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条君绑架我攻略男主》 分卷阅读1 进度条君绑架我攻略男主 作者:其呈 第 1 章 莹白色日光,透过雕花镂空窗格照到闺房里。 几缕浮动光影轻轻落到床上豆蔻少女的长睫之上。因为不耐烦这晨光的骚扰,她将自己清丽的小脸,也掩到了薄如云丝的锦被之下。 过了一会,她长睫轻颤,如梦初醒似的睁开双眼。双眸渐渐聚焦,凝视着房顶的檀木制琉璃宫灯。 ——阿铛从古香古色的檀木床上醒来,细致入微得观察房间顶灯一个小时后。 才意识到,妈呀,她可能穿越了。 她所在这个房间,虽称不上奢华富丽,但绝对是古朴精致——这不是她能支付得起的古朴精致。 先不说这个精雕细琢、温婉大气的床榻。 床边的梳妆台、油光铮亮的菱花铜镜、塞得盖不上的乌木描金首饰盒、还有窗台前洒满阳光纹理细腻的桌案,胖嘟嘟的莹润玉雕摆件。 每件物品都做工精湛,无一不显示主人的备受疼爱。 ——这也不是她拥有的疼爱。 她拥着床上柔软如云的被子,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飞速得思索起来。 她最近干了啥好事?这是穿到哪儿了? 昨晚,她才见过一次面的相亲对象发了条微信给她,直截了当说起结婚的细节。 相亲对象:“你妈今天跟我妈聊彩礼的事。我妈的意见是,要么不付彩礼,房产证加你的名字;要么付彩礼钱,房产证就不加你名字了。你说呢?” 谢谢兄台抬爱。 可是,怎么就聊到结婚上去了?也太意外了吧。 阿铛在回复这位仁兄之前,拨个电话给她妈妈:“妈,您怎么跟人家聊彩礼的事情?那位大哥的名字我还没记全呢。” 阿铛妈:“你不用操心这些小事,我跟阿华妈妈都说好了。” 阿铛:“妈,虽然婚姻是小事,但我也希望自己能作主。” 阿铛妈说出千古名句:“你懂啥?听妈的不会错。就算错了,不也是为你好?” 阿铛:“这不是错不错的事,问题在于这是我自己的事。” 阿铛妈声线陡然拉高:“连你都是我的!” 您又这个逻辑,那就是没得聊咯。 阿铛在妈妈发飙之前挂断电话,望着电脑面前的泡面呆滞。 阿铛有个哥哥,爸妈的爱和资源都向哥哥严重倾斜。 这次妈妈急于将她嫁出去,恐怕跟哥哥将至的婚期有很大的关系。关于彩礼和房产证加名的事儿,说起来也是细思恐极。 阿铛心里涌上悲伤和彷徨,可连这悲伤也像是没有脚的小鸟,在世间没着没落、无处可去。 电脑叮一声跳出条消息,打断阿铛思路:“暑期档大爆仙侠剧《盘古仙山传奇》第二部即将筹备,爆款新CP预定中!” 阿铛是《盘古仙山传奇》剧粉,她吸吸鼻子,点开链接。 等她阅读完全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次房子真的要塌了。 她喜欢《盘古仙山传奇》里的男二。 《盘古仙山传奇》的仙侠世界中,有仙、魔、人、妖、鬼、菩萨六界,除了佛菩萨界,其他五道皆要轮回。不过盘古是仙侠世界,修仙强者可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仙界里有五大仙山,分别是南屿、太皋、太华、铁莲和如微。这五座仙山的尊长彼此结契联合,共同庇护着五道众生的秩序和安宁。 她的男神是仙界五大仙山之一——太华仙山的尊座,任逍。 任逍其人,灵力广深如静海,气韵冷肃如雪山。他胸怀宽广,忧心的是天下苍生,他谋虑过人,所图的是世间有情。 这么一位清泠卓绝的人物,做男主肯定会受欢迎。可没想到编剧居然打算在第二部里给他配个草包。 编剧给任逍预备的官配,是第一部的女N号,也就三四句台词吧。但这三四句台词,精准塑造了一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智商欠费的傻白甜。 比如说:“我不叫喂,我叫月龙铛。” 又比如说:“虽然你失去了一条腿,我失去了爱情啊。” 这门亲事,剧粉阿铛不同意。 可这世界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强势群体的自以为是。 阿铛憋着对父母的一肚子火,在编剧官V下评论:编剧大大,求你做个人吧,强组CP遭雷劈啊。 可能编剧大大活粉少,又或者编剧大大内分泌失调,她居然回了。 编剧:小朋友,你对金主爸爸的力量一无所知。 阿铛:金主就可以拉郎配吗?金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编剧:金主能叫为所欲为吗?那叫创新! 阿铛:编剧大大你这么没骨气可还行? 编剧:呵呵,我不行,你行你上啊。 哎呀,编剧这小暴脾气。要 分卷阅读2 不是我泡面熟了我还真上呢。 情况就是这样,她昨晚不小心当了回键盘侠。 难道就是这件小事导致她穿越了? 阿铛坐起来,头疼欲裂,环顾四周,这才赫然发现她床头居然挂着一把宝剑。 这把剑是普通宝剑的两倍宽,青铜色,剑尖并不锋利,却磨得锃亮,上面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幽幽发着如血的寒光。 这枚宝剑是非常关键的记忆点。 阿铛想起来,《盘古仙山传奇》里,每一位修仙者都会配一把宝剑,或者什么别的贴身法器。这些宝物,是修仙者外灵根所在,被视若性命。 阿铛嘶一声,倒吸凉气,难道说她闯到盘古仙侠世界的剧本里了? 惊悚半个小时之后,阿铛内心趋于平静,甚至有点愉快得接受了这个设定。 在三次元世界里她也是爹不亲娘不爱得苟着,在这里她也会好好苟着,哪里苟不是苟?仙界上班不用九九六,零零七,苟的更爽好吗? 她取下床头的宝剑,摩挲着上面的红宝石思忖:我是什么身份?这枚剑是什么剑? 仙剑有灵,感应到她的情绪,嗡嗡震动几声。 阿铛忙恭敬问道:“仙剑仙剑,谁是世界上最美,啊呸,仙剑仙剑我是谁?我是你的主人吗?” 仙剑又嗡嗡嗡得震动了几分钟,可阿铛连鸟语都听不懂,更勿论剑语了。 正僵持着,她的菱花铜镜也不甘寂寞得剧烈震动起来。 这道题阿铛会。 她是《盘古传》十级学者,知道梳妆台的菱花铜镜是同门间的视频通话。她跳起来一伸手,触屏接通。 视频那边出现一位梳着双髻的粉色宫装女子:“阿铛,今天太华尊主驾临,让我们辰时在万行殿候着。现在庄主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还在房里?” 这句话信息力量有点大,人事时地物基本上全有了。 阿铛结结巴巴说出她穿越后的第一句台词:“太太太太华尊主?阿铛?你是?” “我是阿诺!所以你今天要表演失忆对吧?”阿诺抱胸翻白眼。 “不是,我,我刚刚在,修炼呢。” 阿诺抓狂:“修炼个鬼啊!你明明睡过头了吧,脸上还有枕头印啊!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万行殿!快!” 滴一声,梳妆台黑屏一秒,转眼恢复成正常镜面。 映出一张阿铛有些不熟悉的脸,圆脸杏眼,楚楚动人。 长得有些像原来的她,但皮肤莹白、眉发鸦黑、眼睛灿烂若星辰,像是PS后顶配版本的自己。 此刻她正张皇失措得望着镜子。 阿铛,原来原主也叫阿铛。 等等,太华尊主!阿铛! 此阿铛,莫非女配月龙铛! 阿铛脑袋发懵,顿时有些呼吸不畅,她慌忙将窗户推开,要瞧瞧如今身处的是什么样的世界。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东风袅袅、烟雾空蒙的仙侠世界,宛如万里葳蕤画卷,骤然展现在阿铛面前! 天上,是看不到边界的碧落苍穹,下方,是望不到尽头的深海汪洋。 期间,座座岛屿如翡翠般悬浮在天幕之中。岛屿上坐落着森罗宫殿,长养着珍禽异兽。凤凰和仙鹤在岛屿间遥遥游曳,彩虹横跨过几座山丘。 神霄绛阙,琪花瑶草,在重峦叠嶂中,时隐时现,美不胜收。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犹如千万剑影照在阿铛窗台上,窗台外烟波迭起,水波重重。这仙山奇景如海市蜃楼般不可思议,妙不可言。 纵然阿铛在电视上瞥见过,此时身临其境,依然如遭电掣! 原来……原来真的存在这么美的世界。 可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时间来不及了! 阿铛瞥见床榻另外一头,搭着跟阿诺身上同一式样的粉色宫装。她忙抓起胡乱套在身上,带上宝剑就准备出发去万行殿。 阿铛知道万行殿,是第一部女主所在蓬莱山庄的主殿,坐落于整座山庄正中央的主峰——一处离此地三四里地远的空中浮岛。 修仙第一步就是御剑飞行。这世界里的每一位仙君,都潇洒得踩着法器在空中楼阁间自由来去。可问题在于,阿铛咣当被扔到这个世界里,脑子里的记忆一穷二白。 她不会御剑。 虽然已是十万火急,阿铛却无奈得蹲在地上,跟她的宝剑商量—— “剑兄,初次见面,你是AI脸部识别,指纹解锁,还是语音声控呀?不嫌弃的话我们互关呗。” 宝剑嗡嗡一抖,又死了一般趴在地上没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一点一点往天空正中央移动。 尽管此时此地永远冷热宜人,阿铛的额头却急出密密细汗。若让人知道她连御剑飞行都不会,那她这位穿越人士立马就会成为爆炸性社会新闻主角。 正心急火 分卷阅读3 燎着呢,清脆而略显急躁的女声在不远处传来:“阿铛,你怎么还在这里混着?发髻也不挽?” 阿铛抬头,天上一位粉色仙女御剑而来,缓缓落在她前面的地上。来人身量颖长,五官清丽,正是她的救星阿诺。 “阿诺!”虽然才第二次交谈,却平白生出他乡遇故知的深切情感,阿铛哭诉:“我的剑今天飞不起来了。你帮我调试一下行不?” “调试?心中默念剑灵的名字便能和它心意相通,人剑合一。又没有别的机关,哪里需要调试?” 原来是登录名不对,阿铛恍然大悟,“那我这剑灵叫什么名字?” 月龙铛是蓬莱山庄庄主在凡间游历之时,酒后失德与凡人生下。所以仙根欠缺,资质尤其愚钝。虽然是山庄二小姐,仙术比普通弟子都不如。 阿诺是月龙铛师妹,是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觉得她还有救的人之一。 但现在,也忍不住声音陡然拔高:“你这女人今天——” 阿铛多机灵啊,忙讨好着接口:“今天阿诺姐姐又美了!又打败昨天的自己呢!” 阿诺眉目顿时软和,扬起的声线落下:“瞎说什么大实话。你的剑灵叫惊鸿,你忘了?” 阿铛低头,集中精神,默念一句:惊鸿惊鸿,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惊鸿剑有知,终于泪流满面得立起来。 不愧是经历过三高五模、高压训练的现代人,阿铛很快掌握意念操控惊鸿剑的技能。 她抓着惊鸿剑,摇摇晃晃得宛如吊死鬼一般,非常不体面得飞了起来。 若问阿铛的心情。 怎么说呢,能飞起来就谢天谢地,还要什么自行车。 蓬莱山庄主峰,方圆数十里平台开阔,以万行殿为主,一众楼阁拔地而起。 琼楼玉宇、飞阁瑶台、气势恢宏,令人目不暇接。不知名的各色灵异花卉在白色的水晶碎土上长出,白鹿、白孔雀、毕方等温顺灵兽在期间徜徉觅食。 宝石流光,雕栏玉砌。 高高的正殿上方日夜亮着数不清的长明琉璃灯,照得厅内纤毫毕现,主台正中间端坐了一人。此人头戴玉环,反射着金色光晕,烘托得他凌然不可冒犯。 他身着黑色红纹衮袍,眉目如画,却不苟言笑。 此刻正支着下颚,细细听台下蓬莱山庄庄主月陆离说话。 主台下列了两队人。 一列是蓬莱山庄的内臣,一列是月陆离的子女和内门子弟。 而台上这位,正是太华尊主任逍。 第 2 章 万行殿大厅虽然十分高阔,修仙之人说话时催动灵力,倒也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大殿内庄严肃穆,月陆离的话在众人耳边抑扬顿挫:“今日有劳尊主为小女月龙山送亲,倒叫臣惶恐之极!请尊主先恕臣不敬之罪!” 说罢,跪了下来附身礼拜。 其余的人,也都附身口称尊主恕罪。 这太华尊主虽然年轻,但灵力高强。千年来为太华仙山苍生殚精竭虑,所以素来声高威远,众人十分敬仰。 任逍抬了抬手:“待月姑娘与南屿尊主大婚礼成,本座也少不得叫一声嫂嫂。月庄主多礼了,平身吧!” 任逍声线清冽出尘,犹如融雪之冰泉碰撞。虽这句话慢慢说来,却沁着一丝肃然冷意。 原主月龙铛的姐姐月龙山,和南屿尊主是《盘古传》第一部男女主。 月龙山明媚动人,灵力高强,在游历五界之时遇到高大俊美的南屿尊主。于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俩人天造地设,引出一段早已轮回数世的姻缘,在谈了一场五十集惊天动地、上天入地的恋爱后,他们要举办一场轰动五界的婚礼。 南屿尊主给足月龙山排面,请自己的好兄弟太华尊主送亲。 太华尊主是蓬莱山庄的主君,算是月龙山的娘家人;他又是南屿尊主的过命兄弟,算是婆家人。当仁不让要亲手将新娘平安送到南屿尊主手里。 恰逢此时河清海晏,歌舞升平,辖内也没有什么大事,太华尊主很愿意去凑凑这个热闹。 大厅内众人喜气洋洋得起身,却不敢喜形于色。 厅内除了衣服窸窸窣窣发出的声音外,一丝别的声音都没有。毕竟大家都是神仙嘛,举手投足要符合身份,难道规矩礼数比人间的帝王还不如? 站起来后,庄主月陆离老怀安慰得看向端庄明丽的月龙山:此女乃蓬莱之光啊! 又能干又漂亮,眼光又好。生女当如月龙山,能让太华尊主亲自送亲,嫁给南屿尊主成为南屿最尊贵的女人。 他月陆离托女儿的福,战神南屿尊主贺城,也要喊他一声爹呢。 月陆离想着想着,差点抑制不住要笑出声来。 忽然一道惨叫声由远及近,陡然传来! 那声音极 分卷阅读4 其尖锐,犹如被人掐住脖子的山鸡,几乎要将在场之人的耳膜刺破。众人纷纷将耳朵捂住,刚要详询这是什么声音…… 一道黑影嗖得一声飞速掠入殿内,太华尊主身边的侍卫非常机智得拔出宝剑,喝了一声“停!” 那黑影在空中骤然刹车,顿一顿,趴得一声掉到了地上。随后又响起金属物掉落在大理石上的乒铃乓啷声。 众人一脸惶恐:什么人,居然敢在太华尊主面前如此不敬、不雅、还不端! 黑影哎哟哎哟得蠕动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声音痛苦到支离破碎:“臣女月龙铛,见过尊主殿下。” 众人一脸:擦,果然又是你! 任逍微微眯眼,定神一看,一位小丫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得趴在地上。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他眼神没在月龙铛身上停留一秒,看向月陆离。 月陆离此时的感觉,像是状元及第,骑着高头大马在游街。正兴高采烈呢,忽然来了一道圣旨,说他是乱臣贼子,要钉上耻辱柱。 他虽然很不想认,可这趴在地上的疯丫头,就是他亲生的二女儿啊。娘的,不知道这么认了,南屿尊主会不会退婚。 他正支支吾吾得踌躇,月龙山不愧是前女主,挺身而出,稽首说:“禀尊主,这位是我亲妹妹,月龙铛。” 任逍看着她,等她继续解释。 月龙山舔舔嘴唇,咳了一下,继续解释道:“月龙铛她,灵力低微,所以,可能,也许,刚刚御剑有些失误。请殿下恕愚妹殿前失仪之罪。” 仙界居然有连御剑都不会的人,那跟风干腊肉有什么分别?月龙铛成功引起了任逍的注意——他辖区内居然有此废物! 隐隐约约听说蓬莱山庄双姝差别很大,难道是真的? 不过大喜的日子,任逍不想多生事端。他事情很多,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挥挥手就将此事揭过。他敛容问道:“月龙庄主,你们的妆仪清单呢?” 月龙山的嫁妆,那可是太华仙山的脸面。如果微薄了,任逍少不得要添一些更体面的妆奁。 尊主亲自过问,果真这婚事是天大的荣耀,蓬莱山庄几千年来未有过的盛事呀! 月陆离让家臣呈上妆奁清单,一五一十巨细靡遗得汇报起来。 阿铛趁大家说话的功夫,偷偷抬头遥遥瞄了一眼这一季男主任逍。 任逍跟原来剧里的演员长得不一样。虽没有滤镜加持,也瞧得出是位五官冷峻的帅哥。他坐在高高在上的主台上,脸色如霜如雪,神情不可一世。 光瞥他一眼,阿铛的安全感就碎裂了。 不敢惹不敢惹,反正她阿铛没这个福气。 男神啊,老公啊,“我要给你生猴子啊”什么的,这些是爱情吗?不,这些是隔着电脑屏幕的叶公好龙,不作数的,老天爷千万别当真。 月龙山边上一位叫于子辉的师兄,轻轻用脚踢了踢还趴在地上的阿铛,抬抬下巴示意她赶紧站起来。 阿铛接收到师兄的信息,赶紧拍拍衣服,捡起惊鸿剑,老老实实站到于子辉边上听大家谈正事。 一站,就站了起码四个时辰——约等于八个小时。 站到阿铛腿肚子转筋,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终于冷汗津津,眼睛要闭上的时候,会议结束了。 月陆离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道:“你!跟我来!” 月陆离走入内堂,虽然众仙人跟剧里演员不像,周身仙气萦绕、不似凡人。但听过对话后,阿铛早将他们身份摸得八九不离十。 阿铛很快入戏。月陆离坐下后一拍桌子,她就扑通一声顺势跪下:“庄主恕罪。” “你怎么会有罪呢?二小姐。”月陆离一字一顿得说。 反问句真的是人类最可耻的发明。要打要罚,明说不好吗?无论我回答什么,该来的不还得来吗?增加大家的沟通成本这又是何苦呢。 阿铛腹诽着,嘴里却小声得回答:“阿铛不该殿前失仪,冲撞殿下,丢庄主的脸面。” 月陆离指着她,手指抖抖抖个不停:“你早上不能按时起来恭候殿下,这是罪一;不能来就算了,居然御剑不稳,冲撞到殿前,这是罪二;你姐姐多年教养你,大喜之日你不上心,这是罪三!” 他拍桌而起,骂道:“没灵根没关系,你可以勤学苦练;没脑子没关系,你可以多问多做;大不了你藏拙,别出来丢人现眼啊。可你不是,怎么烦人你怎么干!” 娘的,这话正是《盘古传》播剧的时候,阿铛评论月龙铛的原话啊!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阿铛泪流满面:“庄主英明,庄主说得对,谢谢庄主点评。” 月陆离见阿铛认错态度乖顺,气也平了一些,喘了喘,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惊鸿剑出了什么意外?” 他的双眼,凌厉得扫射还跪着瑟瑟发抖的阿铛,手中却拿过惊鸿剑,凝神感受惊鸿剑的灵力。 惊鸿 分卷阅读5 剑灵力惊人,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宝剑之于修仙之人,像是宝马之于将军,要非常投契才行。有些宝剑虽然灵力充沛、威力惊人,但若驾驭之人灵力普通,反而容易被宝剑反杀。 但惊鸿剑不是,不仅自身灵力绵延不绝,且会增养主人的灵力,性格又乖顺不挑人。对月龙铛这修仙菜鸡来说,最合适不过。月陆离也是寻找好久,才找到这样适合她的宝物呢。 他皱了皱眉头:“惊鸿没事,所以是你有事?” 阿铛生怕被揭穿穿越而来的身份,蓦得附身哀求:“庄主,阿铛有一件事相求,不知道可不可以开口?” “说。” “不知庄主有没有《修仙初学指南》之类的书,阿铛想,想从头再来。” 月陆离闻言,胡子抖了抖,半晌才回答:“阿铛,你入我蓬莱,可已经三百余年了!” 相当于该上初中却要重读一年级,传出去蓬莱山庄以后还怎么在天上地下混啊! 阿铛着急解释道:“庄主,我老这么行一步退三步的,怕是最开始筑基不稳。所以……” 月陆离闭眼叹气,自我心理建设了一刻钟,才开口:“也罢也罢,总归,是我先对不起你……那边有你所谓的初学指南,还有进阶指南,还有百年筑基,元婴培育,你都拿去看一看!背一背!” 说罢老父亲不看她,转头望着夕阳陷入无限的自责懊悔之中。 这边操作系统已被全盘更新的月龙铛上前,在书架上仅仅挑了一本《蓬莱修仙初级指南》。 学了初级版本,凑合凑合能上班划水就行,学那么多,不是知识产能过剩嘛?又没钱拿。 阿铛靠在床头翻阅手里的《蓬莱修仙初级指南》。这本书虽然是初级指导入门,内容倒是挺全面的,包罗万象,基本上涵盖了所有灵修技巧和法器使用的门类。 原来盘古世界中,万物皆有灵犀。修仙之人有灵根,就能与万物通灵。仙人日夜修行的目的,就是长养灵根。灵根愈加深厚,愈能通灵操控万物。 阿铛按照手中的办法,闭眼感受腹中丹田所蕴藏的灵根。没想到肚皮真的微微鼓了鼓,好像是灵根动了动。 她按图索骥,学着引导腹中灵力,果然感受到一股清新真气从丹田流出,流到指尖。 虽然她灵力微弱,但还是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点光亮在她指尖飞舞。 阿铛顿时欣喜若狂,对这个世界生起无穷信心。她翻开书,按照书上的指示,忙不迭得比划起来。 操控灵根非常耗神,需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阿铛比划得累了,靠在胖胖饱满的迎枕上小憩,却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陌生女士正在眯着眼睛苦大仇深得在电脑里码字。 她一边码一边哽咽:脑洞不行,梗太老,男女主感情毫无进展。哎,算了算了,这章推倒重来吧。 说完,按着回车键,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整个章节。 阿铛不认识这位憔悴的女士。 她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眼睛一睁,没想到已是天光大白。 她从古香古色的檀木床上醒来,细致入微得观察房间顶灯一刻钟后,意识到自己的新身份。她神清气爽,从被窝里伸出秀长白腻的双手,鼓动灵根,然后观察到灵力从丹田顺着手腕流到指尖,调皮得闪闪发光。 “早啊。”她笑着对灵力说。 可奇怪的是,她身边的《初级指南》这本书消失了。 她正疑惑得翻找呢,屋子里的梳妆台又开始像洗衣机一样哐哐震动起来。 视频电话接通后,阿诺在镜子里又暴跳如雷:“阿铛,今天太华尊主驾临,让我们辰时在万行殿候着。现在庄主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还在房里?” 这台词你昨天早上不是说过了吗? 月龙铛,目瞪口呆.JPG。 第 3 章 她战战兢兢开口:“阿诺,太华尊主昨日不是来过了吗?” “什么时候来过?你又睡过头了吧。”阿诺在对面急的团团转:“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立刻,马上,收拾好,出现在万行殿!快!” 阿铛披散着头发,擎着惊鸿剑,用白娘子的姿势飞了过来。 原谅她现在还不敢潇洒得将剑踩在脚底下凌空飞行,手中不抓个什么,就感觉自己在悬空蹦极。这个地方买不到保险,还是将就着飞一飞吧。 惊鸿剑在万行殿前稳稳落地,阿铛对自己已经相当满意了。毕竟从昨天到今天,飞行这块已经拿捏得死死的,所以说仙界也蛮好混的嘛。 随着她足尖轻轻点在万行殿的玉白色大理石地面上,迎面而来一位五官淸俊的粉色小仙女,正是阿诺。 阿诺学她的飞行姿势,拧着眉问:“你刚刚这是什么新式样?” 阿铛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在:“自拍。” 阿诺脸上 分卷阅读6 的问号更多了,低头从下往上乜睨着她,阿铛有些不好意思得解释:“这个姿势,对颈椎尤其好。你不觉得灵力在身体内更畅通无阻了吗?” 阿诺哧得一声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问道:“阿铛,你可知一件秘闻?” 嗬,一大早有瓜吃? 阿铛一脸认真:“说来听听。” “我们太华尊主,听说是仙妖混血。而你也是仙凡混血。既然大家都是混血,怎么你脑子就这么不好使呢?” 哇嚓! 阿铛要翻脸,阿诺忙找补一句:“当你是姐妹我才说的啊,一般人我不说的。” 娘的,鬼个姐妹,你能不能先把我当普通朋友尊重尊重就好? 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哨声从远空传来,流星般一道成片的银色寒光划过,银光尾翼如风如雪,拉出若隐若现璀璨夺目的星河,须臾又如冰雪融化,渐渐消失在无边天际中。 司仪仙官见了这流光,忙大声呼喝道:“尊主驾临!肃静!” 月龙铛在殿前广场上恭恭敬敬鞠躬相迎,两列仙人忙在殿内肃然站好。 阿诺拉着阿铛乖乖站直,微微收住下颚,眼神低垂。阿铛却偷偷转过头去,眼睛一花,只见三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已在殿前广场上站定。虽然紧急刹车,身形却一丝不晃。 领头那位年轻男子,身着黑色红丝线滚边长袍,玉冠束发双目清亮有神,宛如寒刀一般反射着冷光。 正是太华尊主任逍。 所以这任逍穿着是尊主制服吗?阿铛心想,过了一晚都不用换的? 但很快,她的关注点从任逍的个人卫生问题转到其他问题上。情形越发诡异,阿铛脑内的疑团越来越大。 待任逍在那高高的主位坐定,月陆离开始向他一一介绍现场出席人士。 毕竟在场的许多仙人,几百年也可能就得这么一次机会,能亲眼觐见这片仙土上的CEO。 月陆离慈父心肠,着重推介他的几位关门弟子。 阿铛作为《盘古传》十级学者,当然早已经认出来了—— 大师姐月龙山,也就是她的亲姐姐,灵力无边,明媚磊落,是南屿尊主的未婚妻。 大师兄泽沐,清风霁月,君子端方,是位不世出的御剑奇才。 二师姐月龙铛,就是她本人。 二师兄于子辉,少年俊朗,虽然玩世不恭,却天赋异禀,前途无量。 小师妹蓝丸诺,身形颖长,灵动舒朗,是一位豪迈大气但却灵力平平的小仙女。 阿诺跟阿铛两个灵力微弱不成材的,在介绍时被跳过去了。原来仙人也有很严重的阶级分化问题啊。 但阿铛现代社畜穿越过来的,怎么会玻璃心?她根本无所谓好吗。 她此刻拧着眉,神情凝重,并不是因为被重要人物忽略了,而是因为她很困惑。 阿铛困惑,不是因为月陆离他们没完没了的说客套话。 她困惑得是,他们为什么没完没了重复昨天的客套话? 难道也要像昨天似的站八个小时? 这些大人物正经八百的也不像在整蛊。 而且这么一堆人整蛊她一个,吃多了吗? 联想起今日阿诺的表现,她忽然灵光乍现,很难不怀疑“难道今天是昨天的重复?难道她穿到了一个莫比乌斯维度的世界里了吗?” 阿铛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她试着再次调动体内的灵根,灵气应声而动,随着她的意念在她体内和指尖流转。一会儿排成一个S型,一会儿排成一个B型。 阿铛松口气。还好,至少她没有发疯,昨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不是幻觉,她的记忆是对的。 她拍拍胸口,下意识往后退,眼光鼻鼻观心,继续安安静静苟着。 厅内一点点气流波动,对高高坐着的任逍而言都是洞若烛火。 所以月龙铛这个女人,再次引起任逍的注意。 这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居然引着自己那一点点可怜兮兮随时都要灭掉的灵力,在体内冲来撞去。怎么看,都是在用一种轻佻的方式来挑衅他的权威。 难道她不知道,即便她表面上若无其事,任逍也随时看得到她体内灵力的小动作吗? 月陆离顺着任逍的眼光看过去,气不打一处来。 娘的,这疯丫头又殿前失仪了。(诶,为什么说又?) 为什么丢脸得总是她?看看任逍若有所思的眼神,他需要一个解释。 月陆离开始支支吾吾得踌躇起来。 月龙山不愧是前女主,挺身而出,稽首说道:“禀尊主,此女是我亲妹妹,月龙铛。” 后面的情节,他们居然原封不动得又按昨天的剧情走起来! 我的亲妈呀! 阿铛冷汗津津。 这下非常确定,她真的穿到了一个莫比乌斯维度的世界里! 好诡异!好惊悚!好刺激!这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分卷阅读7 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太牛批了好吗? 阿铛仔细思索这次的穿越设定:这一天我要苟多久?所有大佬在犯傻,只有我是清醒的对吗?无论我做什么罪恶的事,第二天都会清零吗?…… 这剧情真是疯狂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真的太魔幻了。 会议结束以后,阿铛又跑到月陆离那借书。 月陆离刚要开口骂,阿铛阻止道:“庄主,您要说的话我都懂。” 月陆离气的要呕血:“你都懂你还殿前失仪!” “庄主!”阿铛突然大声解释:“我那是饿的。我太饿了,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月陆离虽然日常板着一张仙人脸,其实内心是一位最柔软不过的慈父。 仙人早就不需要吃人间食物,餐风饮露也只是偶尔为之的雅事。 但日常生活中,仙人却最需要灵力滋养,有时候灵根力乏,也会产生跟凡人“饿”一样的感觉。一般这个时候,就需要各种灵芝仙草炼制出来的丹药来补充了。 阿铛这个废物,她那点虚弱灵根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月陆离仔细一思索,胸腔涌起若有若无的心疼,他从怀中掏出瓷瓶:“拿去,慢慢吃!” 阿铛欢天喜地得接过,尝了一口仙丹。果然比吃了怀石料理还要舒服!丹田涨的满满的,简直舒服满足到灵魂出窍。 ……行吧,怎么比喻是你的自由。可是阿铛你这苦孩子,什么时候吃过怀石料理呀? 阿铛睡觉时,又做了一个梦。 梦到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含着热泪又要删剧本。一边哭一边碎碎念:“现在什么男人会对傻白甜有好感?金主爸爸脑子里的是多少年前的废料梗?” 阿铛一边袖手旁观,一边在心里呵呵:你特么不是说金主爸爸最会创新了吗?啊?你不是说金主爸爸无所不能吗?啊?你倒是继续编呐! 这么想着,忽然一激灵惊醒过来。 明白了! 什么都明白了! 每年在绿江花那么多银子,就这些女频的套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穿到这编剧的脑洞里了! 金主爸爸要编剧写任逍霸总跟阿铛傻白甜的感情戏,还要清新自然不做作。 编剧写的苦不堪言,声泪俱下!写到男女主感情没丝毫进展,只能删掉。 剧本删了,所以她也跟着回到初始点了呀! 她简直要为自己的天才鼓掌! 人们都说当局者迷,阿铛你可是一点也不迷,简直随身携带上帝视角。 哈哈哈哈哈哈。她才无所谓是不是什么无限循环的脑洞,就在这一天用上帝视角狗着也很爽。 阿铛一点也不想为那位可怜的编剧大大做点有意义的事。 比如说,去讨好任逍,为CP进度贡献自己的力量; 比如说,重新塑造人物,改变自己傻白甜的形象。 一丁点也不! 她甚至照着镜子隔空对话:编剧大大,请您仔细看看您现在敲下来的这行字。 强组CP遭雷劈啊! 哈哈哈哈哈。 拆CP真的是爽爆了。 天光大白,镜子又震动,阿诺在镜子那头暴跳如雷:“阿铛,今天太华尊主驾临,让我们辰时在万行殿候着。现在庄主特别想知道你为什么还在房里?” 又来了。 阿铛冷冷得笑了。 笑到最后,甚至涌起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空虚感。 今天的剧情,依然原封不动照搬昨天。 阿铛决定狗到底,站着装死,如果呼吸能屏蔽的话,她也愿意做出部分让步。 任逍在高高的主台上看完嫁妆单:“这次送亲,明庄主这边会派哪些人?” 月陆离:“我是不中用了,蓬莱山庄很多琐事也离不开我,我派山儿的两个师兄弟送她吧。” 自古以来,兄弟送嫁嘛,这规矩是没错的。 但月龙山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转头看看妹妹月龙铛。 月龙铛却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在装死。 月龙山就有点委屈。 阿铛蓦然注意到,虽然她就剩下呼吸在动了,居然又成为大殿中的焦点! 而她的姐姐月龙山,正睁着一双盈盈美目,三分遗憾,三分不舍,三分委屈得看着她,欲言又止。 阿铛小心翼翼得问:“阿姐,阿姐,什么事?” 有什么事散会再说不好么,她社恐啊。 月龙山说:“阿铛,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一把……养了你那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姐姐要离开你了,也许几十年也见不上一次面,你没有什么想要对姐姐说的吗?” 说到最后,眼中氤氲着薄雾,我见犹怜。 等等,这是哪一出?这集没看 分卷阅读8 过啊。 阿铛十级学者,迅速调整心态,琢磨起来:对,月龙山长姐如母,当自己孩子一般把阿铛养大。此时乃生离死别之际,表现得毫无感情就会引人怀疑了。 引人怀疑就不能狗了!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那就轧戏好了呀。 无论她怎么演,反正今晚一过,明天又清零。 阿铛眼泛泪光,低头说道:“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嫁过去?” 在场众人噎了一噎:是傻丫头尺度大,还是我想多了? 阿铛继续说:“我过去给你当个烧火丫头也好,可是庄主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我两边都放不下。” 说完眼泪就滚落衣襟。 众人松了一口气。 老父亲月陆离心中一阵酸软: 娘的,这死丫头声情并茂。草包是草包,但是个窝心的草包。 月龙山抿了抿嘴唇,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笑着说道:“那你送一送阿姐好不好?多陪阿姐几天好不好?” 阿铛一边想着没事,无论我答应什么,反正明天清零,一边点点头。 姊妹俩手握在一起,又哭又笑令人动容。 任逍冷冷的嗓音传来:“路途遥远,魔族蠢蠢欲动,魑魅魍魉横行。你行吗?” 这句话是对阿铛说的。 阿铛稽首,俨然是正义的化身,声音难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千万年难得遇到的喜事,我当然要为我家姐撑腰!妖魔鬼怪怕什么。阿姐,我用生命挺你!” 哪来的底气?第二天清零带来的底气。 第 4 章 晚上阿铛躺床上翻书,看到“传影镜使用指南”这一篇。 原来不止是镜子可以视频通话,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可以。 修为高深的,甚至能在虚空中传影,更高深的,虚空越影也可以。 虚空越影,简单得说像是机器猫的任意门。复杂得说,等于在空间中撕开一个虫洞,然后异地传输任何物质。 当然,说这么复杂,以上内容都不在《初级指南》的讨论范畴之内。 阿铛想试一试传影镜。 她依葫芦画瓢,闭上眼睛,将五指放置镜子之上,催动灵力跟镜子的灵性相接,然后心中浮现起阿诺的形象。 镜子开始震动。 须臾之后,阿诺包裹着大浴袍,眼睛上贴着黄瓜片,揉搓着脸颊出现在阿铛的梳妆镜里,她含糊问道:“你干嘛?大晚上的找我,打扰我美容时间。” 阿铛:“你这个水桶腰还美啥容?” 阿诺的黄瓜片,啪掉了一个下来,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阿铛:“阿诺,人丑呢就要多读书,不要老想着要依赖外面的事物,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内涵。” 哇擦! 阿诺脸上的另外一个黄瓜片,也震惊到也啪得掉了下来:“月龙铛你跟我说内涵?你是不是想死?” 阿铛摇了摇纤纤玉指,神秘得笑了笑:“阿诺,记住,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女人。” 紧接着,阿铛又打了大师兄沐泽的电话。 是的,她居然连沐泽都敢骚扰! 沐泽貌若谪仙的脸在视频那头出现。——哦,对不起,他本来就是谪仙。 长明灯灯光在沐泽脸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那是属于顶流才配得上的打光。 阿铛屈服于他的美貌,恭恭敬敬问道:“大师兄,我有道题非常困惑,师兄能教教我吗?” 沐泽温润一笑,说道:“自然可以,师妹请说。” “大师兄,你有女朋友吗?” 泽沐的顶流脸,蓦然呆滞。 阿铛:“你没有女朋友的话,可不可以考虑考虑我?” 顶流脸继续呆滞。 阿铛:“大师兄,你有没有考虑过谈一个时辰的恋爱?一辈子就一个时辰哦,很刺激……” 叮一声,黑屏了。 哈哈哈哈,好紧脏! 就剩下于子辉了。 于子辉披头散发得出现在镜子面前:“你有病吧,这么晚找我?” 阿铛:“于子辉,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不可以彼此尊重一点?” 于子辉骂道:“过三个时辰天都要亮了,你尊重过我了吗?” 阿铛拍拍桌子:“睡什么睡,起来嗨呀!你老年人吗?” 于子辉刚要发飙,突然想到什么,他叹口气,平静下来:“阿铛,虽然你平时草包,但不至于脑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跟师兄我好好谈谈吗?” 阿铛有些伤感,支着腮帮子,四十五度角抬头:“师兄,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 于子辉心中一动,耐心开解她:“阿铛,你别难过。虽然你傻,又没用,长得也很普通,但是……” 于子辉有点卡住, 分卷阅读9 他拍拍脑袋,终于想出了安慰人的话,继续说道:“但是你傻人有傻福啊!哈哈哈,修仙嘛,最要紧就是要开心。你要不要吃仙丹?” “仙丹?” “你等着。辉哥自己采药,自己练的!” 于子辉用手折了一只纸傀儡,放了一个小瓷瓶上去,念了个诀纸傀儡就消失了。 镜子黑屏后,没过一会儿,窗外就响起了笃笃笃的声音,是仙丹送到。 哦,还能这么用灵力。于子辉的功力还是可以的嘛。 闹了一晚上,阿铛沉沉睡去。 一晚,居然无梦。 但第二天的阿铛,不是被镜子固定的嗡嗡声吵醒,而是被笃笃笃的敲门声吵醒的。还没等她坐起来,门就啪的被推开,委委屈屈得碰到门板上,吱哇乱叫,差点碎裂。 阿诺穿着一身粉蓝色宫装冲了进来,看见阿铛还懵懵懂懂得在发愣,一个箭步上前,把她从被窝里拖出来。 阿诺:“你给老娘再说一遍!你说谁丑!” 等等,有什么不对,非常不对! 阿铛被抓住衣襟,被动得宛如小鸡仔一般,她羸弱得刺探:“阿诺,太华尊主呢?他来了吗?” 阿诺:“尊主过一个时辰就来,待会我们要启程送阿山师姐出嫁!你少顾左右而言他!你给老娘跪下来道歉,说阿诺天下第一美女,快!” 阿铛瞳孔地震:所以昨晚没清零,昨天没有循环! 进度条推进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诺晃得她要吐了,阿铛忙说道:“别别,你等下,让我捋捋,让我捋一捋。” 阿诺松开她,咬牙切齿得说道:“我早看出你妒忌我的美貌。” 阿铛忙点头,说是是是是。 两人正纠缠着,可昨晚欠下的债还没完,于子辉砰得一声,踢门而入:“阿铛,我总觉得我被你坑了。” 阿铛目瞪口呆。 他抱着胸,居高临下得看着瑟瑟发抖的阿铛,质问道:“你特么昨晚是不是趁我迷迷糊糊,利用我的善良,坑了我好不容易练好的丹药?” 阿铛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于子辉继续骂道:“你昨晚苦兮兮的,一脸穷酸样,还说什么自己是没有明天的人。我心一软,给了你一瓶丹药,还记不记得?” 阿诺听了,眯眼恨道:“好呀,原来还是个连环诈骗案!” 于子辉:“把丹药还我!” 阿铛弱弱申辩:“早吃了。” 于子辉抓住她的衣领:“给我吐出来!” “你们都松手!”门外响起温润出尘的声音。 话音未落,泽沐沐浴着一身的晨曦跨进了阿铛的房间,房间好似真的亮起来。 蓬荜生辉,顶流就是顶流。 三个纠缠不清的人,被美色迷了双眼,呆了一呆。 电光火石间,阿铛忽然想起,这不是普通的顶流,这是她昨晚调戏过的顶流! 顿时痛苦得缩成一团,趴在被窝里拖都拖不出来。 社会性死亡现场,十八层地狱啊~ 于子辉:“师兄,她昨晚半夜骗我的丹药。那丹药我不眨眼熬了三天三夜,真可谓呕心沥血啊,师兄你定要为我做主!” 阿诺:“师兄,这厮居然半夜特意传影来告诉我长得丑,你说是不是欠打?” 泽沐咳了咳,其实他也是受害者,辗转反侧了一夜,脸上还有黑眼圈呢。 泽沐:“我说句公道话,阿铛她一定是无心的。” “娘的,你这话一点也不公道啊!” 泽沐:“可是今日阿山师姐出嫁,阿铛心中难受,做一些出格的事是可以理解的。” 于子辉和阿诺默了默,又哼一声。 泽沐趁热打铁要赶人:“你们快去准备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要随尊主出发——也让阿铛静一静吧。” 于子辉和阿铛出去后,泽沐坐在阿铛的床边,触摸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低声安慰道:“阿铛,你别难过了。师姐走了,还有…… 还有我们呢,断不会委屈了你。” 说完,出去时,还细心得关上了大门。 阿铛露出眼睛,确定没人,才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度条真的推动了,对吗? 关键是发生了什么,让编剧觉得男女主有进展,没删剧本? 阿铛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进展点在哪里。她坐起来,穿戴好。既来之则安之,怎么狗着都可以,她很好说话的。 她催动灵力,灵力溢出她的手指,抓向挂着的惊鸿剑。惊鸿剑稳稳得到达她的手中。 她的灵根,天天滋养着,成长得很快。 香车宝盖,玉辇金鞭,龙衔香橼,凤吐流苏。 依了旧制,太华尊主用嫁公主的礼仪将月龙铛送嫁。 蓬莱山庄庄主月陆离,跪在地上,一 分卷阅读10 直到送嫁的队伍走了很远很远,才默默流泪起身。 愿他的山儿,从此满心欢喜,苦短情长,佳偶天成,共赴白头。 按送嫁的旧制,他们的婚车队列要在太华的官道上走过。走上三万八千里,才能到达南屿仙山的都城,瑞威。 车队但凡到了镇集之处,无不引来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的围观。沿途的仙人、百姓、妖灵,为了目睹这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早早在路途中占好位置。 其中有些幸运的人,还能见到这片仙土上的最高决策者太华尊主任逍。 月龙山的车辇,缓缓行在车队当中。 她酒红色的车辇最为高大,高高的车梁,披洒下嫩色如云如丝的车幔。将她的身影遮盖起来。 车幔下面,她的嫁衣流光溢彩,每一根丝线融入了孔雀羽毛,由天女精心织就,繁复的款式层层叠叠,却不见任何累赘之感。仿若盛开的花瓣,将她衬托得宛如神女。 她乌黑如子夜的头发,统统挽在头顶,牢牢用翡翠凤凰发簪固定住。这发簪是南屿尊主赠与她的定亲信物,蕴含汹涌的灵力,能护她周全。这是千万年来的盘古旧俗。 月龙山唇不涂而朱,眉不画而黛,两颊嫣红,色如春晓。 那是嫁给心上人最美好的模样。 后面一排排的车辇上,众多独角灵兽拉着的,是她父亲和尊主赠与她的财宝和法器。 由太华尊主骑着高头大马,两排神兵天将护送。 祥云萦绕,青鸟在天上盘桓,灵兽为此驻足。 这份殊荣和尊贵,真的是万里无一。 阿铛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嫁人的场景。 无论在三次元世界,还是在盘古世界,她都没有想到过这个。 但见到这惊人的送嫁排场,她心里突然破了一个小洞,一丝光透进来。 “好像,好像真的有点羡慕啊。” 于子辉骑着马,得得得来到阿铛的马车边上,问撩开帘子的阿铛:“坐了几天的马车,累不累?” 是的,阿铛这几天都没有梦到编剧删稿的画面。 也没有见过太华尊主任逍。 进度条有条不紊得往前推。 阿铛有个不成熟的初步推论:要么避开任逍走剧情,要么见任逍增加好感,否则就会卡进度。 阿铛当机立断,决定永远避开任逍走剧情。 为什么一定有CP? 希望编剧大大坚持自我,不要轻易向资本低头。 于子辉用将手中的金鞭举起,指着前面延绵不绝的山脉说道:“你看,尊主在那里有个行宫。今晚我们都可以休息休息。” 阿铛举目望去,日薄西山,晚霞流彩,官路边、山坳里已经漆黑一片。 更显得远方那一处宫殿灯火通明,宛如美玉熠熠生辉。 第 5 章 太华尊主的宫殿灯火通明,射出的光芒要将山谷点燃一般热烈。 宫殿巍峨,正跟尊主本人一样高大富贵。宫殿四周,是一片绿树成荫的古树林,树林里铺着白玉石路,路边每几步就按着一盏长明宫灯。宫灯繁繁点点,犹如银河星月,簇拥着一条通往仙域天阶的大路。 宫殿内侍卫肃然林立,仙娥摩肩接踵。 殿内镶嵌着白玉大石的乌木主座上,坐着一位不苟言笑的主人,台下歌舞升平,霓裳舞衣、水袖流走,鸣钟击磬、丝竹悠扬。更说不尽碧玉杯、金足樽,仙草碧果、玉液琼浆。 阿铛摸摸下巴,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作为《盘古传》十级学者掐指一算,这任逍也是仙妖混血,苦孩子出身。经历了多少非人的磨难和天赋异禀才走到今天,哪里学来的这骄奢靡逸,声色犬马? 不过,管他的,既然他奢侈,她也跟着好好享受呗。 毕竟是老板出钱。 神兵天将和送亲的师兄妹坐定,端起仙娥奉上的琼浆玉露,恭祝尊主任逍大安,与天地同寿,日月共晖。 大堂上烟雾寥寥,笑语晏晏,一派祥和景象。 阿铛躲在姐姐壮美庄严又夸张的衣袍后面,小心得不让任逍看见她。 她偷偷得喝一杯碧玉杯中盛放的琥珀色液体。 哈,真好喝,根本就不是酒精,而是如浆似露的一杯灵水。 灵水一入腹中,暖流就顺着喉咙直通到灵根深处。灵根完全跟着暖起来,恣意得舒展身体,感觉灵力又充沛了几分。 修仙之人,灵力就是实力,实力就是地位,地位就是阿铛所追逐的自由! 豪门呀豪门,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让仙娥不要钱似的倒来倒去。 阿铛含着热泪,一边腹诽,一边偷偷跟仙娥摆手:“小姐姐,这里再来一杯?” “阿铛,这玉露喝多了也会醉,别贪杯。”月龙山偷偷叮嘱道。 阿铛脸色已经砣红,她扶着腮帮子,对姐姐笑道:“土豪请客,不 分卷阅读11 喝白不喝。” 很不幸,任逍又坐主位。台下稍微一点点动静,他了如指掌。 他今日穿了天青色灰丝线滚边常服,衬得脸色如珠似玉。 这几日一路畅行无阻,任逍心情也颇好,他听了阿铛的话没生气,反倒说道:“月二姑娘海量,不如上个大海碗,为大家助兴?” 阿铛怂死了,吓一身汗,结结巴巴回答:“大大大王,不是,尊主大人,哪有让小仙女喝酒助兴的呢?” 任逍边上一位五大三粗的侍卫,名唤梅将军的问道:“小仙女是会歌舞?” 阿铛五音不全,摇摇头。 梅将军:“是会乐器?” 阿铛只会打退堂鼓,也摇摇头。 梅将军代替他的尊主,从牙缝里呲了一声:“那请问这是啥草包仙女?” 这羞辱阿铛可忍不了,她可是上帝视角看过《盘古传》的人。 她借着酒意,斗胆弱弱得反驳:“那是,本仙女哪如梅将军多才多艺,还,还会绣花。” 一千年前,梅将军和陆将军跟着任逍草莽起义,推翻魔君□□之时,筚路蓝缕、栉风沐雨,挥洒了一百多年的热血,才有今天的四海太平。 富贵后,梅将军改不掉当时留下的一个穷毛病,尤其喜欢自己绣花。一手针黹线法出神入化,绣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现如今,这好习惯,已经变成梅将军难以启齿的爱好。 世上没几个人知道。 梅将军目眦欲裂,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阿铛瞄了一眼任逍,后者面沉如水,眼神如幽潭,若有所思。 阿铛心突突跳,完了,看样子今天又得删掉重来。 我怎么管不住我这张嘴呢? 她心一横,决定今晚不睡觉。我这天就过不完了,总不会又卡进度条了吧? 她可真不想再在马车上多颠簸一天,哪怕多一个时辰,多一分钟都不行! 几位师兄妹的寝宫围绕一座大花园,大花园正中央种着一颗苍天古槐树。 苍劲挺拔,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树上缠了一些不知名的寄生花草和粗壮藤蔓,开着幽幽的各色小花。 若白日里见着,那定是引人入胜的美景,但在晚上,却平添一股萧瑟忧郁之气。 月光都穿不透那亭亭如盖的树冠,所以树下光线昏暗。 没有人注意到,半夜三更,阿铛还在那里勤勤恳恳得灵修御剑。 因为喝了许多不要钱的灵水,阿铛的肚皮都鼓出来了。 她灵根渐渐胀满,集中精神,引导充裕的灵力从十指间溢出,惊鸿剑得到感应,嗖得一声从她指尖弹出,绕着大树飞舞起来。 惊鸿剑轻灵若羽,飞速如鸿,电光火石间已经绕了数十圈。 “回!”阿铛轻喝一声,惊鸿剑又稳稳得落到她的手里。 几日之间,阿铛的灵力可以算是突飞猛进了吧。 阿铛太喜欢自己的灵根了,隔空抓物,御剑飞驰,社畜的天堂啊。 她想自己若是惊鸿剑,一定是与有荣焉:“阿铛,能遇到您这么美貌、智慧又有灵根的主人,阿鸿真是三生有幸!”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大树似乎听到了,轻轻抖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忽然,一道温婉而清脆的女声传来:“我的嫁衣!” 这声音颇有些尖锐,划破漆黑的夜空,唤醒多少人的美梦。远处寝宫中有些窗户,瞬间亮起明灯。 阿铛所在的大树抖得更厉害,满身挂着的粗大藤条像粗壮的蟒蛇似的蠕动起来。 那尖叫声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嗖得一声,从阿铛师兄妹寝宫处飞掠而来。 阿铛心中大骇,她知道自己未来纵然有滔天的本事,此时还不堪大用。忙躲在一处灌木丛后窝着。 然后,她看到大树那如虬龙般粗壮、狠狠抓着土地的树根,如有了知觉一般缓缓挪动。树根的动作非常艰难缓慢,但却十分有力。须臾之后,一缕如针尖一般锐利的红光从地下射出,紧接着,越来越多红光从地下射出。 树根蠕动加快,发出了沉闷的嗡嗡声,若不仔细听,也听不真切。 远处那黑影见了红光,几个起落飞速跃来。阿铛在边上,眼睛一花,黑影就不见了。 黑影消失之后,红光也慢慢消失。 大地平息,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是她的一场幻觉。 月龙山拿着自己的宝剑飞了过来,站在大树边,仔细查探。 阿铛站起来,抖着声音轻声问道:“阿姐,发生什么事?” 月龙山一脸严肃,双眼在夜里闪闪发亮。她见到阿铛有些意外:“阿铛,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飞过去?我的嫁衣挂在那里,却不见了!” 那天上地下唯此一件的嫁衣,对月龙山来说,是多么贵重的宝物。 阿铛忙将刚刚所见之事跟月龙山描述一番。 月龙山蹙眉伸 分卷阅读12 手,将手覆上这颗郁郁葱葱的古树,开始闭眼感受它的灵力。 好生古怪,大槐树,居然一丝灵气都没有。 只要是生物,或多或少都有些灵力,除非泥雕木塑的假物。这槐树生机勃勃,怎么会没有灵力呢? 除非,这棵树是幻影。 月龙山默默念决,提剑劈下,喝了一声:“斩!” 大树下轰然打开大洞,涌出一大片冷色红光,阿铛站在后面,被那红光带来的阴郁之气往后一冲,倒退了三四步。 月龙山却不言不语,往下一跳,瞬间没了踪迹。 阿铛在边上看着,呆了半晌,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没过几分钟,泽沐、于子辉和阿诺赶到,大声问道:“怎么了?阿山师姐呢?” 阿铛用剑尖指指树洞,话还没说出口,脚下一趔趄,惊鸿剑被洞口紧紧吸住,她抓着宝剑不由自主,瞬间被血红大洞吞没! 阿铛在洞中不着边际得往下坠,她喊道:“原来是爱~丽~丝~梦~游~奇~境~” 境~境~境~的声音,不断在洞中回响。 因为失重的缘故,阿铛脑子渐渐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惊鸿剑先反应过来,停止下坠。阿铛吊在惊鸿剑上,缓缓着陆。 这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开阔到不像是在地下。 这天地间里,也有苍穹。只是那苍穹,无星光无月华,灰扑扑得,发着抑郁的荧光。 也有大地。只是那大地,无草无花,路边丛林里的树木早已枯败,佝偻嶙峋,宛若死人向天上抓伸的指节。 远处有几个人影,失魂落魄得在官道上往前走着。 阿铛头晕目眩,好半天才回过神。她急急得追上一位包着头巾,精巴干瘦的中年书生,问道:“大叔,这是哪里?” 中年书生转头看她,眼神乌黑无光,却反问:“小姑娘,怎么你这么年轻就来了呀?” 阿铛对此时的处境摸不着头脑,干笑着敷衍:“这不是命运的安排嘛!” 这句话模拟两可又有逼格,适合回答百分之九十的问诘,实乃行走江湖必备话术。 中年书生对她的回答果然颇为欣赏:“姑娘是个妙人,前面正是酆都集市,我要去买些家中要用的东西。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以免无聊。” 阿铛巴不得,搭讪说:“有劳大叔。大叔你要买些什么东西呢?” 中年书生笑道:“左右是一些家中寻常要用的,比如说青蛙、上好的淤泥,蚯蚓啊等等,还有家中磷粉也快没了,要去买些。” 阿铛诧异:“大叔,难道你家中圈养了好多鸡鸭吗?” 中年书生哈哈笑道:“小姑娘,啥鸡鸭?难道你听了这些,自己不嘴馋?” 中年书生虽然瘦弱,脚程却快,两人就到了灯火辉煌的酆都集市。 集市里街道边上,挂满了灯笼。与仙山上的清冷悠然不同,这里别有一番烟火热络的繁华景象。 处处都有茶摊,酒肆,果子铺,馄饨铺,酥珞饼子铺,玩具家什铺,刀兵器械铺,布帛铺,胭脂香水铺……应有尽有,往来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中年书生带着阿铛来到一个摊子前,对摊主说道:“来三斤蜈蚣,两斤癞□□。” 摊主包着头巾,面无血色,却憨厚笑着说道:“好嘞!” 说罢拿出一个竹编篓子,手脚利落得兜起那令人作呕的多足爬虫和黏黏糊糊的癞□□放了进去。 称好了,摊主一摊手:“一千贯。” 中年书生一边从怀里摸钱,一边说道:“倒是比前几个月贵了许多。” 摊主接过钱:“世道艰难,来这里的人更多,往后还要贵呢!” 阿铛定神一看,以为花了眼,揉揉眼睛,发现那大叔拿给摊主的,依然是一串黄灿灿的纸钱! 阿铛已经对自己的境遇有所觉察,单薄的衣裳下,心脏砰砰直跳:“大大大叔,你这蜈蚣,到底拿来做什么的?” 中年书生说:“包饺子吃啊!” 他一抬下巴,示意阿铛看向隔壁的馄饨摊子。 馄饨摊子一边,摊主还在飞快得包着馄饨,摊主老婆从水里拿出几个青蛙,利落得在剁馅儿,一刀下去,细细的猩红内脏流了一桌,青蛙油光滑亮的腿脚还在抽搐呢。 阿铛胃部缩成一团,不由得干呕一声,艰难得问道:“大叔,为什么你们不吃点阳间人的东西?” 中间书生沉默一会儿,反问:“既然到了阴间,怎么能吃阳间的食物呢?不烫喉咙吗?” 阿铛抬头,仔细辨别他的脸色。 大叔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叔,您这梗接的,有点瘆人哈! 阿铛心兀自突突跳个不停,大叔乌黑沉闷的眼珠子直勾勾得看着她。 大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反而一脸的问号。 阿铛额头上密密渗出了汗,浑身四肢却渐渐变得冰凉。市集依然 分卷阅读13 繁华喧嚣,但所有的声音却被阿铛阻隔在耳朵之外。 她脑子里只剩一句:既然到了阴间,既然到了阴间…… 她哇得一声,弯下身体要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大叔见她这样,伸出手欲拍向她的背…… 一阵凌厉的剑气袭来,大叔呼得一声被剑气扫得往后退了十几米,躺倒在地上。 阿铛抬头,泽沐师兄长身玉立,站在灯光下满脸担忧得看向她。 第 6 章 阿铛哇得一声,跑过去抱住泽沐师兄的腰身大哭:“这里是阴间,这些全是鬼啊,这么多的鬼,救命啊救命啊!” 泽沐拍着她的背,哭笑不得得安慰说:“鬼是最没有灵力,也最没威胁的生物,只是一缕幽魂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果真是太华山著名草包,越活越回去了。 阿铛擦擦眼泪:“可是他们吃蜘蛛,吃蜈蚣。” 泽沐温柔笑道:“地下不见天日,长养不出庄稼。除了这些,能吃什么?” 阿铛定定神,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好了阿铛,可以了阿铛,再多问一句就穿帮了。 OK,收。 阿铛勉强收住,泽沐却有点担心,他环顾四周,走到一个摊子上,挑了两个面具。 将其中一个桃花眼的半脸面具,递给阿铛。 阿铛满脸泪痕:“做什么?” 泽沐:“遮脸,我们脸色太好,别引人注目。” 阿铛哆哆嗦嗦得接过去,手指一直在抖。 泽沐蓦然想起别的一件事来,温声说道:“阿铛,我想跟你澄清……” 阿铛眼泪汪汪,透过面具疑惑得看向他。 泽沐:“阿铛你很乖,是我的好师妹。以后我会作为兄长,好好爱护你的。” 阿铛惊魂未定,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谢谢。” 泽沐:“可能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再仔细想想?” 阿铛低头想了想,哦哦,泽沐刚刚好像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 我去,她在这里每天过得心惊肉跳,哪里有心情谈恋爱?泽沐你这漂亮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阿铛:“师兄没关系,那天我是开玩笑的。” 泽沐感动:“阿铛你好懂事。” 没想到阿铛有后招。 她胡乱擦擦眼泪:“师兄不要紧,我已经习惯这种伤害,心如刀割家常便饭。” 泽沐性格敦厚,作为兄长就有点心疼:“怎么才能好起来呢?” 阿铛蹙眉:“我从小就笨。没人罩着我,没人爱护我,整天背黑锅,事情自己抗。算命的说,我以后习惯就好了。” 泽沐叹气:“我懂了阿铛,以后我罩着你,爱护你,有难我抗,有锅我背。” 阿铛:“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泽沐:“别别别,都是我自愿的。” 人群忽然嘈杂骚乱起来,许多鬼魂从他们之间蜂拥而过,到处都是尖锐的喊叫:“来啦!来啦!鬼王嫁女啦!” 他俩抬头一看,只见前面黑色城墙入口处,传来悠扬的丝竹唢呐声。 须臾,两列身穿幽绿兵服的鬼兵鱼贯而出,一半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一半举着高高的红色灯笼。 跟着鬼兵出来的,是举着红色幡帛,坐着高头大马的牛头马面,还有拖着长长猩红舌头的黑白无常。 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身形十分高大,顿时成为人群聚焦点。 他们护送着一辆巨大黑色辇车。辇车覆盖着红绸,绸面上锈着个金光闪闪的喜字。因为辇车被红绸覆盖着,叫人瞧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这颇具规模的婚庆仪仗队,就这么开始绕着酆都城游街。 酆都此时不知是白天还是晚上,不亮不暗,照得路上行人脸色晦暗不明,一丝喜气都没有。加上那金属般冷冽高亢的喜乐瘆人诡异,叫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阿铛提着剑要飞上前去瞧瞧辇车里面的东西,却被泽沐一把拉住。 阿铛回头解释:“会不会跟阿姐她……” 泽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从长计议。” 人群熙攘,在婚礼车队过去之后,人们还交头接耳,对这亲事议论纷纷。 一位坐在馄饨摊子的老伯,一边吸溜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一边叹气。 阿铛跟泽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泽沐打听:“老伯,请问这嫁娶之事如此隆重,不知道这车辇里坐着谁呢?” 老伯摇摇头,冷笑道:“牛头马面护送,黑白无常开道,送的能是谁呢?鬼王的女儿咯。” 泽沐长长得哦了一声:“我们外乡人,原来恰巧叫我们赶上这盛况,倒要好好瞧瞧这热闹。” 老伯抬头,仔细看了看他们俩,面具下脸皮润泽,唇色如花,跟鬼道众生迥然相异,就问道:“你们恐怕不止是外乡人,还是外道人吧 分卷阅读14 ?” 泽沐拱手:“在下带着小师妹在世间游历,恰好到了次方。请老丈指点指点。” 老伯笑道:“指点不敢,如果你们要凑这热闹,明日午时鬼王将在鬼衙大摆宴席,届时还要举办拜天地大礼。千百年来难遇的盛事,恰巧叫你们给遇上了。” 老伯瞧了瞧他们身上的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老朽活了,哦不,死了三百年,什么人没见过?这婚嫁之事,在其他道都是喜事,唯独在鬼道,却不一定是喜事。你们可要小心了呀。” 阿铛奇道:“老伯,您倒是说说,为什么在鬼道不一定是喜事呢?” 老伯回答:“这届鬼王,千年来膝下儿子不少,偏只得了一个女儿。几百岁了,养在家中舍不得出嫁,谁知数十年前遇到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郎君,死活要跟了去。鬼王不让,不知怎么折腾的,没了。所以如今这嫁的是谁?真的是大有蹊跷。” “没了?”阿铛惴惴不安得问,“老伯,鬼王的女儿,是死了吗?死了不还在阴间吗?” 老伯一拍手,说道:“正是如此!所以谁都不知道那女儿去了哪里?死了吗?投胎了吗?飞升了吗?一团迷雾!” 老伯说罢,拍拍身上起来负着手,大摇大摆走了,边走边吟唱道:“由爱故生忧,由忧故生怖,若离于爱者,生死来去如。” 那声音悠远绵长,多有不尽之意。 阿铛奇道:“这老头潇洒,挺有意思。”不像个普通的NPC。 泽沐:“阿铛,你见过三百年的鬼吗?” 阿铛:“我连三年的鬼,今日也是头次见。” 泽沐:“鬼也是要饮食才能好好活着,除非是鬼王那样的大修行者。一般人若死去,亲友烧钱供奉,最多也就几十年。活不下来,也就报名投胎去了。三百年的鬼少之又少。这位老伯说自己死了三百年,露个破绽,倒像是特地为我们报信的一样。” 阿铛听懂了:“但我阿姐跟那嫁衣一起下落不明,无论这老伯是不是引我们去,我们也一定要去一探究竟。” 泽沐点点头。 两个人在野外打坐,耐心挨到了第二日午时。 阴间没有日光,白天也仅比黑夜亮了一点点,鬼王所住的鬼衙内,挂满了灯笼。 鬼衙清一色土黄干泥块搭建,有十几米之高,表面粗粝不堪,粗犷凝重,仿佛久经风沙,历经磨难。 显示出这里的主人,既不是位温文尔雅的鬼,也不是位讲究情趣的鬼。 几米高的圆形石窗,十数米高的巨大城门,虽然是大喜的日子却依然紧闭,黑乎乎的凝固着,看不出里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城墙上挂着红色幡帛和橘色长明灯,处处贴着喜字,倒显得猩红刺目。 鬼仆和官兵来来往往,人们脸色沉闷,不苟言笑。 衙门口车水马龙,热闹却不喜庆。 虽然地域空旷,却一丝风也没有,愈发显得此情此景呆板暗哑。 明明是喜事,气压低得叫人喘不出气来。 鬼王嫁女,如此与众不同。 泽沐跟阿铛俩人在鬼衙门口探头探脑,却被门口站岗查请帖的鬼差拦住。 他们正踌躇着找时机偷偷溜进去呢,突然,正大门传来剧烈的喧哗声。 阿铛扭头一看,下巴都惊掉了,原来整场戏华点在这里。 只见鬼衙之前的广场上,来了一辆超级巨大的马车。 不,不是马车,是四头山丘一样巨大蓝色灵象拉的象车。 象!车! 大象拉的,是一个巨大的平台。 那平台镶金带银,庄严华贵,难以言表。上面又厚厚铺了一层颜色瑰丽,奢侈靡丽的波斯毯子。毯子上,站着十数位身穿蓝色薄纱,身材曼妙,露胳膊露大腿,搭配银圈金玲的西域女郎。 那西域女郎把肚脐、胳膊、都露出,却偏偏把脸遮起来,赤着脚正翩翩起舞。 银圈金玲发出细碎叮当声,又反射着醉人的光芒,为这死气沉沉的鬼衙平添许多灵动。 正中间有一位领舞的妙龄女郎,眼波流转,烟视媚行,正扭向他们这边。 她见了泽沐鹤立鸡群,面具也遮不住的风流。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转身,脸上薄纱飞走,露出一张精雕玉琢的脸来。 她盯着泽沐,眼神娇媚得都快滴出水,蓦然送出了一个wink~ 围观众鬼哗然,纷纷吹口哨喝彩。 泽沐却看呆了。 啧啧啧。 刚刚被泽沐送了好人卡的阿铛,在边上抱着胸乜眼鄙视: 娘的,果然顶流喜欢的都是网红脸,嫂子都是网红脸! 呸,没品位。不知道圆脸更旺夫吗? 平台上坐着许多身穿蓝袍的男子,拿着西域的马头琴,羊皮鼓,胡琴、箜篌、牛头笛子,热情洋溢得吹拉弹唱。 一时之间,场面嗨到极点。 分卷阅读15 这展会现场做得好啊。 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扫而空,喜庆的气氛扑面而来。 营销主管必须加鸡腿! “咚咚咚”有一位高挑的姑娘擂起正中间摆放的大鼓,发出震天巨响。 她高声唱道:“山川锦绣……福气绵长……造化祥瑞……天门洞开……” 后面一排穿蓝袍的男子举起长长的号角,发出呜呜的声响。 在这群情激奋,场面燃到极点之时,阿铛忽然有所发现。 “泽沐师兄!”她赶紧拉住泽沐,下巴指了指台上那位。 阿铛发现的事,泽沐也发现了。他对着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也注意到了。 台上那身形颖长的女子,说完“天门洞开”四个字,话音一落。 原本半闭的鬼衙大门,缓缓得移动,一时之间,全都慢慢打开。 鬼衙门口一直等待的、瞧热闹的、路过的、心怀鬼胎的、意有所图的、全部一拥而上,全涌到鬼衙里头去。 第 7 章 阿铛和泽沐,怎么也不会想到,鬼衙里面,居然是这样一幅场景。 鬼衙的森罗宝殿之前,有一个巨大的黄土砖头铺就的苍凉空地。 空地上,高高架起一座简陋的白色平台。 平台停着一辆黑色车辇,装点着大红色的红绸。红绸将车辇四周遮得牢牢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正是昨晚游街的车辇。 最刺眼的是,车辇周边堆着许多木柴。这些木柴将车辇拱起,像是随时准备要将它烧了祭天! 这车辇,不像是嫁车,倒像是巨大的棺材。 叫人看了一股冷意,从尾椎骨升起,陡然游走到头盖骨。 随着人们一起涌进来的,是那辆宝象香车。 象车上的美女俊男们还在醉生梦死的吹拉弹唱,大象们缓缓拉着车,走到平台边上。 蒙面锤鼓的女子,又抡起锤子,咚咚咚敲了三声,喊道:“吉时已到!” 话音一落,鬼王和鬼妻、众鬼族、鬼臣、鬼差,慢慢从后面的森罗宝殿里走了出来。 这鬼王长得魁梧,山似的巨人一般,双眼突出,满脸虬髯,锅底一般的黑脸,跟画上的钟馗神似。穿着一身红衣,却一脸哀气,低头领着众人走上平台。 鬼后也身着红衣,眉清目秀,风韵犹存,红着一双眼,擦了擦眼泪,与鬼王在平台的主位上坐定。 阿铛偷偷说:“他们哭着办喜事,居然连喜宴都没有,也太小气了些。” 泽沐:“你想要吃□□馄饨,蜈蚣饺子?还是蛇毒酒,蝎子茶?” 阿铛闻言抖了一抖。 这时,那擂鼓的少女喊道:“高堂端坐,有请新人!” 鬼衙处,走出一位红衣俊俏男子。那男子书生气十足,面色白皙,轻轻扯过红绸。红绸后,慢慢走出一位遮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新娘脚步踉踉跄跄,由两个鬼侍女扶着,低着头,慢慢走到平台上。 阿铛见了,心中一惊。紧紧握住泽沐的衣袖:“师兄!” 泽沐紧抿双唇,皱眉说道:“再忍一忍。且看后面怎么说。” 原来那新娘的嫁衣,天女织就,每一根红丝线里,都扎染了孔雀尾羽。即便是在暗无天光的鬼域,也能发出自有的五彩光芒。 这不正是月龙山的嫁衣吗? 难道,那嫁衣之下,是月龙山?若是月龙山,怎么可能乖乖被牵着,要嫁给其他的男子? 阿铛心中砰砰跳,默默念叨: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那擂着鼓的妙龄少女,却出人意料得扭着腰肢走到新娘边上,东瞧瞧,西摸摸。 那鬼王的一个儿子,扯过少女,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拜堂?” 那少女笑道:“拜堂?那是另外的价钱。” 鬼王子目瞪口呆:“还有临时坐地起价的?外族人果然不可信。” 但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他可不想夜长梦多。他琢磨一会儿,从怀中丢出一枚璀璨生光的宝玉。 少女接住了,却眼波流转,拉着鬼王子的袖子笑道:“公子,您问问大王和王后,对我们婚庆班子可还满意?” 鬼王子被她这么拉着,有些羞赧,说道:“还行吧。规矩不错就行。” 那少女拍手道:“就是这句话呢!公子知道这关键。” 她上前仔细摸了摸新娘,转头说道:“我们待会儿,可不只是拜天地,拜高堂,还要祭天地。既然要祭天地老爷的,按规矩可不能蒙着面。” 说完,一把将新娘的盖头扯下,露出一张苍白却娇嫩的脸庞。 新郎伸出手,哎了一声,却无力阻止,眼睛一闭两行热泪滚下。 将盖头揭开,谁都会知道,新娘不是钟翠翠。他自欺欺人也难,这让他如何拜得下去。 这不是鬼王公主钟翠翠 分卷阅读16 。 这是月龙山。 果然是月龙山! 泽沐一把拉住要往前冲的阿铛:“再等等。” “等什么?” “硬拼,我们谁都不是鬼王和鬼王眷属的对手。若阿山正常还可试一试,我们再等等,看她到底怎么了。” 是的,月龙山到底怎么了? 那掀开她盖头的少女手抖了一抖,震惊、担忧的情绪在她眸子间一闪而过,她咽咽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得说道:“好,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月龙山却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两个丫鬟扶着跪了下去,硬生生给天地磕了个头。 即便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也盖不住场面愈发的诡异。 “二拜高堂!” 月龙山继续磕头。 “夫妻……” “夫妻个头啊!”平台上响起咆哮声,一个穿蓝袍的男子站起来,将手中的冬不拉往地上一扔,骂道:“阿诺你傻不傻?再下去就礼成了,要等到放在辇车上祭天吗?” 原来那用轻纱遮着脸的少女,正是蓝丸诺。 她闻言,顿时觉得有人壮胆,勇气刺啦刺啦得冒出来。 她抽出夹在鼓架上的剑,叉起腰气势磅礴得骂道:“鬼王!我命你快将我师姐,蓬莱山庄月龙山还给我们!否则,否则我们蓬莱山庄跟你们鬼域势不两立!” 那新郎还跪在地上拜高堂,闻言大声呵斥:“你骗人!她不是什么月龙山,她是钟翠翠!她是鬼王的女儿,鬼域公主钟翠翠!” 果然,还是横生波折。 鬼王叹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傲慢得问阿诺:“蓬莱山庄是什么东西?” 蓬莱山庄是什么东西? 太华仙山下面的小小山庄而已。鬼王管理整个盘古大陆的鬼域。就算愿意给面子,至少也得是太华尊主这种级别的。 蓬莱山庄就算要跟鬼域势不两立,人家鬼域在乎吗? 阿诺擎着剑的手,被鬼王的气势压倒,有些迟疑:“我们蓬莱山庄,我们蓬莱山庄……” 穿着蓝袍的于子辉将嘴唇上的胡子一撕,露出少年面目,骂道:“虽然我们蓬莱山庄不值一提,但你们这样公然抢人,还要将人祭天!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鬼王笑了笑:“王法?天理?” 他站起来,对于子辉咆哮道:“如果有天理!你告诉我,我的女儿钟翠翠去了哪里?是人,是鬼,是仙?” 盘古世界的人,死后都要先到鬼王这里报个到。 但鬼王自己的女儿死了,却天地间渺渺落落,不知魂归何处。确实挺讽刺的。 鬼王比于子辉高出半个身子,于子辉跟阿诺被得他的气势压得技术性后仰,瑟瑟发抖,哆哆嗦嗦说道:“我们蓬莱山庄虽然不够瞧的,但你知不知道,你抢的这位月龙山是谁?” 鬼王呲一声:“是谁?” “是南屿尊主的未婚妻!” 鬼王闻言蹙眉,心中大为诧异:尤嗤劫回的,居然是南屿尊主的未婚妻? 碧眼狐狸尤嗤,那么细心聪慧的一个人,会犯这样一个错误? 鬼王回头,看了一眼月龙山,月龙山艳如玫瑰,此时却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摇摇欲坠。 竟然是南屿尊主的未婚妻,这风姿品貌,倒也不是不可能。若如此,倒真的得好生琢磨琢磨。 “岳父大人!”跪在地上的新郎打断他的思绪,哭道,“若错过时辰,只怕我们的翠翠永远回不来了。” 鬼王定了定神——得罪南屿尊主非常可怕。 人鬼仙魔妖,几道之中,鬼道毫无灵力,势弱之极。若对方发起飙,那太难善后。 鬼王走到月龙山前面,抿唇思考,想到个主意。 鬼王低头,捏了个诀,手中拱起一朵蓝绿色火焰。火焰将他的脸照得愈发阴桀狠厉。 他回头一甩,将火焰往阿诺跟于子辉身上甩去。 鬼王想到的鬼主意,居然是杀人灭口! 一枚仙剑带着万钧之力凌空飞来,将鬼王的罡厉之气一顶,蓝绿色火焰飞散,火花漫天四溅。 每朵着地的火焰,登时在台上爆炸开,将波斯地毯烧出大大小小的洞。 那把发着幽幽蓝光的宝剑,在空中绕了一圈。一位带着面具的年轻人飞到台上,宝剑稳稳得落到他的手里。 阿铛也跃到台上,将面具一甩,骂道:“钟馗大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钟馗大人!我这么多年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阿铛的真心必然错付。 鬼王不叫钟馗,叫钟守仁。 他桀桀簌簌得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然后说道:“既然都来了,倒正好叫老夫一网打尽。” 鬼王伸出手,一道蓝绿色光从他手中不断涌出,越涌越粘稠,最后,形成了一道极长的绿色透明箭矛。 分卷阅读17 鬼王的五个儿子,拿出身上的弯钩、弯刀、长鞭、长剑、流星锤,将四个人团团围了起来。 肃穆哀伤的白色平台上,顿时杀气四溢,战斗值爆表。 阿铛第一次面对这样真枪实剑的场面,流下了战斗渣纯真的泪水。 说出来可能你们不信,我战斗经验为零。 上来就遇到大波士送人头,我的人生目标其实是好好苟命啊! 鬼王率先发力,他将长矛砍向众人。 一股罡气夹带着千钧力道,白影凉光蕴藏着无穷杀机,恍若铺天盖地而来的利刃,向四人头顶压来。 白光铺天盖地而下,阿铛腿一软就趴在地上。 在阿铛肝胆颤抖到几乎碎裂的时候,泽沐宛如救世主一般将剑扬起。 他的破军剑飞到四人头顶,他捏了个诀,喝了一声:“御!” 一层小小的蓝色光圈随念而动,缓缓盖下,状似透明大碗将四人牢牢罩住。 蓝色光圈虽然薄且透,那鬼王的罡气袭来,狠狠撞在那光圈之上。光圈震了几震,却顶住了。 鬼王五子,将灵力注入手中武器,飞速打向御体光圈过来。 于子辉凝神聚体,将浑身灵力打入他的青羊剑,喝了一声:“璇!” 青羊剑疾驰而出破开光圈,飞速旋转。将鬼王五子的兵器稳稳得卷了起来,青羊剑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将弯钩、弯刀、长鞭等等乒铃乓啷撒了一地。又在空中绕了一圈,回到于子辉手中。 鬼王看了却呵呵冷笑,大声唤道:“天!地!合!” 他一念生,擎起手中长矛。 长矛引动天地之气,四周宛如蜘蛛网一般,灵力骤然涌入长矛。长矛凝光聚气,越来越亮,亮到刺眼。 看台缓缓震动,四人手中的宝剑发出嗡嗡的和鸣声。 四周的罡厉之气越来越凝重,光用气压,就几乎能将四人的御体光圈震碎。 “糟了。”阿铛说:“鬼王要放大招了。” 泽沐叫道:“阿辉!阿诺!” 于子辉和蓝丸诺会意,三人闭上双眼,六掌相连,灵力合一。 聚集起来的灵气在三人体内畅通无阻,随着泽沐呼喝一声,灵力注入御体光圈。 “螳臂当车。”鬼王嗤笑一声,挥手一甩,将长矛扔掷过来。 长矛的尖端刚碰到明亮的蓝色光圈,接触面就噼啪作响,白光四溅。那白光溅到台下看热闹的鬼域百姓中,中招的人犹如被泼到热油,又似被泼到冰雪。 众人号呼奔走,逃避不及。 蓝色光圈已然顶不住,裂开了两道缝。鬼王遥遥发力,光圈顶端滋啦滋啦得龟裂出许多裂缝。 圈内四人犹如千钧压顶,空气仿佛变成胶质,将四人手脚牢牢捆住,胸腔也被压得不能呼吸。 千钧一发之际,一大波罡气咻得破空而来,将那长矛打上半空。 鬼王慌忙长袖一甩,将飞到半空的长矛收回体内,定神往看台前方望去。 太华尊主任逍,穿着银灰色长袍,头戴玉冠,带着一身的微微光华,抖抖衣袖,好整以暇得慢慢踏上早已支离破碎的波斯地毯。 鬼王认出任逍,心中顿时方寸大乱:太华尊主怎么来了?这事跟他又有何干系! 第 8 章 鬼王迟疑得抬起手,稽首问道:“太华尊主,您今日怎么有空踏足我们鬼域?” 任逍施施然回礼,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瞧这边热闹。” 鬼王浑身每块肌肉都在拒绝任逍的到访,但嘴上却客客气气:“任尊主,刚刚真是见笑了。我跟这几位小友有些私人恩怨,待理论清楚再招待尊主,请恕罪。” 任逍闻言笑了,只是他的笑意一丝都没有到达他的眼神中。 站在任逍身后的四人团体,见到他来,顿时卸下身上所有力气。 任逍这个人,虽然冷若冰霜、自恋狂傲,一身修为却极其信得过。 千年前五大仙山联手攻打魔君总坛,是他最后绝地一击,将魔君扔下焚魔丹炉,换来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谁见了他,敢不给三分薄面? 就算不给,还能在他手下讨到什么好处? 任逍环顾四周,貌似随意问道:“任逍偶然经过,不为别的,就是向鬼王打听一个人。我这几日,护送蓬莱山庄月龙山去南屿,与我家哥哥南屿尊主完婚。昨晚新娘却不见了,不知鬼王可曾见过?” 鬼王闻言大骇:他居然也是为了着新娘来的! 娘的。所以说,尤嗤那个坑爹的货色,居然敢在任逍眼皮子底下偷人! 鬼王钟守仁冷汗津津,胸膛起伏,呆了半晌才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难得任尊主光临敝舍,岂有不好好招待之理?任尊主,内堂请!” 说完,伸手去虚扶任逍。 任逍眼尾一扫,早看见在一旁穿着新娘服饰 分卷阅读18 呆呆跪坐的月龙山。 他转头向肃然而立的泽沐使了个眼神,泽沐意会,前去扶起月龙山。 这次,没有人敢拦着他。 五个人,跟着任逍走入内堂。 鬼王带着他们进来的,是他日常起居住宅的客厅。 客厅内部极尽巍峨高大之能事。为了显示主人的威严狠绝,顶天立地的石墙上,雕着许多青面獠牙天神护卫的形象,刻着系列无间地狱的恐怖故事。 墙壁跟外墙一样疙疙瘩瘩,一排排长明灯燃烧着,室内的空气燥郁难当。 在外面天高地阔还好一些,这一进来,愈发叫人压抑得喘不出气。 阿诺见阿铛脸色苍白,悄悄问道:“你要不要喝点茶水?” 阿铛看了看鬼仆倒上来的茶水,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更要作呕。 鬼王跟任逍相对而坐。 这届鬼王当了数千年的鬼王,貌似五大三粗,却粗中有细。见任逍打上门来,他将前因后果捋了捋,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自己被尤嗤坑了。 他的脸,变得跟墙上的修罗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吧。 他命人奉上瓜果,倒上清茶,一五一十得为自己开脱起来。 原来这鬼王钟守仁,几百年前生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名唤钟翠翠。鬼王生了五个儿子,就觉得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儿更值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爱护得跟眼珠子一般。 数十年前的某一天,钟翠翠偶然间独自外出,顺着一个山洞,寻摸到了一处宫殿里。 钟翠翠被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去到过鬼域以外的地方,见了这宫殿如入仙宫。此处飞阁瑶台,美轮美奂,养着各种灵兽花鸟,花园里仙果累累,芬芳四溢。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一来二去,她便经常偷偷来此。 又有一天午后,她在大树下小憩,一只通体雪白,浑身没有一丝杂毛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得跳到她身上,还用红色琉璃珠似的眼睛看着她。 钟翠翠揉了揉小白兔,没想到小白兔不但没走,眼含热泪窝在她的怀中。 原来,小白兔受伤了,后腿被人用利器割伤,来寻求美少女的帮助。 故事开始时十分美好,静谧午后、轻灵少女、馥郁花海、茕茕白兔,真的是梦幻中的画面。 钟翠翠就将小白兔带回家养着。 哥哥们见了,当然笑眯眯得由着她养宠物:“好好,高兴了可以揉一揉,不高兴了可以炒一炒。妹妹好算计。” 钟翠翠跺脚嗔怪:“你们这些坏人!怎么可以吃兔兔呢,兔兔那么可爱。” 但是,兔兔在某个按奈不住、夜黑风高的午夜,化为俊秀少年,将钟翠翠吃了。 俊秀少年弱不胜衣、温顺清雅。将她生吞活剥了,也只能说是耳鬓厮磨,情难自禁。 如此妖艳贱货,跟钟翠翠的爸爸哥哥们、还有一屋子的鬼男鬼女完全不同,也难怪钟翠翠半推半就,顺从了他。 少男少女守着那样甜蜜的秘密,柔情蜜意得过了几年,终于,秘密守不住,钟翠翠孕吐了。 鬼王,鬼后,还有鬼衙里乌央乌央的鬼们都大喊一声:真特么活见鬼! 那狗男人是谁?这么严防死守,钻的是哪里的空子? 鬼王心如刀割,生命中头一次用翠翎矛指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令她跪下说出所有来龙去脉。 钟翠翠对父亲的心情半分都无法体会,反而仗着老爸真的心疼她,一心护着情郎,死都不说。 钟翠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小兔崽子。 小白兔忍不住跳出来,化为人形,将一切和盘托出。 只求未来的泰山大人能额外开恩,成全一段佳话。 原来这小兔精是妖王胡千秋坐下一位白长老的小儿子,白博易。 钟翠翠那天误闯入的宫殿,正是他家的别院。他喜爱这位豆蔻灵动、又带着肃杀冷气的天真少女,所以就化成原身来勾引她。 白博易将这事原委一一说完,鬼王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妖王跟鬼王,本来就跟乌眼鸡似的不对付。 千万年来,妖跟鬼井水不犯河水,从不往来,也毫无瓜葛。 妖王嫌弃鬼王没有品位、毫无情趣、粗鄙不堪。 鬼王嫌弃妖王矫揉造作、附庸风雅、无事生非。 千年前魔君作乱的时候,鬼王要跟妖王胡千秋联手,结果被妖王拒绝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现在要让女儿嫁给妖王坐下的某个长老的小儿子? 这定语也太长了吧?这是做梦! 就是妖王自己八抬大轿来聘他的女儿,鬼王都不一定能同意! 鬼王当时就暴跳如雷。 立誓说除非他死了投胎轮回,否则一定不同意这门亲事,钟翠翠肚子里的小兔崽子更不能留! 钟翠翠从小听别人说自己的爸爸是多么的冷酷决绝,她却从未见过 分卷阅读19 。 但那天她见到了。 “父王。那是您外孙呀!”钟翠翠抓着他的大腿流泪哀求。 你又说的是什么鬼话? 鬼王做梦都没想过要有个小兔子外孙,这是辱没门楣的噩梦好吗? 钟翠翠从来没有哀求过别人,她从来都是要星星,别人不会给她月亮。 那天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求了又求,鬼王不为所动。 本是天地间最亲爱的父女,那段时间却将彼此折磨到生不如死。 “钟翠翠!你要好自为之,这种男人一抓一大把,有了孩子你会毁掉一辈子的!” 鬼王让自己的妻子、儿子们轮番来劝告。更将白博易关在牢中严刑拷打,让他也劝钟翠翠不要这个孩子。 一个老父亲,对自己挑中的女婿尚且如严冬般寒冷,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便宜甩卖来的呢。 那场面,总之,相当男默女泪。 鬼衙最深处,鬼迹罕至的地方,有许多光听名字就叫人牙疼的所在。专用来严刑逼供、惩罚吓唬阳间无恶不作的大坏人的。 比如说:拔舌炼狱、油锅炼狱、五马分尸炼狱等等。 其间,有一所闻所未闻的挫骨扬灰台。 那台在鬼衙最深宫殿的最顶上,一般人根本上不去,也没人会上去。 望文知意,以为是挫骨扬灰。 其实不是,是神形俱灭。 盘古世界的先知三清天尊认为,每个灵识在成佛前,会在盘古五道轮回。 轮回的是神识,又称阿赖耶识。只要阿赖耶识不灭,就这么一直轮转下去,直至有一天了悟成佛,可以跳出五道之外。 钟翠翠有一天冲破看守,当着她父亲、母亲、兄长们的面,跳下了挫骨扬灰台,碾碎自己的阿赖耶识,神形俱灭! 这小妮子,居然如此性烈,让她的鬼王爸爸目瞪口呆。 他只是不让她结婚而已,不让她生只小兔子而已。她居然决绝到神形俱灭,一丝灰都不给他留下。 从那以后,鬼王就开始沉思起宇宙人生的一个大道理:人都说会轮回,可若阿赖耶识都碎了,到底会去哪里呢?没了轮回,那些东西到底到哪里去了呢?总不会凭空就变没有吧? 生到底是什么来生?死又是什么死了? 他这么魂不守舍得,想这个问题想了数十年。 妖王派了碧眼狐狸尤嗤来讨白博易,鬼王挥挥手就让他带走了。 没了钟翠翠,纠结这些恩怨情仇有什么意思呢? 奇怪,你说着钟翠翠去哪里了呢? 他常常站在苍穹下,为这个问题想上几天几夜。 直到有一天,碧眼狐狸尤嗤带着白博易又来找鬼王。 他们说,妖王胡千秋很愧疚,上天入地,终于找到办法可能会找回钟翠翠的魂魄。 尤嗤的办法是,找一个月圆之夜待嫁的新娘,跟白博易在某月某日某时某点拜天地。 拜了天地以后,再做法焚烧祭天。 上天垂怜,也许钟翠翠和白博易的魂魄就会回来,重堕轮回,重新投胎。 鬼王那段时间昏了头,就粗粗一想:白博易的命不值钱,别人女儿的命也不值钱,拿来换钟翠翠的魂魄,这买卖太划算了。 挥挥手,就由着尤嗤折腾。 没想到,会为这件事,把南屿尊主和太华尊主,这两尊唯二的战神给得罪得死死的。 怎么办呢,先诚心诚意道歉吧。 归根到底,不都是尤嗤的错吗?都是妖族一帮害人精呐!他鬼王可清白的很。 “不对!是你逼死了翠翠!是你!” 那位穿着红色新郎服装的俊秀少年,听到这里不甘心得跳起来!他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得指责鬼王。 鬼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任逍花了大半天时间,听了一个不知所谓痴男怨女的故事,本来就颇不耐烦。 听见白博易叫嚣,他就呲了一声,牙缝里挤出一句:“废物。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 鬼王闻言眼神都亮起来,仿佛闷了数十年的怨气忽然遇到知音:“任尊主精辟啊!” 任逍单刀直入:“既然前因后果如此,任某人就不多叨扰鬼王。我先将月龙山带走,等送到南屿,到时候少不得要请鬼王你喝一杯喜酒。” 鬼王惭愧道:“今日冲撞了任尊主,尊主不计前嫌,钟某真的是羞愧难当。届时一定备下厚厚的谢礼,前去贺喜。” 阿铛听故事听到入神。 又见任逍听了鬼王的解释后,居然没有发难,打算悄无声息得带月龙山走。心中不由得十分疑惑。 以她对任逍的了解,任逍绝不是这么大度的人。若他是,在这盘古世界中早连渣都不剩! 她兀自在思索着。 白博易见没人理他,就一把抓起旁边毫无防备的 分卷阅读20 阿铛,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抵住她的喉咙。 他披头散发,目眦欲裂得说道:“吉时要过了,你们快祭天!过了吉时翠翠就回不来了!” 阿铛天降横祸,尖叫道:“白兄弟您别激动,要冷静啊!” “阿铛!”三位师兄妹忙站起来,现在白博易已经有些癫狂,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任逍见阿铛居然被白博易轻而易举擒住,真是气得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这世界上,废物草包真是太多,好人忙都忙死了。 他站起来,走到月龙山面前,自言自语道:“尤嗤给月龙山下了迷魂咒?” 他右手捏诀,白色灵光在月龙山面前晃一晃,解了咒语。月龙山身子一软,闭眼躺倒在椅子上,阿诺跟于子辉忙扶住她。 他们各有各忙,阿铛见了跳脚:“你们谁来帮帮我呀?拜托!” 任逍这才对白博易说道:“原来的新娘子已晕倒,既不能拜堂,也不能祭天。你手上这个,凑合凑合还能用,不如你让她把衣服换上?” 都这节骨眼了还坑她! 阿铛气昏头,脑子一抽:“尊主您是有病吗?还出主意?” 一千多年了,没人敢当面说任逍有病。 任逍心中大为震惊,震惊过后却怒极反笑。他低头微微沉默一瞬,哀悼自己刚刚想要激将白博易的心思。 为个白痴,不值得。 第 9 章 任逍抬头对鬼王颔首,作揖道:“既如此,任某告辞!” 他抬腿就往外走。 三师兄妹站那里手足无措,左右为难。他们七嘴八舌得开始劝白博易。 泽沐:“白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要节哀。” 于子辉:“对不起对不起,阿铛脑子有点不好使,你别怪她,把她当个屁给放了吧!” 阿铛:“对对对。” 阿诺:“白兄弟,你放了她吧。你拿她祭天,老天爷会更生气的!” 阿铛:“对对对。” 于子辉:“她一无是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阿诺:“她人丑心黑,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混吃等死。” 阿铛:“……” 你们是亲师兄妹吧? 白博易此时已如痴如狂,他大声喊道:“你们别吵了,不要带走那个新娘!” 他口中的新娘,月龙山脸色苍白,紧闭双眼,靠扶着泽沐,此时往下滑去。三兄妹急忙手忙脚乱得扶起她。 在忙乱之中,月龙山的一头青丝乱了,簪子松松垮垮得别不住。让阿诺不小心一碰,掉了下来,碰到地上,叮当一声脆响,断成两半。 众人呆住了,这簪子,是假的。 南屿尊主送的碧玉簪,是软玉制成,别人不知道,他们却知道。 软玉做成的东西,不可能一碰到地上就碎裂,即便碎裂,也不可能发出这么清脆的声音。 他们呆住,白博易却疯了。 他大声喊道:“你们把翠翠怎么了!你们快扶起翠翠!” 白博易狂乱中将阿铛往前一推,匕首狠狠划过阿铛的脖子! 眼看阿铛性命难保,后头一道白光一闪,匕首被白光弹开掉在地上。 阿铛想回头瞧瞧是谁将匕首弹开,却依然感到脖子一阵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吾命休矣!她眼前一黑。 倒地的时候,耳边听到如冰似雪传来的声音:废物。 眼睛缓缓睁开,她跟泽沐戴着面具在林子里休息。 任逍的一句废物,将她送回了今天早上。 太好了,男主嫌弃她,进度条君让今天又重启了。 阿铛有点感动。 神啊,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光环? 虽然这光环攻击性很差,侮辱性很强,但总比没有好多了对吧。 好容易挨到正午,阿铛跟泽沐又来到鬼衙前。 狂欢还未开始,人群却已经聚集起来,将鬼衙面前围绕得水泄不通。 已经预知今日剧情大体发展的阿铛,决定远离任何械斗场面,远远避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白博易,自己先溜进去单独找月龙山。 阿铛分析晕倒之前发生的整件事。 有个疑点,她怎么想都想不通。 鬼王嫁女这一出,一直到她晕倒为止,大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哭也哭了,回顾了过去,展望了未来。 但偏偏有一点奇怪的很,谁都没提。 鬼王口中的关键人物尤嗤特么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人追究他的责任? 这太奇怪了吧。 阿铛捋捋思路,月龙山肯定不是鬼王、或者鬼王手下抓过去的,因为他不敢惹任逍。白博易那个小白兔,更没这个本事能虏走月龙山。 唯一一个可能,是尤嗤虏走 分卷阅读21 了月龙山,从头到尾做一场“鬼王嫁女”的局。 鬼王爱女心切、执迷不悟。 连阿铛这个十级学者局外人都知道,一个人神形俱灭了,是不可能回得来的。魂飞魄散的意思,就是魂飞魄散。 为什么尤嗤编个故事,哄鬼王做这个局呢? 尤嗤的目的是什么?任逍为什么不追究? 还有,月龙山的软玉簪子如此贵重,去了哪里了? 阿铛决定只身潜入鬼衙一探究竟。 毕竟大佬都在外面的婚礼现场呆着呢,所以还是鬼衙里面安全。何况她有女主光环护体,大不了再让任逍一个白眼翻回来,她就当比别人又多活一天。 她让泽沐在鬼衙门外等着阿诺跟于子辉,自己绕道鬼衙后门,偷偷飞进鬼衙。 鬼衙占地数公顷之广,右边连绵不绝、巍峨嶙峋的宫殿窗户中透出熊熊火光,似有若无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左边却有一座圆形的巨塔,是昨日鬼王率众人出来观礼之处。 这巨塔,可能是鬼王日常起居的住处。 阿铛从巨塔后门溜了进来。今日大喜之日,也没人严防死守。鬼衙里面昏暗无光,里面的鬼男鬼女彼此漠不关心,最适合潜入。 此时还未到正午,鬼王和鬼后等在大厅里休憩。 气氛十分凝重,说是大喜之日,一丝喜庆的气息都无,大家伙略焦急得坐着,等待传说中的良辰吉时。 阿铛躲在走廊的黑暗角落里,逐间查找月龙山所在位置。 所有的人都到前厅去瞧象车美女的热闹,走廊里灯光明灭,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过了好久,才有两位鬼侍女匆匆走过,她们小声抱怨道:“闹得人仰马翻的,不过是哄个开心罢了。可怜两个人,活生生要被烧死。” 另一个说道:“死了以后,又不是要回到这里?平白受这烈火灼心之苦。” “大王统御鬼域几千年,平日里最是公正严明不过,怎么被碧眼狐狸精骗的一愣一愣的?” “关心则乱吧。” 阿铛:“两位小姐姐,请问新娘子在哪里?” 鬼侍女上下打量:“你是?” 阿铛取下脸上的面具,让她们好好瞧瞧,确实不太像是鬼。 阿铛笑道:“我是应邀来参加婚礼的——碧眼狐狸的朋友。” 今日人来人往,又多又杂,侍女们没有起疑心:“尤嗤公子吗?最里头那间,新娘在化妆呢。” 走廊那头昏暗,阿铛轻轻摸到里间,从门缝里瞧瞧望了进去。这房间里通明,窗台下燃着婴儿手臂大小的红烛。月龙山穿着红色嫁衣,背对着门,正呆呆坐着。 有一位侍女,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轻轻念叨:“一梳梳到头,夫妻到白头。” 旁边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瞧不清脸,举着一把白玉扇子,放在嘴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侍女似乎有些害羞,娇嗔道:“尤嗤公子,您笑啥?” 那男子声音明朗清亮,笑着答道:“这又不是什么正经夫妻,到了白头不是得打起来?” 侍女叹气:“多可怜的姑娘啊,谁不愿有个正经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尤嗤随口说道:“你倒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多少人疼她呢,自然不会让她出事。” 这话听着像是随意说的,却语气笃定,不似作假。 尤嗤知道有人会来救月龙山? 阿铛脑子里一团迷雾,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尤嗤忽然说道:“诶,她这头上的簪子倒是不错。是个好东西啊……” 他沉吟半晌,笑道:“我来为她簪上吧……月大小姐果然是个美人,我见犹怜。” 阿铛在走廊阴暗处蛰伏着,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尤其擅长在黑暗处悄无声息得狗着。 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从门后转出,腰间别着一把白玉扇,踩着轻快的脚步往外走去。阿铛远远的跟着他往外走。 鬼衙前面广场上,锣鼓喧天,丝竹唢呐声音不绝于耳。 时而传来咚咚咚的大鼓声,显然阿诺已经表演到要紧处,——真的是多亏了阿诺和于子辉在插科打诨,所有人都去前面瞧热闹去了,鬼衙后面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尤嗤身影一闪,白衣闪入一大片黑黝黝的树林里。 阿铛若即若离的跟着白影,不知不觉也跟到树林子边缘。 她刚一脚迈入林子,左右张望一会儿,又谨慎得退出来。 这林子里所有的树都是黑色的,光有个树的样子,几片干叶子稀稀落落得吊在上头,像是许多含冤而死的人,高举着两只瘦骨嶙峋的手爪,仰天尖叫。 这个地方,实在太阴森恐怖,绝不是她这个灵力级别可以安全待着的。 惹不起,惹不起,出来吧。 阿铛往后慢慢退,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忙往后一转, 分卷阅读22 看到一张美绝的脸在她面前晃。 这张脸白到发光,既美且媚,尤其一双碧绿的眼睛更是勾魂摄魄,令人过目难忘。但此时此景,这美貌却叫人触目惊心。 “姑娘这是在找我?”尤嗤笑着问道。 阿铛心惊肉跳,哈哈干笑道:“公子您真是开玩笑,我只是……只是在找个东西!”说着呼的一声趴在地上假装找起来。 可是鬼域这个鬼地方,土是干土,寸草不生。 但凡地上有个什么东西,那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阿铛在地上爬了一会儿,一只蚂蚁都找不到,哭丧着脸用袖子不甘心得抹了抹地。 尤嗤抱着胸,一只手抓着白玉扇轻轻得在胳膊上敲着,非常有耐心得看着阿铛表演。 过了一会儿,好心得提醒道:“姑娘,你要找什么?不如让我帮忙找找?” 阿铛心一横,拍了拍衣服站起来:“公子,我找我姐姐的一个碧玉簪子,你可有看到?” 尤嗤红润的唇角,本来弯着嘲讽的角度,听了这话,渐渐抿了起来。 四下无人。 以她的灵力,在尤嗤手里,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他揉捏。 阿铛眼前只剩下一条路,就是把时间拖着:“公子,我有一个大胆猜测,请公子评一评对不对?” 尤嗤脸上浮现三分凉薄五分漫不经心:“说来听听。” 阿铛:“公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我们自己人对不对?” 尤嗤非常惊讶,碧绿的桃花眼瞪得老圆:“自己人?我们素昧平生,你何出此言?” 阿铛开始半真半假的胡扯——她有些推断,可以从尤嗤口中得到验证。 并且,她要拖延时间,她赌泽沐他们会来找她。 她负着手,慢慢悠悠绕着他转圈:“尤嗤公子,你昨晚偷了我姐姐月龙山的嫁衣,引得我姐姐到了这鬼域。你明知道那是太华尊主的行宫,你却毫无顾忌得进去了。” 她顿了顿:“我想着天下,能对任逍毫无顾忌的人可不多。” 阿铛对《盘古传》了如指掌,她说不多,那是真不多。 “而且,你还做个局,将鬼王诓了进去。我当时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人?胆子居然这么大,骗了鬼王,坑了太华尊主。” “这不单单是活腻了,天上地下,生也没活路,死也无立锥之地啊。” 阿铛顿了顿,瞄一眼尤嗤的脸色。 尤嗤一张桃花脸,居然莫名得僵硬起来。 阿铛心里有了底。 “我没见你之前,还在想,一定是个实力非常强的家伙,才能有胆子将鬼王和任逍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见了你。”阿铛绕着尤嗤转了两圈,摇摇头说道:“我改变了想法。” 尤嗤笑道:“莫非姑娘是瞧不上在下的实力?” 阿铛摇头:“不单是实力,还有个性。尤嗤公子倜傥不羁、无拘无束,不像是爱惹这么大麻烦的人。所以我猜,你要么是鬼王这头,设局来陷害我们太华尊主。要么是我们太华尊主这头的,设计来陷害鬼王。” 尤嗤笑得有些吃力。 阿铛继续说道:“刚刚你说待会有人会来救阿姐。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你知道太华尊主会来救我阿姐,所以你是我们自己人,对吗?你设这个局,损失最大的人,是鬼王。因为鬼王会欠太华和南屿一个人情。对不对?” 尤嗤:“你这话可笑。你说了半天,我问问你,我图什么?” 阿铛一摊手说道:“那我不知道,可能你有把柄在我们尊主手里?” 她装神弄鬼,嘴角斜斜拉开一个暧昧的弧度:“要么,莫非你心里爱慕我们尊主?” 第 10 章 尤嗤听到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然挂不住,俊脸一片阴霾。 他拿出那枚白玉扇,在指尖轻轻转了转,夸道:“姑娘,你不但长得美,还挺聪明的。” 阿铛干笑:“还行吧,都是天生的。” 尤嗤摇摇头,带着惋惜的口吻:“可惜,你太年轻了。你犯了年轻人常犯的两个常识性错误。其一,合作的不一定是自己人,也可以是敌人;其二,我并不怜香惜玉,女人,我也是打的。” 打字刚说完,他就要挽起袖子,瞧那架势是要对阿铛不利。 阿铛慌忙往后一跳,摆出防御姿势:“等等,你为何要揍我?好歹我们现在坐同一条船啊。” 尤嗤缓缓将玉扇展开:“姑娘的聪明,显得出谋划策的我很蠢。——所以就想教训教训你。” 阿铛尖叫:“不行,不能打我!” 由于一些个人原因,尤嗤不喜欢女人说话头头是道,但却挺喜欢阿铛现在这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挑眉:“哦,为什么?” 阿铛:“你可知我背后靠山是谁?” 尤嗤:“是谁?” 阿铛:“我的靠山 分卷阅读23 可是太华尊主任逍。” 尤嗤用展开的白玉扇微微挡住脸,呵呵笑道:“任逍所辖仙人,何止千千万。哪里会管你一个?” 阿铛佯装镇定:“我不一样!他暗恋我。迷恋我。喜欢我。没我会死。” 尤嗤笑声戛然而止,他碧绿色的瞳孔急剧缩小,震惊得要碎掉。 他上下打量阿铛,以他阅人无数的目光,这姑娘仅仅在仙女及格线左右挣扎。 任逍这种眼高于顶的家伙,能看上她? 他语含讥诮:“理由呢?” “爱情这种事,需要理由吗?”阿铛尖叫反问。 “需要。” 最后两个字,不是尤嗤说的。 不是尤嗤,那他娘的是谁说的? 阿铛缓缓转过头,任逍负着手站在她身后,脸色不太好,好像在抽筋。 谢谢你,尊主你终于来了。 可是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这时候来?! 阿铛泪流满面,又不得不得点头微笑,转过头来,已经有了挨打的觉悟。 阿铛拿出惊鸿剑,对尤嗤说道:“来吧,让我们一决高下。” 尤嗤冷笑,扑得一声,将白玉扇打开。他一手向扇子注入灵力,另外一手一顶,银白色的罡气带着两层灵力呼哨而来。 阿铛将惊鸿剑举起,集中精神,默念惊鸿的名字。 惊鸿惊鸿,我将灵力给你了。请你,一定顾念旧情,不要让我死的太难看。 也许尤嗤真的只是教训教训她,并未使出全力,惊鸿剑挨到罡气,震了一震,却顶住了。 阿铛内心涌起一阵喜悦——这是她第一次单打独斗呢,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呢!她顶住了,真是棒棒哒! 尤嗤冷笑一声,将白玉扇哗得转一圈,白玉扇在他手中,凌空升起,扇面上银光渐盛。 随着扇子震动的呼哨声,慢慢在扇子骨架顶端凝聚出脉脉银色尖刀。那如银针一般锋利的刀口,冷冷得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尤嗤一舞,那扇子咻咻咻得团团转起,变成一整面银色大伞飞舞而来。 阿铛心里砰砰跳,来不及细想,学着记忆中沐泽师兄的样子,将飞鸿剑越过头顶。 捏了个诀,大喊一声:御! 飞鸿剑随着她灵力的注入,慢慢覆盖下红光…… 覆盖到一半,又退回去了。 她着急得又捏个诀,声嘶力竭得大喊:御! 飞鸿剑在她头顶,发出嗡嗡声,红光稀薄,一点防御的光圈都没有形成。 御个屁啊,声音倒是挺大的! 那扇子越转越快,随着风声夹带着枯枝败叶,噼里啪啦得压迫过来。 尤嗤还在后面不断得注入灵力,扇子的灵光越转越大。铺天盖地,让人无处逃遁。这哪怕挨上一点,轻者伤筋动骨,重则丧命。 阿铛当机立断,急忙往边上一跳,飞快得躲到任逍身后。 任逍面无表情得把她领子提溜起来,将她牢牢得挡在自己面前。 他带着在最佳视角看戏的云淡风轻,掸了掸自己衣服: 尤嗤扇子卷起的沙子还挺迷眼睛,哪怕弄脏了衣服也不好啊。 呵,这冰山脸摆明了见死不救。 阿铛颔首敛眉:死就死,明天姐姐又是一条好汉! 她认命得比出惊鸿剑,默默念叨:“惊鸿惊鸿,姐姐今天就靠你了。” 说完凝神静气,闭上双眼,调动全身的灵力,全部都注入惊鸿剑的顶端。 出乎意料得,她感觉到肩膀上搭上一只手,这只手上传来源源不绝的灵力。 再后来,她看到银光铺天盖地的飞过来,又听到耳边刺啦刺啦的巨大声响将她整个人笼罩住。然后,眼前一黑,她失去所有觉知。 阿铛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面具跟泽沐坐在树林里苦等。而是躺在如云朵般柔软的银丝素色锦绣被褥中醒来。 这是任逍行宫里为他们师兄妹准备的寝室。 即便是给客人准备的寝宫,也装着沉香木阔床,宝罗金丝帐,白玉石铺地,长明琉璃珠。 符合任逍一贯的骄奢脾性。 阿诺在她身边候着,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得边看边打盹,见她醒了,惊喜得问:“你醒啦?太好了,我去拿汤药!” 随着阿铛神智的回归,浑身针扎一般刺痛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她几乎不能动,一动浑身心肝脾肺哪哪都挪位一般得剧痛。这剧痛提醒她一个事实:进度条往下走,她被尤嗤打伤,然后被任逍带回来了。 救命啊,她宁可回到小树林重来一遍,也不要这么浑身无所遁形得疼! 她紧绷着身体,声音低哑得问:“阿诺,到底发生什么事?” 阿诺兴奋得拉过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做出慈母般欣慰的神情:“我的阿铛,你立功啦!” 阿铛满脸问号。 阿 分卷阅读24 诺开始抑扬顿挫得说起事情的原委—— 事情是这样的。 阿铛为了抓住罪魁祸首碧眼狐狸尤嗤,跟他在小树林边上缠斗起来。 虽然阿铛远不是尤嗤的对手,但她依旧不屈不挠,坚持将尤嗤绳之於法! 她已经身负重伤,血如泉涌,但她还是用三脚猫的功夫,凭借坚强的意志,让尤嗤轻易不能脱身。 直到任逍赶到,才轰然倒下。 她躺在地上,还牢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一边吐着血沫,一边让尤嗤交出顺走的翡翠发簪。 多么好的同志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天地为之动容! 阿诺转述完,支着下巴凝视阿铛,一脸“我家有女初长成”的与有荣焉。 阿铛听得失去表情管理,脑子死机,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刚那段话是谁说的?” 可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要不是任逍,她根本不可能受伤的啊!明明是任逍见死不救啊! 阿诺拍拍她的手,语气笃定得回答:太华尊主任逍。 任逍说的话,这天下几乎没有人能质疑。 谁会知道,那目下无尘的冰山脸也会撒谎呢? 但是,任逍扯这个谎做什么? 阿诺接下来的话,很快解释了阿铛的疑问。 任逍说因为阿铛的伤势过于严重,他急于救回她,所以就让尤嗤溜走了,只带回了碧玉簪。 然后,任逍找鬼王钟守仁质问:月龙铛伤成这样,甚至有可能很快不久于人世,怎么办呢?还有,月龙山也人事不省,不知能不能顺利送到南屿,怎么办呢?他两头都无法交代呀! 而这所有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鬼王当初行事太过草率了! 鬼王听了以后,冷汗津津,满脸惭愧,这下就算觉得事情变得十分不对劲,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戏。 “任尊主,要不您说说可有什么好办法?” 任逍发出了深明大义的一声长叹: “鬼王性情耿直,发生这些事也定然不是出于初衷。蓬莱山庄倒没什么,还能看我几分薄面不会计较。但南屿尊主那里,爱妻和小姨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追究,那倒是颜面无存。” 一番话说得鬼王都要跪下来了。 五大巨头他一口气得罪了俩,这一般人还做不到呢。 任逍话锋一转,却说起另一件事。 一千年前,魔君被五大仙山联手,在大摩崖被打入炼魔炉之后,大摩崖的三清天尊日夜修炼丹炉。 千年来,那魔君已被练成一颗五彩魔珠。只差一些药引,就能将魔珠提炼成最后的玉丹。 这玉丹若成,那将成为镇守盘古江山千千万万年的宝贝。 正道人士拿着这玉丹,就可以得到永远滔滔不绝的洪荒之灵力,哪里不乖打哪里,再也不用担心妖魔鬼怪的放逸。 而且这玉丹性纯,心怀不轨之人拿着也没用。 从古至今,所有的宝器就算威力无穷,却十分憨傻,谁用就听谁的。但这玉丹就不同了,三清天尊拍着胸脯保证,只能为正道人士所用。 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良药。 任逍不是一个爱唠闲嗑的人。 鬼王听到这里,就知道任逍接下来要提要求了。他仿佛看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绳子往他脖颈上套。但他没办法,他还只能把脖子往里伸。 他看着任逍漂亮如金棕色琉璃珠子的眼睛——那眼睛如静海般深不可测、暗流涌动。 他真想大喊一声:“你特么也不像什么正道人士啊。” 但这句话鬼王作为政治家不能说,这年头谁过的容易呢。 他深吸一口气,面沉如锅底,虬结如火焰的胡须抖阿抖,半晌才问道:“不知道,这药引,还差了什么?” 任逍顺着话接下去:“这世界上有五行天石,听闻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留下的。正是那玉丹的药引。” “这五行天石,分别是金石、木石、水石、火石、土石。其中土石就在鬼域之中,可否借我们一用?待到那玉丹出土,也可叫鬼域永享太平,更是鬼王的一大功绩。” 那土石确实是鬼域之物。 虽然没有什么古籍经典说明它的具体用处,但因为是祖宗留下来,世世代代都要求严加看管,一直被当做镇域之宝供奉起来。 那供奉的地方,由几条吐着炽焰的蛟龙守着,正是传说中的炽焰地狱。 一般人想拿到,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鬼王犯了那么大一个错误,任逍他们都大人大量不多计较了,他还想怎么样呢? 他只能传了秘法,叫鬼差到地狱深处,将宝贝拿了出来。 鬼王将灰扑扑的土石装在乌木匣子里,含着热泪递给任逍。 任逍刚要伸手接,鬼王作揖道:“太华尊主机智过人,钟某心服口服。将这土石交予三清天尊,也是此物得其所用,是天下苍生的福气。不过,钟某 分卷阅读25 有一事,可否烦请任尊主帮我问问三清天尊?” 任逍问是什么事。 鬼王问:“都说三清天尊对天下之事无所不知,钟某想问问,我的翠翠到底去哪里了?” 鬼王到底还是拳拳思女之心。 任逍郑重点头。 阿铛听阿诺转述完,心中有一万句神兽不知当讲不当讲。 难怪由着她跟实力完全不对等的千年狐狸精打,原来早想好了要蘸她的人血馒头呢。 顺势放走尤嗤,鬼王却罪加一等,妙啊。 任逍呀任逍,不愧是你。 时至今日,阿铛那一身要散架的筋骨,在提醒着她一件事实:她的的确确,实实在在得在这个世界里活下来了。而这是一个讲究实力才能活下来的世界。 连任逍这种大佬都如此努力,她有什么资格苟着? 不苟,那就好好奋斗吧。 “阿铛,这是尊主给的千年初紫草,我把它煎成汤药了——对修复灵力,痊愈伤口最为灵验,你要不要喝?”阿诺端来一碗冒着微微热气的汤药,问道。 阿铛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嘴一抹:“还有没有?” 第 11 章 千年初紫草灵力非凡。 第二天,阿铛的伤痛就舒缓许多,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咬牙登上颠簸的马车。 她爬一步,退三步,费劲千辛万苦才爬上高大马车。 狰狞而又倔强的神情落在每个人的眼里。 于是,她宁死不屈、积极进取的人设就此在车队里传颂开。 车队驻足不前,任逍转头看发生何事。 恰巧阿铛演到“摆摆手,你们不需要担心我,我的身躯是如此羸弱不堪,但我的精神如此可歌可泣”这一幕。 任逍无语望天。 他明明已经为她输入灵力,防御住大部分攻击,她最多有些骨头震动,过了一晚早痊愈了可以吗? 这家伙的戏会不会太多一点。 他这么想,阿铛的师兄妹可不这么想。 月龙山爬上阿铛的马车,看阿姐她头戴碧玉簪,神色瑰丽,比之前更胜一筹。 看来任逍的整个计划,她不但知情,还尽情飚了一次演技。 但阿铛受伤,是任逍零时加的桥段。 马车每颠簸一次,阿铛脸就抽搐一次,几乎是同步进行,一丝都不带滞后的。 都是那位狗任逍太过心狠。 月龙山心疼之极,默默将任逍从头发丝骂到脚后跟,每个毛孔都照顾到了。 但她嘴上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毕竟她长大了,不再是一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作为未来的尊主夫人,她更要学着以大局为重。 “阿铛,阿姐真不知道你当时也会跟着跳下去,否则阿姐就算是拼死,也不会让尤嗤坏你一根汗毛!” 月龙山眼中蓄起热泪。 阿铛哎哟哎哟演的更卖力,然后非常识大体得说:“阿姐,你别自责。都是阿铛自己没用,自己是软柿子,就别怪人家捡来捏。” 多懂事的孩子。 月龙山红了眼眶,伸出手指头,轻轻点点她额头:“你今日才知道,早干嘛去了呢。” 说完,她从怀里拿出乌木盒子,拿出一颗费力罗巧克力大小的金丹:“吃下去,比什么灵药都管用。” 阿铛演那么多,要的就是这颗费列罗! 她昨晚吃过千年紫草,仿佛瞬间打开另一世界。作为一只修仙菜鸟,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最终归宿大概率就是炮灰。阿铛急于改变命运,但修灵根如同针挑土,用灵力却是水推沙。想要立竿见影,何其难也。 灵丹却是捷径。 阿姐给的灵丹入口即化,阿铛才吃一半,就觉腹中灵根舒展,灵力盈盈,四肢百骸都苏爽起来:“阿姐,这是你压箱底的灵丹吧?回头你受伤了怎么办?” 月龙山笑道:“这些仙丹是身外之物,都比不上修炼自己的灵根管用。单打独斗之时,哪来吃灵药的功夫呢。阿姐用不上这个。” 阿铛愁眉苦脸:“阿姐,我如今也明白努力修炼的道理。只是修炼如此艰难,动辄成千上万年,我来不及了怎么办?” 月龙山敛容,上上下下打量起阿铛。 这段时间她忙于婚事没怎么关注阿铛,怎么一不留神,这浑浑噩噩的孩子,仿佛变得灵光轻巧许多? 阿铛在被窝里,将整张脸用锦被盖住,只露出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得转。 古语有云: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可能这段时间经历的波折,让阿铛所有领悟。 古人诚不欺我啊。 月龙山敛眉肃容,正色问道:“阿铛,你可知道千年前魔君乱世的事?” 魔君乱世的事阿铛知道,而且是上帝视角,从电视上看的。 她在被窝里点点头。月龙山的眼神 分卷阅读26 却越过她,看向车帘外的远方。 此刻远方天高日朗,青山碧水,灵鸟游弋,一派祥和喜乐之景。 但千年前,天空却是红的。天幕反射着地上的狼烟和鲜血,太阳暗淡无光,天地间像一块被撕碎的破布,晕染着混沌不堪的黑红色。 千年前盘古世界,仙、妖、人、鬼四界人心涣散,一派慵懒。 魔界的魔君借此机会从魔域勃然而起,南征北战,要统御天下。 魔生而为魔,本来就是生性残忍不管不顾。盘古世界骤乎间战火纷飞、生灵涂炭、遍地烽火得过了一百多年。 后来五大仙山尊主联手起义,浴血奋战,最终在大摩崖将魔君击败,封印至炼丹炉中。那时候的阿铛还未出生,月龙山却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她回想起那段时日,依然心有余悸。 月龙山从当事者角度,说起那段暗无天光的时光,一双清亮的眸子也渐渐染上饱含恐惧、厌恶和后怕的黑雾。 她咳了一声,默默嘲笑自己太激动,换了轻松一些的语气继续说道: 千年前魔君被封印入炼丹炉之后,魔域大乱,群魔无首,谁都不服谁,各自为政。 仙界一帮仙长就琢磨着:反正且让他们内斗着,其他几界倒是得了太平,也挺好。 可谁知现在魔都又出了一位名唤支碧幽的魔王,魔力深厚,渐渐有了统御其他魔王的态势。 那支碧幽,不知其确切来历,听说是盘古世界最尽头,支天巨柱之下,空旷无灵的深谷中,吸了熊熊地狱之气千万年之后形成的一魔兽。 魔兽本来无知,是地狱里众生戾气幻化而成。别人跟他搭话,他永远只会回答:支碧幽,支碧幽。所以别人唤它支碧幽。 他在魔界摸爬滚打了几千年,吸食了众多浑浊不堪的魔力后,长养了一些灵识出来。因为它魔力强大,麻木无情,有了目标便只知一往无前,渐渐有许多魔怪聚集在它身边,终于自立为王。 但魔之所以为魔,就是有点蠢笨。不知道修生养息,安稳度日,只知道饕餮一般吸食别人的灵气和魔力,一身蛮力还不讲道理。 无止境吸食别人的东西,天道轮回,那不总有业力回馈的时候嘛? 魔鬼死脑筋,就是不懂。 仙界吃了千年前魔王血洗天下的亏。他们一合计,想趁支碧幽现在还没有发展壮大,早点摁死在摇篮里头。 于是想出一个伏魔伏妖、维护天地和平的大计。 这个计划分两步走。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其中第一步计划,就是将五行天石早些集合完毕,将玉丹练好。 届时,别说什么支碧幽,无论来它个什么赤幽、紫幽、白幽、黑幽、彩虹幽都不在话下。 第二步计划也特别好。 仙界五大仙山主尊,在几个魔王里头选了选,选个脑子还稍微灵光一些的图穷大魔王出来,跟他缔结各项合约,写下各色条款,以维护五界的和平。 仙界作为回报,帮他打败支碧幽,扶他在魔界上位。 其中,有个比较关键的条款,就是让他拿出魔界代代流传下来的五行天石——火石。 仙界这帮家伙,真的是套路太多了。 既要人家当傀儡,又要人家立不平等条约,还要人家献出世世代代相传的宝贝。 更把人家忽悠得心花怒放,仿佛捡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便宜似的。 图穷大魔王回答:好说好说。可是魔界的火石,一直放在一座叫“不可得”的塔里,有自己的主人,我做不了主啊。 这座塔一直在魔域中矗立了几千年。是当时仙魔和平友好的时候,为了彼此弟子的灵修造就的。简单的说,相当于是灵力考级,考到几层被丢出来,就是灵力几级。 但这考级比国考还难上岸。 听说这个盘古世界中,几千年来成功登顶的人,大概也就百来号人吧。那百来号人,都是史书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放在这塔上的东西,因为最不可得,所以叫“不可得”塔。 这座“不可得”塔,一共有九层。 只有心思极其纯净、大因缘巧合、又或是灵根极雄厚的人,才可能勘破得了每一层,最终拿到塔顶的宝物。 如若任务失败,从一层楼被丢出来,跟在九层被丢出来相比,那滋味也尽是不同。 跟图穷大魔王谈妥那天,大摩崖顶上风和日丽,鸟兽啾鸣。 五大仙山尊主围坐在玉石桌边上,一边吸收日光灵气——就是晒太阳,一边搞了个简短的表决会。 五大仙山尊主品咂着三清天尊的老君眉,决定让太华尊主任逍带队去碰碰运气。 任逍虽然年纪最小,但不傻。 他呵呵冷笑:凭啥我去? 太皋尊主廖吴安,抚着额下的白须说:老夫说起来,已经整整七万岁了,想起来我小时候…… 任逍:了解了,打住吧,下一 分卷阅读27 个。 铁莲尊主南文奇,拍拍身上绑着的绷带说:我上个月刚跟穷奇巨兽斗了一场!巨兽真是桀骜难驯,我半边身子都叫他吞了下去,那叫一个鲜血淋漓。还好哥哥我英明神武,当机立断…… 任逍:了解了,打住吧,下一个。 如微尊主柳文若轻抚了一下长发,眼波流转,说道:我孩子还小,每天要起来喂奶呢。 任逍:…… 南屿尊主搓搓手:弟弟,我不是马上要成亲了吗?难道这你都不懂? 任逍气的要掀桌:娘的,这年头单身狗都要加班吗?都欺负单身狗吗?要不要脸啊各位!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他们这次送亲,明面上是送亲,还暗含及其重要的任务,就是收集五行彩石。接下来他们将要路过“不可得”塔,他们将要进入塔内,去取到塔顶的火石。 这任务至关重要,不能失败。 阿铛本来用局外人的心态听着这故事,听到要紧处,还点了个赞:让魔道内斗,外部又偷偷输送势力,这制衡之法炉火纯青啊。 月龙山听了阿铛这话,更是欣慰:“阿铛,你真是大有长进。所以你也觉得这法子好对不对?” 阿铛点头称是。 月龙山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几人马上就要路过那不可得塔。你心中牢牢记住,我们只能成功,不可失败。” 月龙山的话,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阿铛喃喃问道:“什么是我们?我们是谁?” 月龙山轻笑:“傻阿铛,我们,自然是我们师兄妹几人。当然,任逍尊主也随我们一起,毕竟我们的灵力有欠缺。” 阿铛再也顾不上她此时该是“四肢百骸欲碎,五脏六腑皆伤”的状态,忽地一声坐了起来,拍着被子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何会有我?以我的灵根,难道不是去送死吗?” 这特么好比是她兴致勃勃参加公司年终旅游,结果发现目的地是叙利亚。 好比是她刚下决心好好学习,家长立马带她去参加北大校招啊! 能不能给她一点时间缓冲缓冲?阿山姐姐你是不是被支碧幽穿越了呀! 阿铛的瞳孔还在震动,月龙山抚慰得拍拍她的手,温言说道:“阿铛,失败了也是从塔内被丢出来,梅将军,陆将军在塔下等着,保你性命无虞。” 阿铛皱眉垂首,非常不爽。 月龙山解释道:“只因为这不可得塔,进入必须要三男三女,暗合塔内阴阳六合的意思。又要心思纯净之人,所以,拜托你了。” 她见阿铛不为所动,只得继续劝导:“阿铛,你刚刚不是说修炼难吗?千年万年,积沙成塔,尤其艰难。但是若能跟妖魔搏斗,灵根会进展飞快。我想想,就趁此次带你出来历练,往后回去才能将我们蓬莱山庄发扬光大。” 她说到最后,还补上了一句:“我反倒觉得,此次来对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说完,收拾好衣履,下了阿铛的马车。 难怪她坚持要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阿铛,带到这波诡云谲的江湖路上。 阿铛气得眼泪都要飚出来:姐姐,你们一个个的爱之深责之切。但做决定之前有没有问过当事人的真实想法啊,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她并不想将蓬莱山庄发扬光大,她并不想成材!她只想浑水摸鱼好好苟命啊! 月龙山人虽然下了马车,心还在阿铛身上,源源不断派人将灵药送来。 众人关怀,就连于子辉这个铁公鸡,也心心念念得催她按时服用自己炼制的灵丹。 在路上行了十几日,阿铛没有浪费时间,临时抱佛脚学习御剑背决。 重复一遍当年高考百天冲刺的架势。 不知不觉,车队在一座崇山峻岭前停了下来。 那是怎样一座高山啊—— 这一脉连绵起伏层层叠叠的高山,自东而西游走而来,又巍然不动。自下而上笼罩着团团黑色的魔气,如钢似铁,危峰兀立,乱石嶙峋。没有一丝碧草,没有一朵鲜花,没有一只飞鸟,没有一点点生灵的迹象。 令人不寒而栗。 第 12 章 在无边无际黑色的魔云鬼雾中,一座黑色高塔若隐若现。 若有人偶尔瞥见,定会惊讶于它的雄伟和奇特。这座塔,悬浮在最高处的悬崖之上,高耸入天,发着幽幽蓝光。 一轮清月镶嵌在群山之巅,皎洁的月光刚要到达古塔,却被古塔四周翻涌的黑雾吞噬。 这层黑雾烟波汹涌,撩动古塔边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声飘飘荡荡传了过来,宛如魔域鬼音,穿透人的耳膜,刺入骨髓,令人吓破肝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可得”塔。 佛说有三苦,最苦的就是求不得。 阿铛紧抓车把手,死都不要下车受这个苦。 任逍负着手,背 分卷阅读28 着光,阴沉着脸在远处看着她。 看任逍这脸色,她不下车的下场,就是在马车上日夜循环、循环、循环。 你说这女主光环设定坑爹吧,可社畜被坑习惯,还被坑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阿铛当时就萎了,笑着下车:不就是灵力考级嘛,真的是。命运这么□□我,我怕了吗? 从外部看来,不可得塔楼由黑黝黝的玄铁黑石造就,寻常六和塔样式。 门口塔门破败,蛛网结丝,乱石散落一地。在漆黑的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风声和铃声揉在一处,愈发显得阴冷阴森。 塔门里,漆黑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 任逍面无表情得伸出手,推开漆黑的木门。 阿铛左脚跨进塔门,铁塔内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腰间的惊鸿剑也骇得呜呜直响。 等到她迟疑得将右脚跨入,刚一踩到地上,却瞬间改天换地,变了乾坤。 塔内忽然晴空万里,艳阳照射四方,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阿铛往自己身后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塔门?他们此刻完全置身于一大片绝美水乡秋景的正中央。 入眼,是一大片开阔的树林。 可能正值秋季,树林里层层渲染了各种瑰丽色彩。嫣红的枫树,金黄的水杉,依然苍翠的是坚韧的松柏。树林间纵横交错着清冽的溪流,落叶在溪流上漂游,溪底水草随波逐流清晰可见。 树林外,是一条通完远方的宽阔大路。那条路是青石板铺就,间或夹杂着碧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大路一路蜿蜒而去,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而在他们左边,却是一大片黄绿相间的芳草地。 草地上长着一丛一丛的灌木,又或是深可藏人的大片芦苇群。偶尔一只小兔子和小青蛙跳了出来,又没入草间。那草地,一路绵延,尽头是高耸入云的碧绿青山。 山路、水路、大路。 塔内的幻境,竟如此逼真,丝丝入扣。 他们环顾四周,周密得观察着,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任逍也是头次进塔。 他不敢松懈,低声叮嘱:“古籍记载,这第一层幻境密语为迷宫,是最容易通过的一层。我们兵分三路,查探哪条路可以通往第二层,这样可以节约大家时间。” 传言说,只有灵力极高,或者是心思纯净,又或者是运气极好之人才能到得了第九层。 灵力极高的,任逍跟月龙山一组。 心思纯净的,泽沐跟蓝丸诺一组。 运气极好的,于子辉和月龙铛一组。 阿铛弱弱抬手发问:“对不起,等等,我为什么是运气极好?” 这话怎么听着也不像是在夸她。 泽沐耐心解释:“阿铛,以你些微灵力,到如今还是活蹦乱跳的,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同学们你们误会了。 因为那坑爹设定,我在你们看不见的时间里,吃了多少翻来覆去的辛苦。你们轻飘飘一句运气好?我日积月累用的是血汗啊懂不懂? 阿铛在心里吐槽完,顿了一顿——泽沐的话,倒提醒阿铛一件事。 这塔内幻境实在吊诡,别说阿铛,就连任逍也没把握能平安到达第九层。 就算到了第九层,也没把握能如愿拿到火石。 既然大家都没把握,就不如多几次选择机会。 阿铛有女主光环,只要任逍看她不顺眼,第二天就会从头再来。 这光环虽然没逼格,但有用。 阿铛对任逍深深稽首:“尊主,阿铛请您借一步说话。” 她难得礼数周全,任逍不耐烦得抚了抚衣袖,蹙眉诘问:“何事?” 阿铛手掌一翻,指向远方一颗水杉,示意他去避着众人之处,私下密谈。 之前这一路上,阿铛对任逍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今天主动搭话,任逍心中倒也有些好奇,跟着她去了。 不提被留下的师兄妹众人一脸惶恐。 任逍也绝没想到,阿铛这么先礼后兵的,居然是找他秋后算账。 阿铛拱手:“尊主,您欠阿铛一个道歉。” 成年后,没有人当面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寒气滋滋滋得从任逍身上冒出来,阿铛感受到雪地里吃冰激凌的酸爽。 任逍将视线投往远方的翠谷,哼了一声。 阿铛后退一步偷瞄他,来到这世界一个多月,这才有机会端详任逍的样貌。 日光下任逍眉目俊朗,尤其一双漂亮的卧蚕,衬托得双目清亮有神。他鼻梁高挺,嘴唇丰润,如果他不是表情严厉的话,甚至会带着些可人的孩子气。 可惜他性格欠奉,难怪千百年还是一只好看的单身狗。 阿铛:“尊主,您为了达到目的,任由尤嗤将我打成重伤,所以您欠我一个道歉。” 任逍:“若非本座,你现下正拿着牌子等 分卷阅读29 投胎呢。我道歉?我让你去惹尤嗤的?” 跟任逍要好处,就跟老板谈薪水一样一样的,怎会那么容易呢? 阿铛:“尊主您尊身贵体,不道歉,那就给我补偿吧。比如说,保命的仙丹,养身的灵药,阿铛忍辱负重,也是可以接受的。” 完成个大项目,发个项目奖,这要求不过分对吧。 任逍呲一声:“你倒也不必这么忍辱负重。灵药虽好,但并不补脑子,与你无益。” 这老板分分钟逼人辞职的节奏。 阿铛再接再厉:“尊主您可曾说过木桶理论?” 任逍上下扫视她:饭桶他倒是听说过。 阿铛跟老板聊策略:“所谓木桶理论,古人有云,决定一只木桶容量的,不是它最长的木板,而是它最短的那块木板。” “尊主您想想,因为阿铛灵力微弱,我们的团队已经不是木桶,而是木勺了呀。您能指望木勺吗?尊主呀,阿铛亟需灵药傍身,请您三思!” 任逍上位多年,不会轻易否决别人的话,哪怕是傻子说的,他都会好好琢磨琢磨。 阿铛这木桶理论有点道理,他略犹豫。 以任逍的谨慎,怎么不可能不带灵药在身上?这灵药本就是给灵力最纤弱的人准备,月龙铛这么说也没错。 社畜敏锐捕捉到老板的动摇,忙加补一句: “尊主,这次取火石,重重难关,比上次鬼王处要危险得多,随时都需要阿铛独当一面。作为木桶的最短板,阿铛是为您的事业忧心啊尊主。” 事业是老板的事业。 站在老板角度思考问题,才能更好得跟老板共情。 任逍抿唇沉思。 阿铛决定催促领导做决策。 她拉起任逍的袖子轻轻摇晃:“尊主,您要是把身上的灵药给阿铛,阿铛一定不会将您对我做的事说出去的,您还是位英明神武的好尊主呢。” 我对你做什么了我? 任逍眼角抽搐,一把扯回袖子,扔出瓷瓶:“仅此一颗,想好了再用。” 他转身就走,生怕沾上什么毛病。 在气死老板这方面,阿铛拿捏得死死的。 远处,师兄妹四人将他俩拉拉扯扯的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我。的。妈。呀。 月龙铛这废材恋爱脑能有什么话对尊主聊? 必然是表白啊。 这是谁,这是仙界单身钉子户,千年留守剩男太华尊主任逍! 阿铛你青春正好,怎么这么想不开? 阿诺表示磕到了:“哟哟哟,阿铛这是看上尊主了!” 月龙山努力抑制翻涌出来的姨母笑,她拍拍阿诺的手:“欸,事情还早着呢,顶多就是对他有好感吧。” 所以,他们俩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阿诺:“阿山师姐,你最了解尊主,你看阿铛能成功吗?” 月龙山笑得自信:“那当然,我月龙山的妹妹,岂不是人见人爱。谁能招架得住?” 果然宇宙星河里,勿论哪个犄角旮旯,磕CP的人都是一样盲目的。 于子辉:“我说你们俩,看到尊主的脸吗?他刚刚像是要吐了。” 阿诺:“男人都是这样,嘴上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懂?” 于子辉:“你懂?你懂个屁。” 阿诺:“我至少比你懂爱情!” 于子辉:“你这辈子碰到几个男人?懂个毛线爱情!” 阿诺气到破音:“你敢不敢跟我赌?我赌阿铛一定能拿下任逍尊主。我们俩谁若输了,谁绕着蓬莱山庄跳三圈草裙舞。一边跳一边唱,阿诺天下最美。行不行?” 于子辉:“啊?你把你前途名声寄托在草包身上?” 阿诺:“阿铛从来就不是草包。” 月龙山:“对!我加一,赌阿诺赢。” 泽沐忽然出声:“我加一,赌阿诺赢。” 于子辉叫道:“哥!你脑子迷糊了吗?” 泽沐负手,用最义正言辞的口吻,说出最不要脸的话:“只要阿铛看上的男人,别说他是太华尊主,就算是三清天尊,我也要帮她拿下!” 这还是我们云淡风轻的泽沐师兄吗? 这还是正气凛然,光明磊落的泽沐师兄吗? 这话听着何止三观不正,听听这是人话吗? 三人仿佛重新认识了泽沐。 而泽沐他依然君子端方,正义凌然得看着前方树下志得意满的阿铛。 同学们不知道泽沐心里的苦衷,古语有云: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阿铛他们选官道走。 阿铛是这么想的:水路树多草多,水泽掩映,魔怪一定也多。山路更不消说,一路灌木丛芦苇丛,随时都藏着妖魔鬼怪。 阿铛跟于子辉这个组合,是灵力最弱的一组,当然要挑最简单的 分卷阅读30 走。 师兄妹几人,笑而不语,随她去了。 其他几人都御剑而去,风似的嗖一声就消失在天际。 于子辉带着阿铛在官道上徜徉着走,阿铛问道:“辉哥,为什么我们走那么慢?” 于子辉江湖老道:“你想,如果他们的路是通的,他们就会回来找我们,如果他们路是不通的,那他们就回来帮我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铛:“辉哥一言,胜过千书万卷。” 于子辉:“你跟着辉哥,有肉吃啊~” “ 当然当然。” 两人没说几句话,前头草丛里忽然窜出一头梅花鹿,那梅花鹿身形矫健,眼睛大而明亮,长睫扑闪,端的是美丽可爱。 于子辉跟阿铛呆了一呆,准备绕过去,不成想又窜了几头将他们牢牢拦住。 最开始的那一头鹿,蠕动嘴巴,蓦然笑道:“好久好久没有人闯入这迷宫幻境,实在太怀念神仙肉的味道!” 虽然它长得美,声音却如同锯子在生锈的琵琶上拉动一般,暗哑难听! 于子辉话不多说一甩手,凝足灵力的青羊剑咻得一声急速飞出,朝那说话的梅花鹿脖颈飞去。 梅花鹿头一偏,青羊剑飞到它身后,却正中另外一只梅花鹿的脖颈。随着嘶哑惨叫,后面的梅花鹿扑得一声,跪坐在地上,抽搐流血。 青羊剑打着旋,闪着青光,嗖得一声回到于子辉手里。 剑尖依旧雪亮,一丝血迹都没有。 于子辉笑了笑,说道:“朋友,何不快点亮出真身?” 话音未落,几头梅花鹿似乎难耐得扭动着身躯,四周渐渐弥漫出灰黑色烟雾,烟雾诡谲起灭,渐渐将几头梅花鹿笼罩起来。 梅花鹿越长越大,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须臾之间,竟变成足有三人高的鹿头巨人! 于子辉没等他们站稳,捏了诀,呼喝一声“旋!” 他手中持续向剑内输入灵光,青羊剑咻咻咻转动朝那几位巨人旋转而去。 魔气冲天,细细风声裹着魔气冲到阿铛的鼻头。 阿铛亲临战斗现场,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这不是仙,也不是人,这是魔!魔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她深深吸气,努力镇定。 等等。 阿铛,不要慌,苟住,我能赢! 阿铛闭上眼,集中精神,这一个多月练的口诀瞬间涌上心间。 不怕不怕,死不了。 她大喝一声:“刺!” 她丹田灵力炽盛,随着她的意念,转眼就到指尖。如雷电一般,顶着惊鸿剑飞了出去。一路上劈啪作响,足见她这段时间积蓄的灵力已经颇具威力。 惊鸿剑有灵,随着主人的意念如电光一般,飞往正在变形的一个巨人。 那巨人还未成型,正在扭动,不成想那宝剑带了万钧之力袭来。它避之不及,眼睁睁得看着宝剑刺到自己粗壮的脖子里。 赤红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飚出来,足有三四米高。巨人发出暗哑难听的嗯啊巨响,轰然倒塌。 惊鸿剑往后一跳,在空中一璇,也飞回到阿铛手中。 一丝血迹都没有。 真是乖宝宝。 阿铛热泪盈眶:降妖除魔真的是,太爽了! 她觉得灵根力量愈加充盈,身轻如燕。她一跃而起,大喝一声,朝那最开始已经变形完成的巨人飞过去。 惊鸿剑带着她,稳稳得扎向巨人的眼珠。 鹿头巨人头一偏,巨大的鹿角朝她脸上甩来,阿铛在空中顿了顿,用剑一档。剑跟鹿角碰上,瞬间火星四溅,阿铛往后避了避。 那鹿头离火星更近,它的眼睛非常大,更容易溅到火星,所以它不小心眨了眨眼。 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阿铛凝力向前,执剑向鹿眼一刺! 鹿眼瞬间迸发出绿色和红色的不明液体,啊得一声惨叫,往后倒去。阿铛跌落在巨人的胸膛,她没有迟疑,拔出剑,一剑刺向巨鹿的胸膛。 血光四溅,溅到阿铛的裙子上,又带着热气一路蜿蜒着,流淌到地上。 想来这仙女裙,也是用不容易沾上血的材质做成。 大家都是神仙,却原来时刻为战斗做着准备。 说白了,特么也是另一种社畜。 战斗结束了,才几分钟的功夫。 于子辉解决其他魔鹿,他忙走到阿铛边上:“阿铛还行吧,你没事吧?” 阿铛抬起脸,气喘吁吁,却微笑着点点头。她的眼眶和鼻尖有些红,恐惧和委屈的神色还残留在水汪汪的眼睛里。 但更多的,是勇气和无所畏惧。 于子辉见她这样,就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自小认识她到今天,终于有一点点不像个草包。 第 13 章 通天坦途渐渐收窄,悠游宛转曲曲折折之后 分卷阅读31 ,又变成几条岔路。 于子辉用剑在地上做了记号,以免他们回来的时候再重复走过。此幻境通关密语是迷宫,四周景色大同小异,果然他们总是重复绕回到走过的路上。 又在一条似曾相识的小路上走了一个时辰,阿铛就觉得有些烦闷:“我们为什么不能御剑到天上,好好看看到底是哪条路呢?” 于子辉不怀好意得鼓励她:“有道理,你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阿铛御剑上天,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团黑色的云雾中,伸手不见五指,更勿论说能观察到地形了。 她站在惊鸿剑上,正心中郁闷着呢,一道黑影向她头上扇来! 她不曾防备,直接从云雾中被打得跌到地上。 几道黑影俯冲下来,陆续落到阿铛面前,呱呱呱得大笑道:“居然有人在这里御剑,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入流的菜鸟,看来我们今天有新鲜灵力可以吃了。” 阿铛跟于子辉定神一看,是几只黑羽黑面、有着赤红坚硬鸟啄的魔兽,它们尖锐如钢刀般的爪子,急不可耐得抓着青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那几只大鸟话音未落,就张开硕大无朋的翅膀向他们冲过来。 阿铛用气一顶,将惊鸿剑顶上半空,喝一声:御! 一道红色光圈牢牢得自上而下将他们俩罩住。 “辉哥,我顶,你来打!” 于子辉露出白牙:“好主意!” 那几只大鸟被红色光圈挡在外边,就用那坚硬的鸟喙来啄。 但那红色光圈虽薄透,却犹如金刚玉石一般坚硬无比。几只大鸟啄得咣咣巨响,红光罩却纹丝不动。 于子辉的青羊剑就不一样了,宛如无物一般,带着青光冷气嗖得从罩内飞出来。青羊剑绕着大鸟飞过一圈,瞬间,它们的羽毛和血肉被剪得如黑色雪片一般四下乱飞。 大鸟们疼的吱呀狂叫,有几只吃不消打斗,扑腾着要飞走。可是飞行需要的羽翼已被剪落,哪里还能飞起来呢? 于子辉呵呵冷笑,好整以暇,像串烤串一般,一只一只穿胸而过。 有两只大鸟早早蹒跚着逃走才幸存下来。它们呱呱大叫,跛着脚,像蠢笨的大鹅一般,着急忙慌得钻到树林里去。 又是一场绝对的胜利。 阿铛收了光圈,惊鸿剑稳稳得落到她手中。 就连于子辉也不得不惊叹她的脱胎换骨:“阿铛,你灵力涨的那么快?” 阿铛有些羞怯,却更多欣喜得回答:“每次我用过灵根,灵力似乎就涨一些。加上你们最近给我补太多灵丹,后劲足着呢。” 于子辉:“确实是如此。灵根长养,实力都是实战中来的。” 阿铛心中颇有感触,她伸出手,就着阳光细细观察。 因为御剑,她手面上长着一层薄茧,最近这层薄茧愈发坚硬。薄茧之下,是一只纤长白皙的手,透过阳光,隐约看到皮肤下红红绿绿的血脉和灵根。 灵根脉色是青绿的,却有些珠光在内微微游走,衬得一双玉手如雕似琢。 阿铛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有一双这么美的手。 阿铛将手对着光,紧紧攥起来。 这么美的手,终有一天,一定能靠自己掌握自由,抓住自己的命运。 再也不用处心积虑得思考,每天,该怎么活下去。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但奇怪的是,日光还在当头照着,角度一丝都没有偏移。 想来因为这是魔域幻境,做出这个幻境的人,也不爱讲究这些细节。若能将人没日没夜得累死,他们可是巴不得呢。 他们一路上遇到更多妖魔鬼怪,阿铛渐渐力不从心。 于子辉江湖经验丰富,在他精疲力竭砍下一只绿毛怪的头颅后,蓦然想到一点,大喊:“糟了。我们中计了。” 惊鸿剑贴着龟壳巨兽柔软的脖颈刺入,鲜血飙出数米高,龟壳巨兽轰然倒塌。 阿铛将惊鸿剑收回手中,气喘吁吁问道:“中什么计?” 于子辉拧眉解释:“按理,我们灵根会随着实力渐长。但我们却渐渐乏力,这说明这些魔怪越来越厉害。” “魔怪越来越厉害,这不是也正常?” “不对,这是迷宫。”于子辉摇头:“若我们走错,魔怪实力会随机分布。但现在越来越难,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走对了。 阿铛和于子辉走了一条正确的路,一路上魔怪等级才会越来越高。 而最终他们会碰到大波士! 阿铛,醍醐灌顶。 却顿时生出沧海桑田的无力感:这条路真不该让他们来走。 任逍和月龙山挥一挥衣袖能打发的魔怪,却要让他们没完没了缠斗上一天! 娘的,狗任逍,一定是故意让他们这么选的。 任逍和月龙山这一队,比另外一队先从错误的道路上返回。 他们赶到阿铛和于子辉这里的时候 分卷阅读32 ,看见的场景—— 一只擎天巨兽,头长得像硕大野牛,眼睛像两颗血红灯笼,身子却像小山丘般高大的猩猩。它浑身弥漫着暗色的魔雾,随着诡谲黑雾的波动,阵阵暗哑吼声传来,刺挠着人们的耳膜。 巨兽的魔掌就如同成人一般高,带着开山辟海的雷霆力量向于子辉和阿铛挥来。 若是被打中,那可能就会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叮得一声,带着血雾消失于天际。 于子辉和阿铛俩人,在此巨兽面前犹如跳蚤一般,为了避开巨兽的刚烈掌风四处窜跳。 青羊剑和惊鸿剑,一青一红,裹挟着着雷霆万钧的灵力呼啸而来,一碰到那巨兽的皮肉,就乒铃乓啷得又掉下来回到他们手里。 这巨兽,从上到下一身钢筋铁骨,根本无懈可击嘛! 阿铛一头一脸的灰尘汗水。 她被魔怪掌风扫到多次,半边脸颊在地上擦出大片血痕,青红一片。 她早已疲惫不堪,哑着嗓子大声问道:“辉哥,怎么办?这妖怪的命门在哪里?” 诶,半日不见,小家伙居然大有长进,知道要找妖怪的命门了。 于子辉也灰头土脸得好不到哪里去,拧着浓眉束手无策:“不知道。” 月龙山刚要冲上去搭救,却被坏心肠的任逍拦下。 月龙山的美目中装满问号,他解释道:“给他们一个机会,好好长养灵根。” 阿铛若此时听到这句话,一定破口大骂:尊主您有病吧!我信你个邪,你有这好心! 可是任逍这句话却正中月龙山下怀。 是呀,阿铛这辈子就是缺少历练,此次出来不就是要锻炼她吗? 这段时间阿铛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不正是印证了她教育方法的正确性吗? 月龙山这位虎妈,让人不免为她以后的孩子感到瑟瑟发抖。 这边巨兽正要将于子辉一掌拍扁,那边阿铛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想到一点:所有生命,眼睛都是相当薄弱之处。说不定那血红的眼睛,即是这妖怪的命门! 她这么一想,重新凝神静气,将灵力都注入剑尖,大喝一身:刺! 话音未落,她一跃而起。带着浑身的灵力,跟惊鸿剑融为一体,化成一道红光刺向那巨兽的眼睛,那巨兽下意识将头一抬,正刺到了他的鼻子。 鼻子上的肉也是软肉,那巨兽难免一阵刺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个喷嚏带着魔鬼的巨臭,正好全喷在阿铛粉嫩的仙女裙上,差点将阿铛熏得晕过去。 她一时支撑不住,砰得一声栽倒在地上,怪兽紧接着拂来一阵罡风,正中她的胸口。阿铛胸口感到碾碎般的剧痛,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于子辉手忙脚乱得应付着巨兽的掌风,一边着急得喊道:“阿铛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阿铛用尽全身力气抬头,喘了喘,擦去嘴边鲜血:“娘的,我大概要死了。” 于子辉心急如焚,将全身力气凝聚在青羊剑峰,从巨兽肩部跃到巨兽头顶,又从上一跃而下,刺向巨兽左眼。巨兽大吼一声,左眼闭上,但还是被于子辉剑锋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淋漓。 于子辉趁巨兽闭眼往后退的档口,忙跳到地上扶起阿铛:“你怎么了。咦,阿铛你真的太臭了!” 这节骨眼了还嫌弃她这个,“于子辉你有没有心。” 于子辉飞快摸她脉搏,虽然她满身鲜血,但好在脉搏依然雄健有力,灵根源源不绝,离死大概还差一百头这样的巨兽吧。 他就站起来踢了她一脚:“巨兽眼睛应该正是命门。快继续打!” 阿铛四肢百骸散了架一般剧痛,爬起来的时候,浑身骨头咯吱咯吱响着。她疼惜自己这副身体,就从怀里摸出瓷瓶,将任逍给的丹药一口吞下。 然后将瓷瓶往后一甩,骂道:“妖怪!姑奶奶来了,做好给老娘洗衣服的准备吧!” 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质的瓷瓶咕噜咕噜滚到任逍的脚边。 任逍弯腰捡起,如钢铁般强硬的战神之心也不免惊到颤抖:这灵药是闻名天下的杜荣草制成,可以肉白骨,活死人,说是起死回生一点也不为过,千万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一颗。 他这次给月龙铛傍身,也是想着给灵力最弱的那个留条路。 没想到她在第一关就嗑糖豆般吞到腹中。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蠢货中的巨擘,白痴中的战斗机! 那边阿铛却精神大振,胸腔胀满,浑身灵力充盈到无与伦比,仿佛可以一剑将天地斩下,一招将洪荒刺破。就连满身的腥臭味,也不再难闻。 她一跃而起,合着剑,化成一道红光,向巨兽的眼睛刺来。 巨兽怎么可能让他们再一次得逞,挥手将阿铛打落在地下,阿铛的万钧之罡厉,也只是在他厚若岩石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划痕而已。 这可如何是好? 分卷阅读33 任逍忽然在后面,闲聊似的问月龙山:“月姑娘,一般魔兽有几个命门?” 月龙山会意:“一般这种等级的巨兽,会有两个,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小相通。” 任逍点头:“对,若合而击之,巨兽一定应接不暇。” 前面被巨兽虐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听到声音:大佬来了! 既然来了,不要浪费时间,赶紧来搭把手啊。 可等了半天,大佬们动都不动,还就着日光小声讨论起“这魔兽差不多是什么等级”这些充满学术意味,却对现实毫无帮助的废话来。 魔兽半天拿不下阿铛跟于子辉,情绪似乎也上来了。 低沉嘶吼声从暗哑喉咙里滚滚而出,它挪动巨柱一般的腿脚向阿铛两人逼近。随着它的脚步,地底涌来隆隆震动。 魔兽魔力越发刚猛,于子辉急得大喊:如果大命门是眼睛,那小命门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月龙山反而评价道:“阿铛,辉哥,你们根本没有配合,散乱无章强攻,全无默契啊。” 这不是请你们俩来做选秀导师啊姐姐! 我们要死了你有没有看见啊姐姐! 阿铛撕心裂肺大喊:“阿姐,小命门在哪里?” 导师沉默了。 巨兽掌风密集,铺天盖地,阿铛应付到几乎绝望。脑子里一片空白之时,忽然闪过电视上天神与巨兽搏斗的画面。 生命最柔软的部分,除了眼睛,还有,还有肚脐。 对,一定是肚脐! 阿铛灵光顿现,说道:“辉哥,你攻击肚脐眼,我攻击眼睛,快!” 于子辉非常灵敏,瞬间融会贯通,跟上阿铛的节奏,与青羊剑合为一体,化成一道青光。 一红一青两道光,分别飞速得像巨兽眼睛和肚脐上飞去! 巨兽挡住眼睛,就挡不住肚脐,骤然忙乱间,被红青光芒贯穿身体。 它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嘶吼,山谷大地随之剧烈震动发出隆隆巨响。须臾之后,巨兽嚎叫着轰然倒地。 大地震动,震动声传出非常远,又从地底滚滚而来,轰隆轰隆不绝于耳。然后地震一般,大地开始龟裂开来,路边的石头草木咕噜噜得滚落到地底下。 红青光芒慢慢隐去,阿铛和于子辉稳稳落到地上。 泽沐和蓝丸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阿铛的粉色宫裙褴褛破烂,一头的血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但她手执惊鸿剑,水波流转的杏眼里,遮掩不住得流露出满心欢喜和踌躇满志。 甚至,有些光彩照人。 随着隆隆巨响,他们六人头顶上的天空,遥遥开了一扇巨门。 门外边是蓝天清风,门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不可得塔第二层开了,第二层的名字,叫做恐惧幻境。 第 14 章 任逍带着众人一跃而起,鱼贯着走入天门之内。 天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任逍伸出手,刚要在掌心燃起三昧真火,一道棱柱型白光咣的一声打下,将六人牢牢罩住。 任逍环顾四周,天地间一片雪白,他凌空站着,除了他,所有人都不见了。 八方六合,除了白,什么都没有。 声音也没有。 这极度的安静,本身就十分叫人恐惧。 阿铛凌空站了一会儿,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藤蔓一般从心底里爬了出来。恐惧的藤曼越长越快,很快就将她四肢紧紧缠缚,叫她不能动弹。 四周雪白,无天无地,没着没落,时间和空间不复存在,宇宙洪荒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害怕得大声呼喊:“有人吗?” 可是,她的声音消失了,无论她怎么用力,声音被寂静吞没一般,消失了! 阿铛很快浑身发抖,泪水盈盈,她努力得伸腿往前走去,脚下虽空,她还是能站着。 但她凌空而行,无论她怎么走,四周还是一模一样。 没有颜色,没有人,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走了多久,关节都似乎疼痛到出血。 阿铛产生一种幻觉,仿佛自己已这诡异的静谧吞没,而自己此时正在这名为寂静的巨兽腹中,很快就会被消化殆尽。 阿铛放弃挣扎坐下来,蜷缩成一团,臣服于自己的绝望。 听说这层叫恐惧幻境,难道就是将他们困在此间,活活熬死吗? 阿铛苍白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泪水一滴滴得掉落虚空中。很神奇得,居然在脚下翻起了一圈涟漪,涟漪一圈一圈放大,往无边无际的四周荡漾开去。 过了一会儿,她脚下无穷无尽的白,慢慢有了颜色,变成了夜晚的灰黑色。 分卷阅读34 一圈一圈得,显露了出来。 等到她脚下的夜色能更明显一些,她瞧清了那场景。 那是一个许多年前的破旧小区,小区楼道昏暗,楼门前停了许多歪歪扭扭的自行车。 夜已经深沉,远处灯光星星点点,却一点也没有照射到这个黑暗的楼道里。 一位瘦弱的小姑娘,背着沉甸甸的大书包,坐在楼道的门口等啊等。 阿铛认出了这个小姑娘,这不是,这不是小时候的自己吗? 念头一转,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她感到巨大的一股吸力拉住她,不由分说将她吸到那个小小的阿铛体内。 阿铛不由自主得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小小的自己等父母,等到饥肠辘辘。 这是一场她不想回忆的场景,她一直在心里流着泪说道:不要,阿铛,不要回家,不要开门! 可是小小的阿铛没有听她的话,转身无奈得用脖子上的小钥匙开了门。 门开后,阿铛垫脚打开客厅内幽暗的灯光。 然后她去厨房找饭吃,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打开锅,看到里面有早上吃剩的半个馒头。阿铛叼着馒头,转身要去客厅放下书包。 啪的一声,灯灭了! 然后小小的阿铛,看见她的卧室里笃笃笃得传来走路声。 阿铛呆住,她动都不敢动,细小而稚嫩的童音从她喉咙中挤出来: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笃笃笃声继续传来。 支呀一声,门慢慢开了。 那声音非常非常慢,那滋滋的声音直入骨髓,顺着神经爬入头盖骨里,头皮一抽一抽得发麻。 小阿铛身体里的大阿铛忙蹲了下来,闭上双眼,放声尖叫。 可是那小小的阿铛却吓得呆住了,她嘴里的馒头掉了下来,然后她看到—— 看到她卧室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巨大的鬼面洋娃娃。 这个鬼娃,眼睛流着血,玻璃珠子已经破碎不堪,它的手和脚,都碎裂了,吐着灰红色棉絮。 鬼娃的血越流越多,流过鼻翼,流过它碎裂不堪的衣服,流到地上,蹭的一地得晦暗不明的血…… 小小的阿铛也受不了,蹲在地上尖叫起来。 那鬼娃却没有停下脚步,嘴里发出金属刮过玻璃的声音,它尖叫着说:“是你,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它桀桀冷笑:“手脚,我的手脚呢?阿铛,我的手脚呢?” 阿铛挥舞着手,尖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剪碎的!” 鬼娃拿着手里破碎的衣服慢慢爬了过来,手中喃喃说道:“阿铛,阿铛,我的手呢?还给我吧。” 阿铛尖叫道:“妈妈,妈妈!” 她涕泪满面,恐惧极了,抱着头,拼命往角落里挤。 可是鬼娃没有放过她,继续冷笑着往她这边走。 阿铛死命尖叫着,用尽吃奶的力气尖叫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四周的声音消失了。 她抬头,发现又回到了那处纯白的空间中。 阿铛惊魂未定,浑身颤抖。过了好长的时间,才气息稍定,抽泣着瘫坐在地上。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之前萦绕着她童年的一个噩梦。 挥之不去的梦魇,怎么在这里会出现呢?难不成她现在在自己的梦里吗? 阿铛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恢复了一些神智,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用手撑在地上。 然后她扶着的地上,又开始荡起波澜,一圈一圈得往外溢去! 猝不及防,阿铛又掉落到她的梦魇里! 那鬼娃不但越爬越近,木门支呀,又有新的鬼娃爬了进来!触目之处,到处都是鬼娃留下的血腥之气,阿铛恐惧得喘不过气来,脑子中的弦崩到极点。 眼看就要断裂。 突然,她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叹气似的声音。 这声音,如清泉一般干干净净,又如月色一般冷冷清清。 他命令:“月龙铛,抬头看!” 阿铛满脸涕泪,摇头:不要不要,他们会将我吃掉! 那男人继续命令道:“这是你的梦境,不要害怕,抬头看!” 阿铛哭得一塌糊涂,窝在自己的膝盖里抖得如同寒风中的叶子。 那男人重重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花了极大力气将声音放柔,轻声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软绵绵的有什么好怕?” 这男人的声音,已经叫阿铛镇定太多太多。 她抽抽噎噎得回答:“这是洋娃娃。是我的玩具,但是她们现在变成鬼了。” 他又问:“为什么变成鬼?” 阿铛回答:“我小时候,爸爸妈妈总是不在家,只有洋娃娃陪我。可是有一天,我的哥哥把洋娃娃剪碎了,还说……” 阿铛痛哭起来,声音悲怆之极,泣不成声:“还说,他们变成了鬼娃,会回来找我续命!”b 分卷阅读35 r   她放声大哭:“洋娃娃是我的好朋友,我哥把它弄成那样,它一定很疼很疼,就会来要我的命!我欠它的,我欠它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那男人才提醒她道:“你的洋娃娃,也许并不要你的命。” 他顿了顿,声音又严厉起来:“抬头看!” 阿铛将头埋在膝盖中,怎么也不肯抬头。 那男人似乎很无奈,咬了咬牙。 他尽量放柔声音,循循善诱:“既然它是你的好朋友,难道你没话对它说吗?” 有的。 阿铛有话对它说的。 阿铛抬起脸,红肿着眼皮,对已经近在咫尺的鬼娃,真真切切得说了一句话:“谢谢。” 那鬼娃呆住了。 这表情在它恐怖血腥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那鬼娃呆了一呆,龟裂成蜘蛛网的嘴唇忽然扯了扯,冷笑了一下。 它发出金属一样支呀支呀的笑声,这笑声让人毛孔都在颤抖。 鬼娃说道:“来陪我吧,阿铛!” 说完,伸出一只残破的血淋淋的手,去抓阿铛的脖子。 在幽暗的光亮中,阿铛却分明瞧见了那残手上的棉絮。 那是阿铛那可恶的哥哥剪破的,洋娃娃一定很疼很疼。 阿铛就伸手握住了。 软绵绵的。 还是软绵绵的。 阿铛就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糯糯!对不起,糯糯!” 对不起,糯糯,我没有保护好你。谢谢你,糯糯,陪我度过那段孤独到极点的时光。 糯糯,我好想你啊! 糯糯! 那鬼娃,听到糯糯这两个字就呆住了。 破碎的蓝眼珠子,里面有光在隐隐波动。它脸上的血痕,就慢慢,慢慢,一点点,开始消失。 它的嘴巴也动了动,龟裂的纹路也慢慢开始消失,消失到最后,它微笑的唇角似乎也微微动了动。 鬼娃慢慢变小,满屋的血腥也在潮水般隐去。 阿铛抓住糯糯的手,忙唤道:“糯糯!” 鬼娃依然逐渐变小,变成普通洋娃娃大小,叹气似的叫了一声:阿铛。然后就像一只破败的棉絮,扑得一声,掉到了地上。 房屋里的灯光慢慢亮起来,将四周照成橘黄色。 糯糯。 原来糯糯在梦境里,是来找阿铛告别的。 阿铛伸出手,刚要拿起糯糯。 忽然,四周剧烈得震动起来,仿佛地震一般,要将房屋震碎! 阿铛勉强站起来,环顾四周,心中大骇!只见头上的屋顶慢慢融化,变成了闪烁着星光的深沉夜空。她四周的房屋墙壁,像冰淇淋一般,缓缓得融化倒塌,倒塌后,却露出了铁锈斑驳的墙面。 哦,不是墙,是有着巨大玻璃窗的破旧公交车! 慢慢,她发现自己背着沉甸甸大书包,坐在一辆残破的公交车里。 阿铛此时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她认出来了,这是她从小通勤上学时坐的公交车。这辆公交车总是晚点,她一个人要等很久很久才能等得到。她的爸妈,从来不会去学校接她。 无论刮风下雨。 那时候的阿铛,真的好孤独啊。 她坐在公交车的最尾部,摇摇晃晃得,无休无止得往前开去。就像她的噩梦一般,无休无止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对,这是她的另外一个噩梦。 满车子的人,都背对着她坐着,到时候,会一个个慢慢转过脸来,朝她笑。 有的脸,长得有些像她几个同学的共同体,他们会笑着说:阿铛啊,你们家好穷啊,你是不是你爸妈厕所里捡过来的呀。 有的脸,长得像她几个任课老师的共同体,他们会皱着眉头,惨白着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大声嘶吼:阿铛!你是不是废物?辅助线都画不好,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们都会上来掐她的脖子。 忽然,公交车一阵震动,停了下来,上来一个白衣服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及地的白衣长裙,所到之处阴风恻恻,她哪里都不坐,偏偏在阿铛边上的位置坐下来。 顿时阿铛仿佛被放到冰库里,凉风阵阵。 阿铛不敢看她,头转到车窗那边,泪水却如下雨一般滚落下来。 她身体反而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浑身被禁锢住,一丝一毫都不能动。 那女人却凑到她耳边,叹气似的叫她:阿铛。 阿铛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大声喊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女人却没有停下,用手覆上她的脖子:阿铛,看看我。 那女人所触之处如针刺一般冰凉,她还哼哼哼得笑了起来。 阿铛继续尖叫,可这满车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动都不动。 公交车继续往前开去,车窗外的掠过这 分卷阅读36 个都市车水马龙的夜景,可这跟阿铛毫无关系。 她入坠冰窟。 这时,那男人冷冽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出现。 他却好奇得问道:“这是什么?” 阿铛听见他的声音,脑子里的弦松了一点点,她哭着说:“什么是什么?大哥你这个时候不要聊天好吗?” 男人问道:“你现在坐的这辆,这辆是车吗?为什么没有马拉?” 阿铛泪水四溢:“公交车啊,公交车你不认识吗?求求你快把女鬼拉走,我要死了啊啊啊啊!” 那女鬼在她耳边,继续哼哼哼得笑起来,那笑声让阿铛每个毛孔都张开,她快要晕了过去。 在阿铛晕过去前,那男人才回答说:“你别怕,快将女鬼辨认出。” 阿铛勉强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努力要扭过自己的脖子。 可是,那女鬼的手也卡在她的脖子上,她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冻住了。 她泪如泉涌,死期到了! 第 15 章 这个时候,那女鬼却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废物!不中用的东西。” 阿铛恐惧、难过到了极点,听了这话,反倒升起一些愤怒,那愤怒,倒些微得变成了一点点勇气。 阿铛一边哭,一边反驳:“我才不是废物!” 那女鬼在她耳边,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继续说道:“你怎么不是废物?你对这个家庭一点贡献都没有。你以后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我生你有什么用?你不就是个废物吗?” 阿铛听了这话,定了定神。 她努力扭动自己的脖子,脖子发出瘆人的咯吱咯吱响,她却还是努力得转过去了,问道:“原来,你是我妈?” 原来这个困扰了她许多年的噩梦,是她的妈妈。 女鬼脸上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眼睛却是血红欲滴,黑发如墨铺在脑后,氤氲着死气。她瘦骨嶙峋的手指紧紧掐着阿铛的脖子,嘴边噙着冷笑。 阿铛却认出来:“你是我的妈妈。” 她的心,一寸一寸结冰。 那女鬼尖声笑道:“是的。我生了你,当然也可以让你死。” 阿铛心冷到极点,却倒是生出了无穷的麻木出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恐惧也消失了。 阿铛伸手抓住卡住她脖子的手,用力挪开。 那女鬼力气很大,纹丝不动。 阿铛闭眼,凝神静气,开始找自己体内的灵根。 过了许久,灵根,动了动。 灵根一动,阿铛迅速长大,再也不是一位背着大书包的小女孩。 她的头发慢慢变长,挽成几道宫髻,上面插着一个青铜色红宝石簪子。 她的脸色恢复粉白,长眉若染,明眸皓齿,身穿粉色的宫纱,将她烘托得如珠似玉。 阿铛的灵根,流到她的指尖,女鬼那一点点怨力,在她的灵根面前,根本是以卵击石,不值一提。 女鬼坚韧如铁、冰冷如雪的手,轻易得被阿铛拿开。 阿铛看着女鬼愕然的双眼,慢慢说道:“你是我的妈妈,但也不是。” 女鬼呆了呆,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不是?” 之前阿铛不敢看她的脸,此时仔细一看,那女鬼脸上仿佛涂了一层面粉般死白死白,嘴唇用大红色唇膏非常草率得涂抹,这妆容在公交车晦暗的灯光下,其实显得有些滑稽。 阿铛缓缓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我的妈妈,虽然更喜欢我的哥哥,更偏袒我的哥哥。但从来没有想过让我死。她生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对,阿铛知道的,所以她没有恨她的妈妈。 那女鬼听闻这话低下头,许久之后,又笑了笑。 她眨了眨眼睛。血洞般的眼睛里,倒是流下了一滴清泪。 公交车大为震动,仿佛又遇到了地震。 天地顿时撕裂开来。 阿铛下意识得闭上双眼,眼睛一睁开。 四周雪白。 这是没完没了了吗? 阿铛忽然升起巨大的愤怒,她灵根唤起的灵力还在身上奔逐。 她抽出腰间的惊鸿剑,大喝一声,“开!” 所有灵力凝聚到剑尖,又往前疾风暴雪一般飞射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无边无际的雪白,发出清脆得一缕爆破声。 然后,爆破声连绵不绝,噼里啪啦得,雪白的空间,宛如碎裂的玻璃一般龟裂开来,碎玻璃不断掉落在地。 露出外面,子夜一般的万顷星河。 星空璀璨,漫天星斗在湛蓝苍穹下熠熠生辉,星河萦绕着幽白又糅杂着暗紫色的星团,在玄铁石地面上,投下点点荧光。 星团,以极慢极优美的姿势缓缓移动。 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背着光,慢慢向她走来。 那男子 分卷阅读37 头上玉冠反射着冷白幽蓝的光芒,在这无边无际的沉寂中,却显得无比亲切。 阿铛顿时生出劫后余生的松懈,一阵脱力,瘫倒在地上。 任逍走到她面前停住,微微弯腰,向阿铛伸出手去。 阿铛努力平稳气息,抬头看向任逍。 此时的任逍,脸上没有讥诮,没有嘲讽,没有不耐烦,没有目中无人。 他明净的脸庞浸润薄薄星光,清澈的眸子中,甚至带了一丝温柔。 任逍向她伸出一只手掌。 这位月龙铛,其实挺勇敢,没他想象中那么无能。 阿铛伸手,扶住他,借力站了起来。 不用说,之前在幻境中在她耳边密语的,就是任逍。 “谢谢尊主。”阿铛心神疲惫,哑着嗓子说道。 任逍听了这话,脸上的讥诮、嘲讽和不耐烦顿时活了过来似的,他瞥了一眼阿铛,忽然问道:“你的梦境在什么地方?怎么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奇景?” 阿铛脑中的麻木渐渐退去,涌上了无穷无尽的悲伤,她没有心绪应付任逍的问话,但还是简短而礼貌得回答道:“大概是我上一世的情景吧,梦中偶会出现。” “哪里?” 阿铛摇头:“不记得了。” 任逍却上了心,沉吟了一会儿。心想,回头尘埃落定,一定要去找找这些好生奇妙的景色。 两人正各有所思,月龙山、泽沐和蓝丸诺御剑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他们边上。 阿诺问道:“阿铛,你没事吧?” 月龙山上前,仔仔细细翻看阿铛的衣服,端详阿铛的脸色,下了定论:“还好,没事。” 泽沐一脸紧绷,听了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 阿铛虚弱得伸出手,猛地抱住月龙山再也不撒开。月龙山搂住她,心中了然:每个人的梦境都极端恐怖,暗藏着自己深处最恐惧的事物。 阿铛居然战胜了,真是可喜可贺。 阿铛紧闭双眼,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谢谢阿姐,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的关心,爱护我这个祖国的小花朵。 月龙山拍着她的背安抚。 泽沐这时才发现少一个人,他问道:“咦,于子辉呢?” 于子辉也太废物了吧,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大家飞到于子辉所在的巨大水晶透镜面前。 原来,阿铛在里面的时候以为是无穷无尽的刺眼白色,其实在外面看起来,却是一个巨大的、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的水晶透镜。 人在里面的所作所为、表情动作,在外面瞧着,真是纤毫毕现、一览无余。 只见于子辉在水晶透镜里,跪倒在地,用手覆着脸,痛哭流涕,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居然在地上蠕动起来! 我的妈呀。 众人心想,若于子辉知道大家此时在外面围观他,这耻辱足以杀人灭口! 阿诺用双手覆上双眼,说道:“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其他人也唉声叹气得背过身去。 任逍上前,用手贴上那巨大的水晶透镜,闭眼感受于子辉的梦境。 不知道任逍感受到了什么,居然也浑身一抖,差点从于子辉梦境中飞出来。 这个于子辉,平时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上辈子是一条鱼吗? 他此时居然身处一个巨大的海洋,可是,却是蚯蚓、蛇和白色蛆的海洋!那无穷无尽的软体动物,在他身上不停的蠕动,爬来爬去。 于子辉捂着自己的口鼻,以免有虫子钻进去,但是铺天盖地的爬虫实在太多太多了。 任逍忍住身上的恶寒,大喝一声:于子辉,破! 于子辉拼命摇头,任逍继续大喝一声:于子辉,破! 听见任逍的声音,于子辉也恢复了一些些神智,他试着去找自己的灵根。 又喘息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他的灵根。 任逍将手在水晶透镜上放下。 过了一会儿,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起,于子辉的水晶透镜从上到下碎得干干净净。 于子辉睁开眼睛,见到星空下的众人,恍如隔世。 众人头顶的星空,传来隆隆巨响。 须臾,一道闪着蓝光的门出现,下一层幻境的门已开启。 恐惧幻境结束了,这幻境引发的是所在之人内心最为恐惧的幻觉。 但经历这恐怖幻境之后,众人都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定是设计这幻境的主人。 简直邪恶到了极点! 据古籍记载,第三层幻境的通关密语,是贪婪两个字。 众人面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墙,城墙上烽火高燃,箭矛林立,士兵巡逻稠密,戒备森严。 于子辉念拱形城门上的灰色浮雕字:“逐鹿城”。 这是座繁华的人间边防之城,中间一条河流将逐鹿城一分 分卷阅读38 为二。 河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川流不息,店铺里的商店琳琅满目,客来商往,络绎不绝。 只是他们六个人却知道,这满目的热闹之下,蕴含着多少暗流涌动。 任逍找了一件颇为富丽堂皇的客栈,让众人住下,调养生息。 阿铛好好得休息了一晚上,睡得昏天黑地,几乎人事不省。第二天醒来,顿觉神清气爽,浑身焕然一新。 虽然这已经是人间数星级客栈,但跟仙界的建筑装饰相比,还真的是犹如云泥之别。 阿铛一边扶着客栈楼梯扶手拾阶而下,一边心里细细碎碎得怀念如今想来已经非常遥远的蓬莱仙山。 嫌弃这个客栈破败的,显然还有一早起来就脸色不虞的、某位至高无上的尊主。 任逍瞧一眼店小二精心炮制的龙井。 茶具粗粝厚重、金边描花非菊非兰一言难尽。这龙井虽不一定是陈茶,沏的火候却不对,一汪本该碧绿清亮的茶水,此时却是绿中透黄。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喝过水,能不能喝一点稍微过得去的? 好气。 任逍一人不乐,满座皆忐忑。 包厢内微妙不安的气氛,跟神清气爽推门而入的阿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铛心情愉悦得坐下,眉开眼笑问月龙山:“阿姐,你们早上要吃早点吗?” 仙人肯定是不会吃早点的,就算有,也得是灵芝仙草,现在条件不具备,喝点热茶凑合凑合吧。 月龙山给阿铛倒了一杯茶:“喝点水,我们待会就出发,瞧瞧有什么可疑之处。” 阿铛将水一饮而尽,然后笑道:“嗯,我昨晚看到城门口有许多人在围着,可能有线索,我们也去看看吧?” 任逍闻言冷哼了一声,这声音顿时将满屋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阿铛看向他,心中颇为讶异,这位尊主牙疼还是有起床气?她这才说了一句话呢,老大又哪里不爽了?更年期提前是种病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莫非是因为阿铛礼数不到位的缘故? 阿铛就这么推门进来,连安都没请,这任逍最要脸面。 众人心中一叹,任逍脾气古怪,阿铛居然看上他!真当是情路坎坷。 泽沐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身为未来大舅,责无旁贷要缓和这气氛:“尊主,这茶粗粝,不堪入口。我们蓬莱山庄倒是有一株万年茶树,每到初春时节,茶叶嫩芽勃发,最适合采来发酵炮制独一无二的白毫银针。今年春天,我们已供奉给尊主,尊主觉得口味如何?” 任逍对蓬莱山庄的独家茶叶印象颇好,他点头:“你们庄主有心,蓬莱银针清冽回甘,幽香扑鼻,不可多得。” 泽沐微微一笑,颇有些掩饰不住的自得:“尊主您有所不知,那银针炮制过程繁琐,尤其今年春天,我们阿铛突发奇想,在炒青揉拧之时,加入珠望仙花,花香糅合白毫自身的独特清香,浑然天成、提神怡情又助修为。” 他顿一顿,终于说出重点:“说起来,我们阿铛真是秀外慧中呢。” 于子辉呛了一口,伏在桌案上咳:哥,你的自尊心被狗吃了啊哥。 阿诺在桌下忙踩住于子辉的脚,暗暗使力。 泽沐神情依旧端雅,波纹不动,他看向阿铛:“阿铛你古灵精怪,不如来年再奇思妙想,做一些更奇特的茶,单独呈给尊主,可好?” 阿铛原本事不关己得小口啜饮茶水,泽沐的苦心她半分都没有感受到。 此时听见泽沐的话,却顿时想起一件事:哈,师兄你要唠这个我也是可以的。 她眉飞色舞接过泽沐话头:“哥,确实如此。我知道在岭南有一独特的制茶秘法。依法而制,茶香醇厚不可比拟。到时候呈现给尊主,尊主大人一定会感动的。” 阿铛如此捧场,其他人涌上浓厚兴趣:“哦,什么秘法,说来听听?” 阿铛正经八百得说道:“茶叶发酵之前,要炒青揉拧。听说在揉拧的时候,让女子光着脚踩,会让茶香浓酽。脚越脏,茶越香。尊主,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亲自踩…… ” 任逍啪一声将茶杯敲到桌上:“不用了,谢谢。” 白毫银针,卒。 气氛,更尴尬了。 就在这时,包厢大门被人砰得一声推开,一大班带着盔甲的官兵涌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面如锅底,声如洪钟得问道:“你们是谁?揭了告示?” 第 16 章 原来任逍不习惯人间的床铺,一早就不耐烦得起来,去揭了城门口的告示。 那告示通告最近城中有许多未婚姑娘莫名其妙就在香闺中失踪,不知去向。谁有线索,举报有赏。 不用说,这正是这一层线索所在。 众人被官兵带到城主顾萧何所在的城主后衙。 顾萧何是逐鹿城城主,也是边防的守卫大将军。他的议事大厅冰冷 分卷阅读39 肃杀,门外列着几排宛如泥雕木塑的守卫。大厅左边放置阴森冰冷的十八般兵器架,空气中微微流淌着甜腥之气。 顾萧何自己,则是一位面如古铜,不苟言笑的冷峻武将。 他的冷峻,跟任逍的冷不同。 任逍的冷,是冷冰冰的,漫不经心的,眼高于顶的冷。 而顾萧何的冷,却是带着血腥气的、混沌的、厚重的冷。这是他带兵多年,双手沾染了鲜血,硬了心肠的缘故。 顾萧何从未见过六位这样的人物。 他们六个人都长得十分精致,带着无以言表的、清冷温润的气质。虽然他们配着剑,却周身氤氲着柔和的光晕,与他的议事大厅格格不入。 为首的那位俊若天人,却带着目空一切的睥睨。光被他瞧上一眼,顿会觉得自己污秽不堪。 顾萧何这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听过各种精彩纷呈的故事,算得上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湖。只消几眼,他心里就有了计较。 他稽首问:“请问各位仙长所谓何来,仙乡何处?” 任逍红润的嘴唇勾了勾,心想算你有眼光。 启唇说道:“我是任逍,我们六人游历到此,见你们城墙上贴着告示。想来为世间排忧解难也是我等的责任,所以就揭了榜,来听听是什么缘故。” 排忧解难个鬼,要不是被逼无奈,你哪有闲心管这些小事! 阿铛在心里腹诽着。 顾萧何却恭恭敬敬为他们看了座,又奉上新沏的茶,将事情娓娓道来。 自从三年前开始,每个月月半都有妙龄女子失踪。并且都是在半夜凭空消失,算起来已经有数十号人了!顾萧何刚开始不以为意,他也确实没条件派兵将城中妙龄女子都看守起来。乡绅富豪有条件的,自己请了许多看家护院。 但该消失的,还是会莫名其妙消失。 有些小姑娘消失的时候,旁边的丫鬟还在摇着扇打着盹,眼睛一眨,人就不见了。从各种蛛丝马迹上看,不可能是普通人所为,只能是某种怪力乱神的手笔。 今晚又是月圆。 城中人心惶惶,家中有女儿的更是张皇失措,纠结到城中衙门口,闹闹轰轰要顾萧何出个主意。 有了任逍等人主动请缨,顾城主放下顾虑,将城中所有的妙龄少女都关到府衙,派了重兵看守起来。 月龙山、月龙铛和蓝丸诺,将配剑念决化成发簪别在头上。再装作普通女子,躺在各自的闺房里小憩。 这三位少女,若玫瑰,若兰草,若海棠,各有各的美。 却不知道这魔怪要选哪个? 夜色深沉,铜炉里的燃香像乳白色灵蛇一般溢出,又在半空中一点一点消散,将屋内一切都染上若有若无的甜香。 甜香温柔,催人入梦。 阿铛等得累了,恍恍惚惚似乎打了个盹。就在这半梦半醒之中,听到吱呀一声。那声音尖锐,瞬间击碎阿铛的朦胧梦境。 阿铛双眼一睁,顿时水波清明,她捕捉到眼前一团混沌光影一闪,从窗外掠过。 她从床榻上一跃而起,随着衣袂翻飞流转,身形像箭一般划出窗户。 一声呼哨,周围几道白影也如神光起落,纷纷站到她的边上。 但从阿铛窗外逃走的混沌光影,在各种黑漆漆的屋顶上飞掠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飞得老远。幽蓝的天空中嵌着清冷的圆月,月朗星稀,却将那混沌光影的轨迹照得清清楚楚。 魔怪太警觉,稍有不对,就叫它逃走了。 任逍没去追,看着光影的方向,平静得说道:“往西北边去了。” 顾城主命人点灯,将议事厅内照的如白昼般通明。他拿出一个巨大的地图,指给他们看:“西北边,却有一座山。” 什么山? 顾城主却踌躇起来,他背着手,在大厅里绕了好几圈。看来他对那妖魔实在恐惧,以至于哪怕仅仅是描述它,都觉得千斤压顶,喉头哽住,无法组织合适的语言。 半天之后,他悠然叹气:“这个妖怪,神力惊天动地。若真是它搞的鬼,那实在太难办了! 原来,逐鹿城西北边,有一座高山,因为状似鹿头,所以叫鹿头山。 几百年被一名唤兀脱的魔怪占据。这魔怪如烟似雾,让人瞧不清它的真身,有人说是男,有人说是女,变化无穷。兀脱占据了鹿头山后,吸食鹿头山的灵力,山间花鸟虫兽供着它,勘勘够用。所以跟逐鹿城百姓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二十年前,顾城主从京城中被派到此地,镇守逐鹿城后,也动过清理鹿头山的心思。 军队也派过,仙长也请过,甚至自己也亲自去兀脱的洞里去过。 那魔怪如烟似雾,行动飞快。刀枪剑戬,万钧之力打到它身上,都似打到云雾中一般无力。 出招的人精疲力竭,魔怪兀脱依然生龙活虎。 也请了仙长御魔师做法,要逼出它 分卷阅读40 藏在云雾中的真身。可能是请到的仙长灵力不够,就算打向兀脱的白色灵力发出能撼天动地的力量,最后总是被黑色的魔力缠绕,越缩越紧,以至于消失无形。 真身没人能见到,最后还是那些仙长被它丢出洞外,滚到山脚下,奄奄一息。 不过这兀脱,虽说拥有可以翻云覆雨的魔力,几百年来,倒真也没有主动骚扰过逐鹿城中的百姓。 既然如此,为何它又三年前忽然来掳走妙龄少女呢? 鹿头山山势险峻,因为地处温暖潮湿,所以山林茂密,长养着各色杂草灌木。 任逍带着五个人,在前头开山辟路,艰难得行走。顾城主带着一众亲卫兵跟在后头,寸步不离得跟着。 无边无际的绿色山林,仿佛是墨黑墨黑的棉袄,将鹿头山紧紧包裹住。 树木交错的枝丫茂密得伸展开,织成不规整的屋顶,将所有的阳光都挡在外面。显得森林里昏暗不明,神秘莫测。 但是秋虫叽叽、翠鸟啾鸣,穿过层层叠叠的叶子传到人们的耳边。这森林虽然幽暗,却是灵力十足,生机黯然,魔怪在此心无旁骛的修行,那确实是最好不过的风水宝地。 一路上荆棘丛生,众人行走了大半日,除了偶尔越过的山鸡野兔,或者是哧溜转过去的田鼠,真的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 兀脱简直要变得,像是顾城主随便想来打发他们的一个传说。 阿铛浑身酸软,又开始突发奇想:“早知御剑就好了。” 可是御剑,又能瞧到什么? 这丛林,到处都是苍天古树。那兀脱狡兔三窟,也不知道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他们是来寻魔,并不是比赛谁能先登上山顶。 阿铛这态度涣散军心,任逍横了她一眼。 阿铛看到任逍的脸色,瘪瘪嘴,继续用剑横扫过一地的花草,快步往前走去。 蓦的,阿铛被脚下藤蔓一袢摔倒在地,手中惊鸿剑捉拿不稳,掉落在草丛中。阿铛忙坐起来默念飞鸿剑的名字,可是怎么念,飞鸿剑都毫无呼应! 阿铛心中大惊,怎么回事?不在服务区了吗?飞鸿剑可是她性命攸关的宝剑! 她趴在地上,扒拉开各色杂草,找她惊鸿剑的下落。一边找,一边唤着:“惊鸿剑!惊鸿剑!” 阿铛边摸边爬,终于在爬了十米左右以后,寻摸到地上有一个成年男人脚印大小的洞。 惊鸿剑难道不小心掉进去了? 阿铛趴在地上,眯起眼睛往洞里瞧了瞧。 一瞧,她惊得魂飞魄散。这洞里,也有一双带着血红色蛛丝的阴戾眼睛从里往外看! 阿铛尖叫一声急忙坐着往后退:“救命!这洞里有人!” 她一出声,就吸引了任逍等人的注意力。可是来不及了,随着一声巨响,一团巨大黑色云雾破地而出。成吨的土块和石块从半空中窸窸窣窣掉下,阿铛避之不及,被其中一个硬块砰得砸到额头,然后掉到阿铛的裙摆上。 阿铛额头吃疼,她低头一瞧,只见裙摆上一个人骨头正用黑黝黝的洞眼看着她! 阿铛尖叫着把骨头往边上一扔。 就像阿拉丁神灯里的巨灵神一般,那云雾里若隐若现,藏着张横肉丛生、死鱼眼凸出的大脸。那大脸仿佛是造化恶作剧一般随意揉捏生长出来的,丑陋之极。 这就是传说中的兀脱。兀脱正盯着她看! 那足有十几米高的黑色云雾翻滚,兀脱发出雌雄莫辨的声音,骂道:“这是谁的破剑!” 乱扔垃圾!砸到鬼鬼怪怪也是不好的! 说完,将闪着红光的惊鸿剑咻的一声掷向阿铛。 阿铛高仰着头,被近在咫尺的兀脱吓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扑腾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反应。幸亏惊鸿剑认得主人,一到她边上就嗡嗡着停下。 否则,阿铛就算不死,胳膊和腿至少得留下一条。 任逍见到黑雾,脚步一顿腾空而起,往黑雾处飞来。 但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那云雾中已经伸出一只巨灵掌,抓向阿铛的脖颈。 阿铛实在离他太近了,避之不及,被他抓个正着! 于是眼前一黑。 睁开眼,就被进度条君抓回昨天早上! 中间横跨一天一夜,剧情实在太多,不厌其烦得又要全部重新过一遍。 任逍又带着他们爬山。 阿铛拖着羸弱而又注定比别人多付出辛劳的身躯,背着剑佝偻着在后面爬山。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爬山! 她都是手脚并用用爬的。 阿铛喘着粗气,下定决心离那个兀脱的小山洞远远的。 以任逍的能力,这个烟雾一样的魔怪,不一定能挨得住他甩一甩袖子。她这不算临阵脱逃,只能算合理保存战斗力。 魔怪,还是交给大佬打吧,她这种小兵,就爬在后面打扫卫生就好。 分卷阅读41 没过一会儿,前方果然轰然巨响。成吨的土块和石块如同爆裂一般冲上半空中,又像是山体坍塌,大堆石土轰隆隆得滚下,一大团几层楼高的黑雾涌上半空。 有人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正是兀脱。 阿铛将最佳观影现场交给任逍大佬。 但毕竟好奇,她猫下身子,悄悄跟上前去准备找个边边角角看直播。 终于发现有一颗碧桃树后是绝妙的位置。此时正是秋天,树叶稀疏,她躲在树后面,以极佳的视角观察任逍几人与那魔怪对峙。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得听到任逍清朗醇厚的声线。 任逍对着泰山压顶一般巨大的兀脱,却气定神闲,态度跟早上喝茶时一般无二:“兀脱,你这三年虏来许多少女,你将她们藏在何处?你要做什么?” 兀脱这魔怪,在不可得塔中一直呆着。这里时空跟外头的完全不同,它哪里会认识眼前这一位,是统御太华仙山的尊主?它以为又是逐鹿城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便宜法师。 兀脱吱吱呀呀鬼笑起来,黑雾随着笑声弥漫成黑气,渗透入四周草木。 森林笼罩着死气,显得愈发阴冷:“我这几百年来,蛰伏于此地,就是为了修生养息。三年前,我的内丹练到最紧要之处,需要妙龄女郎的干净甜美的灵气。那些女子能成为我体内灵丹的一部分,岂不是她们的福气?” 既然已经得到兀脱认罪的口供,那就打死得了。 很讲道理的任逍,唇瓣嘲讽得一弯,心中已经默念剑诀。 任逍虽然也是剑仙,但从未佩戴过剑,也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过。 阿铛聚精会神,倒要瞧瞧任逍有什么手段,使得是什么招式。 只见任逍右手伸出一边,然后手心燃起一簇白色烟火,那烟火越来越高,灵力愈发浓稠。烟火骤然一跳,跳到足有一人高,任逍手一抖,往兀脱处打了过去。 兀脱冷笑一声,避都没避。 他的黑烟弥漫四方,有色无形,用什么武器来打,最后的归宿都是扑个空。 风驰电掣一般,白色火光袭来。他仰天大笑,笑的是这年轻人的年幼无知。笑声才刚发出啊的音节,他忽然感到一阵灼痛。 笑声戛然而止。 他身形迅速往边上避,但太晚了,他浑身烟雾被灼伤烧个大洞! 兀脱疼的倒吸一口气,他心头火起,身形往下一蹲。顿时,他身下的草木往后噼里啪啦倒了一片,腾出大片空地来。 那罡风袭来,把阿铛前面的碧桃树打得往后一昂,又将阿铛的额头打得生疼。 兀脱却借着力往天上一跃,一团黑雾跃到半空中,遥遥望去恍如黑火一般,劈里啪啦发出白色的电光。 任逍负手,身形拔地而起跃到半空,他周身白色灵力溢出,骤然灵光大盛。 两人在半空中对峙起来。半空中,一黑一白,两团云雾。兀脱率先发威,黑雾飞速得旋转,黑雾内里一阵电闪雷鸣。忽然一道道电光打出,不但往任逍身上打去,他们身下,山上站着的众人也糟了大殃! 任逍伸手,一道粗重的灵光从他手心涌出,冷光如练,将兀脱的黑雾团团捆住,越缚越紧,几乎要将兀脱的黑雾捆成了8字型。 兀脱哪里肯束手就擒,它费力的挣扎,倒是射出更多的电光出来。 他气得大叫:“你是谁?” 任逍冷笑:“塔中幻境的屈屈小魔,倒也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兀脱心中恨极,用了吃奶的力气挣扎,只是他越挣扎,任逍的白练越紧。兀脱脸挣得通红,又渐渐力气不接,由红变白。 山上众人有的用剑将兀脱的电光打回,有的,比如说阿铛跟其他凡人,只能在树下四处躲避。阿铛躲到一颗古树下,古树巨大的树冠如盖,牢牢将她遮蔽住,丝毫不能看见他们天上到底在做什么。 阿铛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安心得想着:任逍尊主,还是值得信任的。 她气都没喘匀,一道闪电顺着树冠劈了下来,她又晕了过去。 娘的,树木导电啊! 晕倒之前,阿铛恍然大悟。 第 17 章 进度条君拉回去,阿铛又回到昨天早上。 她扶着客栈楼梯,翻着白眼、累的半死、气喘吁吁往下走的时候,深刻体会到:她待自己如初恋,可编剧待她如后妈。 别人过个一天,她相当于过了三四天! 这对灵力微弱的她而言,何其不公! 不行,用任逍白眼保命这条策略,有它明显的弊端,太费力气了! 阿铛被虐得不行了,她决定排除万难,跪在金主爸爸的西装裤之下,去刷任逍的好感值。 可她万万没想到,资本好跪,任逍的好感难刷。 在客栈包厢里喝着蹩脚龙井的各位仙君,绝没想到包厢门打开后,会进来这样一位阿铛。这位阿铛有些灰头土脸,仿佛随时要脱力 分卷阅读42 倒下,却强颜欢笑,眼神勾勾得看向主位。 主位上坐着神情不虞的任逍。 虽然阿铛笑容扭曲,带着不易察觉的倔强和绝望,诸位仙君却顿时心领神会。 “尊主,早上好!阿铛给您倒茶。”阿铛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乖巧得为任逍倒茶。 任逍本来见她来的这么晚,气色也不太好,颇为不满。但见她这么乖觉,一腔子没来由的怨气,真的有平复一点点。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嗯。 嗯你妹啊嗯。 阿铛真想将茶水泼到任逍身上! 霸总人设烂大街,请你自我进化早日做一位懂礼貌的社会主义新青年好不好。 阿铛一反常态抱大腿,月龙山眼睛一亮,对泽沐使了个眼色。 泽沐点点头,两人心心有灵犀顿时深感慰藉:阿铛开窍了,学会追逐自己的幸福。 阿铛倒好茶,做好自省的姿态:“尊主,您今天看我不顺眼?” 任逍眼神悠然,从鼻子里哼了哼,反问:“哪天顺眼?” 两人有问有答开始聊天。 月龙山轻咳一声站起往外走,泽沐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跟着出去。于子辉还在低头喝茶,阿诺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抓住领子将他提溜了出去。 顺便将包厢门关好,然后掩在门边偷听。 阿铛在任逍边上位置坐下,支着下巴问道:“那您说,我哪里不顺眼呢,我改还不行吗?” 说罢,眨了眨她那灿若秋水的大眼睛。 任逍一阵恶寒。 浑身一抖,任逍悟了。 他这一辈子,虽从小形单影只,但这一路行来,不知多少妖女美人向他示过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些美人,要么贪恋他的权势,要么迷恋他的能力,要么觊觎他的外表。 跟他暗递秋波、投怀送抱,无不是柔情似水,妖媚动人,幽香如云,像阿铛这种段位的勾引,呵呵。 他只能说:太不专业了! 废物就是废物!勾引都不会勾引! 真是太华仙山的奇耻大辱!草包! 任逍在心里一口气释放完他所有对阿铛的评价,瞬间心情奇好无比,他翘起了二郎腿。 还轻轻哦了一声。 阿铛:“尊主您想到了吗?” 任逍:“想到了。” 阿铛:“什么?” 任逍吹了吹茶汤上的烟雾,慢悠悠说道:“你暗恋我,迷恋我,喜欢我,没我会死。” 我擦! 阿铛顿时额头发黑嘴角抽搐。 这话她当日对尤嗤说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今日任逍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宛如刀子往她脸上刮,是不折不扣的酷刑。 他这是明晃晃的在羞辱她,她今天这么卑躬屈膝得讨好,他还要羞辱她! 士可杀不可辱,心动不如行动。 她跳起来就要把滚烫的茶水往任逍身上倒。 任逍早她一步站了起来,红润的唇瓣弯弯,负着手施施然往外走。 门外的众人忙退一步,装作各有各忙,看那任逍扬长而去。 阿诺为阿铛捏把汗:“阿山师姐,你说尊主对我们阿铛有心吗?” 月龙山老神在在:“刚刚尊主笑了。” 于子辉一如既往泼冷水:“阿铛手段不行,太不矜持,男人不会珍惜的。” 月龙山:“别人我不晓得,想让我们太华尊主去追女人,还是重新轮回快一点。” 这倒是。 这太华尊主,冷若冰霜,动辄得怒,又灵力高强,仙界有几个不怕死的仙女敢惹他? 他在感情上榆木脑袋,快两千岁了,只知道升级打怪周游列国,从未闹过绯闻,怕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难言之隐。 这阿铛若能成功,岂不是太华幸事,功德一件? 众人想到此,纷纷朝包厢内提溜着茶壶,气的横眉冷目的阿铛鼓掌。 阿铛对众人突如其来的热情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谦虚得笑了笑。 剧情跟昨天一模一样,他们又到山上找兀脱。 既然任逍在,她就没有性命之忧。阿铛实在是累到虚脱,特地找了一处空旷的平地打坐,仰头观看任逍跟兀脱一白一黑对决。 这次她准备充分,将惊鸿剑放到头顶,放出灵光将她牢牢罩住,也将所有的电闪雷鸣屏蔽在外。 万无一失啊万无一失。 没过一会儿,任逍手中雪白如练的灵光,已经将兀脱困到动弹不得。兀脱黑气渐渐隐去,痛苦得嘶吼大叫起来。但任凭他如何喊叫,困在他身上的灵光纹丝不动。不断往外射出的电光,也渐渐变少,渐渐消失。 任逍伸出另外空着的一掌,喝了一声:印!只见他竖着的手掌上,慢慢浮现出金色印字。任逍将印字往前一推。另一边,兀脱身上飘闪出来的迷雾越来越稀薄, 分卷阅读43 他的原型完全显露出来,苍白着脸,脑袋渐渐低垂。 那印字射到兀脱脸上,他停止挣扎。 就这么结束了? 那这一关,有点太好过了吧? 阿铛这么想着,抬头望了望天。 灰扑扑,颜色晦暗的天空没有像之前那几关那样,天门洞开。 但稀稀落落得,从兀脱身上滚下几颗珠子。 这几颗带着黑雾,仿佛是黑焰燃烧的魔珠,从低着头,渐渐消失的兀脱身上滚了下来。 这几颗滚圆的银色魔珠,有的大如鸽蛋,有的小如糖珠,浸润着讳莫如深的黑灰色,一滚入草丛,就仿佛失去踪影。 顾城主跟着的那群人,低头翻找起来,有几人开始交头接耳得说道:“这是那兀脱的灵丹!有了那灵丹,就能像兀脱一样!” 像兀脱一样! 魔力出神入化,威力非凡! 如果是真的…… 顾萧何听见了,雄健的心脏怦怦跳起来。 他如铁塔一般的身躯,站在雾气丛生波诡云谲的深山老林里。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虚弱彷徨。 顾萧何那么多年驻守边关,他的父亲、兄弟,都死在蛮夷的手里。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就算前一刻还生机勃勃,下一刻,就是血撒沙场、身首异处。 这是他们家族的宿命! 总有一天,他的儿子们,也会走上这条宿命的路。 第一次见到兀脱,他就惊异于他的魔力。 兀脱呼风唤雨、予取予夺,跟凡夫俗子如此不同。若是他也有兀脱非同一般的魔力,他的人生将走上另外一条路。甚至,朝廷那班废物,也不再会是压在他头顶的几座大山。 所谓的勾心斗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是个笑话! 最大的那颗魔珠,以命运之□□义,咕噜噜滚到他身边,顾城主低头捡起它。 他心中兀自犹豫不决,手指抖啊抖,然后,把魔珠放到唇边。 之前他有多恐惧兀脱,现在他就有多渴望拥有那样的魔力。 第 18 章 兀脱的魔珠感应到了顾城主的心情,咻的一声,化成小小的一团黑雾滚落顾城主腹中。 顾萧何腹中一阵胀痛,几位也吃了魔珠的下属,也骤然滚落在地上嘶吼起来。 阿铛他们见了这变故,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定在原地。任逍在空中向下望去,见到这剧情走向,也是呆了半晌。只见顾萧何几人,在地上一边滚,一边身上慢慢腾起黑色的魔气。 糟了!他们要魔化! 顾萧何几个人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双目变黑,眼中爬满红色蛛丝。身形移动,已经冒出袅袅黑色魔气。顾萧何嘶吼一声,大笑道:“我觉得我力大无穷,哈哈哈哈!” 说完,一只手往阿铛身上抓去! 阿铛吓得往边上一跳,拔出惊鸿剑,大喝一声:“刺!” 惊鸿剑化生红光,往顾萧何铠甲上刺去,顾萧何魔力惊人,不在意得往前一挥,惊鸿剑剑头一偏,绕了一大圈,往阿铛身上飞来。 阿铛稳稳接过宝剑,又往前砍出一道剑气,那剑气无形有风,刮到顾萧何脸上,只刮开一道血口子,却让顾萧何嗜血的情绪大涨! 顾萧何刚刚魔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体内横冲直闯的魔力,他化身一道黑影,剑一般向阿铛飞了过来。 月龙山在旁瞥见一个空裆,捏了个决,她的凤鸣剑从腰间吐出,瞬间将顾萧何打倒在地。 她疾走向前拉起阿铛,上下扫视:“可有伤到哪里?” 阿铛稳住身形,喘气摇摇头。 初初魔化的官兵,魔气攻心人我不分,控制不住体内翻涌嗜血的魔气,瞧见一个人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 泽沐、于子辉和阿诺,与他们斗成一团。那几位官兵刚刚魔化,怎么可能是剑仙师兄妹的对手? 不过须臾之间,就完全制住他们。 顾萧何大吼一声,魔力已入侵至他双眸之处,见了于子辉就举着长剑扑过来。 于子辉冷哂,眸光犀利,青羊剑在他手中蓦然化为一道青光,轻而易举得在顾萧何身上穿胸而过,喷出一道长长的血雾。 可是谁都没想到,顾萧何倒下瞬间,天地骤然风云变色,山体剧烈得开始抖动起来! 连绵不绝的山峰发出格拉格拉的巨大声响,又从地底传来隆隆的巨响声,大大小小的石块从最高峰处滚落,无论是参天古树,还是灌木花草,仿佛是绿色波浪一般,排山倒海得推搡而来。 一声巨大的电光从天上闪现,仿佛要将天劈开两半。 然后更多的闪电出现,天空也传来滚滚雷鸣。 才过一会儿,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任务失败,这个幻境要消失了! 站在半空中发愣的任逍,心中骤然闪过此念头,忙低头对他们喊道 分卷阅读44 :“快御剑!” 师兄妹五人闻言,慌忙御剑飞上半空。 但是,半空中也不安全,一道道闪电劈下来,其中一个不偏不倚,正好又劈到阿铛的剑上。 阿铛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苍天啊大地啊,娘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阿铛长睫抖动,恢复意识后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的疲惫。 她在心里叹气,她真的不想了解现在在哪里,接下来是什么剧情。她只想安心躺着,妥妥得睡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朦胧中,她闻到一股甜香。 之后,窗户传来吱呀一声。 刺耳的声音让她瞬间醒神,睁开双眼。原来她回到了假装某位闺秀,等着兀脱来抓那晚。 她抬眼望去,闺房里窗户大开,远处清冷的月色下,一团闪着灰光的雾影在飞檐走壁,往西北方向如流星剑雨一般奔流而去。 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潮水般涌回她脑中。 她疑窦顿生:明明兀脱已经被任逍击毙,为什么会突然天崩地裂,任务失败? 问题出在哪里? 阿铛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难道这个幻境的要求,是不能将兀脱弄死? 过了许久没有收到任何信号的任逍,带着师兄妹几人破门而入。 这草包该不是被抓了吧?怎么悄无声息的? 任逍身上带着夜色的冷凝,冲破屋内温婉的甜香。木门吱呀,卷起的小小风波吹动闺房里低垂的烟纱薄幔。 薄幔卷起,露出靠坐在床头颔首蹙眉、嘟着小嘴、苦思冥想的阿铛。 笨蛋一思考,老天爷都要发笑。 老天爷不知道什么心情,任逍却觉得她沉思的样子十分可笑,问道:“魔怪呢?” 阿铛:“魔怪往西北边走了。尊主,您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任逍蹙眉:“何事?” 阿铛充满期冀得望着他:“我可否独自休息两天,我实在太累了。” 呵。 这草包刚刚若有所思,一脸沉痛装出大人摸样,想的事却是怎么偷懒。 任逍箭步上前,一手提溜住她的衣领,仿佛教导主任一般不留情面,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啊啊啊,好过分!编剧是后娘,任逍是后爹——编剧快把你的男主角带走吧! 在议事厅,阿铛站在边上哈欠连天,浑身累的要散架,迷迷糊糊要打盹,顾萧何带着恐惧的口吻,慷慨激昂描述兀脱的声音传来。 叫阿铛脑子里模模糊糊回忆起,他将要魔化时的神情。 他举着魔珠时的表情,阿铛这辈子也忘不了。带着恐惧和犹豫,但他的表情,分明写着更大的两个字:贪婪。他贪婪得期冀着拥有兀脱的力量。 贪婪! 阿铛瞳孔缩紧,眸子瞬间恢复清明。 第二天,阿铛跟着众人,又去爬那鹿头山。 闲话勿论,累了半日之后,任逍找到兀脱,两人一黑一白在半空中斗起法。阿铛焦急得盯着两人的动作,过了一刻钟,分明又看见魔珠往下滚。一见这闪着幽幽光芒的魔珠,阿铛慌忙御剑上前去取。 她已经猜出上一次任逍杀死兀脱后,他们依然任务失败的原因。 凡人因为贪婪,吃了魔珠,然后魔化,魔化就要被杀死。 杀死,任务失败! 所以,不能魔化! 哎呀月龙铛,你是天才! 可是命运之神依然选择眷顾顾萧何。 顾萧何垂手弯腰,犹犹豫豫得拿起滚到他面前的魔珠。 阿铛飞到他面前,扯住他的手臂高声阻止:“不能吃,不能吃这魔珠!” 顾萧何的脸,已经紧张得有些变形。仿佛他仅仅将魔珠拿在手里,就能魔化似的。 阿铛用尽力气高声解释,让山风微动,将她清脆悦耳的声音飘到其他举着魔珠官兵的耳朵里。 她情真意切得说道:“诸位。魔之为魔,是因为他们要的,总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累极,咽了口水,继续大声说道:“诸位!难道你们也想成魔吗?成魔后暗无天光,并非是好事啊。” 顾萧何转动手中魔珠,黑灰色魔雾四溢,其间仿佛散发着诱人的精光:“小姑娘,你才多大?我这辈子,见过太多人得到不该拥有的东西,活的却非常惬意。因为,这是他们命里该有的。” 阿铛急的跺脚,几乎带着哭腔,她说道:“我说的是真的,顾城主,切莫酿成大祸!” 顾萧何本来在犹豫,听了阿铛的话反而坚定要吃这魔珠的信心。他反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他的父亲、兄弟、子侄,都在战场上,宛如炼狱一般,永无出头之日。 但如果他变得强大,那一切就不一样了。瞬间能操控命运,甚至瞬间能操控这天下,这利害关系,岂是她一个小姑 分卷阅读45 娘能明白的? 阿铛说道:“就算你们吃了,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要相信我!” 顾萧何冷笑一声,却将手上的灵珠往自己嘴边一伸。 阿铛一掌向他拍去,掌风凌厉带着灵光电火。 顾萧何难免手一抖,阿铛便见机嗖得抢过他手上的魔珠。顾萧何心中更为笃定这魔珠用处无穷,顿时怒火燃起,发出低声吼叫往阿铛扑过来。 阿铛见他误会太深,就往后跳跳到一整片大空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魔珠吞下,慌忙坐在地上打坐调息。 师兄妹几人,一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茫茫然得看着她阻止顾萧何吞下魔珠,却万万没想到她自己会将魔珠吞了下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阿铛已经蹙眉卧地蜷缩成一团,开始魔化! 阿铛四周燃起黑色的火焰,那火焰从她的每个小小毛孔中钻出来,热烈得焚烧着。阿铛觉得冰极,每一寸肌肤都凝固了,又觉得热极,每段筋骨都剧烈得燃烧起来。她实在难受,趴在地上紧紧抓着地皮上的杂草,从紧咬的牙缝里溢出了一句呼喊:尊主。 顾萧何和他的官兵们,看见阿铛的变化已经呆若木鸡,浑身动弹不得。 阿铛体内气血翻滚。她的灵根伸出枝桠,努力去汲取魔珠所带来的黑色灵力,但那黑色灵力火焰炽热,刚一碰到就将灵根烫得缩了回去。那没有束缚、又没有根基的黑色灵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撞得阿铛四肢生疼,仿佛体内许多岩浆翻涌,要顷刻间宣泄出来才好! 师兄妹几人慌忙扶住阿铛,唤道:阿铛,你疯了,快将魔珠吐出来! 阿铛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抑制不住支离破碎的呻/吟,睁开双眼,已经有黑雾浸润她的眼眸。她清亮的眼眸周围,慢慢长出了红色的蛛丝,蛛丝带来黑雾,让她瞳孔一片混沌。 她颤抖着嘴唇,慢慢说道:“你们离我,远,一点,我会伤到,你们,的。” 顾萧何他们见她如此,早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几个手上拿了魔珠的,忙将魔珠有多远扔多远。 阿铛按捺不住一挥手,师兄妹几人猝不及防,居然都往后飞了出去。 “尊主!”阿铛闭上双眼,艰难得从喉咙里溢出呼喊:“救救我。” 她真的已经快压不住体内的魔力了。 只有任逍!任逍,一定有办法! 任逍站在半空中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切,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 这白痴,居然为了阻止别人魔化,自己将魔珠吞了进去。这是聪明人会做的买卖吗?未免也太傻。 没事时,尊主你有病吗。 有事时,尊主救命啊。 真的是命苦,摊上这么个蠢货。 唉。 可他是英明神武的好尊主。 有什么办法呢。 任逍轻轻跃到阿铛边上,将手放置她的头顶,闭眼感受她体内灵力流动。 莹润纯白的,是阿铛原有的灵力,漆黑混沌的,是魔珠带来的魔力。魔力太过莽撞,在阿铛体内四处激荡,将她体内搅得天翻地覆! 好在阿铛的灵根深处,蛰伏着一股沉睡的力量。 任逍略微辨认,就认出是阿铛前几日吃的杜荣草。那举世闻名的杜荣草,阿铛居然就让它在自己身体里睡觉。 真是暴殄天物到了极点。 任逍催动灵力到阿铛体内,引动那沉睡的杜荣草。 杜荣草苏醒,缕缕灵光从阿铛丹田处升起,渐渐得溢出到她的四肢百骸。那魔力此时正在她每个毛孔里撕扯,杜荣草带来的灵力,宛如清风一般,让她舒爽了许多。 任逍持续在阿铛体内催入灵力。 阿铛仿佛又置身于四周纯白之天地内,任逍在她身边,用清冽的声音引导:养灵根,吸魔力。 阿铛闭眼催动灵根,灵根伸出千丝万缕的触角,吮吸每一片肌肤、每一根筋骨上灼热如火焰般的魔力。瞬间,周身疲惫得到极好的抚慰。 因祸得福,她灵根又轻而易举跃上新的台阶。 在阿铛四周苍茫的神识世界里,任逍催动阿铛神识—— 任逍问道:“为何要救这些人? 阿铛回答:“若不救,这关过不了。” 任逍蹙眉思索:确实,若杀死兀脱就是这一层任务的话,第四层天门早该开了。 他又问:“你如何得知?” 阿铛解释:“尊主,如果将这些人都杀绝了,那我们跟魔怪又有什么不同?尊主,此幻境名为贪婪,这是关键之处。您仔细想想,杀了兀脱对您来说易如反掌,这幻境又怎会如此简单?” 任逍抿嘴沉思。 阿铛顿了顿,继续说道:“幻境主人煞费苦心,难就难在杀戮不是答案,救赎才是。” 救赎? 一生披荆斩棘、杀魔如麻的战神任逍第一次听到这词。 分卷阅读46 阿铛苍白的小脸低垂,秀长的睫毛微微阖上,不再发出任何言语。 任逍颇有些玩味得复述:救赎? 他心中念念时,天上传来隆隆巨响。第四层幻境大门开了。 月龙铛这次,居然赌对了。 第 19 章 等阿铛回过神,赫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顶雕花小轿中摇摇晃晃。 这轿子虽小,嫩粉烟罗双面绣花轿帘,细腻坚固胡桃木轿身,栩栩如生小人戏蹴鞠木雕,无不透露主人身份的矜贵。 阿铛撩开帘子往外瞧去。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胭脂水粉铺,街道之间的空地上,还张着一些大布伞,下面是卖杂货、点心、各种吃食的小商贩。 随着脚夫的路程,路过的街道越发热闹,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有挑担赶路的,有徜徉着逛街的,有拎着竹篮子买东西的。 这层幻境,竟是在一处繁华的人间都市之中。 在轿子边上跟随的丫鬟见阿铛有动静,忙走到轿帘边上:“铛儿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姑娘? 阿铛满头问号,只能微笑摇头,将帘子放了下来乖乖坐好。 这第四层,似乎又换了从未有过的新玩法,不知是什么套路。 轿子颠呀颠呀,颠得阿铛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才停下来。 阿铛摸摸发髻,她的惊鸿剑化成簪子别在她头上。惊鸿剑在,叫阿铛生起许多安全感。 轿子一低头,阿铛被人从轿子里搀扶出来。亏得有人扶着,否则只怕第一次坐轿子的她,当众就要摔个狗啃泥。 她身穿繁复的天青色交领束腰褂裙,一人形单影只站在三间兽头大门前。 门前坐着许多衣服鲜亮的家丁。正门没有开,坐落着两个大石狮子,大门上写着“威伯爵府”这几个字。字体金钩银划,遒劲有力。 正门没开,有婆子丫鬟上前,将阿铛扶到新的轿子里去。新轿子由家丁抬着,抬入王府的偏门。 一路穿堂过巷,转过多少游廊抄手,最后又到一架顶天立地大理石花屏处停下。丫鬟婆子扶着阿铛下了轿子,往一处雕梁画栋的正堂走去。 分花拂柳,莺声燕语。 阿铛不知幻境想一出是一出是什么套路。但她觉得相比打打杀杀妖风魔雨,斯文温柔缓缓走剧情才更符合她气质。 在富贵人家腐朽堕落,才是穿越的终极意义所在嘛。 正想着,她被引入一间内堂。 这内堂燃了熏香,熏香又揉淬着紫檀木香气,氤氲着世代富贵又岁月静好的气息。 阿铛定神一看,只见内堂影影绰绰、或立或坐,装了一屋子形形色色的女人。 正中央的锦塌上,端正坐着位三四十岁,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那女子一身半旧描金蓝绿袄子,围着一溜狐狸毛围领,头上戴着珠花素净,神色从容温婉,颇有大家气派。 她见了阿铛神情波动,站起来执阿铛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边上:“我的铛儿,叫你受苦了。是姨母不好,此时才叫你来!” 阿铛穿越老手了。 虽然从刚刚到现在一直云里雾里。但她极力苟住,提醒自己要随机应变不露丝毫马脚。 她见这自称姨母的女人开始抽泣,也入乡随俗,唉声叹气,掏出手绢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那女人哭了一会儿,又拍着阿铛的手说道:“你瞧瞧我,见了你欢喜不住,就失态了。” 说完一一将屋内站着的众人引荐给她。 阿铛抬眼望去,这屋内光线不明,她瞧不真切。此时定神一看,这屋内赫然站着蓝丸诺和月龙山! 阿诺穿着一身对襟宫裙,挽着规矩的宫髻,瞧上去正是一位像模像样的大家闺秀。阿铛眼神与她对视时,阿诺无奈又暴躁得扭了扭,像是一只被衣服困住的小妖怪。 月龙山却穿着丫鬟的绿色掐边万字纹夹袄,敛容肃然站立一边。她掩盖不住的仪表端方、艳如桃李,怎么瞧也不像是一位普通丫鬟。 见了阿铛,她微微一笑,算是默默跟阿铛打过招呼。 见了这两位,阿铛在半空中吊着的心,算是彻彻底底落到肚子里。 她这位便宜姨母:“你瞧瞧,这就是你那不成材的表妹。阿诺!过来,见过你表姐阿铛!” 阿诺学习大家闺秀仪态,演绎出斯文败类的精髓,见了阿铛说道: “阿铛,你怎么才来?叫我好等。你平日里有病不?吃什么药?认得字不?” 滚,你平日里有病不,今天吃药没,全家认得字不? 阿铛温柔回答:“阿诺妹妹,多好的姑娘,却偏偏长了一张嘴!” 两个人嘿嘿冷笑,开始互掐对方虎口。 她们俩一见如故,便宜姨母呵呵轻笑:“就该如此亲亲热热的。” 然后又向阿铛说:“我们家,还有两位表兄你没见 分卷阅读47 到,大哥哥不用说是好的。只那个小哥哥,就是个混世魔王。哎,你待会儿不见也罢。” 这剧情阿铛有点眼熟,莫非要来的是传说中的宝二哥哥? 阿铛脸上飞起红晕:我的娘呀,扶我起来,宝二哥哥我可以试一试的。 姨母抬起下巴,介绍边上少妇:“这几位,是你姨父的屋里人,这位琼姨娘……” 阿铛定神望去,只见一位身若拂柳,眉间若蹙,眼中泪光点点的美人坐在边上。 看来是个有体面的姨娘。 那琼姨娘腹部微微隆起,她扭扭捏捏起身道声万福,又坐下致歉:“妾身多有不便,望表姑娘恕罪。” 原来是怀孕了。 琼姨娘这么端着,显得大有不敬。那姨母脸上却一丝波澜都没有。她气定神闲得说:“旁边还有这位申姨娘,掌管家中内务。你若短了什么,尽可跟她要去!” 申姨娘是位表情灵动的年轻女子,忙福身笑道:“表姑娘,待会儿我带您去您那屋里瞧瞧。” 还有位孔姨娘,长得十分秀丽,有些腼腆木讷。 阿铛在心里缓缓打个问号,她尊贵的阿姐月龙山怎么没人介绍?是什么身份? 正想着,那琼姨娘扶了月龙山的手站起来,跟阿铛姨母告退。她神情慵懒得解释说自己身上实在乏了,就袅袅婷婷扬长而去。 合着她的姐姐月龙山,只是妾室手下一个小丫鬟! 可她阿姐,是位穿到《甄嬛传》能熬死皇帝,穿到《浪姐》能独立成团的大女主,这剧情太费影后了吧。 莫非,琼姨娘是位重要人物? 第 20 章 阿铛看向阿诺,用询问的眼光要一个解释。 阿诺茫然摊手。 但这场轰轰烈烈王府戏的开幕曲还没完。 那长得正经林妹妹似的琼姨娘刚退下,前堂却传来忙乱的脚步。属于年轻男子的高亢声音传来:“听说我那表妹妹来了,不知美不美,快让我来瞧一瞧!” 阿铛的官配CP宝二爷来了,可这传来的声音瞬间将阿铛浑身冒起的粉红泡泡戳破。 阿铛嗤一声,圆脸一垮。 有婆子说道:“我的二爷,您可先换了外套吧!” 正说着,一个带着束发紫金冠,身穿百蝶穿花红色长袍的男子一边把斗篷解开,一边兴冲冲闯了进来。 阿铛:“阿铛见过二表哥。” 她贴心得将脸扬起,好叫这位二表哥瞧瞧她美不美。 于子辉穿来的二表哥见了她,脸色也一垮:娘的,居然是阿铛! 害他期待那么久,放下茶楼里的嗯啊唱曲的小娘赶了回来。 他对卡司不满意。他强烈要求融入新鲜血液! 他还不满意。 阿铛撇撇嘴,就你这张脸我也看够够了。 阿铛姨母责怪道:“怎么见到你妹妹是这副表情?都说你是混世大魔王,怎么越发不知礼起来?” 阿铛用手巾揉眼角,把眼角揉得绯红:“可能是二表哥见我乡下来的不堪入目!姨母您别动怒,是阿铛的错。” 阿铛姨母果然大怒,骂道:“轻浪浮薄。你给我过来,快跟你妹妹倒茶陪个不是。” 于子辉无奈,顺着他便宜老娘,给阿铛倒茶鞠躬。 阿铛四平八稳得受他一礼:“二表哥辛苦了,以后烦劳二表哥看顾。” 于子辉脸上浮起笑容:“表妹别担心,我这个人个性好。尤其跟姐姐妹妹相处得融洽,如果你觉得哥哥哪里做得不好——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擦,阿铛嘴角一抽。 便宜姨母闻言笑骂:“偏偏你见天儿的就会欺负妹妹们!——你大哥呢?今日说好你表妹要来,怎么又去了哪里?” 于子辉环顾四周,说道:“哥哥应该是去了学堂未回吧?” 阿铛姨母满脸欣慰,嗔怪于子辉:“辉儿,你若能有你哥哥一半懂事,我这辈子还求什么呢?” 于子辉:“娘,我若跟哥哥一般,您还有什么乐趣呢?” 阿铛姨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用指尖点点他的额头,说道:“你这个魔王!倒是引以为荣了。” 于子辉将阿铛姨母哄得十分开心,阿铛和阿诺从袖子里悄悄伸出大拇指。 于子辉你可以啊,妇女之友啊! 自进入这塔内,师兄妹几人均保持日以继夜、紧锣密鼓的加班状态。直到此时才觉得略微放松,偷得浮生半日闲,在伯爵府万花锦绣的后花园内品茗闲话。 这幻境中此时正值初春时节。 庭前种的玉兰开了满树的紫花,玉阶角养着一丛丛火红的芍药。屋檐角吊着的鸟笼里,画眉、白头雀扑簌簌得撞来撞去,吵架似的叽叽喳喳起来。 闲适中带着些无聊,正是属于人间富贵的烦恼。 阿诺和于子辉早阿铛来切入这幻境,都颇 分卷阅读48 有心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阿铛对这伯爵府已大致了解。 原来这第四层幻境,关键词为舐犊。 舐犊情深。 想来指的就是这位伯爵夫人,阿铛的姨母——连夫人。 连夫人有两个孩子,分别是泽沐穿来的大表兄和于子辉穿的二表兄。 阿诺是将军之前一个妾生的,那个没福气的妾早些年没了。所以阿诺也在连夫人跟前养大,跟亲生的无二。 连夫人嫁的老公属于“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的优质单身汉。 连夫人本人又因为俩儿子的缘故,在王府的地位固若金汤。管理层架构稳定,整个家庭氛围算得上是偶有波澜,大体和谐。 但从阿铛的角度来看。她姨母眉间若有若无萦绕着愁绪,除了见到于子辉之外,眼底一丝喜色都泛不上来。 就跟所有深宅大院的女人一样,所有的和谐都带着苦心孤诣的酸楚。 他们三人叽叽咕咕,蓦然察觉到前厅一阵骚乱。然后有位婆子面无人色、着急忙慌得跑了进来:“不好了,二少爷,小姐,表小姐,大少爷晕倒了!” 泽沐? 他们三人忙站了起来冲出去。 前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丫鬟小厮,阿铛他们进去的时候,连夫人正坐在塌边,泣不成声得喊道:“去请太医了没有?去把爵爷叫回来!” 满屋的下人见到于子辉三人,自动分出一条小路蜿蜒到床边。 天色昏暗,早有丫鬟将油灯点上。泽沐面如冠玉的脸庞,在橘黄色灯光下成了淡淡的金纸色,额头微微渗出细汗。 三人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于子辉慌得蹲下来:“泽沐,泽沐!”泽沐浓眉紧蹙,置若罔闻。 于子辉又喊道:“大哥,哥哥!”泽沐还是无不为所动,嘴唇苍白,气息微弱得躺着。 不像是演戏作假。 不跟他们通气就自作主张,这不是泽沐会做出来的事。 阿铛心中一阵惊颤。这戏还没正经开场,就悄无声息撂倒一个,这看似平静温馨的伯爵府,实则杀机四伏。 只是这杀机,是针对剑仙泽沐,还是针对伯爵府长子泽沐? 连夫人脸色惨白,哭道:“早上起来不还是好好的嘛?小厮呢?茂荣!茂荣在哪里?” 跟着泽沐的小厮茂荣慌忙从人群中站出来,跪在地上说道:“回夫人,奴才在。” 连夫人连问带骂:“大少爷早上起来是否吃过什么不该吃的?连日来可有什么异样?若大少爷出了什么事,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在!” 茂荣跪在地上抖得犹如秋天的落叶,哑着嗓子磕头:“大少爷这几日都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并无异样!就是今日起来,喝了点水,没吃什么东西。” 阿铛阿诺对视一眼:泽沐是今天早上才过来的。他们修仙人,吃不得凡间的食物。 连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自我安慰说:“可能是饿晕了,这傻孩子,怎么叫自己饿成这样?” 无人敢出声,焦灼的气氛越发凝重。 此时穿着朝服的太医火急火燎得赶过来,他连汗都没来得及擦,就搭上泽沐的脉搏开始辩症。这位五十来岁,头发略微发白的太医拧着胡子思考了半晌,才迟疑得开口说道:“奇怪,连大少爷这病,就是脉搏微弱,好像仅仅是虚脱,不像是什么大病呀。” 以泽沐的修为,怎会饿晕?师兄妹几人比连夫人更觉事态严重,忧心忡忡。 泽沐出意外,晚上连爵爷抛下公事回府。 他刚解开身上的羊皮大氅,就快步走到泽沐房间里看望。 连爵爷素来看重长子,见泽沐如此,顿时心痛如绞:“虽然我不通医理,但是半天不吃不喝,怎么可能就这样晕死过去人事不省。不要被庸医耽误了!” 连夫人愁容满面:“爵爷,妾身如何不知?请太医院的几位大夫都看过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连爵爷是四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五官憨厚,是个中规中矩的世家子弟。 他拍着大腿叹道:“皇上这几日正要将我家立世子,将承袭爵位的名字登上玉碟,怎么赶巧就出了这事!千万别……” 连夫人将脸掩在手帕后面,泪如雨下。 连爵爷沉思半晌,忽地想起一事:“我听闻京城里近来有一位游方的神医,不如我们去请他看看?” 连夫人此时哪还有别的想法,正经大夫已经是指望不上,什么游方神医也只好试一试。 夜已深沉,连爵爷坐一会儿就要起身。 连夫人起身问道:“爵爷,不如您去沐浴安歇着?” 连爵爷脸上带着丝尴尬,他憨厚一笑:“阿琼现在怀着身子,我先去看看。”说完,就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得走了。 连夫人本就面有仓惶之色,听了这话轻轻低头,脸色又灰败了一层。 阿诺和于子辉在一边呆呆站着,不知如何安慰 分卷阅读49 。 他们自小在仙界长大。修仙之人若成亲结为道侣,也绝对是一夫一妻,白头偕老。连夫人的苦,他们实在体会不到。 只见连夫人心里建设完毕,抬头笑着吩咐他们:“阿诺,今晚你跟娘一起在佛堂念几本经,为你大哥哥祈福可好?” 阿诺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却温柔得笑着,心下为她感到十分可怜。点点头:“自然是好的。” 连夫人继续吩咐说:“辉儿,你今天也累了,好好歇着去。要日常小心些,娘的性命都在你们几个身上。” 这话说的。听的人心中一阵恻然。 阿铛中午才到伯爵府。 若非泽沐出事,兄妹几人早已其乐融融摆下宴席,猜拳、赌酒、玩耍搞团建。 可幻境大人紧锣密鼓走剧情,一丝带薪休假的机会都没有。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在客房的床榻上胡乱想着这杂乱无章的剧情。 大气温婉的连夫人、规矩古板的连爵爷、恃宠而骄的琼姨娘、年轻活泼的申姨娘和木讷貌美的孔姨娘,一张张面孔在阿铛面前晃过。 谁无辜纯良?谁包藏祸心?泽沐晕倒又蕴藏着什么意义?阿姐月龙山成为琼姨娘的丫鬟,是否意味着琼姨娘非常特殊? 阿铛重重叹气,忐忑翻身:最重要的是,任逍去哪里了,他将会扮演什么角色? 没有这位太华尊主坐镇,阿铛总觉得周身诡异难测,心中空落落的,没有底气。 今晚,同样愁的睡不着的,还有另外一人。 连爵爷去探望他挂念的小妾琼姨娘,两个人柔情蜜意得说了一会儿话,要休息就寝。琼姨娘怀着孕侍候不了连爵爷,连爵爷不以为意,琼姨娘却过意不去,轻启樱唇,说了一句话。 她说:“阿山啊,今晚你陪陪爵爷吧!” 月龙山如此惊人的美貌,当然不能浪费了,要用来笼络连爵爷。 这是琼姨娘早就想好的事。 月龙山本来端着茶碗,恪尽职守得扮演着丫鬟的角色,闻言手一抖,茶碗相碰发出脆响。她的心也在抖,怦怦跳着,碰撞得更厉害。 她万万没想到会接到这个指令! 这幻境剧情怕不是疯了? 南屿尊主要知道这件事,势必要将“不可得”塔连地基一起挖出来,炸碎了再踩上三百脚,再在旧址上建一座纪念碑,为世人示警啊。 可南屿尊主远在天涯。 月龙山若此刻翻脸,恐怕这层任务就要到此为止。 她忍辱负重跪下:“姨娘,连爵爷人中龙凤,阿山非常仰慕。但是,今天阿山不方便……” 她软软得拒绝,当着爵爷的面,琼姨娘也不好当场发作。想来一个小小婢女,还能违抗她的命令?不是任由她揉圆搓扁嘛。 琼姨娘就说:“好吧,这事过几日再说吧。” 连爵爷大男人根本不在意这些内宅小事,呵呵一笑,挥挥手让月龙山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琼姨娘就将月龙山提溜过来,甜言蜜语:“阿山啊,我瞧你昨晚的回话,是个绝顶聪明的。难道你甘心做一辈子下人?” 这话术太套路了,月龙山那样一位冰雪聪明的仙女,那琼姨娘居然想在她面前装神弄鬼! 月龙山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温声软语反套路:“姨娘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不都得做?但奴婢觉得,往爵爷身边塞人,这手段未免平常。天下美人何其多,今日爵爷纳了我,明日别人又塞新的来。又有什么用?” 琼姨娘手指尖敲了敲桌面,沉吟起来。 月龙山继续劝道:“姨娘,您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如今姨娘在王府中想要做点不好亲手做的事,有诸多不便。但阿山就不一样了。这不比被您当个礼物送了,要有用得多? 琼姨娘有些心动,她迟疑得问道:“你果真对我忠心耿耿?” 月龙山说:“奴婢卖身契在您手中捏着呢。姨娘若好了,还能少了奴婢的?” 琼姨娘想想也是。月龙山若就这么得宠了,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不如让她做点不该做的事,反倒送把柄在自己手里,以后用的就更顺手。 琼姨娘挑了挑修得如烟似雾的长眉,唇边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捻起磨甲刀,一边细细修起染得粉红的指甲,一边交代月龙山:“好,我有些点心,要你想办法送给二少爷吃下。这是试试你的本事。” 大少爷泽沐昨天刚被人撂倒。今天就有人下令,让二少爷于子辉也吃吃苦头。不知道泽沐的事,跟这琼姨娘有没有干系? 不着急,既然有人有动作,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 月龙山怀里揣着点心,也揣着一脑子的思绪,脚下裙波荡漾,飞快得往连夫人所在的主院落走去。 此刻,连夫人的大院落里,丫鬟小厮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大少爷泽沐昏迷不醒,连将军连夜请的游方神医要到了。 b 分卷阅读50 r   第 21 章 泽沐性命攸关,阿铛一早就站在泽沐房中站岗,她彷徨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待神医的出现。 阿诺却面如土色坐在一边,哈欠连天。 那连夫人居然有办法真叫这个滑头的阿诺跪了一夜,诚心诚意为泽沐祈福。看来慈母心肠感天动地,让阿诺也过意不去。 床榻上锦被绣衾拥簇着泽沐,却将他的脸映衬得更惨败。阿铛倒了一碗补气的白茶,小心得润润他有些干裂的嘴唇。 屋中滴漏的水平线刚过午时,就有小厮一溜烟连滚带爬得跑来报信。 神医来了! 连夫人脸色激动,顿时坐立难安。 从门口到泽沐房中才一刻钟的路程,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绕着屋子转了起来。 一边转,一边问小厮:“你见那神医,是否鹤发童颜,恍如仙翁?” 只有白发仙翁是连夫人最后的救命稻草。小厮见问,颇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神医却到了。 连爵爷敦厚的身躯先将木门一把推开,说了一句:神医,请! 神医撩了撩蓝色衣摆,带着初春的薄寒,跨入泽沐精致的屋子。 这神医长身玉立,嘴唇上长着一簇小胡子,却遮不住他气色润泽,眉宇如画。 阿铛见到这神医猥琐的小胡子,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她一大早就起来,居然给她看这个! 任逍尊主,亏您还费心乔装打扮,着实暴露了您令人窒息的品味。 连夫人没见到心心念念的白发仙翁,却见到了一位看上去比她儿子年长不了多少的大夫。她一双忧愁之下不再清澈的眼眸,原本饱含期冀,却在见到来人之后,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这是什么神医?长得这么好,又年轻,怎么叫人放心得下? 可连爵爷却十分信任任逍,他见多识广,听了许多关于这位神医的故事。而且他对这位年轻人身上源源不绝的气韵深信不疑。 他将任逍引到泽沐床边,一五一十介绍起病情。 任逍伸手,装模作样为泽沐把脉。他闲闲闭眼,感受泽沐身上的灵力——眉头骤然拧紧。 才一日不见,泽沐居然灵力枯竭到这个程度! 他心有所感,睁眼看到一边手持茶碗的阿铛。 阿铛穿着富贵而又拘谨的衣服,小脸有些苍白得紧绷着,满脸担忧得看着他,一双剪水秋眸欲言又止,看来泽沐的病情让她颇为牵挂。 任逍心里顿时涌上两个字:活该。 若不是阿铛在第一关就贸然将杜荣草吃了,杜荣草即刻就能将泽沐救起。 然后说出真相,揪出真凶,全剧终。 现在却还得磕磕巴巴走剧情。 任逍带着一身游方神医应有的潇洒不羁,略微望闻过后,就对连爵爷交代道:“爵爷,令公子病情,我心中已有计较,但需要借一步说话。” 连爵爷亦步亦趋跟任逍走到花园中无人之处,两人窃窃私语了半晌。 这屋内听不到的人,恨不得长出千里耳,不知道这漂亮神医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没让他们等太久,连将军铁青着一张锅底似的脸,走过来宣布道:任神医要在家中住下,泽沐大少爷的病非常麻烦,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 连夫人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趔趄,一屋子各怀鬼胎的人,有的真心,有的做戏,都一哄而上为连夫人抚胸摸背、倒水扇风,忙得不亦乐乎。 月龙山在边上看了全程,若有所思。 夜半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有两个人,同时从各自的院落里出来,几个起落,却分别摸到不同的房门口。 于子辉忙了一天。 这层幻境剧情拖沓又古怪,让他一身灵力无处发泄。夜深人静之时,他无奈的松松筋骨,铺好床被正要躺下,一道黑影闪过,有人按住他的肩膀。 于子辉杀意一起,头上化作簪子的青羊剑陡然迸出青光,发出嗡嗡沉吟。 来人一把扯下自己的口巾,嘘了一声,说道:“是我。” 于子辉转头,见月龙山穿着一身丫鬟服饰,在月色下沉静得看着他:“阿山师姐!” 月龙山悄声对他说道:“我现在在琼姨娘身边,行动不便,有些事,你替我转告大家伙儿。”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一层层交叠的油纸。最后出现在油纸里的,是两枚精致的梅花绿豆小饼。月龙山小心收藏,却还是叫她压坏一角。 月龙山低声对他交代:“那琼姨娘,大有问题。泽沐现在出了事,她居然又令我给你吃这有毒的糕点。这简直是要将连夫人赶尽杀绝。” 于子辉撇嘴,用如此蹩脚的点心就准备将玉树临风的他撂倒? 这会不会太草率,太对不起他的满腹经纶的人设?琼姨娘脑子里装的啥?孕傻了吧。 分卷阅读51 “泽沐师兄是不是也是她下的毒手?” 这问题月龙山早想过,她摇头:“不会。她让你吃点心,说明她不知道我们不吃人间食物。同理,泽沐也不可能吃。所以,糕点虽然有问题,却不是伤害泽沐的真凶。” 确实如此。 于子辉追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月龙山沉吟半晌,说道:“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虽然真凶在暗处,但我们也在暗处。你可以假装吃下点心,也昏迷不醒。到时候,哼哼。”她勾起瑰丽红唇,冷笑一声。 在昏暗的光线下,月龙山笑容狰狞。 于子辉整个人抖了一抖,阿山师姐我怎么觉得你宅斗起来还蛮兴奋的。 月龙山挑眉咬牙:“到时候这王府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而真凶会手脚大乱。我们就可以浑水摸鱼,瓮中捉鳖!” 这些人,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宅斗,还差点让她出卖色相,真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月龙山临走,对这位太不拘小节的师弟千叮咛万嘱咐:“这事一定要知会阿铛、阿诺和尊主。你万不可以一个人单独行事。还有,演技要清新自然,不可流于形式,少些匠气,多些真情!切切!” 这种躺床上装死的戏份,尼玛还要清新自然。 任逍在床榻上调息打坐,蓦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隐约传来,待走到他门前顿了顿。 之后,轻轻响起敲门声。 他闭着双眼,嘴唇一勾: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懂礼数。 精致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随着他的意念而开。阿铛灵巧得闪了进来,又轻轻的关上。 月华明亮,透过回型格子窗照射进来,如霜如雪。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俩都没有想着要点灯。没点灯,她灵根充盈,亦能将屋内情形瞧得清清楚楚。 任逍衣物整齐,做普通大夫装扮,闭着眼盘腿打坐。那眉眼一半落在月色里,一半落在暗处,精致得宛如雕塑。 阿铛恭恭敬敬行礼:“尊主,我师兄到底是怎么了?” 任逍默然,半晌之后,才语气低沉得说道:“情况不容乐观。” 阿铛心中一沉。 屋内点着冷香,阿铛的裙裾趋步上前冲破静谧,亦将冷香打散。 烟波骤然纷乱,任逍睁开双眼,只见阿铛已半跪半蹲在他塌前,声线发抖:“尊主,您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她昂着脸,杏眼尾部一圈薄薄绯红,神情急切得望着他。 气急败坏的月龙铛,偷奸耍滑的月龙铛,慵懒犯傻的月龙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月龙铛,任逍都看见过。 唯独这样张皇失措的月龙铛,他却第一次瞧见。 他明知故问:“你这么担心,为什么?” 为什么?这有能为什么? 阿铛差点暴起,这猥琐的胡子是不是封印了你的智商啊? 可现在四下无人为她撑腰,任逍神情冷漠、压迫感却更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阿铛觉得自己缩小成一团,小心翼翼得收起爪子:“因为,因为他是我的师兄……因为我们一起长大,像亲人一样互相牵挂。” 阿铛不敢亮爪子。 任逍却摇了摇大尾巴。 任逍:“着急?” 阿铛点点头。 任逍:“担忧? 阿铛拼命点头。 他低声,缓缓问道:“可以为他不要命吗?” 阿铛呆住:“有,有,有这么严重吗?” 任逍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得抚了抚着自己衣裳下摆的花纹,说道:“之前,我给你的杜荣草,可谓肉白骨,活死人。你师兄如今,灵力被人全部吸走,几乎枯竭命悬一线。” 他恶毒得顿了顿,予她一丝思考空间,然后继续说道:“若你还留着那药的话,你师兄即刻就性命无虞。但很遗憾,你已经将那灵药吃了。” 他语含讥诮:“月龙铛,你可知你师兄,被你那木桶害惨了?” 别看这家伙现在怂,小丫头片子坏得很。 当初那木桶理论一套一套的,骗走杜荣草,差点给他忽悠瘸了。 月龙铛,我跟你也不是很熟,你反过来给领导穿小鞋这样合适嘛? 任逍会输吗? 不,任逍要报仇。 原来泽沐竟已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难怪气若游丝,面如金纸。 阿铛呆若木鸡:“那怎么办?尊主,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她后悔得要死,摇摇任逍的膝盖。 任逍面若寒霜得看她一眼,她忙将手收了回去。 任逍:“办法,也不是没有。将你一身灵力渡给你师兄就可以。只是这样,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就换成是你。你愿意吗?” 阿铛茫然无措得坐在地上,冷汗津津,生平第一次后悔到无以复加。 “都怪我。”她喃喃自语,紧紧揪住衣裳下 分卷阅读52 摆,宛如祥林嫂一般开始自责。 任逍抿抿嘴唇,心情大好。 泽沐待她,比亲哥还好上许多。 挣扎良久,阿铛问道:“尊主那我真会死吗?” 任逍:“等幻境消失,你就会被丢出塔外。梅陆二将守着,应该性命无虞吧。” 阿铛闭眼叹气:“行吧,那丢下去时,别让脸着地就好。回头,回头再劳您帮我找个好大夫。” 任逍面无表情点头,挥挥手让她告辞。 没想到阿铛没走,她站着踌躇着说:“谢谢你,尊主!” 她脸色有些苍白,态度却毕恭毕敬:“之前没有机会说,我怕以后也没机会说了。但听说,告别要趁早。尊主,虽然您脾气古怪、心胸狭隘、冷若冰霜,但这么长时间,我瞧出来您人还是挺好的,不会推卸责任,身先士卒。也挺,挺照顾我的……谢谢您!” 说罢,鞠了个躬,就推门跑了。 阿铛这遗言,端庄大气又中肯,想反驳吧还找不到口子。 任逍顿时觉得自己报仇后的愉悦特别幼稚。 感觉又输了。 第 22 章 阿铛一晚辗转反侧,直到天翻鱼肚白才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却被一阵骚乱声吵醒。 她从被窝里伸出小脸,长长吐了一口气:好好珍惜吧,这神志清明的最后一天。 她坐起来,决定用心体会当下生活。 正慢条斯理得盥洗,挽了发髻,见一边站着的丫鬟小翠颇有点魂不守舍。 询问她有什么事,小翠神情苦楚,跺脚说道:“我可怜的夫人!”话没说完,就掩面呜咽起来。 她抽抽嗒嗒说了半天,阿铛才抓住关键词,心头大震,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于子辉,也被撂倒了,这是谁下得手?! 任逍第一时间被请到于子辉的房间里。他又是搭脉,又是翻眼皮,仔仔细细观察一番于子辉的脸——那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金油,显得气色憔悴不堪。 但于子辉灵力充沛,脉搏搏击有力,仔细看,眼皮下眸子还缓缓翻动呢。 任逍差点将枕头扔他脸上。 根本就没有跟他们通过气,于子辉就活灵活现得演上了,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阿铛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得赶到于子辉的房里,抓住任逍的袖子张皇失措:“尊,不,神医,大夫,请问我表哥怎么样了,没事吧?” 然后低着声音,用哭腔问道:“尊主,您说我这身灵力,两个人还够用吗?” 你这点三四百年的灵力,其实一个人用也够呛! 任逍被蓬莱山庄派来的蠢货们搞得头大,咬牙说道:“姑娘不必惊慌,他这是暂时失去神智,问题不大。” 这时,有嬷嬷从前厅赶过来,蹲下福身:“神医,表小姐,这两天府内发生太多事。夫人刚刚已经请了城里最有名的神官来做法,请二位去观礼!” 神官做法?! 难怪连夫人最心爱的儿子于子辉出了事,她都不知所踪,原来要放大招! 王府衙里的花园非常大,在湖边上有着一片鹅卵石和青石板铺就的空地,空地边上有个一望湖亭。 此时,正对着假山那边的空地,摆了巨大鹅黄色的道家法坛,黑白布条迎风飘动,一边写着“万法宗坛”,另一边写着“道炁长存”。 法坛中央供着三清天尊的牌位和香炉供果,一边放着桃木剑、玉如意、五色道旗;一边放着道经师宝印,三清铃和朱砂灵符等物。 一位鸡皮鹤发的道长,正穿着一袭蓝色道袍,举着拂尘和和毛笔,身形起舞,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正对面,连夫人坐在望湖亭中,神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紧紧抓着手中的帕子,盯着那老道士做法。 盯得实在太用力了,眼珠子都将要爆了出来似的。 她边上站着阿诺,似乎浑身不对劲,哈欠连天、形容槁枯,看来这两日苦了她,没少诵经念佛。 天色有些不好,初冬时节,寒风凛冽,月龙山扶着琼姨娘颤颤巍巍得走了过来。 琼姨娘扶着腰,神色似乎有些痛苦,一边皱眉小声抱怨,一边挪着走到望湖亭,对连夫人道声万福。 连夫人冷冰冰看她一眼,没再理她,也没人给琼姨娘看坐。 琼姨娘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冷遇?但是没办法,连夫人此时在气头上,她又是正室,形势比人强,琼姨娘只好勉强跟着一班妾室站在一起。 阿铛悄悄问站在一边的任逍:“尊主,您瞧着这位道士,灵力如何?” 任逍哼一声:“凡人而已,哪来的灵力可言?” “那连夫人岂不是白费心机?” 任逍:“就算是凡人,开坛布阵也有它的功用。你且看着。” 说话间那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从口中扑出一道水,往法坛上的黄 分卷阅读53 色灵符上吐去,然后又拿起灵符和三清铃,丁零当啷得跳了起来。 道士拙劣舞姿差点刺瞎阿铛的狗眼。 道士越舞越快,铃声越来越急,忽然他大喝一声,香炉内哄得一声,一米高的焰火乍然而起。他用桃木剑挑起黄色灵符,越跳圈子越大,渐渐靠近望湖亭。 铃声越来愈近,众人避之不及。道长走到望湖亭时,大家难免有些推搡,有些被推坐地上的尖叫出声。 谁知道道长忽然掉头,喝的一声,用剑一指,指到琼姨娘的脸上。 那道长正气凌然,高声说道:“妖孽再此!还不速速现行!” 琼姨娘双目瞪得滚圆,一脸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不可置信。 她扶着腰,颤抖着嘴唇:“什么?” 她只是应邀出席一下,怎么聚光灯打到她脸上,骤然成主角了? 连夫人看着道长剑尖一直颤动不止的灵符,几道鲜红的字迹正慢慢在那灵符上显现。一丝狞笑不协调得在她贞静的脸上浮出。 自这妖孽进门后,家宅难安,果然如此! 她带着一脸冬天的冰霜雪气站起来,尖声说道:“将琼姨娘带回她的宅院,严加看管起来。速速请爵爷回府!” 琼姨娘被不客气得甩到了床上。 她肚子一阵绞痛,她慌忙捂住自己的肚子,这可是她最大的王牌,不能出事! 连爵爷十万火急,天还没有黑,就慌忙回到了王府。 看来他的妻子还没有将事情做绝,只是将琼姨娘看管,所以事情应该还有宛转的余地。 至于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坛做法,这种事情,有时候可以作为心理安慰。但若拿它作为什么铁证如山的确凿证据,那也忒儿戏了吧。 连爵爷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前厅的大门。 前厅的正座上,坐着他的发妻,旁边留着一个空位,是给他的。 前厅里大家都聚齐了,什么亲的姑娘表的姑娘都坐在那里。 还有他请来的神医,正表情凉凉得看热闹。 真是的,什么劳什子神医,病不会看,热闹可会看了! 连爵爷一连倒下两个儿子,也很心痛,他体恤老妻比他更心痛,就安安静静坐在边上,没有说话。 连夫人见一家之主、最后的观众已经在位置上坐好,就站起来,扑通一声在爵爷面前跪倒:“爵爷,妾御下不严,连累爵爷子嗣受损,妾万死不辞。” 连爵爷慌得忙扶起她:“夫人有功,切不可妄自菲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连夫人直接切入正题,说道:“今日一早,辉儿就不省人事,然后申姨娘在他床边捡到了这个……” 申姨娘捧着一个油纸包上前,油纸包内是平平常常的梅花形绿豆饼。 一个被咬了一大块,还有一块是完整的。 “我已将部分饼给了太医,太医说,里面投放足量鹤顶红。若不是辉儿吃的少,他哪里还有命在?爵爷,有人是要您儿子的命!” 连夫人双眼已经红肿如桃,她声音嘶哑疲惫至极,顿了顿,低沉说道:“不,这不仅仅是要辉儿的命,还有我的命!那琼姨娘野心,实在是不小!” 连爵爷忙拍拍连夫人后背:“凶手实在罪无可恕,但怎么能说是阿琼做下的事?道士神官的话,只能做个参考,不能作为证据!” 连夫人从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冷笑:“爵爷要证据,好,我来给您看看证据!阿申!” 申姨娘站在下首,低头禀报道:“爵爷,鹤顶红向来在我们药库里收着,前几日,琼姨娘的嬷嬷请看守药库的小厮喝一顿酒后,药库里的药就减少许多!小厮可以作证!” 连爵爷觉得事态愈发严重,拧紧浓眉喝道:“阿申,你知道阿琼现在有孕在身,你说话做事要小心一些,不可以乱说。” “爵爷!”连夫人说道,“难道我会拿辉儿的性命来开玩笑吗?还有沐儿,恐怕也是这女人下的毒手。” 连爵爷皱眉垂首,低声沉吟,粗大的手指头在膝盖上焦急得点来点去。 连夫人继续说道:“爵爷,还有一件事,您恐怕不知。自从沐儿出事,守卫日夜暗中守护辉儿。您绝没想到,前天晚上,是谁进了辉儿的屋子——那位叫龙山的婢女,你出来!” 满屋子的眼光,如箭般射向站在一旁的月龙山。 月龙山无法对这狗血的剧情视而不见,只能乖乖配合它的表演。 她无奈得站出来,拍拍裙摆,不慌不忙跪下来。 “龙山,你说说,昨晚上你是否进了二少爷房间?是否用计让二少爷吃下这点心?是否你主子琼姨娘让你这么做的?” 连夫人气势逼人,目眦欲裂得发出死亡三连问,仿佛她若说一个不字,就要将她一口吃到肚子里! 月龙山低头:“是。” 连夫人看着连爵爷。这就是您要的铁证如山。 连爵爷沉默。 琼姨 分卷阅读54 娘做出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连爵爷十分不舍得,但也得由着连夫人处置。 连夫人敦厚善良,虽然她内心已经悲痛欲绝,但还是咬着牙宽大处理:“毕竟琼姨娘怀着爵爷的子嗣。也是我的子嗣。等生下孩子来,再讨论她的出路吧!” 阿诺太累,扶着阿铛的手脸色苍白睡眼昏花得往闺房内走。 阿铛问一直随身伺候着的嬷嬷:“怎么你们小姐累成这样?” 嬷嬷从小看着这位小姐长大,心里也有些不舍,低声回话道:“表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小姐心地纯良,这两日日夜跪着为大少爷祈福念经呢!哎,希望老天爷垂怜,我们大少爷能早日醒转。” 阿铛跟阿诺虽认识才几个月的功夫,但所谓倾盖如故,说的就是她俩。 阿诺肚子里有几根蛔虫,脸上有多少螨虫,阿铛心里是有数的。 阿诺能相信祈福念经这种鬼话?就算慌不择路,病急乱投医,也不至于坚持两天两夜。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个疑点。 阿铛问道:“嬷嬷,怎么夫人由着她这么做?会不会太不心疼我们阿诺了呀?” 那嬷嬷顿时慌得跟见了鬼似的:“您说什么?表小姐,您别乱说话!夫人是最心疼孩子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在我们夫人心里跟二少爷是一样的!” 磕磕巴巴说完,扶着阿诺就往她闺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啊? 大少爷和大小姐,在我们夫人心里跟二少爷是一样的。 阿铛上一世饱览群文,堪称狗血界大拿,立马品咂出这话大有文章。 阿铛一边走,一边琢磨那嬷嬷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知不觉,又走到任逍所在院落门口。 此时已经落日余晖,满园萧瑟,任逍正负手站在院子里望天。 在这层幻境里已经呆了太久,迟迟没有进展,不免让人觉得憋气。 “尊主。”阿铛小声唤道。 任逍转身,看见她从圆形的洞门口心不甘情不愿得伸出头来问:“我们现在要不要去救醒我泽沐师兄?” 任逍:“你准备好了?” 哎,我真的不想死阿,可是躺在那里悄无声息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阿铛一脸对生命的惋惜,又带着期冀看着任逍:“尊主,等你们成功出了塔,可不可以再找一颗灵药将我救活?” 任逍:“那你不是又欠我一条命?” 阿铛讨好他:“尊主泽披万物,宛如阿铛再生父母,多救一次算什么呢?这是您的功德。阿铛往后一定孝敬您老人家,给您列长生牌位,带着全家给您祈福呢。” 任逍冷笑:“那我谢谢你全家。” 任逍抬腿就走。 阿铛对任逍亦步亦趋跟上,一路唠唠叨叨:“尊主,您知道吗?刚刚阿诺拜佛拜得累极了,我问她那个嬷嬷,她娘怎么不心疼她?她嬷嬷居然说:大少爷和大小姐,在我们夫人心里跟二少爷是一样的。我觉得这句话有问题,您觉不觉得奇怪?” 任逍脚步一滞。 难道,大少爷泽沐在这个剧情里和阿诺一样,不是连夫人亲生? 连夫人处置琼姨娘时,看似宽大,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爵爷的子嗣跟我的子嗣是一样的。 任逍和阿铛对视,心中顿时浮现四个字:杀母留子。 难怪满屋子的姬妾,到最后只剩下连夫人一个母亲! 任逍跟阿铛顿觉毛骨悚然。 这位满脸宽厚,温柔和顺的连夫人! 第 23 章 于子辉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已经整整一天。 心声只有两个字:苦啊! 他原本心想着躺着过这一层幻境,相当于是薅大家伙儿羊毛,躺赢一次。 却着实没想到躺在那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睫毛都不能颤动,真不是人干事。刚刚脖子实在太痒,他试着动动脖子蹭一下,结果引来满屋子嚎叫:“二少爷醒了!二少爷快醒了!” 可尼玛这二少爷此时还不能醒。于子辉又默默挺成木雕泥塑一般。 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僵硬和酸麻。 从日出慢慢等到天光渐渐晦暗,一旁站着的丫鬟小厮们将烛火点上,于子辉眼前又飘忽亮起橘黄色光芒。 他耳边似乎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过了许久,为首的脚步声走到他床边停下。 暗哑而温弱的中年女声响起:“你们,都下去吧!” 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噗噗哒哒的脚步奔走声,最后吱呀一声,木门关上了。 满屋子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连夫人一人。 她执起于子辉的手,慢慢摩挲着:“辉儿,那贱人居然让你吃了那么大苦头。没关系,还有娘呢。” 说完,于子辉感受到一阵白光从他头顶百会穴汹涌往下冲来! 分卷阅读55 于子辉若此时奄奄一息,汹涌而下的灵力可以让他即可受到滋养。 可他不是! 他丹田里生生不息的灵力本能反应,骤然将外来的灵力顶出。 两股灵力在他胸口汇合相撞,于子辉五脏六腑顿时翻江倒海,啊得一声喊了出来。两股灵力相撞以后,依旧在他胸口将他内脏搅得天翻地覆。 于子辉猝不及防,再也不记得什么清新的演技,扭曲着脸伏在床上吐出一口血。边咳边睁开些猩红的双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害我?” 连夫人一张脸更显苍白,她满脸的不知所措:“辉儿,娘是来救你的。你脉搏虚弱,神医都说你不能救,所以娘把精纯之力都给你。” 她略有些慌乱得抚着于子辉的背:“辉儿,你别着急,你刚刚受这个灵力,还不明白怎么用。来,闭上眼睛,娘教你怎么用。” 于子辉闭眼感受胸口犹自涤荡不息的灵力。 连夫人输给他的灵力,磅礴汹涌,比他自己的要雄厚得多。 因为外来灵力的不可拘束,于子辉一时如坠冰窟,一时身处火山。他汗如泉涌,咯吱咯吱得咬着牙:“娘,您哪里来的这些手段?” 连夫人将手放到他的后背,引动他体内的灵力直到他的后丹田,又闭眼,源源不绝得将外来的灵力疏导进于子辉的丹田里。 她一边引导,一边说道:“辉儿,你别紧张,这些,不过是小把戏罢了。” 她将事情的原委,慢慢说给于子辉听。 二十年前,连夫人嫁给连爵爷时,俩人也曾约定三生,海枯石烂,一生一世一双人。 没想到连夫人子嗣上艰难,连爵爷就将她的陪嫁丫鬟收了房,生下长子泽沐。 陪嫁丫鬟有了孩子,还有公公婆婆撑腰,顿时变得作天作地。当面目中无人就罢了,暗地里什么难听说什么,满屋下人指指点点。那段时间的连夫人,就是一朵人见人踩的小白花。 每日忧心欲死。 有一晚,一位身穿黑袍的修士来到她面前,问她想不想活? 连夫人当然想。她不但想自己好好走下去,还想别人无路可走。 修士教会她一个窍门,可以吸食别人身上的灵力。勿论多少,她都可以为己所用。 而被吸食灵力的人,就会一天天憔悴下去,然后悄无声息的死亡。 丫鬟、公公、婆婆接连死后。连爵爷让连夫人收养泽沐,没过两年,连夫人自己也生下于子辉。 真是扬眉吐气,人生巅峰。 于子辉听到这里,已将前因后果融会贯通:“娘,所以我泽沐哥哥也是被你吸食了灵力才倒下的?” 连夫人笑了笑,她“温婉和顺”面具半永久似的。 即便她犹如鬼魅一般杀人如麻,却依然笑得像一朵小白花。 她说:“是的。辉儿,你爹爹说要将他的名字报给朝廷上玉碟。这太可笑了,让一个庶子上玉碟,岂不是辱没祖宗?” 于子辉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娘,我哥哥何其无辜。” 连夫人将手指头往他额头点一点:“你可不是傻?昨晚你刚刚被人下药!怜悯你的敌人就是要自己的命!” 她温言软语:“我毕竟还是将你教的太善良,但经过这事,你可晓得了?你以后的弟弟妹妹们,乖的话,用一用,不乖的话,就送他们上路。” 连夫人绝没想到,屏风后站着两个人。 站在屏风后的任逍叹气:连夫人口中的修士,是极为难缠的魔魅影息。这种魔魅,最擅长的事,就是寄生在人身上想方设法吸取众生的灵力,而被寄生的人沦为魔魅的傀儡,终日昏昏噩噩坏事做尽。 但到底,是被寄生的人,心生了魔念做引子。 任逍这辈子,最讨厌拖泥带水。 可是这幻境还偏偏就墨迹无比,好好的一场仙魔大战,来了好几天的铺垫。 他一伸手,屏风架砰然倒地,发出巨大声响。 连夫人忙站起来,吓得面无人色。 定神一瞧,还好,只是那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游方神医。 咦,还站着她的小外甥女? “铛儿,”连夫人笑得露出小白牙:“你们都听见了?” 阿铛木着一张脸,没有回答,任逍却开口:“影息,你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这句话。 任逍一甩袖子,一道罡风刺破屋内静谧的空气呼哨而来。那风波太快,连夫人要往边上闪,却没有躲过。她腹部受了风尾,噗得吐出一口血。一道黑影从她身上窜出,欲往门外冲去。 这些日子闲着,阿铛吃素吃久了,也想开开荤。 惊鸿剑剑波凌厉,飞到那黑影上头,捏个“御”字诀,红光牢牢将那团黑影罩住。 黑影被吓得身形一顿,哆哆嗦嗦伸手去触碰那琉璃罩子般的红光。 没想到红光并不阻挡他,他的手穿光而 分卷阅读56 过。御字诀只抵御外来袭击,除了吓唬他没其他实质作用。 但他这一顿,为任逍赢得时机。 任逍双手伸出,闭眼捏诀,手心光芒大盛,不断涌出瑞光,顷刻之后形成牢不可破的蛛网结界,将屋内几人牢牢罩住。 黑影隐隐波动,黑雾不断得吸收,最终显露出一名裹着巨大黑色披肩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形矮小,面上留着几缕小须,细小的眼睛仿佛是闪着精光的缝隙。他吃吃笑道:“就这小小结界,妄想困住老夫?” 说完,他双臂展开,将两只宛如小棘爪的消瘦手掌往前一伸,呼和一句:收! 任逍形成的结界方方正正,晶莹的灵力在结界中游走,将混白如玉的结界点缀得美轮美奂。其实不过是个抓捕魔鬼的牢笼而已,设计的这么美这么有仪式感,阿铛真觉得没必要。 她念头还没转完,就发现结界上的星星,居然汇聚成两股熠熠生辉的星流,往魔魅息影的手心涌去! 这影息,正在吸食结界上的灵力! 任逍冷笑一声,捏个手势,两道精白灵光如光如电往影息身上刺去。影息身影躲闪,将那披肩一抖,披肩居然将两道灵光反射回来。 阿铛两人跳开,灵光打到结界上,让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结界更加摇摇欲坠。 影息,果然难缠! 若打到他身上的灵力刚猛,就会被反射回来。 若灵力婉转柔韧,就会被他吸收进去! 于子辉一拍床塌一跃而起,持着青羊剑刺向影息。 影息察觉,将任逍两人打来的罡力一抖,借力打力,将于子辉连人带剑打飞。 于子辉刚受过剧烈震荡,受不得这几乎能毙命的罡力,顿时摔倒在地哇得吐出大口鲜血。 连夫人本在一边调息养神,此时哪里还坐的住? 心惊肉跳得爬过来,颤抖着声音说:“辉儿,你不要过去!这不干你的事!” 于子辉将嘴角鲜血擦去,饶是此时已经半撕破脸,他还是非常有职业精神的配合连夫人尬戏:“娘,魔魅凶狠,总有一天,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连夫人多年头晕脑沉,自从影息离身,她瞬间耳清目明。 但这清明,似乎也晚了。 她听过于子辉的话,无声惨笑:她怎会不知?跟魔鬼交易,本就是与虎谋皮。 自嫁给连爵爷,她没快乐过几年。 可她这辈子毁了,不能让她的孩子也毁了。 她知道影息的命门。 任逍已将灵力结成一股混白的绳索将影息牢牢套住。影息却极尽所能得吸收绳索传来的灵力。 任逍灵力源源不绝,仿佛无底洞似的汹涌而出。 任逍跟息影僵持不下,连夫人却看到时机。她艰难得爬过来站起,取下头上的簪子往息影脖子后刺去。 影息察觉连夫人的举动,挣扎摇摆,眼中戾气大盛。 在旁边早已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阿铛看见,忙配合着连夫人御剑刺向影息的脖颈。影息腹背受敌躲避不及,被连夫人刺中后枕穴位,声嘶力竭仰天大喊! 他浑身剧烈摇摆震颤,浑身原本不属于他的灵力如同大坝决堤,瀑布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刚刚任逍付诸他身上的灵力有多刚劲,此时打转回来的力量就有多猛烈! 这结界原本是为了困住魔魅,此刻却变成众人的牢笼。 失控的灵力在结界内发出排山倒海的咆哮声,激起如海啸般白色巨浪,巨浪激荡不已,将结界内所有家具物品都碾为齑粉。 结界,宛如透明琉璃瓦舍一般轰然炸开! 香木搭建的房屋发出巨响坍塌成瓦砾废墟。灰尘木屑夹杂着灵力碎片漫天飞舞,在月色下犹如瞬间就会消逝的昙花,光华四溢。 但一切还没结束。 影息身上的灵力像喷泉瀑布一般奔涌而出。 真令人叹为观止。 电光火石之间,任逍护住阿铛,用身体挡住灵力攻击。 于子辉虽然爬不起来,还知道捏个御字诀。他头顶青羊剑,发出璀璨的绿光勉勉强强护住他。 阿铛在任逍怀里窝了片刻,却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久。 耳边飓风过境般的呼啸声渐渐平息,阿铛将头抬起来,任逍漂亮的下颚线映入眼帘。 他又救了她一次。 任逍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怀中动静,他专注观察四周。 此时房屋一地狼藉不用说,墙壁已完全消失不见,屋内之人直接置身于王府花园。影息躺在地上不停抽搐,被厚厚的木屑石灰盖满头脸。他身上灵光泉涌,虽比开始势头小,但流光绵绵依然不绝。 一旁的连夫人血流满面神情痛苦,她五内俱碎,只怕神仙也回天乏术。 于子辉不知怎么尤其入戏,跪坐到连夫人的身边,执起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娘。 连夫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 分卷阅读57 睁眼,用力扯扯嘴角,最终也是没有能真的笑出来。 终于闭上双眼。 任逍没注意到,自己嘴角蜿蜒流下一小条血丝。 来到这个世界后,阿铛眼里的任逍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牛皮哄哄。 受伤?不存在的。 这可是奇景。 阿铛鬼使神差得,莫名升起猪八戒调戏仙娥般的勇气,抬手触碰任逍的嘴角。 哇,任逍是真的流血了。 任逍条件反射一般抓住阿铛的手,他这才惊觉阿铛还被他护在怀中,忙松手往后一退,一双清亮的大眼甚至带了丝不知所措。 好在他临场反应极快,眼睛一眨又变成冷目森森的大佬。 阿铛怂成安静的小母鸡,怯怯得瞄一眼任逍,再往后大退几步,转身奔向于子辉。 于子辉嘴上血迹未干,一身的伤痛,却对阿铛的呼唤充耳不闻。他呆呆地看着死在他臂弯中的连夫人。 见了此情此景,阿铛心中升起疑问:这辉哥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人当中就属他最不着调,怎么一改常态变得深情脉脉的? 连夫人此时脸色透明如纸,渐渐的,就连鸦黑的头发和深青色服饰也变得有些透薄。 连夫人,连同整座王府,正在消失中。 “尊主!阿铛!” 两人回头看,只见月龙山和阿诺一左一右,搀扶着依旧虚弱却已清醒的泽沐走过来。 阿铛喜出望外,忙冲到泽沐跟前,给他个大大的熊抱。 就算是就别重逢的亲爹,也不一定能感受到阿铛此时的热情。她眼眶滋润,生命的喜悦重新燃起:“阿姐,泽沐师兄怎么醒过来了?” 原来,魔魅影息力绝后,他身上灵力四处溢出。原本属于泽沐身上的灵力也找回主人。虽然损失泰半,但好歹人清醒过来,不再需要阿铛的灵力过渡给他。 月龙山和阿诺没有目睹激烈战况,但从支离破碎的现场也将刚刚的激烈打斗猜到十之八九。 此时于子辉手中的连夫人,随着整座王府幻境的消失,已经呈半透明状。 阿铛担忧得看向月龙山:“辉哥他……”是怎么回事? “千年前仙魔大战。辉哥的娘亲为了保护还是少年时的他,被魔魅绞杀。”月龙山轻轻向阿铛解释:“我们的辉哥,一定是思念极了自己的娘亲吧。” 任逍听后,心中也有所感,举头望向天上明月。 第 24 章 众人御剑从第五层幻境鱼贯而入。 穿过那道闪着白光的大门后,身上的血迹、木屑、尘土瞬间消失。大家伙儿过年似的焕然一新,脸颊浸润出红晕,恢复神采奕奕的神仙模样。 这幻境主人可能不单单有洁癖,或许还兼着戏剧协会会长之类的闲散职业。每层幻境服装组道具组灯光组都尽善尽美,叫人挑不出瑕疵。 在战神任逍眼里,部署灵力做这些,纯属吃饱了撑的。 但他没想到,幻境主人会吃饱了撑到这个地步。 阿铛等人看了第五层幻境的情景,简直齐齐要为这位幻境大佬送上膝盖! 苍穹如洗,风波微凉。 不知此时是何年月,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向开阔的草木林间投下丝丝暖意。众人脚下的这片草木林生机勃勃。 绿茵茵柔软的小草,胖嘟嘟嫣红的小花,六角雪片般四处飞舞的花种,各种发着幽幽五色光芒的蘑菇,黄玉般润泽透明的蜻蜓,红宝石般熠熠生光的小虫…… 哪怕一小撮最不起眼毛茸茸的草果子,都闪耀着灵气,鲜活得像是成了精灵。 阿铛不小心踩到,草果子不满意得吱吱叫,自己滚了开去。 蒲公英随着灵风飘到阿铛脸上,用触角舔了舔,呸一声,转身又飘走了。 生平第一次被植物嫌弃的阿铛,却被眼前巨大的琉璃树群震撼到无法言语。 草原上,稀疏长着许多花枝招展的花树,这些树拔地而起,灵力充沛,从树根到每一片树叶都脉轮分明可见。灵力在管道内悠然游走,树木每丝细节在阳光下清晰呈现,琉璃般透明。 满树精美绝伦的花卉,不要钱似的绚烂热烈得开放着。树下堆着些败落的残花,互相推推搡搡,悉悉索索得小声说着什么,偶尔发出尖锐的笑骂声。 合着在这一堆残花枯叶里,也有宅斗呢。 略远处是一片开阔的幽谷,肉眼可及之处点缀着巨大的琪花瑶草。 有些状似玫瑰,有些状似睡莲,牡丹、芍药等等不一而足,还有许多根本无法辨别其品种。那些花朵足有数米之高,在高耸入云的悬崖山谷、一马平川的平原草地处长出来,花瓣透明肥厚,灵力充盈到发光。 山谷平原,整片大地,被冲天灵气浸泡着,丝丝缕缕灵力从地底石缝间溢出,如雾一般笼罩这幻境。 原来灵气浓郁到极点的景色是这般模样,就算是仙界,也极难找到这样所在。 分卷阅读58 远处飞来一位姿态颇为潇洒飘逸的白衣剑仙,在任逍的六人班底跟前稳稳落地,脚下利剑化为白光闪回腰间。 那白衣剑仙眉清目秀,外表瞧着像是而立之年的成熟男子,他对领头的任逍笑容可掬:“诸位仙君,也是来参加我们皈泉国千年一度的夺灵大会吗?” 这白衣剑仙名叫甚夙。 甚夙介绍,他们脚下这片灵力充裕、得天独厚的仙国,名为皈泉国。 皈泉国王统御皈泉国已有数万年。 数万年来,辖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虽然在此居住的仙人各个修为惊人,却从未发生过纠纷叛乱之事。 老国王老了,想将王位禅让给正值壮年的太子。 恰好又值千年一度的夺灵大会,可以召集选拔能人义士。简单地说,参加夺灵大会的优胜者们,将会名利双收,一跃成为皈泉国的肱骨权臣,中流砥柱。 甚夙啪一声将袖子一抖,任逍六人面前顿时出现巨大透明屏幕。 屏幕上水汽纹路波动,阿铛认出上面的字:夺灵大会规则。 这千年一度的夺灵大会规则也不复杂。 参会的每位仙人都只能在皈泉国中心处的皈泉灵山内活动,一旦某位仙人的贴身法器,如剑仙的剑,刀仙的刀,花仙的花囊等被人夺走或损坏,就算被淘汰。 最后留下的人中,谁夺得皈泉山顶的杜荣草者,便算是获胜。 杜荣草千年一株,极为罕见,世间修仙之人无不趋之若鹜,这奖品可以算是十分优厚。 而此次大会尤为不同之处在于,皈泉太子云不喜也参加。 皈泉灵山就是远处那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六人御剑到达皈泉灵山山脚时,已月上枝头。 月华鼎盛,灵力浓郁,许多参会的仙人仙子们,要么躲在树木叶间小憩,要么坐在花瓣后调息,要么站在皈泉溪水中洗涤嬉戏。 还有许多修仙者,在月下御法器念口诀,精光闪烁仿佛流星,为这仙山添了许多美好景致。 阿铛挑一朵洁白的睡莲躲进去过夜。 睡莲的妙处在于,月上中天时它就会轻轻合上,挡住外面所有的亮光和声音。沉浸在睡莲幽香中,仿佛做了个SPA,阿铛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灵根充盈。 而任逍,却在灯笼草下做了一场噩梦。 梦境里他又回到小时候,在虎丘山开阔的山顶草坪跑跳。又跟往常一样,他用白色的尾巴顶开青石,用灵巧的舌头去啜吸蓝色的浆果。浆果多汁,顿时将他脸上的白毛染成蓝色。 一双纤长手臂将他抱起,举到眼前嗔怪道:“怎么脏得跟猫似的?” 任逍可是威风凛凛的小老虎,他不高兴得撇嘴:“娘亲,回头我让尤嗤舔干净。” 呃,尤嗤在梦里也谢谢你。 任逍娘亲是妖界女帝瑶姬。 此刻,瑶姬穿着白色长裙明艳照人,琥珀色的大眼英姿勃发。 在战场上,她虎头面具一戴,煞气凛然,妖魔鬼怪遥遥一见就肝胆俱裂。 但现在,她却像寻常的母亲一般笑意融融,揉搓着宝贝儿子任逍晶莹白亮的短绒毛,情不自禁得抱着他,深深吸气。她的逍儿,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白虎。喵喵喵喵~ 任逍被她揉搓得咯咯直笑。 砰一声巨响打破母子间的宁静。 轰然巨响是北方传来的。之后山体陡然崩裂,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通天透地,世界陷入一片火海,凶猛的火势瞬间将任逍跟瑶姬包围起来。 瑶姬抬头,琥珀色的眼眸中反射着狰狞跳跃的火焰。她四周黑烟浓烈,火舌四处吞噬。她蹙眉,咬牙自语道:是魔君,魔君攻到妖界了。 她将任逍放下:逍儿,你快回山洞,魔君攻过来,阿娘要去将他们打回去。 任逍四脚并用,死命得巴拉在他娘身上不肯下来。 瑶姬亲亲他的口鼻,温婉说道:逍儿,你爹爹原在前头抵御魔君军队,可现在魔君打上门来,娘要去瞧瞧原委。逍儿,你乖乖,躲到你跟尤嗤一起发现的小洞里。 娘亲马上回来。 火光冲天,他娘亲却再也没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尤嗤的父亲胡千秋却带回了瑶姬的虎头面具。 这噩梦,已数百年没做过。 任逍睁开双眼,此时天色幽蓝,月星西沉,却未日出。 皈泉灵山仿佛是一位绝美的仙子,在翠绿苍茫的大地上侧卧,曲线玲珑,晨间灵力浓郁如薄雾,为她盖上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 万物犹在梦乡酣眠。 这天色,是忧伤而纯粹的蓝。 糅进每颗仙草晨露里,仿佛是少年任逍再也流不出来的眼泪。 他坐在山脚下一颗低垂的灯笼草下发呆,忽然听见有人轻轻走路的声音。 一位穿着水蓝色纱裙的小仙子,拿着一瓣大盆似的花瓣, 分卷阅读59 正在摘草丛里一颗颗玛瑙似的朱红果子。她踏破晨光而来,一边摘,一边轻轻哼着清越的小曲。 那歌声,仿佛是从任逍的梦中传来,那么温柔悠闲,柔情蜜意。 这朱红果子,是阿铛唯一认得的灵果。 当年电视上播到仙魔大战,任逍灵力不敌受了重创,躲在一个狭小山洞中疗伤。四周巡逻森严,他又灵力大失,就是洞边长的许多朱红果子救了他。 这朱红果除了形状像小小的葫芦,其他跟人间的新鲜枸杞类似。阿铛轻易记住了它的名字,叫真情果。 阿铛带着捡到金子的小确幸一路采摘过来,蓦然发现灯笼草下打坐的任逍。 任逍尚未从噩梦的余韵中全然清醒,有些怔忡得端详着阿铛的甜笑。 阿铛见到任逍,神情一敛。 任逍就清醒了,立马换上金子失主的表情拧眉望着她。 糟了,好像惊扰了大佬的清梦。 阿铛忙蹲下。 真是的,一大早就站的比老板高,那不是找死嘛? “尊主,早安!尊主,阿铛打扰到您了嘛?尊主您继续休息,阿铛先告退了呵呵呵。您看这天还没亮呢……” 阿铛半蹲着,一点点往后挪,准备挪到安全线外就跑。 任逍:“你摘果子做什么?” “泽沐师兄、辉哥跟阿诺都受了点伤,这灵药可以补些微灵力,所以我采点给他们吃。”阿铛说道,“虽比不上杜荣草,但我们可以多吃一点,以量取胜嘛!” 任逍双眼本微微阖着,还残存着几丝忧伤。 闻言瞬间睁开,明显愣住:“你用这真情果给他们疗伤?” 阿铛举着果子,讷讷:“不能嘛?我见您用过啊。” 任逍捕捉到她呢若蚊语的声音:“你见我用过?” “不是不是,”阿铛连连摆手,“我听说您用过!民间传说!说您在某次暗无天光的英勇战役之后,用这真情果疗伤。太华仙土上到处流传着各种关于您的美丽传说——怎么,这传说不准确吗?” 这马屁下包裹着谎言,没有打动老板。 任逍:“过来。” 阿铛不知是福是祸,小心得,慢慢挪了过来。 任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花瓣,再捏出来一颗真情果。 此时将要日出,天泛红霞,霞光将这半透明的仙果染上瑰丽的粹红,灵光隐动。只怕这果子药效比别处的更好。 他面无表情的观察一会儿,将果子递到阿铛唇边。 阿铛:????? 任逍抬着下巴示意她吃下去。 这是领导反过来给她敬酒啊!她要不要吃,要不要吃? 不吃会不会被穿小鞋? 可这领导一天到晚有起床气,他现在是不是要搞事情啊? 阿铛眼睛吓得滚圆,嘴唇犹犹豫豫不敢张开。 任逍:“莫不是,你存了让你师兄妹给你试药的打算?” 这是□□的污蔑! 阿铛一张嘴就将真情果子吞了下去。 不怕不怕,任逍大佬吃过的,确实是灵药,千真万确她没有记错。 任逍满意得弯了弯红润的嘴唇,拍拍衣服站起来。 此时红霞满天,太阳可能已露出些微头脸,将他白色的长袍染出一道金边。 他走了两步,阿铛忙跟上。 走了会儿,任逍约莫着药效已经开始发作,就停下来用极为平淡的口吻问道:“月龙铛。你如何得知梅将军会绣花?而我用过真情果?” 阿铛脚下一顿,小腿肚子就开始抽筋。 任逍太恐怖了。 那么久之前她跟梅将军之间无意的拌嘴他还记得,她知道他用过真情果这种小事都不放过。他居然还能联系起来,觉察出她不对劲。 他比任何妖魔鬼怪幻境主人都要恐怖好吗? 阿铛觉得脑壳疼,飞快得在脑子里编美丽的传说。 但奇怪的是,她脑子里的传说还没编完,她嘴巴自己张开了。 她听见自己说:“尊主,这是我上一世的记忆。” 娘啊,真是活见鬼,这是怎么回事! 任逍听了非常意外——仙界修行到一定程度,偶然触发上世记忆的人也有,但绝对不会是阿铛这个灵力级别所能达到的。 任逍转过头问道:“那你上一世为何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铛管不住的嘴,继续躲开她大脑的束缚回答:“因为我上一世从电视中看到的。” “电视?” 阿铛管不住的嘴,居然还是个碎嘴子,开始掰开揉碎了解释给任逍听:“就是类似于灵力。通过灵力可以在屏幕中显示出一些画面。尊主与魔君斗法的事,就是我从画面中窥探到的。” 我谢谢你啊! 阿铛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阻止它发出任何声音。 任逍食指微翘,一股灵力将阿铛双手拷 分卷阅读60 到背后,他还横了她一眼。 他跟她的嘴相谈甚欢,比跟她本人交谈要愉悦许多,请阿铛的脑子不要打岔。 任逍理解有误,以为电视跟镜中传影技术差不多。 他蹙眉:“哦,那我的私密,岂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到?” 阿铛的嘴,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打开话匣子巨细靡遗说起来:“非也非也。我上一世的世界中,有一位总菊爸爸管的又宽又严,私密是绝看不到的。尊主大人您放心,您形象英明神武,在我上一世,您可是好多妹妹哭着喊着要嫁的大英雄呢。” 这总菊爸爸,光名字听着就很霸气,任逍很是放心。 但可能任逍早上刚起来,脑子也不灵光。 听到大英雄这里,他居然转过身背着光,轻轻问一句:“包括你吗?” 阿铛的嘴:“当然拉当然拉,我还特别想为您生个孩子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我这更该死的嘴!我怎么管不住我这嘴! 这是什么破事儿,真情果到底是什么鬼,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阿铛气得双目绯红,嘴巴还自顾自得微微笑着。 任逍心脏兀然一跳,一股酥麻从胸口激荡开。他发愣,不知道是晨曦的光芒,还是他真的有些羞赧,脸颊晕染上微微薄红。 他轻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没再问问题。 阿诺揉着眼睛从一旁的玫瑰花里层层叠叠的花瓣中钻出来,她打了个哈欠:“尊主,阿铛,早上好。” 她呆了呆:“阿铛,你怎么这么高兴?” 阿铛的嘴:“我高兴个屁啊,我这是高兴的样子吗?再高兴点儿我能咽气了!” 阿铛眼眶红红一片水泽,但嘴角却翘着。这在外人看来分明是喜极而泣的表情好吗? 阿诺冷哂一声,不知道阿铛大清早的搞什么,她看见任逍手中花瓣里的果子红澄澄的惹人馋,就扭捏得问:“尊主,这是什么?能吃啊?” 任逍难得温和回答:“是月龙铛早上摘来给你们补充灵力的。对吗?” 后面对吗两个字,是问月龙铛的。 阿铛心里一万句不能吃救命啊,但是她的嘴巴却只会回答任逍的问题。 “对。” 阿诺这个馋鬼,没有半毛钱风险意识,捏个果子塞嘴里就嚼起来。 完了觉得哎哟不错哦,又嚼了一个。 任逍干脆将整片花瓣都递给阿诺。 阿铛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 泽沐和于子辉听到说话声响,从略远处百合花草后走出来,向任逍恭敬行礼。 此时太阳跳出地平线,登时彩云流光刺破层层雾气,天空如琉璃般通透净朗,上下一片清明,令人心旷神怡。 于子辉见阿诺吃的香:哟,吃播呢? 泽沐却蹙眉:“尊主,这可是真情果?” 任逍微笑颔首,泽沐就说:“这真情果虽然有疗伤提升灵力的功效,却有微毒,还是慎吃。” 阿诺呆住,嘴巴里半颗果子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于子辉替她着急:“什么毒,要紧吗?” 泽沐:“应该也不是特别要紧。就是吃过此药后,别人问什么答什么,一片真心和盘托出,逼供的时候特别管用,所以叫真情果。” 阿铛内心咆哮,她就知道是这样! 任逍这孙子害我!以后在他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啊啊啊! 于子辉乐了,他调试麦克风:“喂喂,阿诺阿诺,在吗?” 阿诺面色扭曲,感受到嘴巴离开大脑独立行走的痛苦,却特别和气得回答:“在的。” 要不是耳朵拦着,于子辉的嘴巴可能要咧到后脑勺,他伸手拍拍阿诺的脸颊:“上次我们年终比试的时候,将我的青羊剑扔到臭淤泥里害它自闭三天三夜,害我被你打的鼻青脸肿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阿诺嘴巴:“对呀。不是我还能有谁呢。” 虽然早猜到时她,但她语气欠打。于子辉气得咬紧后槽牙去捏阿诺的脸。 泽沐拉住,安抚得拍拍他后背。 于子辉:“蓝丸诺,上次金儿姐姐约我去人间看元宵灯会,我找到半夜都找不到她,是不是你把她带走了?!” 阿诺嘴巴叭叭叭,态度好得仿佛仙界SIRI:“辉哥,我没有带走她啊。但是金儿姐姐约你去看灯会的情书是我写的啊辉哥。金儿姐姐这么好的小仙女,怎么会看上你啊辉哥。辉哥,你是多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为什么阿诺的真心话可以变成吐槽大会,阿铛羡慕到滴血。 于子辉拳头一捏就往前扑,阿诺腰一闪往外飞去。 泽沐拦不住,眼看两人化作两道流星在皈泉山峰间飞舞。 月龙山精心盥洗完,袅袅婷婷走过来:“一大早就锻炼,年轻就是精力好呢!” 第 25 章 分卷阅读61 皈泉灵山最高主峰名为不喜山,也是皈泉国太子云不喜名字的由来。 不喜山山峰险峻,山顶长年白雪皑皑,即便此间灵力惊人,山顶也是寸草不生。却独独适合长养杜荣草。千年一株,极为珍贵,天下修仙之人趋之若鹜。 此时绝峻的山峰矗立在阳光之下,像是一位英伟不凡、气壮山河的神将,虽然金刚怒目,内心却无限慈悲,守护着这一方仙土。 无数流光飞向不喜山的半山腰。 不喜山的灵力太强,越往上,仙人的灵力越受到压制。能御剑飞到半山腰,已经算是能力极强的仙者了。 任逍却叮嘱众人:“我一人上去山顶将杜荣草采来。你们在此山洞前等我就好。” 说完,嗖一声化为锐利流光飞往山顶。 真的是,大佬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朴实无华。 什么灵力受到压制,不存在的。 泽沐和月龙山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边等,阿诺和于子辉摇摇晃晃御剑前来,啪得掉到石头上,浑身脱力。 有人问:“阿铛呢?” “在这儿呢!”洞前不远处有个陡峭悬崖,回答声正是从悬崖里传来。 前方一只小手出现,用力攀住大石头,稳了稳,又一只手攀住石头。然后嘿一声,石头后露出阿铛疲惫而又不失倔强的小脸。 她长出一口气,终于赶上大部队。 阿铛双膝落地,正俯身喘气的时候,耳边隐约传来琵琶声。那琵琶声初时若流水,又若玉珠走盘,清越悦耳。 越来越近,更显得清音圆润醇厚,连绵不绝,让人心生愉悦。 这琵琶声在空旷的山谷间飘荡,满山的花鸟仿佛能和声共鸣,花儿随着节奏轻轻摇摆枝叶,鸟儿合着曲调高亢揪鸣。 这合唱声实在美好,令人忘了疲惫和凡俗。 月龙山却皱眉,暗道不好:“我们将耳朵闭上!” 可是来不及了,琴音越来越近。阿铛灵力微弱些,浑身血液和灵力原本自由游走,现在却被带了节奏,在胸腔里隐隐与琴音共鸣。 那琴声铺天盖地,钻入阿铛的皮肤、毛孔、血液和骨髓,心脏仿佛也忘记自己的节奏,要跟着着琴音跳动。 月龙山和泽沐盘腿闭耳调息,阿铛和阿诺两人灵力薄弱,心跳如鼓好似要跳出胸膛,阿铛就尖叫起来。 阿铛用了吃奶的力气尖叫,居然也起到些微效果,尖叫声刺破大合唱的和谐,有一些小鸟扑簌簌得退出了合唱舞台。 阿铛闭眼叫得面红耳赤,琴声缓缓停了。 甜美的女声传来:“小姑娘,可是我的琵琶声不好听?烦到你了?” 阿铛睁眼,山洞前的大石头上,坐着位长相明媚动人的仙子。这位仙子身穿绿色长裙,长裙间银色波光闪动,怀中抱着琵琶。 仙子边上站着一位高大男子,腰间别着长笛,正肃容看着他们。 阿铛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喊道:“你的琴声,难听的要命!要命啊!” 蓝衣仙子捂嘴吃吃笑道:“小姑娘这么惜命,那不如将法器留下,快点下山好一些。” 泽沐站起来,将阿铛护在身后:“要留我小师妹的法器,姑娘说的还早了点。” 蓝衣仙子瞧见泽沐的顶流脸,莫名其妙脸颊飞红,打架之前又尖又利又凉薄的狠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后面的葛衣男子却哼了一声:“不知量力!” 他捻起腰间长笛,注入灵力,高亢又凌厉的笛声陡然响起,笛声带着灵波密密麻麻向众人袭来。 笛声裹挟的灵波无孔不入,就算月龙山用御字诀也不管用。 既然防御不管用,那就以攻为守! 蓝衣女子花痴完毕,闭眼拨弄起怀中琵琶,只是她第一个音符还未从弦上溢出—— 月龙山的凤鸣剑和泽沐的破军剑如光似电刺向琴和笛。 琵琶声陡然拉高,笛声合着,在两人面前筑起一道透明结界。 凤鸣和破军砰得一声撞上结界,白光大闪,剑尖在结界面上留下无数细碎裂纹。 但结界没有破,琴音和笛声依然无孔不入得传来。 月龙山和泽沐对视一眼,他们心有灵犀。 月龙山心神一动,捏个火字决,凤鸣剑顿时化成一道火凤凰,带着尖锐的凤鸣声绕着琴笛二人的结界飞舞。泽沐心神一动,捏个冰字诀,破军剑带着冰雪寒光破空而来。 一剑攻其上,一剑攻其下。 对方结界顿时冰火两重天,破军和凤鸣越旋越小,灵力压迫之下,终将结界搅碎,发出劈里啪啦碎响。 但琴音和笛声犹自不甘心得绵绵不绝。阿铛和阿诺捂着耳朵蹲着尖叫。 结界破的瞬间,于子辉的青羊剑叮一声飞来,刺中琵琶。 琵琶声骤停。笛声也停了。 蓝衣仙子看着琵琶的断弦:“你们以多欺少?!” 阿铛从后面钻 分卷阅读62 出头脸:“是你先挑中我们这王牌班底的喂姐姐!” 蓝衣仙子恨得牙痒痒: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草包!刚刚上山靠爬的难道不是你吗?啊,难道说刚刚你是在钓鱼吗? 算了,手下败将,多说无益。 蓝衣仙子转身气呼呼走了,那葛衣男子却拱手对他们说道:“在下德音,后会有期。” 在远方,众人目光无暇顾及之处的松树顶上,站着一位白衣剑仙。 就是昨日展示夺灵大会规则的仙官甚夙。 此刻甚夙举起一块水晶镜,放到唇边:“殿下,这远道而来的六人,实力不容小觑。琵琶和德音输了。” 晶莹剔透的小镜子一片沉默,之后传来男声:“知道了。” 男声声泽年轻而醇厚。 琵琶和德音走后,五人乖乖在山洞边等任逍。 偶然又有几波人过来试图抢夺他们法器的,都被月龙山和泽沐轻松解决。 山洞深处铺着干草,干燥又舒适。 阿铛躺在柔软的干草堆上跟阿诺闲聊:“我阿姐跟泽沐师兄配合的真好。” 阿诺:“当然,他们可是我们蓬莱山庄招牌金童玉女。若不是……哎。” 这欲言又止,加上贱兮兮的八卦神情,有情况。 阿铛:“若不是什么?” 阿诺低声:“你不是清楚的嘛,若不是南屿尊主,我们泽沐师兄跟阿山师姐,只怕孩子都有了。” 阿铛内心当时就要暴走! 当时剧里可没有这条感情线啊,什么时候新加的,怎么回事?太刺激了吧。 但她一脸镇定继续套话:“可不是嘛。要是修成正果就好了。” 阿诺真情果子药效没退似的,继续叭叭叭。 原来泽沐跟阿山是蓬莱庄主心中内定的下一届掌门夫妇,虽然没有明说,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默认这关系。 可月龙山不知情啊,下山邂逅南屿尊主,从此便非君不嫁。 泽沐性格内敛,款款送上祝福,从此以亲兄弟自居。 阿铛听完,看着洞口坐在石头上支着剑休息的泽沐。 泽沐此时正含笑看着月龙山,月龙山好似在跟他分享什么趣事,话没有说完,自己先笑得花枝乱颤。泽沐先是不动神色,后来也无奈得跟着笑了。 哎,单相思多心酸。 希望她温良如玉的泽沐师兄,也能遇上心中只有他一人的好姑娘吧。 正想着,阿铛察觉到山洞隐隐抖动,泽沐站在洞口大喝:“你们出来!” 阿铛和阿诺飞快到洞口,往外望去:不喜山山顶不知为何火光冲天,火光下黑雾缭绕,宛如在冰蓝皎洁的山顶上开出一朵吐着火红花蕊的巨大黑莲花。 火红花蕊上,仔细看还有银丝流动,在阳光和火光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着。 整座山脉的灵力仿佛是这朵黑色莲花的燃料,浓稠的灵力汇聚成云浪向山顶翻滚,巨浪波动撼动不喜山峰,山峰隐隐震动,发出沉闷的雷霆声。 “糟了!”月龙山握紧手中凤鸣剑,凤鸣剑得到感应发出嗡鸣声。 “尊主可能出事了。”泽沐也得到感应。 月龙山交代道:“辉哥,你带着他们俩在山洞里,我跟师兄去施援尊主。” 说完,两人化为灵光,冒着巨大的灵风往山顶飞去。 他们仨灵力低微,在山洞口等到夕阳西下,又等到月华初上。 黑莲花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在夜空中火焰大盛,瑞光从花蕊中吐出,犹如万道霞光从山顶射到半空,又被云朵散漫得反射回来。 照得半边皈泉国土夜空通明。 闹这么大动静,任谁都知道,已经有人到达山顶,在想办法夺杜荣草了。过去的几万年,没有人能在第一天就到达山顶。 勿论是谁,这身修为已臻至化境。 本在半山腰斗个你死我活的一众修仙人,几乎都停下来观察山顶的动静。 他们还在互相厮杀搞内卷,就已有优等生突出重围。这一届夺灵大会高手如云,再加上有云不喜太子的参与,愈发显得前程未卜,不知到底花落谁家。 比赛可能已经结束了,他们这些陪跑的仙人还打什么打呢? 赶紧上山顶查探真相吧。 一直等到星月西沉,天即将翻鱼肚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有细细的尖叫和抱怨声一路传过来,阿铛认出来,这是山上花草被踩到时,发出的抱怨声。 有人来了。 她焦虑到极点的心态终于缓了缓,有动静总比没动静好。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人会在此时用灵光。在如此夜色中用灵光就等于在敌人面前亮灯牌:来呀,来打我啊。 大佬不在家,现在不是嚣张的时候。 可是她家大佬却是被泽沐和月龙山扶回来的。 任逍一身白衣 分卷阅读63 已被血污浸透,脸色惨白如雪,闭着双眼浓眉紧蹙。 阿铛刚要询问,月龙山摆摆手,将任逍带入洞中,安置在干草堆上。 于子辉在掌心亮起灵力,阿铛就着这些微亮光仔细观察任逍的脸色,自从来到这世界,从未见过任逍这么虚弱过,他气息微弱,瞧着非常痛苦。 阿铛心中又痛又慌,望向月龙山。 月龙山压低声线,慢慢解释道—— 原来不喜山山顶灵力极强,若有人到了顶部,灵力会被全然压制住,无法施展。 但就跟所有修仙界的奇花异草一样,极品仙草都有灵兽看守。如果要夺得杜荣草,必须要击败看守杜荣草的灵兽八斑灵豹。那八斑灵豹就算在平地上都十分难缠,更何况在无法动用灵力的山顶? 任逍灵力奇绝,即便被压制住,还是能动用一些,与八斑灵豹浴血奋战了一天一夜,终于采到杜荣草。 但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月龙山和泽沐费尽心力花了一天一夜时间爬到山顶,看见的就是任逍抓着草药,靠在石头上人事不省的样子。 任逍胸口三道森然见骨的爪痕,伤口鲜血还未全然凝固,腿部、背部衣裳碎裂一半,衣裳之下,伤痕狰狞,血肉模糊。 鲜血已将大半边衣服染红,几乎看不到原来的颜色。 他脸上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月龙山从怀中拿出沾了鲜血的杜荣草。 阿铛吃过杜荣草制成的灵药,却没有见过杜荣草本尊。 这株灵草有些像水仙花,根部像大蒜一般肥大粗壮,从蒜瓣中长出一根碧绿长茎,长茎包裹着小小黄色蕊子,蕊子盈盈发着幽黄的暖光。 传说中肉白骨,活死人的杜荣草。 “让尊主吃下吧。”泽沐提议说。 “如果吃下,这关可能过不了。”月龙山说。 “过不了就过不了吧,尊主不会怪我们的。”于子辉说。 “好。”阿诺点头。 于子辉扶起任逍,阿铛一点点将杜荣草泥喂到任逍嘴里。 吃了后,没发生什么顿时一道精光闪过,从上到下焕然一新的神奇情景,任逍依然昏迷不醒。 他面无血色,唇抿成一条线,似在承受巨大的苦楚。 阿铛用手巾拭去任逍嘴角的血迹,巨大的惶恐担忧仿佛从她身上涌了出来,四周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 不,不单单是惶恐。 还有一片麻麻的,不易察觉的疼痛在她心头弥漫。 心脏一抽一抽的,跳疼。 等到天亮,山顶的火焰已经燃尽,雪化了不少,露出裸露的黑青色山体。 众仙急于前去山顶查看情况究竟,所以皈泉山上少了许多打斗纷争。众人沿着山路艰难得走上去,不太有人注意到任逍等人所在山洞的动静。 阿铛靠在草堆边打盹,听到草堆发出悉悉索索细碎的声音,她陡然惊醒。 她眼前,任逍苍白着脸,支撑着草堆,艰难得坐起来。因为牵扯到伤口,他嘶了一声,遏制不住得眉头紧蹙。 阿铛忙坐到他边上:“尊主,您怎么样?觉得身上舒服点儿了嘛?” 任逍醒了,暗无天光的前途又明亮起来。 任氏集团又可以出征啦!阿铛怀着那样的喜悦,不自觉就有些忘形。 她说着说着,伸手抚着他额头,又感受一下自己的额头:“嗯,没有发烧。” 任逍睁着双眼,捂着伤口,神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得看着她。他眼神清亮无辜,丰润的嘴唇有些委屈得嘟着:“阿姨,你是谁呀?我娘呢?” 阿姨! 仿佛雷神特意跑到阿铛头顶上空,专门为她定制了一款雷劈到她的头上。 几乎遭了一场天劫那样的震撼,她半天才回神。 阿铛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得问道:“尊主,您说什么?” 任逍拉住她的手:“阿姨,是不是我娘托你来照顾我的?我娘又去打魔君了对嘛?” 阿铛被他抓住手,呆呆地还在努力理解任逍话里的信息。 任逍却自顾自叹口气,孩子气得往后一仰,滚到草堆里闷闷不乐:“阿姨,我娘有没有跟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阿铛算是反应过来了:糟了,杜荣草可能把任逍脑子烧坏了,怎么办呢? 阿铛脑子飞快得转起来,思索着任逍到底走返老还童这条线,还是失忆这条线。 不提防任逍蹬了好几次脚,干枯的稻草被他扬得挥挥洒洒。 他还高声抗议:“阿姨!我跟你说话呢!你想啥呢?怎么傻乎乎的?” 阿铛呸呸呸吐出嘴里的草屑:嘿你这熊孩子! 她拍拍任逍的手臂,教导:“谁阿姨,谁阿姨?你懂不懂礼貌?叫姐姐!” 任逍被拍得往边上一滚,阿铛眼前一花,草堆上任逍不见了。 一只三米多长,比谷垛还高,通体纯白的大老虎抖一抖身 分卷阅读64 上的草屑,站了起来。 大白老虎觉得山洞很小,有些憋屈,就仰头嚎叫一声。 山洞壁上的石头震了三震。 阿铛的头盖骨抖了三抖。 前世阿铛在动物园里还是见过老虎的,孟加拉大白虎什么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眼前这近在咫尺的老虎,比她见过的所有老虎都要壮硕雄伟,它身上鲜红的血痕在纯白的皮毛上特别显眼,狰狞血腥。 老虎是要吃人的。 那血盆大口一张开,一咕噜将阿铛吞下去,骨头可能也要消化掉。 那老虎缓缓将头转过来,阿铛惊恐欲绝的表情倒影在它透明金色的大眼睛里。它仿佛有些迷茫,往前走了一步,前爪压在阿铛搁在草堆的手掌上。 阿铛脑子宕机。 出于人类大脑的自我保护,阿铛抽出手掌,木然得转过身,机械得往洞外走。 可是才迈出一步,她就眼前一黑。 晕过去了。 第 26 章 阿铛恢复意识,晕倒之前匪夷所思的回忆潮水一般回到她的脑子里。 不不不,这个玄幻世界好不了了! 魔兽到处杀人,现在就连吃人的老虎也跑出来在身边晃! 阿铛紧闭双眼,拒绝醒过来。 她曾经努力要融入这个世界,但这个盘古世界真的太危险了,她宁可死去也不要融入!尽力了,她不后悔! 普通人还是死了好!! 老天爷拜托让她安息吧!! 可是命运之神依然没有眷顾她。 有个湿哒哒的什么东西在舔她的脸。 啊啊啊啊夭寿啊,是什么东西在舔她的脸啊,她不想知道答案啊! 谁的舌头这么大? 谁穿越得比她惨啊!!! 阿铛的眼睛里渗出两行清泪,大白老虎见了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这是它对这位奇怪小姐姐感兴趣的意思,它又伸出舌头将她眼泪舔去。 但阿铛却完全拒绝这样的亲昵,她甚至因为这亲昵有了皮毛恐惧症这个新毛病。 她浑身进入木僵状态,在等谁来将她从虎舌下救出。 可是明显周围是有人的,他们对这大白老虎的出现居然完全不害怕! 泽沐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尊主怎么会忽然现了原形呢?” 阿诺宛如天真少女拍手雀跃:“天哪,我们尊主原形好威风,好漂亮啊!喵喵喵来这里~” 他不是猫,是老虎好吗? 任逍不满得朝阿诺怒吼一声,爪子蹭蹭堆着的干草,在阿铛身边蹲下来。 阿铛被虎啸声吓得浑身一抖,然后全身变得像惊鸿剑一般僵硬。她的眼泪汹涌澎湃得流出来,浑身抖得跟世界末日一样。 大白虎身体里的小任逍觉得这小姐姐的震动模式更为有趣,伸出舌头又顺便帮阿铛洗了个脸。 月龙山坐在干草堆边,伸手将阿铛紧紧纠结在腹部的手包裹住,轻轻唤了一声:“阿铛。” 阿铛睁开水淋淋的双眼,泣不成声:“阿姐。为什么会有老虎,让他走……” 月龙山拍拍她的手:“阿铛,这老虎是尊主的原形,不会伤害你的。尊主……可能是因为他受伤的缘故……” 阿铛泪流如瀑尖叫:“我宁可死!” 月龙山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么妖魔鬼怪都不怕,怎么怕老虎呢?太奇怪了吧?” 怕老虎的人很奇怪吗?啊!你给我再说一遍,怕老虎的人很奇怪吗?! 啊啊啊啊啊,尼玛这个世界反正不会好了! 还是让我死了吧,给我个痛快的!!! 大白虎不失时机得再舔了一下她的脸。 阿铛忍无可忍坐起来:“你不要再舔我了!我很好吃吗?我是棒棒糖吗?我快疯了你知道吗?” 站着的四个人面面相觑,阿铛真的这么害怕吗?感觉她已经精神崩溃了。 那要不,把任逍带走? 泽沐上前轻轻哄着:“尊主?要不,我们出去一下,让阿铛休息休息?” 大老虎低低吼了一声,摆摆头,将下巴摁在阿铛小肚皮上。 阿铛僵硬得蹬蹬腿。 怎么办呢?就算是原形,他也是太华尊主任逍啊,总不能拖着走吧。 谁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杜荣草难道没起到效果?导致任逍灵力退步显出原形? 众人面面相觑,长叹一口气。 他们决定轮流帮阿铛盯着大白虎,以免它一个不小心,将阿铛小小的头颅吞到肚子里。 外面红霞漫天,将半黑半白的不喜山照得一半如火焰,一半如子夜。 于子辉靠在洞边,嘴边叼着灵草,望远处的不喜山山顶。 又一天将要过去了。 影影绰绰的,有些微弱的星光 分卷阅读65 逼近了峰顶,看来大家群策群力,上到峰顶的速度快了许多。 只是这些人绝不会想到,八斑灵豹已奄奄一息,而它守护的杜荣草,已然在洞内这只白老虎的肚子里。 阿诺哑着嗓子在洞内劝着阿铛:“铛啊,你别怕。你想啊,你们迟早要成亲,万一半夜醒来,你夫君变成大老虎,你不得死过去?对吧?你得提早适应。” 阿铛声音尖利:“什么成亲?我为什么要跟这只大老虎成亲?” 阿诺:“你不是喜欢我们尊主吗?” 阿铛:“我没有!” 阿诺:“别害臊!” 阿铛:“我真没有!” 你没有个鬼。昨天看到尊主受伤,脸变得比他还苍白。 眼睛哭肿的跟桃子一样,像孟姜女守长城似的守着这干草堆。 但是阿诺息事宁人,没往阿铛心口撒盐:“好好没有就没有。” 可你那表情是什么回事?你那不是“算了算了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无论如何是不会信的”这种表情吗? 阿铛被气死,叹出生无可恋的一口长气,忽然用脚踢了踢一边打盹的大老虎。 咬牙说道:“都怪你!” 大老虎委委屈屈得在喉咙里滚出呜咽声,被阿铛骂了以后,也不敢舔她的脸,只好轻轻舔了舔她的手。 还说你不是猫。 第二日清晨。 如红纱薄片一般的晨曦挂在洞口,调皮一些的晨光,已经闯入洞里,落到干草堆上。 微风透着静谧和温暖。 月龙山和泽沐去打探消息回来。 于子辉说是在洞口望风站岗,其实靠着石头已经睡熟了,虽然此处凶险,他还是睡得胸怀坦荡,昏天黑地。 阿诺在洞里,说是看着阿铛不被任逍吃掉,但事实上也抱着剑,哈喇子流的老长。 干草堆上的阿铛,整个人趴在大白虎身上,四仰八叉得抱着老虎,揪着它的皮毛睡熟了。看她这样子,像个食物的样子吗?还一口咬定任逍会吃了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大白虎规规矩矩得趴睡着,委委屈屈得将头伸到自己的臂弯里,尾巴小心翼翼卷起来,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得打着盹。 从睡姿上来看,就算灵力大损,靠谱还是任逍靠谱。 远处山顶骤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呼哨声。 半空中如巨雷般隆隆作响,大片礼花劈里啪啦炸开,层层叠叠如彩色流星般耀眼绽放。有的如白色瀑布,有的如七彩霞光,姹紫嫣红,勾人心魄。 洞内师兄妹几人和一只大白虎,听到礼花巨响都醒过来,纷纷跑出洞外观看。 天空中五彩缤纷的礼花足足放了一个时辰,焰火的余韵将整个皈泉国夜空照得通明,仿佛要将整个王国烧起来。 阿铛依然揪着大白虎的皮毛,趴坐在大白虎的身上,仰望星空,久久不能回神。 阿铛上一世,即便最大的节日,在最大的城市庆典中,也没有那么大的手笔。 这得要多少钱啊! 这届政、府是多败家啊! 温煦的山风迎面吹来,带着淡淡硝烟气味,也带着月龙山的叹气:“夺灵大会结束了。云不喜太子夺得杜荣草。成为当之无愧的赢家。” 嗯? 众人望向她,怎么回事,杜荣草不是在眼前这只大白虎肚子里吗? 云不喜太子想低调,但现实不允许。 因为皈泉国太子众望所归,成为夺灵大会的冠军。他击败四方仙人不说,还将看守杜荣草的八斑灵豹打的服服帖帖,可以预想到以后他将会成为一名多么出色的君主。 皈泉国上下欢腾,决定举办一场举世无双的庆典来庆贺。 他们的储君,是一位文治武功,气宇不凡的盖世英雄,这是上天盖章认证的,谁都不能否认! 皈泉国由他来领导,是皈泉仙家百姓的福气,也是多么值得欢庆的盛事。 百姓们强烈要求,云不喜太子要沿着都城花车游街。 云不喜太子再三请辞,百官臣子们再三不让。 百姓将王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定要一睹他们太子的真颜。 就这样,云不喜太子,带着他的战利品——杜荣草亲自游街。好叫国内的仙家百姓长长见识,太子长啥样,杜荣草长啥样。 师兄妹五人带着大白虎下山的时候,就碰上了云不喜太子的游街车队。 最先的车辇上,前头有两只珍贵的白毛黑脸犼兽,追着镂空金球嬉戏。 后头安排一班吹拉弹唱的歌姬乐女,香影绰绰、琴音袅袅。 中间一辆金色车辇上,轻纱完全被挽起,云不喜太子头戴金冠,面色如玉,气定神闲得坐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谦逊而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四匹灵马开道,一众白色灵鸟在半空悠悠而鸣,为皈泉国太子助兴。 太子车辇后面还有 分卷阅读66 一辆同样高大的金色车辇,但这辆车上没坐人,却恭恭敬敬供着一株仙草。 仙草用白瓷八瓣莲花碗养着,严丝合缝得用透明琉璃盏罩住,粉黄色花蕊在阳光照射下悠然发着暖光。 两边百姓夹道相迎车队,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欢腾,对太子和杜荣仙草的誉美之词,恍如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站在路边也瞧热闹的师兄妹几人,就算是想装作听不到也难。 阿铛号称“吓得腿软了,实在走不动道”,依然骑在大白虎的脖子上不下来,大白虎不知道是年幼无知还是好脾气,居然认认真真驮着她走了一路。 天下,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到骑在太华尊主的脖子上,招摇过市。 阿诺下苦心劝过:“阿铛,你别得瑟。等尊主清醒,你的初恋就结束了。” 阿铛:“名留青史不香吗?要什么初恋?” 阿诺:我擦,你还指望名垂青史,恐怕先要永垂不朽! 人群推搡时,旁边一位大伯娇嗔:“哎呀,你的大猫踩到我的脚拉!” 泽沐慌忙道歉:“大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舍妹御夫不力——不是,新养的灵兽不听使唤。请问大伯,你们太子是如何得到这杜荣草的?” 大伯白眼一翻,皈泉国上民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当然是在不喜山之巅跟穷凶极恶的灵豹浴血奋战了三天三夜,才将这杜荣草收入囊中。” 泽沐不耻下问:“可您这位太子,瞧着毫发无伤啊。” 大伯陡然拔高声线:“我们太子,强——就强在这里。浴血奋战的是八斑灵豹,怎么可能是我们太子呀?” 泽沐击掌:“你们太子太强了,确实值得庆贺,不知道这庆典进行到几时?” 大伯拍拍这位让人徒生好感的年轻人:“太子殿下在宫中设宴,要摆到午夜呢。哦对了,听说太子在不喜山之巅,还得了一件宝物,这你不知道了吧?” 爱跟老年人聊天的年轻人,总是会得到意外的彩蛋。 泽沐:“不知道。” 大伯压低声线说:“我妹妹的婆婆的小姐妹在宫中做御厨,她听说太子在此次大会中,还得了一件宝物。其价值不低于这杜荣草呢,听说是一枚玉冠。” 他神秘兮兮:“你以为这是一枚普通玉冠吗?是一把极为难得的宝剑!” 月龙山心弦一动:任逍的玉清剑平日里就是以玉冠之形佩戴在头上。 那天黑夜,他们匆匆忙忙从晕倒的八斑灵豹爪下带走任逍,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他伤势上,确实没有注意到他的玉冠。 如今他变回原身,身上也没有玉冠的踪迹。 莫非是任逍的玉冠? 疑窦重重。 既然云不喜太子得到真正的杜荣草。也就是说,任逍吃下去的杜荣草可能是假的,所以他灵力大损,并未恢复。 那问题来了,为何在不喜山之巅,有假的杜荣草? 云不喜太子捡漏夺得大会魁首,甚至捡漏得了任逍的玉清剑。 魁不魁首的倒无所谓,玉清剑可是任逍的外灵根所在,决不能丢。 众人决定要去皈泉国王宫一探究竟。 第 27 章 皈泉王宫占地无边无际,宫殿不可计数。 宫殿前厅晚上要大宴宾客,此时后厨忙的人仰马翻。中间一路上,仙仆们端着瓜果茶酒交头接耳叽叽咕咕,脚下却忙不迭得走着,丝毫不敢怠慢。 此时正是防备松懈的时候。 月龙山和泽沐换上宫女和宫人的装扮,混在期间。他们两人问到御厨所在之地,端着瓜果,准备去御厨寻找苏大娘。 或许容貌还是太惹眼。 “前面两位仙君。”后头响起清亮的声线,叫住他们。 月龙山和泽沐脚下一顿,慢慢转过来,只见白衣仙官甚夙在夕阳的熠熠余晖下站着。 “两位仙君既然赏脸来参加我国的大典,为何不前头大厅去,反倒要乔装打扮到我王宫后院呀?” 在别人的地盘,打架绝非上策。 既然大家都是修仙人,好歹会讲些道理。 泽沐跟月龙山对视一眼,尴尬而不失礼貌得笑:“实不相瞒,我们兄妹几人丢了一件重要事物。有听人说在王宫出现过,所以前来打探。” 甚夙拧眉奇道:“不知仙君丢的是什么物品?在下好歹在这宫里有几分薄面,可以帮两位找找。” 泽沐抿唇,半晌说道:“一顶玉冠。但实则乃一枚灵剑。” 甚夙听闻恍然大悟,哎了一声:“仙君怎么不早说!若不是今日有大典,我们太子早就贴出告示,要昭告天下寻找这顶玉冠的主人。” 他又叹了口气:“我们太子,最为贤良。那日在八斑灵豹洞中找到这枚玉环之时,我们太子就有心将它物归原主。两位这般乔装打扮到我宫中,是不是信不过我们太子?” 说罢,用“你们要害我家太子 分卷阅读67 风评?”的怀疑眼神关怀他俩。 这就尴尬了。 泽沐和月龙铛潜入这王宫,几乎抱着抛头颅洒热血,鱼死网破的决心。 所以现在是怎样?人家本来就没打算据为己有?他们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两人面面相觑,漂亮的脸蛋飞起红晕:看我俩这宵小行径,呵呵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平时不这样。 泽沐声线尤其温柔,羞赧拱手:“那有劳仙君将玉冠还给我们兄妹,这个我们……” 甚夙挥挥手,带着皈泉国土生土长的大气和慷慨:“来都来了,我带你们去找太子拿那玉冠吧!” 云不喜此刻坐在辇车上,向热血沸腾的百姓挥手致意时,他放在一边的小镜子震动起来。 他触屏接通后,传来甚夙刻意压低的声线:“上钩了。” 云不喜嗯一声,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来。 他嘴角勾起志得意满、又放松的弧度——直至此时,他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落到肚子里。 泽沐和月龙山被甚夙带到会客偏厅中,没有侍从,也没有守卫。 甚夙却请两人坐好,又客气得叫仙娥端上茶点。 他转身从里间的机关格子内,拿出一枚被琉璃罩子盖住的玉冠,递到泽沐和月龙山眼前。 甚夙:“瞧仔细了,可是这枚?” 月龙山对任逍玉冠了解得多些。 她凝神审视,只见玉冠通体青白色,冠面却有一抹血晕。那血晕仿佛是用指尖蘸足鲜血,再死命摁在玉冠上。血色莹润流光,整块玉冠天生凝集的灵光也成了血红色,在玉石面下游走。 灵力逼人,鬼斧神工,正是任逍的玉清剑,不会有错。 月龙山点点头。 甚夙笑了:“两位仙君验证了这玉冠的真假。但我却未验证两位仙君的真假。” 月龙山也客气笑道:“不知甚夙仙君准备如何验证我们的真假?” 甚夙含笑不语,端茶抿一口,慢慢说道:“两位仙君,这玉冠乃我家太子在不喜山山巅八斑灵豹处取到。如何验证你们是否玉冠的主人,我是没有资格的。不如等我家太子回来?” 甚夙说的坦荡。云不喜太子想来也是一位坦荡君子。 泽沐和月龙山心中转过无数可能,怀着无限忐忑等云不喜太子的出现。 甚夙健谈又有趣,和他们俩人聊起皈泉国的民生趣事。泽沐二人还未觉察到时间的逝去,云不喜太子就已出现在门口。他一撩衣摆,跨进偏厅。 侍卫紧接着鱼贯而入,里三层外三层,将太子众星拱月一般围在C位。 云不喜太子相貌堂堂、气质温润,他却挥手让众人退的干净,从外将门关上。 云不喜施施然落座。 捧着热茶用碗盖悠闲地刮了刮,眼神睃视一番月龙山,又落在泽沐身上:“是这位仙君遗落的玉冠?” 那玉冠是男子束发式样,所以他有此一问。 泽沐拱手:“在下泽沐。” 月龙山:“月龙山。” 他们算是默认。 云不喜上下端详泽沐,启唇问道:“是泽沐仙君击败了八斑灵豹吗?” 泽沐:“是我与师妹一起。” 云不喜哦了一声,温文笑道:“令师兄妹二人灵力奇绝,真是匪夷所思,在那样的情境中击败灵豹后还能毫发无伤。” 他站起来,走到泽沐前,欣赏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仙君,可有兴趣加入我皈泉国麾下?我云不喜许你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泽沐摇头说道:“殿下,我们兄妹二人云游世间,对名利无意。我们这次为杜荣草凑个热闹而已,谁知……杜荣草是假的,我还将玉冠弄丢。” 他拱手:“烦请殿下将玉冠赐回给泽沐,泽沐一定铭感五内。” 天下,只有这玉冠的主人,才知道先采去的杜荣草是假的。 云不喜不再怀疑泽沐二人——他们就是他一直在等候的那位最强者! 他心下终于大为安定,仰天大笑:“泽沐仙君,你是不是心中有太多疑惑?你们先头采去的杜荣草为何是假?我为何又对外谎称是我打败了八斑灵兽?” 云不喜慢慢踱到主坐边,又施施然坐下:“二位仙君远道而来,不辞辛苦得帮我打败八斑灵豹,又拿了假杜荣草无功而返。想必心中十分憋屈。” 他嘴角依然噙着笑意:“可若非如此,我怎能将你们这些世间强者收入囊中?之前,只有带走假杜荣草的人没下落,我日夜忧心忡忡。” “多亏了这枚玉冠将你们引来。”他拿起玉冠在手中把玩一会儿,朝泽沐二人扬眉一笑:“这下所有的人都齐了。我云不喜,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泽沐和月龙山二人,全神贯注得听着。 他们虽然面不改色,心中却已是肝胆俱寒——原来这所谓千年一遇的夺灵大会,竟蕴藏着如此巨大阴谋! 皈泉国太子明面 分卷阅读68 上与民同乐,拔擢贤能,实则是要将有能力者一网打尽。 “我父王就是靠着这杜荣草和夺灵大会,引领这江山万万年的太平。”云不喜站起来负着手,放松得坦白:“今年父王让我也试一试。果然,要么是灵药,要么是权势,世间人没有不上钩的。呵呵。” 他摇着头,似乎是为世人的愚蠢哀叹,又似乎是遗憾这游戏赢得太过容易。 衣袂翩跹,云不喜缓步趋前越过二人,赶赴宫殿前厅要正为他准备的那场盛宴。 一边走,一边传来嘱咐:“甚夙,你将他们扣押好,今日宴后,所有人等一同发落!” 月龙山心念一起,凤鸣剑金光乍放,叮一声落在她手上:“要发落我们,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她话音未落,泽沐噗得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阿山,这茶水,茶水有毒。” 独自站在屋内的甚夙笑得十分端雅且自信。 “二位仙君,我们皈泉国别的没有,各种功效的仙草管够。不然,我们哪里敢私自扣押二位呢?不如,你们先坐下来休息休息?” 皈泉国国土相依的皈泉灵山山脉灵力充沛,长养的灵花仙草也比别处格外茂密浓郁,所以一众修仙人士的修为也高。 按阿铛所在世界的概念,相当于修仙界的学区房,得天独厚。 这样得天独厚的国家,王宫自然也是海外仙邦的配置,高大巍峨,琼楼飞檐,所装饰之物,俱是美轮美奂、无法细表。 站在这样的宫殿前,阿铛他们也成了进城的刘姥姥,目不暇接。 王宫上方缓缓飘来许多飞行在空中的花舟,有些玉石所作,有些灵木所雕,有些则是通体琉璃制成,依靠的都是灵山源源不绝的灵力供给。 一茬一茬的仙官仙女们从花舟上下来,向皇宫守卫递上拜帖。能参与这千年盛事,他们都感觉与有荣焉。 本应是团圆之月,在夜空中大放光彩之时,月华却被宫殿内的灼灼光华夺了颜色。 王宫大殿内点缀着不计其数的长明灯。灯光透过彩色的琉璃,照射在每位仙君因为微醺而更放浪形骸的脸上。 酒已过半。 年迈的老国王不胜酒力,早教人扶着回寝宫歇息。 年轻人酒力上头,没了长辈的管束,更加要酣畅淋漓准备一醉方休。 其中一位法器是笛子的仙君,脸颊微红得站起来,取下腰间的笛子掷出。笛子穿过层层歌女,往立着的乐鼓上飞去。 笛子仙君德音,精通乐理,笛子在乐鼓上击起令人喜悦的节拍。 德音就着这节奏,高声唱起了远古歌颂君王的歌: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起第君子,暇不作人~ 清酒即在,牲牧即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英明啊,我年轻的君主,皈泉国在您的带领下,辉煌万万年不是梦! 弹着琵琶的琵琶女扫着琴弦高声而和,满屋的年轻臣子用手拍着音律加入合唱。 年轻的云不喜太子,正是他们口中众望所归的君子,被这众志成城的巨大声浪感动到热泪盈眶,几乎不能自己。 阿铛骑着大白虎,带着又装成西域女郎男子的阿诺和于子辉,站在门口等通传。 她站的高,看得远。 目睹这片和谐的声浪,她感动到直呼六六六。 这是什么样的君臣大河蟹,这是什么规模的彩虹屁?有这样的滔天马屁,哪个领导不是手到擒来? 天下竟然有人能拍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马屁,可惜为什么不是我! 德音啊德音,我终究是小瞧了你。琵琶啊琵琶,请受我一拜! 司礼仙官高声唱到:西域国仙使觐见! 云不喜太子擦擦眼泪,手臂微微抬起,厅内的合唱声应声而停。 只剩下嗡嗡的尾音在高大的屋顶内回荡,过了一会儿,连尾音也消失,却变成喜悦的红晕洒在每位仙君的脸上。 众仙君抬头,只见大厅门口进来三位蓝衣仙君。 最惹眼的那位,正骑着一只前所未见的大白虎,悄无声息得缓缓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这位骑着白虎的少女,戴着蓝纱面巾,顾盼生辉、身段苗条,但满屋的视线还是落在她身下的白虎上。 大白虎足有两人高,雪白的身躯在灯光下形成银色光晕,长睫下大眼金波荡漾,走动时身躯若流水,肌理矫健而灵动,力蕴深厚而轻快。 云不喜太子这一生所见灵兽奇多,却从未见过如此神骏之灵物。 他微醺的眸子燃起好奇而贪婪的欲望。他本要站起来前去仔细瞧瞧那白虎,但多年训练有素的身形没有即刻跟上他的念头。 就这么顿一顿,云不喜的欲望就被理智压下去。 面上恢复淡然。 此时前厅阿铛跳下白虎,与阿诺和于子辉一起向云不喜行礼:“恭贺太子虎威笙风,旗开得胜,预祝殿下事事顺意,寿与天齐!” 随着阿铛 分卷阅读69 的下拜,大白虎也略低头行礼。云不喜欣喜,温文笑道:“多谢仙使吉言,为原道而来的客人赐酒,赐座!” 阿铛抬头瞬间,已将厅内情形瞧得更仔细。 云不喜跌足而坐,案前摆放着各色瓜果酒蔬,两边侍奉着淑丽仙娥,后边站着一溜佩戴仙器的侍卫。两位仙娥一人手执酒壶,一人手持酒盏,此时正端给云不喜。 他案前左手边显眼处,放置一盅琉璃罩。 琉璃罩下,真正的杜荣草熠熠生光。 第 28 章 阿铛躬身说道:“太子,我等为盛典准备了节目助兴。但下邦节目粗鄙,请太子不要嫌弃。” 云不喜毫不怀疑。 他酒已半酣,支着头,脸颊赤红,眼神微殇:“请。” 师兄妹退到大厅中央,于子辉和阿诺席地而坐。 于子辉拿出冬不拉,一首充满异域情调的曲子由琴弦处流泄而出,阿诺举起巨大的铃鼓合着节奏拍打。 阿铛的惊鸿剑化成红光从腰间闪出,如彩绸一般在空中飞舞。 或如绚丽灵蛇,或如霓虹星光,骤乎在半空变成巨大红圈。 白影闪过,大白虎一跃而起跳上半空,跳过红圈。 ——是的,难得参与皈泉国团拜会,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只好,委屈太华尊主任逍表演马戏。 众仙君哗然,那大白虎身体凝郁天地之气,意念坚强不可屈服,绝非普通货色。 没想到居然可以被驯服到小猫似的表演马戏,真乃活久见也! 白虎在半空中身形伶俐,红圈越来越小,它依然能凌空跳跃,不断得闪过流连星光的红圈。 众人拍案叫好,向正扬着手控制惊鸿剑的阿铛鼓掌。 阿铛高昂着头,看那白虎凌波轻跃,面上微笑,心中却是无限凄苦。 若是万一,任逍清醒后还记得这些事,哪怕只记得一点点—— 往后余生,她只能拍打着轮椅的扶手,向孩子们炫耀她的人生巅峰:让太华尊主钻火圈啊,这是谁能做到的事?可以吹上一生一世好吗? 娘的,人生的一切风光,都已在暗中标好价格。 这话特么好有道理! 白虎轻盈落地,阿铛上前扔出一把真情果,大白虎嗷呜一声吃了。 阿铛摸摸它,大白虎似乎很喜欢浆果的滋味,蹭着阿铛的手眯了眯双眼。 阿铛一扬手,高喝一声,惊鸿剑又化作红光,形成一道阶梯往大殿天花板上游走而去。 白虎按事先安排好的那样,踮脚一跃落在红光而成的阶梯上,一步步拾阶而上。 曲调,越来越急,大白虎,越跳越快。 一众仙君惊呼着站起,云不喜头高昂着,完全被大白虎吸引注意力。 就是这个时候! 阿铛瞬间如光似电,飞快趋身向前,抢过案前琉璃罩,拿出真正的杜荣草,往空中一扔! 大白虎从天花板一跃而下将杜荣草衔住。 等它落地,已将杜荣草嚼碎吞入腹中。 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不过数秒。 云不喜微张着的嘴巴还未合拢,微醺的眼神却已沁入刀锋般凌厉的寒光:“你们!” 阿铛将手中琉璃盏痛快往地上一砸,笑道:“您说您,这么珍贵的东西老是到处瞎显摆,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吗?” 云不喜怒极,忘了带上他温文尔雅的面具,眼神阴戾狞笑道:“以你些微灵力,居然刚来王宫撒野?” 他冷哼一声:“也好。这白虎吃了杜荣草,那就归我吧!” 他一扬手,后面站立的侍卫的法器叮一声,密密麻麻升到半空,恍若汇聚万千黑色灵气的黑潮向阿铛四人涌来。 若被这黑潮挨上,阿铛几人恐怕要变成蜂窝煤,血喷泉。 “定!” 一声娇喝,大片灵光铺成白色毯子而来,凝结成丰厚的灵云将整片法器黑潮裹住。 “回!” 一声男子温文声线,灵云骤然发亮,迸出刺眼光线,在半空中的法器丁零当啷碰撞推搡着,掉头向云不喜身上刺去。 云不喜拍案而起!手掌下涌起罡气,所有的刀枪剑戬遇到罡气应声而落。 因为怒气,云不喜的双眸涌入血丝,文雅的气质荡然无存,他转头,看见从屏风后转出来的月龙山和泽沐。 “你们?!” 月龙山红唇讥诮又嘲讽:“用玉冠引我们出来?呵呵,我们不过将计就计。姑奶奶会上你的当?” 短短两分钟,云不喜的心情从云端跌落泥塘。 听了月龙山的话,又从泥塘跌落地狱。 尼玛,原来老子才是被耍的那一个! 泽沐焦灼的眼神,却落在大厅内的白虎身上。 大白虎吃下杜荣草似乎有些腹痛难耐,蜷缩成一团低声嘶吼。阿铛 分卷阅读70 蹲下低声询问,一只手顺着大白虎的莹白短毛安抚着它。 于子辉和蓝丸诺手执宝剑,分别立于白虎两旁。 满厅的仙君在这场变故后反应过来,手执法器,将师兄妹几人团团围住。 云不喜怒不可遏,从案后一跃而起,手中寒光闪过,执剑刺向泽沐。 在他认知中,只有泽沐才是最可怕的那位。而刚刚大厅中装神弄鬼耍马戏的小丑角儿,随时都可以轻轻捏死。 泽沐和月龙山共同进退,两人一闪躲过云不喜的剑。 可云不喜步步紧逼,他捏决将全身灵力注入虎头宝剑,发出森然杀气,另一手将虎头宝剑顶出,带着无穷罡力向泽沐刺来。 避无可避。 破军剑和凤鸣剑蹭一声交叠,双剑湛蓝朱红灵力叠加,灵光大盛。虎头宝剑所蕴含的万钧之力与它相撞,骤然迸发出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凌厉亮光。 云不喜收回虎头宝剑,但破军和凤鸣携带着汹汹灵力跟随而来。 他捏个御字诀,饶是他日日灵草滋养,灵力极为雄厚,释放出来的结界在破军和凤鸣的进攻下也大为震动,倒退三大步。 倒退之后,讥诮之色,却渗入云不喜的眼眸。 云不喜心下大喜:这师兄妹二人,不过如此! 所谓夺灵大会真正赢家、千万年难得一遇的高手,原来实力也不过如此! 云不喜冷笑一声催动灵根,四肢百骸上粗粗细细、盘根错节的灵根枝桠瞬间暴起,每片皮肤,每根筋骨上的灵力瞬间涌出,顺着手臂手掌涌入虎头宝剑的剑尖。 剑尖绽放堪比烈日的光芒。灵力四溢,浓郁如实体,顷刻之间四周电光如蛛网一般滋滋作响。杀气有形,还未发出,就足以压人心魄。 御! 破军和凤鸣凝聚起极强的结界。 但虎头剑裹挟的罡气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结界勉强支撑一会后,碎裂了。 罡风如翻江倒海的飓风,从泽沐和月龙山身上碾压而过。 泽沐和月龙山内里翻涌,喉头腥甜,吐出大口鲜血,往后一坐。罡风一经扫出,再无转还的可能,所及之处无不是家具碎裂,人伤马坠,鲜血淋漓。 以云不喜为中心,四周哀嚎一片。 云不喜的心情又从地狱里爬上来。 他掸掸身上的灰尘,狂喜道:“将此二刺客抓起来,明日扒皮游街!” 然后又扭头去瞧他另外的战利品——大白虎。 此时大厅白虎所在之处,已只有一团白色光晕笼罩。 阿铛一半的身体,也在白光光晕之下。不知道这混白温柔的光晕里,蛰伏着什么? 云不喜喝道:“快拿住白虎!” 他话音未落。 白光一跃而起,在屋顶轰然爆开! 点点花火犹如漫天流星纷纷坠落,一道白影随着流星翩翩落到地上。 光华落尽。 余烬又渐渐消失于五彩琉璃地面上。 只见,一名白衣男子,长身玉立,负手、蹙眉站着。 那男子眉眼俊美,眼神清亮。 可脸上,分明写着—— “尼玛老天爷对我对做了什么!老子今日要让他死!”这样决绝的狠厉。 毁天灭地的杀气和愤怒,从男子身上翻滚而出! 刚刚撩了狠话的云不喜被任逍冲到天花板的气势给惊呆了。 白,白老虎呢? 这,这就是他白老虎变的? 呜呜呜呜呜,怎么回事?谁能帮他解释一下? “尊主!”泽沐咳了一口血,从怀中拿出玉冠,扔给任逍。 精光一闪而过,在场所有的人,见证了历史性时刻。 这盘古世界中,一般人还真什么没有见到任逍执剑的机缘。 阿铛坐在任逍十几米开外,瑟瑟发抖。 任逍此次执剑,不是在场的云不喜和诸位仙君是多么有实力。 而是他一腔怒火不知如何宣泄。 任逍扬起了玉清剑。 大佬的招数,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打法。 大道至简。四周灵力宛如云海一般翻涌,精光闪耀凝聚到任逍脚边。 灵力凝结,形成一道道蜿蜒小溪,倒流到任逍衣襟之下。他衣襟下精光四射,灵力滚动,又顺着手臂凝结到玉清剑上。 任逍长睫一动,金棕色眸子陡然似要迸发出金光,视线对准云不喜。 他启唇问道:“是你吗?” 云不喜肝胆欲裂。这满屋子灵力汹涌,如山雨压城,他从未感受过如此雄厚的灵力。只怕他答错一个字,整座宫殿就要化为齑粉。 而且这位大佬没头没尾的,不知道啥意思。 云不喜咬牙:“不知仙君问的是什么?” 任逍此时怒气冲天,但骨子里还是个讲道理的好孩子,他耐心得多说几个字:“是你种了假杜荣草,诱我前去采吗?”b 分卷阅读71 r   是啊。 云不喜心防崩塌,脸色一变。 任逍剑尖随着心念颤动,灵力犹如滔天巨浪顷刻向云不喜滚来。 灵力倾泻时,屋顶发出格拉格拉巨大声响。 房梁震动,长明灯互相碰撞,一些琉璃碎片如刀片一般掉落。众人号呼奔走,大厅一通骚乱。 不过眨眼之间,房梁似乎也承受不住压力,发出轰鸣一折而断。 屋顶石头、瓦砾、木屑、灯具劈里啪啦掉落,一时之间犹如刀枪剑雨往人们头上砸来。 尘浪翻滚,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忙乱之中,于子辉和蓝丸诺滚到阿铛身边,念起御字诀。 娘的,大佬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打! 三人抱团取暖。无数飓风在大殿内翻卷,劈里啪啦的轰然巨响四起。阿铛以为自己死定了,捂着耳朵,紧闭双眼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可能有一辈子那么长久吧。 终于,耳边尘埃落定,除了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不再有大声响传来。 阿铛睁开一只眼,抬头望去。 哇—— 宫殿已经倒塌大半,露出蓝黑色苍穹下的大片星河,宫殿变成断壁残垣一片废墟,而废墟之下大部分仙君非死即伤。 圆月下,任逍如神兵天降一般,站在高高的石块上,冷冷的剑尖对着他面前的土堆。 云不喜不见了。 任逍似乎察觉到阿铛的视线。 转头看向她。 任逍面无表情,眼眸里也不再有滔天怒气。 可一触到他犹如绝对零度的眼神,阿铛就知道,她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死了。 天上传来隆隆巨响。 第六层幻境的门开了。 第 29 章 第六层幻境以上就几乎无人踏足。 所以也没人知道这幻境的关键词,更没有一丝别的讯息能提示人们幻境里有什么。 只能硬闯。 阿铛怕吗? 阿铛怕死了,揣着小心肝瑟瑟发抖。 这样搞下去,英年早逝不是梦。 不过她怕的不是幻境,是任逍。 这位尊主大人自从第五层幻境上来后,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现在更是变成移动空调,南极大冰山。 有时候背对着他,阿铛就能感受到后脖颈冰凉,一转头,任逍的视线却落在别处,或者跟泽沐他们说着话。 所以骑脖子,玩马戏这些小事,大佬您到底记不记得? 记得就给她来个痛快的,不记得就别这么阴恻恻的! 钝刀子割肉,磨死人啊! 阿铛含着热泪,乖乖得跟着月龙山和阿诺走,升起些绵薄的安全感。 脚下是连绵不绝无边无垠的焦土,地平线外,是昏黄色又渲染着猩红血色的天光,远处几株枯死的大树,参天枝桠往天上伸去。 仿佛幻境中所有的灵力和生机都留在第五层,这一层是死气沉沉的魔域。 取火石团队走了半日,又御剑半日,就算是擎天的不周山也该到了,但天地还是苍茫焦土,了无生机。 终于,在日落时分,他们看到远处地平线上有颗巨大的枯树。 该如何形容这颗枯树的高大雄伟呢? 阿铛前世的世界里有一种自然现象叫鲸落。一只鲸死后缓缓坠落海底,可以自成一自然世界。这世界可以供养微生物、虫藻、小鱼们形成循环系统长达数百年。 这颗枯树就予人鲸落的感觉,孤零零站着就令人肃然起敬。 四方天地的灵力都仿佛凝聚到此巨树中,含藏着一个小小世界。远远望去,树顶蕴含一束冷光,向像广告牌的霓虹灯向四面方法发送冷光。 此处应有魔兽世界BGM。 六个人御剑,稳稳在树前落下。 到了跟前,越发觉得此树大得骇人,树皮宛如巨大城墙,上面写着“茫城”两个巨大古字。这个世界的古字阿铛不认得,于子辉一字一字念出来。 这颗树果然是一座城池。 按照上面的说明,每位仙君到了这座城池里,就会变成亲妈都认不出的魔怪。 在城外,勿论你们是骨肉至亲的兄妹,莫逆之交的朋友,抑或是山盟海誓的爱侣,到了里面混在魔怪当中,无法辨认是敌是友,更无法交谈。 最后为了达到目的,只能相互厮杀。 只有先到达魔树顶端那道门的人,可以顺利进入第七层。 但剩下的,就只能等待幻境消失,被扔到塔下。 杀到最后一个人才能到达第七层。 娘的,这是养蛊呀,这幻境何其狠毒! 阿铛脸色煞白:糟了个大糕,她在师兄妹中本是团宠,大家都罩着她让着她。接下去妈不认了,大家还不是可劲儿的打? 人为刀俎,我为沙包,就是她的结局。 分卷阅读72 她偷瞄一眼任逍,后者双唇紧抿若有所思。 对呀,若只能剩一人去到第七层,必然非这位大佬莫属。哈哈,过程不重要,大不了就惨这么一次,兄弟姐妹们又可以在塔下亲亲热热搞团建。 只是任逍大佬辛苦了,剩下幻境要自己闯。 站在树前大家各有所思的当口,阿铛脑内巴拉巴拉闪过许多念头,有个念头忽然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拍拍脑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是件极重要的事。 月龙山揽过她的肩膀:“阿铛,进去以后尽量找到我们认出我们。遇到魔怪若真的打不过……” 她神情肃穆,顿了顿,十分忧心得说道:“记得要逃。有多远逃多远好吗?” 阿铛珍重点头:“姐姐放心。我有光环护体……” 阿铛闭嘴,这就是刚刚抓不住的念头:她的女主光环好久没发生作用,进度条君后来再也没卡顿过,不知还在吗?还能让她保命吗? 她的女主光环虽然寒酸,但好歹是个圈,可不能丢啊! 任逍已拿定主意:“我们进入吧!” 他伸出双手搭在大树上,闭眼感受魔树灵力。随着他意念发动,魔树融开黑漆漆的大洞,将洞口众人一吸而入。 阿铛灵力低微,只觉得两眼一黑。须臾,才感觉眼前有蒙蒙光线闪过。 她要抬手揉眼睛,嘶得一声疼的跳起来。 怎么她的手变得好扎? 就着微弱光线,她看到双手变成灰黑色毛茸茸的爪子,尖锐的五只指甲从圆滚滚的肉垫中生出来!她心脏缩紧,低头仔细查看自己身躯。 她身躯也覆盖着灰黑色的长绒毛,下肢短小,几只长长的锐利指爪伸出,牢牢扒拉住脚下黑红色泥土。 就这四肢短小的身材来看,她似乎变成了一只没有什么威慑力的魔怪!当拉拉队跳起来都没看头,下场不还是肉靶子吗? 仿佛是验证她的念头,她肥厚的灰白相间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缠到她腰间揉搓起小肚皮。 我的娘啊,说你弱鸡居然还给我卖起萌了。 阿铛长叹一口气。 这世界是不会好了,专门欺负老实人。 她蹲在墙角抑郁半天,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默念惊鸿剑。当啷一声,一只手臂那么粗长的狼牙棒掉落在她面前。 迷你狼~牙~棒~ 谢谢你。 阿铛自闭了。 阿铛毕竟天性乐观到没心没肺。 过了一会儿,她心理建设完毕,用狼牙棒拨开眼前的枯枝败叶,从洞口探头,发现此时她正窝在一处高高的树洞里。 她所在这颗树,正处于光线阴森的树林中。树林不算特别茂密,但也枝桠交错,遮盖了本就不富裕的天光。她视线所到之处,一片晦暗潮湿,荆棘密布。 她从树洞口一跃而下。她身体自发得四肢张开,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平摊着,整具身体滑翔一般往树下飘去。 顺滑的清风厘过她的皮毛,带来些微舒爽的感觉,阿铛眯着双眼,惬意的落在一大片阔叶上。 但是她落下的叶子陡然升高,一种属于原始野兽的嚎叫声从阿铛身下传来,她浑身震动,全身骨骼都要被这声音震碎。 那叶子随着嚎叫抖动,忽然倾斜,阿铛啪一声,掉到草地上。 她抬头,活生生得看到魔怪与魔怪之间的差距。 跟社会上贫富差距一样一样的,都是巨大鸿沟。 该怎么形容呢,如果对面这位长着绿色荷叶的魔怪是巨型龙猫的话,她就是龙猫身上的小护身符。那么小,那么纤弱,那么圆滚滚却孤苦无依。 狼牙棒感受到魔怪的威慑力,陡然震动嗡嗡叫唤起来。 惊鸿剑换了套衣服还依然那么靠谱。 可是你的靠谱有个屁用啊,你狼牙棒上的尖尖,还不如人龙猫脸上的尖牙大啊! 啊啊啊,阿铛吓得张嘴大叫,可是嘴巴张到最大,只能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尼玛,这是什么羞耻配置这是。 龙猫近在咫尺,逃是逃不了了,打就打吧! 阿铛拔地而起,抓起两根树枝,凝聚着灵力,化成两道银针刺向龙猫的眼睛。 龙猫自然反射,两只眼睛骤然咪上,阿铛另一手上的狼牙棒却发着红光冲向它的肚脐眼。 阿铛赌,赌这种高大灵兽的命门几乎都在眼睛和肚脐眼上。果然,龙猫虽然身形高大,脑仁儿可能不怎么大,顾得了上头,就顾不了下头。 狼牙棒整个刺到龙猫的肚脐眼里。 龙猫发出震动树林的巨大嚎叫轰然倒塌,倒塌之后嚎叫之声依然不绝。 阿铛跳到它的身上,准备将狼牙棒带走。可狼牙棒摩擦力太大了,怎么扯也扯不出来。拉拉扯扯的,将那龙猫折腾得死去活来,一会儿就咽气了。 哎呀对不住,阿铛心想,谁让你们学不会穿衣服呢 分卷阅读73 ,穿上衣服就找不到肚脐眼儿了呀。 她不知道,她现在也没穿衣服啊喂! 羞耻啊羞耻。 打败龙猫带来的灵力让阿铛灵根充裕。 虽然阿铛怂,也没什么战斗经验,但因缘际会,如今灵力也有四五百年,差不多是太华仙山的平均水准了。她拖着大尾巴,志得意满得扛着狼牙棒往前走去。 后来扛着狼牙棒的阿铛,在路上打死一只长着巨嘴的百色鸟,一只怪力金刚,一只鳄鱼怪。 就在她误以为自己在热带雨林的时候,一只长着美丽人头的黑寡妇蜘蛛爬过来差点将她吓晕过去。 虽然阿铛身体变得圆滚滚,其实长出来的爪子还是增加了一些战斗值。 打斗的时候,她用爪子挠两下黑寡妇的脸,黑寡妇心态就崩了,本来气定神闲的招数,变得毫无章法。阿铛抓住时机,一个狼牙棒斩落她所有蜘蛛丝,凝聚灵力通过锐利十指穿透对方的眼珠。 您说您这么在乎自己的脸做什么? 美貌在男人面前是资产,在一只浣熊面前是负担啊,您懂不懂? 对,阿铛现在是一只魔浣熊。 她扛着对她来说相当硕大的狼牙棒,站在一颗大石头上,用爪子搭起凉棚眺望远方。 远方有一座巨大灵山,灵山上灵力氤氲,瑞光大放异彩。 阿铛记得,在外面看茫城这颗大树的时候,树顶也有瑞光四射,当时任逍交代过,瑞光之后是通往第七层幻境的门。 由表及里可以推断,灵山上的瑞光应该就是树顶的那道,背后就是天门。 阿姐他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会在那里等她。 可是阿铛太累了,她嗖嗖嗖得爬上树,找到了一处干燥的树洞,蜷缩着睡起来。 好好休息养灵根吧,无论今天有多惨,明天是另外一天呢。 阿铛养精蓄锐,腹中灵根又比前一日充盈。她睁开双眼,感受到每天进步充实的满足,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学渣逆袭的痛快吧!就是现在朋友都不在身边,无法分享喜悦,有些孤独。 孤独这个念头还没闪完,洞口传来可可的叩门声。 这么有礼貌,一定不是魔怪吧? 阿铛眼神都亮起来:对,一定是她的师兄妹来找她了。 三短一长,三长两短,多么有水平且充满智慧的神秘暗号! 亲人尽在咫尺,阿铛涌上一些小委屈,红着眼眶哆哆嗦嗦得爬到洞口,去拨开遮盖着洞口的树枝。 洞外果然站着一位美丽娇怯的姑娘。 姑娘眼波流转,眼眶微红,欲语还休,阿铛看了也想说一句:我见犹怜。 阿铛张开嘴:嘤嘤嘤嘤。(姑娘有什么事?) 姑娘头一偏,示意她出来。 阿铛就挪着肥胖的身躯爬出来了,爬到一半,她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为了安全,她昨晚选的这棵树非常高,而且是孤零零的孤木,连枝桠都没有,那么这位美丽的姑娘站在那里呢? 她迟疑着,那位美丽的姑娘蹙眉,要将头往里面伸。 阿铛紧接着瞧见她的脖子,不,不是脖子,是蛇颈。覆盖着厚厚黑黄白三色蛇鳞的蛇颈。 阿铛是看见冷血动物就要昏厥的人设。她骤然眼冒金星,天灵盖吓得黑黑白白电光乱闪,转身贴着树洞用爪子开始挠树墙。 洞口有点小,蛇姑娘的头有些大,就卡了一卡。 卡这么一卡,为阿铛带来一线生机。 她的爪子像永动机一般不知疲倦的挖洞,新鲜木屑翻飞,木香四溢,须臾,居然真让她挖破了树干。她凝神将灵力聚于掌心,轰得一声,树洞上方的树木全然倒塌,阿铛就从另外一头跳下大树! 别问她为何忽然掌握挖洞技能,问就是求生欲。 她原以为这位美女蛇是缠着树爬上来的,跳下来才知道,这美女蛇,居然有树那么长,那蛇身黑黄白相间,花纹密集得令人爆发密集恐惧症。她天灵盖发麻,脑仁都要惊得掉出来。 美女蛇见她跳下去,邪魅一笑,缓缓得贴在地上游动,好整以暇得等阿铛跌落她的势力范围。 第 30 章 蛇的命门在哪里? 在七寸。 可这蛇太大了,阿铛真不知道按比例七寸在哪里。 飞快的降落过程中,阿铛飞快做了个决定——打不过就跑。 还未落地,她御起狼牙棒宛如流星一般飞快得往灵山跑去。 后头的美女蛇发出吃吃的笑声,阿铛闭着眼睛,开足马力往前飞。生死时速十分钟之后,阿铛定神往后望,只见那美女蛇依然悠游在她脚下跟着。 她累的要死,人家神色就像在度假啊。 阿铛当时就要崩溃。 大概又飙了十来分钟的车,阿铛灵力耗尽,认命得跌落在草地上。 来来来,娘 分卷阅读74 的,看看你这樱桃小嘴,怎么将我这小胖子囫囵吞下去! 阿铛瘫倒在地,狼牙棒也脱力得啪啦掉落在她边上。她阿铛年轻的性命,可能就要在这里断送。 阿姐说打不过就跑,可她没说跑不过怎么办呀!呜呜呜呜呜。 美女蛇庞大的身躯游走过草地,她的头好奇得伸过来,仔细端详阿铛毛茸茸的脸和琥珀色漂亮的圆眼睛。又吃吃笑着,绕着身躯僵硬的阿铛开始游走,一边游走,一边细心观察阿铛的脸色。 可能是在欣赏猎物濒临死亡的恐惧表情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美女蛇越绕越紧,很快就触碰到阿铛圆滚滚的身躯。冰凉的蛇身触碰到阿铛暖呼呼的皮毛,刷刷刷的游走声在阿铛耳边持续传来。极端恐惧之后,阿铛反倒镇定下来。看样子,美女蛇没办法一口吞了她,也许正在想办法绞死她。 果然,蛇身团团将她围住,陡然缩紧! 可是蛇身太滑,阿铛刺溜一声就跳出束缚,站在美女蛇的蛇背上。小姐姐脸色一僵,嘴角的狞笑还未收好,漂亮的杏眼呆滞住。 阿铛叉着腰扛着狼牙棒,站在蛇背上仰天长笑:嘤嘤嘤。(傻逼,拿我没办法吧?) 小姐姐柳眉微拧附身冲上来,阿铛用狼牙棒一顶,将她额头顶住。 美女嘶一声吐出蛇信,长长的蛇信碰到阿铛的脸,在她皮毛上留下长长的透明粘液。 呕! 阿铛拼命甩头,将灵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灵力逼到狼牙棒顶端,呼一声拍到美女蛇的脑门上。美女蛇头一昂,堪堪躲过狼牙棒,没想到阿铛有后招,她用爪子徒手去抓蛇鳞! 阿铛的爪子何等锐利,如刀锋一般闪着寒光,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掀起一片蛇鳞抓在手里,蛇身已是鲜血淋漓。美女蛇痛的疯狂乱甩蛇身,阿铛瞅准时机跳到一边的小树上。 她挥舞着双手对美女蛇说道:嘤嘤嘤嘤。(姐姐我们别打了!) 美女蛇疼得额头渗出冷汗,红润的嘴唇粗粗喘气,圆圆的眼瞳陡然缩小,望着阿铛露出尖锐的蛇牙。 阿铛扛起她的小狼牙棒,扭动圆圆的身躯慢慢从树上爬下来。 要知道她现在灵力非常少,能省一点是一点。 阿铛绕过美女蛇,尽量用躯体表达她love and peace的生活理念。 她摊手:您看,我胖的都没脖子了,一个没脖子的人还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嘤嘤嘤,拱手告辞。 小姐姐见了她拱手的动作,又是全然呆滞,醒神之后用蛇尾疯狂一甩,将阿铛掀翻在地。 我擦,这是没完了是叭! 阿铛气极叉腰,指着小姐姐嘤嘤嘤嘤一通乱骂。 骂到兴起之处,还气势磅礴得跺了跺脚。 谁都没想到,她的大尾巴回在此时被人捏住。 顿时天地颠倒,她倒挂在半空中荡秋千似的乱晃,晃到她小小狼牙棒也掉了下来。 请爱护小动物好吧,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阿铛蜷曲着头往后看,捏住她尾巴的魔怪十分高大,背着光瞧不清脸。嗖一声,那大魔怪将她丢回到那美女蛇小姐姐的身边。 我命休矣!原来美女蛇和大魔怪是鸳鸯魔怪。 没想到,小姐姐朝那高大魔怪吐了吐蛇信。 一张俏脸急得忽白忽红,发出吃吃吃的声音。 高大魔怪走上前,蹲下来,伸手揉捏阿铛毛茸茸的肚皮,仿佛在研究皮毛成色好不好,能卖什么价钱。 死定了。 砧板上的鱼是什么心情,浣熊铛当时就是什么心情。 她望着天空,放开身体来随便这个高大魔怪揉捏。她幽幽叹气,明年此时,是她的忌日,不知道师兄妹会不会还想着她,会不会烧好吃的丹药给她。呜呜呜呜呜。 眼泪凝结,冲破浣熊圆圆的眼眶,滚落到大魔怪的手指上。 大魔怪的脸布满青红血丝,没有唇瓣的嘴巴像一条黑线,一双大眼睛金光乱闪。 它不知想什么,望着食指腹上细如露水的泪珠发呆。 美女蛇绕着他游走,嘶嘶的声音发的更急促,仿佛在逼着他做什么决定。 大魔怪瞳孔一缩,对美女蛇摇摇头,小姐姐顿时耷拉着眉眼,泫然欲泣得游到一边抑郁去了。 大魔怪食指向阿铛一指,抖出一股绳索将她牢牢绑住。 阿铛闭眼等了半天,脑子里临死前的走马灯已经走了好几趟,却没等到黑白无常召唤她。 她微微壮胆,眼睛张开一条缝,发现自己正被美女蛇驮着,往灵山游去。 而那大魔怪正挪动宛如小山丘一般高大的身躯,攥着巨灵之掌,拧紧浓眉,瞳孔犹如黄金,在日光下流转着细碎的金色火焰,慢慢在不远处行走。 她好像是被绑成人质了。 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呀?嘤嘤嘤。她只是一只没有任何价值的浣熊而已,放在哪里也不是什么珍惜动物啊,为什么选她做 分卷阅读75 人质! 阿铛哀嚎半天,最终吸吸鼻子再次向现实妥协:算了算了,别较真,人间不值得。 但她很快就知道,大魔怪抓她的用处。 众人来到岭山脚下,大魔怪把浣熊铛扔到草坪上看天,然后跟小姐姐躲起来。 如果阿铛自己闲逛时,碰到有个魔怪被绑着躺地上,她会怎么做呢? 废话,当然上去打死攒灵根啊,送分题啊这是。 冰果!抢答正确,其他魔怪也是这么想的。 无数突破狰狞恐怖上限的魔怪来打阿铛,然后被躲在暗处的大魔怪轻松解决掉。 嗯,是的。 阿铛是大魔怪用来钓鱼执法的蚯蚓。 啊啊啊啊,娘的,不怕魔怪会打架,就怕魔怪有文化! 自从到这层幻境以后,阿铛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惨到谷底,却都有下一个更惨的时刻来打她脸。 这么慢慢折磨,还不如一刀结果了她来得痛快! 见证了无数魔怪的狰狞嘴脸,经历了无数次魔剑快碰到它头颅的凶险,阿铛反倒淡定了。 它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旁边的小树林里出现一只极美丽的梅花鹿。 极美有多美?就是美到自带氛围的那种。 那只梅花鹿高昂着头,迈着矫健的身姿轻盈跃到阿铛的身边。 浣熊有些自惭形秽得索瑟一下。 但阿铛对这只梅花鹿的良心没抱啥希望,再漂亮也是说翻脸就翻脸,魔怪是不将道理的。 眼前这只梅花鹿鹿角雄健粗壮,在日光下有魔光闪动,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力量。以阿铛有限的战斗经验评估,若这只梅花鹿一时兴起,用鹿角轻轻怼一怼她,她凭运气养的所有灵力,马上能凭本事全长到这漂亮鹿角上。 梅花鹿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凑到阿铛脸上仔细端详她毛茸茸的小脸和圆眼睛。须臾,它用前蹄踢走狼牙棒,绕着阿铛开始转圈,一边转一边闻,如梦似幻的小鹿眼紧盯着阿铛的脸,可能是在欣赏猎物濒临死亡的恐惧表情。 ——等等,这集她好像看过! 阿铛小小的脑仁闪过一念头,她惊讶得睁大眼睛看向梅花鹿。 此时大魔怪的出现打断她的思路。 梅花鹿顿时全身肌肉纠结紧绷进入战斗状态。阿铛看到,它鹿头繁复的枝桠间有电流涌动,刺啦刺啦得爆发着小火花。 大魔怪伸出食指,一股粗壮的绳索从指尖涌出,瞬间将梅花鹿四肢困住。梅花鹿绊倒在地,它疯狂得舞动四肢要将绳索挣开,但那绳索仿佛有着生命,随他放大缩小,牢牢将它四肢绑住。 梅花鹿跪地低头,将花火四溅的鹿角对准大魔怪的方向。 阿铛眼前一花。鹿头上万股灵力骤然形成一张星罗密布的大网,向大魔怪处铺天盖地得飞去。 那魔网仿佛也是活的一般,将大魔怪牢牢罩住。 大魔怪眼中火光大闪,没有唇瓣的恐怖嘴角泛起狞笑的弧度。他两只手向上托起,手中陡然闪出两簇火焰。火焰一触到魔网,瞬间就将魔网点燃刹那消失,连灰都不剩。 哎,这漂亮梅花鹿不堪打! 大魔怪走到跪坐的梅花鹿身边,向它的头顶伸出手去。 梅花鹿挣扎着要躲开,却忽然被施了定身法术似的定住了。 阿铛长叹一声:娘的,世间美好的东西都是用来毁灭的,希望这梅花鹿下次投胎,不要再投到这层见鬼的魔域幻境里。 她的念头没转完,惊讶的发现大魔怪没将梅花鹿杀死。 梅花鹿抖抖脚下的绳索,绳索脱落消失,它站了起来。站起来后,居然还驯服得向大魔怪俯下前蹄表示臣服! 哈?这是什么剧本?魔怪之间是可以结盟的吗? 阿铛脑子飞快得转动起来,不对,不对,非常不对! 按逻辑来看,如果这个世界还有逻辑的话! 这层魔怪应该是不可以结盟的,若他们要结盟,经年累月的塔中岁月他们老早固若金汤了,怎么可能在她眼前结盟? 只有新入塔内的魔怪才需要结盟。 而新入塔内的,就是阿铛亲爱的取石团队啊! 阿铛脑中闪现美女蛇、梅花鹿对她关爱的眼神——对,他们当时一定是在分辨她是不是队友。他们是她亲爱的师兄妹! 想到这里,阿铛惊得喘不过气! 那问题来了。 既然大魔怪本人能分辨出美女蛇和梅花鹿是队友,为什么不能分辨阿铛呢? 阿铛心脏扑通扑通激动得要跳出胸腔! 若她推理正确的话,大魔怪不是认不出她,而是根本不想认她。 不想认她的原因再明显不过—— 大魔怪就是天杀的任逍尊主变的! 任逍恨她趁虚而入,羞辱欺负大白虎,所以变着法儿的折磨她! 阿铛的逻辑不错,高数没白学。 分卷阅读76 可满脑子高数打不开她身上的绳索,只有任逍大魔王可以。 阿铛默默垂泪,只见归队的梅花鹿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又走到她身边拱了拱,疑惑得看往任逍大魔王。任逍大魔王面无表情得摇摇头。 梅花鹿耷拉着眉眼走开,跟原来的美女蛇姐姐组成抑郁双人组。 你看,你看,大魔王否认了,否认浣熊是队友对吧? 阿铛咬着下唇噗嗤一声哭出声来。 这一摊打的差不多,阿铛又被小姐姐背着蜿蜒游走,准备到下个地方练摊儿去。看来任逍对自己的计策还挺满意,一时半会儿她还真不能摆脱做饵的身份。 阿铛无语望天。 任逍大魔王,到底您原生家庭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您性格如此扭曲,道德如此沦丧! 第 31 章 等他们到了半山腰,夕阳薄暮,鸦声四起,又一天将要过去。 灵山魔怪韭菜似的被任逍大魔王收割了一茬又一茬,阿铛躺着却贡献进入塔内至今的最大价值。 丁零当啷的打斗声不绝于耳,灵力相撞时崩出无穷星火。 阿铛对身边的震天厮杀声置若罔闻,对魔域的星象产生了浓厚兴趣。 啊,原来,幻境中是没有北斗七星的,星河璀璨,一丛丛星云宛如夜空玫瑰绽放,是无法言表的恢弘壮丽,在大自然面前,我们是多么渺小啊…… 阿铛的眼睛累了,微微阖上,小鼻子发出细碎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任逍大魔王用手指扒拉开浣熊铛的眼皮,他难以置信在腥风血雨的情况下阿铛居然睡着了。 阿铛被迫睁眼,大魔怪的金色双眸在星空下尤其绚丽,仿佛要将阿铛的灵魂都吸进去。他皮肤毫无血色,青红脉络纠结,没有唇瓣,没有表情,光冰冷的神情就足以吓死人。 任逍大魔怪搓搓浣熊铛下巴上的毛,嘴角若有若无弯了弯,站起来拎起她的尾巴往小树林里走。 阿铛吓得魂飞魄散,她倒掉着发出嘤嘤嘤得尖叫,在夜空中尤其显得脆弱。 任逍大魔王将阿铛扔到蜷着身子小憩的美女蛇和梅花鹿身边,自己靠着不远处一颗大树打坐调息。 说真的,比当魔怪肉靶子更惨的事,就是当魔怪诱饵。 那种心惊胆战、无能为力的感觉足以自我毁灭。 阿铛哀叹命运的不公,想到半夜,终于想明白一道理:世界吻我以痛,我为什么不抱它大腿? 没有什么面子是不能舍弃的,如果有,那是因为还没遇到任逍大魔王。 真是可喜可贺啊,开悟的阿铛轻轻挪动自己的小短腿,一蹦一跳得跳到任逍身边。 任逍大魔王不认我,但不能阻止我认他对吧? 阿铛小心翼翼得伸出爪子,轻轻扯扯任逍的裤子。 任逍惊醒。 有那么一瞬,阿铛所有的话都吓没了,魂魄都差点被任逍大魔王的金瞳吸走。 但她很快勇敢得找回思路。 嘤嘤嘤。(尊主,我是阿铛,您认出来了吧。) 她晃晃大尾巴。之前说过,这尾巴卖萌不错。 嘤嘤嘤嘤,嗯。(求您不要把我绑着当诱饵了。) 她星星眼望着他,双手抱成拳拱手。 呵。 (这呆瓜脑子还挺好使,想通了。) 任逍不屑得偏过头去。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得,他认出她了! 阿铛的小宇宙眼看就要爆发,但她咬碎银牙,忍了忍。娘的,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我是白莲花,我是绿茶!姐妹们搞他!奥里给! 阿铛此刻脑子无比清醒。 她想起任逍是小白老虎的时候是用什么招数消除她的戒心,就是舔舔舔。她现在是浣熊哺乳动物没错吧,所以舔舔舔没毛病! 她蹦到任逍盘坐的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去舔任逍的脸。 任逍忙避开,阿铛湿热的舌头就舔到他的脖子上。 任逍呆住。 趁着他呆住,阿铛不要钱似的抱着他的脖子多舔两口。 任逍顿时记起他刚变成白老虎时的情形。 何止是记起,分明是历历在目! 他那时候慌乱无助,依赖这位小姐姐。 后来她抱着他睡,揉搓着他皮毛,拍他的后背,给予他无限的安慰。 她哄他表演马戏,奖励他吃浆果子,揉捏他脸,拽着他尾巴挠他鼻子,他玩的很开心。他不舒服,她就顺他的背抚慰,他不安心,她就抱着他哄。 她在他耳边轻笑,她揉搓他温热的皮肤,带来的感觉跟此刻是一样的。 他都记得,放松的,暖洋洋的感觉。 但太羞耻了! 刚刚从蒙昧的白虎状态清醒时,他简直愤怒到极点!满腔的羞愤之情,想让她也尝尝这身不由己被人欺负的滋味。 分卷阅读77 可当阿铛温润的唇舌舔过,他身心瞬间又沉浸到那暖洋洋的感觉里。 归根到底,变成白老虎,并不是阿铛的错对吗? 浣熊阿铛蛮不讲理得舔,害他半边身子都被舔麻,心脏不可遏制得陡然收缩。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讨厌鬼。 任逍想将她踢远一点,可是不知怎么,浑身麻的连跟手指头都懒得动。 阿铛见舔舔舔没效果,哭丧着脸凑过去瞧他的表情。 任逍大魔王就是没表情。 阿铛急哭:嘤嘤嘤嘤。(尊主您原谅我吧,我以后不敢冒犯您了。) 任逍大魔王听到这声音血流开始减速,心脏一点点软麻。他不由自主闭了闭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嗯就是原谅她的意思。 阿铛在他腿上跺跺脚,示意她现在还被绑着呢。 任逍大魔王就是不看她,甚至还闭着眼睛顺势靠着大树休息。 阿铛没法子,坐在他大腿上盯着,恨不得将他一张魔脸盯出个洞。过了太久,小浣熊终究是熬不过大魔王,靠在他腿上打起盹。 大魔王的手伸出,轻轻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肚皮,她腿上的绳索在月光下悄悄融化了。 任逍大魔王觉察有两道寒光射在他的上,微微一惊,醒了过来。 美女蛇和梅花鹿十分不友好得看着他。 任逍一动,浣熊铛在他怀里也醒了,打着哈欠坐起来,她抖抖脚:呀哈,绑在她脚上的绳子不见了。 嘤嘤嘤嘤,谢谢任逍大魔王。 美女蛇上前将她拱开,怼着任逍的脸仿佛在质问:怎么回事?这小浣熊果然是我妹妹吧,我昨天没猜错吧。尊主您有本事抱着她睡,有本事给我解释解释阿! 梅花鹿也上前无声质问:小浣熊做了一天的人质,躺在地上等魔怪来砍。她还是一百多斤的孩子呀,您怎么忍心?尊主您的心是什么做的? 任逍大魔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站起来。 笑话,能说话的时候他都不会解释,现在说不了话还指望他解释。 归根到底任逍自己也没法解释,那滋味没法儿形容,大家都洗洗早点出发吧。 阿铛却高兴得一一抱过美女蛇和梅花鹿。 才分开两天,却像是恍如隔世,真的是有重新投胎的感觉。 美女蛇和梅花鹿满腔的愤愤不平在小浣熊温暖的怀抱下平息。 路途凶险,平安归队就好。 梅花鹿应该是她的泽沐师兄,只有泽沐师兄才能匹配得上这光华出众的神采呢。 阿铛举起双手,梅花鹿俯下脖子,亲昵得蹭了蹭阿铛毛茸茸的小脸,他转头揪鸣一声,示意阿铛坐上他的脊背。 阿铛兴致勃勃得迈开小短腿,扛起狼牙棒就要威风凛凛得跳上去—— 又被人拽住了尾巴。 娘的!任逍这恶势力! 灵山上的魔怪在任逍大魔王团队的扫荡之下,早已青黄不接。 他们一路走到山顶,十分顺利恍如入无人之境。 在正午时分,他们终于到达灵山顶端。 山顶是一片巨大光滑如镜的琉璃台,倒映着白云苍狗,形成一处及其静谧,岁月安稳的空间。平台中央立着一扇狭窄天门,向外绽放冰冷白光。 这就是茫城幻境的天门,理论上只能让一人通过。 任逍带着浣熊、蛇和梅花鹿踏到镜面之上。 镜面远处瞧着像是冰蓝色,站上去却将他们的影子照得纤毫毕现。 目的地近在咫尺,他们却裹足不前。 大家望着任逍,任逍却望着天空,似乎在等待什么。 对,他们还少了两位。 于子辉跟蓝丸诺呢?他们去了哪里?是不是还要等他们?如果他们已被一些漏网之鱼的魔怪打败怎么办?他们还要等吗? 一个个无法解答的疑问从众人脑中跳出,像丝丝魔絮一般萦绕在心头,无法逃脱。 太阳就在这层层焦虑中有条不紊得向西偏。 转眼,日薄西山,霞光犹如七彩薄绢轻轻浮在黑色流云之上。 琉璃之镜倒影着天上的霓虹云海,叫众人也置身于,这汹涌喷薄而出的瑟瑟红浪之中。 众人正震慑于这天地间不经意的完美奇景,一只长箭刺破静谧,带着尖锐的呼哨声破空而来。 啪得刺入琉璃地,发出坷拉一声,琉璃地裂开一道细纹。 一只鱼头人身的魔怪穿着盔甲举着大刀跳到平台上,一阵风吹过,带来细细的海腥味。阿铛睁大双眼,是来自童年的好朋友阿:这不是奔波儿灞吗?他怎么来了? 只见奔波儿灞举着刀,拧眉转身,向后面追来的魔怪摆出防御性姿势。 后来的魔怪嘶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将手上巨大的弓箭拉起满弓,又对奔波儿灞射出一箭,长箭凝聚着黑色魔浪,翻滚着飞向奔波 分卷阅读78 儿灞。 奔波儿灞白眼一翻,发出不屑的嗤声。凝神聚气,刀身也凝聚魔浪,雪白长刀慢慢变得黑光煞人。 长箭撞到刀尖后黑白光影四溅,刀和箭四周凝起结界。顿时,结界内空间凝固,两边武器都纹丝不动。 拿箭的魔怪身形修长,肌肤周围长满藤曼似的绿色鳞片。 他见箭已经将奔波儿灞的刀牵制住,就拿起长弓打向他。 这是要赤手肉搏吧! 空手接白刃什么的,奔波儿灞也是可以的! 他挥舞起小鱼鳍嗖嗖嗖向藤曼魔怪打去,两人开始小学鸡式打架。 从两天前一见面,他俩就觉得对方分外不顺眼。 都觉得天上地下怎会有如此丑陋之物,要代替月亮消灭对方。 斗个两天两夜,难解难分,就是要分个高低! 任逍一伸手,藤曼魔怪和奔波儿灞分别被绳索捆了起来,即便已经受制于任逍大魔王,两只魔怪依然龇牙咧嘴得互相做鬼脸。 任逍手一抖,奔波儿灞被捆着向白色的天门处飞去! 众人大惊! 大佬这是做什么?让魔怪去探路? 怎么不是大家欢送任逍一个人走吗? 阿铛尖叫一声,抓住任逍大魔王的胳膊,示意他冷静。 此时奔波儿灞已飞过天门,消失于白光之中。 轰然巨响从白光处滚滚而来,白光顿时变得宛如炽焰,从天门内如滔天巨浪翻涌而出。 天门感应到已经有人过去,关门的程序启动,白光变得无比锐利,但却肉眼可见得变窄了。 正如茫城树下所告知的,天门正在关闭! 任逍箭步上前,举起右手,凝起浑身灵力托住缓缓降落的巨门,左手一抖,那只满身藤曼的魔怪也飞入天门里。 又进入一个魔怪! 任逍什么都没说,众人却灵光一现,顿时心领神会。 那对打的死去活来的冤家奔波儿灞和藤曼,必然是辉哥和阿诺。 虽然说天门只能过一个人,任逍居然偏偏要违反规则,顶住要阖上的天门,让他们都冲进第七层幻境去! 来不及细想,美女蛇月龙山嗖一声化作流光飞入天门。 梅花鹿泽沐脚一顿,当机立断也闪入天门。 此时天门已经关闭一半。 任逍双手举起,灵力从身上喷涌而出,与天门巨石压下的巨大力量抗衡着。 他胸膛起伏,脸上青筋暴起,眼角隐隐渗出血丝。天门里涌现的白光愈发炽热,将他魔怪的脸烘托得更加狰狞,一双金色双瞳要燃烧起来似的。 虽然丑陋,却像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呢。 有的人就是这样,前一刻还让人恨得牙痒痒,下一刻就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阿铛从他身上跳下,回头担心得瞧他一眼。 任逍牙根紧咬,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快点走。 阿铛对着天门一跃而入。 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任逍想,他一定会做到的。 月龙铛无比相信着这一点。 第 32 章 鸟精月龙铛,在凤圩邬长大,从父母那里继承了邬口那间小小的茶水铺已经一百多年。 凤圩邬坐落于凤鸣山的翠谷之中,连绵山脉宛如最和蔼的母亲,滋养和保护这一片水土长养出来的山精水怪。 一方水土养一方精怪,出生在这绝美又肥沃的凤圩邬,所有的鸟精都变成没上进心,一生下来就吃喝等死的废材。 可是白头翁阿铛特别喜欢这样的生活节奏。 她茶水铺前面有一条蜿蜒小溪流过。 每年春天,溪水从山顶带来小鱼小虾,有时候甚至会带来一些奇异的仙果子。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她就会将手脚放到冰凉的水里去降温。秋天,它带来落叶和更多的甜浆果。冬天天寒地冻,溪水却依然流水淙淙。 多好的山景房阿,日子过的像桂花雪片糕一样清甜轻快。 若没有阿诺那只大嘴鹦鹉就更好了。 阿诺总是催婚:我娘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让你娶个相公,她说她没法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所以你快说,你看上谁没有?我帮你想想办法! 可是,阿铛的资产拢共就这么间小小茶水铺,谁愿意嫁她呢! 鸟族的小伙子们一天到晚在比谁妻主家的房子大,赚的松果子多,个顶个儿的虚荣,谁会愿意嫁个茶水铺掌柜? 而且阿铛也不愿意娶相公。 松果子自己赚,鸟蛋自己生自己孵,还得应付鸟相公一天到晚叽叽喳喳。 成亲?吃饱了撑的。 慵懒的午后,茶水铺这天依然没什么生意。 阿铛一个人无聊,将松果子煮熟捣烂做成糖糕点。 松果子捣烂的那一刻,浓香迸出,阿铛馋的口水直流,可是还是得坚持到最后糕点成 分卷阅读79 型时刻。 “有人吗?”清冽的声音传来。 阿铛一撩帘子从后厨走出,走到光影跟前,却呆住了。 一位身穿黑色直缀,头戴一枚玉冠的清贵相公,正神情漠然得坐在茶桌前等着她招呼。 春寒料峭,这相公眉间眼端也沾染了不少冷意。 他看着她铺子里的简陋家什,脸上的嫌弃和不耐烦溢于言表。 但见了她,相公冰凉的金棕色眸子却是一亮,喉头滚了滚,似乎是想开口,却咽下去了。 这相公,简直太俊美了! 怎么会一个人出来闲逛?胆子那么大不怕被人轻薄了去? 这么美,可别是山脚下什么狐狸精变得吧。狐狸精专门爱吃他们鸟精一族,可怕的很! 阿铛心里突突跳。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对着心仪美人心跳如鼓。 但是堂堂大女人,总不能在一个小相公面前畏畏缩缩,说出去像什么话,那是丢女人的脸! 阿铛轻咳一声问道:“相公,您不是我们凤鸣邬的人吧?先头没见过呢。来这儿是路过,还是寻亲?” 那相公闻言抿起红润的嘴唇,眸子里涌起无奈的神色,细不可闻得叹口气:“寻亲。” 阿铛在他面前放下店里最好的细瓷茶具,给他倒了一碗茶:“相公,那您是问对人了呢。我自小在凤鸣邬长大,这里的每只鸟我都认识,每段秘闻我都了如指掌哦。” 那相公微眯双眼:“你自小在这里长大?” 阿铛重重点头,回他一个斩钉截铁的肯定眼神:“相公,话说回来,您嫁人了吗?您这么美貌,家人怎么放心让您一个人出来?不怕被人抢了吗?” 那相公噗得一声喷出一口茶水。 阿铛在他面前忙活,登时被喷得一头一脸。 她哎哟一声,那相公忙拿过她身上的布巾仔细得擦她的头脸。 那相公身形修长,他就着光线低头认真擦着她脸,一边低声解释:“对不住,我没有家人,所以……”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那相公的指腹总是轻轻擦过阿铛的脸颊。 阿铛自小单身狗,哪里受得住这么撩拨,忙满脸通红得接过手巾说道:“无碍无碍,相公您坐。被外人看到,于您闺誉有损。您坐,您坐。” 说完,忙不迭得逃回后厨。 她抚着胸口拼命喘气,我的娘阿,一定是山脚下狐狸精来的! 这样貌不说,胆子还那么大。 人们都说狐狸精专门挑单身狗下手,多少鸟精都死于色令智昏。 以前光听别人这么说,阿铛还总觉得是那些鸟精立场不坚定,容易被勾引呢。 事情怼到自己前头才知道,狐狸精有多可怕! 完全是按她的理想型模子长的。 还这么会撩,一伸手,阿铛的魂都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 完蛋了,难道她一百多年的鸟生要结束了吗? 她在里面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任逍在外面也是心中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 尼玛,幻境玩儿得越来越绝,这次居然将所有人的记忆一扫而光。 好容易找到月龙铛,她居然不认得他了! 不认得也就罢了,还真心相信自己是这里土生土长几百年的鸟精。 接下来取石队伍还怎么带! 蒸锅热气腾腾,阿铛用湿手巾护着把手,小心翼翼得将糖糕从蒸锅里拿出来。 她掰了一口下来试吃,嗯,不甜不腻,松果香四溢,很成功。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纤弱的手裹住。 任逍问道:“你在吃什么?” 啊擦!相公您怎么还没走?这可是快一个时辰了呀! 哦,对对,他是狐狸精来的,他还没吃到她,怎么会走呢? 月龙铛你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糖糕就把狐狸精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 阿铛吓得哆哆嗦嗦:“相公,我,我在吃糖糕呀。” 阿铛,你看看现在自己这个死样子,还有大女人的气势吗? 难怪娶不到相公,最终沦落成为狐狸精的餐点! 阿铛恐惧的心声,任逍一丝都没有感受到,他在意的是:“你能吃这些东西?” 乱吃东西,对他们仙人来说可是会腹痛中毒的。 阿铛:“可以的呀,我从小吃到大的呀。” 任逍裹着她的手,将糕点送到自己嘴里。 阿铛的指尖触碰到任逍的唇舌,浑身一麻,心中的小鹿撞到她心房发痛。 这狐狸精吃鸟,也甚是讲究,不硬吃,不生吃,一点点撩着吃。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心胸却荡漾开甜甜的喜悦,仿佛这么死去也没那么可怕。 以前听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分卷阅读80 娘的,谁都不会想到她月龙铛会是风流死的,说出去谁会信那?她可是坐怀不乱月龙铛! 任逍唇舌触到她的指尖,微微一颤。 松果糖糕有点甜,又带着松子浓郁的香气,层层叠叠在他舌尖绽放开来。 任逍不爱吃甜汤,这糖糕的滋味却甜到他心尖上去。甜过后,心中又生出又酸又麻的滋味。 任逍裹着阿铛的手,低头呆住,两人依然没有说话。 后厨的空气陡然甜腻粘稠,本来空间就狭小,愈发得教人透不气起来。 “相,相,相公。” 阿铛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死透的地步,还能抢救一下。 “嗯。” 任逍拉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铛:“糖糕,糖糕好吃吗?” 任逍垂眸:“嗯。” 阿铛:“我们以后不吃鸟了,我们吃糖糕好吗?” 任逍扬眉:“嗯?” 阿铛:“您看,糖糕好吃,又能果腹。您留我一条鸟命,我天天做糖糕给您吃。好不好?” 任逍无语:“呃……” 阿铛:“虽然我赚的松果子不多,但养活您应该问题不大。我在后院种了一些小麦子,应该够我们吃的。” 任逍撩开她脸上的碎发:“你养活我?” 阿铛迟疑:“您吃的多吗?” 任逍:“不多,还能少一些。” 阿铛松口气:“没事,您吃吧。不让您吃鸟已经够委屈了,哪能饿着您那。我辛苦些也没什么,顶天立地的大女人嘛!吃点苦应该的。” 任逍嘴角抽筋:“多谢。” 阿铛谦虚得笑了笑:“那您不吃我了对吗?” 所以这孩子满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她说的吃,是什么意义上的吃? 但任逍从来不在信息量不足时做决定。 他笑了笑,大手从她脸颊抚摸到她的脖子,轻轻摩挲着。 “嗯。以后再说。” 阿铛在任逍的手掌下一片战栗,又勇敢得再在谈判桌上为自己争取一点权益。 “那,您也不能吃别的鸟哦。” 任逍唇瓣弯弯:“不吃。光吃你。” 这是盯上我了呗!阿铛浑身一抖,眼眶微红。 这时,外间忽然响起大嘴鸟阿诺的声音:“阿铛,我们寨主有事要投票,你是户主要出席。你是不是忘记拉?” 阿铛一拍脑门,差点忘记这茬,她朝外应了一声。 “相公,那我能先走吗?” 任逍将手从她脖子上放下:“记得回来。” 阿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这里是她千年祖业,当然得回来。 而且她答应过要养他,所以她当然得回来。 可是,家里有一只狐狸精,感觉真的是怪怪的,要不干脆逃走好了。 哎呀不行不行,做鸟也要有鸟格,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 更何况要是激怒了这狐狸精,把凤鸣邬弄得血雨腥风就更糟了。 再说,他不是答应暂时不吃她了吗?或许,她能感化他也不一定呢。 阿铛一路魂不守舍,阿诺拍她肩膀:“你想什么呢?思春拉?” 阿铛:“去去去。” 阿诺:“我说吧,其实我那表哥跟你挺配的。要不你委屈委屈,娶了他,哪怕冬天暖暖脚也好呀。” 阿铛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不要假装你跟于子辉的娃娃亲不存在好不好。我娶了他,等着你给我戴绿帽子吗?” 那她就变成绿头翁了。 阿诺激动起来:“啊,你说我那不长眼的老娘真的是!当了一辈子媒人,临了临了给她最亲爱的女儿定的是啥亲!被秃鹰啄瞎眼睛了吗?那于子辉是给人当相公的材料吗?” 阿铛:“也没那么糟吧。” 阿诺:“不是糟,是惨!三从四德他占了哪样?打架比我还厉害!上次有人调戏他,居然被他绑在树上,又叫了一堆烟花男子反调戏回来了。哪家小相公像他那样,娶了他才叫家门不幸。” 阿铛:“至少人长得好。” 阿诺:“长得好有什么用,娶相公要紧的是贤良。娘熊熊一个,爹熊熊一窝。不行,我还得想办法退婚。” 阿诺哒哒哒一口气不带喘得,俩人一直聊到凤鸣邬寨主的大院门口。 第 33 章 凤圩邬是一座有几千年历史的山寨,依靠着凤鸣山的物资充沛,繁衍出几千户人家。算是一座中等繁华又生机勃勃的老山寨。 凤圩邬自古以来一直由朱鸢鸟一族统领,现在的山寨首领朱寨主膝下只有独女朱龙山,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下届寨主。朱龙山生的丽质天成,冰雪聪明,法术上也是举一反三,灵力惊人。 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分卷阅读81 朱寨主的院子坐落于凤圩邬正中央,院子内长养着一株参天梧桐树,梧桐叶阔大,枝桠繁茂,为下面错错落落的乌木小屋遮风挡雨。 此时轮值到的凤圩邬部分户主,正被召集到最中央的议事木屋中决议。 朱寨主肌肤白皙,体态丰腴,长眉鸦羽似的隐入鬓角,是位风韵犹存的美人,此刻舒适得窝在白红羽毛软垫制成的主坐上,慢悠悠得跟几位熟悉的亲友诉苦。 按理说,朱寨主夫妻和睦,寨中又太平,有啥烦心事呢? 烦的,就是他们家的那位天之娇女朱龙山。 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小时候有多给朱寨主长脸,现在就有多让她发愁。 要不怎么说因果循环,业力回馈呢。 当然这话阿铛死都不敢在朱寨主面前说,非但如此,还得挖空心思良言相劝。 比如说现在。 阿铛:“寨主,您别愁啦,儿孙自有儿孙福。” 朱寨主:“阿铛,你跟山儿平日里玩的好,帮我劝劝她。别心这么野,寨子里的小相公们那么多,难道就没一个好的?非不要。” 阿铛:“那还不是怪您将阿山姐姐培养的太优秀了吗?” 朱寨主:“那倒是,如果跟你一样普通,就不会这么心高气傲了。” 阿铛:……寨主您可真会聊天儿。 朱寨主:“我可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你、阿诺还有山儿几个,都到年纪了,哭着喊着不成亲。不成亲哪行,没蛋怎么办?那不真完蛋了吗?” 阿铛:“对,您说的对。但我们不也想找个相爱的,跟您和寨主相公一样嘛!” 朱寨主:“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啥狗屁爱情,还不如扯淡呢。” 阿铛:……您这情商,寨主之位是祖传的吧? 朱寨主:“阿铛,寨主给你个任务啊。山儿非得要到外头去找,那哪行啊,山脚一伙狐狸精,山顶一伙野猪精,整天琢磨吃我们的蛋呢!那都多凶残啊,哪有我们家里的小相公乖顺。你就跟她说,真不行,我们就绣球招亲,让她挑一个自己心仪的。” 阿铛:“哦,寨主您真让她自己挑啊?” 朱寨主:“哎,绣球那不是我们自己准备的吗?想让她扔哪里就扔哪里。” 合着还是哄她玩儿的。 朱寨主心仪的,是隔壁一个大寨主丹顶鹤家的长子泽沐。 泽沐性格温润,样貌气质那都是万中无一,说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都不为过。 可是朱龙山就是不喜欢,不喜欢这也是没办法勉强的事。 但朱寨主偏偏喜欢勉强。 晚上投票表决的工事,说的还是加固北方的尖竹林,防着山顶的野猪精;加密南方的迷魂阵,防着山脚的狐狸精。 大家轮流排班巡逻,抽签抽号子。 阿铛抽到了当班一天迷魂阵的号子。 阿铛就想起家里那位狐狸精。 按理来说,那南边的迷魂阵遍布山林,说是天衣无缝也不为过,那狐狸精是怎么过来的呢? 难道他也能像鸟似的飞上天? 狐狸精已经有如此灵力修为了? 阿铛吱呀的推开家中木门,没有点灯,屋内漆黑一片。 啊,狐狸精可能等不住,自己走了。 阿铛应该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空落落的。 她摸到壁橱边,找出油灯和火石点亮,坐桌子边支着下巴想心事。 今天下午,那狐狸精就坐在这位置上,喷她一脸的茶水呢。唉,哺乳动物就是莽莽撞撞的不精细,现在想起来,好像做梦似的。 楼上传来轻微咯噔一声,鸟类听觉最灵敏,阿铛吓得一激灵,忙拿起油灯摸着楼梯走上去。 二楼是她的小窝,她们鸟类还是习惯在高处搭窝,更干燥舒适一些。 靠窗的那边,有一大片柔软的干草堆,干草堆上铺着柔软的褥子,被褥里装着鸟类的绒毛。 看上去不奢华,却轻柔舒适极了。 此刻属于她的鸟窝里,居然躺了一位外人。 原来那狐狸精相公没走,自己找到她的鸟窝睡上了。 嘿,想来觉得她已经是囊中之物,毫不见外啦。 阿铛擒着油灯,橘黄色柔软的灯光伸出最轻柔的触角,仔细描绘着这位相公的眉眼。 真可爱啊!阿铛心里母性滋滋滋得冒出来。 他抱着她褥子趴着睡,浓睫纤长,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 清醒时的冷漠神情都消失了,一丝攻击力都没有,像是最最乖顺的相公。 如果,她有位这样的相公就好了,她就会努力赚更多的松果子养他,心甘情愿的。 她念头还没过去,那相公冰冷的眸子睁开,顿时射出如尖刀一般的寒光,仿佛四周的温度都下降了两度。 阿铛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完,忙嘶 分卷阅读82 一声,左右四顾,装作很忙的样子。 任逍坐起来,这被褥太舒服了,真没想到自己会打个盹。 他喉咙有些痒,轻轻咳一声,阿铛忙殷勤问道:“相公,您要喝水吗?” 任逍微微颔首,阿铛下去端来温热的茶水。 阿铛:“相公,您说您来寻亲,是真的吗?您不是来攻击我们寨子的狐狸精暗探吧?” 任逍:“这茶你炮制的?不错。” 阿铛:“是我家边上的溪水好——哎呀,您说我都是您砧板上的肉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告诉我吧,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任逍嘴角噙了笑意:“砧板上的肉?” 阿铛伸手摇了摇他的膝盖:“求您告诉我吧。” 阿铛的声音软糯,任逍毫无招架之力:“我真是来寻亲的。” 阿铛:“那您找的是谁?您告诉我,我帮您找。只要是寨子里的人,我都能找到。” 任逍:“不用,我已找到她。可是她失忆不记得我了。” 任逍说话的时候,眼睑微微下垂,仿佛压抑着无限感伤。配合着他的台词,阿铛闻到一出狗血剧的味道。 顿时一部大戏在阿铛脑子里轰轰烈烈开场,痴男怨女生离死别车祸失忆苦尽甘来已经演了八十集。 阿铛顿时胸腔涨涨的,有些酸涩,眼眶微微发红。 这相公,是有妻主的人了呀。 任逍见阿铛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飘忽,嘴唇微微颤抖。 他敏锐,骤然体会到阿铛的心情。 任逍的心顿时软乎乎得化成水,这孩子真是,又可笑,又可怜,又可爱。 可任逍就是不澄清误会,他就要看着阿铛为他干着急,为他彷徨伤神,为他难过吃醋——阿铛说得对,可能这位尊主的原生家庭真是有些问题。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阿铛的碎发别到耳后——又轻轻拧了拧她耳垂:“你说,有没有什么法子,叫失忆的人想起来呢?” 阿铛苦思冥想:“嗯,我听说让她看见爱用的旧物,或者是爱看的景致,这样也许能想起来。” 任逍闻言沉吟,骤乎间灵光一现。 月龙铛的惊鸿剑呢? 月龙铛此时跪坐在草堆边缘,低眉顺眼得把玩着草屑。 她腰间没有剑的踪迹,头上也没有剑缩小后变成的簪子。 惊鸿剑是她的外灵根所在,对她而言太重要了。 去了哪里? 第二天一早,任逍从草堆上醒来,阿铛已不在边上。昨晚夜深,他们像一对私奔的狗男女似的靠着草堆睡着了。 态度却再自然不过,彷佛加班加久了靠着小憩的同事一般光明磊落。 屋内静谧,一丝清风都没有,却袅袅传来香甜的松子香。 任逍从木□□拾阶而下,看见阿铛端着糕点和清茶从后厨走出来。 阿铛看见他,笑意嫣然:“相公,早,来吃早点。” 任逍的心扑通一声跳空。 任逍是位卓越的战士,被推选为尊主后,政治手腕学的也挺高明。 虚与委蛇,兵不厌诈,各种谋略都有所涉猎,也颇有心得。 唯独在情感这方面的经验,一片空白。 但再空白,也察觉到,自己对阿铛的情愫已经不简单。 这姑娘清丽的眉眼,此刻也如晨曦一般,轻柔绽放,熠熠生辉。 仅仅璨然一笑,就让他的心跳空一拍。 阿铛将早点摆好,将身上的头巾和围兜除下,露出紧身黑衣短打。 这套黑衣短打对一位茶水铺老板来说有些不够友好。 任逍镇定心神,困惑地问:“你穿这一身,做什么去?” 阿铛:“今天轮到我去南边迷魂阵去巡逻值班。我待会儿就要走,明儿一早回来。相公您要饿了,将松子糕蒸一蒸。坛子里还有小麦和糖怡,您要吃的话,自己熬一熬。” 任逍听后红唇微弯:说要养他,她是认真的。 任逍:“迷魂阵?你一个人去?危险吗?” 阿铛:“嗯,不危险,例行巡逻。” 任逍:“迷魂阵是做什么用处的?我跟你一起?” 阿铛抿唇,明亮的大眼上下打量任逍:“是防着狐狸精的,您不能去。您身份不明,说不定防的就是您呢。” 任逍蹙眉,他昨晚感受到阿铛灵力还在,在这一堆鸟精中算是灵力充沛的。 但没了惊鸿剑,战斗力大打折扣。 迷魂阵摆明就是防御工事,代表着战争的可能性。 任逍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他端起茶水抿一口,嘴上跟阿铛道着别,心中另有打算。 第 34 章 迷魂阵是凤圩邬最早开山建寨的祖师爷布下的,若没有鸟族口口相传的口诀,所有人在里面都会失去方向。 分卷阅读83 最早的时候,多少精怪不信邪,打算用人海战术攻破这迷魂阵。 结果呢,苦了最后清理战场的鸟精。多少尸体啊,冲天巨臭,足有三年才消散了。 迷魂阵从外面瞧着只是一大片普通山林。 白天阳光照射下来还好,草地上细碎的阳光相互辉映添了许多活气,一到晚间,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走几步可能就会踢到什么尸骨残骸,加上各种冤魂传说,相当瘆人。 阿铛举着灯笼,拿着比她人还高的长矛,口中念念有词得按照既定轨迹巡逻。 迷魂阵有阵眼,每个阵眼上长着一株看上去寻常的树。 其实那树是假树,千百年不会走样的,阿铛的任务就是查看每个阵眼上树有无异样。 如果树被挖走,或者烧死,那迷魂阵就危险了。 “丙午位没错。” 阿铛认认真真得举着灯笼,检查树的安危,用长矛敲一敲树干。 嗯,没有任何异样。 嗖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笃一声射中这颗阵眼树。 糟了。 阿铛挥起长矛,打算将这枚长箭打落。 嗖一声,第二支长箭又射来,射向阿铛,阿铛身形一偏,长箭落空。 阵眼事关寨子的安危,实在太要紧了! 阿铛忙踩到树上,要将树上的长箭打落。 嗖嗖嗖,不知又有多少枚长箭射过来,阿铛纷纷避开,将灯笼吹灭。 四周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可是这安静愈加让人恐惧,四周漆黑一片,阿铛睁大双眼,却瞧不到一丝光亮。 她摸索着爬上树枝,要将树上那枚长箭打落,没想到她身形一动,又有一枚长箭寻着她的声音射来。 黑暗中阿铛躲避不及,被射中手臂。 擦,这人箭术未免太高超了! 阿铛紧咬牙根,生怕呼痛声会溢出嘴角,叫认辨别出她的位置。 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身上流出的鲜血,鲜血从她手臂溢出,滴滴答答得落到草丛上。 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娘的,我命休矣。 果然过了一会,草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顺着滴答声向这棵树走来。 一团纤瘦矮小的身影分开草丛,慢慢出现在阿铛模糊的视线里。 来人带着长弓。 眼看要到眼前,阿铛丢出长矛,那人啊的一声往后仰倒。 中了!嘿嘿,看你死不死! 阿铛这边刚冷笑完,忽然更多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 阿铛惊恐的睁大双眼:许多模模糊糊的身影从草丛里出现! 对方来了那么多人! 怎么办? 现在阵眼有危险,相当于整个迷魂阵出现了破绽,难道她月龙铛要成为整个凤圩邬的罪人了吗? 阿铛已经顾不上手臂传来的剧痛,急得汗如雨下。 悄无声息得,众人眼前出现一道流星似的亮光。 这亮光陡然发亮,将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也将阿铛躲在树上,苍白蹙眉的小脸照得清清楚楚。 亮光又如出现的那样,陡然消失于树木的叶隙。 四周悄无声息,恐怖的气息仿佛一张大网将所有生灵牢牢罩住。 众人屏气凝神,按兵不动。 没过几分钟,阿铛在树上瞧见草地上有人燃放烟花似的,噗噗噗得爆出好多白色亮光,亮光瞬间消失,消失的尾翼中又带着血色。 噗噗噗,阿铛数了数,有十四声闷响。 闷响之后,连那群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四周又落入一片静谧中。 突然清冽的嗓音从树下传来,有人对她说:“跳下来。” 阿铛伸出头,却什么也瞧不见,那人一挥手,阿铛的灯笼就亮了。 任逍在树下,向她举着双手。 阿铛带着手臂上的长箭,跳到任逍的怀里。 阿铛雪白的手臂上,铸铁箭头突兀得卡在她的血肉里,红色肌肉狰狞翻出,乌黑的鲜血还未全然凝固。 “相公,您将箭头取出来吧,拜托您了!” 箭头已入骨,恐怕不好取。 任逍看了阿铛一眼,小家伙一张脸疼的雪白,红唇失色,冷汗津津。 他将布巾递到她唇边咬紧。 任逍手指溢出冷光,将她血肉割开,另一手掌一吸,箭头嗖一声飞了出来。 连带着鲜血小喷泉似的涌出。 阿铛浑身一抖,虽然她没发出任何声音,任逍却已经是冒了一身的冷汗。 任逍手指溢出一片冷光,轻轻滑过阿铛的伤口,伤口顿时凝结许多,血流缓慢下来,他将白布包扎上去。动作一气呵成,没叫她多受一点委屈。 阿铛咬着白布,眼睛微阖,全身脱力,靠着被褥说不出半句话来。 分卷阅读84 任逍帮她取走白布,擦去冷汗,递了一颗丹药到她唇边。 阿铛没有睁眼却乖乖得张嘴,将丹药吞下。 虽然什么都忘了,却本能得信任他。 任逍叹气,心中又酸又涩又疼,五味杂陈。 丹药十分管用,阿铛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她捂着伤口走到楼下,桌子上摆着一碗小麦粥,任逍端着一碟松子糖糕从后厨出来。 见到他,阿铛眉眼弯弯:“相公,您怎么不系围兜呀,衣服都弄脏了。” 任逍瞧她一眼,眉宇间冰冷得一塌糊涂。 他死都不会系围兜的,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他绝对要坚守的底线! 一个男人还做不好家务! 阿铛摇摇头,这怎么嫁的出去呀? 但好心肠的阿铛没跟他计较,捻过他手上的糖糕吃了一口。 任逍:“你的武器呢?” 阿铛:“我一个卖茶水的哪来的武器?” 任逍:“你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你家中可有像武器的东西?” 阿铛:“锅算吗?” 任逍想拍死她。 任逍绕着她的屋子内外翻找起来。 任逍身份不明,他这样翻找很不妥。但他找武器,应该也是为了阿铛好吧。 阿铛就没管他,坐在桌边准备喝粥。小麦粥放了糖怡,熬的很浓稠,看来任逍也花了心思。 阿铛的家当少得可怜,除了吃食丰富一点以外,真的是一览无余。 任逍在屋内找不到,推开阿铛的后门。 后门矗立着一座山峰,此时已日在中天,春日暖阳金灿灿得落在阿铛院子后的田地里。 果然如阿铛所言,田地里已种下许多麦苗,绿茵茵中规中矩得站在泥田里,充满着希望,是阿铛准备养活她和她相公的资本。 她要养活我呢。 任逍这么想着,心肠就软了软,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要不要我帮泥田锄个草,这样长势会更好。 太华尊主任逍,站着长势喜人、昂扬向上的麦田里,突然被自己的念头惊呆了。 太华仙山从上到下亿亿万人口等着他去筹谋保护。魔界蠢蠢欲动,外面可能此刻就已是腥风血雨。 而他居然想要锄草? 他真的被洗脑了! 太可怕了!这层幻境实在太可怕了。 阿铛:“相公,您看这麦田做什么?您要锄草吗?” 任逍:…… 阿铛指向屋边的一把锄头:“那就有劳相公啦!” 任逍顺着阿铛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倚在墙根,黑的亲妈不认,只怕里面剑灵已哭到死去活来,又卑微认命的惊鸿剑。 任逍拿过锄头,阿铛眼前一花,白光闪过,粗蠢的锄头变成一把青铜色宝剑。 原本铮亮的色泽蒙上一片土灰,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委委屈屈得闪着细小的红光。 阿铛:“锄头怎么会变成宝剑……” 话音未落,阿铛觉得一片头晕,脑子里一大片记忆纷至沓来。 她脑子仿佛瞬间变成一大片闹市,许多人在里面同时讲话,嘈杂到极点。 阿铛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任逍正小心翼翼得往她嘴里喂水。 阿铛一哆嗦:“尊主。” 一万头神兽从任逍心头咆哮而过。 他更想听阿铛娇怯怯得叫他相公啊喂!尊主尊主的,多难听! 任逍的视线透过窗口,无奈得落到远方一丝转瞬即逝的白云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浮云苍狗,做不得数的啊。 妈的。 昨晚树林里出现的变故,预示有敌人正在密谋进攻凤圩邬。敌人来势汹汹专挑阵眼,说明他们对迷魂阵阵法已经有所察觉。 迷魂阵是凤圩邬千百年的立寨之本,阿铛得赶快将这件事情报告朱寨主。 啊啊啊,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唤醒阿诺于子辉泽沐跟阿山姐姐他们啊!从这层幻境打出去才最要紧! 娘的,这层幻境洗脑实在太厉害了。 阿铛喘喘气,只身一人快马加鞭飞到寨主大院。 阿铛懵住了。 就在她负伤的这一晚,寨主大院居然搭起了一座十几米高瞭望塔状的木制绣楼。绣楼四周挂满红绸,贴满喜气洋洋的双喜字。 朱寨主不愧是寨主,说干就干,比自己出嫁还热情洋溢。 寨主大院人头攒动,几千户人家,几万名人口,在绣楼挤得水泄不通。 朱寨主穿的雍容华贵,站在绣楼下气定神闲得指挥:“啊,对对,这坛朱雀花就摆在这里。左边挪一点,好了!好了!” 阿铛:“寨主,阿山呢?” 朱寨主:“在里 分卷阅读85 面,你去劝劝她,差不多得了,由得她挑还想怎么样!” 阿铛费力得钻过人群,挤到月龙山所在的木屋里。 月龙山的木屋位置非常好,坐北朝南,由最好的金丝楠木打造,温暖又透气。 阿铛推开门,只见月龙山穿着红衣披着头发背对着她。 阿铛心中一惊,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轻轻开口唤道:“阿山姐姐。” 月龙山转过头来,最美好的妆容,配上最丧的表情:“阿铛,你来啦?” 阿铛点点头,她将门掩上,将满屋的繁华都挡在外面。 月龙山:“哎,我真想逃走算了!天天呆在这方寸之地,憋屈死了。” 她转身推给阿铛一个盒子:“这是我娘刚刚给我的,你吃吧。反正我不爱吃。” 阿铛接过盒子打开,满盒子的喜饼,用精美的油纸包着,上面描了精致牡丹花色,印了喜字。 月龙山又抱怨:“如果娶了相公,就要像我爹娘一样,一辈子呆在这里,生儿育女,一眼望到头。做鸟有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有翅膀,却不能飞出去?那不是白长翅膀了吗?” 阿铛心想,你本不是木笼中的鸟,本来就是遨游四方的仙子啊,要是能记起来就好了。 第 35 章 她开口试探一句:“阿山姐姐,你有没有什么武器?” 武器? 月龙山疑惑得看向阿铛,难道是让她逃走的意思? 她抬头想了又想,说起来,他们凤圩邬的人都安逸许久,没有人为自己配置武器。她爹娘说,外面江湖凶险,一只手无寸铁的小鸟在外面飞一天,连渣都不会剩,可能是真的。 可可可,传来敲窗户的声音,阿诺在外面笑逐颜开得比划着。 果然,人跟人之间的情感是不能相通的,阿山那么郁闷,阿诺像是在过年。 阿铛打开窗户,阿诺捧着心,兴高采烈得做花痴状:“阿铛,隔壁寨子的仙鹤公子来了!” 仙鹤公子,就是泽沐。 月龙山扭过头,半个身子落入阴霾之中。 这寨子里一半的女人是泽沐的女友粉,另外一半,是他的妈粉。 数只仙鹤从半空中翩然落下,白光闪过,泽沐和他的随从一身白衣站在空地上。 无数尖叫声响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朱寨主丰腴的身形在绣楼上出现:“亲爱的乡亲们,安静,安静!我们是有素质的寨子,我们是有素质的鸟!我们失态,泽沐相公买单。我们能让他丢脸吗?” 必须不能啊。 台下一时鸦雀无声。 朱寨主继续:“众所周知,我是一名开明的母亲,所以我请了十里八乡所有的优秀相公来参与我女儿朱龙山的绣球选婿,与会的有泽沐相公!啊,泽沐相公!” 四周人闪开,为十里八乡优秀的相公让路。 一阵风吹过,泽沐一人孤零零得站在绣楼下方。 众人:…… 泽沐:谢谢。 朱寨主神情慵懒,媚眼生波,丝毫不尴尬。她双手一拍,后面的乐队开始吹拉弹唱起欢天喜地的曲调。 司仪高声喊道:“有请朱龙山少寨主!” 月龙山脸色惨白,神情抑郁得被人牵到绣楼上,泽沐的目光追随着她,一步步跟着到了绣楼上。 他自小爱慕月龙山,就算今日这绣球选婿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他还是跟着来了。 他仙鹤山庄的长公子泽沐,想要当月龙山的相公。 阿铛在远处看着这幕闹剧,心里十分难受。 但这帮人脑子里一丝以往记忆都没有,她就算大闹一场也是徒增困扰。 怎么办才好呢? 清朗的声线传来:“少寨主选婿,我也少不得要跟泽沐相公争一争呢!” 众人哗然,看向广场。 只见于子辉穿着一身红衣跳到广场中央,跟泽沐并肩而立,还挑衅得往他一眼。 阿诺气得牙疼,甩着皮鞭就上去:“你这搅屎棍!你干嘛坏我家泽沐公子的大事!” 于子辉一把接过阿诺的皮鞭尖子:“又是你这女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阿诺:“就凭你是我未过门的相公!” 于子辉:“哈,你承认我是你相公了啊!你认,我还不认呢!万一今天我拿了绣球呢?我就是你姐夫!” 阿诺鞭子一抖,劈头盖脸打过去:“姐夫!我敢叫你敢应吗?你长得像我姐夫的样吗?!” 于子辉:“啊,家暴啊!” 围观群众对他们指指点点:“阿诺,连相公都管不好,能成什么大事?” “你们大嘴鸟家的脸都被阿辉丢尽了。” “这种相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哎,世风日下,水性杨花啊!” 阿诺收妖似的拎着 分卷阅读86 于子辉的耳朵,吱呀乱叫得走回人群里。 广场中央又只剩泽沐一人。 月龙山眼中一片阴霾,泽沐高高扬起的眸子却燃烧着期冀。 阿铛呆呆望着,觉得哪里不对,却怎么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她眼睛一花,月龙山的绣球落下来,落到广场中央泽沐的手心。 得快点恢复他们的记忆! 阿铛身形一转,快步往家中赶去。 她急得眉眼都生烟,可那位尊主还在施施然泡茶——这溪水确实不错,入这幻境以来,这水算是第一等的了。 “尊主!怎么办,我姐姐要跟泽沐师兄成亲了,要快点阻止他们呀!” 任逍:“到什么程度?” 阿铛:“师兄抢到绣球了,接下去要拜天地,喝喜酒,然后就入洞房啦!” 入洞房就没救啦! 任逍抬头望望天色:“早的很,现在不宜引起骚动,天黑了小范围解决就好。” 看您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合着不是你老婆要跟别人成亲。 阿铛急得在屋里坐立难安,可是外面还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天色确实还早的很。 阿铛急得五脏六腑都焦躁不安,拿出怀里月龙山给她的喜饼细看。 鸟族对吃食甚是讲究,这里的植物灵力轻盈精致,就连他们吃了没什么不良后果。 打开油纸,她发现这喜饼大概也就半个巴掌大。烘焙得轻薄,洋溢着扑鼻果香,细腻又诱人。 阿铛张嘴。 喜饼却被人拿走了。 任逍:“哪来的你就吃?” 阿铛:“姐姐给我的。” 任逍垂眸,掰了一点放在嘴里。 嗯,这喜饼的浓香跟清茶一起配合食用,果然相得益彰。 不得不说,这鸟族可真会享受。 然后,他又掰了一片放嘴里。 阿铛从他手上抢过剩下的喜饼,一股脑全塞到嘴巴里,瞄了他一眼。 一脸“跟下属抢吃的您作为尊主尴尬不尴尬?”的表情。 任逍放松得喝口茶,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阿铛站起来去瞧外面的天色,太阳似有若无的才偏西了一点点。 阿铛更焦灼了,焦灼到身上开始发热。 她扯扯衣领,娘的,天怎么这么热。 啊,是我太心急了,我得散散心。 她这么想着,就砰砰砰得爬上二楼,又砰砰砰得爬下二楼。 她来回那么几趟,本来就有些焦灼的任逍被她吵得心烦,就准备上去拎着她脖子好让她清净清净。 两个人在楼梯口相遇。 焦灼不堪的两个人在狭窄的楼梯口碰到一起。 两人身上的体温让狭小的空间陡然升温。 任逍咳一声:“不要跑来跑去,更心烦。” 阿铛扯扯衣领:“尊主,您觉不觉得天气好热啊。我热的受不了。” 她不但热,她皮肤也慢慢爬上玫瑰色的光泽,眼里盛着潋滟水光,丝丝媚态溢出。 虽然楼梯转角太狭小昏暗,任逍还是瞥见阿铛领口的粉红色肌肤。 他的心不受控制得怦怦跳起来,不禁伸手摸摸阿铛的额头:“发烧了吗?” 他的手温度适宜,阿铛就舒服得哼了哼,还在他手上猫似的蹭了蹭。 这还不算完,抓住他的大手,给她脸上也降降温。 手下肌肤细腻,任逍脑子里闪过太多不该出现的画面。 他简直焦灼到要爆炸。等思路再清晰一点时,发现阿铛已经靠在他怀中,他的双手轻轻覆住她纤柔的腰身。 软玉温香,香酥腻人,他一丝放开的念头都没有。 阿铛脑子早已糊涂,依赖得靠到任逍的颈窝里,低声抱怨着:真的是太热了,天好热啊。 任逍再傻,也知道他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可是他没办法,他心脏又麻又软,一丝主意都拿不出来。小东西在他颈窝里热得快哭了,不耐烦的拱着,可怜极了。他就想哄着她,让她别那么难受,也让自己别那么难受。 “尊主,怎么办?”她呢喃道。 他垂眸,亲亲她的脸颊:“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阿铛贴着他脖子,哭诉道:“没有,更热了。我要爆炸了。” 她一哭,任逍心都颤抖起来。 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纠缠。她那么难受,只有他有办法帮到她。 任逍深吸一口气,摩挲阿铛细腻的脸颊:“月龙铛,你想要给我生孩子?” 阿铛胡乱得在鼻子里嗯了两声。 任逍不满意她敷衍的态度,追问:“那,生几个?” 现在还说这个! 阿铛暴躁到在他怀里跳了跳,带着哭腔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老虎一窝生几个, 分卷阅读87 我现在好难受,尊主。” 任逍心尖发颤,附身噙住她的嘴唇细细亲吻。 任逍喜欢吃浆果,阿铛唇舌却比世间所有的浆果加起来都要香甜。那是多么漫长的一个吻啊,两人仿佛坠入平行于世界之外的时空中。 那时空里满是轻柔蜜意,叫人沉醉在那无孔不入的舒适和甜腻里,浑然忘却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阿铛清醒了一些:“怎么回事?” 任逍轻啄她的嘴唇,哑声说道:“那喜饼里有媚药。” 阿铛身子都软了,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脑子迷迷糊糊得却要努力整理思路:“那喜饼是要给我阿姐吃的,要是她吃了……” 任逍低头专心亲吻她,心想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脑子却蓦然闪过一张脸。 娘的,那是他义兄南屿尊主的脸,那也是一张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脸。 要是出一点差错,大家这辈子就别想将日子安稳过下去。 任逍在心里叹口长气,贪恋得含了含阿铛舌尖。 他引动腹中灵根。银光大耀,在他衣裳下隐隐照出枝桠一般的轨迹。密密麻麻如细网的灵根之中,慢慢凝结起一颗小灵珠。 须臾,灵珠顺着他喉咙到了唇齿间,又被他顶入阿铛的口中。 阿铛哼了哼,任逍低声哄道:“吃下去。” 灵珠入喉即化,带来的灵力浸入阿铛的灵根之后,顺着灵根脉络将清凉润泽之气输送到阿铛的每片肌肤之下,每段筋骨之中。 炎炎烈日被白云遮住,舒爽宜人的海水包裹着她。 阿铛大大松口气,靠在任逍胸口休息,汗水已将她衣服湿透。 肌肤上的玫瑰色泽,随着体温的降低渐渐消失不见。 阿铛眸中灼热的火焰逐步消退,取而代之的,又是通透和清明。 但她的心脏依然砰砰直跳,在任逍怀里,羞得抬不起头。 忽然一个念头闪到她脑子里,阿铛倒吸一口气,抬头问道:“尊主,您有灵药?” 任逍摩挲着阿铛的脖子,心中说不出来的惋惜和无奈,不置可否得嗯了一声。 阿铛柳眉倒竖控诉:“那您之前还哄我用命救我的师兄!” 任逍:“我身上养的灵药,你师兄愿意吃吗?” 阿铛想了想这灵药来源,撇撇嘴:“他哪里知道?” 任逍任性得冷哼:“可我不愿意。” 阿铛气得不行,拿他没办法,又打不过他。 磨了磨牙,想要咬他,可任逍这眼尾绯红,药效未退的样子,巴不得她下嘴呢。 她放弃报复,拽着他的手臂:“那快走吧,万一生米煮成熟饭,我们这几个哪都回不去了!” 任逍低头轻啄她的脸颊,生平第一次抱怨:“烦人。” 阿铛推着心不甘情不愿得任逍走出茶水铺。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外面,华灯初上,远远的寨主院子灯火通明,热闹之极。 泽沐穿了大红衣裳,低眉顺眼得坐在装点得喜气洋洋的喜床上。 吱呀一声,金贵的金丝楠木门开了,月龙山穿着红色嫁衣,被众人退搡着来到房间里。 泽沐抬眸望去,月龙山的脸色依旧是不情愿。 何止是不情愿,看向他的眼神简直带了愤怒。 本来他们也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要不要闹成这样? 这句话闪到泽沐的脑子里。 是我太执着了吗? 他低头思忖,我早在心中发誓要一辈子护着她,可我却一直为难她。 月龙山被喜婆推着来到方桌边上,方桌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金蛋。 阿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得递过一个小金锤,催促说:“阿山快敲!” 喜婆捏着月龙山的手,帮忙落锤,砰的一声,金蛋碎了。枣子、花生、桂圆、莲子,还有一些奇怪的叫不出名字的果子滚了一地。大家都轰然起哄,开心得鼓起掌来。 喜婆让阿诺端过两杯酒,一杯递给泽沐,一杯递给月龙山。 喜婆喜气洋洋得说:“喝了交杯酒,两位就算是礼成啦!” 泽沐接过酒杯,此刻他色如春花,却神情呆滞。 酒杯里的酒,被泼洒在地上。 第 36 章 泽沐:“算了吧。” 月龙山呆住了,一双媚眼瞪得滚圆。泽沐这是什么意思? 泽沐:“我反悔了。” 小小的喜房里,涌进满满当当瞧热闹的人,此刻顿时呆若木鸡。 每个人在内心尖叫:顶流,虽然您是顶流婚姻大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呀。您这临时悔婚,是要上十里八乡的头号热搜的呀。浸猪笼事小,家族门风事大啊。 新房里足足有几十号人,却没有一个人有这急才,能开口挽救这尴尬的气氛。 听明白了这话,捆绑在月龙山心脏上 分卷阅读88 的绳索一松,她呼口气,又轻轻吸口气。 甜美的自由的空气。 咻得一声,一枚长箭破空而来,越过喜房里的众人,笃一声深深得钉入木屋墙壁。 新房里凝重的气氛顿时如灵鱼搅水一般活跃起来。 反应过来的人,忙抱头窜出新房,口中溢出尖叫;还没反应过来的,也在房内被人潮带的团团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咻咻咻,更多长箭射入寨主大院,有些长箭带着火种,射到高高的绣楼上,挂满红绸的绣楼登时燃起冲天大火。 “外族人攻进来了!救命啊!” 安逸了数千年的寨民从未经历过类似风波,纷纷尖叫着抱头鼠窜。讲究吃喝还行,讲究打战他们实在不行,就连火灾演习他们都没有过啊。 随着火势陡然而起,许多穿着黑衣的矮小身影从院墙外一跃而入。 凤圩邬大部分房子都是木头做的,短短数分钟,加上山风助力,寨子顿时遍地火海,火舌四处席卷而来。 月龙山心中突突跳着,望着外面的刀光火影,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喷薄而出,变成滔天怒火。 她环顾四周,周围没有武器! 她心中一惊,她的武器呢!为什么她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也要创造武器。 泽沐走到桌前,将硕大的龙凤玉烛拔下,一对龙凤烛台又尖又利,他递给她一只。 月龙山望着他:谢谢。 泽沐笑了笑,一跃而出。 外面,任逍带着阿铛已到寨主院外。 此时院内嘈杂混乱,寨民一窝蜂得往院门外逃串,却被堵在门口的黑衣人切萝卜似的切了一地。血流成河,入眼处满目血腥。 冲天火光和满目血红倒影在任逍眼里,将他的脸映得宛如霞光喷火。 他扬手一挥,门口的黑衣人脖子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割断,首级噗噗噗得随着鲜血喷出滚落。 黑衣人却越涌越多,翻身涌入院内。 一声尖声唳响,一道红白相间犹如绚丽水墨的大鸟从火光中冲天而出,飞到高高的绣楼上。火光明灭间,朱鸢寨主的身影出现在那绣楼之上,她双手摊开,燃起更高的火焰。 她双手翻飞,漫天火焰如陨石般向着满地的黑衣人飞来。 许多黑衣人沾到火焰,浑身着火躺在地上打滚。 形势逆转,凤圩邬这一方显然已占上风。 但是,陡然间,山谷卷起一阵大风,带着腥臭之气宛如黑雾一般,裹着树枝碎石席卷入寨主大院。风沙迷眼,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将眼睛蒙起,火势却烧的更旺了。 等风停了,梧桐树满树的叶子不翼而飞。 树顶,一团矮小的黑影端然坐立其上。 阿铛忙要闯到院内,却被任逍拉住:“静观其变。” 朱寨主尖利的声音在夜空中传来:“呵,原来是你这个臭狐狸。” 梧桐树上嘶哑如砂纸的声音回道:“叫你们多享受了这几千年,是时候讨回这风水宝地了。哈哈哈。” 朱寨主呲一声:“又丑又臭,也不撒泡尿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老狐狸:“……” 朱寨主一如既往的毒舌,是她最强攻击力的官方设定。 那梧桐树上的老狐狸暗哑得低吼一声,发动攻势,滚成一团黑影如箭般向朱寨主飞去。 朱寨主双手翻飞,火焰向黑影飞来,老狐狸黑袍一挥带起一阵腥风,将火焰煽到别处。 地上的火势更大了。 一红一黑,两团黑影在空中斗成一团,黑红色火花四溅,令人眼花缭乱得崩出掉落一地。 没过一会儿红影落了下风,降落在绣楼上,朱寨主脸上已血迹斑斑。 老狐狸嘶哑得笑道:“呵呵呵,朱鸢,如果你现在认输,以后好好伺候老子,老子可以留你一条命!” 朱寨主呸了一声,擦去血迹,从头发上拔下数根珠钗,念个口诀,珠钗飞到半空停住,陡然化成青红绿白几道灵光,带着万钧之力向老狐狸飞来! 那几道灵光太刺眼。 老狐狸眯眼,煽出团团黑雾,黑雾中又射出无数暗箭咻咻咻得向朱寨主身上飞去。 那几道灵光有问题! 任逍刹那间瞪圆双眸,惊讶之后,抿唇陷入沉思。 果然,那几道灵光灵力惊人。 刺破层层迷雾。 迷雾中传来暗哑的嘶吼声,一道黑影滚落在地。 黑雾散去,老狐狸跌落在地上,要害处已被刺破大洞,伤口汩汩流出黑潮。 老狐狸的血,都是黑的。 朱寨主撇撇嘴,几道灵光咻一声,又化为珠钗插到她的头上。 四周的人忙涌上去,围到寨主身边。 阿铛也忙带着任逍越过大门往院内奔去。 朱寨主飞快擦去嘴角血丝:“看什么看,赶紧火灭了。夜还长着呢,该闹洞房闹洞房,该喝酒喝酒 分卷阅读89 ,继续继续不要停啊!” 月龙山:“娘,没有洞房了。” 朱寨主凤眼一眯,看向她:“你说什么?” 月龙山提高声音:“娘,我们悔婚了!” 朱寨主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弄到无语,上前高高扬起涂了丹蔻的朱红指甲:“你再说一遍!” 月龙山:“我跟泽沐彼此无情,不想成婚。” 朱寨主柳眉大皱,手掌生风要往月龙山脸上拍去,一股混白灵索飞来将她高高扬起的手腕拉住:“朱寨主,别激动。” 朱寨主挣了挣,见是一位白衣年轻男子拉住了她,就将满腔怒火对准他:“你他娘的又是谁?!” 男子好整以暇得收了绳索:“我是来找几位下属的。” 朱寨主凤眼惊诧得瞪圆,红唇抖了抖,没有说话。 任逍一字一顿说道:“朱寨主,你收了我几位下属的武器。又抹去他们的记忆。甚至妄想让他们成婚,酿成不可回转的大错。” 任逍金棕色的眸子浸入讥诮之色:“可惜你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漏了一个人。” “而且是最重要的一个人。” “就是我。” 朱寨主话不多说,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化成红光俯身向任逍冲来。 怕伤及无辜,任逍飞上半空,一道灵索化成天网向朱寨主罩去。 朱寨主被天网罩住,停在半空,她捏个口诀,头上珠花又化成七色灵光向任逍处飞来。 任逍要的就是这个! 他冷哂,指尖一转,青红蓝白四道光纷纷向站在地上呆住的月龙山四人坠去! 凤鸣剑、青羊剑、破军剑和宝莲剑飞向月龙山、于子辉、泽沐和蓝丸诺。 剑身在他们主人身边稳稳停住。 月龙山几人一阵眩晕。 等他们几人恢复记忆。 朱寨主在任逍网中已经化成赤红色的朱鸢原身,点点红光宛如流星一般从网内坠下,像那金红的烟火,也似夏日夜空的流萤。 任逍将网一收,朱鸢展翅,飞舞着巨大的羽翼轻轻飘落在地上。 朱寨主的相公慌忙推开人群,扶起朱鸢的脖子:“阿鸢,阿鸢!” 真是的,好强了一辈子,怎么劝都不听,终于惹来大祸。 朱鸢睁眼,微微瞧了他一眼,又缓缓闭上。 凤鸣山山坳上空,月上中天,星河如瀑,此时正传来轰轰的雷鸣巨响。 第八层天门,开了。 第八层幻境此时夜空亦弯着一轮新月,在蒙昧的乌云中若隐若现。 夜空之下,由远及近,上上下下悬浮着不可计数的璀璨长明灯,照耀着众人眼前宽广如深海的江水。江水却似乎将所有光亮吸收了似的,依然黑洞洞一片,只偶尔才反射一点星光。 六人走近细瞧,忍不住毛骨悚然。 原来这江水里翻涌的,是暗血色的波涛,波涛之上氤氲着薄薄黑雾。 那似是星光反射的,是偶尔伸出的荧白手臂,或者是雪白头骨,再仔细看看,分明又有各种人鬼魔怪的脸庞在薄雾中时隐时现。 感应到有人走进,波涛似乎翻涌得更为剧烈,仿佛是闻到猎物气味的怪兽不安分得嘶吼着。 远处,江流之中有座流沙岛屿,岛屿上矗立一座玲珑角楼。 角楼玉雕造就、明瓦映月、飞阁流丹,橘黄色的灯光从楼内流泻而出,光影游移,宛如轻纱薄雾温柔得覆盖着岛屿。 角楼沉浸在这千重瑞霭中,为这诡异的幻境平添温馨和柔之气,让人心向往之。 这角楼,仿佛是这血腥江海里的灯塔。 众人要御剑飞往角楼,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灵气。 那要怎么过去? 正踌躇着,一位六旬蓑衣老头撑着一艘竹筏随波逐流飘到他们跟前,见了他们几个人,喜笑颜开道:“恭喜恭喜,请诸位上船,老朽渡诸君到彼岸。” 以这竹筏的配置要征服这星辰大海,就跟会泡方便面要挑战厨神是一样一样的,都属于让人心惊胆战的痴心妄想。 只怕这位老伯一时想不开,手一抖,阿铛他们就会为这涛涛血水贡献微薄的力量。 阿铛往后退,任逍却撩起衣摆往竹筏上一跃,转过身,眼神掠过诸位仙君。 那是老板鼓舞士气的眼神,那是老板要团队一往无前,为他赚钱的眼神。 阿铛触到他的眼神,不自觉得就随他跳上竹筏。 老板任逍眼神,还是这么冰凉透彻,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一丝变化都没有。 阿铛心里发凉。 竹筏随着江流往流沙岛屿上飘去。 老伯一边摇橹,一边跟他们闲聊:“几百年了,老朽终于等到人来到这第八层。诸位仙君冰雪之姿、仙骨奇绝,真是少年有为,后生可畏啊。” 外交部长泽沐温雅回应:“谢老伯夸奖。敢问老伯此地何地 分卷阅读90 ?那角楼里又有什么巧妙机关?” 老伯:“此地小黄泉,汇聚了千万年塔内魔怪和游魂的怨气。啊,那位小仙友,可别掉下去哦。” 竹筏越靠近小黄泉中央,怨魂嘶吼,波涛滚动,将竹筏顶的上下颠簸,阿铛下盘不稳,忙拉住旁边的月龙山。 老伯笑道:“这塔自建立以来,也从未一次就站了那么多人。也不知这竹筏牢靠不牢靠,若掉下去了,被怨魂撕扯得神魂俱灭也未可知。” 老伯您能不能不要笑着说这样的话啊,神魂俱灭很可怕的不是一件喜事啊! 众人心中皆升起森然冷意,互相搀扶以巩固重心。 任逍沉稳如山,站在竹筏的最中央,众人或多或少将重心倚靠向他,果然颠簸少了许多。 仿佛是几百年终于开单做成一笔生意,那老伯心情愉悦得开始唱起歌谣: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稍踌躇。 老伯的歌喉让人不敢恭维,却是这段江流之旅的绝佳注脚。 这段旅程,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 若他们其中一人起了异心,其他人顷刻尸骨无存。若非他们彼此扶持信任,竹筏也不会重心稳固,有惊无险得到达彼岸。 他们凝神静气,眼观鼻鼻观心。不知过了多久,竹筏终于轻轻触到一大片曼殊罗花海。 蓝色的花海宛如烈焰燃烧,在灯光下泛着出湛蓝光芒,拥簇着一条宽大的木栈道蜿蜒走向那座白玉角楼。 近看这白玉角楼,雕梁画栋,金铃银兽,极其华美。 此刻静谧无风,四下无人,这沙洲之上,笼罩着一团安静祥和的氛围。 仿佛是一位贞静的母亲,安静、亲切得在等待他们回家。 从第一层到第八层,历时将近一个月,众人从未仔细思索这一路的艰辛。 此刻站在这角楼前,疲惫的感觉骤然从每根骨骼处翻涌而出,每根筋骨都仿佛在叫嚣着要好好休息! 阿铛跟着众人还未走到角楼那玉台阶前,几乎腿软得要站不住。 任逍逆着众人转身,蹙眉看向她。 阿铛咬牙站起,一步步往角楼的朱红大门继续走,走到任逍跟前脚下一个趔趄,却被任逍扶住了。 任逍:“腿软?” 阿铛点点头。 任逍蹙眉:“这第八关极其凶险。我们决不能心存侥幸,要打起精神。” 确认过眼神,老板还是那位老板。 亲也亲过,摸也摸过,老板依然是老板。 阿铛抬眸,不知怎么的委屈极了,从牙缝挤出一句:“我会努力的。” 知道了老板,我会好好干的老板,为了KPI,为了团队的明天。 任逍呲一声:“说什么木桶的最短板,果然并非自谦。” 他从怀中拿出瓷瓶:“这白玉楼瞧着有多温和,内里就有多危险。你,好自为之。” 阿铛接过瓷瓶,发现里面放了三颗灵药。 “哪来的灵药?” 任逍浅棕色的眸子揉入碎碎金光,有些羞赧得垂眸,语气却依然冰冷:“明知故问。” 阿铛心尖一动,胸腔翻涌起如云似雾、甜丝丝的滋味。发凉的心,又慢慢变得温热。 她下意识抿唇,眼神飞快得掠过任逍的眉眼,脸颊飞起红晕,嗯了一声。 任逍微微捏拳,似是抑制住要触碰她的冲动。 轻咳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向白玉角楼走去。 站在白玉楼前的阿诺,拍拍于子辉的肩膀,笑道:“辉哥,草裙舞现在可以编起来了。” 于子辉梗着脖子发表最后的倔强之言:“这还没拜堂呢,怎么算?” 阿诺:“哟,那你是准备在婚礼上领舞咯?” 月龙山:“不如在我婚礼上试试?” 于子辉:“姐姐,跳舞不算什么,大男人还怕出丑嘛!就是要夸某些人貌美,实在是说不出口。” 阿诺:“这是事实,还怕人知道?” 于子辉:“到九天玄女那里削皮剔骨,改头换面,才有可能变成事实。” 阿铛飞起一脚,于子辉飞快得跳到塔内。 第 37 章 白玉楼大堂内灯火通明,屋内布置得富丽堂皇。 左边多宝阁上琳琅满目,上面宝器密密麻麻,遮盖住后面一道红木楼梯,蜿蜒而上。右边一道顶天立地双面绣屏风,屏风上绣着名花贵鸟,金丝流光。 中间坐落一套巨大的沉香桌椅,一位鸡皮鹤发,却精神矍铄的老婆婆坐在主座上,她高挽着白发,手执一只琉璃透镜仔细看手上的锦书布帛。 她听见声响,抬头说了一句:“都来了啊,不错不错。” 说罢,低头将锦书布帛放好,招呼他们坐下。 六人摸不着头脑得刚刚坐定,有几位白衣小厮上前,为他 分卷阅读91 们端上茶水。 老婆婆笑道:“几位能来到这一层,已经是万里挑一,世间罕有。如果各位愿意的话,诸位仙君请看——” 老婆婆手指向那座多宝阁,众人这才注意到多宝阁内放的宝物。 翠羽珠花、玉石腰带、金缕斗篷、相如琴、宝鹿灯、鎏金靴…… 每一件都是世间难得一见,蕴含极大灵力、令人趋之若鹜的法器。 “所有这些东西,诸位尽可挑走,就此下塔。我们两下里都体面风光。” 老婆婆笑道,“诸位仙君,意下如何?” 任逍:“若不呢?” 老婆婆摇头叹气:“知道你们就不啊!现在的年轻人有冲劲,都费劲千辛万苦到这儿了,哪有不到最后的道理,这不是废话嘛?” 知道那您还问。 老婆婆:“这是幻境主人的意思,必要台词,我不得不说。诸位仙君莫怪啊。” 老婆婆拿出手中布帛,手执着琉璃透镜,慢慢念起布帛上幻境主人刚刚传达到她这里的指示: “首先恭祝诸位仙友连战连,捷,势,如破竹到,达第八,层幻境。诸位仙君在每层,幻境中的英勇表,现吾,鬼乙伯了然于胸。但最终,这幻境,只能选一位独占……” “这什么字?”老婆婆磕磕巴巴读到这里,终于卡壳了,将手中锦书递给任逍。 任逍:“鳌头。” 老婆婆累极了,索性将锦书扔给任逍,自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任逍定神细看锦书。 原来他们在幻境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幻境主人鬼乙伯的监视之下。鬼乙伯认为,这不可得塔的首要目的是灵力考级,一开始他鼓励团队进入的目的,是为了层层选拔。 没想到这个团队坚不可摧,互相扶持。这不都快到最后一关了,快失去最初建塔之人选拔优胜者的初衷。若因为最强者的帮助,每个人都能到最后一关,那这考级的含金量不就降低了嘛。 幻境主人也是有尊严的。 鬼乙伯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在第八关,每个人都只能自己独自面临各种挑战,作为最后的筛选。 任逍念完,有些担忧得看向木桶最短板。 最短板此刻困得摊在椅子上,双眸阖起,快要从鼻子里溢出细小的呼噜声。 画面一转,冰天雪地。 阿铛冻得瑟瑟发抖,别说动脑子,连手指头都差点抬不起来。 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山脉矗立在她眼前,风雪下刀片似的往她脸上刮。 她面前一扇黑石大门,大门后就是山洞。 任逍刚念完布帛上的字,她迷迷糊糊的,就被扔到这儿来了。 黑石大门上一块浮雕,上面写着一道题,那是她打死也想不到此刻会碰到的“鸡兔同笼”——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设未知数求二元一次方程啊! 阿铛哆哆嗦嗦蹲下来,伸出僵直的惊鸿剑在雪地上打草稿。 欸克斯加歪等于三十五,二欸克斯加四歪等于九十四…… 哎呀好冷好冷,她快死了。阿铛拍拍脑袋,不能昏倒不能放弃,我的天,怎么冷到骨头里去了,仙女裙是不管用了嘛? 阿铛哆哆嗦嗦站起来,在浮雕上按下12和23。 黑石大门应声轰隆而开,门内涌出温暖的气浪将漫天雪花往外吹去。 阿铛快步闪进门里,温润的空气温暖她的身体。 灵力顺着脉络一点点从脚底、指尖蜿蜒而上,点点滴滴渗透到她的血液中,最终润泽到她的心脏内。 阿铛甩头跺脚,寸寸皮骨慢慢恢复知觉。 要不怎么说九年制义务教育到位呢! 关键时刻救命啊。 阿铛热泪盈眶,抬头打量这山洞。 山洞有数十米高,四周石头漆黑,仿佛是经年累月之下烟熏火燎而成,早已无法辨别原先本来的颜色。 阿铛寻着远处射来的红光往洞内走,越走越发觉得热浪袭人。 这鬼幻境,不是冷极,就是热极。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阿铛挥汗如雨耐心耗尽,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出现一片高达数百米,亦有数百米宽广的大厅。 大厅底部有个大洞,洞内翻涌着来自地核的地狱之火。 火焰舞动狰狞的火舌,蹿起足有数十米之高。仅仅光是靠近这洞,肌肤就有灼痛之感。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尖戾嚎叫陡然从洞内响起,没等阿铛回过神,一只有十数米之长的大鸟从洞内扑扇着翅膀窜出来,往阿铛啄去。 阿铛往后退,大鸟丰满的尾翼扫到她裙摆,她的衣裙骤然燃烧起来! 原来大鸟浑身包裹着火焰,翅尖和尾翼上光焰跳动流连不绝。 它转头,朱红色眸子中倒影着阿铛手忙脚乱扑灭 分卷阅读92 火焰的情景。 仿佛是讥笑和不屑,它仰天又长叫一声。等它低头,朱红色眸子已揉入阴鸷之色,看来它对阿铛这盘中餐,势在必得。 阿铛往后退,她后背刚触碰到洞壁—— 壁声隆隆巨响,有座石门从她背后推出,将来路牢牢关闭! 热汗流过阿铛的额头,顺着眉毛蜿蜒至她的眼角,蛰得她眼珠子丝丝发疼。 好吧。烤炉门关闭,烤箱开启。 作为食物,她已经若有若无散发出焦香! 她陷于绝境,只能往前一搏。 大鸟挥着火焰翅膀俯冲而来,尖锐的鸟喙大张,赤红的舌头和明晃晃的喉珠也瞧得清清楚楚。阿铛汗流浃背。 大鸟挥来的火焰热浪滚滚,阿铛带着惊鸿剑急闪至一边,堪堪躲过大鸟的攻击。 身子半边却已被烈焰灼伤,裙子半焦,手臂和脸颊剧痛。 大鸟在厅顶盘旋须臾,阿铛带着惊鸿剑飞到大厅另一边,却躲不过翻涌而上的地核热浪。 难道,只能眼睁睁得等着被烤熟,让着大鸟吃个外焦里嫩吗? 大鸟又怪叫着冲阿铛飞过来,阿铛上下飞舞,躲得狼狈不堪,身上衣裳褴褛,肌肤皮开肉绽。 真的是毫无胜算。 阿铛几乎全身脱力,沿着大厅的垂直角落缓缓落到地面蹲下。若不是身体的灼痛时刻刺激着她,她只怕立马就能昏死过去。 阿铛抬眸,她几乎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等级的怪兽,果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真叫人绝望。 忽然,她注意到一点,这只大鸟没有脚! 可是没脚有什么问题? 作为一只火鸟,它飞起来攻击力强就够用了。 不对,没脚,说明它不能落地。 不能落地,它肥厚圆润的身躯就难以攻击到地上边角之地! 阿铛将身体悄悄挪到三面墙的直角里。 果然,那只鸟身形巨大,鸟喙却没有那么长,无法攻击到小小得缩在墙角里的她。 它飞舞着在大厅之上盘旋,偶尔发出的尖声戾叫,显得越来越不耐烦。 洞壁相对凉爽,叫被烈火烤炙许久的阿铛获得些许清润之气。 挥汗如瀑的阿铛好歹获得了喘息之机,她窝在墙角,自下而上仔细观察那大鸟。 那大鸟双翅张开,足有一百米长,翼尾烈焰翻滚所及之处更是宽远。 阿铛念个口诀,惊鸿剑噌一声飞出,化成红光飞往大鸟心脏所在之处。大鸟翅膀一挥,惊鸿剑应声而落,掉入那大洞内。 阿铛忙念决,惊鸿剑从洞内飞出,刺向大鸟的尾翼。 大鸟尾翼一摆,惊鸿剑又向阿铛刺来。 阿铛忙捏住宝剑,谁知竟被烫到。她吓得一翻手掌,一股似有若无的焦味瞬间袭来! 这大鸟,翅膀、尾翼和心脏都不是命门所在之处。 那哪里是它的命门呢?! 大鸟依然在大厅上空游弋,仿佛也正在想法子快些将阿铛拿下。 阿铛的思绪飞速旋转,那大鸟却已经等不及了,飞快得往下俯冲,张开大嘴要将阿铛吞入口中。 阿铛又瞧见它明晃晃的喉珠。 就是现在,走你! 阿铛催动灵根,将全身心的灵力全部凝结到惊鸿剑上。 随着咻的破空之声,惊鸿剑化成红光,流星一般往大鸟的喉珠掠去! 红光穿喉而过。 大鸟优美的头颅喷出赤红色血雾,又瞬间在空中蒸发燃烧。大鸟头往后仰,丹凤大眼不可置信得睁着,却再也闭不上。 它翅膀和尾翼全都张开,风筝一般缓缓落在大洞里。慢慢得,又被洞口得火舌舔食吞噬,消失在洞口。 另外一边传来隆隆巨响,有一石门开了。 顿时一股清凉之气吹来,将火洞内十数米高的烈焰冲得剧烈摇摆。 阿铛忙御剑向洞口飞去。 出去以后,却到了一处云蒸雾绕的仙境。 阿铛现在狼狈得像是一只半熟的鸭子。天青色裙子烧成了不规则裙摆,露出长腿。靴子烧焦,前面部分脚趾焦灼得蜷曲着。 露在外面的手臂和部分肩膀焦红一片,巨大的疼痛如影随形,时刻提醒着她独自一人闯幻境的凶险。 她从怀中拿出瓷瓶,从通体雪白不含任何杂质的瓷瓶里倒出一枚灵丹。 银色灵丹表面一层薄雾漾溢,她抿唇一阵羞涩,却不自觉得又在唇边漾出一缕笑靥。 灵丹入口温润,恰似那人的唇舌。 灵力迅速润泽到她的灵根,灵根充盈,生出枝桠,将汩汩灵力输送到每片胫骨肌肤之下。焦灼之意迅速缓解,仿佛浑身背负的包裹丢弃似的轻松许多。 她月龙铛,又升起无穷的信心和勇气。 就算战败,也要用勇敢的姿势,不能给大家丢脸! 眼前入目所及之处皆是轻烟白雾。走 分卷阅读93 了许久,阿铛才看到块一人高的不规则青石碑。 石碑上,浮雕刻着一个九宫飞星八卦阵图。阿铛绕着青石碑寻摸了半天,也没有寻摸出什么其他蹊跷。 阿铛对九宫飞星的知识储备不足,要是考这个,那她真不会! 阿铛仔细得抚摸“乾坤震巽,泽兑坎离”这几个符号,九宫飞星的方法她原在蓬莱山庄的书库里略微看过,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这石碑到底是表达什么意思呢? 此时日上三杆,温和的阳光刺破重重白雾,宛如金丝一般照射到青石碑上,触摸到阿铛的手掌,然后在青石碑上留下阴影。 阿铛心中一动:太阳在八卦中可用乾字来表示,薄雾是六十四卦的坎离既济卦,石头可以用艮山卦。 管他的,老师说的,不会就选C吧。 她依次按下乾乾坎离和艮艮几枚浮雕。 阿铛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选中“困龙得水”这一卦象。 其实无论什么选项,轻松通关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看哪个死法新鲜而已。 刹那之间,四周传来震耳欲聋的隆隆巨响,平地瞬间起伏不已。云雾如海啸一般翻起滔天巨浪,间或爆出巨大的爆裂声,滚滚不绝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阿铛忙单膝蹲下闭眼,双手将头抱住。 不知过了多久,等巨响稍事停歇,阿铛抬头,眼前赫然拔起一座青山。那青山高耸入云,云蒸霞蔚,绿意茵茵,白鸟飞弋,一派仙山奇景。 层峦叠嶂间有一条雪白如练的瀑布奔腾而出。瀑布走珠飞玉腾虹奔电,从天空倾盆而下,裹挟着万钧之势跌落到山脚下的深潭里。 青山似是近在眼前,阿铛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山脚下。 山脚下的水潭,绿意悠然散发出清凉水汽,水汽灵力充裕而轻盈,阿铛不禁将手放到这水潭里盥洗,又掬了一手附身饮用。 入口清甜。 对此时身上灼痛又焦灼的阿铛来说,犹如天赐甘泉。 阿铛舒爽得叹气,准备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歇脚调息。这口气还未幽幽叹完,深潭水波涌动,哗得窜出一物飞速向她袭来。 阿铛下意识一蹲,那物带出的汤汤大浪哗啦啦得从天而落,将她浇个透心凉。 她握紧惊鸿剑,惊鸿剑此时已红光大盛,嗡鸣不绝。 她抬头望去——好似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第 38 章 世人多用矫若游龙来形容人们动作之行云流水,又用龙章凤姿来形容人们仪态之出众贵雅。 可若真见到了蛟龙,那就会明白—— 没时间欣赏了,要命啊! 那银白色蛟龙在空中施施然游弋须臾,附身向阿铛冲来! 阿铛战术性后仰又战术性摔倒在地。那蛟龙应该还未成年,只有十数米长,龙身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但关键是,人家有脚!还有四只! 阿铛虽然摔在地上,躲过它的猩红大口。但它的爪子犹如钢刀一般锐利,刮过阿铛裸露在外的腿,顿时鲜血淋漓。 阿铛眼尾余光撇到边上有一块巨石,忙跳到巨石后面躲着。腿上传来剧烈的抽疼,她仅仅瞄了一眼,就吓得赶紧闭上双眼。血肉模糊,站都站不住了。 蛟龙发出高亢的鸣声,飞上前用爪子将巨石推动。 糟糕!这蛟龙似乎有智商,若阿铛还躲在巨石后面,迟早要被压扁! 惊鸿剑从巨石背后骤然窜出,转着弯飞向蛟龙双眼。蛟龙双足在巨石上一顿,腾空而起,避开惊鸿剑。巨石受了蛟龙一脚,剧烈摇晃起来,阿铛忙从石下逃开,石头轰然倒塌。 惊鸿剑化成红光,紧紧追随蛟龙蜿蜒如水的身影,阿铛操控着惊鸿剑在空中左右乍然变幻方向。 蛟龙躲避不及,惊鸿剑携带着咻咻破空声刺向它。 剑身触到蛟龙坚硬的银白色鳞甲,发出砰然脆响,又流光一般从空中掠过,被弹回阿铛手里。 蛟龙再次发出亢鸣,往阿铛飞来。 蛟龙防御指数太强了!怎么办? 此时的阿铛,脑部以平日里十倍的速度飞速旋转。 她一边调动灵根,卷起周围石头树枝和木块铺天盖地得向蛟龙飞去,一边观察四周可有躲藏之地。 她看到绝高悬崖上挂下来的瀑布。 虽然水是世上最柔软的物质,但从半空落下也能带来千钧之力,发出轰然巨响。水珠犹如白色琉璃,碰到坚硬的石块后四处飞溅,同时将石块砸出深窝。 瀑布是天然屏障,所以水流后面,应该有很多洞。 惊鸿剑察觉她的意念,咻一声掠到她身边,她念决往瀑布后飞去。 如她所想,瀑布后面有个浅洞。 阿铛躲进去,长长出口气。 我太难了。 浑身已湿透,披头散发紧贴着她的皮肤,水珠滴滴答答得滚落脸庞,迷了 分卷阅读94 双眼。 水温冰凉彻骨。烧焦和被蛟龙割破的伤口碰到水后,又犹如着火般灼痛。冰与火剧烈的撕扯着她的神经。 蛟龙已经察觉她的踪迹,在浅洞门口用龙角疯狂撞击。一时之间,洞口沙石滚滚而落,蛟龙一双赤红双眼在晦暗光线中尤其令人肝胆俱寒。 这洞很浅,若洞口被它再撞大一些,蛟龙就可以吐出舌头将她卷到肚子里。 阿铛腹内灵力已经所剩无几,她从怀中拿出两颗灵丹,悉数吞下。 听说幻境专门为她特意设计了三关。 可是这关都过不了,哪还能管得了后头! 阿铛凝神静气,将新长养出来的灵力悉数凝结于惊鸿剑上,惊鸿剑剑尖吐出灵光,仿佛将四周的光线也扭曲了似的炙热发红。 浅洞内沙石震动,成败就此一击! 惊鸿剑吐着红光刺向蛟龙双眼,席卷着洞内沙石呲啦啦往它裹挟而去! 伴随着蛟龙亢鸣声,它将头一偏,惊鸿剑仅仅剪下一边龙须,在空中划了一道旋,又翻转回洞内。沙石俱落,将洞口又堵上一半。 仅仅是须臾之后,蛟龙更疯狂得开始撞击! 沙石扑簌簌得往下掉,划过阿铛的头脸身躯,她后背又受到巨石滚落的重创。阿铛抬头,蓦然发现浅洞之上巨石滚落之处,有一缕细小光线射入。 有光线,就代表这里有洞! 阿铛用剑将小洞凿开,洞内因为常年受水流侵袭,沙土松软,很快就凿开能让她经过的大洞。 阿铛一边凿,一边爬,灵丹补充的灵力还有富裕,过了半个时辰,她爬到洞口。 从新洞口往下望,能看到蛟龙还在狠狠用角怼着下面的浅洞口。 许多山石随着蛟龙的动作和阿铛的推凿滑落,滚到深潭之中,高高溅起水花。 一个念头划过阿铛的脑子:若我把深潭堵上的话,蛟龙就无家可归了。 阿铛眸间一亮! 为什么不? 反正我不吃不喝也死不了,说干就干,把这傻蛟龙熬死! 哪里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蛟龙跟阿铛俩个人,不遗余力得往潭水里扔石头,虽然工程浩伟,灵力惊人的一龙一人已经收获颇丰。才半天,潭水已经溢出一大半。 那傻蛟龙一门心思要将洞口凿宽,丝毫不低头去瞧一瞧它老窝的变化。 月上树梢。 阿铛太累了,靠在石壁上闭上双眼,思绪开始游离。 迷迷糊糊得,阿铛跌落一处蒙昧的空间中,四周光芒纯白柔和如醍醐之色,身上如影随形的灼痛和疲惫也渐渐消失。 她瞧见一名披散着莹莹白发的青年男子,眼睛蒙着一块黑布,披着黑袍在湖边钓鱼。 白头黑衣,分外惹眼。 男子觉察到阿铛的气息,启唇问道:“你叫月龙铛?” 阿铛点点头,又怕男子眼盲,看不到她的动作,就正色回答道:“是。您是?” 男子察觉到她的心思,笑道:“我是这幻境的主人,鬼乙伯。小姑娘,怎么样,我这幻境,挺好玩的吧?” 实不相瞒,我快被玩死了。 阿铛干笑两声:“反正若要花钱的话,我是不玩的。” 那男子哈哈笑起来:“那你为何坚持到了第八层?” 阿铛心中闪过月龙山、泽沐、阿诺和于子辉的脸,又想起任逍冷冰冰的眼神。 被那帮,口口声声爱护我的傻叉逼得。 阿铛:“为了世界的和平,人间的正义!” 男子又哈哈笑起来:“小姑娘,你恐怕不知。此刻我在你的梦中,你想什么我都听得到。” 那谢谢你的提醒。 阿铛顿了顿,问道:“为何您到我的梦中?” 你这么侵犯我的隐私,我可以告你吗? 男子一边苦笑一边叹气:“那头傻蛟龙快不行了。我养它数百年,眼看就要成年,现在死了不划算。” 阿铛:“可我跟您的龙还未分出胜负呢,您担心的早了点儿吧?” 男子:“潭水本来就浅,现在又堵牢泰半,哪里还有胜算呢。罢罢罢,这一关我算你过了吧。” 阿铛哎呦一声:“怎么能算了呢,咱还是按规矩来吧!” 男子将蒙着黑布的脸望向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小姑娘。 阿铛解释:“大叔,每杀死一个魔怪,我的灵力上限就更上一层。靠自己才有真正的自由。我这种独立女性的价值观,您是理解不了的。” 您这蛟龙为了我的灵力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男子木着脸甩给她一串珠子:“融进你的惊鸿剑中,你的防御力就增加十倍。” 阿铛:“得嘞!” 等阿铛睁开双眼,高山深潭、银白蛟龙俱已不见。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黄墙黑瓦、清香缭绕、梵钟阵阵 分卷阅读95 的庄严古刹。 右手上有一串金珠链子,提醒她刚刚不是做了个普通的梦。 这是最后一关,过了,就能到第九层。 阿铛艰难得站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脚步,刚要将跨入青石门槛,却被门口一位知客僧小哥给拦下了。 和尚小哥:“小僧有一问题,请施主赐教。” 又来了。 阿铛:“问吧。” 此刻阿铛身上衣服已经褴褛,一头秀发披散下来,仅仅用一小布条草草束住。 肩膀、长腿皆暴露在空气中,身上血迹斑斑伤口狰狞。 许多红肿灼伤,更别说满身划痕,风吹过都能引得她抽痛到发抖,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 和尚小哥视线在她身上没处落下,就抬头望天:“女施主,佛经中有个故事。说一人被猛虎追逐逃到悬崖边,碰到一根长长的藤曼。他顺着藤曼爬下悬崖,结果发现悬崖底有三条毒蛇正张大嘴等着他。此时,他又发现,有两只黑白老鼠在啃噬藤曼,不时将会把藤曼咬断。此人危在旦夕,却看见眼前一处蜂窝流蜜。” “女施主,若是您,将会怎么做?”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这佛教故事像专门说出来讽刺她的。 阿铛咬牙切齿:“先吃点蜂蜜长养灵力,搞死那帮要杀我的。” 和尚小哥:“答错。女施主您应该锐意进取,早日明心见性,证得大道。” 阿铛:“挂在藤曼上怎么锐意进取?” 和尚小哥:“念佛修行。” 阿铛身上疼痛到僵硬,脑子却异常清醒。 她一字一顿得说:“小师父,您故事中的三条毒蛇,代表佛家三毒,贪嗔痴。黑白老鼠,代表日夜无常。藤曼,代表人生。猛虎,代表业力。对不对?” 和尚小哥有些意外阿铛也知道这典故:“对。” 阿铛:“吃了眼前的蜂蜜,就是活在眼前当下。那搞死这帮要杀我的毒邪,破贪嗔痴、日夜无常,就是明心见性!对不对?” 阿铛声音浊哑,语速也非常慢。 和尚小哥听懂了。 脸上泛上意外、又恍然大悟的神色,显得呆滞又古怪。 阿铛冷笑,娘的,你以为你故弄玄虚的,我一介女流就听不懂吗?! 和尚小哥呆滞之色一晃而过,随后他双手合十笑道:“女施主聪慧有捷才,是小僧远不及。不过……” 他从身后拿出一根长棍:“这寺庙之内有穷凶极恶的魔怪,小僧劝施主放弃吧。” 擦,说那么多,不还是打? 阿铛无语,挥起惊鸿剑砍向长棍。 红色剑灵碰到明黄灵力,白色明光腾空而起,如电光大耀,将二人笼罩在整片白光之中。 小和尚别瞧着年纪小,灵力在黄色衣衫下暗流涌动,澎湃如大风盈衣,将他衣袍吹得鼓起来。 阿铛凝神屏气坚持数分钟,就感觉自己后力不接,哎呀一声状似要往后撤。 小和尚不知有诈,将灵力往内收。 谁知阿铛长剑一挺,犹如惊风急雨,带着滚滚罡力向他打来。小和尚身形一偏,还是被扫到风尾,胸口闷疼,唇角溢出血丝。 他擦嘴,冷笑一声。 阿铛在心中叹气,这一招只能管用一次,第二次就不好使了。 这小和尚,灵力绵长,修为高的很。 两人足足斗了一个多时辰,阿铛体力不支,又牵动旧伤,喉头腥甜,吐出一口鲜血。 反观小和尚,虽然衣摆也已破烂,但身形沉稳如山,目光灼灼,显然后劲十足,没被阿铛伤到根本。 见鬼,本来两人起点就不一样,太不公平了。 小和尚见阿铛已经支着剑难以站起,就劝道:“女菩萨,阿弥陀佛。寺庙内实在是凶险异常,绝非你愿意看到的场景。我劝您回去吧。” 阿铛拭去嘴角的血痕:“你非这么说,我这倔脾气倒是要进去瞧一瞧。” 说完飞起一脚,径直往小和尚身上踢来—— 她的靴子已经破了,脚趾头露在外面,却又凝结着冰冷坚硬的灵力,小和尚没想到她居然不用武器,楞一愣神。 就这怔忡之间,惊鸿剑咻得转弯刺向小和尚的背部。 瞬间功夫,小和尚做了个决定——先躲过眼前这脚趾头吧!勿论这招接不接得住,都是很难堪的好不好! 小和尚一蹲,惊鸿剑刺中他的手臂,幸亏他的袈裟已经防御住大部分灵力,但还是噗得一声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他的和尚袍。 阿铛用尽最后一点灵力,趁小和尚不备,又朝他脖子劈来一掌。 被小和尚用手抓住。 恃强凌弱,还光荣负了剑伤,现在更是沦落到要跟女人短兵相接的地步! 小和尚今天破戒破到怀疑人生,眼神兵荒马乱,像被热油烫到似的放开阿铛的手掌。 片刻之后,他悟了。 他不过是鬼乙伯临时从 分卷阅读96 不一佛谷拉来在门口站岗的壮丁,被授意“尽量不要放人进去。” 也没说,“绝不能放人进去。” 反正放进去,内里还有个大魔怪,根本改变不了这姑娘的结局。 他干嘛这么卖力?真是大傻叉。 阿铛已经对小和尚的弱点有所觉察,又凝结着凌厉灵光赤手空拳劈来一拳。 小和尚忙往后退,双手合十:“施主我认输了,施主您进去吧!” 阿铛扶着朱门,闭眼喘了喘,心中却犹豫起是否继续往前。 要不算了吧,回去吧。 浑身疼痛难忍,进去就是送人头,何必争这口气呢? 从寺庙院内吹来一阵清风,阿铛觉得头昏眼花,脑中千头万绪还没找出结论,就一头栽了进去。 第 39 章 阿铛力气不支栽倒在院中,院内此时梵钟长鸣,将本想小憩一会的阿铛烦得睁开双眼。 模糊望见远处高高鼓楼上,站着一人。 这,就是最后一关的大魔怪?不像个大魔怪的轮廓,仙气萦绕,倒像是修仙之人。 那人似乎在此矗立良久,负手望着天,仿佛已魂游天外。 梵钟响起,他也被惊醒似的看向院门。 打开院门的人却身形狼狈,跌跌撞撞得,没过一会儿就摔倒在地。 任逍在寺庙的鼓楼中,等待传说中最厉害的大魔怪,已经等了两天两夜。 绝没想到,这大魔怪居然会是重伤的月龙铛! 他从鼓楼一跃而下,金棕色眸子,倒影出月龙山满身伤口触目惊心的样子。任逍红唇紧抿,沉静如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抬眸见居然是他,清亮的眸子意外的睁圆,须臾又涌上热泪。 任逍扬起手指念决,指尖凝物。白光闪过,哗啦啦得一声,一件白色斗篷披盖到阿铛身上。 任逍蹲下,将阿铛裹在斗篷里,抱在怀中。 咬牙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阿铛含泪摇头,将脸埋入任逍颈窝,呜咽道:“我打着打着就到这里了。说是这有大魔怪,大魔怪就是您吗?” 原来幻境主人还打着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主意! 不知道是出于心疼还是气愤,任逍心脏骤然缩紧,浑身绷紧,难以描述的情绪在他胸腔翻涌。 月龙铛出乎意料得出色。 但他出乎意料得不喜欢。 何止不喜欢,简直愤怒。 任逍手指所及之处,有溃烂有焦红,有深可见骨的抓伤,有青乌肿胀的擦伤,入眼之处,没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阿铛惊呼:“疼。” 任逍蹙眉:“忍一忍。” 随着他手指蕴含白光经过,阿铛的伤口红肿消退,血液凝固,疼痛也减轻很多。 任逍帮阿铛治疗的时候,阿铛迟疑得开口道:“尊主,我,我决定不上去了。我要下塔。” 任逍抬眸:“你伤成这样,千辛万苦的到了这儿,不到最后看看?” 阿铛:“就算我想,我也打不过您啊。” 任逍:“我当然不打你,我带你一起。” 阿铛:“可是幻境主人说只能有一人上去。” 任逍:“规矩人定的。” 阿铛:“我们不要勉强了好吗?既然我们有求于他,客随主便嘛。您看,我这一身就是勉强的下场。” 任逍:“你甘心?” 阿铛:“我觉得我已经很了不起了。已经有资格成为您的对手呢。” 任逍拂过她的碎发——有些被烈火灼烧的短了,她的小脸又黑又红,狼狈之极。 他深吐一口气,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好,随你。” 话音一落,又一声梵钟响起。钟声洋洋漾开,宏大到仿佛能看到波纹的形状,在天地间激起深沉的回响,在耳边宛如流水,汤汤不绝。 接连着三道钟声,大地开始不停得颤抖,鼓楼上的大鼓受到感应隐隐震动起来。 灰扑扑的天上传来隆隆巨响,最后一层幻境天门打开。 而寺庙的黄墙仿佛倒塌的积木扑扑得往下滚,青石大地纷纷碎裂,渐渐变得透明。 最后关头,阿铛着急得说:“幻境要消失了。尊主,我要下塔了嘛?” 任逍点头:“在下面等我。” 阿铛叮嘱:“您小心啊” 话音未落,随之而来的,是不断下坠的失重之感,四周景物以飞快的速度变成直线状,虽然没过一会儿,阿铛却觉得落了有千万年之久,仿佛要跌透地面,跌落到地心底下去。 似乎是印证她的感觉,四周光线渐渐隐去,黑雾袭来,阿铛慢慢失去知觉。 阿铛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最常做的事,就是眨眨眼睛醒来,然后猜测此时在什么地方,将要面对什么事,然后再琢磨怎 分卷阅读97 么应付过关。 每次醒来就像是开盲盒似的,有时候是惊喜,有时候是惊吓。 她现在认出来,她正在月龙山送嫁的车辇上。 车队在有条不紊的往前走,外面传来飞鸟祥和的啾鸣,地面相当平滑,偶尔传来可以忍受的震动。 太好了,气氛简直□□逸吉祥了,此处应有大悲咒。 之前觉得送嫁车队无聊到逼死人。 但经过个把月来情节抽风、反转癫狂的魔塔之旅,她忏悔了。 感官带来的刺激是有限的,静谧带来的舒适是永恒的。无聊,是多么珍贵的一种人生体验,是她之前脑子进水不懂珍惜!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平安喜乐。 车辇却缓缓停住,司仪仙官嘹亮的嗓音透过覆盖车辇的薄纱穿来:“万里姻缘,良辰美景,天作之合,南屿尊主再此恭候各位仙君。诸位仙君舟车劳顿,恭请下辇,移驾凤停宫。” 阿铛吃了一惊,她是睡了多久?车队已经抵达南屿的仙都瑞威了? 她忙忍着胸口残留的疼痛坐起,撩开辇车的粉色纱帛往外望去。 此刻车队正停在一座高耸入云的灵山脚下。 正对着车队,站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天兵神将军团。 如云将士们手执刀枪剑戬,那些泛着冷冷灵光的法器,此刻却都系着一根美丽的红色丝带。 一眼望去,大片红云中微微泛着灵光,恰像是浓烈的欢喜又带了丝俏皮,暗示着主人不可遏制的雀跃。 果然,领头那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尊者,一身描着金边的火红衣服,头顶的金冠仿佛绚烂得要开出金花,他朗声拱手说道:“任逍兄弟,辛苦!” 声音浑厚有力,带着欣喜和感激。 能叫任逍兄弟的,除了南屿尊主贺城外不做他人之想。 任逍骑着马拱手回礼:“兄长客气了。” 贺城将自己的马绳勒住,让过一边,任逍没有跟他客气,骑马先走上瑞威官道。 隔着那么远没办法瞧清任逍的表情。 但他疲惫、且中气不足的声音随风传来,还是叫阿铛辨认出,任逍受伤了。 他怎么受伤的?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塔内发生了什么? 她的师兄妹怎么下的塔?现在人在哪里? 过了许久,车辇缓缓停下,粉色帘纱撩开,露出泽沐略显憔悴的脸庞,见阿铛坐着小憩,他眼神都亮了,惊喜得问道:“阿铛你醒了?” 阿铛抿唇笑着:“师兄,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泽沐伸出手,示意阿铛搀扶着他下车:“你昏迷了十天,车队已到瑞威的凤停宫——这是贺尊主为了新婚翻葺的宫殿,也是阿山要举行婚礼的地方。” 阿铛试着站起来,大腿传来猝不及防的疼痛,她惊呼一声往下跪。 泽沐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再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阿铛所在的车辇停在一处巍峨宫殿之前。 先不说这宫殿的水晶门楼在阳光下如何葳蕤生光。 宫殿正对面广场上开辟了一片花海,那是火红如云的玫瑰海。 清风掠过,长着尖尖羽翅的花灵在花海间流转,熠熠闪光的薄粉从花灵的羽翼上纷纷掉落。 阿铛站在这旷渺轻灵的仙境前,震撼到失神。泽沐笑道:“阿诺已下车,她心心念念着你呢,不去瞧瞧她?” 阿铛回神,发出一叠问句:“哦,师兄,阿诺怎么样?不要紧吧?还有辉哥,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快告诉我。对了,我的姐姐呢?” 泽沐:“我们都是很识时务的俊杰,第一关打不过就认输了。阿诺脚受伤,站不起来,其他人都无碍。” “倒是你,”泽沐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倔强,听说差点跟尊主一决高下?” 阿铛本来想问问任逍的情况,但一转念决定还是当面询问为好,就笑道:“说到这个可把我给牛逼坏了。走吧师兄,去找他们,人多了我才好吹嘛。” 她一迈步,却又跌到泽沐怀里,泽沐扶起。 抱着一盆仙草的梅将军,已在一旁闲闲站着吃了好久的瓜。他摸着下巴,厚厚的嘴唇边上浮现暧昧的微笑。 在他眼中,阿铛和泽沐的举止分明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虽然有碍风化,但是画面养眼呐,不看白不看。 此时男女主角即将离去,他清清嗓子,提醒二位:“月二姑娘,泽沐仙君,请留步。” 泽沐转头,对他的突然出现表示讶异:“梅将军。” 梅将军:“这株仙草乃我家尊主赐予。你们师兄妹几人魔塔之行辛苦,也不同程度受伤,尊主非常挂念。这紫草是疗伤佳品,且好生看养着。” 梅将军语气傲慢。 但他向来如此,泽沐不以为意,伸手将紫草接过:“多谢尊主。” 泽沐对阿铛说道:“阿铛,你当日从塔内坠落,是梅将军将你救下。” 阿铛稽首:“多 分卷阅读98 谢梅将军,阿铛铭感五内。” 梅将军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了闪:“我听说,这就是差点成为我们尊主对手的小仙女啊。” 阿铛摸摸头,脸上露出谦虚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敢当不敢当。” 没想到她学有所成的威名,已经如此深入人心。 其实她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勇猛啦! 梅将军却从鼻子里呲了一声:“小仙女,你说你好好的姑娘,种花养草,琴棋书画学点儿什么不好,学人家打架。你瞧瞧,被尊主一脚踢下来了吧。哎呀,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阿铛呆滞,笑容渐渐消失。 泽沐刚要开口,阿铛却拉住他。 娘的,怼人,我自己来。 阿铛:“梅将军,您这话说的阿铛不服。阿铛可是打到第八层,放眼整个仙界,又能有几个人做得到?” 她上下扫视他:“就连梅将军你,恐怕也难吧。” 梅将军有点恼羞成怒:“得了小仙女,你年纪轻轻,脑子里应该多想想怎么嫁个好夫君。打了第八层魔塔了不起啊?” 他呛声:“当心回头嫁不出去!谁瞎了眼能看上你呀,还跟我吹!” 泽沐脸色一僵。 梅将军瞧他一眼,同情之意打心眼儿里油然而生:“兄弟啊,哥哥这话糙理不糙。小姑娘们在家相夫教子,我们大男人在外面打江山,这是天地人伦,叫她别整天打打杀杀的,学点正经的!” 阿铛气得捏紧拳头:“鼠目寸光。” 梅将军本来转身要走,听她这么说,斜睨她一眼:“没悟性!我倒要瞧瞧你以后嫁什么样的汉子!” 阿铛刚要回嘴,泽沐忙将紫草往她手上一放,去推梅将军:“将军,你先回去复命吧。” 梅将军对他强调:“我是为你们好!” 泽沐:“将军,我也是为你好。真的!” 梅将军进任逍休息寝宫的时候,抬头正好目睹任逍唇色发白,脱了半边衣裳换药的场面。 伤口狰狞,养了十多日依然鲜血崩出难以结痂,令人触目惊心。 梅将军心中悚然,忙屏退左右,亲自帮任逍换药,包扎伤口。 换完药,任逍额头已出一层密密的冷汗,梅将军又忙端来一杯温热药水协助他服下。 任逍吐出一口气,慢慢穿好衣服,彷佛随口问道:“她……他们情况如何?” 梅将军站在一旁,恭敬回答:“尊主您问的是蓬莱山庄那几位吗?月大姑娘伤势已经大好,贺尊主已经接她在凤停宫主院安置。月二姑娘精神的很,已经有力气顶嘴了。泽沐仙君跟于子辉仙君伤势已恢复个□□成,就是蓝凡诺腿伤未愈,可能还要些许时日。” 任逍抓住关键词,无血色的嘴唇一勾,莞尔道:“顶嘴?” 梅将军想到这里还有些愤愤不平:“这姑娘真的是,性子野得很。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她情郎勾勾搭搭,说她两句吧,还不服管教。尊主,您说说要是我们太华仙土上都是这种姑娘,以后我们还怎么安心在外面开疆扩土?” 他叉腰,叹气:“这种不正之风得遏制啊!” 他家尊主神情一滞,脸色骤然更为惨白,梅将军忙关心道:“尊主,对不住,我在您面前发牢骚了。看我这嘴!您怎会在意这些小事呢?” 他绝没想到他的尊主有多在意。 任逍轻轻咳一声:“哦,月二姑娘,有情郎了?” 梅将军挥挥手:“谁知道是情郎还是她大师兄,管他呢,反正谁看上她谁倒霉。” 任逍猛地咳一声,嘴角血丝渗出。 梅将军被任逍的伤势夺去所有注意力,蹙眉道:“没想到那鬼乙伯灵力如此之强,尊主,您此次能取到火石,真是九死一生。” 任逍点头:“回头查查那鬼乙伯的来历。” 梅将军正色应下。 此时,门外响起急急的叩门声:“任尊主,几位尊主已到议事厅。” 梅将军高声回应:“回几位尊主,我们马上就到!” 第 40 章 谁都没有想到任逍六人会在魔塔内耽搁那么长的时间。 这导致原本预留出来富富有余的准备时间顿时变得仓促。三日之后就是三清天尊摇出的适合婚配的良辰吉日。 可再不能错过了。 月龙山作为新娘有多忙碌不消细说,就连月龙铛作为小小配角,也跟着像个陀螺似得连轴转起来。以至于,见到任逍的时候已经是大婚那一天。 那场婚礼,实在太过豪华。 盘古世界有头有脸的仙长们几乎全部出席。 恢弘瑰丽的凤停宫正殿内装点得金碧辉煌。 正殿主坐背景,是天际寒玉雕刻的龙凤呈祥,蛟龙玉凤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寒玉倾吐出来的薄霭雾气中飞腾而出。 正殿错落有致得放置许多白玉案,案 分卷阅读99 上摆放仙果珍蔬,琼浆玉液。 盘古仙土上来自四面八方的仙人们在案边端坐,随着仙娥的歌舞轻轻挥打着节拍。 一大清早,甚至依然皓月当空的时候,阿铛已经穿戴整齐。 跟随冠服凤冕的月龙山,还有南屿尊主贺城去祭坛拜过天地诸神。又正襟危坐在车辇上,跟随声势浩大得的车队花了数个时辰游街,再随车回到凤停宫。 接下来,还在凤停宫内祭祖、拜天地、叩谢天下苍生有情等等,一整套仪式流程下来,已经日上中天。 阿铛真想乘机喝一口水,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喝水都是有失礼节的行为。 阿铛辛苦,她的阿姐只会比她更辛苦。 她阿姐换上绣着凤凰的衮袍,逶迤及地的朱纱罗裙,手挽金丝烟罗带,云鬓斜插玉丝重蕊金步摇,碧玉凤凰簪,高高昂着玉颈,腰板竖直,清波美目坚定得正视着前方。 她与贺城尊主携手坐在龙凤玉辇上,满城挂着琉璃灯,数不尽的玫瑰花瓣从天而降,路边矗立着一排排维持秩序的士兵,拦住群情汹涌,欢乐喜悦的人潮。 “累不累?”旁边的人捏住她手掌,轻轻紧了紧。 月龙山披过数次嫁衣,唯有此时才是满心欢喜,得偿所愿。 她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娇羞得摇了摇头,却教旁边那人看呆了。 跟在后面车辇里送嫁的阿铛嘴唇也涂得血红,眉毛画的粉黛。 但血红的嘴唇却干裂着,纤细的眉头却紧锁着。腰酸背痛身上无一处不叫嚣着辛苦折磨,真是苦不堪言。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若她结婚绝不要搞这些□□,简单得请亲友吃个饭就好了嘛,昭告天下,搞得劳民伤财、两败俱伤到底是便宜了谁呢? 跟着大部队,阿铛眼观鼻鼻观心,一步步挪到最终目的地凤停宫正殿。 好歹婚礼仪式已经全套完成,接下来是与民同乐时间。 终于可以松口气,喝口水,吃些甜点了!阿铛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绝没想到,她在大厅里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贺城和月龙山穿着尊贵火红衮袍在主坐上坐定,随着司仪仙官的高声唱礼,向在座诸位客人敬酒。 主坐左边,是属于太华仙山的玉案,正位上端坐着眉眼清冷,唇边勉强浮点笑意的任逍。 任逍右手边,是蓬莱山庄的代表泽沐,左手边,是数位太华仙山的位高权重的长老。 以阿铛的身份,只能在他们后面站着。 站就站吧,可因为太华这边的位置显眼,众人纷纷投来注目礼,她还得保持营业性微笑。 等着酒过三巡,场面活络许多。 仙娥奉上金足樽,注入琥珀酒。 仙侍端上玉骨瓷,摆上珊瑚糕。 倾泻而下的水晶帘后,众仙官抚琴击磬,如幽泉滴露空灵之声传来,令人一身疲惫一扫而光。 云白无暇的地面倒影着大殿内翩翩起舞的仙娥,美人如花,水袖飘荡,隔着轻纱薄雾却愈发教人向往。 酒过泰半,月龙山跟着贺城去更换礼服。 众仙家喝酒喝的高了,就在酒席间往来交际寒暄。 其中一位穿着葛衣的仙君,径直向太华仙山桌案这边走来:“这不是太华任尊主吗?来来,敬您一杯。” 任逍喝到微醺,支着额头问道:“您是?” “您真是贵人事忙,我是妖界的浮力拓啊!您忘了。” 任逍恍然大悟:“原来是浮力拓长老。” 酒席的重点当然不是美酒佳肴。 就连仙乐美人也只是摆设,应酬交际才是真正目的。 任逍的娘亲瑶姬死后,他由小姨秦姬抚养长大,直至五百多岁,少年时光才离开妖界。妖界的诸多长老对他而言,既是故人,又或多或少是他的恩人。 于情于理,他对浮力拓长老都不能怠慢。 泽沐见阿铛在一旁站得摇摇晃晃,就递给阿铛一个仙果子:“站得累了,去找于子辉去。” 阿铛接过啃了一口:“那我走啦,师兄你别喝多啦。千万别教姐姐注意到我。” 泽沐莞尔:“放心,今晚她可不会盯着你。” 任逍弯唇浅笑,与浮力拓长老寒暄,师兄妹俩的对话却一字不拉落到耳朵里。 这个月龙铛,来到瑞威这么些天,明知道他受伤了也不来瞧瞧他。 明知道他身上伤口未愈,却没吩咐他一句不要喝多了。 甚至一句话都没主动跟他搭过。 堂堂尊主,在她心中的待遇连她大师兄泽沐都不如。 任逍和浮力拓才聊了两三句,就被他拉扯着去见妖王胡千秋。 胡千秋是任逍的长辈,任逍哪里有不见的道理?结果刚站起来,却被喝的满脸通红的鬼王拦住。 鬼王喝多了,听说任逍要去见胡千秋,气呼呼得要找胡千秋理论。 任逍被他们扯走了。 等他从妖界那边回 分卷阅读100 来,哪里还有阿铛的影子? 只剩下泽沐孤零零得坐在那里,精致的眉宇间似乎有些萧瑟。一旁的仙娥正含着笑,欲往他杯中倒酒。 任逍眸中精光微闪,他接过仙娥手里的酒壶,往泽沐杯中注入灵酒:“泽沐仙君,这段时间辛苦了。” 泽沐颇有些受宠若惊:“尊主您事务繁忙,更辛苦。” 任逍:“本座早有心跟泽沐仙君对酌,今日乘此时机,不如我们一醉方休。” 泽沐:“尊主,您身上还有伤,不宜多喝。” 任逍:“那你多喝。” 泽沐:“……” 任逍看着泽沐将酒一饮而尽,又注入一杯:“泽沐仙君海量,不如再来三杯?” 泽沐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尊主。 但今日月龙山大婚,他心中勾起无限往事无法排解。 这任逍催酒也正中他下怀,就又仰头又饮下。 任逍见他豪爽,也不好一直欺负他:“好,泽沐仙君豪义,本座陪你。” 于是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斗起酒。 贺城和月龙山换上新的礼服刚在主坐上坐定,司仪仙官高声唱道:“魔域图穷魔王魔使琰烟到!” 魔使琰烟又是何方神圣? 此时殿外已夜幕四合,魔使琰烟穿着一身黑衣带着数人飞入凤停宫主殿,款款跪下:“魔域恭祝南屿尊主与夫人新婚大喜,愿尊主与夫人永结同心,早生贵子,比翼双飞,地久天长。” 琰烟声音娇媚如珠落玉盘,等到尾音袅袅散尽,她才抬头:“南屿尊主,我们魔尊为您和夫人准备了一双毕方灵兽以作新婚之喜。” 她抬头,众人才瞧见她的面容。 面若粉敷,一双猫似的大眼尤其妩媚,眼尾一点朱砂痣,衬得她无辜清纯又诱惑。 四周薄薄的魔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翻涌,原来魔界,也不尽是一些丑陋的妖怪啊。 月上柳梢,轰轰烈烈的酒宴已至残局,众仙人喝得摘下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具。 南屿尊主携着新婚妻子的手谢过众人,好容易挨到最后一刻,按程序要回洞房。 一众加起来几百万岁的仙人偏要浩浩荡荡得去闹洞房。 活了七万来岁,为老不尊的太皋尊主廖吴安第一个要去。 他拉着铁莲尊主南文奇的手,激动的白胡子都飘起来:“平日里还有这机会吗?今天可以下死劲让贺城难堪。他还不能翻脸!我们赶紧的吧。” 如微尊主柳文若,将手里的娃扔给一旁的斯文夫君,俏唇一勾:“当然要去,反正我已经成婚了,回头他也奈何不得我。” 南文奇为人稍微厚道些:“任逍你说呢?” 任逍能怎么说呢?他可还没成婚。 而且,他心上的那位,跟贺城夫妇关系复杂,他可得为自己留好后路。 他就扶着头:“我刚刚喝的多了,伤口有些疼。” 白发老头廖吴安跺跺脚:“扫兴。” 就拉着另外两位去了。 月华如水,玉石天阶。 清风微凉,任逍思绪飘荡,负着手,沿着玉石台阶往阿铛师兄妹院落里走去。 不远处凤停宫主院内人群熙攘,清风传来欢乐笑语声,玫瑰花灵也受了喜庆之气的感染,不知疲倦得在花海间翩翩起舞。 花枝轻轻摇曳,暖香袭人,花灵尖翅上洒落的荧粉在月色下反射薄薄星光。 此情此景,却不知月龙铛去了哪里。 如果她在,他想拉她的手,看看这月色,闻闻这花香。 突如其来的干呕声打断任逍的思路。 也将这宛如蓝色水晶般玲珑剔透、静谧温香的夜色冲撞得支离破碎。 他抬眸望去,只见被他灌醉的泽沐,挣扎得从院内跑出来,扶着假山对着花海干呕。 而他挂在心头的月龙铛,穿着家常的素裙,拿着方巾手帕从后面跟出,轻轻抚着泽沐的后背低声斥责。 任逍耳边,偶尔还能捕捉到一两句:“怎么喝那么多?” “师兄,阿铛知道你心里难受……” “可是,于事无补……” 月龙铛扶着泽沐坐到假山边上的亭中,转身准备去帮泽沐端碗茶水漱口。 一回头,却瞧见月色下,任逍负手看着她。 脸色比夜色还要凉,金棕色的眸子里粹着冷光。 这几日没正经说过几句话,阿铛初见他是欣喜的。 她拎起裙摆向他小跑过来,但待跑到了任逍跟前,一脸的雀跃和期待却仿佛是惊着的小鸟缩了回去。 “尊主,您为什么……” 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不开心? 任逍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扯,带着她一跃而起。阿铛闭眼,未来得及念决,只能抱着他的腰随着他在空中飞过。 过了十数分钟,任逍才带着她落下。 分卷阅读101 耳边呼啸声停息,阿铛睁眼,发现两人已在凤停宫后山的山腰。夜深雾起,有些薄寒,任逍又将她放到一巨石上靠着,阿铛觉得寒冷,索瑟一下。 谁知任逍视而不见,目如寒霜,低头凌厉得逼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阿铛呆一呆,满心的欢喜像是被兜头泼了凉水,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得看着向任逍:“我师兄喝醉了,我照顾他。” 任逍双手支在巨石之上,身体绷得也像石头一样僵硬,特有的声线更为冰冷:“其他人呢?” 他目光太过凌厉,阿铛视线偏过一边:“泽沐师兄心里有事,我顺便开解他。” 任逍捏过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冷哼道:“有什么心事,大家都是男人,不如告诉我,我去开解。” 阿铛极力压抑自己的委屈,她知道任逍脾气不太好,她应该拿出更多的耐心。 她吸吸鼻子,柔声解释道:“这是我们师兄妹从小一起长大的秘密,不能跟别人说的。尊主,您别掺和啦。” 任逍听了这话,心中怒火刺啦刺啦往上跳了三米高,冷哼一句:“哦,原来我是别人。” 阿铛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尊主,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是我们师兄妹的事情,暂时不能跟您说。您对我来说,不是别人,不是别人,我心里……” 她一边解释,一边难过:我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我这么卑微? 这是KPI不达标,还是跟丢了甲方啊老板? 你手里要有个文件夹,差不多摔我脸上了吧。 她说着说着停下来,委屈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 她这几天真的很想任逍,也真的好想跟他好好说句话,可是任逍对她一丝该有的尊重和信任都没有,场面变成这样。 任逍心像被阿铛眼泪烫到似的一惊,却忍着触碰她的冲动,蹙眉听她解释。 阿铛却累了:“尊主,我想回去,这里冷。” 任逍:“什么意思?” 阿铛擦擦眼泪,语气变得生硬:“我想回去了。这里冷。” 任逍心口冒火,身体紧绷,好容易长好一些的伤口又轻微崩裂开,渗出鲜血。 月龙铛还在担心她的师兄。 他伤口又崩裂了,她却一个劲得在担心她的师兄! 那他对她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阿铛心口疼到有些恍惚,坐在床头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直愣愣得脱下外套,往床头一搭,却发现衣服沾上鲜血。 这外套是她晚上新换上,不是她的血。 不是她的,那就是任逍的。 阿铛想起任逍一身的伤,她都没来得及过问。 她捂着脸开始啜泣,跟狗任逍谈恋爱心太累了,没来由的就劈头盖脸发脾气。 她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得多有耐心才行啊。 阿铛靠在床头,直到天色泛光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她看见昨晚搭在床头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姐姐大婚当天的伴娘喜服。 阿铛一激灵,这坑爹的女主设定居然还活着?今天重启了? 因为昨晚他们俩闹别扭,今天重启了? 月龙山婚礼当天重启。 进度条君真的是很会挑,虐起女主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容易挨到喜宴结束。 月上枝头。 阿铛拖着一身疲惫,拍着醉鬼泽沐的后背安抚。 转头,看到任逍站在月色下,面色如水得看向她。 男主来了。 阿铛给自己鼓劲:加油啊阿铛,再来一次机会不要扣分啊阿铛。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锻炼耐心啊阿铛。 任逍一把拉起阿铛飞到凤停宫后山。 他让她在巨石上靠着,眉间眼端似带着冰凌,录口供一般质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阿铛抬手,纤纤长指划过他的眉毛,却答非所问,软软问道:“尊主,我听说您受伤了,伤口好些了吗?” 四周漆黑一片,静默无声,阿铛手指带来的酥麻尤其明显。 任逍紧紧绷住的身体即刻被安抚,他捏住她的手指,口气软和下来:嗯。 阿铛长睫微动,似带着丝害羞,又带着担忧:“尊主,我能看看伤口吗?这样我才安心。” 任逍发酵了几天的满腔妒火,被和风细雨围剿,刺啦刺啦得浇灭许多。 他执起她指尖,一一触碰过他的嘴唇。 十指连心,阿铛心脏陡然变得酥麻,他仿佛是在对她的手指说话,一字一句:“伤口很可怕,你别看。” 阿铛:“尊主,最后一关您怎么过的?很凶险是不是?” 任逍点点头:“幻境主人,非常可怕。” 阿铛长叹一声,嘟囔道:“我担心您。” 任 分卷阅读102 逍上前逼近一步,贴近阿铛:“不如,你少气我。做一些让我开心的事,叫我好得快些。” 谁气谁啊真的是,我要不是被进度条君绑架了,我还真的…… 阿铛抬头,月色下任逍深眸如海,专注得看着她,仿佛是鼓励,又像是诱惑,嘴唇微抿,喉头滚了滚。 阿铛不争气得疯狂心动。 我还真的是会哄你的…… 她踮脚,勾住任逍的脖子,微阖双眸,贴上他的红唇。 任逍发出轻轻喟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一边难以餍足得吸吮她唇舌,一边低声命令:“以后离你的师兄弟远一些。” 阿铛不满得跺跺脚,将头往后仰,却被任逍一把勾回。 她仿佛是被施了法,无法逃离他设下的结界。 远处凤停宫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任逍坐在巨石上,阿铛躺在他怀中享受偏安一隅的宁静。 阿铛穿着家常衣服,粗粗扎了一束长辫歪在一边,任逍把玩着她的辫梢爱不释手,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刷了刷。 阿铛不耐烦得扯回辫子:“尊主您真是太幼稚了。” 任逍低头闻闻她脖子上温热的甜香,可能是出于猫科动物的本能吧,他又伸舌舔舔,舔的阿铛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却按住她又是一阵亲吻。 许久之后,任逍说:“铛儿,明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南屿乖乖等我回来。” 阿铛眸子睁得滚圆:“为什么?” 任逍:“我很快就回,南屿安全一些。” 阿铛:“现在不是很太平吗?” 任逍抚摸她的碎头发:“那是因为我,你才觉得太平。” 那么长时间,两人才腻了这么一会儿。 这人公务也太繁忙了些。 阿铛就嘟着嘴没说话。 任逍从怀中拿出一条银色链子,手中催动灵力,银光闪过,链子已经落在阿铛的脚踝上。风吹过,发出细细铃音。 任逍:“这摩诃铃灵力惊人,能保护你。现在魔界大乱,分成数派。图穷魔王过来请救兵,我们这次派了南文奇去施援。” “但幽碧支力量越发强大,恐怕背后有别的势力也未可知。集齐五色石刻不容缓,明天,我要启程去人间拿木石。” 阿铛掐指一算:“我们现在只有土石,火石,那还差好多呢。” 任逍:“金石本就在南屿,水石就在我母族妖界,所以也就差这颗木石。” 阿铛:“那您要待多久呀。” 任逍:“短则一个月,长则一百天吧。” 这哪里算是很快! 两个人才在一起几天,任逍就要被派远门出公差,阿铛有些不高兴。 连着两天劳累过度,晚上还没睡好,山风微熏,不知道怎么的,阿铛后来就睡着了。 等她第二天醒来,发现她已经在寝宫的床上。 而任逍,已经离开南屿。 第 41 章 阿铛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在发呆,于子辉敲敲门,推着蓝丸诺的轮椅咕噜咕噜走进房间:“阿铛,我们推牌九吧。” 阿诺养伤养出养老的氛围,还有个专属私护无时不刻陪着她。 当然私家看护毕竟是亲师兄,对她的行动要求没那么严苛。 于子辉还从人间顺了一副翡翠麻将,无聊时陪她打着解闷。这麻将虽然有趣,但就是费人,非得四个人玩的才开心。算上阿铛,这牌局还是三缺一。 三缺一,遭雷劈! 于子辉推着蓝丸诺,又兴冲冲拉着阿铛去找泽沐。 谁知里里外外都找不到泽沐,房门大开着,被褥却整整齐齐,仿佛没人住过似的。 但冰凉的现实丝毫冷却不了赌徒的热情,于子辉推着蓝丸诺的轮椅推出风驰电掣的感觉,满世界找泽沐。 终于在凤停宫后山某个阴凉的山洞口找到泽沐。 泽沐衣衫凌乱,嘴唇绯红,双目微阖,一脸薄薄布着红晕。他本就生得好,此刻更是面如春花,动人心弦。 只是他秀眉深蹙,红唇紧抿,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和愤怒。 三人面面相觑,泽沐师兄这是依然宿醉未醒? 阿铛蹲下身,轻轻拍泽沐的肩膀。泽沐浑身一抖,睁开布着血丝的双眼看向阿铛,见是她才松口气。 “师兄,你是不是喝醉跑错地方?怎么跑山里来了?” 泽沐拍着头,嘶了一声,声音浑浊沙哑:“嗯。” 他扶着洞壁站起来,脚步虚浮,颇有些踉踉跄跄得往宫殿走去。 阿诺喃喃:“师兄这得是喝了多少呀?” 于子辉:“甭管他喝多少,人没事就行。哎呀,得,我们还是铁打的三缺一。” 新手牌瘾尤其大。 于子辉找了一位宫娥,好说歹说训练好,才勉强凑 分卷阅读103 够人数。他一边摸牌一边询问:“宫中的仙酒对我们有助益,不至于醉成这样。阿铛,泽沐昨晚是怎么回事?” 阿铛手忙脚乱得码牌,带着心虚回答:“泽沐师兄昨晚喝晕了,我将他扶到花海前的亭子里。等我……回来,就找不着他了……” 于子辉:“说清楚。等我回来中间的停顿,你在哪里?” 阿铛扔出一张“九万”,弱弱得说:“尊主那里……” 于子辉切一声,娘的,谈恋爱了不起啊。 他对面的阿诺忽然眉飞色舞,抽风似的癫狂起来:“自摸!我自摸了!我自摸了!哈哈哈哈哈,快给筹码!筹码!” 于子辉双手捂脸,筹码集中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兑换成灵丹。天可怜见,他压箱底的灵丹都被阿诺剥削走了。 阿铛出牌慢,于子辉和阿诺性急催促她。一来二去,心情本就低落的她更觉得索然无味,开始有些魂不守舍。 阿诺:“我又胡了!” 于子辉:“阿铛!你总给阿诺放水,脑子里在想什么?” 阿铛:“啊?我放水了吗?” 于子辉:“你脑子进水了!” 阿诺:“辉哥,她想尊主想疯了,你还一直挤兑她,回头等尊主回来,该疯的就是你。” 于子辉:“我不信,狐媚惑主难度系数太高了,阿铛不行。” 阿诺叹气:“哎,不好说,爱情这东西我很难跟你解释。在尊主眼里,阿铛万一是九天玄女呢?” 于子辉:“那尊主等于就是瞎了!” 阿铛哗啦哗啦把牌往前一推:“你们俩在说啥?我还在这里喘气呐!” 阿诺:“你也知道你在喘气啊?那牌克你是吗?看都不看就往外打?” 阿铛咬牙:“行行行,我认真打!” 打的你们裤子都当掉! 阿铛自认为好歹接受过高等教育。 麻将这种简单的排列规则,对她来说难道不是小菜一碟? 谁知牌运是一种神奇的存在,难以被人们的智慧和勇气所转移。 四个人从清晨打到日落,阿铛没把他们的底裤赢到手,反而赔进去好些灵丹。 阿铛兜里空空如也没有灵丹,只好被他们在脸上贴上好多欠条。 再贴下去,她的子孙三代都只能为阿诺和于子辉这两个贱人打工了。 阿铛呼出一口气,长长的欠条在她脸上沙沙作响,这声音让她灼热的脑子有些清醒起来。 没想到阿诺还鼓励她:“铛啊,我就喜欢你这桀骜不驯,不服输的嘴脸。啊不,精神。” 于子辉脸上笑眯眯:“我们继续?” 忽然,阿铛脚下的摩诃铃骤然闪亮,冰蓝色灵光流水一般在摩诃铃链子上时隐时现,发出只有她才能听到的细微清脆的响声。 阿铛低头思忖:她在南屿这里,安全的很,定然没事。那这铃是为何而动?难道是任逍有事? 阿铛双手一拍桌子,一双漂亮的杏眼圆睁:“糟了!一定是尊主出事了!” 阿诺和于子辉被她惊得愣愣抬头:“啊?你确定?” 阿铛秀眉拧的死死的,小脸一阵苍白,她点点头:“一定是这样,阿诺,辉哥,我实在不放心。我去打探一下,去去就来,你们等着我哦。” 她把脸上的欠条哗啦啦一阵全扯了下来,扔到麻将桌上:“我马上就回来,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哦。” 阿诺和于子辉举着手里的翡翠白玉麻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阿铛转身就跑,带起的清风拂过,几张欠条被吹落到地上。 于子辉弯腰捡起,仔细看着上面的字:欠蓝丸诺三枚养伤灵药。 画押,落款,月龙铛。 他回过神,叹气:“阿铛演的好像,我差点就信了呢。” 阿诺手中的麻将啪啦掉在桌面上:“这死丫头,你赶紧把欠条收好,别轻饶了她!” 阿铛一阵风跑到月龙山所在的宫殿里,可是月龙山也不知道任逍去了哪里。 新晋姐夫贺城倒是非常客气,详细解释道:这次去人间取木石的任务是三清天尊一手安排。因为怕魔界的人得到消息,所以全程保密。 阿铛站在凤停宫后山顶上最高处,向远处眺望。 南屿仙土由连绵不绝的大片南屿山脉连接而成,数万万修仙之人吸附仙山灵力依山而居。每段南屿山脉,都环抱着蓝色大海,每片广袤无垠的海域内,滋长多片陆地。 每片陆地上住着凡人,又分裂成数十个国家。 这还仅仅是南屿仙山的辖地而已,若算上其他的仙土,大大小小国家至少数千个。 要找任逍,无异于大海捞针。 灵风吹动阿铛的摩诃铃,摩诃铃受到感应,发出冰蓝亮光,又骤然响动。 是任逍有事吗?他到底在哪里? 阿铛御剑,一跃而起,往仙山脚下大海飞去。 分卷阅读104 大海浩瀚,她宛如流光在碧波上掠过,引得一阵海鸟惊颤飞起,抖落漫天绒羽。 阿铛在海上流浪奔波数天,终于发现只有她朝某个方向飞的时候,摩诃铃才有感应。 这是一种暗示吗? 摩诃铃是一种灵力浑厚的法器,没道理会无缘无故发出蓝光铃音。 任逍不会送她无用的东西。阿铛坚信这一点,顺着摩诃铃指引的方向飞去。 摩诃铃指引她,落到乌孙国国都奈叶。 此时皓月当空,华灯初上,奈叶城中央的夜市集里挂起红彤彤胖果子一样的灯笼。 小贩子的叫卖声、路人的讨价还价声、亲朋好友的寒暄声此起彼伏。 阿铛穿越到盘古世界已有数月光景,起居饮食基本已变成仙人的习惯。 突然来到这烟火集市里,重归故里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奈叶人民可能尤其爱好点心,阿铛发现市集里最多的就是点心铺。 一块块米团用各种花瓣颜色晕染,揉制、压模、雕刻出各种形状,然后放在一格格食盒里招摇过市,刺激人们的视线和味蕾。 阿铛虽然现在已经吃不了这些东西,但被勾起馋虫。她手指虚虚摸过这些可爱的糕点,大口闻着空气中食物浓腻稠香的气味。 “有刺客!” 忽然街上传来一阵惊呼。 阿铛脚下摩诃铃陡然大震,发出只有阿铛才能听到的密响。 一辆马车像是受了惊,高高撩起前蹄亢鸣一声,惊嘶着往前跃去。 银光闪过,车夫从马车上滚落。一道黑影一跃而上,马车骤然间换了车夫。 在急促的马蹄声中,马车越过人群不管不顾得往前疾驰。 一路上人群尖叫着往周围逃串,躲避不及的路人受到踩伤,拉伤,摔伤,不计其数。 阿铛面前的糕点铺老板长叹一声:“乱世啊,人命不值钱!” 有人问:“老板,这马车上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谁知道呢?看那马车的装饰像是宫中的。哎,左右不过是达官贵人的把戏,我们小老百姓,管好自己的嘴就行。客管,来两斤酥饼?” 摩诃铃大响,会不会跟这变故有关? 阿铛靠着夜色的遮掩,跟着马车追出奈叶城外。 很快,她发现有数名武装打扮的男子骑着风驰电掣的骏马,迅速跟上,对这马车紧追不舍。 驾着马车的黑衣男子察觉到追兵,疯狂飞舞着鞭子驾车往山道上跑去。可是现在是晚上,本来就崎岖不平的山道更是晦暗不明。 此时驾马车往山上跑,简直是找死。 但黑衣男子却瞎了眼似的得往山路上跑。 山路越发狭窄,根本无法承受这辆精致小马车经过,终于跑到一处悬崖边变成断头路,黑衣男子用尽全力挥起一鞭,往马屁股上拍去! 马受惊往前一跃,高高抬起前蹄跃入山涧。 黑衣男子抓准时机,往边上一跳,落到地面后飞快得滚走,淹没于灌木丛间。 马车凌空飞起,发出高亢的嘶啼,马车里滚出一位中年奶娘和一位五六岁的男童,尖叫着往山谷里坠去。 原来这黑衣人早就打着车毁人亡的算计! 阿铛在半空中大惊。她催动灵根,指尖涌出灵力在空中铺开一张大网,将男童和奶娘稳稳托住。 阿铛落到山谷地面,大网托着两个人,也缓缓降落地面。 奶娘已经吓晕,男童惊得哇哇大哭。 这山涧足有数百米深,月色在山木的重重遮掩之下无法到达底部,四周几乎没有光亮。 若是惊动了什么夜间觅食的猛兽,这孩子还是没命。 阿铛捡起一些干柴,手中取焰,速度极快得燃起一个小火堆。 火光明灭,孩子努力压抑自己的惊恐,在一旁呜咽不已。她抱过男童柔声安抚:“小朋友,不要哭啦。姐姐来保护你了。” 孩子在她怀里抽抽噎噎,过了半晌才停止哭泣。 第一次救到别人,而且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幼童,阿铛内心成就感爆棚。她仔细端详这孩子,头戴精致的紫金小冠,身穿绫罗金丝短袍,才六七岁的年纪,却束着金扣白玉带。 腰金衣紫,非富即贵。 孩子哭了一会,后退一步对阿铛长长稽首,用奶音清晰得说:“多谢姐姐救命之恩,请受肖朗一拜。” 举手投足,循规蹈矩。 阿铛扶起他,只见这孩子水汪汪的大眼满眶的泪,在火光下微微泛着金光。嘴唇丰润,红红得鼓着。真是粉雕玉琢本琢,唇红齿白本白。 她捏捏他的脸:“肖朗真可爱。” 肖朗乖乖在阿铛旁边坐下:“姐姐,肖朗饿了。” 小肚子配合得咕咕叫起来。 阿铛无奈:“可是姐姐现在不能走开找食物,等天亮了我们再走好不好?” 肖朗乖巧点头,靠在阿铛边上睡着了,他 分卷阅读105 似乎有些容易受惊,紧紧得攥住阿铛衣袖。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西沉,山谷另外一边入口处传来悉悉索索踩着枯枝败叶的声音。 阿铛惊得汗毛都竖起,此时她已将篝火点得很旺,按理不会有野兽靠近才对。 不过,就算有野兽也不怕,阿铛想。 我可是灵力八级的人,这个世界里,灵力八级的人比专业八级还稀缺。说是横扫这片乌孙国也不为过,是这国土上不可撼动的恶势力。称王称霸,只不过是看她心情的事。 她镇定下来,看见前方树林里,有人用雪白银亮的长剑分开灌木和树枝桠,小心翼翼得踩到空地上。 来了数位武夫打扮的男子。 为首一位高壮少年,在火光映印之下,却能看出稚气未脱,顶多也就十四五岁的光景。 他见了阿铛,黑色的眸子陡然缩小,心中的讶异足以用排山倒海来形容。 眼前这位少女,清丽秀美无法言表,半夜出现在荒山野岭已经是诡异至极,现在怀中还抱着他的小主子。 他眼睁睁看着小主子从马车里跌落悬崖,可是却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少女怀中。 这少女会是山精野怪吗? 若她是,那是敌是友? 少年额头陡然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细汗。 后面的侍卫见了阿铛,刷的拔出长剑,却叫领头的少年阻止住。 少年拱手毕恭毕敬问道:“敢问姑娘何方人士,为何手中抱着我家的小主人?” 阿铛见到这位少年却觉得十分眼熟,但搜肠刮肚也记不起来哪里见过。 最大的可能,还是少年长着一张悲催的大众脸吧? 脸盲就是这么不自信。 阿铛:“我是游历世间的剑仙,路过此地,恰巧你们小主人掉下来被我救了。” 阿铛抬头,眼神充满怀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确实是这孩子的侍卫,而不是刺客?” 那少年走到一旁昏睡的奶娘边上踢了踢。 奶娘悠悠醒转,认出少年,嚎啕大哭道:“陆侍卫,我们小王爷不见了!” 少年呲一声:“太糊涂了,你瞧瞧那里。” 奶娘揉揉眼睛,瞧见少女怀里的肖朗,又揉揉眼睛看清少女:“这是山精娘娘吗?” 阿铛见奶娘都认识这侍卫,那必然不是人贩子设的圈套。她爽朗得将小肖朗抱起,递给那少年:“那我走了,好生看着他,别再出差错啦!” 说完,撩起裙摆,扬长而去。 那少年抱着肖朗,本来想说:“剑仙姑娘,您往后有事可以到肃王府来找我们。” 后来一想,肃王府这关系,举国上下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又有什么好攀附的呢? 他叹口气,眼睁睁看阿铛走了。 第 42 章 阿铛又在人间游历过许多国家。 比如说保持着史前生活习惯还没有文字的布其国;比如说木头机器干活,燃料是简单灵石的莫老国;比如说专门养殖各种各样灵草灵兽的安哒国;甚至跟妖界通婚,人种诡异的异形国。 接触过各种皮肤的百姓,各种语言的社群。 热热闹闹的人世间,真的还满令人流连忘返的。 可大半年了,摩诃铃动都没动,再没响过。 阿铛怕阿山姐姐担心,就回了一趟凤停宫报平安。 照理,她已经有大半年不在凤停宫,她的几位师兄妹们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南屿。 他们每个人,见到她都会生出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吧。 阿铛对此非常自信。 越发靠近凤停宫,阿铛居然生出一些近乡情怯的情绪。 阿诺恐怕早就不坐轮椅了吧,见到她会不会哭? 泽沐师兄已经不难过了吧,是不是依然清风霁月,所到之处无不尖叫昏厥? 于子辉还是那么吊儿郎当不着调吧? 好想他们。 门里依然传来推牌九哗啦啦的声响。 “八筒!” 是阿诺激动的声音。 这都大半年了,他们还在玩牌九!你们真退休养老了吗? 阿铛砰得推开门,只见坐在轮椅上的阿诺,周身萦绕的仙气已经稀薄,赌徒一般脸色苍白。她神态恹恹得抬头,见是她,视线又飞快得落到牌桌上。 阿诺腿伤还没好? 阿铛怀着满肚子的疑问,上去拍拍阿诺的肩膀:“这么久不见,怎么看到我也不高兴?” 阿诺:“好久?一天不见,朋友你还好吗?” 呃? 阿铛:“我明明大半年没见你啊!” 于子辉笑出声:“我说呢,一大早没见到你,原来是去人间玩了?” 他大喝一声:“啊,碰!不要动,这是我的!——阿铛,不要告诉我,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常识你都不知道。” 分卷阅读106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阿铛默念这话,蓦然想起任逍说的:长则一月,短则百天,我就回来。 他说最长一百天,那相当于人间一百年啊。 什么任务,居然要执行那么久? 阿铛脑中灵光一现,倒吸一口气,杏眼睁得滚圆:任逍,会不会是投胎去的? 所以,他也不确定要在人间活多久。 临行前,他给她的摩诃铃,大有深意! 摩诃铃…… 阿铛脑海里,突然划过一张熟悉的脸:那面熟的少年侍卫,长得极像任逍的助手陆将军。 阿铛送月龙铛出嫁的时候,陆将军随行了一路。 两人虽然没有多交谈,但此时回想起来,却再确定不过。 摩诃铃,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找到那位幼童肖朗。 那位侍卫,不会无缘无故长得像陆将军! 所以,那小肖朗,会不会就算是在人间投胎的任逍? 她这么猜测应该不算太异想天开吧? 阿铛外表平静,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任逍为什么要投胎到人世间? 肖朗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遇到有人要杀他? 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确认! 阿铛身形一动,飞奔而出。 阿诺:“欸,啧啧,又跑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冲动。” 于子辉一拍脑袋:“她欠我们的赌债还没还呢!” 上次来到乌孙国,是跟着摩诃铃导航去的。 现在摩诃铃没在导航状态,要完全得回忆起路线真有点难。 阿铛在空中漫游了两三天,才终于降落在乌孙国奈叶城。 此时奈叶城在半夜三更,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偌大个奈叶城,方圆十几里,数百万人口,要找到肖朗,谈何容易? 咫尺天涯,说的就是她这种状况吧。 阿铛坐在城墙的黑琉璃屋顶上,鸟瞰这片广袤的都城。 此时都城浓黑一片,跟他的子民一起在甜梦乡中酣眠。 突然,摩诃铃打破万籁俱寂,发出冰蓝冷光,又剧烈颤抖起来! 会不会,又是任逍要出事的预警? 阿铛站起身,用目光仔细搜索脚下这片都城的夜景。 奈叶城依然静谧,偶尔传来狗吠声,又隐隐融化在黑漆漆的夜空里。 西北方忽然传来微弱的尖叫声! 叫声刺破夜空,阿铛御剑往西北方飞去,近了一些,才发现似乎有火光在楼间跳跃。 奈叶城的房屋多是木头制成,火星一点就着,风一吹火势陡然变大,仿佛是一头红热的狮子在楼下疯狂得张开大嘴,要将一间两层的楼阁吞噬殆尽。 浓烟滚滚。 有人在二楼高声呼救。 此时一楼的柱子已经被火舌舔得通红,发出炽热的红光,烈火未及之处也已一团焦黑,发出嘎啦嘎啦将要倒塌的声音。 无数人在楼下用大桶往火上浇水。 可是火势太大,根本无力回天。 火光中,有人冲破重重阻碍,一跃而起要跳到屋里去,却受不住浓酽的烟灰,倒在边廊上。 阿铛本想用灵根盖住这冲天火焰,心中蓦然想起南屿尊主贺城对她说的话。 他说,任逍此次的任务不能被魔界的人察觉,所以要秘密行之。 既然这样,阿铛也要低调,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灵力。 就在这两念之间,火势又爆燃,一楼的横梁已被烧焦,发出格拉巨响,木楼歪斜摇摇欲坠。 阿铛冲到背面,逾起灵光冲入屋内。 屋内犹如蒸笼一般,烈火带来的毒气弥漫,摩诃铃的蓝光在这焦红环境中尤其惹眼,丁玲丁玲之声不绝于耳。 就怕来不及了。 阿铛手掌翻飞,大股灵力翻涌而出,将入目所及之处的红色火焰完全覆盖住。 灵力冰冷,须臾过后,火焰就不再跳动。 看来一楼是火势的起点,一楼不再燃烧,四周灼热的温度下降了一些。 阿铛带着惊鸿剑冲破一楼地板,惊鸿剑蕴含的红光在在屋内飞速旋转,红光所到之处被搅碎为齑粉。最后,红光冲破屋顶,屋顶、墙壁伴随着炙热的爆裂声四下飞去,木块、琉璃渣子、石块在浓烟中散落一地。 露出外面深蓝色的静谧夜空。 清风袭来,浓烟消散,屋内空气清新许多。 阿铛灵力充盈,举目在二楼地板上飞速得搜索辨认,一具稍小的身影跃入眼帘。 阿铛扶起那身影,她看到一张黑漆漆的小脸,依然头戴紫金冠,身穿白玉带。 相比上次见到的六七岁岁孩子,阿铛手中这位身形已然大了许多,约莫有十一二岁光景。 而他边上,躺着神似陆将军的侍卫长。 摩诃铃,又带她找到肖朗。 分卷阅读107 清风吹到侍卫长的脸上,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好,最先醒过来。 但陆侍卫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否则怎么会见到如此吊诡的画面? 屋顶和部分墙壁已经全然消失,空气灼热到难以呼吸。 家具地板焦黑一片,四周根本不像是人能存活的空间。 但眼前却蹲着一位星光萦绕的美丽仙女,那仙女在月色下仔细摩挲着小王爷的脸。 那剪水秋瞳,光华流转,专心致志得仿佛是在辨认一块失而复得的宝物。 陆侍卫重重咳了一声,他在昏迷期间吸入大量烟灰,此刻胸肺灼痛不堪。 小仙女转过头,带着讶异的表情看向他。 这张脸跟陆侍卫记忆里的某张脸重叠,陆侍卫认出来,又呆住了。 “剑仙姑娘……” 陆侍卫又猛烈咳嗽。 阿铛忙将肖朗放到陆侍卫怀中:“小朋友交给你,有人来了。过两日我再来找你。” 说完,就化为红光消失在侍卫长面前。 陆侍卫活到十八岁,从未那么期待过一位姑娘的到访。 可那剑仙姑娘似乎是忘了她说过的话,说两天,就该是两天啊。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她还是没来找他。 小王爷可能吸入太多烟灰,依旧昏迷不醒,找了多少大夫都是束手无策。 陆侍卫把最后一丝希望全落在那剑仙姑娘的身上,日日盼着她的芳踪倩影。 而陆侍卫此时心心念念的阿铛,此刻正跑到隔壁安哒国取灵药。 她不敢轻易回南屿拿药,仙途遥远,就怕肖朗小命撑不住。 等她从安哒国连哄带偷把专治烈火熏伤的灵药取回来,发现奈叶城正流传着一个传说。 如果奈叶城有热搜的话,这瓜已经爆了。 传说中,肖朗小王爷确实是真龙天子,所以屡次死里逃生。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上天派了一位仙女下凡,亲自来保护这位小王爷。 比假谣言更可怕的是真谣言。热搜上最爆的往往都是真瓜好吗? 阿铛听到瑟瑟发抖。 不知道这些谣言有没有惊动魔道的耳目,但确实让肖朗的仇人越发寝食难安。 可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波,整个肃王府固若金汤,水泼不进,那帮仇人只能日夜求神拜佛,拜托老天爷自己将肖朗收走。 阿铛站在肃王府前,低调得穿一身灰色棉服,生怕别人发现她就是仙女本仙。 她非常敬业得挎着一个竹篮子,入戏很深的用弗兰话说:“大锅,鹅要找鹅的表锅,陆系为。” 门卫也是陆侍卫精挑细选的忠厚老实人,他慎之又慎得确认了阿铛的意思后,才通报到陆侍卫处。 陆侍卫是先帝指派给肖朗的贴身侍卫,又屡次救驾有功,在肃王府里的地位相当于是代行一把手功能的二把手。怎么会有这样一位从乡下来的穷亲戚? 但这穷亲戚长得美,门卫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思将此事报给陆侍卫。 冒充陆侍卫亲戚的人还真没有,因为整个奈叶城都知道陆侍卫是孤儿,孤到天煞孤星的那种孤。谁敢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侍卫非常睿智得见了月龙铛。 他认出弗兰版本的仙女,泪水盈眶,腿软到差点跪下:“仙女姑娘,求您快救救小王爷。” 您说是两天,这可迟到了五天了!您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啊? 阿铛正儿八经:“表锅,不必多礼。” 陆表哥吸吸鼻子:“欸,欸。” 一位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阖目安安静静得在床上躺着。 他脸上的污渍擦干净后,已显出俊挺少年的轮廓。 阿铛将带来的仙草剁碎冲水,扶着肖朗坐起,一勺一勺喂他喝下。 一边喂,一边问陆侍卫:“为何总有人想要你们家少爷的命?” 陆侍卫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向阿铛禀报。 肖朗父亲是前朝太宗皇帝,也是乌孙国的开国君主。他弟弟肖圭跟着他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立国后,拜为兵马大将军。 有次太宗皇帝在前线御驾亲征时受了重伤,而那时唯一的儿子肖朗还在襁褓之中。太宗性命一度垂危,就传手谕立肖圭为储君。 可谁知太宗皇帝后来身体痊愈,皇帝金口玉言,储君之位却轻易换不得了。 肖圭为人耿直、性情豁达,又与太宗皇帝兄弟情深,太宗皇帝非常信得过他,再加上帝国四周战火延年,也确实需要一位能征善战的皇帝。太宗跟肖圭约好,等肖圭上台后,依然立肖朗为储君,让肖家的皇位在堂兄弟之间传。 六年前太宗驾崩后,肖圭依诏即位为神宗,随即就立肖朗为肃王。没过多久,又祭拜天地昭告天下成为太子。一切看似有条不紊,顺理成章。 可皇家 分卷阅读108 亲情单薄,帝王心术又恩威难测。 几年后,朝中重臣敏感得发现,神宗在正式场合极少称呼肖朗为太子,取而代之的是肃王。肃王肖朗幼年受过几次惊吓,身体羸弱,到后来索性连重大国家活动也再不参与。 大家慢慢就明白神宗的真正心意。 也是嘛,自己十个八个儿子都长得跟大白胖萝卜似的,比个病秧子不香吗? 自私自利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神宗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名正言顺得拿回太子之位。而整个帝国都在他手中,一点都不缺人帮他实现梦想。肃王肖朗,明里暗里数次命悬一线,几乎死于非命。 好在肃王的太宗父亲,毕竟还是给他留了一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这些年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蛰伏着,随时准备着保护小王爷的性命。 陆侍卫这些年来韬光养晦,谨遵太宗遗诏。避开所有锋芒,将一个漂亮小伙子养的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几次三番,还是差点让人得手。 阿铛听了以后,心中叹气。 任逍这家伙,就算在人间的路也是及其难走呢。 阿铛伸手感受肖朗的气息,仙草毕竟比人间的草药要有效得多,才过了十数分钟,肖朗的气息就慢慢温热有力起来,白纸似的脸颊,肉眼可见得泛起红晕。 这些天,可真是累着阿铛了。 阿铛见肖朗已有起色,疲惫得站起,叮嘱道:“陆侍卫,劳你叫人看着,回头有动静叫我。我去歇息一会儿。” 陆侍卫早命人为她收拾好旁边的小客间,直接通到肖朗的寝宫。若有什么动静,仙女姑娘也随时能照应得到。 阿铛趴在褥子上睡得天昏地暗。直至第二天,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有冰凉的东西滴到她脸上。 下雨了?她微微睁开清波明目,赫然发现一位小正太往她脸上滴滴答答弹茶水。 有些茶水黏糊糊得已经流到她耳朵眼儿去了。 小正太眉目如画,一双眼尾上翘的大眼,仔细辨认,就能看出金棕色瞳孔闪着的细碎金光,跟任逍相似了七八成。 此刻他正抱怨:“姐姐,你太能睡了,我可等了你大半个时辰了。” 第 43 章 阿铛抬头,几滴茶水滚到她脖子里 阿铛咬牙,这孩子多损呐,没爹没娘可能被惯怀了。 作为前下属和女友预备役,她有义务代替他爹娘教养他。 她阿铛,这次也玩一回养成系! 在外面站着的侍女听到动静,端着水盆衣服上来伺候阿铛洗漱。 陆侍卫已在外面议事厅中等了一上午,脚下的青石地都快被他走出包浆。 这仙女可真能睡啊。他琢磨,不知道仙女是什么作息,要是一不小心睡上一百年可怎么办?他的计划不是歇菜了嘛? 他的计划其实也特别简单,就是想聘请仙女成为肖朗的特级保姆兼保镖。 他坐在木椅上,指节不停得在扶手上跳动: 待会儿勿论仙女提什么条件,咱咬咬牙都得接受!这么多年忍辱偷生,莫说以后的宏图大业,就连小主人的性命也是日夜垂危。这仙女如果要一半的国土江山,那咱也先答应她! 他这么胡思乱想着,只见他的小主子兴高采烈得扯着仙女的腰带走出来:“陆侍卫,我把姐姐弄醒了。” 陆侍卫哎哟一下跺脚叫苦:小祖宗您恭敬点行不行? 阿铛用广袖掩住自己的口鼻大大打了个哈欠,人间的衣服设计得真不方便,打起架来战斗力起码下降三成啊。 哈欠没打完,扑通一声,陆侍卫跪倒在阿铛面前。 阿铛瞬间清醒,她听见陆侍卫一字一句得恳请她照顾肖朗,直到他长大。 听他的意思,就算出卖他的灵魂,陆侍卫也愿意。 肖朗抱着阿铛的细腰,将头埋在阿铛的小肚皮上滚了滚,抬头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她。 阿铛说:“好,我答应你,但是整个教养规划得按我的来。” 阿铛、陆侍卫和肖朗三人,乔装打扮,离开奈叶都城。 虽然奈叶都城繁华便捷,但对肖朗而言太危险了。日防夜防,不如一走了之,毕竟紧张的家庭氛围也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 他们找了一处离奈叶城有数十公里远的村庄里住下。 那座小村庄依山伴水,民风淳朴。 阿铛选的房子青瓦白墙,门前有一条清溪流过,前院种着开满粉白梨花的果树,后头又有几亩绿油油的麦田。 那房子有两层,中间也有一处木楼梯,跟任逍第一次亲吻阿铛时的木楼梯极为相似。 阿铛就一眼相中这套房子。 肖朗却有些不适应新换的居所。 虽然阿铛帮他铺设的褥子很厚实,鹅绒被子也舒适柔软,他还是将嘴唇抿出青白色,带着僵硬和紧张 分卷阅读109 的表情躺了上来。 他早已除去华衣美服,金石玉佩。只穿着普通农民的麻布中衣,躺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得问道:“姐姐,你能跟我一起睡吗?” 老实说,十一岁的正太也不算小了。 有些发育得早的,嘴唇上都长出密密的绒毛。 阿铛又不是童养媳,当然不能陪着一起睡。 阿铛体恤他从小腥风血雨,胆子比别人小一些,就拍着他被子安抚:“姐姐就住在肖朗隔壁呢,肖朗半夜若有什么事,叫一声姐姐就行。” 肖朗抓住阿铛的手,轻轻说道:“那姐姐等我睡着了再走。” 阿铛帮他掖了掖被角,轻轻嗯了一声。 一路舟车劳顿,肖朗委实累了,悠悠叹口气,没两分钟就阖眼睡着。 半夜,阿铛果然被肖朗的尖叫声唤醒。 阿铛刚刚推开他的门,肖朗就从床上跳下来,跳到她的怀里。肖朗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脸闷在她的胸口,怎么说也不抬起来,似乎还在抽噎着,未从噩梦长中彻底清醒。 阿铛安抚许久,好说歹说肖朗才答应上床继续睡。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阿铛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请这位惊慌失措的小朋友自重。 自己选的男朋友,殚精竭虑得哄着,也要把他养大。 好在肖朗到底是任逍铁血战士的灵魂,折腾几个晚上就适应了新环境,没再闹腾。 只在数月以后,夜里还偶尔闹腾过几次。 不过,到底是真怕,还仅仅是为了在阿铛怀里滚一滚,那就不得而知了。 冬去春来,正是春种时节。 一天清晨,阿铛将小锄头扔给肖朗:“来,给姐姐锄草。” 肖朗嘟嘴:“好累!” 阿铛:“不锄草怎么种庄稼?不种庄稼以后怎么养姐姐?” 肖朗:“陆侍卫有钱。” 阿铛:“那我以后都跟着陆侍卫玩好不好?” 肖朗咔咔咔开始锄草:“姐姐,你看我这样锄行吗?” 陆侍卫:“……” 工具人陆侍卫私底下心疼肖朗:“阿铛姑娘,稼穑之事太过辛劳,不如让我代替小王爷来劳作吧?” 阿铛:“肖朗身体羸弱,种地既能锻炼体魄,又能让他明白民生之多艰,这是多好的教育方式啊。你别打岔。” 春日晴朗,肖朗在日头底下挥汗如雨,头上扎着小布巾,小脸晒得黝黑。 阿铛在一边:肖朗好棒,肖朗好有男子汉气概哦! 肖朗擦擦汗,嘿嘿一笑,锄头挥得更起劲了。 陆侍卫:……仙女你不知道,村里有传闻说你是后妈。 清闲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秋收季节,黄灿灿的麦子背出去,被磨成白幼幼的面背回来。 阿铛和上面,拌了葱花,烙几个金黄的油饼,在每个人前的盘子搁上两个。 肖朗坐在餐桌边上早已食指大动,他不顾烫嘴,下狠心吃了两大口。 果然,焦香薄脆,不愧是他种出来的饼。 他忍不住将油饼全吞到肚子里,眼尾却瞥见阿铛面前空空如也连盘子都没摆上一个。不免抬头惊讶道:“姐姐,你不吃吗?” 此时的肖朗,个子忽然串高,身穿粗布短打,皮肤麦黄,五官愈发棱角分明,布衫下的肌肉纠结,活脱脱一位俊挺少年。 阿铛看着他笑着摇头,伸手用手巾抹去他嘴角的饼屑。 肖朗蹙眉:“那一定是我种的麦子不好吃。” 阿铛就掰一点点放进嘴里,做出美食节目里的浮夸表情:“嗯~ o(* ̄▽ ̄*)o!好好吃啊!肖朗好棒哦!” 她又掰下一大半放到肖朗唇边。 肖朗满意得眉开眼笑,就着阿铛的手一口一口全吃完了,跟之前在肃王府里当小王爷挑食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仙女姑娘是位戏精吧。 陆侍卫一口口咬着饼,把满到喉咙口的槽也一口口全咽到肚子里。 不但是戏精,两人眉来眼去的,她分明还是奸妃的头号种子选手。 而他的小主子,小小年纪就已在色令智昏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山间天黑得早,阿铛教肖朗打坐调息之法。 肖朗凡人身躯,丹田里空空如也没有灵根,但打坐调息也有助于气血通畅,强健体魄。如果心思澄明,就能层层入定,最后甚至能解脱终证大道。佛陀说五道中几乎只有人能成佛,也是因为人没有灵根可用的缘故。 所以一件事情是好是坏,确实难下定论。 但这些都是闲聊的话。 肖朗有慧根很容易入定,喜欢上这打坐调息之道。山中岁月轻快,很容易过得,一眨眼,肖朗已经十二岁了。 有一天肖朗从私塾回来,气鼓鼓得摔书包。 小朋友不高兴其实是大事,要好好做 分卷阅读110 心理辅导,以免埋下病根日后婚姻不幸。 阿铛:“肖朗,为什么不高兴啊?” 肖朗:“今天私塾师父跟他老婆打架了!” 阿铛给他倒一杯水:哎呀,怎么在孩子面前打架?情绪这么不容易控制吗? 肖朗喝口水,继续说道:“师娘每天帮我们烧水。今天师父要水的时候水还没开,师父就生气了,将炉水踢翻。” “啊!”这么暴躁。 肖朗:“师父还说,师娘管个孩子也管不好,晚上孩子就知道哭,总害他睡不好。白天没精神教学。师父还说师娘就知道使银子不会赚银子,是没用的蛀虫。” “然后呢?” “然后师娘就上来把师父的脸抓花了。” 阿铛拍手笑道:“干得漂亮!” 肖朗也跟着阿铛笑了两声,气平了一些:“师父打不过师娘,就说师娘败坏门风,要再娶一个小老婆,另外过日子去。我师娘就哭了。我学也上不成,就回来啦。” 阿铛摸摸肖朗的头:“你师父可真讨厌。” 肖朗:“姐姐,你不觉得我师娘太凶了吗?这样凶的老婆,我也不想要。” 阿铛点点他的小鼻子:“年纪轻轻有想法。那你要什么样的老婆?” 肖朗坐到阿铛怀里,在她颈窝滚了滚:“我想要姐姐做我老婆。” 阿铛:“如果姐姐辛辛苦苦生孩子养孩子,你还不体谅我,姐姐也会变凶巴巴的。” 肖朗:“我不会让姐姐那么辛苦。” 阿铛:“姐姐若是每天做很多家务,你还嫌弃我不赚钱,姐姐还是会变凶的。” 肖朗:“阿朗跟姐姐一起做家务。” 阿铛:“你若是动不动要娶小老婆,姐姐也会生气抓你的脸。” 肖朗猛不丁亲一下阿铛的脸颊,飞快得逃开说:“我这辈子只要姐姐一个。” 阿铛抬眸,来到乡下的一年来,肖朗的个头猛往上窜,身形健壮有力。小麦色的俊脸此刻飞着红晕,金棕色眸子害羞却倔强得望向她。 但即便这脸神似任逍,阿铛却还是无法完全将他等同于任逍。 听了这童言童语,她抿嘴笑道:“若肖朗以后做了九五之尊,怎么只娶一个?你愿意,你的大臣不愿意。” 肖朗:“谁不愿意,我就让谁滚蛋。” 阿铛:“你总不能让满朝文武滚蛋。” 肖朗:“那我就改律法,不但我不准娶小老婆,大家都不准娶小老婆。这样他们就烦的没时间找我的麻烦啦。” 小伙子年纪轻轻就黑了心肝,有前途。 肖朗:“若我以后有办法,第一条颁布的律法一定是不准娶小的。姐姐,这样你可放心?” 阿铛点点头,笑道:“我放心。肖朗肯对天下女子心怀怜悯,又有德行又有才干。姐姐很欣慰。” 肖朗的师娘绝没想到,自己这一抓,居然改变了乌孙国后世所有男子的命运,称得上是千古一抓。 私塾师父夫妻打架后,阿铛又重新给肖朗在乡里找了一所大书院去上学。 肖朗在书院里住着,农忙的时候才回来。 阿铛没有肖朗的琐事忙着,闲来无事常去隔壁布达国闲逛。 在盘古世界中,灵花仙草只有在灵力充足的仙域里才能养的活,灵力愈加充沛的地方,仙草长养得愈发容易。修仙人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唯独对仙草却是真刚需。 而仙草制成的灵丹,更是修仙社会中的硬通货。 在人间的土地上,灵力微薄到几乎没有,所以大部分仙草都养不活。 没想到布达国却是一个大大的意外,在那里,有人培育出一些能在人间存活的仙草种类。这些仙草,就像海绵一样日以继夜,孜孜不倦得吸附泥土中、空气中、日月辉华中及其微弱的灵力。 灵力虽少,但总比没有要强得多。 阿铛购入一些这样的仙草,耐心学习种植方法,就在家中培育。 第 44 章 又过了一年,到了农忙时节,肖朗回家撂下行李,刚喝口水就往田地里跑。陆侍卫在地里挥汗如雨,收割麦子,肖朗二话不说也撸起袖子就上。 阿铛靠在窗边,听飞鸟婉转娇啼,品一口溪水清茗,看男人们卖命为她干活。所谓世间岁月静好,最安宁不过如是。 肖朗才十三岁,却已经比阿铛高一头,皮肤在书院里好容易养白了,一天下来又被太阳晒得通红。 晚间在溪水里洗过澡,肖朗在饭桌前坐下。 阿铛为他们俩准备了白馒头,青椒肉丝、炖排骨、红烧溪鱼、清炒雪里蕻等。他们干活干的多,所以喜欢吃一些口味重的菜。 肖朗渐渐懂事,私下里问过陆侍卫:阿铛为什么几乎不吃饭?这么多年一张脸丝毫没有变化? 陆侍卫叹口气,弦外有音得说:要不怎么说她是神仙呢。能跟神仙生 分卷阅读111 活在一起,说明肖朗命数不凡,但多的就别想了。 以免触犯天条。 陆侍卫这句话意有所指,分明是瞧出小主人看阿铛的眼神,浓郁得超出正常情感。 原本请小仙女当保姆保镖就很难为情了,现在还要打她美色的主意。 这话是怎么说的?昏君都不敢这么有想象力。 但情这一字,本来就因为宿世姻缘。 再说又是青春期荷尔蒙萌动的时候,靠压抑怎么压抑得住? 阿铛怕热,晚间就在二楼露台上睡。在人间她是最强者,横行霸道惯了,胆子变得极大,披一件薄薄中衣就在星空下睡大觉。 她露着粉藕似的手臂,手中大蒲扇已掉到凉塌底下,秀目阖着,浓睫微动,朱唇轻抿,在月光下隐隐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莹光。 肖朗怕她被蚊虫叮咬,睡到半夜起来去查看她那边的蚊香是否已经燃完。 结果就叫他瞧见星空下,美人酣睡的景致。 等肖朗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坐在她塌沿,他的指尖轻轻摩挲她柔软的朱唇,她鼻息温热,落在他的指尖,一停一落得,牵动肖朗的心跳。 他烫到似的往回缩。 阿铛动了动,轻轻喊一句:尊主。 肖朗没听清,见她没醒,大着胆子低头想要一亲芳泽。 阿铛哼哼,觉察到周围空气的异样,她睁开双眼,发现肖朗坐在凉塌边上,弯着腰。似是被她惊着了,整个身体僵硬着。 阿铛见是他,就松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娇声娇气得抱怨:“怎么啦?怎么吵醒姐姐的美容觉?” 肖朗面不改色:“书院的老师布置一个作业,我想不通,想请教姐姐。” 阿铛哀嚎:“肖朗,明天再问不好吗?姐姐困着呢。” 肖朗伸手将她拉起,阿铛支持撑不住,就在他颈窝里靠着。肖朗绝没想到他的大胆带来这样的福利,将她一头秀发撩过一边,让她靠的更安稳一些。 阿铛闭着眼:“说。” 丝丝香甜之气钻入肖朗鼻尖,他心跳如鼓,好容易定神,问道:“老师问:如今我们乌孙国对内重农抑商,对外穷兵黩武,我们应该怎么看?” 阿铛闭眼,脑子转半天才转过来:“穷兵黩武是不好的,但偃武修文也是不好的,毕竟乌孙国水土肥沃,是外敌眼中的一口大肥肉。” 肖朗低头贴着她的鬓角问道:“那姐姐说该怎么好?” 阿铛全然不知,轻声呢喃道:“姐姐没专研过政治经济,不敢说,怕耽误你。” 肖朗:“就想听姐姐随便说什么也好。” 阿铛:“姐姐听说,如果一个国家经济太过活跃而兵马孱弱,就会成为狼群眼中的肥羊。姐姐又听说,若一个国家兵强马壮但经济不发达,百姓苦不堪言也会后继无力。” “如果一个国家,国君和贵族只顾自己的利益,只准发展农业而不发展商业,物资不能更有效率的调配。但如果只顾发展商业,就会令人只记得追逐利益而忘记道德礼仪。所以要均衡,不能懈怠……” 阿铛痛苦得哼了哼,在肖朗的颈窝里找个更舒服的姿势:“肖朗啊,姐姐真的很困。反正你也不是明天就登基,我们明天再商量好不好?” 肖朗轻声,耳语:“那我若登基了,姐姐还会陪着我吗?” 阿铛:“嗯,陪着你。” 肖朗:“一辈子吗?” 阿铛:“嗯,一辈子。” 肖朗亲亲她的鬓角,放她睡下,又替她盖上薄毯。 心中要多满足有多满足,要多踏实有多踏实。 第二天阿铛清醒过来,将肖朗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陆侍卫。 陆侍卫被这深邃的政治问题难住。 他们商量半天得出结论:若继续由着任逍在这山窝里耗着,性命是无虞,前途却可能毁了。 再省不能省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孟母都会三迁,更何况是为了未来的一国之君? 陆侍卫搜肠刮肚得为肖朗找合适的学区房。 终于叫他想起来肖朗父亲太宗皇帝,有一好友隐居在共工山。 太宗皇帝的这位好友徐小眉,是原国子监的祭酒。 人们说天下才有八斗,徐小眉占了六斗半。 另外一斗半没有算给他,是怕他骄傲。 可徐小眉占了六斗半就足够他骄傲啦,整天看这个不顺眼,瞧那个不对劲,仿佛能将乌孙国的未来看透到一百年后去。 太宗把帝位传给神宗的时候,他就极力反对,指着太宗鼻子骂:你家江山迟早让你给作死。然后拍拍屁股就隐居到共工山。 共工山在乌孙国的极南处,高耸入云,仿佛是传说中支撑天地的巨柱那么高。 边陲之地,穷乡僻壤,人迹罕至。陆侍卫一行三人,花了个把月才到了共工山脚下。 共工山太高了,大半个山体覆盖着皑皑白雪, 分卷阅读112 仿佛是白色的琉璃顶反射着太阳的七彩流光。 但山腰以下却是林木青翠,隐约传来悦耳的鸟雀揪鸣。 阿铛举目望去,能看到绵绵灵力在林木间悠然透出,凝结翻涌成轻纱薄雾,将绿意盎然的青山笼罩着。 这共工山,是阿铛在人间这几年来所见过灵力最充沛之地,充满令她愉悦的氛围。 阿铛对陆侍卫交代:“我要上去探路啦,但是你要闭上眼睛不许看。” 陆侍卫一口答应:好的好的。结果他话音未落,阿铛就化成一道红光飞上天空。 这仙女性子怪急的。 陆侍卫转过头,欣喜得对肖朗说:“恭喜小王爷得神灵相助。” 可是他的小王爷,一丝得到上天庇佑的欣喜都没有。 他抬头望着红光飞过,脸色苍白,心事重重,红唇抿成一条线。 要在偌大青山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阿铛先是御剑飞到鸟雀都难以企及的山顶转了一圈,再以螺旋形旋转向下,去寻找有人生活的痕迹。 若要在山顶生活得方便,那最好是沿着水源居住。 沿着某条清溪的流向行走,阿铛终于发现了山腰处的一间茅草屋。茅草屋外面有一个水潭,水潭边有一位梳着双髻的小童子在洗衣服。 阿铛轻轻落在水潭边,柔声问道:“请问小哥哥,徐小眉先生在吗?” 小道童微微受惊,抬头见是一位宫装的清丽少女在问话,一双似是看透世间的眼睛又见怪不怪得垂下,仔细端详衣服上的污渍,口中懒懒得回答:“师父采药去了。” 阿铛:“小哥哥,那您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童子:“看缘分吧。” 哎呀,小道童这逼格可以啊! 阿铛对这位徐小眉先生油然升起信心。 阿铛不敢打扰小道童兢兢业业的洗衣事业,轻声告辞后,用惊鸿剑开辟了一条直通山脚下的路。 等到了山脚,已经日薄西山,肖朗跟陆侍卫正坐在石头上焦虑得等待着她。 阿铛兴高采烈得跟他们说了山上的境遇,然后仨人沿着山路爬上去。 肖朗和陆侍卫脚程不弱,阿铛开辟的山路也很稳当。 才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就走到半山腰。山路越走越黑,前方却陡然传来微弱的光亮。 他们举目望去,前方漆黑一片的山林里,几处肖似鹅黄小豆的亮光像是将黑布烧了几个小洞,指引着他们行走的方向。 快走到屋门口的时候,碰到一个背着药框,拄着拐的白发老先生。 这位白发老先生不知道哪里见过,阿铛觉得可眼熟了。但她有轻微脸盲,再加上人一上年纪,白胡子一养,五官特征就不明显。 阿铛没往深里想,躬身问候:“徐先生好。” 徐小眉斜睨了一眼,对她指指点点:“小丫头片子,破坏规矩。” 阿铛这辈子破坏过太多规矩,也不知这徐先生说的是什么时候。 她嘿嘿干笑一声,谁知这徐先生早就猜到他们的来意,就挥挥袖子:“进来吧你们。” 徐先生的小茅草屋外面看着是不大,内里确实大有乾坤,阿铛估摸着至少六室六厅小别墅那种。 里面因地取材,用湘竹制成各色简单的家具。家具使用经年累月,已经用出润滑的包浆。 屋内竹香四溢,灵力翻涌。 阿铛深深吸气,体内灵根舒缓,连日来赶路的疲惫消退不少。 徐先生请肖朗三人在桌边坐下,又唤小药童奉上清茶。 徐先生的茶具粗粝,内盛着不知名的茶水却清冽透亮,透出缕缕茶香,入口后又唇齿留甘。三人才喝了一口,就觉得污浊之气去了不少。 徐先生静坐良久,才抬眸,视线从上到下仔细梭视肖朗。 灯光在肖朗的脸上投下阴影,却也将他的轮廓镀上柔和光晕,五官俊朗,眼神坚定得回望徐先生。 徐先生微微点头,才启唇说道:“算一算时间,你们也该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原来徐先生早就认出肖朗。 徐先生对他们脸上的讶异不以为意,继续问肖朗:“会种庄稼吗?” 肖朗:“会。” 徐先生:“会烧饭吗?” 肖朗:“会。” 徐先生:“会打扫屋子吗?” 肖朗:“会。” 徐先生:“会打架吗?” 肖朗:“会。” 徐先生一拍手,做了决定:“差不多,是当皇帝的好料子。今天晚了,大家洗洗睡吧。” 共工山灵力充足,阿铛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喝了浓茶,有些心烦意乱,怎么睡都睡不踏实。 翻来覆去直到半夜,忽然听见大厅里有动静。 原来徐先生特地避开她,半夜里找了肖朗跟陆侍卫密谈。 徐先生略苍老的声音保持着慢慢悠悠的节奏:“先帝当时不是不知 分卷阅读113 道人心易变,但是作为天子,已经立了储君,怎么好出尔反尔?所以就给小王爷留下个烂摊子。” 陆侍卫长长叹气:“徐先生,您是不知道小王爷这几年过的日子。若不是那位小仙女相救,早去找先帝爷了。” 徐先生干干一笑:“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陆侍卫:“现如今神宗得了天下,势力愈发巩固。现在想要从他手中夺回皇位,何其难也。” 徐先生冷笑:“你傻,你当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傻?” 徐先生话里有话,陆侍卫恭敬问道:“愿闻其详。” 徐先生低声,跟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密谈起来。 他们声音愈发低沉,阿铛到后面也听不清,大概就听到一些“地下城防图”“江南吴家”“塞北陈家”之类的语言片段。 没想到他们这么着急,授课都等不到第二天。 阿铛走动几步后,倦意涌上,就跑床上和衣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许久未见的阿诺跟于子辉还在兴高采烈的打牌。 阿诺身残志坚,不坠青云之志。 憋着劲要胡一把大的,眼看就要摸到关键的牌面,忽然冲进一名侍女:“不好啦不好啦,泽沐仙君去战场啦!” 阿诺捏着一只能让她灵丹自由的牌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南文奇尊主跟魔域在打仗,听说首战告捷,势如破竹,泽沐师兄要去凑什么热闹?” 于子辉蹙眉:“这几天泽沐一直怪怪的,魂魄被人吸走似的,别是出什么意外了。” 阿诺一拍轮椅:“不行,我不能让他一人以身犯险。” 于子辉上下扫视她:“就你现在一残废,摸牌往前一点都够不着。还是我去吧。” 他顿了顿:“不过我去了,你一个人要小心些。” 阿诺:“你别担心我……要是阿铛在就好了。你们俩一起,我才放心。” 于子辉:“估计她在人间玩的乐不思蜀呢。” 梦到这里,阿铛眼睛蹭的就张开了,目光雪亮。 这梦真实到可怕,自从月龙山婚礼以来,泽沐确实失魂落魄到不正常,别真是出了什么事。 阿铛环顾四周,自她到了人间,就数这共工山灵力最为充沛,宛如烟波暮霭,在四周淹没涌出,绵延不绝。 会不会是灵力充足,才让她收到重要信息? 阿铛深吸一口气,不管如何,她决定要回南屿一趟。 可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在路上不知要耗多少时日,任逍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她扣着床头的楠木雕,心中权衡一会儿,就跳下床,悄悄走出屋外。 徐先生和陆侍卫很可靠,她就去两天,任逍一定会没事儿的。 第 45 章 阿铛紧赶慢赶,回到凤停宫的时候,发现梦里的事果然真实发生,于子辉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去魔域战场。 他们见到阿铛,小伙伴们全都惊呆了:“怎么你赶得这么巧?” 阿铛跑到屋内,吨吨吨灌下灵水:娘的,真是哪里都离不开她,贵人事忙呀! 从南屿到魔域,光在天上的路程就花了大半天时间。 魔域的天空鲜少有云开见日的时候,总是覆盖着厚薄不一,棉絮状的云层。没有阳光,地下就难以长养出高大的绿色植物,仅仅是偶尔点缀一些矮小的荆棘刺丛。 满地绣红色大大小小的石块,以及石块风化成的暗红色泥土,入目万里之处贫瘠一片,毫无生机。 在这赤土之滨,驻扎着许多围着黄巾的天兵神将。 而旷阔的赤水江另一边,驻扎着黑衣魔将士。 两边已厮杀对峙半个月,本来魔军败局已定,但不知为何形势又大为逆转。两边僵持不下,所以双方都暂时按兵不动。 于子辉带着阿铛去拜见南文奇:“南尊主,请问您可曾见过我师兄?” 哎呀我的妈,南文奇对泽沐可印象太深刻了:“那个漂亮的小伙子直接冲到敌营去劫牢了!” 小伙子长得怪斯文,行事却如此生猛,现在的年轻人啊,南文奇自愧不如。 劫牢? 难道泽沐有什么重要的人被魔怪抓走了? 于子辉跟阿铛对视一眼,作为泽沐的亲朋好友,他们完全一丝多余的情报都没有!这剧情怎么回事?一跳一跳的,都不需要铺垫的吗? 于子辉:“那请问南尊主,我们师兄去救谁?” 南文奇:“上一场战役,我们将敌方的白起大将斩杀。听说幽碧支勃然大怒,他下面的人就出了个馊主意。派密探偷入图穷魔王王宫里,挟持王后和其他亲眷作为人质。我们投鼠忌器,这几日按兵不动,也是在想对策呢。谁知你们师兄就贸然来救他们了。” 为什么泽沐要解救图穷魔王的家眷?我们跟图穷魔王家族也没什么恩怨情仇呀。 阿铛:“那我们 分卷阅读114 师兄成功了吗?” 南文奇搓手叹气:“若是成功,我不就不愁了嘛!” 那就是泽沐师兄也出意外了。 阿铛和于子辉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细细问明对方牢狱的地址,准备偷偷探访。 魔方牢狱在那边山脉的最深处,黑色大帐篷紧紧扎入红土,又注入黑色魔力,魔力翻滚,将帐篷凝固着,牢得像是钢筋铁打一般。 于子辉和阿铛趁着夜色,躲到山涧古树里,黑色的衣服淹没在黑色的石头影子中,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阿铛拿出惊鸿剑变成的簪子,悄悄刺向黑色帐篷布。呲一声,帐篷发出红色火光,阿铛被烫的龇牙咧嘴。 于子辉向她摇摇头,意思是这肯定行不通。 不远处两位魔兵哼着难听的小曲走近,叽里咕噜得不知在说些什么。 于子辉跟阿铛做了手势,阿铛会意点头。 等那俩魔兵靠近了,于子辉跟阿铛手起刀落,悄无声息得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过了一会儿,他们换上魔兵的衣服,靠近黑色帐篷。 阿铛:“我去,这衣服好臭。”她准备用除尘决去掉这味道,却被于子辉制止。 于子辉:“你要是变得香香的,小心被人认出来。” 也对。 两个人大摇大摆得向帐篷里走去,这臭味果然浓郁到像是一层结界,给予阿铛一定的安全感。 谁知入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什么人?” 于子辉一把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兄弟,我原来是白起将军的部下。白将军被弄死了,我不是没活儿干了嘛。就来瞧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那魔怪长得脸色狰狞,他疑惑得瞧瞧于子辉俊俏的脸,又靠近闻了闻。 于子辉张开双臂让他闻,他倒消除了戒心。 那魔怪说道:“前天有个仙君跑这里来救人,上来就砍,死了好多兄弟。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于子辉:“可不是嘛,所以我奉长官之命来帮忙,严加戒备。” 那魔怪点点头:“那你们俩进去帮忙巡逻吧。” 帐篷内大有乾坤,许多铁笼子像是鸟笼子一般摞在一起。大部分笼子空着,小部分笼子关了一些黑衣的老弱妇孺。 有些小孩子,张皇失措得瞪着黑白分明的魔眼,雪白小脸缩在黑斗篷帽子底下,一动不动得望着他们。 嘿,无论什么生物的幼崽长得都怪萌的。 他们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泽沐,于子辉就跟对方套近乎:“兄弟,我听说上次来的剑仙灵力非常惊人,我方死伤惨重啊。” 对方冷笑一声:“那可不,但厉害又管什么用?到底还是我们人多,用乾坤罩给抓住了。” 于子辉:“我从未见过那么厉害的仙君,现在关在哪里?会不会逃走?” 魔怪大都性情耿直,肚子里没有弯弯绕绕,有问必答:“听说被我们赤炎将军锁在后头日空洞中,烈火灼烧着呢。狗男女,秀恩爱,死的快,没几日了。” 等等,怎么军事频道忽然跳到八卦狗血剧? 狗男女秀恩爱什么的,他们没听错吧! 于子辉瞳孔巨震:“好哥哥,快告诉我吧,我可好奇死了,狗男女什么意思?” 做看门大爷的,日子的底色就是无穷的寂寞。 那魔怪见于子辉热情唠嗑,也耐心解释给他听:“就是那个仙君,跟图穷魔王的妹妹琰烟有一腿。琰烟一家子不是被我们抓来了嘛,所以他拼死来救。演什么舍命相救,生离死别,这年头谁还爱看这些个呀。” 不是不是,等会儿,泽沐什么时候跟琰烟搭上的? 他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动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行行好帮他们解释一下! 于子辉跟阿铛下巴脱臼,完全合不起来。 那魔怪见他们如此,就呲一声笑道:“你们也觉得这帮人傻吧!哎呀,痴男怨女,看了都来气。幸亏快没命啦。” 这魔怪单生狗无疑了。 于子辉跟阿铛又使出浑身解数套话,终于弄明白日空洞的方位。 日空洞在炽焰山的深处,于子辉和阿铛低调御剑,悄悄飞到日空洞一边。 未到洞口,就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浪翻涌而来,于子辉跟阿铛顿觉胸中烦闷,躲到另外一边巨石后面。 日空洞门口四个魔怪武装把守,难以接近,洞口隐隐约约传来呼叫声。于子辉跟阿铛心中非常忧虑:如果他们要闯入洞中救人,杀死这四个魔怪事小,但必然引来更多的魔怪,到时候别连他们俩也搭上了。 怎么办呢? 阿铛垂眸思忖半晌,这魔洞叫阿铛想起她在幻境中斗蛟龙那一关。 斗蛟龙那一次,她原本也是毫无指望,谁知用了歪门邪道,叫幻境主人认了输。 阿铛观察四周,找到一处隐蔽之处:“辉哥,我们挖地道进去。” 于子辉眼 分卷阅读115 前一亮:对,以他们剑灵的能力,挖条地道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虽然办法蠢,而且一点也不帅气,但是管用就行啊。 没过半个时辰,靠着夜色的掩护,他们越来越靠近日空洞内里,地道内的温度也越发升高。 前方泥石薄薄一层,红光从泥石后透过来。 阿铛刚要拍出最后一掌,却被于子辉制止了:“你听。” 洞内有人在说话,是女子泫然欲泣的声音:“仙君,您没事吧?胸口还痛不痛?” 泽沐温润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堪,他咬牙切齿道:“滚!” 我擦。 于子辉跟阿铛目瞪口呆。 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泽沐骂人,活久见啊! 琰烟呆呆的声音传来:“仙君来救琰烟,是因为心中喜爱我吗?” 泽沐像是被噎住,半晌才回答:“恬不知耻!我是怕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来救我的孩子的。” 我擦。 于子辉跟阿铛错愕,仿佛遭遇天劫一样风中凌乱。 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他们居然已经可能有孩子了! 看一眼,握个手是不会产生孩子的对吧?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什么才能有孩子的对吧?这是常识没错吧?! 琰烟:“琰烟我真心后悔了,仙君,没想到您是好人呐!我真不该祸害您!” 我是好人你想不到吗?我是哪里长得不像吗? 泽沐一口气哽住,像是要被气死了,虚弱的声音许久之后才传来:“若我能活着回去,定要将你双眼挖走,省的再害人!” 琰烟:“仙君明鉴,我从未对别人使过媚术!” 泽沐被气得气若游丝:“那我还得夸你是吧?” 我擦。 于子辉跟阿铛纷纷活动自己的下颚。 真的,今儿不知道怎么了,下颚遭大罪了。 所以事实应该是这样,琰烟看上了泽沐,霸王硬上弓,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泽沐听说图穷魔王家眷被抓,琰烟有危险,不知出于什么样的道德准绳,前来救他的……嗯。 男孩子长得太好看了,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悲剧。 于子辉跟阿铛为了避开尴尬,好一会儿之后,才破土而出,将身负重伤的泽沐和琰烟救下。 泽沐和琰烟已经奄奄一息。 于子辉跟阿铛悄悄将他们带回南文奇帐篷中。 他们将搭救的过程告诉南文奇,南文奇决定依样画葫芦当夜救出图穷魔王家眷。 然后一鼓作气,灭了这班魔军。 南文奇是否连战大捷,阿铛已经不知道了。 她跟于子辉带着泽沐和琰烟回了南屿,把事情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悄悄告诉阿诺。 阿诺咬着牙,把木头轮椅扶手生生扣出了五个洞。 虽然很荒谬,但居然觉得招蜂引蝶的泽沐,迟早是这种结局到底是怎么回事? 罪过呀罪过,居然对大师兄生出如此不敬之心。 大家伙儿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排山倒海,面上还要假装淡定,一切都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还要极力撮合他们。 以泽沐的脾气,能拼死相救,琰烟在他心里,一定是不一般的存在。 大家不能当面戳破让他们难堪是不是?爱情之花虽然俗气,但特么多娇气啊。 安排好一切,阿铛马不停蹄得回乌孙国找肖朗。 第 46 章 阿铛回共工山的时候,发现山上只剩下那名童子依然在洗衣服。 阿铛心中焦急,却不得不耐住性子,好声好气请教这位四天不见就陡然进入青春期的童子。 童子用公鸭嗓回答说:“哦,你是问我师父啊,我师父采药去了。” 阿铛直觉灵敏,她从这童子的脸色中辨认出,自己刚刚可能已经被别人定了罪。 她低声下气:“小哥哥,那,那位肖朗小兄弟跟陆侍卫呢?” 童子上下扫视她一眼:“哦,你就是肖朗哥哥的姐姐吧?” 阿铛:“呃,嗯!” 童子哼一声:“薄情寡义。他走了!你也别找他,省的他再死一次。” 阿铛呆滞。 她飞到旧村子里去寻找,那间他们住了两年,有着小楼梯的小屋子已经长满青苔,宛若鬼屋。小肖朗种过的麦田已经荒芜,杂草灌木比人还高。 阿铛的小木梯,也早已腐烂成泥渣。 她又御剑飞到奈叶城的肃王府边上降落。 忽然发现萧王府的气氛不太对,她心情这么落寞,而肃王府却在吹吹打打办喜事! 阿铛掐指一算,肖朗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怎么开始办喜事了?——好吧,在这个世界里,这也确实是黄金成亲年龄。 她跟路口卖糖糕的老板打听:“老伯,这肃王府 分卷阅读116 给谁办的喜事呀?” 老伯用拂尘煽去蚊蝇:“当然是给肃王办的喜事。” 阿铛:“肃王……这娶的是谁家的姑娘呐?” 老伯说起来一脸羡慕:“听大家伙儿说是江南首富吴家的大小姐。哟呵,那个排面真的是,光嫁妆就抬了一天一夜呢!” 阿铛有些失神:“哦……肃王,这么年轻就成亲了呀?” 老伯:“小姑娘,你莫不是也瞧上了肃王?可惜晚啦,现在应该已经拜完堂了吧。这肃王娶了商贾之女做正妃,想来也是对皇上表明忠心。哎,可惜了了,这么一位神骏的人物。” 天子脚下的货郎、摊贩、出租车司机是世界上政治敏感度最高的人群,这位老伯也不例外。他的八卦之眼早已看透一切。 谁说娶了商贾之女就没前途的?你们也太小瞧肖朗了。 阿铛心里为肖朗顶了一句嘴,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泛上密密的酸涩。刚开始海不觉得什么,越到后来,越发感觉到有些揪疼。 她的任逍,这辈子,要跟别人做夫妻了。 那等他从人间回来,会不会忘不了这位妻子? 耳鬓厮磨几十年,甚至养儿育女,总是难以忘怀的吧? 到时候,阿铛该如何自处? 肃王府换了大金面牌匾,又在四周装点了红绸,挂上密密麻麻的红灯笼。 大红双喜金字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尤其刺眼。 阿铛河边的亭子里一直坐着,坐到华灯初上,皓月当头。 她越坐越难过,心拔凉拔凉的。 她一想到任逍现在正在拉着别人的小手,甚至…… 难怪南屿尊主说任务要保密,怎么会有这么糟糕残忍的任务? 阿铛看着眼前这流水汤汤,倒影着天空明月,心中却仿佛油煎着似的,愈发灼痛。她站起来:去看一眼吧,哪怕就瞧一眼就好。死了心,就回南屿。 要看一眼肖朗这念头一起,一万座高山都压不住。她化成一道红光,趁着夜色飞入肃王府后花园。 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许多亲友,都聚在肃王府前厅喜宴上闹着。阿铛没见到新郎肖朗,就溜进肃王府后院。后院很大,四周静悄悄的也不像在办喜事。 她不知道哪间是肖朗的喜房,她只记得自己住过一晚的那间。那间小房间通着肖朗的小卧房,为的是随时能照顾到受伤的肖朗。 那时候的肖朗那么小,现在却要娶媳妇来气她了。 阿铛轻轻推开她那间房间的门。 现在她可以确定新房在遥远的别处了,因为丝竹之声遥遥传来,显然喜宴还未完全结束。但这里却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悄无声息的。 阿铛认出她睡过的那张床,心里涌上无法抑制的酸楚。她叹口气,在床上坐下。 怎么办呢,跟肖朗告个别就回南屿吧…… 她打量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副仕女图。 在室内挂着仕女图可不足为奇,但阿铛却觉得那画上的姑娘有些眼熟。 阿铛上前,仔细辨认,隐隐约约认出——如果不是她太自恋的话,画上这位笑颜如花,身段伶俐,头上带着一个红宝石簪子的小姑娘就是阿铛自己。 阿铛用手抚摸那幅画,指尖划过落款:肖朗。 “不要碰。” 一道暗哑的男声传来。 阿铛迅速转身,赫然发现通往肖朗小房间入口处,站着一位男子,正阴沉着脸看着她。 那男子穿着红色喜服,头戴金冠,眉宇如画,眸含金珠。 阿铛噙住口中的惊呼:“尊主……” 不,不是任逍。 比任逍要年轻一些,是十八岁的肖朗。 肖朗看清来人的脸,金棕色的眸子仿佛要燃烧起来,骤然发亮。他捏紧手下的门把手。 门把手咯吱作响。 他胸膛起伏。 他像是还没有想好说什么。又似乎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开口。 又似乎是,想要打她一顿,但不知道哪里下手更痛快一些。 阿铛面对这样的脸,陡然心虚,低着头:“肖朗,不是说,你今天,今天成亲吗?” 肖朗怒极反笑:“啊,所以你回来是恭喜我的。” 阿铛酸涩涌上心头,又涌上眼眶:“不是。没什么好恭喜的,我就是来瞧瞧你。” 一颗颗泪珠子滚下来,在她脸上留下泪痕,反射着薄薄的月色。 肖朗的心被烫到,兹拉兹拉得烧出一个洞,他却更生气了。 他咬牙:“四年前不告而别,现在是来瞧我死没死吗?” 阿铛:“我,我是有苦衷的。” 我可去他妈的苦衷,有什么苦衷不能提早先说? 肖朗心里一直在叫着:不要听她说什么,让她滚!快,让她滚! 可是他的嘴巴好像偏偏有了自己的意识:“什么苦衷?” 阿铛:“我家 分卷阅读117 里人被魔怪抓了,我去救他。我知道你很安全,想先救他。” 肖朗:“需要离开那么长时间吗?” 阿铛抽抽噎噎:“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也没办法。” 她泣不成声,又很委屈,哭的无力了,就蹲下来覆着脸哭。 肖朗四年的翻江倒海,四年的滔天怒火,碎成煤渣一样的心,忽然又崩出细小的火花。 就像久旱的沙漠下了一点点毛毛雨雨,又像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一颗青苗秧子,虽然还是干涸,但好歹重新长养了希望。 没过两分钟,肖朗就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他上前,将阿铛拦腰抱起,坐到床榻边。 他将她搂在怀中辨认她的眉眼。 她的脸跟之前一丝变化都没有,雾气蒙蒙的杏眼像是一汪清泉,鼻尖发红,委屈得看着他。 她的样子最多十六岁,不能再多了。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人们确实都是这么说的,他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肖朗哑声问:“喜欢不喜欢看到我跟别人成亲?” 阿铛抬起脸,泪流满面:“不要。” 肖朗抹去她的眼泪,追问:“不要什么?” 阿铛恳求:“不要成亲。” 肖朗心思缜密,心机老成,性格随着岁月的增长、阅历的沉淀,学的越发深沉。他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逼问道:“为什么不要我成亲?” 阿铛咬着红润的下唇,清亮眸子中水波荡漾,声线在肖朗的逼视下微微发抖:“肖朗,我,我……” 肖朗懂了她的意思,紧绷的心脏几乎爆裂开来。 他将她放到塌上,紧紧禁锢住,劈头盖脸得亲。拼命吮吸她的嘴唇,报复似的咬她舌头,等她呼痛了,又安抚得温柔起来,摩挲着她的脖子,轻柔得吸吮她的舌尖。 阿铛乖乖搂住他,温顺得承接他给予的亲密无间。 她触摸到肖朗手背几道狰狞的刀疤,低低询问:“怎么受伤了?” 他含着她的唇舌,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滚出:“每恨你一次,割一刀。” 阿铛吓得索瑟一下,他却又心疼了。但还是捏住她的后脖颈,温柔威胁:“还敢不敢离开了?” 阿铛微微摇头,肖朗低吟一声,忘情得将她按入绵软被衾。 不知亲昵了多久,肖朗才略感满足,抬头支着下巴望着阿铛,苦笑出声:“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男人总用娶小老婆这一招,实在太管用了。” 阿铛气得将床板跺得邦邦响。 她不用灵力的时候,肖朗的手臂像钢铁似的将她牢牢抵在被褥里。 肖朗心中又疼又甜,心满意足,麻丝丝的,宛若在天堂。 他闷笑着安抚阿铛,密密麻麻得轻啄她的唇瓣,安抚:“不会的,铛儿,我绝不会。” 阿铛娇里娇气得哼哼:“可是你那吴家大小姐怎么办?” 肖朗:“本来就是假成亲,吴家大小姐已经有情郎了。等我们事成,她就能跟她情郎一起。这是我们约好的。” 阿铛松了一口气,像山一样的负罪感从她心口移开:“你们有什么计划?” 肖朗对她和盘托出:“原来我父皇给我留下一张布防图。按这地图所示,我父皇早准备了一些密道直通大内寝宫。等时机成熟,我们可以从密道里直捣黄龙。若神宗对我们客气,我们就再韬光养晦几年,多养一些兵马。若他不客气,我们就早点下手。” 阿铛伸手抚摸他年轻的脸庞:“多可怜,年纪轻轻,整天想的是这些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事情。” 肖朗垂眸,用鼻尖摩挲她的:“是啊,我多可怜,铛儿还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阿铛摇头:“不要,我要你叫姐姐。” 肖朗俯下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阿铛的心化成水,哆哆嗦嗦摇着头狠心拒绝了他,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自从肖朗娶了吴家大小姐以后,神宗皇帝的心态就没那么紧绷了。 肖朗在奈叶城悄无声息消失的那十年,神宗皇帝的心啊,日夜悬着,没找没落的。想到肖朗的时间比想自己亲儿子的时间还要多。 神宗的后妃好争气,在肖朗消失之前,神宗就已经有八九个儿子。在那十年内里,争先恐后又给他添了十数个儿子。 儿子这种事情,旱得旱死,涝的涝死。 儿子多了也发愁啊,对不对?家产不够分怎么办? 更何况皇位只有一个。 那挂名太子流落人间生死未卜,神宗的百官和后妃就开始排兵布阵准备太子替补的人选。 谁知这挂名太子忽然回来,并且宣布娶了一个江南首富的大小姐。 说是这么多年流落异乡,跟吴家大小姐两情相悦,所以就八抬大轿迎娶回来了。 这事说起来真是皇族的耻辱。 真的,朝廷中但凡有点体面的官员都不会这 分卷阅读118 么明媒正娶一个商贾之女。 更何况这是一个苗红根正的皇族! 更何况这还是乌孙国名义上的太子! 得,祖宗的脸都被丢尽了。 一个商贾之女打算盘可以,母仪天下可以吗?怎么,皇宫是要开门做买卖嘛? 肃王等于变相宣布他放弃皇位继承人身份了呀。 这下神宗皇帝大大松一口气,多年压在心口的大石算是落了地。 真要让他赶尽杀绝,对自己大哥的遗孤下狠手,他还是抹不开这个脸的。 但将皇位拱手相让他也做不到,所以才僵持了这么多年。 这婚一结,那等于尘埃落定了。 然后他的后宫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怎么说呢,相当于是仨月一套甄嬛传,俩月一套芈月传吧。 宫斗频繁,纷争迭起。搞完这摊搞那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以为是珍妃,后来发现敏妃也有参与。本来以为是皇后,结果发现丞相也脱不开干系。 北边的紫邬国发现,哎呀,乌孙国朝廷在搞事情啊。 那赶紧凑凑热闹吧,所以就开始南下不停得骚扰边境。 乌孙国是武将立国,本来武力值是非常可观的,但建国十几年来内斗消耗不断。渐渐的就难以抵抗。 神宗皇帝在自己数十个儿子中挑了挑,好歹也派出去一些,但皇子们受不了边疆困苦,顶多都过几个月就打道回府。 谁知,这个时候肃王府又传出王妃有孕的好消息。 这对神宗和肃王都是天大的喜事。 神宗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给肃王的孩子上了玉碟,如果是男孩子,那妥妥的世子。如果是女孩子,那就再接再厉吧。 这等于摁死了肃王的世子,只能从这位地位低贱的王妃肚子里出来。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西边又有匈奴来犯。 肃王请战。 神宗就允了,有肃王的老婆孩子当人质在手里,他不在怕的。 肃王肖朗带着他的亲随来到塞北,与先皇旧部塞北陈家军会合。 神宗以为肃王正式走出国家权力中心,肃王却正式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支军队。 第 47 章 塞北的天气干冷,滴水成冰,天寒地冻。 既不像现代有暖气,又不像仙界永远温度适宜。阿铛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火炕烧着嫌燥,点火盆又怕一氧化碳中毒,揣着两个汤婆子呆在屋子里脚都迈不出去。 肖朗:“要不,你回奈叶吧,等我回去。” 他已经做了诸多部署,不出意外的话,年后他就可以离开塞北。 肖朗在徐小眉处学了全套的兵法,准备在紫邬国军队上轮番试试,紫邬国跟他正面交锋几次,就高高挂起免战牌。 然后派使者挽尊说:好歹过年了,大家过个幸福吉祥年,年后再战。 年后就年后吧,兔年打不过肖朗,合着虎年就打得过吗? 反正肖朗也没准备一下子把紫邬国打趴下,还要留着他们给神宗添堵呢。 所以,肖朗得了空暇,局势暂时也太平,放心让阿铛一个人先回奈叶。 阿铛:“奈叶也冷啊,要是能回天界就好了。” 肖朗闻言,眉眼陡然浸入霜雪,瞬间变冷。 肖朗跟成年的任逍,就连性格也变得一模一样。 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爱说话,尤其她离开几年后,一点点稚气都被磨没了,只留下肝胆碎裂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冰冷。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 阿铛敏锐得感觉到自己说秃噜嘴了,抱着他的脖子娇声娇气挽救:“肖朗,我不回奈叶了,我陪你在人间过年吧。” 他拉下她的手臂:“为什么强调人间这两个字?” 阿铛:“没有强调,没有强调,以后年年都陪着你。” 他咬住她的耳垂低语一句,阿铛听后瑟瑟发抖。 娘的,这孩子心肠太黑了,折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还不如让他来个干脆的,一口把她吃干抹尽呢,每次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煎熬。 现在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堕落了呢? 很快就到了年关,虽然塞北物质匮乏,但到除夕这一天家家户户还是挂灯笼、贴春联、燃烟花、包饺子……该有的礼节一丝都没少,仿佛要将这一年的热闹一天都享受完似的。 伺候着的下人,早早让他们自己跟家人守岁去了。 就连陆将军——也就是之前的陆侍卫,也纠集了一班弟兄到镇上寻热闹去。 紫邬国国王再不要脸,也不至于这一天挑起事端。 阿铛从头到脚裹得跟粽子一样,下厨给肖朗包了几十个饺子。 又挑了几个饺子藏了银元宝,好叫他吃到以后,添点喜气。 肖朗从军营里巡视回来,发现门口围着一群小孩儿,个个穿的跟小熊似的,堵在门口跟阿铛讨点心吃 分卷阅读119 。 几个被挤出核心位置的,不慌不忙吸溜着鼻涕往雪地里扔小爆竹——知道总会轮到自己呢,肖朗的小姐姐可受欢迎的很。 见了肖朗,小朋友们一哄而散。 肖朗鹿皮靴子踩着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阿铛手中捧着糕点无奈的看着他:在她心里,肖朗也是半大孩子呢,怎么就这么不受孩子待见。 肖朗瞧着她的眼神,内心暗笑,撩开帘子,暖气甜香扑面而来,将他头上细小的雪花全化了。 屋内火炕烧的暖暖的,油灯点的雪亮,窗户上的毛毡也绣上红色的窗花。 炕桌上摆了五六个盘子,上面有各种颜色的饺子,还放着两个酒杯,一个酒盅。 热热闹闹的,正像是一个家的样子。 他懂事时候起,就没有一个家,是眼前这个女人几次救了他的命,又给了他一个家。 肖朗一边解下狐皮大氅,一边问:“这饺子怎么有这么多颜色?” 阿铛坐上炕,指给他看:“紫色的是紫萝卜粹的,黄色是玉米粹的,绿色是葱粹的。” 大冬天的,也就只能找这些蔬菜了。 肖朗坐下,笑着吃了一口:“又好看,又好吃。” 他看了看她:“你真的一点也不能吃吗?” 阿铛:“我吃了会肚子疼,要吐出来才会好。” 她之前嘴馋,在奈叶吃了点糖糕,结果接踵而来许多苦头。 肖朗摸摸她的脸,笑了:“我原来还以为,你吃了人间的东西,就飞不起来,再也走不了了呢。” 阿铛笑道:“那岂不是正合你意?” 肖朗愣了愣,微微苦笑道:“我怎么忍心。” 阿铛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眨眨眼,端起酒杯说道:“但我酒是能喝的,祝我的肖将军明年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肖朗微笑着一饮而尽。 他又帮她倒了一杯:“我祝小仙女什么呢?小仙女什么都有了,那我祝她天天得偿所愿吧。” 两个人对酌数杯,酒意上头,面颊绯红。 忽闻窗外咻得一声,烟花串上天空,外面传来儿童燃放烟花的欢声笑语。 屋内窗户上厚毛毡盖着,什么都看不到,阿铛要掀开毛毡看,被肖朗制止了:“回头又冷的不行,别为了一时的贪图好看,叫自己受大罪。” 阿铛:“我什么时候生过病,我是不会生病的。” 肖朗:“你是不会生病,但难受了就抱怨。” 阿铛:“你大还是我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流鼻涕呢。” 肖朗:“要不我们比比个头?” 阿铛萎了,气呼呼得喝下一大口酒。 两个人正说着紫邬国被打的人仰马翻的趣事,肖朗吃到饺子里的元宝,差点将牙给崩了,呸得吐出一大块银子来。 阿铛:“姐姐给你的压岁钱。别太感动,都是姐姐应该给的,收着吧。” 肖朗笑了笑:“好,留着娶小媳妇。” 阿铛又萎了,气呼呼得喝下一大口酒。 肖朗:“铛儿,你有兄弟姐妹吗?” 阿铛:“有。我有一个姐姐叫阿山,她抚养我长大,最心疼的人就是我。” 阿铛有些醉了,支着下巴,眼神微殇。肖朗将她捞到自己怀里。 阿铛继续说道:“我还有位超级好看的师兄,我师兄会帮我背锅,会帮我挡刀剑,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人。” 肖朗手臂一僵,他下意识察觉到危险,蹙眉抿唇。 阿铛:“就是可惜……” 肖朗:“可惜什么?” 阿铛长长叹气,为泽沐感到惋惜:“可惜他红颜薄命,情路坎坷啊……” 肖朗噗一声笑出声,阿铛横他一眼,他连忙敛容找补:“对不起,我也挺难过。” 阿铛继续说:“我还有一位二师兄,这二师兄最不着调,喜欢坑我,但关键时刻还是护着我的。我还有一位师妹呢,不过她……” 阿铛抿了抿嘴:“她不太尊敬我,总是跟二师兄狼狈为奸挤兑我,从来不叫我师姐。” 阿铛支着下巴,遥遥想起天上的情景:“我还有位爹爹,不过我下来找你之前,住在我姐夫家里。等我回去,我可能就直接回我爹爹那啦。” 肖朗:“是不是我过完一辈子,而你回家,也就是两个月的事?” 肖朗平平常常这么一句话,阿铛却听出萧瑟之意。 她默然,低头没有说话。 肖朗:“然后再过几个月,你是不是就会忘了我?” 肖朗已经醉了,他年少老成,从未说过这样患得患失的话。 阿铛微微呆愣。 她本可以说出真相叫他宽心。 但她不敢,若说出来了,是不是就算泄露天机? 肖朗没有等她的回答,他喝了一口酒,勾过她的脖颈渡给她。 亲昵许久之后,贴着她的嘴唇问: 分卷阅读120 “铛儿,我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到你?” 阿铛脸颊嫣红,目含清波,在他耳边细语呢喃:“你别担心。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总会找到你的。” 肖朗撩过她的碎发:“为什么?” 阿铛看着他金棕色的眸子,缓缓说道:“我喜欢你,暗恋你,迷恋你。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是这样,只是那时候的你,不知道,不在乎。那时候的你,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看都看不到我。” 肖朗喉头发梗,噙住她的唇舌:“我不相信。” 子时将到,窗外炮竹轰鸣,气贯如雷,宝炬银花喧哗之声声声震人,却丝毫没有传到屋里耳鬓厮磨的两人耳内。 肖朗自小过了许多除夕。别人的管乐升平,别人的欢欢喜喜,都是用来衬托他孤身冷寂的。 除了今晚。 年后,肖朗带着陈家军,声势如雷大败紫邬国,朝廷震动。 有人上奏皇帝,阐明肖朗在塞北军中声威大振,在边疆百姓心目中威望愈隆,若长此以往,只怕对朝廷不利,不如将他召回,再委以闲职,将他架空。 一位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内阁大臣顾苏提出一计:肃王毕竟还是有些才干,回到奈叶架空,一方面瞧着头疼,另外一方面也是浪费了。 此时南方发水灾,天波教正趁机闹蛊乱。 这蛊乱邪门的很,派去镇压的将领,去一个死一个。 不如将他派过去,如若能镇压的住,再召回架空不迟。若镇压不住,肃王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 另有几名大臣反对,说若万一他成功,岂不是在百姓心中愈加深孚众望? 顾苏说道:“那天波□□之人,多半是水灾后当地无法生存的百姓。若肃王能成功将他们镇压,在百姓心中与邪神无异。” 镇压穷苦百姓,哪里来的好名声? 顾苏一石数鸟,真是好算计。 这计策,怎么挑都挑不出毛病,神宗一合计就允了。 再则说,肃王留在京中的王妃刚刚为他生下一名世子,整个肃王府被看守得水滴不漏,油泼不进。 人质都在神宗手里死死捏着,那肃王势单力薄,又能有多少筹码?还怕他翻出什么花样? 就这样,塞北的春风还未将冻住的湖水化开,肃王就依旨轻车简从,离开北疆向南域赶去。 神宗不允许他从北疆带出一兵一卒。 肖朗就趁势将从肃王府中带来的精卫队,分散到北疆西域,在那些地方扎了根,一位都没跟他走。 肖朗问阿铛要不要回奈叶,毕竟南域条件艰苦比北疆不逞多让。 南域地处潮湿,蛇虫鼠蚁多如牛毛,听说□□擅长下毒。阿铛吃口糕饼都要吐出来,万一吃到什么毒哪还有命在? 阿铛却坚持要跟着肖朗去。 她说,这种合理合法的公费旅行行为,请不要抛下她。 南域多树林,天又多阴雨。瞧着天色,如果再不赶到下一城镇的话,他们就要冒雨在树林里呆上一夜。 阿铛不会骑马,马车脚程又慢,肖朗就让她坐在怀中。 开始不习惯骑马,阿铛被颠得头昏眼花,吐又吐不出什么来,苦不堪言。 后来习惯后,累极了甚至还能靠着肖朗小憩一会儿,不得不说小仙女的适应能力还是一流的。 两匹万里挑一的千里良驹载着肖朗、阿铛和陆将军三个人,飞一般在小树林掠过。 正在他们旅途疲惫,思想懈怠之际,嗖嗖嗖,几只长箭伴随尖声哨响掠过长空,向他们飞来。 肖朗和陆将军用剑将长箭隔开,身下的骏马没有停步,依旧飞速得向前疾驰。可是知飞来的长箭越来越多,肖朗脚下的马后腿中箭,受惊后,发出高亢鸣叫往前跃去! 阿铛默默念决,红光从她头上惊鸿剑化成的簪子里流淌而出,将他们三人两马牢牢罩住。 肖朗回头,将骏马身上的长箭拔下,骏马一声嘶啼,放缓了受惊的脚步。 长箭如雨一般向他们射来,碰到淡红色透明结界又劈里啪啦得往下掉。 肖朗和陆将军继续策马往前疾驰,谁知没迈出几步,两匹马踩到拌马绳轰然倒塌,三人猝不及防摔到地上,又有一张天罗地网劈头盖脸往他们盖下来。 数十个汉子从树上一跃而下,小心翼翼得向他们走来。 阿铛伸手向发髻上摸去,却被肖朗制止:“他们是天波教的人。不如趁此机会混进去,好查查他们的底细。” 他们三人被负手绑着,带到山林深坳里一处寨子大院里时,天色已晚。 乌云蔽月,寨子四处点着火把。空气中满是火把爆裂出来的松香味,许多壮汉手执刀枪站岗巡逻,但是几乎悄无声息。 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山寨。 第 48 章 寨子正中间的议事大厅建的相当高阔,正堂上挂着一张完 分卷阅读121 整虎皮,油灯将四周照的宛如白昼。 正中间的细木交椅上,大马金刀得坐着一位五官深邃的姑娘。那姑娘一身黑衣,穿着绿滚边比甲,腰间系着一条大红汗巾。瞧上去英姿飒飒,爽朗洒脱。 她见了他们三人,站起来,负着手绕他们转了三圈。 开口就是一股子老北方腔:“你们仨啥来路啊?多早晚了还到惊枫林里?” 没等他们回答,她绕到阿铛这边,支着下巴上下扫视:“哇,这妹子相当水灵啊。” 肖朗往阿铛前一挡:“这是我妻子,敢问姑娘哪位?为何绑我们来此。” 那姑娘脸上浮现遗憾的神情,又踱回,坐到交椅上,不死心得挣扎一句:“哎妈呀,嫁人了呀?可明明还是黄花闺女嘛。” 陆将军像是被呛住似的剧烈咳嗽起来。 尼玛,同居同宿大半年,小仙女还是小仙女。 小王爷你是不是不太行,有些事早点说,趁年轻可以治一治。 肖朗男人的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 他脸皮绯红,耳朵根都红透,蹙眉咬牙,怒火燃起两米八:“我们还未完婚。敢问姑娘哪位?” 敢问你哪位,上来就问人家情侣的隐私你一大姑娘害不害臊啊! 那姑娘被肖朗的气势惊了惊,情不自禁回答:“这是惊枫林的惊枫寨,我是二当家……啊!……你这小白脸有点东西哈,居然审问起我来了。” 她调整坐姿:“欸,那个大个子。你说,你们打哪来的?” 陆将军:“回二当家话,我们是西林萧家。前段时间,西林萧家田地遭了水灾,后来官府又命我们开粮仓救济百姓,但实际上却被官府明征暗抢盘剥一空。我们老爷太太被气死了,所以带着小少爷,和未过门的小少奶奶来靖州投奔亲戚。谁知在路上,又碰上你们……” 肖朗:“陆哥,别跟她废话。实话跟你说,我们是来投奔天波教的。现在国君昏暗,邪佞当道,朝政动荡,根本不给百姓活路。我们听说靖州有天波教的人,所以携眷前来申请加入。” 那姑娘听了肖朗的话,切一声:“小白脸就是小白脸,瞅瞅你这岌岌可危的智商!江湖险恶,你说加入天波教就让你加入啊,你要是教主你会这么草率吗?” 肖朗:“听二当家这意思,你们就是天波教坐下的组织?” 二当家顿一顿:“呃,这么明显吗?” 瞧你那岌岌可危的智商! 肖朗:“那敢问二当家,要加入天波教有什么规矩?” 陆将军:“我们是诚心诚意申请加入,请二当家明察!” 二当家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寻思了半晌,旁边一直站着的军师凑上前在她边上耳语几句。那二当家就一拍大腿:“好,那咱们就按江湖规矩。要加入天波教,要过我们三关。” 哪三关?文试,武试和文武试。 所谓文试,就是考八股。 寨中摆上桌案,放置了文房四宝,中间一张洒金雪地笺上隐约写着:“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这几个字。 阿铛伸着脖子瞧一瞧,都是字认识,连起来读不懂的之乎者也。 但肖朗是考神,从小到大哪里怕过? 瞥见题目,他的眸子闪烁着睥睨天下的光芒。 有人上来将他们三人的绳索解开,肖朗抚一抚手臂,撩起衣摆要上前,却被人拦住了。 二当家:“慢着,人选要我们选。文试,来来,让那位大个子来。” 陆将军茫然得用手指指着自己,无声问道:“我?” 二当家:“自信点,就是你。” 陆将军无奈的坐下来咬笔杆。 陆将军自小习武,一身武艺出神入化。但说到肚子里的墨水,他逐字逐句慢慢在洒金雪地笺上写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圣人教我们为人要诚实……” 在一旁的师爷默念陆将军写下的字。 监考老师给予的压力太大了,陆将军没写一会儿,额头就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草草收了尾,败下阵来。 二当家喃喃自语:“圣人教我们诚实,真是天才。” 她叹口气:“好了,诸位,你们只有两次机会。接下来是武试,呃……小妹妹,你来吧?” 阿铛用手指指指自己,无声得问道:“我?” 二当家:“自信点,就是你。” 所以,他们这个天波教的所谓入门测试,文试挑武夫,武试挑少女。 摆明柿子捡软的rua。 可惜,这次他们rua到钢板。 场内迅速空出数十平方米的空地。 阿铛娇怯怯得上前:“姐姐,我不太会打架呢,怎么办?” 二当家舒展筋骨,伸手刮了刮阿铛的小下巴:“多大事儿,姐姐我意思意思就好。” 阿铛:“那怎么好意思?” 二当家:“小意思,小意思。” 阿铛:“那我就不好 分卷阅读122 意思了。” 二当家:“妹妹太客气就没意思了……” 二当家的话陡然噎在喉咙里,阿铛已跃上半空飞到她身后,手上的红宝石簪子刺在她的脖子搏动的血管处。 二当家:“妹子你这一出溜儿的,给我整吓一跳……” 阿铛脾气好:“好的呢,姐姐,我们重来。” 重来一百遍,结果也是虐二当家一百遍。 阿铛身形如鬼魅,骤乎间能起落于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在凡人眼中,她内力雄厚已臻化境,甚至有人能看到白色的电光在她指尖跳跃。 二当家气喘吁吁摊在椅子上,输的心服口服。 第三关,文武试,比的是兵法。 轮也该轮到肖朗。 没想到这小白脸学贯古今,一番辩论把老军师整到说都不会话了,气得吐血。 事情至此,二当家才觉得事态严重,忙将老军师扯过一边商量对策。 两人嘀嘀咕咕好一会儿。二当家不知为什么转到后堂去,将他们三人晾起来等着。 他们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看见二当家肃容从内堂转出来,将他们引到屏风后面。 屏风后有一条小路,小路连着后堂。 后堂灯光昏暗,泥地潮湿,他们一路穿堂过巷,终于走到一间状似祠堂之处。那祠堂里密密麻麻摆满黑色描金牌位,中间供奉着一尊菩萨像。 菩萨前供奉着瓜果鲜花,香烟袅袅。 人往蒲团前一跪,立马能感觉到三面墙那么多黑压压的牌位,排山倒海似的涌来。 肃杀厚重的气氛,仿佛凝固成胶质,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蒲团前放着三个清瓷碗,碗里盛着清水。 这是要他们歃血为盟的意思吗? 果然,二当家开口说道:“三位,我已请示过我们教主。教主说,因缘巧合,你们在惊枫林惊雨箭阵下还能全然而退,说明这是上天的旨意。而且,你们能过我们的比试,诚意十足,我们天波教愿意收纳你们。从此我们结为异姓兄弟,同生共死!” 说完,示意他们跪下,拿出一把小匕首,一一割开他们指尖,在碗中挤入几滴鲜血。 二当家:“来,开口跟我念,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慕天椒……” 陆将军:“我慕天椒……” 二当家:“对不起,你不是慕天椒,我才是慕天椒。” 陆将军:“我陆天浩……” 二当家:“好重来,皇天在上……” 阿铛脚下,安静如鸡,死了几年,阿铛以为电量已经耗光的摩诃铃,忽然大震,发出冰薄蓝光! 摩诃铃的响声,只有阿铛能听到,蓝光掩藏在她的裙摆下,也只能她能觉察。 以阿铛的经验,摩诃铃大震,是任逍有难。 可是肖朗就在她边上,正一字一句得跟着慕天椒念:“肖朗愿意加入天波教,与天波教诸位兄弟……” 他安然无恙,所以会是什么问题呢? 肖朗注意到阿铛在注视着他,转头用疑惑的眼神询问阿铛。 阿铛摇摇头,肖朗眼中的疑惑更盛,茫然得眨了眨眼睛。 慕天椒此时已将誓言念到尾声,她举起手中的清水一饮而尽,然后咔嚓一声把瓷碗摔在地上。 陆将军也学着将碗举起,阿铛惊呼道:“不要喝!” 陆将军却吨吨吨喝下大半碗,转头看向阿铛,小小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 肖朗也停住,呆呆得看向阿铛。 慕天椒有些焦躁,但好歹对阿铛还保留一点点耐心:“小妹妹,又怎么了?” 我怀疑这水里有毒,但是我现在没有证据。 阿铛迟疑得说:“姐姐,这水烧开了吗?” 慕天椒:“不烧开,喝了能死咋的?” 阿铛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我娘让我,多,多喝热水。” 慕天椒错愕:“小妹妹,刚刚你打人那会儿,嗖嗖嗖的招招毙命啊。你现在装柔弱可不可耻?” 阿铛:“姐姐拜托,人家只喝热水嘛,对不对,相公。” 你翻滚而出的台湾腔是怎么回事?碰到东北话就要开启台湾腔技能吗? 肖朗听了这软糯的腔调,从尾椎骨到天灵盖一阵酥麻,忙附和道:“二当家,我娘子确实只喝热水。” 慕天椒愈发焦灼,但此时她却只能按捺住,她高声叫道:“来人啊!快给这姑娘整杯热的!” 好容易倒来一杯热水。 阿铛瞄了一眼,靠在肖朗身上对他撒娇:“没放红糖~” 慕天椒此时简直要爆炸,她来回踱步:“小妹妹,你这意思还得非要鸳鸯茶,最好再加点奶是吧?” 阿铛:“要是有条件的话,那拜托姐姐了哈~” 哈,哈,哈你妹的哈。 慕天椒快要炸毛,磨着牙来回转圈,大手一挥:“来人啊,上红糖!” 分卷阅读123 阿铛这么折腾,肖朗瞧出问题来了。 这慕天椒之前百般刁难阻止他们入会,这会儿却像是哀求他们早点完成这入教仪式。 如果说这其中没鬼,按逻辑来说是不可能的。 阿铛的热水里加入红糖,肖朗却接过她的碗问道:“今天肚子不舒服?” 一边问,一边用手覆上她的额头,慢慢悠悠的动作,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优雅又多优雅。 狗男女啊!在菩萨面前秀恩爱遭天谴啊! 慕天椒狗粮吃到吐:“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入教?良辰吉时一过,我们大家伙儿都等着歇菜吧!” 她话音未落,一边乖乖吃瓜的陆将军忽然噗得一声吐出一口血。 陆将军脸色煞白,弯下腰去,不停得在蒲团上抽搐。 阿铛一跃而起,拔下簪子抵在慕天椒的脖子边:“你们给陆将军吃了什么?” 周围站立的山寨壮汉们嗖得一声拔出刀剑,指向阿铛三人。 慕天椒哆哆嗦嗦:“妹子,咱们能动手别叨叨啊。不是,能叨叨别动手哈!稳点,稳点哈!” 阿铛:“这水里有问题,快点给解药,不然的话,让你偿命!” 慕天椒:“我没有解药,啊不是,我没有下毒。” 瞅瞅你这岌岌可危的智商! 此时,从外面飞速进入一人,半跪禀报:“二当家的,教主请您跟三位客人一同前往!” 阿铛挟持着慕天椒,跟随传讯的男子向后山走去。 虽然天黑,阿铛灵力充盈,倒也将山路瞧得清清楚楚。前头男子举着灯笼,带着众人——包括让山寨壮丁搀扶着的陆将军,磕磕绊绊来到山坳最深处一茅屋之前。 第 49 章 天波教在乌孙国掀起轩然大波,朝廷对他们束手无策,所有派出的将领有去无回。 天波教让乌孙国神宗皇帝的发际线,承受了空前绝后的压力。 但它的主事者,天波教教主,居然是一位仅在而立之年的温文男子。 慕天椒见了这唇部留着短须,面色青白的男子磕磕巴巴得要诉苦:“教主,我……” 教主正专心致志在泡茶,手腕微抬,慕天椒就委委屈屈得住了嘴。 天波教教主:“来人,给客人看座。奉茶。” 肖朗和阿铛对视一眼,从容坐下。 天波教教主抬眸,对肖朗笑道:“谭某不知殿下降临,唐突了王爷,请肃王宽恕则个。” 肖朗表面上及其淡定,听了这话,身体微微前倾,金棕色的眸子微微睁圆:“谭教主为何如此称呼在下?” 谭教主端起茶杯,用茶盖刮了刮浮沫,笑道:“我素来听闻,朝廷有一肃王,神骏英武,气韵不凡。神宗生了数十子都比不上他一个。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刚才,我让慕天椒出个考题,考的是极难的兵法。我想这天下,能回答上来,又能回答得好的,没几个。” 他品咂一口清茗,注意到肖朗没有喝茶,提醒说:“殿下,您不喝?这是极好的冻顶,不喝可惜了。” 肖朗蹙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谭教主继续说道:“殿下您自报家门说是什么西林萧家。可普通富户之子,怎可能回答得出当年鬼才徐小眉都头疼的问题?只怕您不是西林萧家,而是奈叶肖家。” 学霸不懂得藏拙吧,暴露了。 肖朗:“谭教主,天下有学知之人犹如过江之鲫。您为何认准了我就是肃王?” 谭教主:“殿下,我若没点消息来源,您猜我会不会活到今天?” 肖朗默然。 谭教主:“殿下,对神宗朝廷而言,我们天波教犹如毒瘤。日前我得到个消息,听说神宗又派了刚刚大败紫邬国的肃王殿下前来围剿天波教。” “我们在惊枫林里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您了,肃王殿下。”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以为你乔装打扮,出其不意,天波教却早等着探囊取物,瓮中捉鳖。 暴露就暴露吧,演戏还怪累的。 肖朗整整衣领,抚抚衣袖:“那谭教主待要如何处置本王?” 谭教主笑道:“挟持您,取靖州。” 神宗的十万大军驻守靖州,就等着肖朗一到,拿起帅印一声令下围剿天波教。 十万大军啊。 谭教主说不怵那是假的,简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可现在若把肖朗捏在手心里,那班人一定会投鼠忌器。若是分而击之,不出几个月,就能将靖州拿下。 肖朗听了谭教主的计划,内心波纹不动,甚至还有一些想笑:“谭教主,在您的计划实施之前。本王有个问题请教您,您创办天波教,举事的初衷是什么?” 谭教主呵呵苦笑:“为了什么?我们百姓啊,日夜劳作,一年四季都没有喘息之机。但即便这样, 分卷阅读124 若是有个天灾,还是要颠沛流离食不果腹!” 谭教主站起来,踱到窗边,负手看向窗外黑黝黝的山坳: “不过你们王孙贵胄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你们膏粱子弟,日夜钟鸣鼎食!怎么会知道百姓稼穑之多辛?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么辛苦了,依然吃不起饭。” 他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声音微微颤抖: “肃王。南方发水灾,百姓饿到易子而食!到这个地步了,朝廷派来的官员依然在靖州城里花天酒地。本来要乡绅富户缴纳公粮,谁知还是摊派到佃农身上去!我们没活路,不举事等死吗?” 谭教主粗粗喘口气,闭了闭眼睛,定神说道: “肃王殿下,您在北疆浴血杀敌,为的也是我们乌孙国百姓。我佩服您是位英雄,不过恕我不敬,这次也只能委屈您了。” 谭教主慷慨激昂的话,让肖朗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 “谭教主,若本王有办法让你不费一兵一卒达成所愿,你可愿意跟本王联盟?” 谭教主冷笑一声:“肃王殿下,你们肖家的朝廷,已经腐朽到根里。您自己都只是神宗手里一个棋子。您若有办法,又怎么会落到我的手里?” 手下败将,只有当人质的价值,哪里还有联盟的资格? 肖朗闻言,上半身往太师椅上放松得靠去,转头,用眼神对阿铛示意。 屋里的十数人,眼睛一花,还未定神,就看见阿铛的红宝石簪子已抵在谭教主的脖子边。 阿铛:“谭教主,要不您还是听听我们肃王要说什么吧?” 慕天椒哭丧着脸:“教主,您别挣扎,我们不是对手啊!” 谭教主一激灵,出了一身冷汗。 娘的,合着他以为的瓮中捉鳖,其实是引狼入室! 这漂亮姑娘是怎么回事?她动作怎么这么快?她不是鬼吧? 阿铛的目光落到肖朗身上,满屋子的目光也跟着她落到肖朗身上。 肖朗穿着寻常半旧的灰色锦袍,在灯光下神色从容,目光淡漠。 即便是寻常衣裳,依旧衬托得他凛然于众人,不可逼视。 肖朗端起茶,呷了一口。 太不容易了,终于轮到他也能好好说几句话了。 肖朗:“谭教主,你错了。其实,本王以前也是种过地的。” 他抬眸望向谭教主,谭教主穿着黑灰色麻衣,内衣里隐隐约约打着补丁。虽然天波教声势浩大,让神宗头疼,但这位谭教主显然还没忘记自己的本分。 肖朗:“我少年时,也种过几年地。夏天抢收,天上下着火,将身子都烫熟。流下来的汗蒸发去,衣服上一层一层的碱盐。烫伤,那是常事。” 他的目光也落到窗外的山谷上:“每日月亮还未下山,鸡叫,就下田插秧,打稻谷。一粒米一粒米的数,生怕漏到地里便宜了鸟雀。但做这些事,我心里也快活,因为有粮食吃,大家就能活下去。” 肖朗顿了顿,神情从淡漠,变成冰冷:“可就这样的日子,也没让我过几年。朝廷不想我活下去。正如你所说,我只是朝廷的一颗棋子。你一旦挟持我,我就变成一颗弃子。” 他语带讥诮,望向谭教主:“你以为他们会受你的要挟吗?” 谭教主很聪明,一下子明白肖朗所说的要害。 挟持肖朗没用,想要活下去,只能对付共同的敌人。 神宗,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他们不联盟,天理不容。 为了表达结盟的诚恳,谭教主亲自调配了解药,喂陆将军喝下去。 肖朗带着阿铛和恢复神智的陆将军,骑着骏马流星一般向靖州飞去。 谭教主和慕天椒,望着他们的身影遥遥融入夜色中。 慕天椒:“教主,您不怕他诓您吗?您不留下一个人质?” 谭教主摇头:“这位肃王,谁不知道他自小过得水深火热?我绝对相信,他和神宗此时,正是你死我活。” 他顿一顿:“这两位当中,我选肃王,有什么可值得犹豫的?” 肖朗举着令牌,一路畅行无阻到达靖州城外。 但他却下了马,带着阿铛和陆将军,先拜会了驻扎在靖州城外的韩将军。 这世界上,除了肖朗和陆将军,谁都不知道,韩将军是先帝留下的一颗暗子。 韩将军携万人兵马,蛰伏在靖州郊区多年,一直韬光养晦,默默无闻。 他此刻见了肖朗,还未开口说话,先跪下红着眼眶磕了三个头。 韩将军是尽忠职守、劳苦功高的老将军了。肖朗恻过身子让礼,再躬身扶他起来:“老将军,这么多年,辛苦您。” 韩将军哽咽道:“太子殿下……” 陆将军忙打断:“韩将军,小心隔墙有耳。” 韩将军年纪大了,早就不是行规蹈距的个性。 生平最不爽的事,就是别人纠正他的错误:“老子怕那些背 分卷阅读125 信弃义的孙子吗?老子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还怕他们这些个!” 陆将军急得抓耳挠腮:“您是不怕了,可我们肃王还年轻呀!” 韩将军擦了擦汗:“是老朽糊涂,太子,哦不,肃王殿下。” 肖朗摆手,让他们二位不要再在小节上拘泥。 两边落了座,抓紧时间问起靖州此次民乱的细节。 正如谭教主所言,对百姓而言,此次水灾是天灾,亦是人祸。 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将领,手中拿捏着大笔赈灾善款,心里先想的,不是百姓的性命,而是自己能拿到多少利益。 层层盘剥下来,到百姓手里所剩无几。 官商勾结,附近米粮商家哄抬物价,百姓日子雪上加霜。就连军队的军粮,有些时候都供应不上,只能紧衣缩食。 肖朗将靖州城内,各路人马的情况问清后,宽慰韩将军许久,这才骑马踏入靖州城。 靖州城知州王武良得到消息,和十万兵马将领胡铁心一起,一大早在城门口相迎。 左等右等,除了几位流民,连猫都没见着。 越到中午,天气越发闷热,几位脑满肠肥的官员,在日头底下足足晒了三四个时辰,才看到城门口出现两匹神驹,施施然,慢悠悠得仿佛走马踏花似的跨入城门口。 领头的那匹马上,坐着两个人。 前面坐着一位丽质天成的少女,身后坐着,双手环抱着她,又牵着马绳的,是一位气质冷峻的俊美少年。 后面紧跟着的马匹上,坐着一位铁塔似的青年将军。 都不需要比对画像,众人就能认出,这两位男子就是肃王和他的侍卫陆将军。 所以话说回来了,这少女是谁? 为什么肃王山高水远、风尘仆仆得,还要带着她? 城门口,密密麻麻站着数千位迎接肃王座驾的人群。他们脸上分毫未动,内心却已经开始疯狂得脑补绯闻八卦! 流言用神情传递,用眼神确认。 没过几分钟,广场上乌泱乌泱的官员和兵马已经明白了—— 原来可怜的肃王妃在奈叶城中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为他教养孩子,跟皇室虚与委蛇。 而这位眉目俊俏的肃王,在外面已经讨了小的! 难怪他一年多乐不思蜀,连世子出生都没有上表申请进京看望妻儿! 我的天神呐,都说肃王天纵奇才,英明神武。 特么原来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男人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口! 果然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啊呸,这算是什么错误?风流是一种美德啊。 王武良和胡铁心对视一眼,满脸笑意:这下好了,大家都有共同的爱好,同流合污还不是水到渠成吗? 瞧瞧,这社会对男人就是友好,肖朗根本无需解释阿铛的身份。 大家伙儿在心里已经帮他找好台阶,甚至铺了红毯,撒上鲜花,搀扶他下去了。 王武良和胡铁心,带着一脸志同道合的欣喜,驱马迎向肖朗。 走到正对面,装作不留意,用眼尾扫视阿铛的容貌。 阿铛看着他们俩的眼神,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她转过头避开,往肖朗怀里躲去。 肖朗低声:“铛儿,看前面。” 阿铛:“不,要脸。” 王武良和胡铁心笑嘻嘻得为肖朗备下接风宴席。 肖朗带着陆将军参加宴席,阿铛在房间里休息。 这段时间舟车劳顿,阿铛很快就陷入甜梦乡。 等她醒来,已经月上中天,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 官府贴心得将阿铛的房间安置在肖朗卧房隔壁,她忽然听到丁零当啷瓷器摔碎的声音。 会不会是肖朗出什么事?! 阿铛飞快得走到肖朗房前,推开房门,结果发现—— 肖朗喝的脸颊绯红,醉眼微殇,胸口被扒拉得裸了一大块,坐在床沿。一位眼神娇媚的美貌女子正扶着他喂水。 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瓷渣子,可能是肖朗喝多了不小心打翻的。 第 50 章 那女子见了阿铛,讨好得笑道:“姐姐,奴婢是知州大人派来侍奉王爷的呢。” 肖朗咕嘟咕嘟就着她手喝下茶水,又对她说:“再给本王倒一杯。” 那女子笑得风情妩媚,应了一声站起来,跨过碎瓷渣子去给肖朗倒水。 倒着倒着,不知道怎么的,又对呆呆站着的阿铛嘱咐一句:“劳烦姐姐将碎瓷清理了好吗?就怕扎到王爷的脚呢!” 我擦,还使唤起阿铛。 这女子是宅斗惯了的,知道先下手为强,先给阿铛立个下马威的道理。 阿铛哐当将门阖上:“扎死得了。” 阿铛相信肖朗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可不知道怎么,可 分卷阅读126 能白天睡过了,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到最后心中越发烦闷。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感觉到软榻一边塌下去,有人睡了上来。 阿铛假装睡着,没理来人。 肖朗拨开她的头发,密密细吻她的脖颈,见她没动静,越发大胆,起身亲吻她的嘴唇。 阿铛拍开他的脸,哼道:“喝了多少?臭死了。” 肖朗又惩罚她似的,咬一口她的下唇:“姐姐有没有吃醋?” 阿铛不屑得呲一声,声音在黑夜中有些尖锐:“我活了几百来岁了,玩你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肖朗身体闻言陡然僵硬,金棕色眸子在黑暗中反射着细碎的金光。 虽然投了人身,肖朗身上还残存着大型猫科动物的野性和威慑力。如果他现在是老虎真身,可能已经炸毛了。 触到他锐利冰冷的眼神,阿铛内心的小白兔又开始瑟瑟发抖。 这么多年了,还是适应不了任逍这眼神。 黑暗中,肖朗的金眸盯着她,身上气压愈发沉重,阿铛有些吃不消,就安抚得拍一拍他的脸:“肖朗,别这样。” 肖朗拉下她的手:“在你眼里,我一直是小孩子?” 天地良心,我哪里敢?你气场三米八,我哪里敢造次? 阿铛:“没有没有,我刚刚说梦话呢。” 肖朗哼哼冷笑:“那我今天就让姐姐分辨分辨,我是不是小孩子。” 说完就附身去亲阿铛的嘴唇,大手扯开阿铛的中衣往内里伸去,阿铛吓得绷直双腿,转过头。 肖朗不着急,轻咬她的脖子,揉捏她敏感的肌肤。 他有天赋,对阿铛也有经验。 没过一会儿,阿铛的脑子就有些混沌,语无伦次得哽咽求饶:“肖朗,对不起,姐姐错了。” 肖朗低头找她的嘴唇,阿铛忙乖乖给他。 他吃得餍足了,才说道:“几次饶过你,你得意了,瞧不起我?” 阿铛声音都颤抖起来:“下次不敢了。” 肖朗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目光一点一点抚触过她的每寸肌肤,他哑声说道:“我怜惜你,怕万一有孩子,在这污糟的人世间走不了。所以一直不敢碰你,别人瞧不起我,你怎么能瞧不起我?” 阿铛眨眨眼睛,睫毛沾上泪花:“肖朗,我没有瞧不起你,我都知道。我刚刚真的是生气了。那个女人碰到你,我生你的气了。我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瞧不起你。 阿铛怕肖朗的眼神,肖朗更怕阿铛的眼泪。 他们实在是半斤八两。 肖朗心脏变得又疼又软,附身吻去她的眼泪。 吻到后来,安抚变了意味,空气变得甜腻浑浊。 他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细语恳求。阿铛羞得满脸通红,到底敌不过他的哀求,让他如了愿。 过了许久,阿铛趴在他怀中,羞得头都不愿抬起来,肖朗心满意足得亲吻她的手心,嘲笑道:“这才哪到哪你就这样了,若往后……” 他骤然想起,他和她,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往后,就闭了嘴。 阿铛察觉到他心中失落,轻声问道:“肖朗,你从那个女人嘴里问出什么没有?” 肖朗肯跟那女人周旋,不用说,自然是为了要探他们的底细。 肖朗摇头:“问是问了,答也答了,但都是一些没用的消息。” 他继续说道:“韩将军说,从北方调配的粮食早在半个月前就已到靖州粮仓。但却没有发到灾民手中,每天布施的米粥,还一天比一天稀薄。谁都知道王武良有问题,但他在城中只手遮天,谁都没法子。” 他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望着青纱帐顶斑驳的雪白月光,长长叹了口气。 “要镇压天波教,最要紧的是给灾民活下去的希望。神宗可不会给我太久时间。这世上要是能有一种药,能让他们自首就好了。主动招供,主动画押。” 他摇摇头,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但怎么可能呢?” 阿铛闻言吸气,一拍手就坐起来,倒是吓肖朗一跳。 “你没有,姐姐我有啊。” 靖州是一座大城,下辖将近千万百姓,良田数十万亩,又有十万驻军守卫,是乌孙国大粮仓,也是南部军事重城。 所以此次闹水灾、天波教作乱能引起朝廷如此大的震动。 此次肃王南下,会用什么方式解决这次赈灾不力和灾民作乱? 坊间想了无数可能,说阴谋暗杀的、说以德服众的、说无疾而终的,甚至有说两败俱伤的,各种方法都想到了。 但绝没有想到肃王才来了两天,就要在州衙公开梳理赈灾流程。 请所有的官员和乡绅富户参加,并且请德高望重的老阁老旁听。 甚至,这场会议对外开放,欢迎各位百姓前去参观。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本事稀松,好大喜功 分卷阅读127 。 这两句分别是知州王武良和大帅胡铁心,对肃王肖朗的评价。 不过好吧,让我们好歹给他死去的爹爹一点点薄面。 让肃王在众人面前摆摆架子,也算是尽了生为人臣的一点心意吧。 公开审理那天,数十位靖州政要,坐在能容纳百人的高阔府衙大厅里。 数百位乡绅将整个府衙挤得水泄不通,门外又站了成千上万名百姓,焦急得等待一手消息。 为了维持秩序,肖朗请了年迈的韩将军派重兵把守府衙,以防百姓滋扰寻事。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大家对着坐在主坐上的肖朗,心里都想的是都这么一句话:请开始你的表演。 紫衣玉带,面如冠玉的肃王肖朗,高高坐在主位上,就开始表演了。 肖朗的声线及其特殊,虽然音量不高,也不尖锐,却清澈寒凉,让烦闷的空气也清净不少: “在坐的各位,都是朝廷的肱骨重臣,也是靖州百姓的衣食父母。此次赈灾不利,民乱四起,仅是因为诸君当中出现了一小撮硕鼠蛀虫。本王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依旧是忠君爱国,天地可鉴。” “但这一小部分人,就能坏我国根基,弄得民怨沸腾,真教本王恨得咬牙切齿,夜不能寐。” 他话音未落,底下权贵纷纷捧场,急切得交头接耳,用恰当的音量窃窃私语,表示肃王所言甚是,坏人其心可诛! 肖朗抬手,压下满屋的嘈杂之音,又说道:“诸位。我费尽心机,教人从外国带回一种果子,名叫真情果。吃了这果子的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罪恶滔天,也能供认不讳。诸君,我们吃完果子之后,再开始审理赈灾事项,你们敢不敢吃?” 说完,肖朗用眼神梭视安坐在楠木桌案之后的众臣。 十数位掌管着靖州城民生命脉的众臣,今日悉数出席,因为肖朗才来靖州两三天,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会议,大家都给面子的出席一次。 这些人神情各异,有带着戏谑的表情看肖朗表演的,有表情漠然心中却回味昨夜唱曲小娘的,有宿醉未醒神游天外的。 此刻听懂肃王的话,无一例外,都换上错愕的表情。 堂下乌泱乌泱数百号人,变得鸦雀无声。 让他们吃果子?吃了会说真话? 他们努力压抑着像被点中笑穴,马上就要爆笑的神情。 那神情像极了便秘,五官扭曲,面部涨红。 肃王啊,我知道你年轻幼稚,但我不知道你幼稚到小学私塾都毕不了业啊! 你给我们这群心眼比蜂窝还多的人,说什么真情果子,吃了以后有什么说什么。 你当我们傻啊,你玩这种心理战术我们三岁的时候就玩过了呀。 谁不敢吃,谁就有问题是吧? 来来来,吃吃吃,谁不吃谁是孙子,吃了能告诉你私房钱是怎么的? 一堆红彤彤像葫芦形枸杞的果子,由带着明晃晃大刀的士兵端出,摆到坐着的重要人物跟前。胡铁心注意到,来的这些士兵不是他手下的番号,他不认识。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迟疑。 但是,胡铁心迟疑,其他人可不。 那些官员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得吃起来,恨不得跑到肖朗面前点赞:清甜爽口,给好评哦亲。 王武良吃了好几个,一边吃一边跟胡铁心说道:“国外的果子不打药水,果然更甜一点。” 胡铁心点点头,犹犹豫豫得嚼了一颗,比葡萄甜,味道还不错。 没过一会儿,大家面前的白瓷盆已经见底。 给那坐着见证的老阁老馋的蠢蠢欲动,却硬生生被陆将军压制住了:“吃了拉肚子,不骗您!” 肖朗约莫着药效开始发作,头一个点名王武良:“王知州,请问朝廷第一笔赈灾款项有三百万两,你分了多少?” 我擦,这话问的! 围观百姓一阵哗然。 按您爸爸太宗皇帝制定的律例,疑罪还从无呢。 肃王您这一开口就把人罪给定死了,这不是等着别人否认吗?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您这不是连退路都没有了吗? 说您年轻,果然就胡搅蛮缠起来。 没想到王武良一脸惊悚,却张嘴乖乖回答,态度和蔼可亲:“回殿下,微臣贪得不多,也一百万两吧!” 围观百姓一阵惊呼,人群尖叫着骚动。 陆将军用足中气,喊道:“肃静肃静!” 就算肖朗有心里准备,也没想到有那么多! 他心肝颤了颤,眸中燃起金色火焰,火焰跳跃,他拳头捏紧,红唇却泛开和蔼的弧度:“哦,一百万两,还不多啊?” 王武良鬼上身了似的,表情惊恐,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 但嘴上却态度乖顺,有问必答:“回殿下,跟胡铁心比,臣是不多呢。” “哦,胡铁心是拿了多少?” “一百 分卷阅读128 五十万两!” 后面那句话,是两个人和音说的,抑扬顿挫,跟唱歌差不多。 一个声音是王武良,一个声音是胡铁心本人。 他们居然还搞抢答! 第 51 章 外面围观的百姓看戏似的,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们以为这次审理,起码要四五个时辰才能到重要节点,有些心思稠密些的,干粮铺盖都带过来了。没想到一开场就紧锣密鼓进入高潮,王武良和胡铁心,居然抢先自首了! 胡铁心吓得肝胆俱碎,忙捂住自己的嘴,飞快得往府衙外跑去,人群尖叫着为他闪开一条路。胡铁心从人墙闪出的路中,泥鳅一般飞快得挤了出去。 肃王看着他犹如丧家之犬慌忙逃串,却一根眉毛都没动,年轻的眼眸沁入冰雪寒霜。 他抬头望着府衙主坐对面,对面的大门处,里三层外三层挤满看热闹的百姓。百姓大都衣裳粗糙褴褛,面黄肌瘦。 大门顶上,挂了一块金字牌匾。 那牌匾上写着四个字“以民为天”。 没过几分钟,逃走的十万大军统帅胡铁心被韩将军五花大绑从门外扔进来:“王爷,手已经给您绑好了,您可劲儿的审,往死里审。” 肃王漠然的视线落在胡铁心身上,他面无表情得问道:“胡将军,你贪墨的不止是赈灾银两,还有粮食。是不是?” 胡铁心目眦欲裂,面部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但是,他咬着牙,依然不得不乖乖回答:“是。” 听了他的回答,肃王往后座一靠,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消失了。 他挥挥手,让后面陆将军带着衙门的几个主簿,上前轮流给这些政要录口供画押。 肖朗从小就被灌输一个概念:长大以后,一定要当上皇帝。不但要当皇帝,还要当一名好皇帝。 至于为什么,却没有人告诉他。因为他的父皇,在他会说话之前就死了。 之后,就是性命朝不保夕、九死一生的日子。 好容易活下来,拜了徐小眉为师,学会形形色色帝位之术。 他虽然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因为他无法从中得到快乐。 后来与月龙铛重逢,甚至萌生“当皇帝又有什么意思?整日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人生意义何在,干脆跟月龙铛远走高飞吧”这样的想法。 但今天,他被底下这群无耻之徒震撼了。 他国家的百姓,战乱,天灾,活着已是那么艰难。他们却肆无忌惮、恬不知耻得践踏百姓的生命。这群跳梁小丑,就像莽荒凶兽一般,恣意得吞噬别人赖以生存的资粮,毫不悔改,蠢钝如猪。 谭教主跟他说,你们肖家的朝廷已经烂透了。 肖朗深深吐口气,是的,烂透了。 不过,有他在,烂透了,也要给它救活过来! 雪片一般稠密的笔录和奏折飞速送到神宗的书案上。 神宗翻开其中一本,未读完,汗已经流下,他扔掉一本,又抽出一本。可是无论他抽出多少本奏折,都无法找到他想要的内容。奏折上的每个字,每段话,无不是在抽他神宗的耳光。 他派出的钦差,他任命的知州,他指定的将军,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犯下人神共愤的滔天罪行。 但这不是他最愤怒的点。 他最愤怒的是,肖朗居然有办法让他们上上下下数百份人,悉数招供画押!笔录详细,口供流畅,严丝合缝,一丝破绽都没有。 简直堪称笔录教科书。 神宗脸疼,气得将所有奏折推倒在地,大声喊道:“传朕旨意,令肃王即刻回京!” 可是肃王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回来,因为他被天波教纠缠住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日夜审讯、厘清账目、开粮仓赈灾,有条不紊得安排下去。 好容易部署得差不多,天波教又将靖州城围了起来。 虽然肃王要将赈灾不利、中饱私囊的王武良和胡铁心等人五花大绑押卸回京,等候皇帝发落,但天波教不答应。 肃王在城楼上对他们推心置腹得训诫:“国有国法,不能处以私刑!你们快快解散,否则的话,也要以持械聚众罪论处。” 谭教主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门口绕大圈。 一边绕,一边冷笑:“那就不如请与肃王一战!” 谭教主性子真野,居然敢跟深孚众望的肃王请战。 但肃王怎会亲自跟谭教主短兵相接? 他不断派出精英将领——都是原来胡铁心的部下。 谭教主没跟肃王客气,切冬瓜似的手起刀落,把那些个混入军中挣军饷的混子们切了一地。等胡铁心的部下都切的差不多了,谭教主手下的刀都快卷刃儿了。 天波教果然邪门 分卷阅读129 ,肃王这边派出去的将领都死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谭教主应该高兴得手舞足蹈,准备乘胜追击,想办法攻入靖州城才对。 没想到,靖州城内百姓人心惶惶的时候,谭教主主动投降了! 不但投降,还跟陆将军和韩将军拜了把子,接管胡铁心的十万兵马,安安心心在南疆驻扎下来。 然后谭教主和慕天椒挥舞着小手帕给肃王肖朗一行人送行。 肖朗和阿铛坐着的小马车,伴随着得得声,在他们的目光中变成一个远处的小黑点。 谭教主叹气说:“希望肃王进京后,一切顺利。这也是我们乌孙国百姓的造化了!” 慕天椒:“一定会的,有阿铛姑娘在,肃王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等到了京城,又快到冬天。 阿铛望着灰铅色要下雪的天空开始发怵,肖朗拢了拢她的狐皮袄子:“等到了王府,你就窝在屋里别出来。” 阿铛有些怯生生得拉住肖朗的衣袖:“肖朗,我不去你府里了。” 肖朗讶异道:“你要是住外面,不真成了我外室了?那要添多少麻烦?” 阿铛:“你在家里又是妻,又是子的,我好尴尬。” 肖朗闻言,素来不动神色的神情也是一垮:“我何尝不尴尬?你说万一那孩子叫我爹爹,我是应呢,还是不应呢?” 阿铛不满得哼哼:“这谁出的主意?多损呐?” 肖朗:“可是徐师父说只有这样神宗才放心。你也放心,到时候我们会让她和孩子顺利消失的。” 阿铛倒吸一口冷气,漂亮的杏眼瞪得滚圆:“你要把他们怎么样?” 肖朗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脖颈:“你想什么呢?那孩子亲爹也厉害的很,我哪里敢怎么样?” 阿铛摇摇头:“我也是叹为观止。你们为了皇位,父不父,子不子,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做得出来。” 肖朗撩开帘子,望望灰蒙蒙的天——天上淅淅沥沥已经开始下起雪子,那是鹅毛大雪的前奏。 快了,一切都快了。 柔顺端丽的肃王妃,果然早早带着众人在肃王府外等着,怀里还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公子。 一年多不见自己的夫君,肃王妃吴氏却神色姝丽,越加风姿绰约,一丝憔悴之色都没有。 肖朗跳下马车,肃王妃走向前,恭恭敬敬行了礼:“王爷长途跋涉,鞍马劳顿,辛苦了。” 肖朗身体僵硬,腰板挺得笔直,遥遥虚扶肃王妃:“王妃操持内务,教养子嗣,费心了。” 哎呀不错啊,对仗工整,礼节到位。 阿铛跟着跳下马车,眉开眼笑道:“吴姐姐。” 肃王妃见了阿铛,僵硬的神情放松下来:“铛儿妹妹,可总算盼到你了。来,超儿,叫姨姨。” 小孩咬着手指头,流着哈喇子模模糊糊叫了一声“姨姨”。 阿铛接过小超儿,小朋友眼睛明亮,嘴唇纤薄。跟娘不太像,跟肖朗更是一毛钱都搭不上。她在怀里颠了颠,逗得孩子咯咯大笑。 多亏了小朋友,缓解多少尴尬气氛。可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么美好的妻妾和睦,一家团圆的和谐画面呐。 有人不放心,老早在远处茶楼里坐好。 终于看到肖朗的马车停下,又瞧到这温馨和睦合家欢乐的一幕。 他手里茶杯陡然变得粉碎:娘的,事情要搞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头上的帽子越来越绿了! 过了元宵,春天没到,风雪却一阵紧似一阵。 没过多久,宫中传出秘闻,神宗冬天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千年的人参,百年的灵芝,不要钱似的灌下去,犹如泼在烧红的石头上一样,滋滋就变成烟消失于空中。 就怕是过不了几天了。 又拖了大半个月,神宗骨瘦如柴,反倒是有些回光返照,召集内阁商量要起草改皇储的诏书。 有一位掌管礼部的官员,情商可能还没修炼到位,迟疑得问:“这肃王命大,大风大浪都教他扛过来了,我们这时候改诏书,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 神宗喘着粗气将端砚扔到那人身上:“拖出去杖毙!” 杀鸡儆猴。 这下满屋子的大臣吓得像是冬天的鹌鹑,恨不得就地冬眠。 这个敏感的时候,要么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罪人,要么会成为下一个杖毙的出头鸟,大家都决定按兵不动。 顾苏却打破寂静,挺身而出:“陛下,此次臣愿意戴罪立功,冒天下之大不韪,替陛下起草这诏书。” 神宗点点头,浊黄的眼珠里,凌厉之色舒缓几分:“好,朕要传位于大皇子肖意。尽快,越快越好!” 神宗说完,气喘吁吁,他连路都不能走,叫宦官用人轿抬着,抬回寝宫去了。 到了晚间,满屋子的灯火亮着。 神宗觉得头疼,就 分卷阅读130 让宫人尽数灭去,只留下远处案前的一盏昏暗灯光。 神宗觉得很困,却难受的无法安眠。正迷迷糊糊间,耳边忽然传来几声闷响。 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向寝宫门口瞧去,沉重的镶金嵌玉的大门缓缓打开,几个穿着盔甲戎装的将士跨了进来。四周侍奉的宫人尖叫着跪了一地。 饶是神宗已经气息不稳,还是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声嘶力竭得问道:“你们是谁!御前侍卫呢!御林军呢!” 他不是做噩梦吧?这皇宫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怎么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得全副武装进来!他们怕不是鬼吧! 回答他的,只有哒哒哒得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最后一位进来的人,长身玉立,穿着鎏金靴,束着铜叶甲,头戴紫金冠,似笑非笑得望着他。 灯光昏暗,神宗眯起双眼仔细分辨,却辨认不出。 那人像是知道他的意图,好心得踱到神宗塌边,大马金刀得坐下:“听说皇叔父要起草诏书,换掉太子?” 肖朗与神宗多年未见,神宗一打眼有些不认得。 但走近了,神宗就认出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肖朗眼睛很大,眼尾上翘,最特别的是眸色比别人都浅些,眼波流转时,金波流光,叫人想起某种巨型猛兽。 神宗虽然形容槁枯,但余威尚在,他发出桀桀冷笑:“怎么,朕的皇位,朕不能作主?” 肖朗笑道:“皇叔父,您要换太子,当然可以,但有什么理由?肖朗哪里做错了?” 换一国之储君,几乎是动摇国本的大事,需要储君人选犯一个极大的错误才能服众。 但肖朗没有错误,他名声很好,而且越来越好。 第 52 章 神宗剧烈咳嗽几声,浓痰堵住他的呼吸,他顿了好久才说道:“就你,就你那侮辱门风的妻子……还有孩子……难等大雅之堂……” 肖朗笑了笑,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尤其抢眼,神宗见了,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身的虚汗。风一吹过,神宗又感到一阵冰冷,他支持不住,跌落到被褥里。 肖朗贴心得用包裹着金铜护掌的手,轻轻掖了掖神宗的被子。 慢慢向神宗禀报:“皇叔父,您这段时间病的不轻,消息都闭塞了。您没听说吗?肃王妃和世子,就在元宵灯市那一晚,遇到贼人,被掳走杀害了。当晚,御林军在京郊彻夜搜寻,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我们肃王府,丧事都已办妥当。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通知你。” 神宗双眼陡然睁大! 他不可置信得望向肖朗,他知道肖朗是个人才,但他绝没想到此人可怕到这个地步!为了皇位,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神宗剧烈咳嗽,但他此时躺着的姿势让他胸腔嘶哑,呼吸越发不畅,他断断续续得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御前侍卫呢!” 肖朗耐心解释:“皇叔父,我父皇当年,在宫中留了一条密道。我们随时可以避过御前侍卫的耳目到达你的寝宫。我父皇本来以为这条密道是用不上的,可谁知,到底还是用上了。” 神宗:“传肖意!快,快帮我传肖意!” 肖朗噗嗤笑出声:“皇叔父,肖意哥哥可能现下正在您苏才人的床上滚着呢。” 肖意作为神宗的意中太子,这段时间在宫中一直候着,其他成年的儿子都住在宫外。没想到就这几天的工夫,肖意也好好得利用起来,没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 神宗咳得嘴角已流出血丝,他胸肺哗啦呼啦得像风箱一样煽动:“好,肖朗,我答应你,不改太子。快,快帮我传召顾苏,让他帮我拟遗诏!” 肖朗点点头:“皇叔父说的对,遗诏还是要有的,不然天下又有人说我名不正言不顺!” 顾苏几个内阁大臣这段时间一直在内阁起居,就怕这些万一。 没过十几分钟,顾苏就带着几位阁老连滚带爬得走进神宗寝宫。 神宗见了顾苏和几位阁老,顿时心安神定。 这肖朗虽然狠毒,政治经验到底还是不够。顾苏和几位阁老,如果能在他刀剑下活下来,那遗诏上就不会有他的名字。如果顾苏和几位阁老活不下来,就算诏书上有他的名字,也压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顾苏箭步上前,神宗示意他凑过来,耳语几句。 顾苏大声复述道:“哦,对!好的!是的陛下,好的陛下!” 他点点头,示意另外一位大臣将神宗的话记录下来:“嗯,好。陛下您放心,肃王肖朗殿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遗愿!” 我说的明明不是肖朗啊,你特么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吗? 神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得看着顾苏。 他面色涨的通红,甚至红的发紫,他瞪着眼睛瞪得太用力了,像是惊讶,又像是不甘心得看往顾苏。 顾 分卷阅读131 苏又俯下身去,听见神宗气若游丝得说:“不……是……肖朗……” 顾苏煞有介事的跪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一定辅佐肃王千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永保我乌孙国江山稳固,千秋万载。” 几位大臣跟着顾苏跪下。 神宗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越想越气,嘴角涌出越来越多的血沫,皮肤发紫,一丝气都出不来。肖朗抿着唇,也跪下,送神宗最后一程。 肃王肖朗,得这天下,由多位阁老见证。 这数位阁老是神宗的老臣子,谁能说一个不字? 神宗长子肖意从沈才人的床上还没起来,就有人敲着琉璃窗户用嘶哑的声音告诉他:变天了。 肖意披散着头发,裹着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得从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走出来,走到白雪覆盖的院子里。 他惊恐得睁大双眼。 不远处,神宗皇帝的寝宫忽然变得灯火通明,高高燃起的巨大火把,和几乎从未使用过的屋檐下的神兽长明灯也已点亮。 琉璃瓦和白玉阶仿佛也被点燃了似的,反射着冲天的火光。 寝宫像是被烧着似的。 火光倒影到肖意的眼珠子里,将他的脸映得半边如鬼般苍白,半边如魔般赤红。 冰雪,也将他光裸的脚掌和胸膛冻得通红,似乎要流出血来。 一边的心腹拱手:“殿下,我们可要去皇上寝宫探望?” 宏亮的丧钟已经敲响,惶惶的钟声飘荡而来,将肖意的耳膜震得生疼。 肖意摇摇头,咬牙说道:“太晚了。备马,我们去城郊御林军处!” 神宗薨了,却没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他。 只怕现在玉玺都已落入他人之手。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御林军。 天未大亮,在一旁早就等候好的礼官将神宗尸体穿戴好。 后宫的妃嫔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顾苏念完神宗皇帝最后一道圣旨。 御前侍卫全副武装站在他身后,神情整肃犹如天降神兵,似乎在捍卫神宗皇帝遗诏的合法性。 肃王肖朗却不知去向。 日出后,早朝时间开始,文武百官依次步入金銮殿。 但这次,等待他们的不是神宗,也不是神宗的心腹宦官,而是披着麻布的礼官。 礼官按照既定程序,向天下公布了神宗薨逝这一消息。 顾苏站在金銮殿里,准备当着众人的面,念一遍神宗遗诏。 十数位阁老为他作证,确实是神宗的本意。 但是遗诏的最后一个字还没念完,有御前侍卫鲜血淋漓,如箭一般飞奔入殿内:“不好了,御林军攻入皇宫。” 这侍卫的“宫”字还含在口中,就被后面的人一刀穿胸,拔下后鲜血如注,尸首又被踢到边上去。 顾苏看见失踪了一晚上,哪里也寻不着的大皇子肖意,穿着一身铜片盔甲跨进金銮殿大门。 肖意身后不远,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入,正在和御前侍卫在厮杀。他们手中的茅箭相撞,发出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冷冷的兵器尖端反射着旭日的红光。 御林军首领,是肖意的舅舅祝融。 而肖意的外公——祝阁老回头见了来人是他,也从地上爬起来,迈着郑重的脚步走向肖意。 肖意浓厚的嘴角擒着冷笑。 你们说父皇遗诏合理合法,传位给肖朗是天意民愿是吧? 又有什么用? 得先问问御林军手里的武器服不服? 御林军将近一万人,平日里驻守在京郊,保护京城的安宁。 因为御林军不需要打仗。所以里面多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子弟,走不了科举这条路的,就送到军队里混军衔。到最后也一样能曲线救国,入朝为官。 但若说到战斗力,就跟豆腐渣相似仿佛。 可是就算豆腐渣,多起来也能淹死人。 望着肖意讥诮的笑容,顾苏的眼眸,陡然缩紧。 本来以为能顺理成章完成权力交接的朝中文武百官,顿时无头无绪,不知该投靠哪边。有按捺不住的人,开始低着头窃窃私语,一时之间,如蚊蝇的嗡嗡声充斥着金銮殿。 顾苏的脊背绷得紧直,望着肖意一声不发。 肖意却将手中滴血的大刀往刀鞘里一插,带着几名禁军大摇大摆得朝顾苏走去。 “顾大人,”他向他伸出大掌,“我父皇的遗诏,拿给我看看?” 他父皇的遗体,就放在龙椅边上的水晶棺内。 他一丝去瞧瞧的念头都没有,满脑子想的,却是他父皇的遗诏。 咻的一声,一枚长箭向他大掌射来。 肖意勉强避开,已经出了一身汗,谁知立马又有第二支箭向他胸前飞来。 肖意反应算快,飞快得侧过一边,定神往前看 分卷阅读132 去。 只见肖朗穿着盔甲,带着手中执弓弩的陆将军,从边门转了出来。 肖朗含着笑问道:“不知肖意皇兄,为何拿着刀剑兵器,连带禁军闯入金銮殿?” 肖意这么做,按律当以逆反罪论处。 肖意呲一声:“本王合理怀疑,我父皇的遗诏被人造假。” 肖朗:“由诸位阁老作证,这几位阁老都是先皇的心腹。祝阁还是你外公,难道你连他们都信不过?” 肖意呵呵冷笑:“就算我信,我手下的兄弟不信啊。” 肖朗哦了一声:“你的兄弟?你哪位兄弟不答应?” 肖意看着肖朗从容不迫,散发着刀锋般寒光的瞳孔,渐渐觉得一丝不安,转头向殿外看去。 他带来的穿着黑色盔甲的御林军,此刻正在和御前侍卫斗成一团,杀声震天。 肖意忽然瞳孔一震,看出端倪:御前侍卫,充其量最多也只有一千多人,怎么源源不绝得涌出,人马越来越多?而且,他已经派人将皇宫大门守住,这些侍卫是从哪里来的? 在殿内向外望去有些瞧不清,但他能看到的画面里,黑衣御林军越来越少。 他外公祝阁老则站在门口,很容易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形,此刻神情越发仓皇,冷汗津津。 几乎败局已定。 肖意睁大双眼,怔怔得看向肖朗:“哪里来的那么多侍卫?” 肖朗冷笑一声:“哪里来的那么多疑问?” 北域的十万陈家军,南疆韩将军和谭寨主接管的十万大军。 随便挑一挑,都能选出数千位精兵良将。 他们早在年前就暗中乔装打扮混入京中,集结完毕。为了此刻,已操演过百八十遍。 不可能出错。就算出错,也有第二方案。 但这些话,又何必费口舌解释给肖意听? 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肖意自投罗网。 两边的侍卫蜂拥而上,将肖意制住。 肖朗累了一晚上,觉得有些疲惫,施施然走到龙椅边坐下。 对顾苏示意:“继续。” 顾苏见肖朗大剌剌坐在龙椅上,平静的表情却动都不动,继续一板一眼得念诏书。 众臣听完诏书,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呼唤的是死去的神宗,还是未来的皇帝肖朗。 第 53 章 怕夜长梦多,在神宗的丧事过后没多久,由内阁大臣顾苏起头,恳请肃王登基。 于是肃王在二十岁而冠这一年登基,年号无双。 无双皇帝肖朗登基以后,发现神宗给他留下的真是一烂摊子,内忧外患:西方鞑凼国蛮不讲理在边界烧杀抢夺,东方游茂国总是蛰伏游击,时而骚扰。 神宗的几个儿子还不消停,偶尔还会纠结一些旧部下,小范围起义,说是遗诏有假,要彰显天下正义。 肖朗勤于政务,昃食宵衣,几乎住在御书房里处理奏折。 时不时得还出远差,御驾亲征一下。 时光荏苒,飞快得过了几年。 阿铛还是那十八少女的模样。肖朗的少年之气却全然褪去,活脱脱的变成青年的样子。 就是太华尊主任逍的样子。 二十几岁的皇帝,还没结婚,整天冷冰冰的,高高在上不耐烦的模样。 你说这皇帝忙,没时间相亲结婚吧,可这乌孙国朝廷上下谁不忙呢? 这位无双皇帝多缺德啊。 一上台,先是给全体官员大幅提薪,薪酬翻了一番,说是高薪养廉。给大家伙儿高兴得,天天过年似的喜气洋洋得去上班。 上班上着上着就不对劲了。 每个月工资条发下来,左扣右扣,扣得跟以前差不多啊。 以前工资少,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扣钱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你这是从我口袋里拿钱啊资本家!你这是在榨取臣子们的剩余价值啊。 你怎么这么会呢?啊? 作为皇帝你好意思吗? 你孤家寡人也没后宫要养,我就不一样了,我杂七杂八上百号人要养呢。 可是所有的言官拿这位无双皇帝没办法,因为作为老板本人,他都已经住在御书房里了,谁能挑他的错? 所以大家拼命上班,生怕被扣工资。 所以你说谁不忙?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好吗? 尤其是那个首辅大臣顾苏同学。 顾苏同学这个人啊,人倒是不错的。 情商及其高,比人间最高的山,共工山还要高。十八岁中状元,二十五岁被提拔为前朝阁老。换了个皇帝,居然又被提拔为首辅大臣。三十岁不到位极人臣,你说他牛不牛? 顾苏同学也是一位打了鸡血的老板。 可人也没耽误婚姻呐。 考状元的时候,他就说 分卷阅读133 自己老家已有原配,就是已经死了。他二十八岁那年又给自己娶了个续弦,没几年带出来儿子都启蒙了。顾总牛逼,就连儿子都长得特别快,还特别聪明。难怪叫超儿呢。 满朝文武羡慕不来。 所以你看看你,肖朗你这个狗皇帝,恨不得住在金銮殿里,拿鞭子抽下面的臣子连轴转。 本来当官是要享福的,你个狗皇帝恨不得大家996,007,你要脸吗? 肯定是家庭婚姻不幸,性格扭曲啊,你赶紧结婚吧你! 哦对,不得不说这个狗皇帝,一上台还颁布了一项缺德到家的政策。 说是要一夫一妻,不能娶小老婆。 这下好了,达官贵人一片哀嚎,布衣百姓一片欢腾鼓舞啊! 所以当今圣上一定是心理扭曲的,自己不近女色,也不准别人近。 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不成亲,身边只带了一位奇怪的女官。 这女官从小养他长大,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是婷婷少女的模样。 这女官,怕不是什么女妖精,跟她在一起,好人都变坏了。 还是得早点让他结婚,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处,就不会这么心理变态了。 过了几年,乌孙国周围终于被打怕了,消停了。 满朝文武开始合情合理得关心肖朗的终身大事。 大家都没想到,乌孙国那么艰苦的几年,大家伙儿齐心合力咬着牙都过来了。 居然遇到皇帝不肯结婚这个坎儿。 无双,无双,这国号多娘……啊不是,划掉,多文艺啊。 后来有人一琢磨,不对啊,无双,就是形单影只的意思啊。 无双皇帝虽然是无良的老板,但确实是一名好皇帝。 大家舍不得让他无后。再说皇帝无后,朝局动荡,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大家就几次三番,鼓动最能言善辩的大臣去劝他相亲结婚。 肖朗说,这特么是我自己的事。 大臣说,不行,皇帝的婚姻是国事。 肖朗说,别烦,再烦扣奖金哦。 大臣开始蹲地上撒泼:扣吧扣吧,我这是为了这个国家好,你扣吧,看言官说不死你。 肖朗长叹一口气,心虚烦闷。他默默从金銮殿里出来,跑后宫去找阿铛。 岁月漫长,阿铛在后宫无聊的很,肖朗不在的日子里,又跑隔壁国家坑蒙拐骗了好多灵花异草在后宫养着。 但乌孙国灵力不足,许多灵花异草都叫阿铛给养死了。 可是还是有一些顽强的花草活了下来,阿铛积攒了好多养花草的经验。 比如说,在子时月光正盛的时候,把花搬到月亮底下晒着,吸取月亮的灵力。比如说,收集某时某刻的甘露水灌养。又比如说收集山间的灵力微弱的石头垫着。 神神叨叨的事情做多了,后宫有一些似有若无的传闻出现。 此刻,阿铛正在御花园里默默得给灵花浇灌远处取来的灵泉。 有人从她背后搂住她:“又在浇花?我没花好吗?” 阿铛回头,肖朗轻啄一下她的嘴唇。 阿铛默默又回头,继续摆弄她的花草。 肖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好几日没见,见到他居然不高兴,是她对年轻的帝王色衰爱驰了吗? 阿铛摇头,却被肖朗掰过身子:“为什么不高兴?” 阿铛叹气:“今天吴姐姐来找过我了。” 吴姐姐就是肖朗原来的肃王妃,现在的顾首辅夫人。 肖朗就明白怎么回事,身上骤然发出寒气:“她又让你劝我成亲?” 阿铛:“她是劝我跟你成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她叹口气,低头继续说道:“肖朗啊,他们说的对,如果没有储君,你的江山又会动荡不安,到时候苦的不又是百姓吗?” 肖朗扶起她的下巴:“那你愿意我跟别人生孩子吗?” 阿铛眼神躲闪:“我当然不愿意。” 肖朗:“所以到时候你会走对不对?” 阿铛闭嘴没有说话。 肖朗一把抱起她,飞快得往寝宫走去,踢开门就把阿铛往床上扔。 阿铛刚要起身,就被肖朗死死压住:“为了惩罚你,今晚你得让我好好高兴高兴。” 阿铛嘟嘴:“你当了皇帝以后,就喜欢罚来罚去的。” 肖朗低头,把她的抱怨全吞下。 许久之后,才哼声气道:“那些大臣总抱怨我罚他们,可是他们怎么不想想,我有什么好处?你是我日子里唯一的甜头。现在他们居然想逼走你,我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阿铛听了这话心疼,咽下满肚子的委屈和思绪。 今天,顾夫人借着送花的由头过来。 她旁敲侧击说了半天,见阿铛云里雾里也听不太懂,索性干脆挑明:“ 分卷阅读134 现在都说皇上被妖邪迷住了,所以才不肯纳后宫生养皇嗣。因为妖邪生养不了,所以也不准其他女人生。” 这妖邪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阿铛闻言,心情顿时灰下来,情绪变得比天空的积雨云还沉闷。 因为肖朗表现的还不错,大家才忍到今天才说的吧? 应该也是忍无可忍了吧,才派顾夫人来刺探的吧? 阿铛抬眸,发现顾夫人也正端详着她。 顾夫人俏丽的眼睛尾部,已悄悄被岁月刻上几缕细纹。而在顾夫人眼中,从认识阿铛的第一天开始,她的容貌从未有任何变化。 就算不是妖邪,亦差不远矣。否则,怎么不肯名正言顺绵延子嗣? 顾家于肖朗有恩,而且赤胆忠心,所作所为,心系的都是这个国家的百姓。 阿铛张口结舌,却不能为自己辩解分毫,该怎么说呢? 她把所有的委屈咽下,点点头,回应道:“吴姐姐,你们的顾虑我都明白。阿铛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顾夫人拍拍她的手:“铛儿妹妹,不是姐姐逼你,实在是乌孙国百姓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折腾不起了。还有我们皇上的名声……” 阿铛将头低得更低,仿佛要给这位乌孙国百姓代表鞠躬:“嗯,姐姐,我晓得了。” 阿铛在心里长长叹口气,抬眸望向肖朗。 肖朗此刻正拧着浓眉佯装生气,清透的眼眸却紧盯她的神色,隐隐藏着一丝惴惴不安。 她吸气,换上委委屈屈的笑颜:“皇上,他们知道错了呢,派臣妾来给您消气。皇上您饶了他们好不好?” 肖朗眉毛一跳,暗暗松口气。 女人不作,真乃无与伦比的美德。 这一项,他将来要写入学龄儿童的教科书里! 阿铛委委屈屈的样子取悦了肖朗。 他就喜欢阿铛明明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却偏偏在他面前温柔恭顺的样子。 肖朗红唇闲闲一勾,右手轻佻得挑开她的衣领:“那就要看爱妃的手段了。” 阿铛把自己养的还能用的灵异花草,分门别类放置。又细细写上功效和浇养的方法。 肖朗年轻力壮,别的倒还好,就是有时劳累过度会有些偏头痛,用某种仙草泡茶喝最管用。 如果是皮外伤,用某种生肌活骨的灵草最好。 如果是中了毒,用某种清热解毒的灵花最好。 如果是风寒感冒,用某种养气活血的灵果最好。 如果…… 阿铛写了密密麻麻一整页,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忽然有些呆滞:她把他这辈子有可能碰到的伤害都想到了,生怕遗漏了哪点,委屈到他。 既然那么舍不得,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万一离开了,他在凡间娶妻生子,忘记她怎么办? 她昨晚梦到任逍穿着一身红衣,执着别人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笑意荡漾开来。她惊醒后,胸口像有毒草在心上疯长一般发痛,脸上冰冰凉凉已满是泪痕。 她呆呆提着笔,笔墨顺着笔尖滴到宣纸上晕开,将她刚刚写得字染得一塌糊涂。 又不能用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阿铛抬头向外望去,只听见忙乱的踩踏声过来,不一会儿又渐行渐远。肖朗的后宫虽然人少,但及其重规矩,阿铛不由得好奇得问轮值的宫女:“到底发生何事?” 宫女上前,屈身回应:“回姑娘,今天宫内来了鞑凼国的大使,皇上要在御花园招待呢。听说鞑凼国的人跟我们长得不一样,所以他们有人……” 第 54 章 宫女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说。 阿铛却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们的皇帝虽然规矩重,从来都是高高扬起,轻轻拍下,从未重罚你们。是不是你们想法子去看异国人了呀?” 宫女有些讪讪得笑道:“欸。” 阿铛心性活泼,近日又为这些左右两难的事烦的头疼,就准备暂且抛下这些,也去瞧瞧热闹。 为了怕肖朗发现,她穿上宫女制服,悄悄溜到御花园里去。 此刻夜幕降临,御花园挂上七彩琉璃灯。先皇神宗建造的亭台楼榭,都没有拆除,此刻被装点得美轮美奂,恍如仙宫楼宇。 鞑凼国跟乌孙国做了数十年的世仇,自太宗起就纷争不断,从未和解过。这两年也是被肖朗打怕了,终于派了特使来互通信息,是摈弃恩怨主动求和的意思。 两国交战多年,边界的百姓因为兵连祸结流离失所。说起来,也是两败俱伤。 这次鞑凼国终于主动低头,肖朗没有放过这次机会,让顾苏安排郑重接待来使,意图修复邦交。 肖朗头戴银冠,身穿家常绛纱袍,袖口和衣裳下摆用银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蛟龙。眉宇间却如水墨画上的远山,背着光,淡漠到几 分卷阅读135 乎瞧不真切。 鞑凼国的使者走到跟前,离他还有好几步远,就觉得这位素有战神之名的皇帝气势迫人,令人无法直视。遂情不自禁得弯腰,行了觐见大礼。 鞑凼国使者的面目却清清楚楚得落入肖朗的眼帘。他手指轻轻在桌案上点了点,思忖着:说起来,鞑凼国国内此时正在皇权更替之际,所以这求和的时机也很微妙…… 礼官收到肖朗的信号,命鞑凼国使者平身赐坐。 人们说鞑凼国的人跟乌孙国的长得不一样。 阿铛穿着宫装,站在肖朗身后的宫女堆里,以极好的视角打量鞑凼国的使者。 鞑凼国的人,皮肤在黑暗中微微发着银蓝色光芒,眼珠子却是澄黄色的,高鼻深目,却没有头发眉毛,身材纤瘦矮小,但肌肉发达,听说个个骁勇善战。 这人种,阿铛从来未见过,就有些好奇,目不转睛得看着对方。 鞑凼国使者开口,先是天上有地下无得夸了一遍肖朗的英明神武。 肖朗谦逊而不失礼貌得笑纳,然后开口慰问他们老皇帝的身体状况。又问:“不知道你们二皇子现下如何?” 鞑凼国二皇子原来在战场上跟肖朗对峙过,他虽不是嫡子,却因为屡立战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人选。 说起二皇子,使者可不困了,他立马打起精神歌颂肖朗跟二皇子的友谊。 天知道,肖朗那次把他们二皇子赶到山窝里堵了七天七夜,差点活活饿死——说起来也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那时候的肖朗在教训二皇子之后,为了给鞑凼国皇室加点戏,居然在最紧要关头将二皇子放了。二皇子仓皇逃走之前,向肖朗遥遥抱拳,肖朗将头微微一点,受了礼。 所以肖朗猜,今天这鞑凼国使者前来,是要让他们俩续上前缘。 果然,鞑凼国使者禀报,他这次来除了带着恢复两国邦交的重要任务,还另外受二皇子重托,要送一个尊贵的礼物给肖朗。 肖朗浅笑,这二皇子没负他所望,能叫得动使者,看来他在皇位继承权上已经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他姿态放松,往后闲闲一靠,准备欣赏二皇子精心为他准备的礼物。 有四位鞑凼装束的男子,缓缓推出一个巨大又精致的琉璃笼。 琉璃笼内,一位身材及其妖娆的女子在翩翩起舞,琉璃笼四周挂着的长明珠发出如月华般清澈的亮光。 这细碎的亮光落在笼内的女子脸上,女子颠倒众生的面容发出皎洁的光华。 女子迈着猫咪似的轻盈柔媚的舞步,鸦羽一般的睫毛后,迷离的视线掠过肖朗的脸庞——年轻的帝王虽然面目模糊,气质却宛如神祗——她伸出小巧的粉舌,灵活得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阿铛隐约听到四周一片抽气之声。 阿铛气息一滞。 这就开始了是吧。 以她不成熟的推论,这种事情以后还多着呢。 肖朗启唇,声线依旧清冽平稳:“你们二皇子的意思是?” 使者呵呵笑道:“皇上,您不知道。我们这片大陆呀,宽广无垠。在遥远的彼岸,有一国家叫异形国。在这个国家里,人和妖可以通婚,生下各种各样有趣的孩子。” 如果使者能看得到肖朗的表情的话,此刻恐怕已经被他冰冷的神情冻住了。 可是他看不到,于是无知无觉得继续往下说:“我们二皇子,花了重金,在异形国买了一位样貌极佳,性格温顺的混血美人。这位美人会简单的妖术,但又不至于不服管教……而且能繁衍子嗣哦……” 阿铛的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阿铛站在肖朗身后数米远,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凉气。 她的一颗心却被这寒气冻住了,掉入无底的深井,不停的不停的往下坠。 肖朗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他费尽心机放回的二皇子会给他这么一个礼物。 他花了三分钟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 所以,他喜欢妖邪的流言,已经传到鞑凼国去了?而且,大家都对此深信不疑? 肖朗长长叹口气,为自己之前花费的心血感到不值。 他想,这么脑残的二皇子都能在皇位之战中胜出,鞑凼国国运不行了。 干脆趁它病,要它命。 他抬起手,仔细抚摸手腕上绑着的袖珍连弩。 在场的大家伙儿眼神一花,似乎看到流星闪过,琉璃笼中的尤物发出尖锐的叫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使者见到这陡然变故,忙慌得站起,连滚带爬跑到肖朗前面五体投地跪下,涕泗横流,两股战战,急切得号呼饶命。 肖朗用袖珍连弩对准这使者,极力压抑怒火,直到额头微微出了一层细汗。 终究理智占了上风,他半晌才放下手:“回去告诉你们那老皇帝。割让长汝五洲,否则,半年之内,踏碎你们国土。” 声音粹了冰,沁了极北寒霜。 说完站起 分卷阅读136 ,头也不回得去了御书房。 使者吓得肝胆俱碎,直至此时,他还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 长汝五洲,是不可能割让的,割让了以后,鞑凼国约等于废了。 君,又无戏言。 乌孙国秣兵历马,准备用铁蹄踏碎鞑凼国。 原来神宗几个流落民间的儿子乘机举事,同时乌孙国内流言四起。 每一句,都对肖朗不利。 局势,骤然间变得拉满的弓弦一般紧绷。 人间六月的时候,春花都谢了,阿铛的灵草园子花木嫣然。 阿铛却准备要告别肖朗,回天界。 她在宫中这许多年,什么妖女惑主这种难听的话传出来不足为奇。 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颠覆肖家王朝事小,若耽误任逍来人间一趟的大事,岂不是白白浪费这数十年的光阴? 而且万一,让魔界的人听到风声,任逍所有的努力不是功亏一篑? 阿铛不是恋爱脑,相信任逍更不是。 阿铛心中不舍,但也不得不萌生退意。 若最后任逍舍不得他在人间的妻子,那就随他去吧。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到最后酿成大祸。她离开她师兄妹这许多年,她想他们了。只有到他们身边,她才能痛痛快快哭一场。 尼玛,人间活着真特么憋屈。 于是在某一个夏日的午后,为战事忙到焦头烂额的肖朗,收到阿铛留给他的一封信。 他的小仙女鲜少在他面前展现文学才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墨宝。 肖朗怎么也想不到,完美无缺的小仙女,居然文笔如此催人泪下——字丑得催人泪下,错别字还特别多。 其实不是错别字,是简笔字。 阿铛呕心沥血整理的灵药服用说明书,厚厚一叠,对肖朗来说宛如天书。 肖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明白阿铛要说的话:她要走了。希望肖朗不要辜负他的百姓,不要辜负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抱负。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很美好,阿铛会珍藏起来。 期望有一天,他们会重逢。 肖朗自从登基之后,没罢过早朝,甚至没有休息过一天。 没想到妖女消失的第一天开始,肖朗就罢朝了。 他在御花园里对着阿铛养的花草,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坐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他困得不行,坐着打了个盹,一睁眼,长满红血丝的双眼里滚下一颗泪珠。 泪水滴落到他年少时,割破的手背伤疤上。 伤疤已经很浅,他那时年轻气盛,如今却不是了。 肖朗长叹一口气。 阿铛御剑飞回南屿凤停宫。 她神情哀伤,失魂落魄得飞着。好在惊鸿剑老马识途,将她带到师兄妹几人寝宫的门口。她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走过玫瑰花海,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一个挽着竹篮的黑影发现她,刚想打招呼,触到她的神情,又咽了下去。 阿铛在床榻边坐下,心中空空的只感觉到麻木和空洞,察觉不到疼痛。 她全身无力,穿着鞋子滚到柔软的被褥里,脑袋一片空白,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 响起叩门声。 过了一会儿,来人见没人回应,就轻轻推开门,跨进阿铛的房间。 挎着竹篮,长着雪白的小圆脸,妩媚大眼下一颗黑痣,一袭黑衣氤氲着魔气。 这进来的姑娘,正是魔女琰烟。 有数年没见,阿铛坐起,过了一会儿才勉强认出她。 琰烟见了她,面上写满感激,对她行礼福了福身子。魔界的人,向来自觉在仙人面前低人一等,更何况阿铛救过她的性命。 阿铛勉强打起精神:“嫂子,不必多礼。” 闻言,琰烟一张俏脸发红。开口问道:“姐姐,几日未见,怎么脸色这么差?你受伤了吗?” 阿铛摇摇头。 琰烟却及其关心她。 魔界的人都是直肠子。 恨一个人,就杀了他。 感激一个人,就要淋漓尽致得报恩。 对一个人好,就将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 爱一个人,就……直接上。 琰烟上前,递给阿铛一个透明琉璃瓶:“姐姐,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喝这杯灵水吧。这灵水是我好容易赢回来的,能让你心情好,身体也恢复得快。” 阿铛接过瓶子,只见浅蓝色透明瓶子里藏着半杯透明的水,闻一闻,洋溢着不知名的花草清香,灵力在微波中闪烁翻涌。 阿铛抿一口灵水,灵力顺着她的喉咙滋润到她的灵根。 她的灵根,许久没有受到如此妥帖的慰藉了。 灵台一阵清明。 阿铛清亮的眼眸恢复些许神采,视线落在琰烟脸上:“谢谢。” 分卷阅读137 琰烟无论脑子里闪过什么念头,立马就会抖搂出来:“姐姐,失恋了吧?” 阿铛的胸口,像是被这话攥紧,登时剧痛。 琰烟带着关切的神情望着阿铛:“当时我离开泽沐仙君后,也是你这样,脸白得跟鬼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谢谢你的安慰。 阿铛摇头,勉强笑道:“不是,不是。” 琰烟却握住阿铛的手:“姐姐,别难过了。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第 55 章 琰烟所谓的乐子,就是跟蓝丸诺和于子辉搓麻将。 阿诺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却依然坐在轮椅上当大爷,让于子辉殷勤伺候着。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也置喙不得。 他们俩顺利把凤停宫变成了巨大赌坊,赌的热火朝天,哪怕仅仅跟他俩打过招呼,都会被他们拉下水。 现在这股不正之风,隐隐有向南屿仙山其他仙长那边蔓延之势。 南屿尊主很想立个宫规好好管束管束他们。 但碍于自己跟夫人新婚燕尔,而且这几位都是夫人的至亲,尤其不好下手。 再说了,这些都是太华仙山的人,而太华尊主此刻正在人间水深火热的执行任务,怎么好越俎代庖处置他的人? 只能期望任逍早点完成任务把这几尊大神带走。 在琰烟出现之前,麻将桌上的食物链,是蓝丸诺大于于子辉大于阿铛。 琰烟出现之后,俨然变成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阿诺和于子辉花了半个月时间,从凤停宫宫女侍卫手里搜刮来的灵药,琰烟花了半天时间全收入囊中。 阿诺和于子辉百思不得其解:这傻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阿铛见了蓝丸诺他们几人兴高采烈得推牌九,似乎被感染到情绪,心情轻松一些。她在人间皇宫里的时候,虽然是凡间,却四处冷冷清清没有烟火气。 但在这里,她的朋友们都在。见了她,都眉宇沁入喜色,热情得招呼着。尤其是于子辉,嘴上说着要让给阿铛打,屁股却黏在凳子上下不来。 老大不小还不着调,是辉哥本人了。 阿铛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冷冰冰的胸口微微泛上来一点温度。 阿铛不愿意坐下来。 阿诺和于子辉见到琰烟,却燃起高手之间巅峰对决、华山论剑的渴望,一定要琰烟再战八圈。琰烟:“那好吧,今天我赢了就算阿铛姐姐的。” 阿诺:“那你输了呢?算泽沐的吗?” 琰烟低头,泽沐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她已经对不起他,怎么能再占他的便宜呢? 琰烟:“我不会输的,就算输了,我去山上采灵药,熬成仙丹给你们。” 于子辉:“成交。” 兴许是沾了阿铛的名字,琰烟的牌运不再有如神助。这八圈打的甚是艰难,一直打到深夜,四人还未分出胜负,战局一直焦灼着。 就连阿铛已经回到自己的寝室,他们也没发现。 白玉翡翠麻将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摸着这样的牌打,赌徒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但在边上住着的人可倒霉了,一直到深夜,劈里啪啦推牌九的声音还在勤勤恳恳营业,令人无法安心入眠。 阿铛听着隔壁通宵达旦、劈里啪啦推牌九的声音辗转不能睡去。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泽沐来了!”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安静下来,阿铛才发现天上的月色特别明亮。 花海传来隐隐约约秋虫的叫声。 阿铛感觉到自己心口的灼痛。 她感觉自己胸口,蓦然长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洞口深不见底。 她脑子里一丝想念肖朗的念头都没有,但身体却诚实得反应着自己的思念。 她知道任逍有一天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她还是那么难过。 那肖朗怎么办,他以为阿铛的离开是永别。 他性格那么倔强,会不会比她更难过? 阿铛胸口疼的不能呼吸,索性下了床喝水。 吨吨吨得灌下一杯,又吨吨吨得灌下一杯,肚子灌不满似的。 灵水却悄悄从眼尾溢出来。 一滴两滴,一行两行。 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从日出,等到日落。 又从月出,等到晨曦。 星月流转,昼夜更替。 他们都以为闲懒舒适的阿铛,还在在床上努力营造“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设。谁都没想到,阿铛痛了睡,睡了痛,在熬情伤。 离开肖朗的第四天,阿铛脚上的摩诃铃又响了。 阿铛心中一跳,摩诃铃响了,肖朗是不是遇上大麻烦了。 要不要去看看? 看也来不及了,飞过去要一整天呢。 分卷阅读138 不,不行,一定要去看看,远远得看一眼,就一次就好! 阿铛的心在颤抖,脑子在拼命叫嚣着不要去,不要去,身体却老老实实下床,穿上鞋子。 阿铛捏着惊鸿剑,御剑流星一般飞向奈叶。 奈叶此时虽然已经月上中天,但夜市里依然是人头攒动,往来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一位卖糕点的中年人招呼说:“姑娘,来点酥饼啊!刚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阿铛:“大叔,最近京城里还太平吧?” 大叔:“姑娘外地来的呀?太平着呢!哎,我们的皇上勤政爱民,去年又刚刚添了一位小皇子,我们乌孙国啊,国运到了!” 噗嗤一声,阿铛的胸腔中了一箭,喷出三尺的血。 阿铛:“啊,真好。真好。” 她嘴上不停得说好,脸上却像是家里办了丧事。 大叔:“可惜啊,三个月前我们摄政王薨了。” 大叔用袖子擦擦眼睛:“都说摄政王是上天派下来救我们黎民百姓的神仙。可能时间到了,老天爷将他收走了。” 阿铛:“摄政王?” 没听说过。 大叔:“姑娘,你不是我们乌孙国的人啊?摄政王都不知道?我们摄政王是乌孙国的传奇人物啊,他原来是开国□□的亲生儿子,年幼时受过多少磨难……后来当了皇帝后,周围的许多国家都成为乌孙国的附属小国……” 热情的糕点大叔帮阿铛科普乌孙国辉煌盛世的成长历史。 阿铛听明白了,原来肖朗在她离开一年后,就在一堆堂侄子里挑。最后挑了一个资质好的做继承人。没两年,退位做了摄政王。 三十岁不到那年,让侄子完婚,生下长子。 肖朗功成身退。 三个月前,薨了。 阿铛呆立在月光下,仿佛变成了冰雕,每一个毛孔都往外冒着寒气。 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致,都如潮水一般退下,退到远方,变成晦暗不明的背景色。 时空凝固。 阿铛身心都被禁锢在那条街上。 也许有人问候过她,也许有人驱逐过她。 但她一丝知觉都没有。 等她恢复了知觉,已经到了后半夜,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隐约传来狗吠声。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春雨。 润湿阿铛的衣服。 首辅府的门卫打着哈欠,拢了拢身上的棉袄,拿下门闩,在吱呀声中,徐徐拉开首辅府正红朱门。他见到门口,赫然矗立着一位浑身湿透,轻薄春衫贴在身上的年轻姑娘。 手执一把宝剑,苍白着一张俏脸,目光空洞呆滞。 门卫揉了揉双眼,定定神,发现这位姑娘还在。 他迟疑得开口:“呃……” 他的第一个音节还未发出,只见姑娘苍白的嘴唇颤抖,抢先问道:“顾夫人在吗?月龙铛求见。” 水滴顺着月龙铛的衣服蜿蜒而下,没有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处小水洼。这姑娘虽然身形狼狈,脸色苍白,但身体素质倒是真不错,喷嚏都没打一个。 丫鬟们簇拥着顾夫人走到正堂,饶是她有心里准备,见到月龙铛也是身躯发颤,震惊之色在脸上一晃而过。数年没见,月龙铛还是记忆中那张脸,丝毫没有变化。 但凡尘俗世里,早已物是人非。 顾夫人分明注意到,月龙铛眉宇之间凝聚的,并不是浑浊涩重的妖气,而是更为轻盈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灵气。 当时,全国上下,齐心协力逼走她…… 阿铛:“吴姐姐。” 顾夫人向她行了大礼,又请阿铛落座,命人端上热参茶。 阿铛:“姐姐,我想问问肖朗……陛下……他……” 顾夫人已经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启唇说道:“铛儿妹妹,先皇陛下是因为感染了风寒走的。” 阿铛的嗓子嘶哑,仿佛一夜之间被灼伤:“区区风寒,怎么可能取他的性命?再说我已经为他备下灵药,别说感冒……” 顾夫人:“铛儿妹妹,一个人不想活的时候,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阿铛的胸口已经疼到麻木,百会穴也一扯一扯得跳疼,她本来想问顾夫人肖朗的真正死因。若是有人害了他,那么有仇报仇,她还是能为他做得到。 可害死肖朗的人,是月龙铛自己。 顾夫人忽然跪倒在阿铛的跟前,向她磕了个头。 阿铛忙将她扶起,顾夫人红着眼眶,垂泪道:“铛儿妹妹,先皇仁慈爱民,是我们作为臣子的不是,只为一己之私,逼迫你们……” 阿铛笑着摇摇头,眼神空洞:“不对。肖朗心中素来有谋略,是我的错,我那么了解他,却不相信他。是我一个人的错。” 她顿了顿:“他生前,最爱这个国家。吴姐姐,你们要好好的,替他护着这个国家的百姓。” 分卷阅读139 顾夫人泣不成声,掩面点头。 阿铛脚下一拧,头也不回得离开顾府。 肖家皇陵,在奈叶城的西北边。是整个乌孙国土上,阴宅风水最好的地方。春寒料峭,林间翻涌着清波雾气,鸟雀在枝头无忧无虑得歌唱着。 乌孙国建国以来死去三名皇帝,百姓为他们的皇帝用白玉石建造陵墓。所以皇陵里目前有三进院子,三块青石碑,三座土馒头。 最里面的那进院子最小,白玉陵墓也最小。 因为无双皇帝在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后宫妃嫔,也没有子嗣。 但是他的青石碑啊,却是最高大的。 他们给他起的庙号是“慈”。肖朗一天天冷冰冰的,脸上总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他们却给他起了个庙号,是慈。 可是阿铛现在看来,慈这个字,最最贴切不过了。 阿铛摸着白玉碑上的描金字,他们给他起的谥号也特别特别长,足足有三十几个字。史官说尽了好话,把他夸出花来。 就是在最下一行,哀怨得写道:呜呼哀哉,为什么您不活得久一点,乌孙国百姓罪孽深重啊,留不住您。 阿铛蹲在石碑下,掩面泣不成声。 认真跟肖朗在一起的日日月月,合起来也不过五六年。 那耳鬓厮磨,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起来也就是昨天。可现在他已经变成石碑上的几个字,一副画。就在几天前,他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如果她当时相信他就好了,如果她再多一点点勇气和耐心,就好了。 阿铛悔不当初,她以为自己眼泪一天前就已经告罄,谁知还是大促销似的滚出来。哭得双目红肿,噎着气,生生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从日落哭到月升。 凄厉哀怨的声音萦绕在最幽僻之处,令人肝肠寸断。 忽然,夜空中传来一个男人如霜似雪的声线:“还没哭够?” 第 56 章 阿铛顿时吃了一惊,扭头望去。 一位男子,头戴玉冠,身穿尊贵的黑色衮袍,红色衬里若隐若现,从白玉石墓冢后转出来。 他的脸色犹如天山寒玉散着微微莹光,姿态犹如松竹凛然不可侵犯。 此刻望着跪在石碑底下的她,冰冷的金棕色眸子里含着刀锋一样的冷光。 阿铛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开始打嗝。 哈,要死了。 是任逍。 仔细一看,任逍跟肖朗还是有点区别的。 肖朗身上没有任逍周身的轻灵之气,弥漫翻滚,氤氲着薄薄光华。 肖朗虽然神情冷淡,但绝没有任逍的冰寒迫人。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阿铛还是觉察到有些微区别。 所以,阿铛猜,是肖朗死了,所以任务完成,又脱胎成任逍? 阿铛勉强收住哭声,把抑制不住的抽噎声努力咽到喉咙里。 脚趾头紧紧扣住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努力遏制住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被前男友捉奸在床的心虚。 任逍蹙眉:“你哭什么?” 你男人没死呢,哭什么哭?如丧考妣的你哭谁啊? 阿铛哆哆嗦嗦,还在打嗝:“肖朗死了,我心里难过。” 任逍的金眸,似乎要在黑黝黝的夜空里燃起来:“难过还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几年的工夫,把一个壮汉活生生得给相思没了。 我擦,这段回忆横亘在他的脑海里,胸口涌起翻江倒海的痛。 任逍活过来差点又给气死过去。 那日日夜夜思念的心情,那岁岁年年煎熬的时光。 他可是太华尊主任逍,脑海里居然有这么一段让女人抛弃然后痛彻心扉的回忆,这让他以后怎么抬起头继续在太华仙山混! 哎呀不能提,提起来胸口还是血肉模糊的感觉。 都是眼前这个傻女人害的。 他说他有办法,她却不相信他。 不辞而别,让他心碎而死!死之前还对着她的画像吐血! 艾玛,这是什么烂剧本,坊间最庸碌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写。 任逍身上的冷气嗖嗖嗖得往外吹,咬牙切齿:“过来!” 阿铛恐惧,索瑟着将屁股往后挪,可惜她后头是肖朗的纪念碑:“那您,不能怪我!” 任逍嘴角抽搐,胸膛起伏,半晌,才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他闭了闭眼,睁开眼睛后,红唇勉强拉开一个友好的弧度:“我不怪你。” 我罚你。 阿铛犹犹豫豫走过去,却被人一把掐住腰身,嗖一声飞到空中。 不知道任逍用了什么办法。隔空取物?撕开虫洞? 反正阿铛发现他们没有用正常的飞行方式,一眨眼,她就被任逍扔到他寝宫里。 分卷阅读140 她摔在地上,屁股差点摔成四瓣。她慌忙爬起来,怦怦跳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傻子都看得出来,任逍现在正处于暴怒的状态,如果不能平息他的怒火,她今天要遭大罪了。 她脑子飞速得旋转,因为紧张,她的嗝打的更频繁。 四周门窗都关紧,密不透风,连灯都没点。 任逍一甩手,将一个东西丢到阿铛脚下,发出咯啷的木头声响。 阿铛捡起来,发现是一个卷轴,打开后,是她的画像。 是肖朗的手笔,上面还溅了几滴血。 时间久了,画像上略微泛黄,表面起了毛边,显然是被频繁抚摸的缘故。 肖朗当初有多深情,任逍现在就有多恼火。 阿铛看着画卷,仿佛看到肖朗凝视画卷的画面,心中又怜又痛。 泪汪汪的眼睛抬起,触到任逍的眼神,却吓得后脖颈汗毛都竖起来。 现在猎物已经在笼中,任逍不着急。他负着手,从容不迫得用眼神端详阿铛。 阿铛咽了咽口水,决定用哀兵政策,哑着嗓子说道:“尊主,对不起。” 任逍:“错在哪里?” 阿铛舌根发苦:“尊主,虽然我不应该一走了之,但我那是有原因的。” 任逍:“说来听听。” 阿铛:“我不知道您到人间是什么任务。我怕破坏您的任务,我怕我再不走,会动摇您的江山。” 任逍眉毛一扬:“哦,你的意思,我的江山是靠你?” 阿铛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怕您没有子嗣,国家动乱,对百姓也不好嘛。” 她灵机一动,拍手道:“对,我是为您着想。” 任逍点点头:“所以你是成全我,让我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他的眉目森森,歪着头看着阿铛。 阿铛呆了呆,一时之间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她非常了解肖朗,但一点也摸不透任逍。 阿铛低下头,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任逍走到她跟前,问道:“然后呢?” 她没说话,他逼问:“月龙铛,然后呢?” 她还是没有说话。 任逍支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他:“然后等我把我的孩子带回来,把我人间的妻子带回来。你是做这个打算吗?” 阿铛小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 任逍咬牙:“可是你替我做了选择!” 阿铛心弦一动。 她想,她知道错在哪里了。 她从来,从来都不相信任逍。 她不相信,任逍对她的感情。 所以稍有不对,就退缩了。 没来由的委屈忽然涌上来,她鼻翼一酸,委屈变成热泪,一颗颗得往下滚。 任逍的心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烫到,他叹口气,抹去她的一颗泪珠,放软声音:“愿不愿意我跟别的女人有孩子?” 月龙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阿铛飞快得摇着头,呜咽着,斩钉截铁得说:“不要。” 任逍忍着气,却熬不过对她的心疼,叹息着,将她搂在怀里:“为什么?” 阿铛靠在他的胸口,霸气得说:“你是我的!” 然后又很没气势得打了个嗝。 任逍满腔的疼痛得到抚慰,闷笑,胸口微微震动。阿铛重重拍了拍他的胸膛。 任逍低头贴住她的嘴唇:“好了,亲一亲就会好。” 阿铛温顺得仰头。 肖朗在弥留之际,心中念着阿铛的名字,但其实心里并没有那么绝望。 因为阿铛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会来找他,他没有忘记。 等了那么多年。 任逍对月龙铛相思入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醒来后,回忆起一切,又恨又爱。 此刻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融入血液。可这个傻丫头却茫然无知。 就知道哭。 任逍接到到人间取木石这个任务,没有跟阿铛解释过只字片语,自顾自就在她身上放下摩诃铃,引导她来找他。他知道自己在人间的寂寞。因为三清天尊让他下凡的时候,答应他的请求,所以他这辈子注定会孤寡一生。 他很自私,为了自己一人的欢愉,私自引导她下凡。 陪着他经历那么多苦楚。 帮他度过那么多次劫难。 任逍是多么自私。 可偏偏那么幸运,碰到傻傻的月龙铛。 但,说那么多。 罚还是要罚的。 任逍喂了她两颗灵珠,阿铛才醒过来。 任逍已经穿戴整齐,阿铛却躺在他怀中衣衫不整,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阿铛打量四周,这是任逍在凤停宫的寝室,比她的寝宫要宽大许多,布置的富丽堂皇。 任逍端了一杯水,低头喂给她。 分卷阅读141 任逍这时候,就像是被捋顺毛的大猫,好说话得不得了。就算阿铛现在要骑在他脖子上,只要没人看到,恐怕也没什么大问题。 阿铛喝了水要下床,身上却极其酸疼,刚着地就腿软,跌落在他的怀里。 任逍:“别着急,还早着呢。” 阿铛:“万一我的师兄妹找我呢。” 任逍:“你出去那么些天,他们都不找你,现在怎么会找你。” 阿铛嘟着嘴没说话,任逍拢拢她的衣服,清亮的眸子定定得望着她。 他面上波澜不惊,眸间却情意浓郁:“后天我们回太华,我去找你爹爹提亲。” 阿铛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得玩弄他衣领上的襟带。 又乖顺,又带着一丝任性。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任逍心尖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越发神魂颠倒起来,这可不是好现象。 为了抵消这种不安的情绪,任逍咳了一声,重整威严得蹙眉:“你不愿意?” 阿铛嘟着嘴,往他怀里钻去,答非所问:“昨天……我说我不舒服,你非要这样……原来那个时候,你不是那样就可以了嘛!” 这样那样的,语无伦次,月龙铛你到底是说哪样? 任逍却听懂了,对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低头温柔耳语:“那是在人间。现在又不用怕触犯天条——不好吗?” 阿铛却皱眉,向他抱怨身体的不适。任逍抚慰她的胡搅蛮缠,诱哄她答应他的求婚,轻易又许下令旁人发笑的诺言。 两人正在亲昵。 哐当一声门开了,梅将军高壮如铁塔的身影出现在任逍寝宫门口。他声如洪钟:“尊主,我们看见您带回来的木石了。其他几位尊主在大厅等您呢。” 然后,梅将军觉得自己眼睛已经瞎了。 他尊贵又清冷的尊主怀中,坐了一个女人。 显然他们关系不简单。 他飞快的闪到门外。 任逍寝宫的门火速得关上,发出轰然巨响。 我!的!亲!娘!啊! 任逍从凡间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仙界从乌孙国皇陵取走镇国木石,作为补偿,还乌孙国百年国运强盛。 三清天尊安排得妥妥当当,悄无声息得完成因果轮回。 大家协商后,贺城和南文奇率人将已经收集到的灵石送到大摩崖,以免夜长梦多。 任逍稍事休息,等待妖界将最后一枚灵石——水石送到。 阿铛心情好,连百灵鸟都感受到了,站在她的窗台前唱起愉悦的曲调。 阿铛纤白的指尖掠过鸟儿蓝绿色的翠羽,喉咙里学着它的揪鸣声,发出婉转的鸟鸣。忽然隔壁大厅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嘈杂声,百灵鸟敏感得惊起,跃上云端。 阿铛抬眸望去。 只见泽沐师兄穿着月白色衣裳,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飞快得从大厅内掠出,化成一道蓝光飞走。紧接着,于子辉也跳出大门,却被后面拄着拐杖的蓝丸诺拉住。阿诺急急得交代几句,于子辉脸色难看,点点头也化成绿光飞走了。 这段日子,这两位将凤停宫别院弄得乌烟瘴气,不知害了太华仙山的多少优秀风评。大家都知道太华尊主任逍昨天回来了,猜什么时候会收拾他们。 可看今日这架势,尊主没下手,别是他们自己出了什么事。 阿铛跑到阿诺身边:“出什么事了?” 什么大事能让他们离开神秘的麻将桌? 阿诺脸色苍白,眼睛毫无光彩,浮上仓皇之色:“琰烟欠了我们好多灵药。其实我跟辉哥都是跟她开玩笑的,谁知这小傻子真的一大早去凤停宫后山采仙草去了。凤亭宫后山那么险峻……” 阿铛去过凤停宫后山。 连绵不绝的南屿仙山犹如天地凝结的绿练,蜿蜒至最南端的汪洋边。仙山上烟波暮霭,灵力充裕,长养了许多仙草灵果,可惜,也长养了更多的凶禽野兽。 琰烟这个只会摄魂术的战斗渣,怎么可能在后山全身而退? 难怪泽沐师兄会发火。 阿铛蹙眉,琰烟小朋友对她崇拜的很,她可不希望琰烟出事。 她眸子一转,阿诺已经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拉住她交代道:“当心些。” 阿铛点点头,化成红光飞往凤停宫后山。 第 57 章 天色将暮,夕阳的金色光线从云朵后射出,将浅灰色暮霭镀上金边。远处的天边绛红色的烟波翻滚,不断地变换着颜色。 轻悦的灵鸟声渐渐停息,越发幽暗的林间,偶尔传来猛禽粗哑的唳鸣。 若太阳落山,就是凶禽猛兽出来觅食的时刻。 “琰烟!琰烟姑娘!” 回答阿铛的,只是鸟雀被惊飞之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光线愈发昏暗。 分卷阅读142 前面的山林模糊不清,只看得到轮廓,阿铛正要取火采光,忽然一团黑影犹如一大片衣袍劈头盖脸往她头上落下来。 阿铛身形往前掠,惊鸿剑却向黑影飞去。 红光剪破黑影一边,黑影发出嘎嘎的哀叫,在空中转了个身子,又附身向阿铛冲来。 惊鸿剑飞速转回,挡在阿铛面前形成透明冰红色结界,黑影咣一声撞上结界,即刻像被丢弃的棉絮一般落在地上,晕了过去。 阿铛踢了踢黑影,手中燃起罡火,仔细辨认黑影的样子。 原来是一只巨大又丑陋的夜枭。 阿铛就着手中的罡火打量四周,在密密丛林的覆盖下,前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南屿仙山的星空此刻正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人们在山中无法辨别方向,容易迷路。 她叹口气,这琰烟,太实心眼儿了。 阿铛兀自在观察林中的动静,她不知道,在她身后,有一灰毛犼兽,正悄悄拨开草丛,一双阴翳充满兽性的眼神,在阿铛身上紧紧聚焦。 犼兽微眯双眼,猛地往阿铛身上一扑! 阿铛听到耳畔的风声,闻到空中腥臭的味道,下意识往下蹲,犼兽落到她正前方。 转过声,离她不过半米。它嘶哑得吼叫一声,露出森白的獠牙和血红的舌头,鼻孔兴奋得翕动,喉咙滚出荷荷的低吼。 阿铛心下发怵,忙往后一退。 犼兽撩爪子往前扑,阿铛的惊鸿剑飞出,刺向它的下腹。 犼兽的尾巴化成一道黑鞭,将惊鸿剑甩了回来。 阿铛手中的罡火已经熄灭,她能倚仗的只有惊鸿剑微薄的红光。 而犼兽金黄的瞳孔在黑暗中,像烧着的琉璃珠子,死死得盯着她。 阿铛蹙眉,这犼兽战斗力不弱,一点都不像是凤停后山天生天养的灵兽。 打斗起来,招数有来有去有套路,倒像是训练有素的魔兽,但它周身却一丝魔气都没有。不是魔,那就是修炼的妖。 凤停宫后山,为什么会有妖? 阿铛决定不恋战,一跃而起往天上飞去,谁知那犼兽也跃起,轻盈得踩着树枝跳跃上半空,往她身上扑来。 突然,一枚发着蓝光的宝剑划破夜空,刺向犼兽。 犼兽猝不及防被蓝光刺中,嘶吼着滚到地上,痛苦得翻滚。 阿铛落到地面,蓝光飞过,泽沐也降落到地面。 泽沐手中燃起罡火,对阿铛说:“阿铛,你回去吧,此地危险。” 阿铛:“师兄,那你呢。” 泽沐沉吟:“……我再找找她。” 阿铛:“师兄,我帮你找吧,诺大个山,一个人怎么找的过来?” 泽沐仙君素来风光霁月,叫人一见如沐春风。 遇见琰烟之后,却一直闷闷不乐,意志消沉。 阿铛迟疑一会,开口满似闲闲得说道:“师兄,其实我挺喜欢琰烟小嫂子的。” 泽沐听到“小嫂子”三个字,瞄了她一眼,低头没说话。 阿铛继续说道:“琰烟她心思纯净,一览无余,敢想敢做。倒比别人进退两难,顾虑重重,日日纠结要好的多。” 泽沐听到耳朵里,唇瓣弯了弯:“她那个性子,居然有人欣赏。” 阿铛点点头:“她有她的好。我一见她就觉得好笑,心情莫名就好起来。” 此时,他们眼前的犼兽挣扎起身,步履蹒跚往前走去。流了一路的血。 阿铛疑惑道:“师兄,这野兽是妖物吗?你觉不觉得奇怪?” 泽沐也察觉出异样,蹙眉:“跟着它。”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犼兽的血迹淹没于一处灌木丛前。 灌木丛荆棘重生,犼兽那么大的身躯怎么藏得住? 泽沐御剑将灌木丛斩了个干净,露出灌木丛后面的一个大山洞。 山洞里,有火光。 有火光,就是有人。 山洞口不大,泽沐带着阿铛进入。 忽然泽沐停住脚步,阿铛迎面撞上他的后背。阿铛从他身后,好奇得钻出脑袋,见了洞中情形,跟泽沐一样,也呆成一座石像。 山洞里面,薄薄铺了一层干草。 干草堆上,躺着一位血迹斑斑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紧闭双目,旁边一位黑衣少女扒拉开他的胸膛,往他身上抹草药。少女身后,放置着一个采药的篮筐。毛犼兽温顺的趴在男子脚边,正闭目养神。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洞内的两人一兽,抬头错愕得望向他们。 黑衣少女,俨然是采药一天没有回来的琰烟。 那浑身是血的男子,生的天香国色,一双碧眸勾魂摄魄扣人心弦。 泽沐不认得这男子,阿铛却认得。 这是碧眼狐狸尤嗤啊!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而且尤嗤衣裳不整,琰烟正帮他上 分卷阅读143 药,这是怎么回事?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呐。 泽沐见了这画面,左手放下捏成拳,面若寒霜一言不发。沉寂三秒,转身走了出去。 琰烟算反应快的,飞快起身,箭一般跟上泽沐。 留下尤嗤和阿铛面面相觑。 阿铛没尤嗤脸皮厚,犹豫一会儿,举起手:“嗨,尤嗤公子,好久不见。” 尤嗤用手支起上半身,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呃,刚刚那位俊俏的小哥哥好像误会了。” 阿铛咽了咽唾沫,嗓子眼发干:“……很难不误会吧。” 尤嗤撇嘴:“怎么这么不信任自己的女人啊?” 阿铛无奈:“不信任,也是有原因的。” 泽沐面上失神,有些无知无觉得在林路上走着。 琰烟终于赶上他,飞奔过来,抱住他的腰身。 泽沐挣了挣,沉声说道:“放开。” 琰烟:“仙君,请您听我解释。” 泽沐冷声:“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是向来如此吗?见到长得好的……” 他残存了一丝理智,没将后面的句子说完。没说完的话,彷佛似一只匕首没开锋。 割起肉来,却更加生疼。 琰烟的心脏被击中,手臂一僵,却将泽沐抱的更紧了。 张了几次口,才申辩道:“仙君,判官判定人有罪之前,好歹也要听人辩驳辩驳。您怎么能听都不听呢?” 泽沐咬牙:“听一听,就要被你媚术迷住了。” 琰烟心脏,又被这句话噗得射中,鲜血溅出八尺远。 这泽沐仙君,真是奇怪的很,这辈子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进退得度谈吐有礼。 偏偏见了琰烟,要多毒舌有多毒舌,什么诛心说什么。 琰烟再没心没肺,也受不了这些言语,双手一松,慢慢垂下。 泽沐得了自由,毅然决然得继续往前走。 琰烟靠着大树,低头默默垂泪,无声得哭泣了很久很久。 她这辈子,自出生起,无忧无虑了数百年,遇到泽沐后,却将泪水都流干了。 可是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他,哪怕他瞪着眼睛看她一眼,都能高兴半天。 这是中了什么蛊。 泽沐走出好远,山风冷冽将他心头的烦闷吹散一些。 他回转到那棵树下。 小傻子束手无策,还在那里呆呆得捂着脸抽泣。 “走吧。”他说。 琰烟轻轻嗯一声,抹抹眼泪,起身,远远得跟着他往山下走。 在他们身后,阿铛艰难得扶起高大的尤嗤,一步步往山洞外挪。 尤嗤身上的伤口还远未愈合,却被阿铛粗鲁的动作扯住,他疼的脸色煞白,额头顿时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他咬牙:“你轻点!” 阿铛呵呵干笑:“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走两步,阿铛脚步一顿,尤嗤的胸口又被她撞到。 他啊得一声痛呼:“你又怎么了!” 阿铛:“碰到个石头,哎呀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尤嗤在心里暴跳如雷,尼玛你不是故意个鬼啊!有本事你再演的像一点呐! 阿铛在心里呲一声: 故意的又怎么了,我为自己报仇不应该吗?全世界都是你妈吗?差不多得了,你个招惹是非的花狐狸! 两个人相依为命,带着一只受伤的犼兽,慢慢吞吞得挪下凤停山。 尤嗤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如愿以偿,仿佛死狗一般躺在柔软如云的被褥里。 他拉着任逍的手,默默垂泪:“哥,辛亏琰烟姑娘救了我,帮我上了药。不然,我现在只能给你托梦了!呜呜呜呜呜。” 他哭了一会,又不甘心得告状:“那个月龙铛,就是站那里贼眉鼠眼的那个!夹带私仇,扶我下来的时候故意磕磕碰碰,我的一条命差点丧在她手里。哥哥,你帮我罚她!” 任逍转头看阿铛。 阿铛变成不会阅读空气的社交白痴,转头看向墙壁上的琉璃长明灯。 任逍拍开尤嗤的手,嘴唇泛开薄薄笑意:“罚她什么?” 尤嗤:“罚她帮我煎药!服药!端洗脚水!伺候我!” 他哥金色的眼眸颤了颤,哦了一声。 但却转移话题,问道:“你说到现在,还没说回正题。到底出什么事了?” 尤嗤闻言,敛容正色说道:“哥,水镜开启的时候,魔兵进去了!” 任逍心一沉。 金石放置在妖界的水镜之中,水镜每年开启一次。几日前七月初一,正是水镜开启之日。按计划,尤嗤应该将水镜之中的水石取出,尽快送至三清天尊大摩崖处。 没想到,魔兵却抢在尤嗤之先进入。 魔兵已经得到他们收集五行石 分卷阅读144 的消息了? 就算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又怎么知道水石放在水镜之处? 就算他们知道水石在水镜里,又如何得知水镜开启的奥妙? 任逍面沉如水。 尤嗤继续说道:“我们跟他们厮打起来,那幽碧支魔力太强,我们败了。秦姬让我先逃出水镜来找你。她,她留在里面跟他们周旋……” 秦姬,是任逍的小姨。 任逍嘴唇紧抿,眸中沁入冷光。 尤嗤连忙安慰说:“哥,水镜里机关复杂,秦姬熟悉水镜,幽碧支却不晓得。你不用过于担心。” 任逍点点头:“没事。我们现在就去救她。” 他口中说着没事,嘴唇已经开始发白。 梅将军带着一位端着药水的宫女进来,向任逍和尤嗤行了礼。 尤嗤见了药,不知天高地厚得开始作死,唉声叹气得说:“哥,我坐不起来,麻烦你扶我一下。” 任逍无奈得扶起他,尤嗤伤重,连手都抬不起来。 宫女要上前喂,尤嗤的眼睛却看向月龙铛。 阿铛察觉,机智的视线又落在墙壁上,没接茬。 梅将军自从那天,不小心瞧到不该瞧的画面,上赶着要讨他尊主的好。见机,非常聪明得拍起任逍弟弟尤嗤的马屁。 梅将军:“哎哟这位小仙女,你帮帮忙,也学一学怎么照顾人吧。” 阿铛拧着秀眉,她早就看这位油腻兮兮、自以为帅气的梅将军很不爽:“梅将军,你老使唤我干嘛?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话音一落,屋子里一阵沉默。 梅将军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眉毛高高扬起,眼珠子差点惊讶得从眼眶里滚出来。 第 58 章 梅将军下巴不受控制似的,张着老大的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谁能看上你?那得是多瞎啊!女人该会的,你一样都不会。我是为你感到悲哀!” 阿铛刚刚的话,将梅将军刺激大发了,才发出如此感人的肺腑之言。 阿铛小心机得逞,对他呸了一声:“也没人能看得上你!老光棍!” 说完撩起裙摆就跑出去。 虽然知道他们是在说玩笑话。 任逍还是捏紧自己的拳头,关节发出轻微的格拉格拉响。尤嗤惊讶得发现,任逍的脸色已经变成铁青。 尤嗤聪慧过人,脑子里疯狂倒带,回忆他哥哥和月龙铛的互动。 他明白了一点什么。 脸色开始发白。 尤嗤冒着冷汗:“给我给我,我忽然可以自己喝了,哈哈哈。” 说着,他咬着牙举起手臂,端起药和着嘴里的血腥味,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门忽然被人推开,打破一室的沉默,一人大步流星,风尘仆仆得跨步走进来。 大家伙儿定神一看,是许久未见的陆将军!仔细算算,他比任逍正好晚了三天回来,也就是说,他比任逍在人间多活了三年。 陆将军向任逍鞠躬行礼:“尊主,恕属下回来迟了!” 任逍点点头:“辛苦。” 陆将军笑着对任逍禀报:“尊主,您离开人间之后,属下难过极了,觉得生无可恋。后来醒来,回忆起前因后果之后,别提多开心了!” 再然后,陆将军面面俱到得问起阿铛:“此次人间之行,多亏阿铛姑娘相助。尊主,您见到她了吗?她一切都好吧?” 提起阿铛,任逍眉目温情得点点头,陆将军才放下心来。 在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梅将军,拍拍陆将军的肩膀:“兄弟,你几个意思?月二姑娘也下凡啦?” 数十年不见梅将军,陆将军也很高兴:“对呀,我们跟尊主一起下凡取的木石。老梅,你怎么样?没有我的日子里,是不是犯了很多傻?” 梅将军心弦一动。 他忽然想起那天早上坐在任逍怀里的女人。 尊主从凡间带回来的女人…… 那身形越看越像…… 娘的,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任逍站起来,对尤嗤叮嘱道:“你好好养伤。既然老陆已经回来了,我们即刻就启程去水镜。” 尤嗤点点头,任逍开始布置任务:“这段时间里,就由梅将军负责照顾你吧。煎药,喂药,倒洗脚水,伺候你。一应粗活,你都找他做。” 说完,任逍木着脸,看不出有任何情绪,转身往外走去。 梅将军忙说道:“等等,尊主,我也要去水镜。” 我擦,给一个大男人倒洗脚水,他想死啊! 任逍听到话语,脚步停顿。 视线却依旧落在前方:“老梅,这段时间,你帮我找一种首饰,灵力越高越好,款式越多越好。” 梅将军抹抹眼泪,忙问是什么首饰。 任逍说:“翠玉簪子。” 翠玉簪子。 分卷阅读145 仙界中用来求亲之用。 梅将军脸色发白,直觉大事不妙,他冷汗津津,吞吞吐吐:“尊主,我……这种东西,您不是自己选更好吗?” 任逍:“我不会选。我眼瞎。” 月龙山已跟着贺城,以及另外两位尊主送其他四种灵石去了大摩崖。 任逍带着陆将军、泽沐去妖界,入水镜取金石。 阿铛也想去,任逍思忖,这时候带着她确实更放心一些,遂点头答应。 阿诺的伤还没有全好,于子辉留下来照看。 琰烟说她更熟悉魔兵,过去或许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泽沐思虑半天,一脸木然得默许了。 如此这般,五人带着数千名精兵良将,披星戴月,几日之后飞到妖界水镜之处。 妖界是任逍的故乡。 加上妖这个字,好似有多么诡秘的去处,其实却是一处比仙境更优美的梦幻森林。简而言之,就像是热带雨林版本的仙境。 满目说不出名字的妖花瑰草争相竞放,依山而建的玉石阁楼在青山辉映下熠熠生光。阁楼入口多是一些山洞,山洞入口又铺满玛瑙石阶。 妖界的人仙根未足,还要一日食三餐,所以众妖们还依山开辟良田。 他们飞行的时候,能看到山上一环一环的梯田里种满了各色灵果,在日光下,宛如彩虹一般璀璨夺目。 飞过层峦叠嶂的山峰,天兵神将像是乌云一般掠过天空。 最终在妖迹罕至的深山谷里落下。 山谷里,巨如天幕的瀑布,倾盆而下。 水势太过浩大,溅起的水花犹如暴雨一般,瞬间将人们的衣裳打湿。 任逍:“水镜就在这瀑布之后,十日后要关闭。我们要在关闭之前取出金石,否则,就要等到来年水镜重启。听清楚了吗?” 数千名兵将应声答是,在山谷内激起巨大的回响,声浪不绝。 任逍命兵将在水镜入口处驻扎等候听令,若有魔兵出来,一律斩杀勿论。 其他人,跟着他,一跃而入瀑布。 阿铛御剑,飞入瀑布之内。 然后,发现自己在下一瞬间,又掠出瀑布之外。 她全身淋湿,落在水潭边的草地上。 身后是瀑布落下时的滔天巨响,水珠子劈头盖脸得溅了她一身。 她回头望,阳光灿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江州司马青衫湿。 所以,水镜呢?在哪里? 任逍见她保持着落下的姿势呆住,含笑解释:“我们已在水镜之内。” 阿铛瞪大双眼,任逍却望着天上日晖微微叹气:“水镜之内也是妖界,景物跟外界一模一样。只是日月颠倒,东落西出。” 这是什么意思? 是外面世界的镜像世界吗? 任逍带着四人御剑飞上水镜里的天空。 阿铛怀着满腔疑惑仔细观察,此地跟外面的妖界景色十分相似,唯独不同的就是人烟稀少,更没有什么梯田鲜果之类的。 水镜之内的境地十分广袤,妖界有多大,水镜里就有多大。 他们往山谷外飞行了足有半个时辰,终于到达水镜之内的虎丘——任逍自小在虎丘长大,以他对他小姨的了解,秦姬应该在此处对抗魔军。 虎丘北靠气势磅礴的天茂山脉,南临涉水河。 灰黑色的城堡依山而建,由巨大的经年累月的花岗岩石头垒成,高大巍峨,坚不可摧。石头阶梯绵延到悬崖峭壁之上,峭壁上开凿许多洞口,洞口错落有致,通往峭壁内部的山洞。 城堡上,此刻架着数十架玄铁石炮火台,炮火台两边竖着巨大皮鼓。 城堡门楼处,篝火高燃。 此时幻境内的虎丘,显然正处于战争状态。 而涉水河彼岸,已烟火缭绕。茂密的丛林中缕缕透出黑气,甚至能在树叶枝桠的间隙中,隐约看到一些黑色的帐篷驻扎在那里。 任逍欲带着众人在虎丘城堡的云台上降落,在离云台三丈远的地方却被结界挡住,前进不得。 任逍念决,喝一声:破。 透明结界应声融开一个小口,他率众人鱼贯而入。 站在篝火台上瞭望的小兵,遥遥见到有人破了结界降落云台,忙不迭得施起法术,变换火光的颜色。 阿铛跟着任逍,踩着云台阶梯拾阶而下。 这石阶也由花岗岩制成,看来并非经常使用,长满厚厚青苔,脚踩在上面要十分小心。展目望去,这向下的石阶足有一千多阶。 若有一颗橙子从上面滚下来,滚完着一千多阶,正正好好就是一碗橙汁。 太陡峭了。 阿铛走得小心翼翼,任逍却走得思绪万千。 虽然这里的虎丘只是水镜中的虎丘,却跟外头真正的虎丘一模一样,甚至并没有任何细节上的区别。 他自小在虎丘上长大,在三百岁之前还未化成人身之时 分卷阅读146 ,常常四脚并用,在这千步石阶上跳跃,然后再走到云台之上瞭望。 后来,他娘亲率兵去攻打魔兵后,一起陪着他眺望远方的,还有他的小姨秦姬。 任逍停住脚步。 一位年轻女子,正站在千步石阶下面的平台上,仰头望着他们。 那女子,用铜扣高高束着马尾辫,秀眉大眼,五官明朗,瞳孔中闪烁着熠熠金光。她身穿红色的内衬,外套黑色罩衣,铜腰带紧紧束住腰身,显得英姿飒爽。 此刻她正定定得看着任逍。 眸间思绪万千。 任逍:“小姨。” 秦姬抿了抿丰润的嘴唇:“任逍。你回来了。” 众人在议事大厅坐下,茶都还未喝上一口,任逍就问起金石所在之处。 秦姬说:“几万年前,那位妖王收好金石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金石放在最颠倒之处。便没有留下其他言语。” 她顿了顿:“我们妖界之中,最颠倒的地方,不就是水镜嘛。” 确实如此。 在水镜之中,虽然景物跟外面一模一样,一切却都是颠倒的。 左右是颠倒的,人们心脏在右边。 美丑是颠倒的,长得美的在这里却不受欢迎。 善恶是颠倒的,在这里崇尚暴力,鄙视良善。 为何有水镜这个违背自然规则的地方? 秦姬向众人娓娓道来。 传说在几万年前,妖界的某位妖王生了双子子。这两个孩子不光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很优秀,都深得妖王的喜爱、百姓的拥趸。等到妖王年老之时,谁继承王位就成了难题。 后来,妖王想到个主意。他倾尽一生的法力,在妖界最南端、最深处的山谷中建立了一个秘境。在这秘境之后,创造了一处与妖界一模一样辽阔的土地。 这块土地上,各色妖灵生长于其中,就如同外面一样,兢兢业业的生活,勤勤恳恳的修炼。 这秘境,因为隐匿在一处瀑布之后,大家就称它为水镜。 每年七月初一开始,秘境开启十五天,之后又关闭上一年。 妖王的其中一位王子继承了水镜。 不知道是受日月颠倒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万年之后,人们发现水镜居住的人开始美丑不分,善恶颠倒。 居住在里面的一些不堪暴力的弱小生灵们,比如说兔子精,鸟雀精,狐狸精等等,渐渐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些本来就嗜杀的雄壮妖精。 水镜的妖王去世后,水镜几乎荒芜起来,留在这里生活的妖灵所剩无几。 那么水镜,说起来确实是妖界中最颠倒之处。 但水镜这么大,金石到底放在什么地方了呢? 任逍问道:“小姨,当日尤嗤是如何受伤的?你是否见到了幽碧支?” 秦姬闻言蹙眉不语,眉宇间染上阴沉之色,好半天才回答道:“我见到了幽碧支。任逍,幽碧支太可怕了,刀枪不入,魔力无穷无尽,怎么也伤不到它。” “那天我和尤嗤一起,等水镜一开就飞到里面。谁知我们刚飞到虎丘,就听到外面震天巨响。我跑出来一看……” 她跑出来一看,虎丘的城堡已经笼罩上一层阴影,幽碧支带来的魔兵,将虎丘团团围住,抬着巨大的木桩要将虎丘城堡的大门砸开。 幸亏尤嗤及时打开机关,那机关启动天茂山的灵力,形成牢不可破的结界。这结界链接着山脉的灵力,就连幽碧支拿它也无可奈何。魔兵在涉水河对岸驻扎下来,试图另寻时机来攻打。 尤嗤寻机突破重围,准备逃出水镜寻找救兵,谁知被幽碧支察觉。 若不是秦姬射箭点燃魔兵在涉水河边驻扎的帐篷,尤嗤根本不可能在幽碧支手下逃走。 说起来不过只字片语,当时却是九死一生。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将幽碧支带入水镜? 任逍疑惑道:“既然你跟尤嗤当日两个人进入了水镜,现在虎丘的那些士兵从何而来?” 秦姬回答:“虎丘虽然荒芜,因为妖体大多是一些雄武的老虎,狮子,熊罴之流,所以还住了一些人。” 任逍沉默半晌,似乎有了决定:“你们跟魔军对峙,还能撑多久?” 秦姬嘴角一抿,自信的光芒在她眼中燃起:“逍儿,你小姨我虽然比不得你母亲威名赫赫。但在虎丘这个地方,撑上两百年三百年,是毫无问题的。” 任逍点头:“好,你在这里继续守着。我们兵分两路,寻找金石。” 找到金石送达大摩崖,练成灵丹再来攻打幽碧支,事情将变成易如反掌。 说了这么多,人还没介绍。 任逍说:“这两位是蓬莱山庄弟子:泽沐,月龙铛。” 泽沐行礼:“秦姬仙子好。” 阿铛行礼:“小姨好。” 秦姬摆 分卷阅读147 摆手:“叫什么仙子小姨,平白把我叫老了。叫我秦姐姐就好。” 任逍:…… 第 59 章 在偌大个水镜中寻找水石,难如登天,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第一个浮上人们脑海的,就是妖王曾今住过的王宫。 到了晚间,水镜星空明澈,月辉朗朗。 任逍五人乘着月色,从城堡口一跃而下,落到虎丘柔软的杂草地上。 他们没有御剑,是怕剑体流光在夜空中分外显眼,被幽碧支的爪牙发现。 四下无人,嘤嘤秋虫在青草中发出悠长杂乱的鸣叫声,掩盖住他们脚下细细簌簌的声响。 悄无声息得走出一个多时辰,他们才转到天茂山东边。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能离开涉水河彼岸魔兵的视线,可御剑飞往妖王王宫。 自由就在前方!阿铛怀着激动的心情,猫着腰沿着石头小心行走。 谁知脚下意外突出一块大石头将她绊住,她倒吸一口凉气往前扑,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将她拦腰抱住,用手捂住她嘴巴。 任逍拉住她的手,捏了捏掌心,示意她小心一些。 虽然这场变故发出的声响,早已湮没在四周夜色之中,但他们几人眼前陡然灯光大亮,突如其来的亮光将他们的眼睛照的眯起来。 任逍注意到,从涉水彼岸的树林中,犹如萤火虫一般飞出密密麻麻带着黄色莹光的魔兵,纷纷落到他们眼前。 他们定神望去,这些魔兵虽然穿着黑色魔甲,但四周并无魔力翻涌。这不是幽碧支从魔域带来的士兵,这些,恐怕是水镜之中土生土长的妖怪。 以恶为善,崇尚暴力。 投靠幽碧支也不足为奇——他们本来就是颠倒的! 领头的一位瘦小的魔兵,额头上突兀得长出巨大羚羊角,那羚羊角仿佛将他脸脸上的营养全吸收了,粗壮昂扬有力,一张脸却是瘦骨嶙峋,干瘪恐怖。 这是羚羊精,任逍在心里默默辨认。 那羚羊精披着黑色斗篷,举着大刀,桀桀笑道:“你们不晓得吧,我们大王布了结界,但凡有人跨出虎丘一步,就会触动警报。难道就你们妖精会布结界不成?” 原来如此,难怪就连尤嗤这个九尾狐狸都着了道。 任逍呲笑:“幽碧支才来了几天?你们变节也太快了一些!” 羚羊精只当任逍夸他机灵,大刀在空中一划:“你说什么都没用,要么投靠我们,要么吃老子一刀!” 任逍手掌凝力,大片灵光聚集到他掌中:“老陆,带他们走。” 这些虾兵蟹将,挨都没挨上任逍的灵光,就肢结横飞,发出振天嚎叫。那羚羊精眼睛都没眨完,带头为魔道殉了职。 陆将军带着泽沐和琰烟,扯住阿铛,御剑流星一般往北方飞去。 噗噗噗,他们飞到半空,遇到魔王幽碧支设下的结界。 宛如水滴落到清塘中,发出幽绿的光芒。众人凝神,刺破结界,结界破开大洞,几人穿洞而过。 不过瞬间,任逍就已经跟上他们。 但是,飞行数分钟之后,任逍感受到身后气势压顶的魔气。 那魔气犹如海啸一般从四周翻涌而来。 他在空中转身。 看到前方半边天空,像是燃烧中的黑炭一般发着灼人的红光,黑气带着热浪,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火花,传来尖锐的爆破声,天地间仿佛变成怪兽的血盆大口,张着嘴扑向任逍。 任逍的金眸,倒影着红色,黑色,和金光,他早做足心理准备,此时心头难免也震了震。 震过之后,倒是燃起胜负欲。他红唇一勾:“这么快就来了。” 人人称之色变的幽碧支大魔王来了,居然没有什么铺垫呢。 陆将军最了解任逍的心性,他拉起呆呆站着的阿铛:“快走。” 阿铛此时已吓得头脑空白,半天才回答:“那,那尊主他……” 陆将军:“他此时不会喜欢有累赘在身边。” 听了这话,阿铛却提气,飞快得回任逍身边。 任逍蹙眉望着她,这节骨眼儿,她是要不听话? 没想到阿铛褪下手腕上的金色防御连珠,放到任逍手中。 那链珠,是数月之前魔塔主人鬼乙伯送她,她没有找到融入惊鸿剑的办法,就一直戴在手上。 魔气越发迫近,黑浪带着炙热的地狱之气翻涌而来。 火星开始四溅,阿铛逆着风,大声说道:“这珠子,听说能将防御力提升十倍。” 阿铛防御力低,就算提升十倍也不怎么可观,但任逍就不一样,他的十倍几近于无穷。 任逍:“哪里来的?” 阿铛:“来不及说了,融入武器就是。” 任逍眸子一动,接过链珠,金光略过,已经融入他头上的玉冠。 “你快走。”他说 分卷阅读148 。 阿铛咽下满腹的担忧,点点头,转身跟上陆将军三人。 几道流星划破长空,向妖王王宫飞去。 陆将军他们飞行数个时辰,天翻鱼肚白,即将大亮的时候,才发现阿铛掉队了。 阿铛掉队,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在空中略等一等就是。 可是,他们前面也出现七八只拦路虎——五六米长的巨鸟,拍打着黑色的翅膀,魔力在它们身上翻滚,勾勒出锐利的流水线条。 这些漂亮的线条提醒他们,这些魔鸟飞行速度极快,变换方向及其迅捷。 还有大鸟尖锐的黄色鸟喙,指爪,氤氲着嗜血红光的眼睛。 所有的要素都说明,这些大鸟战斗力奇高。 魔鸟拍打的翅膀吹出猎猎寒风,泽沐将琰烟挡在身后:“落到地上去。我们到王宫回合。不见不散。” 琰烟点头,宛如自由落体一般飞速坠落地面。 阿铛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乘陆将军不注意,就已经掉转方向回去找任逍。 此刻,她正站在树林浓密的枝桠上,抬头观察任逍和幽碧支对峙。 阿铛四周魔浪翻涌,缕缕黑气犹如有形有色的墨汁一般四处蔓延,渗透到草木枝干的气孔之中。魔气之中又隐约有金光爆裂,偶然在阿铛肌肤上爆开,引起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 空气之焦灼,几乎让人呼吸都发疼。 不过顷刻之间,一些树木叶子就有枯萎的迹象。 眼前的黑雾慢慢散了一些,一位男子高大的身形若隐若现。那男子五官粗厚,皮肤黝黑,与身上的黑色战甲融成一色,犹如黑色石雕一般了无生气。只有一双眼睛发着红,见了任逍,嗞出森白的獠牙。 幽碧支嘶哑得笑了一声,声如渺渺苍谷:“太华尊主任逍?” 任逍右手伸出,玉清剑在他手中一点点现出剑身:“苍茫魔兽幽碧支?” 懵懂魔兽,修炼数千年,能口吐人言,也是难得。 只可惜除了烧杀掠夺,其他什么都不会。 任逍话音未落,幽碧支身后轰然炸开,赤红色光焰喷吐着黑雾犹如食人花,瞬间将任逍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厚实的红黑球体。 阿铛抬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眨,但是,除了翻涌的黑雾和火光,什么都瞧不见。冲天迷雾和火光,已将她眼睛熏得通红,不断地涌出热泪。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白光冲破黑雾火光形成的球体,无数蜘网般的电光射出,发出沉闷的嗡鸣声。天地也似乎随之震动,树木发出沙沙声响。 阿铛脚下的摩诃铃,早已随着天地的震动发出剧烈的铃响,铃身颤抖之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能碎掉。 球体被白光撕开一道裂缝。 须臾,白光越涌越多,裂缝越来越大。突然,天空爆发出雷霆巨响,无数大大小小的雷光从裂缝中落出,落在地上的森林里,将树木枝桠击落,烧焦。 黑球一半的黑色表皮骤然间纷纷卷起,宛如黑壳脱落一般,慢慢露出内里水晶一般通透清澈的球体。 那一半透明的球体内,阿铛见到有人站立其中,发出耀眼到无法逼视的光芒。 任逍,他还安好…… 黑色灰烬,犹如大雪一般纷纷落下。 落在阿铛头上,眉宇间,落在林叶上,清波上,山河间。 遮天蔽月,漫天飞雪,不一会儿,天地便笼罩在那厚厚的黑絮之中。 黑色雪花带来残存的炽热,阿铛伸手抹去,抹了一手的余烬。 和,一道血痕。 阿铛抬头,白光太过耀眼,什么都瞧不见。 这黑雪夹杂着的血迹,是谁的? 阿铛双眼,已经被熏得通红,心脏在自己的胸膛里,却不知被谁攥紧。 黑雪越下越大,裸露出来的白色球体越来越多。 最终,勉强能看到球体中有两道黑影。 天地静止,不知时间是否流逝。 忽然,球体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碎裂开来,不受控制的罡力随着声波极速四处飞散。 仿佛是大雨倾盆,灵力凝成的实体,犹如礼花似的四处下坠。 灵力结晶合着黑血,纷纷落在他们脚下的树林里。 不过一会儿,就在阿铛用惊鸿剑发出的透明结界上积了厚厚一层。 又不知过了多久礼花散尽,天空又变得漆黑一片。 任逍呢? 幽碧支呢? 阿铛睁大双眼,目光搜索过天空下的每一颗星星,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直到,她看到一颗微弱的星光,在轻轻下坠。 那星光,比灵光下坠得更缓慢,比流星的光辉更微弱,比黑色的雪片更轻盈。 阿铛御剑向那颗微弱的星星飞去,速度之快几乎腰将惊鸿剑燃着。 许久许久之后,她在那颗星星坠落 分卷阅读149 山谷之前,接到昏迷的任逍。 此时,水镜中西方即白星光隐退。 在日出之前,朝霞已经将半边天空染成多彩的丝绢。 这山谷里灵力缭绕,碧塘清波,漫山红枫与天山的红霞相互辉映,艳过二月鲜花。 这山谷,像是梦中见到过似的。 枫林竹舍,在阿铛的认知之中,属于世外桃源的标准配置。 阿铛御起灵力,带着不省人事的任逍半飞半走,果不其然,在水塘边找到一间被人废弃的茅舍。 终于将任逍安置在木塌上,阿铛用手巾拭去他唇边的血痕——任逍浓眉微蹙,长睫紧闭,丰润的嘴唇微微泛白,好在,玉清剑化成的玉冠牢牢得戴在他头上。 身上倒是没有明显伤痕,此刻昏迷不醒,恐怕是因为受了极重的内伤。 这个顶天立地的战士,此刻像是被抽去了骨髓,无知无觉得躺在木塌上。 阿铛心口像是被压上冰块,也不疼,就是又冰又麻,脑子都转不动似的。 她望着任逍呆了半天,心里才浮上一个念头:要是她身上有灵丹就好了,若是她也有凝结体内灵丹的能力就好了,她愿意将所有的灵力都给他。 她嘴唇抿到发白,忽然灵光一闪:虽然她无法凝结内丹,但她在人间时学了好一手辨别灵草的能力。这山谷中灵力翻涌,一定长养了许多灵草! 太阳跳出地平线,天光即刻大白。 阿铛不敢离开茅舍太远,在附近的山谷里,从早上到下午,一直不停得翻找,终于让她找到一些灵力普通的草药。虽然灵力普通,但聊胜于无。眼看日头即将从东边降落,阿铛忙御剑飞回茅舍。 任逍依然安安静静得在塌上躺着,阿铛将灵药在口中嚼碎,附身下去喂给他。 除了仙草药的味道,阿铛在他口中还尝到血腥味。 第 60 章 任逍觉察到唇舌中青草的味道。 他混沌的思绪中升起一丝疑惑,谁往他嘴里塞青草?塞草做什么? 可是他的眼皮很沉,沉到他根本无力睁开眼睛。 然后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得嘟囔:“这都是第四颗朱千紫了,怎么一点儿用都没有呢?” 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小姑娘温热的气息越靠越近,然后,他的舌尖又尝到青草的味道——如果他记忆还正常的话,这绝不是朱千紫的味道,而是再普通不过的青草。 小姑娘的舌头,锲而不舍得顶开他的牙齿。任逍顺势一吸,吸住她的。 阿铛意外得哼了哼。任逍没有放她走,温柔得汲取她的气息,过了许久才放开。他长睫翕动,微微睁开双眼,视线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 阿铛杏眼里似有水波漾溢,倒影着他的面容。 她忙清清嗓子,掩饰住见到他苏醒的悸动,颇为自得得说:“啊,终于醒了,我采的灵药还是管用的。” 阿铛擦去任逍唇畔的绿色草汁,此刻心神放松,才觉察到刚刚有多紧张,后背已绷得发疼。 任逍又闭上双眼,好半晌才恢复些许:“你采的草药?” 任逍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一条冰凉的丝线,风一吹就能断了似的。 阿铛从未见过他这样,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嗯。你好多了,对吧?” 任逍无奈的闭上双眼,默默计算身体内的灵力,够不够他跳起来收拾她一顿的。学艺不精,却总爱给人下方子。 说真的,她采的灵药,还不如亲一亲管用些呢。 阿铛却将朱千紫放到他唇边:“尊主,既然你醒了,就自己吃吧。” 任逍用尽力气偏头,无奈得说:“这只是普通青草。” 阿铛觉得有被侮辱到:“我在人间那几年,别的没学会,草药还能认错?” 在你心里我真的蠢到这个程度了吗? 任逍睁眼,正要反驳,却被入目的果子弄得一阵愕然。 朱千紫是一种草果子,紫色的小穗子环抱住一颗朱红小果,绝非什么极其难得的灵药,辨认起来并无难度。所以,阿铛手里千真万确是朱千紫无疑。 但这朱千紫到了任逍口中,也确实变成一般青草,毫无灵力可言。 这就奇怪了,难道水镜之中,灵药的药性也颠倒了? 任逍说什么也不肯再吃朱千紫。 阿铛一脸“好吧好吧,都是大人了还是这么怕吃药。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神情,把剩下几颗朱千紫,千珍万贵得揣到怀里。 任逍却问起另外一件事:“那防御链珠哪里来的?” 阿铛忙问:“怎样?用了链珠防御力有提升十倍吗?” 防御力这种东西无法精准量化,具体是不是十倍也不好说。任逍只能回答:“我这次能全身而退,多亏了这链珠。你哪来的?” 阿铛捏住他的大手掌,闲闲把玩,回答:“这链珠,是当时我在魔 分卷阅读150 塔里的时候,鬼乙伯送我的。” 任逍眼睑微垂,似乎是不在意得阖目歇息。 实则听到“鬼乙伯”这三个字,心里着实惊了一惊。 脑中浮现那日他到魔塔第九层,见到魔塔的主人鬼乙伯的情形。 那情形,他永生难忘。 那日,他来到最后一层魔塔。入眼之处是大片水晶石阵,碧空如洗,大地宛如金色琉璃,水晶石头发射着炫目光辉。 正中间水晶石台上,坐着一位黑衣男子。 那男子白发黑衣,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在这晶莹剔透的水晶石阵中突兀又显眼。 任逍注意到,这位黑衣男子身上一丝灵力都没有,就跟凡人似的。 在这个灵力犹如泥土,随便被魔塔主人揉捏摆弄的地方,出现一位毫无灵力的凡人,那可太奇怪了。 任逍不爱说话。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许久之后,黑衣人终于败下阵来:“我乃魔塔幻境主人鬼乙伯,尊驾是?” 任逍:“太华仙山任逍。” 鬼乙伯轻轻哦了一声:“任尊主。” 然后继续问道:“任尊主,若你能在这一层胜出,可以管我要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 任逍:“我想要阁下收藏的金石。” 鬼乙伯诧异:“这金石传说乃盘古大神留下,实则是一毫无灵力的石头,你要来做什么?” 任逍:“做个纪念。” 鬼乙伯噎了噎,他才不会相信任逍吃饱了撑的花那么多时间上塔,就为弄个纪念品。不过他也瞧得出,任逍不是个自来熟的个性,不是什么都会交代清楚。 八卦不是鬼乙伯的爱好,他不再打听,就弯了弯嘴唇:“好吧。那就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吧。” 说完,鬼乙伯凝神静气,没了声息。 任逍闭眼感受鬼乙伯身上灵力的流动。 眼睛一睁,眸中涌入惊愕之色:鬼乙伯身上没有灵力,更没有灵力的流动!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连气息都在渐渐消失! 他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也惊诧不已:鬼乙伯到底在搞什么?现场表演自杀,还是跟任逍比龟息大法?这个他可不擅长! 任逍的疑惑没持续多久,漫天的水晶石阵底下传来隆隆声响,水晶石缓缓开始抖动,到了最后,就像垒高后倒塌的大冰块,轰隆隆往下掉。 水晶巨石碰到琉璃大地后碎裂,激起漫天水晶碎石,在阳光下反射出无数彩虹霓光。 美则美矣,就是害人性命。 任逍手掌前伸,凝出透明结界,碎石在结界上炸开,激起更多碎片。 铺天盖地的碎片落下后,任逍看见从水晶石阵后站起一个人。 这个人,赤膊光头,腰间绑着一块黄布,身上肌肉虬结,灵力在青色灵脉下飞快游走,在皮肤表层形成密密麻麻的灵网——这人灵力之丰裕,已溢出肌肤表层。 这位绑着黄布条的人,伸手凝起灵力,轰然炸开任逍的结界。 任逍正对上他的眼神。 那人五官冷峻,眼睛炯炯有神,忽然对任逍笑了笑:“任尊主,你看我这身躯如何?” 任逍多年不曾感受过害怕的情绪。 听到这人说的话,他有那么一瞬,后脖颈的汗毛忽然立了起来。 因为,扎着黄布条这人,说话时用的分明用的是鬼乙伯的嗓音。 光头老哥没给任逍发呆的时间,一双手掌合起,冲天罡力从他发光的指节间涌出,越滚越大,搅动周身气波,巨大灵力飓风冲向任逍。 在一个多时辰地动山摇的打斗后,任逍才找到这位黄布条光头老哥的破绽。 玉清剑发出的罡力凝成一线,点在这位老哥的喉头,那位老哥骤然间仿佛是断了线的风筝飘出好远,在空中喷出一道血雾,缓缓落在水晶石块下面。 任逍才喘了一口气,左边的水晶石阵后,又转出一位扎着红巾的精壮汉子。 那汉子,用鬼乙伯的口气,也对他一笑:“任尊主,你看看这身又是如何?” 这身又是如何? 像是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在他面前又换了套衣服,询问他的意见。 可这不是衣服,是人的身躯啊! 任逍毛骨悚然。但他没机会惊愕,也没机会估算时间的流逝。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应付扎着各色腰巾的汉子——所有这些人,无不是灵力卓绝的修仙之人。 但是,他们都像是鬼乙伯的衣服,在任逍面前,换了一个又一个。 身躯被任逍打残败了,就被鬼乙伯抛弃,堆积在水晶阵之下,像是垃圾一般堆起来。 任逍心胆俱寒,身心俱疲。 他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支着玉清剑,几乎站不起来。 他听说,这世间有一种邪术,名唤摄魂术,可以一时控制人们的心神。 但也无法邪门到犹如换衣服一般,随意使用别人的身躯。 分卷阅读151 鬼乙伯用的,到底是什么邪术? 像是听到任逍的心声,他面前扎着绿巾的汉子,忽然开口说道:“任尊主,你的灵力如此澎湃,绵延不绝。这样优秀的身躯,我可真下不了手呢!” 说完,用一种非常垂涎的眼神上下扫射任逍的身子。 任逍一阵恶寒,问道:“塔主,你可否告诉我,你这用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直到现在,任逍也不是十分确定面前站着的这位绿巾汉子,神智是否已经完全变成了鬼乙伯。他问这么一句,也带了三分试探。 绿巾汉子却温文一笑,肯定他的话:“我喜欢聪明人,任尊主,我练的法子,叫舍夺。” 舍夺是一佛教术语,带走人魂魄的意思。 任逍听过这术语,但从未听说过这舍夺之术可以用在活生生的仙人身上。 他内心悚然,不再问话,调整内息,内心开始飞速思虑对策。 不知道鬼乙伯准备了多少身躯,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很明显硬碰硬非常吃亏——任逍不是喜欢吃亏的人。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虽然这个主意可能不管用,但非常值得一试。 任逍一跃而起,避开绿巾汉子灵剑发出的罡力。 他跳上水晶石,体内灵力汹涌澎湃凝向玉清剑。 玉清剑陡然发起刺眼光芒,飞向绿巾汉子。绿巾汉子眼睛眯起,逆着光,御起结界。 玉清剑碰到他的结界,冰光大耀,水晶石阵内,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之间,冰光收起,绿巾汉子倒退了三步,喷出大口鲜血。 他眼神阖起,刚要念决舍弃这道身躯之际,听到任逍冰冷的声线传来—— “塔主,这身躯,你还打不打算要了?” 不要,他就垃圾回收了。 绿巾汉子惊讶抬眸,发现任逍此刻正站在水晶阵最高处的石头上。 任逍的手指,正捏在鬼乙伯黑衣白发身躯的脖子上。 绿巾汉子体内的鬼乙伯眯眼: 他讨厌的,无能的,残废的,羸弱不堪的身躯,正捏在任逍的手里。 只要任逍愿意,轻轻一捏,他就再也不用回去了。 但这样一来,鬼乙伯的神识,就算可以在世间所有的身躯内穿梭,却再也没有自己的归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残破的身躯对他而言也很重要。 那身躯虽然足不能行,目不能视,灵根残破。却是作为鬼乙伯自己,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鬼乙伯:“任尊主,这身躯手无寸铁,你这么做也太没道义了吧?” 任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段子一般扬眉。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忍俊不禁:一个随意夺人魂魄的人,居然在跟他说道义! 任逍咳出一口血,伤口汩汩而出的鲜血已将他白色的衣服湮湿。 这鬼乙伯还不依不饶得在绿巾汉子身躯里瞪着他,任逍无奈得擦去唇边血痕,笑着说:“心中有道,术无邪正。” 讲道理辩论什么的,任逍虽然不喜欢,但也没输过。 鬼乙伯说不过他,气呼呼得看了他三分钟。 一扬手,服了软:“这一关,算你过了!” 鬼乙伯留给任逍的记忆实在深刻,他身体虽然羸弱不堪,但所修之术实在邪门,也匪夷所思。而且,鬼乙伯热衷收集各种各样的法器和——仙人的身躯。 叫人毛骨悚然。 阿铛软糯清润的声音打破任逍的思绪:“尊主,那幽碧支被你打死了吗?他会来追杀我们吗?” 任逍摇摇头:“他应该至少受了重伤。我们先拿到水石要紧。” 阿铛担忧得看着他:“那你的伤口——痛不痛?都怪你,不肯吃药。” 任逍无语得回望阿铛。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姑娘? 我不是因为任性才不吃你的草的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因为那是真的草啊! 唉。 不知道蠢会不会遗传。 第 61 章 琰烟降落在丛林的草地上,往妖王王宫处飞奔而去。 从黎明奔跑到日上中天,终于到了一处河流边,前方炊烟袅袅,应该是一座小村庄。 有村落所在,说明没被魔兵扫荡过,理应是安全的吧。 琰烟身体疲乏,弯腰在河中掬起一捧清水润了润喉咙,又用手巾蘸水擦了擦脸。 忽然有人冲她倒了一盆水,哗啦啦得水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尾淋得湿透。 琰烟呆滞,抬手闻了闻手臂——这水还是有味道的馊水! 她一个美少女行走江湖,喊打喊杀她可以理解,泼她脏水就真的理解不了了! 琰烟转身抬眸,发现前面站着一位肥头大耳,皮肤青黑,脖颈后养着钢丝一般一撮鬃毛的矮胖妇女 分卷阅读152 。 此刻提溜着一个木桶,捂住自己的唇鼻,娇里娇气得嫌弃:“哪里来的丑女人?丑得这么夜叉一样,大白天还出来吓人!” 琰烟瞠目结舌。 她这辈子被嫌弃过蠢,嫌弃过情商低,嫌弃过性情耿直,最近还有个人嫌弃她见色起意品行不端,但绝没有人嫌弃过她丑的。 就算她丑,干嘛泼她馊水,她丑吃别人家大米了吗? 琰烟轻柔的声音变得冰凉:“这位大婶,你再说,我就要生气了哦。” 她这还是在仙界学会的规矩,若是按她在魔界的习惯,早就把这位胖大婶按在地上摩擦。 那长了一张猪头脸的大婶尖叫道:“我不是大婶,人家明明是小姑娘。丑就丑,你敢长,还怕人说?” 馊水沿着琰烟的黑发,滴滴答答顺着她的脖颈流入衣襟之下。 那味道,一言难尽。 琰烟忍无可忍,黑色宛如琉璃的眼珠子随着她意念一起,默默变换了颜色。她的声音陡然变软,仿佛像是在诱哄小朋友:“小姑娘,你看着我。” 那猪头大婶满不在乎得视线掠过琰烟,碰到琰烟的眼珠子后,呆呆得定住了。 琰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猪头大婶:“我叫猪头三。” 琰烟点点头:“猪头三,可以抽自己耳光吗?一百下那种。” 猪头大婶哗哗哗开始抽自己耳光。 琰烟说一百下,就真的是一百下。 为了验证自己摄魂术有没有退步,琰烟认真的开始数:“二十三、二十四、……” 数到五十多下的时候,猪头大婶的脸已经肿的五官模糊,皮开肉绽。 有猪头大婶的同伴远远看见了,尖声叫起来:“有夜叉啊!救命,猪头三被夜叉迷住啦!” 猪头三是这个妖村有名的美女,许多她的仰慕者听到动静忙举着刀叉跑出来,对着琰烟就砍下来。 一边砍,一边大喊:“哪里来的臭夜叉,打死你!” 许多刀叉剑戬往琰烟飞来,这些妖精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对付琰烟一个还是绰绰有余,没过几招,琰烟身上被刀戬砍中,鲜血透过残破的黑色宫纱流到地上。 不一会儿,琰烟站立不住,往后倒去,后背碰到坚硬的鹅卵石传来一阵钝痛。 馊水落在伤口上,蛰得伤口犹如针扎又犹如火烤。她唇边渗血,而那位猪头三还在不停得扇自己耳光。 一位面貌如锅底的獠牙黑猪精冲她凶横得骂道:“夜叉,你快解了猪姑娘的邪术,否则我杀了你!” 其他人都喊道:“这个邪物,先杀了她,猪姑娘兴许就好了!” 獠牙黑猪精闻言,高高举起手中鱼叉,眼看就要落下,一阵蓝光闪过,鱼叉飞走,泽沐挡在琰烟面前。 泽沐带着她落在渺无人烟的山涧里。 他冷声问道:“为何惹到这里的村民?” 琰烟有些怕他,但魔族人性情耿直,有问必答,否则浑身难受。 她轻声又坚定得回答:“那黑猪精泼我一身的馊水,还,还骂我丑。” 泽沐扭头望她。琰烟浑身湿透,嘴角脖子渗出鲜血,黑色宫纱衣服变得褴褛,露出鲜红的伤口。馊水让衣服紧紧贴着她的肌肤,风一吹,琰烟疼的咬牙切齿,打着寒噤,一张脸变得煞白。 泽沐心脏一阵钝疼。 琰烟抬手,伸到泽沐面前,哭丧着脸问道:“仙君,臭不臭?” 泽沐闻言呆滞,望向琰烟泫然欲泣的大眼,他迟疑得低下头,配合得闻了闻:“有,有一点点。” 琰烟脸色一垮:“怎么办?我没带衣服!” 她现在疼的站都站不住,身上伤口还流着血。但她唯一受不了的,居然是衣服太臭了。 泽沐一阵无语。 小姑娘仿佛碰到天大的难题,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想抬手擦,发现袖子真的好臭,气得眼泪又落下来。 泽沐忙说:“琰烟,我帮你找衣服,你先去,溪水里洗一洗……” 琰烟抽抽嗒嗒:“仙君可以找到衣服吗?” 泽沐坚定点头,他一定排除万难,帮她找到衣服。 琰烟去溪水里盥洗,泽沐平神静气,指尖凝物。 过了一刻钟,他手掌上出现一件粉荷色宫裙。光有宫裙,应该是不够的,过了许久,他手掌上又出现一套白色中衣。 都是浅色的衣物,从未见过琰烟穿过除黑色之外的衣服,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穿。 不愿意也没办法,他就喜欢她穿浅色的衣服。 这是钢铁直男最后的倔强。 泽沐将衣服叠放到溪水边的石头上,少女坐在溪水里背对着他,乌发如丝如瀑,又像黑色的水藻散开在清波中,顺滑轻盈。琰烟伸出皓如白玉般的手臂,顺了顺自己的长发。 那晚,长发压在她身下,被他不小心扯到,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伸手撩开。 分卷阅读153 泽沐像是被自己脑海中的回忆烫到,惊得满脸通红,忙转身躲在山石后面。 等他呼吸平顺,心跳恢复正常,琰烟已经拧干长发,披着粉荷色宫裙从长石后走出来。 她鼻尖被冰凉的溪水冻得红红的,脸颊浮上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带着微微迷离,深一脚浅一脚得走到他边上:“仙君,这衣服带子怎么系上?” 粉荷色衬托得琰烟肤色瓷白,发出夺目光彩,恍若九天玄女降世——泽沐仙君的品味,大概在太华仙山可以坐头把交椅。 可是他头一次凝出女子的衣服,在细节上还有所欠缺。 琰烟对这繁复的宫裙穿法束手无策。泽沐只好伸手,帮她系衣服上的襟带。 琰烟眼神水波潋滟,唇色朱红,一仰头正好对着泽沐的下巴。 她揉入了细碎波光的眸子,定定得瞧着泽沐的下巴,鬼使神差得向他靠近。 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 一股子丁香草的香味,萦绕在泽沐的怀里,他一低头,就能贴到她柔腻的肌肤。 他心脏砰砰直跳,胸中翻涌的情愫再难抑制,低头噙住那美的不像话的嘴唇。 一如记忆里的那般,销魂蚀骨。 他将她纤细的身体掐往怀里,颇有些不管不顾。琰烟被他亲到几乎窒息,过了许久才被他放过,靠在他颈窝里喘息。 泽沐惊讶得发现,琰烟身体有点烫——也是,受了伤还洗冷水澡,魔力微弱的琰烟受不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琰烟烧的迷迷糊糊,靠在他的颈边呢喃:“仙君,我没有用媚术。” 泽沐为着她委屈的声音,心头变得又酸又涩:“我知道。” 琰烟意识有些不清晰,但还是挣扎着为自己辩解:“仙君。您说我见色起意,不是这样的。在我们魔界,五百岁以后可以为自己挑夫君。” 她的纤手缓缓触到泽沐的脸庞,继续解释:“按我们魔界的规矩,我喜欢您,就可以与您春风一度。如果,您也愿意的话,我们就成亲——这是我们魔界的规矩,并非我不知廉耻。”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勉强站直身子,弯腰做了一个标准的魔族礼。 她声音颤抖得犹如尾音绕梁的琴弦,嘴唇被她用力抿到发白:“泽沐仙君。琰烟爱慕您,愿与您缔结连理,约以白头……仙君,您说好不好?” 泽沐生平第一次,被人当面求婚;生平第一次,被人弄得心神激荡。 他张了张嘴,好字几乎脱口而出,可是他还是咬着牙犹豫了一下。 琰烟身上的魔气翻涌,冲破粉荷色宫裙缕缕渗出。 她眼前一阵发白,四周变得渺渺落落,泽沐后来张嘴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她晕了过去。 泰一山像是一颗青螺,安安静静得栖息在一汪碧水之上。 越过那片平滑如镜的二郎湖,穿过一片落英缤纷的白色梨花林,他们站在妖王太岚宫面前。 传说中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泰一仙子和二郎神君这对爱侣决定化成山和湖,共同养育这方精灵仙妖,彼此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没想到上一届妖王是位捉狭鬼,偏偏在他们中间种了一片梨花林。 数百米白玉石阶通往一处巨大山洞,山洞顶部镶嵌一处石匾,上书“太岚宫”三个大字。石匾长满青苔,藤曼缭绕。 阿铛脚下一滑,幸亏任逍托了托才站立住。 任逍伤口被扯住,顿时疼得脸色发白,阿铛忙歉然得扶住他,讨好得问:“这里多久没来人了?地上都是青苔。” 任逍举目望去,本该是妖界最热闹之处,此刻却空无一人。不知名的杂草从玉石间隙中长出,几处灵鸟落下,啄了一些草果子后就飞走了。 任逍:“进去瞧瞧。” 任逍随着母亲瑶姬,在真正的太岚宫住过数百年,对此处地形非常熟悉,他带着阿铛先走到妖王平日办公的议事大厅里。 大厅残败,价值连城的翡翠玉石镶嵌在正厅中堂,现在已经落了灰尘,爬上蛛丝。 中央两侧摆放的嵌大理石香木桌椅已经腐烂,残肢掉落满地,一束日光从头顶天井洞中射下,落在颓唐的家具上,照射出王朝后陨落后的萧瑟景象。 阿铛:“尊主,妖王去世后,这里就没人住了吗?” 任逍点点头:“这里的百姓最后自相残杀,剩下的不多了。” 他们开始仔细检查洞壁四周,查看是否暗藏机关。 忽然,板壁后面的通道口转出一个人,见了任逍和阿铛高兴得拱手招呼:“尊主!月姑娘!”原来是陆将军。 陆将军见任逍伤势颇为严重,忙蹙眉问起原因。 任逍将前因后果简略得跟他复述一遍,陆将军脸上十分惊讶,却也有些欢喜:“尊主,若您已将幽碧支剿灭,我们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任逍不置可否得嗯了一声 分卷阅读154 。 太岚宫非常旷阔,他们从妖王最常接触的地方找起。 议事厅,藏书阁,法宝库,兵器殿,甚至连膳食大厅都找过了,他们一无所获。 疑问萦绕在他们心头:如果他们是妖王的话,会将水石藏到哪里呢? 第 62 章 任逍身体重伤未愈,阿铛要求他先到休息之处调息养伤。 她说:“反正幽碧支也受了重伤,说不定早死了。离水镜关闭还有六七天,我们何必急在一时?” 阿铛扶着任逍回他小时候住过的寝宫,他的寝宫在太岚宫的最顶端。 任逍却在一处楼梯的转台上站住。 转台边上,是开凿出来的窗户,白玉石包边,将窗户整砌得平滑光整。同时,也像是画框,将窗户外的景象框成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卷。 阿铛顺着任逍视线,看到这天地神灵泼墨挥毫恣意画出的画卷上。 这里居高临下,将泰一山下的景象看的清清楚楚。 星月皎洁,落在二郎湖面,白色灵鸟游弋,灵波暮霭…… 任逍瞧着这静谧的夜景,忽然打破寂静:“我在真正的太岚宫里生活了数百年。” 任逍,在真正的太岚宫里生活过两百年。 那时候,他爹爹任颉仙君,母亲瑶姬还活着。 一家三口快意逍遥,住在平和安静的妖界里生活。任颉仙君性格洒脱不羁,喜欢云游四方。偶尔会带着母亲瑶姬不告而别,连儿子都不要,跑到广阔的天地里游山玩水。 幸亏小任逍有小尤嗤陪着,还有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姨秦姬照顾,才不至于寂寞难挨。 任性的爹娘,养出的孩子性子内向。 秦姬有时候怕他闷在心里怄坏了,就安慰他说:“逍儿,说不定你爹娘下回带个小妹妹回来陪你。” 因为这句话,任逍从日夜盼着爹娘,变成日夜盼着小妹妹。 有一次,任逍的娘回来了。 爹爹却再也没回来。 小妹妹呢?任逍睁着大眼睛,看着娘空空如也的手臂。 瑶姬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哪里来的小妹妹?话音未落,泪水已落到腮边。 他小妹妹没盼到,后来连娘都不见了。 任逍五百岁的时候,告别秦姬和尤嗤,踏足到那时已波诡云谲的外界土地上,去找他爹娘的一线生机。 那时候,魔军已经开始肆虐,准备席卷这片盘古大陆。 任逍说:“小时候,我就是趴这窗口前等着。若是我爹带着我娘回来,就会骑着一只仙鹤,从二郎湖上掠过。”他声线清冷,却压抑不住对家人的思念。 阿铛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从他怀中抬头望着他。 任逍低头,见她眨着眼睛,眼睛里落入璀璨星光,定定得瞧着他。他问:“怎么?” 她准备怎么安慰他? 他拭目以待。 没想到阿铛开口:“尊主,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她这么问,接下来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更不会是任逍想听的那句:我以后就是你的家人,我以后会永远陪着你。 我以后会帮你养一窝小老虎,有公崽有母崽。 诸如此类窝心的安慰话。 可惜了,这么好的气氛。 任逍心中叹气,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你凑合说吧。” 他也凑合听一听。 阿铛红唇抿起,脸上泛上微微红晕:“任逍哥哥。” 任逍发愣,心弦悸动,耳朵也因着这一句微微发红,像是没听清:“嗯?” 阿铛再接再厉:“任逍哥哥~” 阿铛的尾音上翘,像是长了小勾字,勾的任逍心脏怦怦直跳。红晕从他的耳根,轻轻爬上任逍的脸颊,他视线落在窗外的飞鸟上。 忽然羞到不敢瞧她:“嗯。” 阿铛笑着踮起脚咬住他的下巴:“任逍哥哥!” 任逍嘶得一声,捏住她的脖颈,回咬她的耳朵,笑骂道:“怎么这么调皮!” 任逍推开缠着蛛丝的堆花雕砌大门,大门是玉石做的,所以没有腐坏。推开门以后,屋内的玉石软榻,玉石多宝阁,还有各色家具引入眼帘。因为太岚宫建在泰一山内里,地处潮湿,所以多数家具用玉石制作而成。 床上的被褥瞧着算是完好,碰一碰却都崩成飞灰。 阿铛扫了两下,就面露难色:“尊主,这可怎么住人呀?” 这还不如茅屋里的竹塌呢。 谁知任逍没回答,他站在书桌边,望着墙壁上的一样东西面露震惊之色。 那是一幅金色面具,纯金制成,雕刻着老虎上半部面容,雕工精湛,一丝一缕毛发逼真栩栩如生。 任逍伸手,从墙上摘下这副面具。 他凝神,没有感受到面具上的一丝灵力。b 分卷阅读155 r   不对。 瑶姬的面具,自从被胡千秋从战场上带回,就被他日夜悬挂在寝宫书房上方。 但是! 这里是水镜! 这不是他真正的寝宫,怎么会有他娘亲的面具? 虽然一丝一缕,一模一样。 但毫无灵力,只是依托了一个金色皮囊。 是谁在恶作剧? 就算有人恶作剧,怎么会知道他今天会来,而且完好得挂在他经常放置的地方?! 恐惧,犹如藤曼,犹如冰冷的毒蛇,像丝线一般,从他的毛孔涌入,慢慢渗透到他的骸骨里。从水镜一进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这不对劲的感觉,攀升到了顶点。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阿铛见到他脸色煞白,忙走到他身边,问道:“尊主,你怎么了?” 任逍面露惊恐:“这里,怎么会有我娘的面具?” 阿铛见到任逍手里的面具,问道:“这面具有什么不对吗?” 任逍说:“毫无灵力,而且也不应该在这里。” 镜像的世界,不应该有真实世界的东西。 阿铛蹙眉:“我早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我明明摘的是朱千紫,可你非说是普通的草。” 朱千紫,和这面具一样,都变得没有灵力。 可是,为什么泰一山和二郎湖,看上去还是那么灵力翻涌。 而且那么多灵鸟飞弋…… 任逍闭上双眼,回想进入水镜之后的点点滴滴。 他脑海中闪过羚羊精的脸。 当时他举起手,手中扬起灵光,灵光射到羚羊精的身体上,羚羊精就化成粉末。 他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以为羚羊精灵力低微,被秒杀成渣渣是一种自然现象。现在那画面在他脑中倒带,让他发现一丝异样。 那羚羊精,没有血肉。 一个妖精,是不可能没有血的。 除非…… 他是一个幻像。 任逍脑中灵光一现,羚羊精是幻象。 朱千紫也是幻像。 这虎头面具,也是幻像! 阿铛眼睁睁看着,金色的虎头面具在任逍的手中,骤然变成粉末。粉末随着轻微的气流涌动,落在地上,消失得无影无终。 阿铛啊了一声,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逍举着空空的手掌,启唇慢慢问道:“铛儿,你认识这面具吗?” 阿铛呆滞,摇摇头。 任逍:“对,这世界上,谁能如同我这般熟悉虎头面具的样子呢?” 一道小小的擦痕,背面被磨得滑润的弧度,都跟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能创造出这幻像的,除了任逍自己,没有别人。 阿铛认识的草药不算很多,其中朱千紫是治疗内伤最管用的,所以她创造出了朱千紫的幻像。 秦姬最向往的事情就是跟她姐姐瑶姬一样奋勇杀敌,所以创造出魔军攻城的幻像。 阿铛呆呆得听任逍解释,仿佛陷落在巨大的迷雾中,但是前方却有一只手慢慢帮她拨开迷雾。原来,人们生活在水镜中,可以相互配合创造出自己心中的幻像。 然后真实和幻景相互交错,最终叫人无法分辨。 “且慢!” 她听到这里,忽然大声说道:“那幽碧支呢?难道他伤你伤得那么重,也是你们想象出来的幻像吗?” 任逍蹙眉:“我跟他短兵相接,他魔力滔天,又受了重伤,应该不是幻像。” 阿铛问道:“为什么水镜里,人们可以创造出幻像?秦姬小姨说的那个孪生妖王,可是在这个水镜里统御了数万年啊。” 任逍叹气,他伸手,触摸寝宫上的墙壁。 寝宫在泰一山内部开凿出来,所以墙壁是岩石做的。 然后人们在墙壁上钉了木板,再刷上清漆。经年累月之后,木板早已变得腐烂不堪,露出后面的岩石。 岩石上点点地衣,在长明灯下绿意黯然,顽强得生长了几万年。 若说这也是幻像,那也太牵强了吧? 任逍闭眼,感受岩石上的灵力。 灵力很充足,却是固定的,不流动的,死亡的。 这个水镜世界,就像是一个灵力凝结而成的雕像,看似跟外面妖界一模一样,其实是死的。 任逍:“恐怕是最早那孪生妖王的父亲,用尽毕生灵力,在那瀑布之后,创造出这一海市蜃楼一般的妖界和妖精。给自己那位可怜的儿子一个安慰吧。” 阿铛嘴唇发抖:“那,那个妖王,他岂不是在这妖界中,除了他自己,一个其他人都没有?” 她心中骇然,声音有些尖锐:“难道他,一个人,在这里居住了数万年?” 那这幻境,哪里是一个安慰? 简直是一处牢笼! 任逍摇头:“具体情形, 分卷阅读156 恐怕现在谁都无人知晓。” 他继续说道:“也许,那妖王父亲极其宠溺自己的孩子。他认为创造一处地方,可以满足孩子所有的愿望,是最好不过的一件事。” “可是,更像是地狱吧?” 难怪,最后水镜里的居民渐渐颠倒,渐渐搬迁,渐渐消失。 因为他们都是妖王心中创造出来的幻像! 那是因为妖王心中的恶,在为所欲为的环境之下,渐渐滋长,最后反噬到自己的内在世界。 那妖王的父亲,创造出水镜,到底是溺爱,还是惩罚,已经不得而知。 任逍沉默不语。 但他面前的墙壁,居然出现了一个小洞。须臾之后,那小洞终于大到才让人清楚得看出,它是一个小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墙壁上的岩石线条渐渐扭曲,融入进这小洞里。 任逍识破这水镜,水镜感应到他心中所想,开始坍塌了! 任逍心下悚然,忙拉着阿铛走到窗边,御剑飞到二郎湖上方。 任逍:“我们快走。” 阿铛:“那水石怎么办?” 任逍:“幻境坍塌之后,我们到水瀑后找。” 阿铛灵台清明,顿时明白。 老妖王说过,水石在最颠倒之处。 水镜的颠倒,不仅仅在于它里面臣民信念的颠倒,就连它的存在也是颠倒的! 若年轻的妖王能够堪破水镜的荒谬,自然即刻就能从这幻境中逃脱。可是那妖王不明白,在这个荒谬的幻境中自我磋磨了数万年。 数万年的光阴啊!真是一生的悲剧。 不过数分钟的功夫,漩涡越来越大,泰一山的轮廓变得像是水波一样弯曲波动,在阿铛面前,仿佛是时空扭曲一般,被漩涡一点点吞噬。 陆将军感受到山体震动,忙从某处窗户里御剑飞出。 他眉间拧成一个大疙瘩,一脸看到自家房子倒塌的惊恐:“怎么回事?” 水镜是妖界的一处独特风景,就这么静静消失也是非常令人惋惜的一件事。 可是没时间解释了,实在不知道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他们三人御剑往瀑布口飞去。 他们足足飞了大半天,才遥遥看见瀑布的影子。 而在他们身后的天空大地,犹如过了期的年画,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随意折叠了起来,要随手丢入垃圾桶。 星空,月亮,云朵,山体和森林的轮廓,全部都曲卷着,以一个同心圆的姿势飞向正中间的漩涡。 漩涡飞快得吞入这天地景物。 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没有风,没有声音。 这个世界发生那么大的事。却没有搅动一丝空气,除了微不可闻的大地震动,一丝声响都没有。 水镜里面,灵力都是死的。 就像是灵力雕塑一般,死亡都悄无声息。 这静谧,让人愈加毛骨悚然。 瀑布从天空坠落深潭的冲天巨响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没过几分钟,就到了眼前。 阿铛:“尊主,我师兄和琰烟姑娘呢?” 任逍抬头,望向远处几道黑影——那黑影不知道是泽沐,琰烟,或者是闯进去的魔兵。 非常幸运,落地后,他们发现是泽沐带着昏迷的琰烟,以及秦姬逃出来了。 秦姬刚刚落地,就急急得问道:“怎么会这样,你们拿到水石了吗?” 任逍:“出去再说。” 出去以后将魔兵和幽碧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瓮中捉鳖。 第 63 章 他们几人从瀑布后破水而出。 此刻妖界上空,月亮犹如巨大弧度优美的鱼钩,流淌出冷肃光芒。月色下,密林中,浩大而又亘古不变响的瀑布声,衬得深林愈发静谧。 只有任逍,能察觉密林里涌动的纷繁灵力——那是他的将士蛰伏在林中的气息。 陆将军抓着自己的青龙大刀,战士的热血在体内翻涌。这让他的身体微微发抖,青龙大刀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发出嗜血的沉鸣。 尊主说,魔王幽碧支已经受了重伤,等水镜尽数消失后,他们就可以将魔兵一网打尽。 甚至能活捉到幽碧支! 活捉比剿灭更让陆将军感到兴奋。 因为活捉起来还能审判他,从道德制高点上再虐他一遍,爽到酣畅淋漓! 上天没有辜负陆将军的期望。 半个多时辰后,几百位披着黑色盔甲的魔兵从瀑布后面,犹如黑色毒蜂一般密密麻麻飞出。不过须臾,无数反射着冷光的灵箭裹挟着厚厚的白色灵光从密林中飞出,向他们射来。 灵箭咻咻咻的破空之声,射中目标后的痛呼声,跌落林间水谭的哗啦声,交叠在一起,和着瀑布单调的轰鸣,声波在黑夜中传递出很远,惊起许多休憩的精妖生灵。 分卷阅读157 许久之后,打斗的响声才渐渐平息。 陆将军带着的数千名将士,等啊等,从瀑布后面飞出的魔兵越来越少,越来越稀薄。 就是没有幽碧支的高大身影。 难道他已经为魔军事业捐躯了? 太阳跳出地平线,万丈霞光破云而出,落在奔涌跳跃的瀑布之上。 水珠折射着千万种霓虹之光,那绚丽到不可思议的光芒从涛涛瀑布之后,落在瀑布对面的小小山丘上。 山丘上驻扎着一顶白色帐篷。 任逍伤势很重,他此刻坐卧在帐篷内,眼睛却紧紧盯着前方的瀑布。 已经第二天了,按照水镜中坍塌的速度,此刻水镜已经消失不存在。 幽碧支到底在哪里?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任逍忍着浑身的疲惫和疼痛苦等,眼珠里布着血丝。 随着时间的流逝,伏击幽碧支显然已经变得不可能,接下来只有让陆将军带着士兵去瀑布后一探究竟。 任逍一声令下,陆将军带着早就点好的数十位将士往瀑布后飞去。 他们隐入瀑布之后,四周又变得十分沉寂。 林间无忧无虑的生灵依然在自在歌唱,飞舞,丝毫感觉不到任逍内心的焦灼。 日头一点一点的偏移,但瀑布后面却无丝毫动静。 所有水珠子下坠的速度,声响,形态,都跟他们分分秒秒之前一模一样。 阿铛:“尊主,这么久没动静,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阿铛话音未落,任逍忽然瞳孔一缩:“你们有没有看到那瀑布水流中,有血色?” 阿铛死盯着瀑布激起的白色水花,到最后依然分辨不出是自己眼睛发花还是确实有血色。秦姬擒起手中蓝焰刀,对任逍说道:“我去瞧瞧。” 阿铛忙说:“我也去。” 秦姬带着阿铛和数十位官兵飞到瀑布之后。 瀑布之后,原本该是水镜的入口之处,此时赫然变成一处黑黝黝的溶洞。 秦姬从怀中拿出一枚照明珠,念决后,明珠发出璀璨光芒宛如骄阳,将溶洞内的情景照得清清楚楚。他们将瀑布发出的轰鸣声抛在身后,迈步往前走。 越往溶洞深处行走,前方传来的水珠从钟乳石上掉落的声音越发清晰。滴答滴答,不徐不急,像时钟一般准时,又像击磬声一般敲打在人们的心上。滴答声慢悠悠得在溶洞内激荡,过了许久,悠悠的回声又飘到阿铛耳边。 这溶洞极其幽深。 锥形的钟乳石林立,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似乎蛰伏着无数令人恐惧之物。 阿铛跟着秦姬四处查看,小心翼翼往前走,忽然脚下一绊,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摔在一处软乎乎的物体上。 阿铛忙站起来,秦姬举着灯光仔细擦看。 是死去的仙人官兵,零零散散躺了数个。 官兵身上伤口鲜血淋漓,像是被什么利爪撕开,内脏流了出来。 鲜血从身体上流出,和地上的水流汇合在一起,往洞外蜿蜒流去。 阿铛忍不住惊呼,秦姬拉住她,示意她噤声。 秦姬说:“你听。” 厮杀打斗声遥遥传过来。 顺着打斗声疾行而去,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一处圆洞内。 洞内的钟乳石上挂着许多仙兵的尸体,有些被插在锥体上,滴落的水珠子已经成了鲜红色。 一只巨大魔兽发出震天嘶吼,它疯狂得将头撞击着洞壁。 洞壁被撞得剧烈震动,纤细的钟乳石从洞顶上纷纷坠落,有些掉落地上发出碎裂声,有些尖锐的顶部插入地上受伤的仙兵体内。 秦姬定神细看,那巨大魔兽此时已浑身鲜血,汩汩鲜血落到它的眼睛里,形成血枷。它视线不明,又害怕仙兵的攻击,所以才疯狂撞击墙壁。 这魔兽足有十数米高,黑色的皮毛仿佛黑色玄铁石造就,在黑暗的光线下幽幽反射着阴戾的冷光,钟乳石滚落到它身上时,对它无法造成丝毫伤害。 魔兽头部像是黑色的狮子,此刻脸上已血肉模糊,正处于暴怒状态,对着周围一切发出无差别攻击。四周巨石滚落,仙兵们痛呼声不绝于耳。 一道寒光一跃而起,凝聚着千万雷霆之力向魔兽额前刺去。 秦姬:“陆将军!” 此时的陆将军,已经成了一位血人。 只怕这蕴藏着千钧之力的灵力,已经是他的强弩之末。 水镜消失后的溶洞中,为何有这样的莽荒巨兽? 莫非是负了重伤,化成兽形的幽碧支? 魔军无情无义,水镜消失后,纷纷弃这位主帅而不顾。 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此时犹如丧家之犬被仙兵堵在这溶洞深处围攻。 秦姬的蓝焰刀迸发出冲天蓝光,刺向幽碧支,秦姬娇叱道:“陆将军,我来助你一臂之 分卷阅读158 力!” 陆将军久攻不下,早就精疲力竭。 但此时却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牙齿:“秦姑娘,别抢我的功劳!” 秦姬没理他,蓝色的焰火势如破竹,疾速刺向幽碧支的额间。 蓝火悄无声息,幽碧支此刻又瞧不见,它用手拍开陆将军的罡力,丝毫没察觉秦姬的蓝焰。 蓝焰射中它额头,幽碧支灵府剧烈震动,它体力不支,终于跌落在地上。秦姬的蓝焰刀收回手中,没给它片刻喘息的机会,又向它刺去。幽碧支对付陆将军和数十位官兵已经是应接不暇,加上秦姬的人马,只剩下束手就擒这条路。 阿铛看出局势基本尘埃落定,暗暗松了一口气。 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幽碧支的一举一动上。 阿铛忽然觉察身后,有气流涌动的轻微声响。 这溶洞之中极其静谧,除了打斗之处涌出的气波之外,不应该有其他气流。 阿铛转身,前方黑暗处有白影一闪而过。 阿铛跟着白影,绕着圈奔跑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白色的身影气喘吁吁得停下来:“不,不要再追了。” 阿铛支着惊鸿剑也大口大口喘气,洞中漆黑,瞧不清对方的样貌。 空气飞快涌到胸腔内,她终于缓过劲儿:“你,你,你是谁?为何,现,在在此处?” 白影:“我住在附近……是,是此处的村民。姑,姑娘,你追我做什么?” 阿铛:“……那你,你,你跑什么?” 那白影咽了咽口水,艰难得解释:“打斗声那么大,我吓坏了。” 阿铛勉强站直:“哦,村民大哥,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白影干涩得笑:“解释清楚就好。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阿铛:“嗯,大哥你慢走。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哦。” 对方在黑暗中摸索,脚步一个趔趄,往前一摔。 阿铛好心得走到他边上将他扶起,她一边在手中燃起罡火,一边说道:“大哥,天黑路滑,你仔细些。” 罡火,将白影男人的脸照亮。 阿铛的微笑在脸上渐渐凝固——上天总是眷顾热心肠的人民,瞧瞧她看见了谁! 那白影,先是不适宜罡火烈焰发出的炽光,将眼睛眯一眯。适应后,起身对阿铛躬身道谢,又推辞阿铛的好意说:“谢谢姑娘,我慢慢走出去就得。” 这是一位身体纤弱,文质彬彬的俊秀男子。 阿铛脸盲,怕自己记忆不真切冤枉了好人,就刺探一句:“那白公子,你要多看看路啊,别又摔了。” 那男子闻言点头,略一思索,迈出的脚步陡然僵住。他缓缓回头,见鬼似的看向阿铛。 呵呵,白博易你这个猥琐男。当日用匕首顶在我脖子上,差点让我香消玉殒。 你可是我亲仇人啊,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阿铛比出手中宝剑,下巴高高抬起,眼睛乜睨着满脸惊恐的白博易。 她身高不够,气场来凑;气场不够,表情来凑:“白公子,许久不见,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就是这样! 阿铛简直要跳出来给自己鼓掌,这气势我给满分! 学成归来,手刃仇人;谢谢你,这剧本我有爽到! 白博易迟疑得笑了笑,还是没认出阿铛:“姑娘是?姑娘为何认得在下?” 阿铛闻言略微呆滞,娘的,好气,她摩拳擦掌要报仇,仇人却不记得她了。 但小小困难,怎么会阻挡得住阿铛虐仇人:“白公子,那我提醒你几个字。” 阿铛一字一顿:“鬼王嫁女,月女替嫁。” 白博易听清后,眼眸骤然涌入阴戾之色,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书卷气荡然无存。 幽蓝光焰跳跃之下,他的脸色浸透森然冷气。 他开口,就连声音也变得冰凉:“哦,你是那抢来的月女。” 尼玛,我是差点死在你手下的人质! 阿铛没想到自己性命在别人眼中如此不值一提,顿时比被渣男PUA了还生气。 她一跃而起,惊鸿剑带着炽白光芒刺向白博易。 白博易身手一般,不是阿铛的对手。两个人没过几招,他就落了下风。 阿铛没想要即刻就要白博易的命,虚晃一招,却吓得白博易滚到地上。 他在满地冰水上一滚,不知道胸口硌到什么,只听格拉一声,白博易闷哼,站起来吐出一口血。 阿铛上前,用刀抵住他的脖子,一支手却伸到他的衣襟里。 白博易嘴角流血,急得眼珠子发红:“你别……男女授受不亲!” 阿铛呸他:“你勾引人家小姑娘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她从白博易胸口,拿出一个小木盒。 小木盒里面,装着一块黑蓝色拳头大小的石头。 白博易目 分卷阅读159 眦欲裂:“你还给我!我不是勾引,我跟翠翠是真心相爱!” 阿铛晃晃脑袋:“你先别发表这些爱情感言,我听得够够的了。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 白博易嘴唇微微蠕动,却没说话。 阿铛用剑在他脖子上割开一道小口:“白公子,你当日割我一刀,我现在还你。看是你的话快一点,还是你血流得快一点。” 白博易身体紧张到发抖,过了许久许久,他脖子上流出的血已将胸口的白衣浸湿。 他头晕目眩,嘴唇发白,艰涩得开口:“这石头,是一块水石。” 水石! 阿铛攥紧手中的石头,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 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将手中盒子抛了抛:“你哪里来的?拿来干嘛?” 白博易:“是奉人之命,到妖界水镜中取的。至于拿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难怪幽碧支会带着魔兵出现在水镜之处。 原来都是因为有白博易的接应! 阿铛问道:“让你来取的人,是魔王幽碧支吗?” 白博易:“不是。来人只让我协助幽碧支取水石,其他的一概不知,我也不认识。” 阿铛气道:“让你干嘛就干嘛,你傻吗?哦,对不起,你本来就傻。” 白博易咬牙:“他允诺我找回翠翠的魂魄。你们这些庸俗之人,怎会了解我对翠翠的感情?怎会理解我为了她,赴汤蹈火的决心?” 阿铛跳起来,照着他的头就是一顿暴捶。 尼玛,恋爱脑就恋爱脑,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死不死啊你! 第 64 章 水镜一役,可谓大获全胜。 幽碧支被秦姬和陆将军打得气若游丝,虏获后封印在妖界深渊之处。 白博易被妖王胡千秋亲自审问,关押在深牢里悔过。 阿铛郑重其事得将水石递给正在妖界王宫休息养伤的任逍。 任逍手中捏着水石仔细观察,这石头灰扑扑得呈黑蓝之色,粗蠢愚钝,简直毫无光采。 阿铛担心得问:“尊主,这水石保不保真?” 保真。 任逍嘴唇一勾:“铛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说完轻轻咳嗽,牵动身上伤口,一阵刺痛。他蹙着眉,半晌才继续说道:“我要尽快将水石送到大摩崖才行。” 阿铛撇嘴,你这个不要命的工作狂。她说:“还是我去吧,我跟泽沐师兄一起去。你在这里养伤。” 任逍坐在床上,听到阿铛的话,眉心微微一跳:“过来。” 阿铛走过去,被他拉到怀里坐下。 任逍笑着说:“不准。” 他虽然笑着,纤长的手指却摩梭着她后脖颈上的小绒毛,眼睛清亮得望着她,颇有一丝威胁之意。 阿铛知道他素来对泽沐这两个字过度反应:“那怎么办?你伤成这样,陆将军现在爬都爬不起来。秦姐姐要留在这里照顾你们俩,还有琰烟姑娘。我不跟我师兄去,我跟谁去?” 她嘟嘴:“你让我一个人去?我可没什么方向感的,我告诉你。” 一上天就南北不分,新手女司机说的就是她本人。 别送个快递送到北极去,到时候仙丹就凉了。 任逍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又靠着床沿仔细思索,也颇觉头疼。 “我觉得月龙铛这法子可行。” 一个清亮的声音飘了进来,秦姬拿着刀,推开门走进房间。 阿铛吓得忙站起来:“秦姐姐!” 秦姬瞪了她一眼:“叫小姨。什么秦姐姐,没大没小。” 任逍,阿铛:…… 秦姬继续说道:“最可怕的幽碧支已经被封印住了。就算封印不牢靠,总没道理这两天就不行吧?” “妖界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小姨我在,任逍你就在这里养伤。整天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她睁着跟任逍相似的大眼睛,视线在阿铛身上转了转:“别平白叫小姑娘日夜担心。” 阿铛脸红红,抬头望向外面。 任逍看向阿铛。 秦姬继续说道:“胡千秋那里有最好的灵药。死老头再小气,我也保证给你找出来。不用两天,你就可以活蹦乱跳得去大摩崖接人。好吧?就这么定了!小姑娘,你即刻启程。” 秦姬小嘴叭叭叭,说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得安排完了,气都不喘,转头就走。 任逍终于得到说话的空隙,却只能将话题收个尾:“小姨,麻烦你下次先敲门。” 秦姬已经将门关上:“知道啦知道啦,孩子长大啦!” 秦姬一阵风似的来去自如,又只剩下阿铛和任逍面面相觑。 阿铛:“那我走咯。” 任逍挑眉:“先过来。” 分卷阅读160 从妖界到大摩崖,飞行不过一两天。 大摩崖是三清天尊居住之地,在五大仙山的发源之处,灵力缭绕,充沛澎湃,匪夷所思。 大摩崖就在山顶上。虽然它位于盘古世界之巅,却四季如春,景色宜人。 泽沐跟阿铛降落在大摩崖的云亭边,周围种满各色花木,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一位梳着双髻的道童正在默默打扫地上的落花。 泽沐上前询问:“蓬莱山庄的泽沐和月龙铛求见,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那道童抬头,阿铛忙捂着嘴惊呼:“小哥哥,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位拽拽的酷炫小哥哥嘛!” 道童那一双似是看透世间的双眼,阅尽沧桑的落在阿铛身上,又见怪不怪得垂下。 一开口,变声期的嗓子暗哑难听:“切,又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姑娘。” 阿铛:“哎哟喂这位小哥,你叛逆期怎么那么长?” 看来三清天尊就是当日的徐小眉,说起来大家都是故人呐。 果然,徐小眉背着一箩筐草药,带着一把小镰刀从上山的小路上转出来:“谁在我家清修之地大呼小叫?” 阿铛打招呼:“哈喽,徐先生。” 泽沐也觉得这所谓徐小眉先生十分眼熟。 这位不是在鬼王嫁女之时,在馄钝摊一边吃馄饨,一边向他们递情报的老先生嘛。 原来如此! 三清天尊果然不是普通NPC,而是一手拿捏剧本线索的正派大波士啊。 泽沐说道:“晚辈见过三清天尊。” 三清天尊欣赏得看着眼前这位精神小伙,比起那毛利毛躁的小姑娘可顺眼太多了:“你们进来吧。” 大摩崖后山建了一处由红木和青玉石砖叠建而成的炼丹房。 炼丹房房子不大,却修建的玲珑雅致独具一格。袅袅灵烟从丹房内涌出,又翻滚着四散开去。 泽沐和阿铛在炼丹房门口,赫然看到月龙山正执着凤鸣剑和其他几位神将在守关。 见到泽沐和阿铛,月龙山做个噤声的手势,就不再言语。 三清天尊将水石从木盒中拿出,撩着青色道袍,步履肃穆,一步一个台阶,走向炼丹房。 他打开朱红色丹房门,往里走去。 门一关,阿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后一颗水石已到,就等三日后午时,仙丹出世。 然后,镇守这天下万万年的安定。 大摩崖的星空似乎特别矮,明亮璀璨,阿铛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坐在三清宫花园回廊里,阿铛搂着自己的膝盖欣赏天上的星星。 万籁俱寂,一丝风都没有,空气清甜得醉人。 一个人迈着轻轻的脚步,踱到阿铛边上停下:“阿铛,你在想什么?” 阿铛下巴支在膝盖上:“我在想,我真喜欢这个世界。有那么好的朋友,有那么好的亲人,还有……” 还有那么好的任逍。 泽沐笑着坐在她对面:“想你的尊主了吧?发出如此酸掉牙的感春悲秋之叹?” 阿铛有些羞赧:“师兄,我的感慨里也包括你呀!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我可不可以吃上你的喜酒?” 泽沐闻言,笑容一顿。 阿铛:“琰烟姑娘对你一心一意,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哥,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泽沐沉默半晌,才启唇回答:“阿铛,可能谁都没跟你说过。庄主的第一任妻子,阿山的娘亲,就是死在魔族手里。庄主还有我们蓬莱山庄上下,最恨的就是魔族的人。” 阿铛见泽沐说到她父亲月陆离,就一心一意听泽沐继续往下说。 泽沐:“阿铛,师父自小抚养我长大,又对我孚以重望。若我娶了一位魔界女子,师父他老人家……” 泽沐犹如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珠子望着前方幽秘的山谷,他叹息:“会不会对我太失望了?” 阿铛走心劝道:“师兄,如果你喜欢琰烟,我建议你找庄主谈一谈。万一庄主早就放下芥蒂了呢?娶老婆的是你,又不是他。小心你犹犹豫豫,琰烟被别人勾跑了。” 泽沐微微点头,又摇头笑道:“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阿铛:“哥,你可以犹豫,嫂子就不能分心吗?做人不能太双标了。” 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小心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绿江几十万本书,本本都是狗子男主后悔的血泪史,有空了解一下。 泽沐听后红唇弯弯,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阿铛的眉间:“嗯,居然教训起我了。长进不少啊你。” 阿铛哇擦一声,跳起来:“你自己好好面壁思过吧,我不陪你玩了。” 真的是,居然对心灵导师这么过分。 大摩崖条件优异,尤其适合各种灵花异草的生存。 阿铛受人间游历的 分卷阅读161 影响,渐渐对人工养殖栽培灵草这个项目产生浓厚的兴趣。这两天跟着那位变声期的小道童问各种问题,分析该项目的前景和可行性。 星月辉映之下,阿铛举着照明珠,孜孜不倦得辨认地上的草果子:“千年紫草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啊……” 微风波动。 有人踩着草地路过,黑色衮袍的衣摆掠过花草,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阿铛抬头,从下往上望去,这视线显得来人越发高大俊伟。玉冠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烘托得他面色如玉。 但金色的眸子里却情绪冰凉。 阿铛跳起来:“尊主,你来接我啦!” 任逍似是被从草丛里窜出来的阿铛吓了一跳,往后微微倒退半步,蹙眉道:“怎么你在这里?” 阿铛笑容凝固了一秒,又绽放开来:“我在琢磨花草呢。你伤好多了吗?” 任逍像是回神,唇角微微勾起,点头笑道:“嗯,好多了。” 阿铛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你来早了,明天灵丹才出炉。你伤口未愈,赶紧去休息休息吧。” 微不可察的拘谨之色在任逍脸上一闪而过。 不过片刻后,他神态就恢复自然,被阿铛拉着去往休息的客房。 客房里。 阿铛帮任逍倒了一杯茶:“这是道童小哥哥偷偷给我留的,老君眉。三清天尊自家种的,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呢。你快喝。” 任逍抬眸,视线在阿铛脸上转了转,又垂下浓密长睫:“谢谢。” 谢谢? 阿铛听到这两个字,执着茶壶的手,微微抖了抖。 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烈起来。 可能是伤太重,脑子又有点糊涂了? 阿铛盯着任逍的玉冠,眼睛,鼻子,嘴唇,仔细辨认。 任逍抬眸见了阿铛呆滞的神情,呲笑一声。伸手握住阿铛的手,将茶壶从她手里拿开。又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抚着她的脸颊,用最温柔的语气问道:“你傻了吗?” ……说话那么难听,是任逍没毛病。 阿铛放下满心不对劲的感觉,支着下颚跟任逍聊起天:“尊主。” 任逍专心对付眼前的老君眉,吹了吹茶汤上的浮沫:“嗯?” 阿铛满心雀跃:“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任逍:“你说。” 阿铛眉眼弯弯:“你猜是什么好消息?” 任逍闻言僵住,看着眼前碧绿、散发着润泽清香的茶汤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他似乎咬了咬牙,换上和蔼的语气,笑着对阿铛说道:“我不知道。” 阿铛撒娇:“你猜嘛你猜嘛你猜嘛你猜嘛!” 妈的。 任逍的后槽牙仿佛又紧了紧,眸子里燃起细不可见的愤怒之火。他轻轻吸口气,默默念一遍清心咒,才微笑:“你告诉我就好,我头疼。” 第 65 章 阿铛:“尊主,我们蓬莱山庄就要有喜事了哟!” 任逍表情恢复平静,眉宇之间一片清润,往下接话:“哦,难道是我们的喜事吗?” 阿铛:“当然不是,是我泽沐师兄,可能要跟琰烟姑娘有喜事了哟。” 任逍反应平淡,抿口茶,将茶汤放下:“哦。” 阿铛:“哦?!” 任逍之前听到泽沐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 现在听到他名草有主,即将修成正果了,就这? 任逍看到阿铛不可置信的神色,也是一愣,颇为疑惑得看看她:“那替我恭喜他?”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也敏感得察觉到,跟阿铛呆在一起非常不安全。 任逍揉揉自己的肩膀:“我累了,你……” 阿铛见到任逍后,在心田上滋长出来的欢喜的春草,此刻像是被霜打了一般发蔫。 她的表情冷却下来。 不对劲,怎么说都不对劲。 阿铛忽然启唇,问了一个问题:“尊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私会是在什么地方?” 任逍让阿铛走的话刚说到一半,听到这问题后,后面半句话噎在喉咙里。 他蹙眉,嘴唇紧抿,喉头微滚,半天才说道:“那么长时间了,我怎么记得?” 他听说别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有毛病的。要是男人不记得一些重要的纪念日,立马就会翻身打滚开始作妖。 眼下这节骨眼,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任逍伸出大拇指揉揉眉心,做出痛苦的表情:“我真的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问……” 阿铛站起来:“尊主,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告辞。” 任逍支着额头,显得有些痛苦:“问。” 阿铛:“尊主,上次我问你,我跟你娘亲掉到水里,你会救哪个?你还没回答我呢!” 这道题他会。 分卷阅读162 任逍眼神一亮,仿佛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也站起来,笑容温润。 他搂过阿铛的肩膀,将她送到门口:“当然是你。我娘亲早就不在世上,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快点歇息,明日见!” 说完,亲亲阿铛的额头,再将她往门外一推! 哐叽关上大门。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妈的,女人都是神经病,谈恋爱的都特么是神经病吧! 被推出门外的阿铛,脚步轻松得走到回廊转弯处,脚步渐渐变得凝重,最后停下来。 这任逍,绝对不是真正的任逍! 阿铛手捏成拳,狠狠咬着下唇,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别说阿铛根本没问过任逍“娘亲和她先救谁”这个蠢问题。 就算她问了,结果一定是被任逍暴捶一顿。 任逍心中极为敬重他的母亲,不可能允许别人拿她开这种玩笑。 可是任逍五官外形毫无异样,难道说是有什么易容之术? 还是说他被什么人穿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铛矗立在屋檐底下,望着大摩崖之上,绚丽绝伦的星空发呆。 翌日午时,大摩崖灵山也受到仙丹出炉的感应,山体瑞气萦绕,毕方、朱雀、凤凰和白鹤等等祥瑞被山体的灵力吸引,纷纷在大摩崖顶上降落。 午时炽热的阳光将山顶的薄雾吹散了一些,露出炼丹房外的黑色身影。 任逍一大早就站到炼丹房门口等待着。 他神色肃然,浓眉紧拧,全神贯注得望着炼丹房的朱红大门,一声不发。 随着世间的流逝,他表情越发凝重。 最后一滴琼液滴落,滴漏的指针恰好指向午时。 炼丹房中空的天井上方,忽然跳出纯金色的火光,那光芒比阳光还要明亮,却更通透,更纯粹。没过几秒钟,白雾升腾,密密绵绵将火光又遮盖起来。 仙丹,出炉了。 任逍攥紧自己的手掌。 泽沐带着阿铛御剑疾速而至。 众人的视线均被炼丹房的景象吸引住。他们三人呆呆矗立着,炼丹房门口守关的众神将,包括月龙山,均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随着太阳的脚步,一点一点艰难得流淌着。 才过一会儿,他们已经紧张到薄薄出了一层细汗。 终于,朱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推开,闪出两排穿着青衣的道童。 白发飘飘的三清天尊,手中捧着一个盖着黑绸的朱红漆盘,一步一个台阶,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得从炼丹房内走出。 后面跟着南屿、太皋、铁莲和如微四位尊主。 任逍上前抱拳:“三清天尊。” 三清天尊微微点头,示意众人跟着他去到云亭里去。 云亭在一处假山之后,假山又处于烟波浩渺的云海之中,四周云雾翻滚,所以取名云亭。云亭在一览无余的碧空之下,屹立于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上,像是在世界的巅峰,宇宙的尽头。别说凡人无法到达,就连仙人也难以接近。 几位大佬围着亭内的石桌坐定。 灵丹盖在黑绸下面,厚厚的黑绸也遮不住灵气四溢的光芒。 宝珠流光,世间无物能遮其光彩。 三清天尊向五人拱手:“千年前的魔王作乱,至此才算是功德圆满。魔王的魔力凝聚在此珠之内。这魔力从世间来,最终亦为世间所用,算是应了这天地因果。所以,让我们称它为仙魔珠吧。” ……三清天尊,若是没猜错的话,您是取名废材吧? 太皋尊主廖吴安却抚着雪白的胡须:“天尊取的名字,有前因有后果,果然是意寓深远,警醒后人呐!” 不愧是老尊主啊,一开口就是左右逢源,政治家本家了。 铁莲尊主南文奇拍着大腿:“吴尊主说得对,我支持你。” 如微尊主柳文若掀开黑绸的一角:“天尊,我可以看看仙魔珠吗?” 三清天尊点头:“不如请几位尊主试试灵力如何?” 这话正合在座几人之意。 柳文若掀开黑绸,仙魔珠露出她千呼万唤之后的娇羞面目:婴儿拳头大小的赤红水晶球。放在掌心后,能看见血水一般浓稠的魔力在里面悠悠翻涌,温度比皮肤还烫,微微发着红光。 若将她贴在眼前仔细看,仿佛能从里面看到一个小小宇宙的血红星空。 柳文若掌心托着仙魔珠,闭气凝神。 一道血红亮光从她手中升起,四周云海顿时被灵光发出的气波吹的飞散开去,露出大摩崖下万里连绵不绝的青山。 柳文若精致的下颚呆滞住,半天都没回神:她还根本就没有将灵力凝入仙魔珠呢,效果就如此惊人。这仙魔珠果然威力非凡啊。 仙魔珠在四位尊主的手中传递,略微检验仙魔珠威力的人,都赞不绝口。 仙魔珠 分卷阅读163 将从贺城手中传递到任逍手中的时候,却被站在身后的阿铛忽然抢走:“哇,让我来试试这魔珠的威力吧!” 这小小风波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任逍有些错愕,他蹙眉望着阿铛,语气里是浓浓的警告:“月龙铛!” 阿铛飞快得倒退到花园中央:“尊主,就由我来代表你,试试这仙魔珠的威力好不好?” 任逍闻言,金眸射出刀锋一般的冷光:“你也是大胆包天!” 阿铛没有言语,闭眼凝神,催动灵根与仙魔珠连接。 不过须臾之后,她的灵力顺着脉络流淌到仙魔珠接触之处,仙魔珠氤氲着赤色光芒,将阿铛的灵力融入。通道打开,阿铛的灵力仿佛被镀上一层红色,化成一股绳索,飞速向任逍腰间束去。 见了这场变故,在场其他尊主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贺城在一旁打着圆场:“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在用仙魔珠互相喂招呢。” 他以为他的小姨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她的情郎打情骂俏。 一旁脸色登时雪白的月龙山和泽沐,听到解释以后松口气:“真的吗?是这样吗?” 贺城信心满满:“是这样的,这样的没错。” 可是看着眼神就像飓风冰河的任逍,眉宇就像雪山冰凌的阿铛,他们双眉紧锁神情凝重,都像是要用眼神扒了对方脸上的面具看到真心。 好像事实并没有那么轻松啊,他们俩打得好像很认真啊! 赤红的绳索犹如吐着蛇信的毒蛇,紧紧困在任逍的腰间。 任逍挣了挣,却纹丝不动。他闭眼,去寻找体内的灵根,灵根召动四周灵力,四周涌起千万条涓涓细流向任逍的脚边涌去,顺着他的脉络,涌向他的灵根。 任逍睁开眼睛,眸子宛如金珠迸发出冷光:“月龙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手!” 他暴起的青筋,体内翻涌的灵力,显示出他现在已经怒不可遏。 阿铛手间发紧,虽然她知道这个任逍有问题,但是,也许任逍仅仅是被人穿越了。 任逍的身体,重伤还未痊愈。 月龙铛投鼠忌器,额头上渗透出密密的冷汗。 月龙山在一旁观察他们的表情,忍不住惊呼:“阿铛,你在做什么?尊主身上现在还有伤,你们俩就算闹别扭,也别当着大家用仙魔珠开玩笑。这不是胡闹吗?” 泽沐唤道:“阿铛,你快把仙魔珠放下。” 阿铛从齿间挤出一句话:“诸位,眼前这位任逍,是假的!” 众人一阵惊呼。 任逍金眸震动,半晌之后,面上却露出嘲讽的表情:“哦,你可有证据?” 阿铛:“证据,证据简直可以太多了。随便问几个问题就能问死你。你跟南屿尊主结拜的日期是什么时候?你当日下凡到人间,用的是什么名字?三青天尊的化名又是什么?” 任逍瞳孔缩紧,眸子盯在她脸上,像是要将她的脸烧出一个洞来。昨晚,他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露出马脚,叫这个月龙铛察觉到端倪。他真不应该心存侥幸放过她。 他呲笑:“我何必要回答?” 阿铛冷哂一声:“你一个都回答不上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希望你知道一点,想要假扮一个人,千万要离他的亲人远远的。否则……” 阿铛扯了扯绳索,假任逍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阿铛清亮的眸中闪耀着愤怒:“随时都会穿帮!” 穿越者,得多小心谨慎得活着?你知道吗你! 假任逍脸色慢慢发白,此时此刻,他反倒镇定下来。 他已经见到仙魔珠,又何必怕他们。 他捏个决,手掌发出一道蕴含着无穷罡力的白光,化成一道巨大刀锋向阿铛砍来。 阿铛御起红光,结起透明红色结界,刀锋砍到这结界之上。结界毫发无伤,刀锋却飞转回去,弹回任逍身上。 假任逍被绳索缚着,没躲开,生生挨住这罡力,吐出一口鲜血,却被他满不在乎的抹去。 周围的人经由他们的对白,也生出满心的狐疑,反应极快得在假任逍面前御起结界。 瞬间,假任逍被包围在白光柱子之中,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假任逍被绳索缚着,被几道结界困着,仿佛被冻在一个冰柱子里头。 阿铛大声喝问:“你到底是谁!任逍在哪里?” 假任逍没有回答,却仰天哈哈长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太可笑了。” 三清天尊在一旁冷眼旁观假任逍的气息和灵脉。他凝神静气,细想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蛛丝马迹。 心弦忽然一动。 他分开众人,走到假任逍面前,行礼问道:“无量寿佛。老道听说这世间有一种仙术,名唤舍夺之术。能换走人的魂魄,占据别人的身体。施主,你可是用了这个方法,占据了任尊主的身体?” 假任逍身上的伤口在滴滴答答得往下滴血,他却仿 分卷阅读164 佛事不关己似得,眉目淡然。 他语气闲闲,云淡风轻得回答道:“三清天尊,不怕告诉你们,是又有何妨?你们能杀死我吗?杀了我,任逍也死了!” 阿铛托着仙魔珠的手微微发抖,她浑身冰凉,尖声质问道:“任逍在哪里?!” 她听到“任逍也死了”这五个字,内心顿时六神无主,心惊肉跳。 大结局(上) 那位任逍抬头,金色的眸子粹入阴毒之色,他咧开流血的嘴角,露出森森白牙:“小姑娘,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闭上双眼。 假任逍闭眼之前,乜睨她一眼。 他犹如在看着旱地里垂死挣扎的鱼,神情全然是囊中取物一般的不屑一顾。阿铛触到他的眼神,四肢百骸无端升起冷气,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两人僵持了没过三分钟,阿铛察觉头顶百会穴一跳,仿佛是有人将她从头颅上往外一拽,失重又身不由己的感觉陡然而至。虽然没有剧烈疼痛,但阿铛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她灵根渐渐无力得垂下,与仙魔珠对接的灵脉也慢慢消失。 红光暗淡,束在任逍腰间的绳索融化在空气之中。 骤乎间眼前白光大闪,阿铛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朵传来刺耳的嗡鸣声。 接踵而至的头晕目眩,她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法形容时间的流逝,像是过了极久,又像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 等她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 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阿铛现在,正在用上帝的视角,来看云亭边上发生的这一切。 她好像用某个角度的视线看着,又好似什么角度都没用。 这些人和事,就发生在她体内。她看的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 只见,云亭边上站着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正是月龙铛自己。 她托着赤红色仙魔珠,扯着嘴角狞笑:“这个傻姑娘。舍夺之术,就是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我都能自由来去得用着躯体。” 她的声音跟阿铛原来的声音相似,却阴沉冰冷:“你看看,现在这仙魔丹不就在我手里了吗?这天下,不就在我手里了吗?” 假月龙铛面前不远处,任逍依然被冻住在透明的结界之内。 却闭上双眼,双手无知无觉得下垂着,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答答得落在地上。 阿铛的神智,已经失去自己的躯体,看到任逍的鲜血,却还是能察觉到揪心的疼痛。阿铛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这位不知道是谁的反派舍夺了。这个反派跳到阿铛的身体里,终于拿到这颗灵力无穷的仙魔珠。 阿铛从未在体外看过自己,此时视线都集中在这位假阿铛身上。 假阿铛清丽可人的脸上,此刻眉宇间萦绕着黑郁之气,表情狰狞得说出反派名句:“你们,都受死吧!” 说完,垂眸凝力,仙魔珠在她手中,骤然发出赤红的光芒。 光芒遮天蔽日,无远弗届得射出。顿时,天地间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就连此刻在天上的太阳都要被这红光倾吞了似的。大摩崖上像是燃起滔天巨焰。 假阿铛眼看仙魔珠的滔天灵力,眸间涌起雀跃兴奋之色。 多年的谋略,今日终于得逞!天下,终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睥睨天下的感觉,果然爽爆了! 假阿铛体内的魔塔主人鬼乙伯,瞬间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自小足不能行,眼不能视,受尽□□。天界之中,说起来都是修仙之人,但到底不还是欺软怕硬吗?谁会真正将他放在眼里? 他努力了成千上万年,林林总总,一路行来也记不清多少岁月了。 那么漫长,枯燥,疼痛的岁月过去,他占据魔塔,又终于修成了舍夺术,汲汲营营,一步一个脚印,才到了今天! 你看,他虽然灵根残破,身有残疾。 可天下,最好的法器,只要他愿意,最终不都尽归于他吗? 阿铛的神魂急得上窜下跳,却拿眼前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围的人,三清天尊、四位尊主,还有月龙山和泽沐,察觉到危险都坐在地上,阖上双目打坐,御起结界。任逍,却悄无声息得躺在地上。 阿铛的神魂忙上前去看任逍,他睫毛上沾着血珠,苍白着一张脸,无知无觉的躺着。 阿铛想出声叫他,可是她连自己的嘴巴都感受不到。 四周云海彷佛海啸一般掀起滔天巨浪,那巨浪融入仙魔珠赤红的光,普天盖地往大摩崖顶上袭来。 身后传来那位假阿铛的娇叱声:“灭!” 轰隆巨响声从阿铛身后传来,红光闪过。 瞬间,阿铛的神智又陷入昏迷。 阿铛感觉到自己跌入无穷无尽碧蓝的 分卷阅读165 海底。 她的神智变成一片小小羽毛,在静谧的蓝绿色汪洋中轻轻飘落。 海底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许多巨大气泡从汪洋的下方往上升,与阿铛插肩而过。 阿铛伸出透明的手,触摸了一个比她身躯要大上许多的气泡。然后,她看清气泡内的情形,听见气泡内的声音。 阿铛看见一位久违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士。 这位形容憔悴的女士坐在电脑面前,但一抹快意的笑容却浮现在她脸上。 阿铛认了半天才出来,哦,是许久未见的编剧大大啊。 只见这位编剧大大这回,既没有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码剧本,也没有一个字一个字的删剧本,而是干脆利落得点了文档右角上的×。 放在编剧大大右手边的手机忽然响起音乐,伴随着嗡嗡得震动声,将她桌上的咖啡震出一大片涟漪。 编剧大大接起电话。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点头:“对呀,《盘古2》项目黄了。听制片人说,几位金主爸爸都对这个项目都有意见,有的要做成大女主奋斗类题材,有的要做成权谋类题材,还有的非要做成轻喜剧。剧本写到一半,几位金主已经掰头到撕破脸,干脆就黄了。” 她喝一口咖啡,继续吐槽:“这年头,金主爸爸们也不容易混啊,扑街一个项目,要几个项目才能缓回来。爸爸们也有爸爸,资本套娃无穷尽也。不过好拉,现在我解脱了,这文档早就被我丢到垃圾桶去。幸亏头期款项已经到我的账上了。” 她一边说,一手阖上电脑:“拜拜啦金主爸爸。” 说完就干脆利落得离开电脑桌。 阿铛透明的手离开这个泡泡。 原来,编剧大大早就弃坑了。难怪那么多年过去,进度条君再也没动过。 巨大的泡泡在阿铛透明的指尖脱落,继续往上升。 阿铛的神魂,在一处四处氤氲着醍醐之色的汪洋中飘荡。 阿铛又瞧见一个泡泡,她伸手触碰,然后看见她在原来世界的爸爸妈妈,正抱着一个数月大的婴儿逗弄,婴儿还没有笑,自己先笑得前合后仰的。 阿铛透明的手,退出这个泡泡,这个泡泡缓缓得向上飞去,带着她的记忆,永远得飘走了。 阿铛的神魂,顿时陷入一阵巨大的失落和悲伤的情绪当中。 任逍呢?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好想他。 这个念头一起,阿铛顿时觉得呼吸不畅,浑身疼痛。 她想起肖朗给她画的画像。 那时候肖朗是那么痛苦,阿铛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阿铛蹲下无形的身子,用无形的手捂住脸,无声得呜咽起来。 许久许久之后,她眼前,又升起一个更为巨大的泡泡。 那泡泡中蓝光刺眼,阿铛没有将手伸出,就已经听到叮铃叮铃的声音。 阿铛记得,这是摩诃铃的声音,每次任逍需要她的时候,摩诃铃就会发出蓝光,响起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 阿铛伸手触摸泡泡,她看见了任逍。 任逍正坐在一处床榻边。 他看上去清瘦不少,长睫下垂,投在眼睛下方形成一道阴影。 他伸出手指撩去床榻上姑娘脸上的碎发,叹了一口气:“你的神魂,为什么还没有归位?” 而此刻躺在床榻上的月龙铛,气若游丝,皮肤已经白到透明,仿佛捏一捏就会碎。 任逍声线低沉沙哑,带着淡淡的疲惫和悲伤:“明明摩诃铃已将神魂护住。为什么还没醒来?铛儿,你在哪里迷路了?” 任逍凝视着床上的阿铛。 小姑娘顾盼神飞的双目阖着,总是叽叽喳喳胡说八道的嘴唇轻轻抿起,似是有些委屈得微微蹙眉。那神情可怜兮兮的,让他心纠成一团。 当日大摩崖上,鬼乙伯舍夺阿铛的身体,夺仙魔珠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鬼乙伯利用阿铛的身体抢夺仙魔珠之后,打算催动仙魔珠的灵力毁掉大摩崖,还要将三清天尊和五位仙山尊主一网打尽。 他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可惜天地转成赤红色的最后关头,仙魔珠的灵力反噬,化成红色结界,将他困在天魔阵之中。鬼乙伯怎么也想不到,仙魔珠虽然灵力无穷,却无法为内心颠倒的人所用。 就算鬼乙伯是修仙之人不是魔根,也不行。 仙魔珠将鬼乙伯吸收入仙魔阵中之后,又变回赤红色珠子的模样。 然后被三清天尊放入托盘,用黑绸布盖好。 这次出人意外的风波,顺带测试了仙魔珠鉴定邪佞的功能,三清天尊表示非常满意。 鬼乙伯这个内心阴沉、城府极深、拥有无数法器,还有舍夺之术这个大杀器的反派,居然只蹦跶了半个多时辰,他表示十分不服。 可不服也没辙,他要在仙魔珠内的仙魔阵中好好反思个成千上万年。 分卷阅读166 中了舍夺之术的人,魂魄会被换到宿主原来的身体里。 鬼乙伯当初舍夺任逍的身体,路径是这样的:鬼乙伯→魔兵甲→陆将军→任逍。 然后又从任逍体内舍夺了月龙铛的身体。 到月龙铛这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阿铛的神魂没有被换到任逍的身体里,却被弹出体外。 鬼乙伯被魔珠封印住后,大家的神魂都纷纷归位,唯有阿铛的神魂却没有回去。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任逍给阿铛的摩诃铃有护住主人神魂的功效。那摩诃铃上的蓝色石头,是太华仙山山髓中采掘出的蓝玉石,又凝入任逍的灵血,费了数百年的功夫才制成了三颗。阿铛的神魂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可是一个多月都过去了,阿铛的身体天天用灵丹续命,却迟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响起叩门声。 梳着双髻的小道童进来,向任逍合十行礼:“任尊主,法坛已布置完毕,吉时将到。请尊主移驾。” 任逍的视线看向来人,疲惫的眸子又重新涌上希望:“好。” 大结局(中) 任逍撩开衣袍,向门外走去。 阿铛眼前的泡泡在她指尖脱落,又飘飘悠悠往上升。 不知过了多久,海底又冒出一个巨大的泡泡,慢慢滚到她的面前。 阿铛下意识向前伸手,看到泡泡内的场景。 她看见三清天尊手持拂尘,坐在虚空之中。 察觉到阿铛的靠近,三清天尊睁开双眼,见到是她,仿佛是大大松了口气:“月龙铛。” 阿铛楞怔,三清天尊居然能看到她。 三清天尊眼前的月龙铛,浑身像是透明的蓝色玻璃,一头蓝色秀发像海藻一般在海水里飘荡,身体轮廓在蓝色海水中晕开,像是绢布一般清波漾溢。 而她的四周,许多泡泡翻滚着向上飘去。 阿铛见了他,行礼问候:“三清天尊。” 三清天尊见了阿铛身后的泡泡,若有所思,半晌之后才问道:“月龙铛,你是异世之人?” 阿铛听清三清天尊的问话,点了点头。 三清天尊拈着自己的白胡须,恍然大悟:“难怪神魂被舍夺时,弹出体外。” 他略一思考,又问道:“那你现在可愿意回到这世界之中?” 阿铛郑重点头:“天尊,我在这个世界之中,已有亲人朋友,我不愿意离开。” 三清天尊:“若做了决定,再无反悔的可能了。” 阿铛:“决不反悔。” 阿铛话音未落,眼前的泡泡忽然砰然爆开,化成许许多多的小碎屑在海水里翻滚。 阿铛透明的神魂顿时感受到无法抗拒的吸力,被吸入一处滔天漩涡之中。 阿铛又察觉到自己沉重的身体。 她的感觉正在缓慢的恢复过程中,这副身体此刻正躺在床上,觉知顺着她的灵根,接触到每片身体的筋骨和肌肤,慢慢感受到四肢百骸无处不叫嚣着的疲惫和刺疼。 眼皮很沉重,她怎么也抬不起来。 过了许久,她听到门开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然后,她被扶起上半身。 再后来,唇上感受到温润柔软的触觉。 因为喜欢浆果和清茶的缘故,任逍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茶果香。这个吻,就洋溢着这样的清香。 阿铛对身体的觉知正慢慢恢复中,她情不自禁微微张开嘴唇。任逍察觉到阿铛细微的反应,心神一荡,愈加忘情得吸吮阿铛的唇舌。 一颗珠子被任逍顶入阿铛口中。 原来是为了喂一颗灵珠。 任逍这个奸商,什么时候愿意吃过亏?喂一颗灵珠而已,没过一会儿就让阿铛的嘴唇都红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的嘴唇。 灵珠顺着阿铛的喉咙滚落腹中,没过一会儿就让阿铛灵根充盈,腹中温暖。 阿铛勉强攒起一点点力气,睫毛动了动,但刺眼的光芒又让她不适应的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任逍温热的气息:“睁不开眼睛就不要勉强,再休息一段时间就是了。” 男人拼命稳定住自己的声线,不让小姑娘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悸动:“我不着急。” 他不着急。 可是他的怀抱明明还在微微颤抖。 摩挲着她渐渐红润的脸颊,仿佛是摩挲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在她耳边,求了第一百零一次婚。 他还带着戏谑的口吻威胁说,他已经为她准备世上最漂亮的水晶凤凰簪子,这簪子可以为她带来源源不绝的灵力,如果她不愿意,他转头就会将簪子送给别人。 明知道她现在说不了话,还故意气她! 阿铛拼命捏紧自己的手指头,想要举起来捶他,可是怎么也没力气握紧。 分卷阅读167 阿铛气得眼睫都滋润,红润的嘴唇后发出微微啜泣的声音。这声音把任逍的心都搅碎了,低头将她啜泣的声音都吞咽下去。 她昏迷的这三十多天,任逍每分钟都受得够够的。 从此以后,一个时辰都不想分开。 月陆离一手创建了蓬莱山庄,虽然这不是什么大牌宗门,但总体风评还算不错。但月陆离这辈子最自豪的事,并不是蓬莱山庄,而是他的女儿弟子们,一个个的多么秀美活泼,善良上进。 嫁出长女月龙山的时候,他生生感受到心头割肉之疼,所以连婚礼都借词推脱了,没有出席。 没想到才三四个月过去,居然又有人上门求娶他的小女儿!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他的月龙铛自从在外面游历一趟回来,整个人变得可爱又讲道理,每天听她跟其他几位师兄妹叨叨叨碎碎念都变成一种享受。 这小棉袄才让他捂了几天啊,就有人看不过眼要把她抢走? 他很想把聘礼砸烂了甩到来使脸上,然后气势磅礴得让他滚回去。 但是他不敢,因为这是太华尊主任逍的副手梅将军啊! 任逍你是不是瞎了眼,要娶我的月龙铛?你之前不是很看不上眼的吗?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眼光变得这么毒? 呵,男人。 月陆离坐在万行殿大厅里,慢吞吞理了理衣服下摆,又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法器灵珠陷入沉思。 一脸的如丧考妣。 坐在客座上,清茶放在一边动都不动。五官凌厉、棱角分明的梅将军,此刻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劝月陆离。他将求婚信递出后,就跟月陆离一起,陷入沉思。 一脸的神情哀痛。 梅将军想起临行前任逍的话。 任逍说:“如果月庄主不同意的话,你就在蓬莱山庄跪上三天三夜以示我们的诚意。” ——尊主大人!你自己听听你的话逻辑对不对? 我跪下怎么就表达了你的诚意啊? 我现在合理怀疑你虐待员工啊! 过了许久之后,月陆离发出一声长叹:“梅将军,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月陆离的声音,陡然打断梅将军哀恸的回忆。 梅将军启唇,声音已经沙哑不堪:“月庄主,您就答应吧。事情怎么发生已经不重要了,您若为错过太阳而哭泣,您将会失去星星——这句话是三清天尊说的。您就好好珍惜接下来跟令千金相处的时日,可好?” 月陆离抚掌叹息:“三清天尊不愧是三清天尊,掐指一算就算出我会失去我的星星。唉,既然是我们尊主一定要求娶,那我勉为其难也就答应了吧。” 梅将军忙不迭道谢:“托庄主的福,没让我为难。” 月陆离继续说道:“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三年以后吧。” 梅将军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三年!月庄主,你是不知道,令千金阿铛姑娘回来这一个多月,我们尊主天天看我们不顺眼。庄主,庄主大人!三清天尊算好了,下个月有个好日子——” 月陆离将袖子一甩,瞪大眼睛:“下个月这么赶?!” 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难道…… 月陆离的脸忽然呆滞。 梅将军非常有悟性得眨眨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明白到月陆离迟疑的原因。 梅将军趁热打铁刺激已经快要奔溃的月陆离:“还三年?就怕三个月都等不及了!” 月陆离面如土色,站起来焦灼得绕圈,绕了三圈以后,终于重重点头:“罢了罢了,下个月就下个月!” 娘的,下个月就连造反都来不及,这个该死的狗任逍。 婚期定的急,琰烟收到阿铛的邀请来帮忙。 几个月前,琰烟在妖界修养了大半个月,伤好以后一个人悄悄得回了魔界。在水镜中发生的事,她病的迷迷糊糊,也记不太真切。当面求婚的事,泽沐是否答应,她也不记得了。 泽沐一直没来找她,应该是拒绝的意思。 月亮再美好,能与之媲美相伴的,只有灿烂星辰。她一位灰扑扑的魔女又算是什么呢?琰烟将泽沐送给她的粉荷色衣裳,轻轻叠好,放入柜子的最深处。 阿铛救过琰烟,她感激阿铛,接到信以后披星戴月得赶过来了。 嫁衣盖头等等,早有织女绣好送过来,但是偶尔还是有一些不合身之处,琰烟用金丝穿过金针,仔细得帮阿铛小小缝补修改过的地方。 琰烟正低头用金丝线仔细勾缝的时候,阿诺在窗外唤道:“阿铛,梓木盒子的掌柜大师父来了。师父让你出去挑一挑家具。” 阿铛拍拍脑袋颇觉头疼,她抱怨道:“人家家里什么都有,干嘛还费这些功夫?” 阿诺说道:“那不一样,这是你父亲的心意,跟你夫君的心意能一样吗?” 阿铛被阿诺扯出去,两人叽叽喳喳 分卷阅读168 的话到了老远都听得到。 琰烟却似乎置若罔闻,一心一意入定似的绣着这丝线,这些时日以来,她的小下巴又尖了不少。 一道阴影遮住了日光,清朗的声线传来:“琰烟姑娘真的是一手的好针线活儿。这世界上,像姑娘这么慧智兰心的小仙女可不多了。” 琰烟抬头,尤嗤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跃入她的眼帘。 琰烟抿了抿双唇,心中不知哪里破了个小洞,呲呲得泄了好多气。她有些沮丧,但还是很有礼貌得说:“尤嗤公子,您好。” 尤嗤伸出玉扇,轻佻得抵住琰烟手中的绣棚:“琰烟姑娘,蓬莱山庄后头的枫叶林红得极好。你何苦帮月龙铛那个女人缝衣服——她帮你提鞋都不配——不如我们去赏枫叶?” 琰烟抬头,认真回答道:“尤嗤公子,我娘说背后说人坏话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尤嗤噎住,半晌后又继续策反她:“算了,我们不聊月龙铛这个女人。你要不要跟我去看枫叶呀?可美了,绝对是你在魔界没遇到过的风景。” 琰烟侧着头想想,被尤嗤的话打动:“可是我要将这里的窄边缝好。” 尤嗤拿玉扇敲敲窗沿:“缝吧,我等你。” 琰烟狐疑得看看他:“尤嗤公子,您不使坏吧?” 尤嗤摇了摇自己的九条狐狸尾巴:“我这个美男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琰烟安下心,就着光,低头一针一线把衣服缝好。 院子树后面的阴影里,藏着阿铛跟阿诺的身影。 阿铛:“我用那件翠羽霓虹纱裙发誓,这尤嗤绝对要讨琰烟的便宜。” 阿诺:“那还用说?狐狸尾巴晃得跟狗似的。” 阿铛:“泽沐师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整天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阿诺:“就是,再这么下去,讨个屁的老婆。” 阿铛:“我有个办法,不如……” 阿诺凑过头去,两个人叽咕叽咕说了半天。 日暮时分,余晖将火红的枫林烧起来似的,红彤彤的火焰将半面山林映得一片赤红。琰烟一身黑衣裹着纤细的身影,像是要被这火光吞噬了,又像是在炙热的火焰中飘然而去。 她仰着头,跟着尤嗤在枫林小道漫步,红色落叶在她脚下发出沙沙的细碎声。 琰烟深吸一口气,灵力带着清甜的林木之气涌入她的脾肺,这让她低落的心情轻跃不少。 她抬头笑道:“尤嗤公子,谢谢你。” 尤嗤笑了笑:“应该的,琰烟姑娘要多看看这美景才是。这枫林若总是等不到琰烟姑娘这样的美人儿,心里得多寂寞啊。” 琰烟脚下鹅卵石湿滑,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尤嗤帅气得接住她:“这小路也在姑娘的美貌面前颤抖了呢,姑娘小心些。” 琰烟一脸惊恐:“啊?枫林成妖了,这小路也成妖了?如果成妖的话,归谁管呢?太华尊主为什么不来收妖?” 尤嗤忽然体会到跨物种交流的艰难。 他站直,啪得打开扇子,感到十分焦灼得扇了扇。 大结局(下) 他半天之后,才开口说道:“没想到姑娘对这里的治安很关心啊。” 琰烟郑重点头:“对呀,我的许多好朋友住在这里,所以我很关心。” 尤嗤停下脚步,拉住琰烟的手,捂着胸口十分真诚得说:“琰烟姑娘,实不相瞒,在下,也想成为琰烟姑娘的好朋友呢。” 琰烟抬眸,此刻夕阳已经完全坠落于山峰之后,枫林间光线渐渐暗淡。 尤嗤的五官有些模糊,显得他的表白也有些模糊起来。 琰烟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 尤嗤又拉了拉,想要将她拉入怀中:“琰烟姑娘,我对你是真心的,让我们先从朋友做起……” 蓝光呲得一声破空而来,从他们之间穿过。 尤嗤身子往后一仰躲过蓝光,却依旧执着琰烟的手,他看向蓝光飞来的方向。 泽沐在红彤彤小路的尽头,穿着一袭白衣,眉目清冷:“放开她。” 尤嗤笑道:“哦,是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泽沐一字一句:“我说,放开她!” 蓝光飞到前方,打了个旋,又飞到泽沐肩膀上停住。 尤嗤对泽沐不熟,泽沐从来都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模样,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般盛怒的样子。眸子里都印了蓝光。 这是像要将尤嗤一剑穿胸的样子。 尤嗤虽然调皮,但绝不敢真的无缘无故闯祸。 在他兄长任逍的地盘上撒野,他真不知道自己的九条狐狸尾巴能剩几条。 尤嗤松开琰烟的手,笑着说道:“琰烟姑娘,我下回再来找你玩哦。” 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琰烟转头看了看尤嗤跑路的 分卷阅读169 方向,略迟疑,还是迈开腿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泽沐冰冷的声音:“琰烟,站住。” 琰烟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前方的小路越发昏暗,光线影遁在黑红色的枫林里。 白光闪过,泽沐飞身向前,将琰烟扯到怀里。 泽沐扶起她的下巴:“我让你站住,你听不见吗?” 琰烟的脸上已经有泪痕,她张着嘴就咬住泽沐的指头,泽沐吃疼放下手。手指头被这傻丫头咬的差点见血。 可是再疼,也比不上看到她在流泪时的心疼。 他抱着她,语气无可奈何得软和下来:“好了,不许哭。” 琰烟才不管他。 她靠在他的胸口哭的喘不过气,泽沐心纠成一团:“你跟这个狐狸精出来,我都没责怪你,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琰烟伸手捶他的胸口:“那你怪我好了,你算是我什么人?我一点都不在乎你!” 说不在乎,被他勾起下巴的时候,却还是乖乖配合着他的亲吻。 一边温顺得仰着头,一边责问他:“我在妖界等了你半个月,你也不来找我。我回家等了三个月,你还是不来找我。我恨你!” 泽沐贴着她的嘴唇,喃喃:“真的吗?再说一次?” 恨他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她嘟囔说:“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太没用了。” 泽沐叹气,将她的身体搂得更紧一些:“傻瓜,我明天就跟我师父提我们的事。若他不同意,我就离开师门带你走。若他同意,你就跟我在蓬莱山庄生活,好不好?” 琰烟听了后长长出口气,悄不可闻得嗯了一声。 又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抱怨:“可是,你为什么让我等那么久……” 夕阳的余光完全隐没在密林之中。 山风吹来,依然带着些许秋高气爽的微醺气息,间或又夹杂着小儿女低低的解释:这段时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月陆离万万没想到,好容易熬到快退休的年纪,老天爷居然接二连三给他安排婚庆大礼包。 本来月龙铛出嫁后他膝下空虚,泽沐迎娶,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若运气好的话,含饴弄孙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 可泽沐是他最最得意的大弟子啊! 太华仙山最想嫁仙君排行榜年年蝉联榜首,居然想娶一位魔女做老婆! 泽沐是他蓬莱山庄的内定继承人,如果娶了魔女为妻,生下的孩子仙魔混血…… 月陆离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一位浑身冒魔气,黑色尾巴上长着一个小箭头,背着一对黑色蝙蝠翅膀的小魔头。 小魔头面色雪白,嘴唇鲜红,狞笑着露出一对小獠牙:“爷爷,我看到您的白头发了,我来帮您拔掉吧!” 月陆离脑海里的自己,护着被薅得所剩无几的头毛,被小魔王追的抱头鼠窜。 骤然间,月陆离觉得脑壳疼。 他望着跪在他勉强的泽沐陷入沉思。 半天才开口说道:“泽沐,你可是蓬莱山庄未来的继承人。肩负着世世代代传承师父心血的任务,若是生出一位小魔王……” 泽沐听出月陆离言语里的拒绝之意,嘴唇抿到发白,心中惭愧到无地自容:“泽沐愧对师父自小悉心教养!师父,请恕泽沐不孝!” 说罢,含着眼泪,向月陆离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架势,月陆离知道泽沐心意已决,长长叹口气。 他视线越过偏厅书房外的琉璃窗户,落在满山茶树上空的白云上。 马上要深秋了,一天寒凉似一天。 这蓬莱山庄的气氛,果然要变悲凉了吗? 许久之后,月陆离悠悠说道:“泽沐,若你执意要娶那魔女。你让师父将这蓬莱山庄交给谁?师父的晚年,怎么办?” 一旁站着的于子辉和阿诺听着月陆离落寞的言语,心情也变得索瑟。 他们对视一眼,上前抱拳,恭敬说道:“师父,您别忧心,不是还有我们吗?” 月陆离的视线,转到于子辉和蓝丸诺身上,沉默了。 这一对,眼眸中分明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继承山庄什么的,我们俩也是可以的! 过了一会儿。 月陆离:“泽沐,你还是跟我说说那魔女是什么来历吧?” 啊? 泽沐抬头,颇为意外得望着月陆离。 月陆离将他搀扶起来,拉着他往书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叨:“那魔女品性如何?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里什么情况?家庭关系是否和睦?……” 看了看那两个不靠谱的什么东西。 其实活泼的小魔王也是蛮可爱的拉! 南桂仙府所属的辖地,忽然闹大恶鬼。 蜀中翠微谷新发现一处灵域,三股 分卷阅读170 势力都说是自己的。争着争着就打起来了。 太华仙山的三十处医仙学院,又到了百年一次的大比,请任逍出席。 …… 任逍批阅着卷宗,下笔如飞。过了许久才告个小段落,他把手中朱笔一扔。 靠在软榻上,揉起自己的眉心。 真烦。 一股带着珠望仙花的茶香,随着水雾的升腾钻入他的口鼻。 任逍口中一甜,心脏不可遏制得一阵酥软,胸腔内蛰伏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有日子没见到那傻丫头了,听每日报告的侍卫说,小家伙为了婚事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怎么会有空…… 一位宫娥,梳着俏丽的宫髻,头垂得低低的,踩着轻巧的莲步奉上一盅冻顶。 薄瓷茶碗放到木桌上,发出轻微咯噔的声音。 小宫娥放下茶碗,转身要离去。 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束住,被人捉到怀里,结结实实得抱住了。 她挣扎一下,想到某种可能,气得举起手肘往身后的人身上招呼。 任逍忙捏住她的手肘:“谋杀亲夫?” 阿铛嘟嘴:“谁知道你是不是见色起意的人。” 任逍掰过她的小脸,尽情得在她唇齿间□□一番,才低低笑道:“很显然,我是。” 阿铛靠在他的颈窝,好半天才喘匀气息:“尊主,成亲好烦,我不想成亲了。” 任逍瞳孔骤然缩紧:“什么?” 阿铛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成亲的仪式,好繁琐,好冗长,好僵硬,好疲惫……我不是说不想嫁给你。” 任逍蹙眉,思索了半天:“想想确实挺烦。但规矩如此,我们不要大婚仪式,那些长老大臣可不答应,毕竟事关太华仙山的颜面。” 阿铛在他怀里,把玩他衮袍上的穗子,又无聊得用穗子去扫他的喉结。 她虽然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可没闲着。 她老早想到了一个主意,就等着时机合适开口。 什么时机合适呢? 喉结被她弄得痒痒的,泡到温水里似的,浑身都变得暖洋洋。 任逍捉住她作乱的手指,亲亲她的手腕。 然后拦腰抱起她,嗓子变得有些哑:“铛儿,我有些累了,陪我到塌上歪一歪。” 任逍书房里间,有间休息的寝宫。 歪一歪,呵呵。 任逍的呼吸越发粗重,鼻息落在阿铛雪白的脖颈上,滚烫滚烫的。随着他忘情的努力,阿铛肩膀和脖子上留下一些斑驳的红印。 阿铛心中有事,脑子残存一丝清醒,她打断任逍的路径,捂住胸口的衣服,忽然露出义冰清玉洁的浓眉大眼:“我们不可以这样。” 任逍被骤然打断,他抬眸不满得望向阿铛,眸子里情绪浓郁得像是要翻涌而出。他努力压抑住,哑着嗓子哄她:“铛儿,乖。” 说完,抵住她的身体,威胁得咬她的脖子。一边咬一边磨:“待会儿,夫君……什么都答应你。” 阿铛被他磨得难受极了,声音渐渐支离破碎:“那什么都答应吗?” 任逍的大手,全然裹住她的小手,结结实实压在床榻上。 “嗯。什么都答应。” “那,那,我要你陪我去人间,待上一个月。你也答应吗?” “都依你。” 第二天,任逍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她什么。 晚了。 盘古世界,可真大啊。 南屿仙山已经很大了,没想到太华仙山地域更加辽阔。 游历起来,三十年也似乎是短暂了一点。 但。 千重江山,有你同行。 就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