《七个你》 第一章哀（1） 热辣的太阳照射在某旅游景点附近的广场上，烘烤得地上冒出滚滚的热浪。 拉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的莫晓拿纸巾擦了擦额头沁出的薄汗，用疲软的腿缓慢向前方三十米外的小饭馆走去。 时值中午，正是太阳最辣的时候，广场上的行人稀少，大部分的游客都待在旅店或阴凉的地方。 当其他游客享受美味的午餐与清凉的饮料的时候莫晓连一个下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刚下飞机，一切都没有准备好。 旅游前莫妈妈给莫晓在网上订了一家民宿，民宿地点在景点十公里外，车程大概半小时。莫晓嫌弃距离太远，想在景点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两天。 莫晓站在马路边等车流疏散，抬手看了看表。 一个黑发蓬乱的高大男人从广场走向马路边，他手搭外套站在莫晓两步外。 一股酒精的味道飘散至莫晓的鼻间，她皱眉往左边移动一步，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 赵临天前段时间投资的股票大跌，他陪进去半付身家，夜夜在酒吧买醉。 他是一个悲观的人，遇到任何事都要先衡量利弊与分析风险，超出自己把握的事从来不会做。 高中时赵临天喜欢一个女生，每天默默关注她的动态，从未向她表白。三年间两人无数次擦肩而过，却一句话也未说。 赵临天担心女生拒绝他，他宁愿在心中保留她的美好。 高中毕业后两人各分东西，女生没交男朋友，他也从未踏出那一步。 赵临天在大学好不容易追上一个女生，结果那个女生给他绿了。出轨并分手的理由是：“你与我接吻的时候从来没硬过。” 赵临天觉得自己走衰运，空有一副俊俏的长相，却没女人缘。 从此他颓废，白天在课室睡觉，晚上在宿舍打游戏。 游戏让赵临天肾上腺素激升，通关升级时他激昂快乐，被敌人修理时他愤慨堕落，第二天不会吃早餐。 在同学间的状态是焉焉的，无精打采，脊背不直。 同学们取笑他：“你是一个衰星。” 他一笑置之：“衰就衰吧，我习惯了。” 大学毕业后老同学找赵临天合伙开公司，他听了老同学的话后沉默一会儿，说：“这个领域我不擅长，我不适合，准赔。你找其他人。” 最后赵临天借了一笔钱给老同学，两人仍有联系。 三年后老同学开的公司走上正轨，开始赚钱。老同学调侃地问赵临天后不后悔，赵临天说他不后悔，他能赚钱是他的命，自己入伙儿公司不一定能发展起来。 老同学能说什么呢，骂道：“你这龟儿子，尽信些神鬼算命的！” 赵临天信奉佛教，在大学舍友间是公开的秘密。他随身携带符文，脖子上挂一个佛宝，放假时会买车票去远在三百里外的寺庙上香拜佛。 舍友说赵临天前世是在佛祖座下服侍的金童子，对佛的信奉胜过对爹妈的尊敬。 赵临天有点生气有点焉焉：“你们不懂。人生早已注定，蹦哒得再欢快还是走老路。我不如找个信仰，支撑我摇摇欲坠的人生。” “噗嗤！”舍友全笑了，“你他妈还摇摇欲坠的人生？你的人生正是好戏上演的时候，美女、金钱都等着你去捞，你年轻的肉体此时不奋斗何时奋斗？” “打起精神，兄弟！”舍友a拍打赵临天的肩膀：“未来灿烂美好！” 赵临天俊秀的眉毛皱起：“……” 舍友b感到不爽：“赵临天，佛能保佑你发大财？我们不差什么，差你鸡梆儿硬！”说完低头凝视赵临天三角部位。 舍友都知道赵临天被绿被分手的名言。 赵临天眉心成一个“川”字：“你鸡梆还没我硬。” 舍友b被气得不轻，张张嘴没蹦出一句话。 其他四个男孩哈哈大笑：“你们两个人的硬鸡梆，往哪里使？” 没有女朋友的赵临天和舍友b：“……” 大学毕业后赵临天在一家it企业上班，每天朝九晚五，工资不高不低，勉强养活自己。 他在业余时间分析股票数据，兴致起时会买几支，但不多买——他纯粹是在玩儿。 赵临天认为自己大买股票会赔得很严重，他对自己没信心。 三个月前他盯着电脑上自己做的股票数据图，脑海中灵光一闪，迅速移动鼠标，点击…… 赵临天完成人生一场大事。 第二章哀（2） 从来不认为自己能走好运、做事前必定仔细思量的赵临天第一次冲动地做一件大事——他把一半积蓄投放在股市。 命运薄待赵临天，三个月后他看着自己投在股市的钱变成从前的十分之一，脑袋如同被一道雷霹过，疼得晕乎乎——他以为自己能翻身。 事实是咸鱼就是咸鱼。 从此赵临天变得更悲观，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产生轻生的念头。 他家中只有两名退休的老父母，死亡的代价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可是赵临天想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度过一生，目前他没有特别喜欢的女人，这份感情不知该寄托在哪个女人身上。 借酒消愁是一件必然的事。 赵临天揉揉疼痛的太阳穴，当马路上的车子减少时他抬腿向前走。 莫晓拉着行李箱跟在赵临天的后面，步履较慢。 一个年轻男人走到莫晓身旁：“需要我帮你吗？” 莫晓微笑：“不用了，我能行的。谢谢。” 年轻男人笑了笑，无所谓地向前走。 走过马路，莫晓向一家装修得体的饭馆走去， 昏黄的灯光在饭馆内晕染，馆内顾客散坐在各处。 点菜时莫晓瞥到赵临天坐在靠近吧台的桌子旁，心中有些惊讶。 赵临天高大的身材和俊美的面容在饭馆中非常显眼，与他相比，其他人仿佛低入尘埃。 刷着手机的赵临天不经意抬头，看到侧对面坐着一个极其白皙苗条的姑娘，又低下头。 赵临天看过来时莫晓正扭头看向饭馆的一个角落，一个熟悉的年轻男人坐在那儿对她笑。 忽视心里泛起的怪异，莫晓拿起手机给莫妈妈打电话。 女孩柔软细腻的嗓音传到赵临天耳中，他耳朵微动，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莫晓。 女孩有一张精致柔嫩的面孔，清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以及一张花瓣似的唇。 赵临天耳根逐渐泛起红潮，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莫晓。 熟悉赵临天的人知道，赵临天喜欢皮肤好和嘴唇美的女人。 身边有些人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常常给他介绍漂亮女孩，最后双方尴尬收场。 漂亮的女孩少，皮肤好的女孩更少，唇好看的女孩简直是外星物种。 赵临天很难找老婆，他勉强看得上的女孩最后都甩了他。 四年前围观车祸现场，看到受害人捂着流血的膝盖哀嚎，赵临天说：“这个人送到医院会被截肢。” 受害人面目涨红：“我的腿没断！它没断！” 三年前与第三任女朋友在咖啡厅约会，赵临天发现女方的发丝中有几根白发，马上拉起她上医院检查：“黑发中突然出现白发是身体欠佳或思虑过多的表现，医生能检查出你身体的问题。” 走出医院大楼后，女方把报告单扔给他：“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累。我的身体健康，你神经兮兮的关心对我来说是麻烦。我们分手吧。” 一年前公司举办周年晚会，一个怀孕的女员工摔倒在地，周围的同事让赵临天帮忙把人抬到楼下，他在抬人的过程中一直安慰孕妇，而孕妇的老公默默在旁边听，孕妇极其尴尬地说：“临天，我没事。” 赵临天对于糟糕的事极其敏感，他常常把一件小事扩大化消极化地去想。他悲观得如同一个活在狭窄世界中的精神病患者。 没有一个女人能长期忍受他的神经质。 第三掌哀（3） 在赵临天盯着莫晓的时候莫晓也发现了他正在看她，她对他轻轻点头，然后望向另一边，继续跟母亲打电话。 赵临天有些惊喜，对面的女孩竟然对他笑了笑，是不是说明她对他的印象挺好的呢？ 他自信又不自信地想着。 这时餐馆服务员端着他点的饭菜和饮料走来，他稍把视线从莫晓那儿移开，对服务员道：“谢谢。” 女服务员对她礼貌地微笑，拿着托盘离开了。 莫晓拿下手机，她已经结束与莫妈妈的通话。 而桌上也摆放了热腾腾的饭菜，有糖醋排骨，红烧鸡爪，爆炒生菜和一碟番茄蛋汤以及一杯冰柠檬水。 莫晓首先拿起筷子夹起了鸡爪…… 吃饭其间，年轻男人也就是凌晖一直看着莫晓，以一种奇怪的眼神。 莫晓只觉得自己如芒在背，想快点逃，可是没回头去看那个男人。 蓬乱的发垂落在额头，给男人立体的面孔增添了一丝狂野，他的吃相还算优雅，看起来并不十分赏心悦目，但也不会招致反感。赵临天吃饭的模样让莫晓对他的恶感减轻，没想到宿醉的男人吃饭的样子还不差嘛，莫晓心里想，同时端起柠檬水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赵临天知道莫晓在看他，他不敢冒出太多端倪，让她发现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第一面，总要让美女有一个好印象。 走出饭馆，莫晓拉着自己的东西在路边找出租车，她真是太大意了，应该一开始就让司机送到某某酒店的，那样就可以直接下榻了，也不必在此刻还要在阳光的暴晒下继续奔波。莫晓把手放在额前挡着阳光时想。 赵临天跟着莫晓走出来，他似乎是不经意地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开口问道：“小姐，能留个微信吗？” 莫晓抬头奇怪地看着他，立马拒绝：“不好意思，先生。我不加陌生人的微信。” 莫晓也是很耿直了。 赵临天有些尴尬，碰碰鼻子，继续道：“你是初到这里对吗？我对这一带很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向导。” 尴尬，大写的尴尬。 赵临天根本不会撩妹啊。 他这种自我推荐的行为让莫晓竖起警惕心，她随口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真的不需要”后拉着东西往另一边走，恰巧，一辆的士停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拉客，她立马对司机说她要上车，让司机帮忙放一下行李。 赵临天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不想放弃不远处即将上车的女孩，总觉得不拦下她以后就没机会再见到她了。他大步跨过去，在莫晓上车后挤进后座“嘭”地关上门。 好没礼貌！莫晓此时对赵临天的观感就是如此。她嫌弃地往左边坐，头看向左车窗，对赵临天视若无睹。别人要坐车她拦不住，但表达不喜是可以的。 当司机即将开车离开时，一个年轻男人敲打他的车窗，表示能否让他上车，司机没犹豫两秒就同意了。 莫晓觉得自己有些倒霉，竟然遇上这么一个没节操的司机。一个男人突然挤进车来他什么也没说，又一个顾客要上车他也立即让他上车。 现在的司机不问顾客到哪里直接以“一伙儿”拉的模式赚钱了吗？莫晓看着坐在前座的凌晖，心里有些烦躁，内心深处还有一点惊恐，她不敢表现出来，她尽力去忽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