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医生》 分卷阅读1 ?  我和陈医生 作者:宣竹 文案: 和医生恋爱的日常: 会约一半,被急诊call走了 饭吃一半,又被急诊call走了 想着,经营这段感情太累了,可后来…… 2020年的疫情改变了我和陈医生的生活轨迹 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是否也能在这里结束?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医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 立意:那些不为人知的记忆 第1章 楔子 风,吹动了日记的扉页。 他清秀的字迹映在初阳下,笔酣墨饱,只得四行—— 有些话,只要没说出口,退路永在。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覆水难收。 每一台手术都是一场赌博,我从不退缩。 唯有你,不敢轻易下注。 第2章 No.1 《我和陈医生》 宣竹/文 No.1 五月中的时候,妈妈收到甘肃姨婆寄来的党参,特地交代我寄点到北京,那几日我忙得很,一时耽搁给忘了。一星期后,妈妈又开始喋喋不休,说让我办点事拖拖拉拉,一早就将我从床上拉起来,亲眼盯着我打包党参,看着我将包裹交到快递员手里才肯善罢甘休。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唠叨了我一阵,说我很多事不上心,连陈医生一半都抵不上,我听着她这话跟免疫似的,左耳进右耳出。约三点多,我午觉刚醒,抱着电脑准备写稿,还没敲键盘就被妈妈拉着去花园摆弄花草,我有些气愤,因为她已经操控我一天了。她见我不耐烦就罢休了,摆摆手说了句:“行了行了,我不请你这矜贵的身子,就让我老骨头去摆弄吧。” 我听了虽然来气,但仍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还是跟了上去。兴许知道我跟在后面,妈妈也放慢脚步,等我上前,笑滋滋的跟我说她最近的成就。我知道,她种了一排的七里香,很是得意。她会种这东西的缘由要从很远的之前说起,远到多久我就忘了,也许是周董刚出《七里香》这首歌的时候,我听着不错,便喊了好些天让妈妈栽植一些七里香,可她那性子霸道又专·制,哪会听我号令。奈何,她不仅不种,反而排斥七里香。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我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因为她生气的时候经常说我不是她亲生的。年前,准确的来说是除夕那晚,陈医生来我家吃团圆饭,提起花园里的花带栏可以种点七里香,妈妈就问了句那东西的好处,陈医生一通解释,大概是讲了下七里香的医用效果,尤其是跌打损伤、活血消肿等功效完全吸引了即将步入老年的妈妈,二话不说,大年初一就开始折腾着种七里香了。 我挨着妈妈旁边清理杂草,抿着唇沉默。妈妈便在我耳旁说起我的小时候和她的小时候。忆苦这种事情,妈妈常提,好让我觉悟如今世道里生存的我是多么的幸福。聊着聊着她便聊起了陈医生。 “这孩子什么都好,学习好,品性好,性格好,就是他父母常年不在身边,那一个又走了,一个人在国内孤苦伶仃,怪可怜。” 我静静听着,不知不觉拔草的速度减慢了。陈医生的身世可以说个三天三夜,仿佛很长,如要我简约概括,大概也是只有一句话——他哥哥三年前去世了,父母常年国外出差,身边没有任何亲人。 阳光西斜,我们的影子越拉越长,我手里拔着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我猛然想起,下个星期该是陈医生生日了。 翌日,陈医生便给我发微信,说收到了党参,我嘱咐他一定要炖汤喝,不然对不起妈妈逼着我大清早给他寄,他发了个OK的手势。我本想问他生日怎么过,组织了好多种问法,删删改改,最终还是没问。因为他哥哥与他是双生子,同一天出世,自从他哥哥去世以后,陈医生好像就没有过过生日了。 没几天就接到通知,让我去北京参加一个文献交流会,我怔了怔,又想起陈医生生日这件事。当晚就收拾行李,然后翻箱倒柜,找一切可以送出手的礼物,捣腾半天也没找出一件像样的东西,翻衣柜的时候发现一件Armani的男士衬衣,好像是年前去意大利游玩的时候买的。我攥着衣服,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买这件衬衣。掀开吊牌一看,是陈医生的码数。立刻敲定,就它了。 北京我还算熟,来过不少次,大多数都是因为工作然后顺道去医学院瞧瞧陈医生。后来他读研了,一般都会去他学校的附属医院找他。我下了飞机直奔去酒店,整理好一切后去找陈医生,给他拨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等计程车到了附属医院后,我有些茫然。 这时,给陈医生的电话居然接通了,他微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喊了几声我才回神。我问他现在在哪,他跟我说和导师一起到石家庄开研讨会, 分卷阅读2 大概过两天才能回北京。挂了电话,我透过车窗瞟了眼附属医院的大楼,莫名失落。司机问我下不下车,我摇了摇头,让他送我回酒店。司机奇怪的看了我眼,没有说话。 北京的沙尘重,很影响心情,更影响心情的是因为沙尘原因,文献会要推迟两天,我有些烦躁,因为两天后正是陈医生的生日,刚好撞上了。但幸运的是,两天后的文献会很顺利,结束后大概是晚上八点钟,几个赞助商要请我们这堆文艺工作者吃饭,我推了。其中一个赞助商的负责人留我,说了一堆话,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有别的意思,我笑着说要去医院。他惊讶,以为我要去看病,便说送我去。我摆手说不用,但他非要送。这是我最不擅长处理的状况,无奈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 这个男人姓肖,见过几面,他好几次约我吃饭都被我拒了,我以为他能看出我的态度,毕竟他看起来是个聪明的男人。到了附属医院,我跟他道别,他坚持要送我进医院,我挠挠头,不知如何解释。就在此刻,刚从机场回到医院的陈医生也开车进了医院的停车场,一下车便看见我的身影,忙着上前问了句:“你怎么来北京了?” 我回头,连忙冲他一笑。见我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皱了皱眉问我怎么不在电话里跟他说我在北京,话语间,仿佛带着埋怨。我吐了吐舌头,说想要给他惊喜。他嗤笑了声说惊喜没有惊吓倒是很大。站在我身后的肖先生脸色慢慢的僵硬了起来,等我再回头的时候,他忙不迭地说了句先行离开便扬长而去了。陈医生在我背后问那人是谁,我笑着打哈哈,然后就喊饿。他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已经走远的肖先生,没再多问。 我们去了医院附近的餐馆,大概就是面点王,吃了炸酱面,很满足。 “你来北京做什么?” “工作呀,文献会,非要我来,没办法,只能勉强一下咯。” “哟,大牌了。” 我笑:“那是,你也不看看最近我多火。” 他不接话,反而问了句:“住哪里?” “酒店。” “废话,哪个酒店?” 我吐了吐舌头,报了个酒店名。 “我送你回去。”说着,他就拿起桌面的车钥匙。 我一愣,待在原地没动。他去结了账回来发现我还没起身,便问我愣着干什么,我抽回神,摇了摇头,然后默默起身,跟着他去了停车场。 他的车子很好认,也扎眼,是十八岁那年他父母给他们兄弟俩买的成年礼——路虎。 我坐上副驾驶,盯着车内的小挂饰出神,好像是个平安符,我妈妈给他求的。 他发动了引擎,挂了档,久久也没有松刹车,我恍惚,问他怎么不走,他睨了我一眼,懒洋洋的说了句安全带。我哦了一声,拉上安全带。 刚出医院没多久就塞车了,一串车屁股亮着两盏红灯,瞬间把整条街照的通亮。我莫名有些感谢这短暂的塞车,仿佛只要再坚持一下下就能过十二点,这样我也算是陪他过了生日。上天终究对我不够怜悯,没几分钟,路就通了,看着远处的标志性建筑物渐渐拉近,我意识到我的酒店就近在咫尺了。他把车停在路口,嘱咐了我几声,然后说回去前跟他打个招呼,他送我去机场。我摇摇头,有些赌气的拒绝了。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回到酒店,我仍旧不能释怀那段不愉快,好心好意的跑去找他过生日,居然被下了逐客令,真的很生气!收拾衣服洗澡的时候,从行李箱翻出那件男士衬衣,看着心堵,干脆扔到角落,眼不见心不烦。 次日早上,我就匆匆退了房,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广东。那日,我在北京最后的记忆便是登机。直到后来,陈医生告诉我,那天早上他本想去找我一起吃早餐,却发现我退了房,前台把一件衬衣交给了他,说是收拾客房的时候发现的,猜测应该是我留下的,因为我手机关机联系不上,所以转交给了陈医生。 那个生日礼物,兜兜转转,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惦记着他的生日,所以在意大利的时候才会买那件衬衣。会去翻房间找礼物,大概潜意识就告诉自己,我早已准备好他的生日礼物,只不过是被自我否定了。 我始终先走了一步,你追不上我的步伐,就像是分针和时针,在你追我赶中度过几百世纪,几万次的擦肩和回首,依然无法停留原地。等你,或者说,等我。 第3章 No.2 No.2 六月,迎来每年一次的高考,快五点的时候我出发去考场接妈妈,顺道在附近吃晚饭。车子刚过了拥堵的红绿灯十字路口又遇上前面小蹭车,折腾好几回,快六点的样子我才抵达目的地,妈妈老远看见我的车,小跑过来,我还没停稳她就迫不及待拉开车门,钻上来只喊热。 我问她想吃什么,她摆摆手道了句随便。我突然觉得太阳穴涨疼厉害,最讨厌别人对我说随便。兜兜转转,去了附近的一个吃椰子鸡的店,车刚从主道绕进停车场,推门下 分卷阅读3 车时远远就瞧见那西装革履的陈医生,我皱了皱眉,还没回过神来,妈妈就朝陈医生挥手了,陈医生看过来,温和的点头同妈妈打招呼。一阵寒暄后,陈医生又作陪同我们一起进了椰子鸡店。 妈妈一脸抱歉的说:“都吃过了还陪我们吃。” 对于妈妈的惺惺作态我都懒得翻白眼,直径进了店内,服务员招呼我们坐在窗边的一个位置,妈妈同我坐一边,陈医生坐在我们的对面,他倒随性,将西装搁置一旁,解开胸前两颗纽扣,然后开始解袖口,挽了几卷,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我贪婪的瞥了眼,有些妒忌,一个男人的手,那么通透如玉做什么。 妈妈笑咧咧地:“哎呀,当医生就是好,这手白的跟葱似的。”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葱哪儿是白的,明明是青的。还高中的历史老师,连颜色都分不清! 陈医生笑的一派儒雅:“泡手术室多了,多半是消毒消出来的。” 妈妈听了,笑了几声,然后便开始数落我:“她啊,前段日子不知道哪儿疯去了,回来我险些不认得,黑的跟炭似的,这几天蹲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才白了点,不然,估计你走在路上也瞧不出这像是非洲逃难过来的丫头是她……” 一阵手机铃声把妈妈的兴致打断,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瞅了眼便匆匆往外去接电话,我大致瞟了眼,估计回来又该嚷嚷着走了。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她就从外面回来了,拎起椅子上的手提包,匆匆交代了几句,然后跟我要了车钥匙,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只剩下我和陈医生,相互沉默了片刻,他给我舀了碗椰子鸡汤,问说:“都去哪儿玩了?” 我语气懒懒地:“陕西,看兵马俑去了。” “嗯,”他又给我添了几块鸡肉,主要是鸡翅膀和鸡腿,其他部位我不爱吃,放下勺子,他又问了句:“看出些什么了?” 我笑:“能看出什么,不过是装深沉去的。” 他点点头,没接话,然后喝了口鸡汤,再抬眼的时候便是认真打量我,片刻,他开口:“确实黑了些。” 见他恹恹的喝着汤我便提议:“附近刚新建了个湖心公园,去走走?” 他立刻扬起笑,毫不含糊的拿起西装,答案不言而喻。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前台结账,钱刚递过去我便凑上瞟了眼,三百多。突然,有些幸灾乐祸的问他:“吃两顿饭的感觉如何?” 他无奈的摇摇头,钥匙递过来,一手推在我肩上,示意我先去停车场取车。 我从停车场将车开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关卡处等我,车刚停他就上了副驾驶,拉上安全带,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副疲倦的模样。 “最近忙?”我问他。 他诚实点了点头:“跟了几台大手术,还要忙论文,挺多事。” 我嗯了声,然后指向一家小吃店:“这儿,还记得吗?” 他偏头一看,点头:“记得。” 那是我们上高中时候最常来的小吃店,首先是因为价格实惠,再则便是这里离学校近。突然地,我又提议:“不如回学校看看?” 他掀了掀眼帘,像是认真考虑了几秒,拒绝了。我没再坚持,一路开到湖心公园,许是刚入夜幕,人逐渐多了起来。 沿着一条小路,我们抵达湖边,绕着湖边慢吞吞的走了起来。湖面吹来的风凉爽,空气清新。我们一路静默,没有谁开口。经过一条人形拱桥后便有凉亭,他指着提议进去坐坐,我点头同意。 许是昨晚下过雨,凉亭的石椅上沾了不少污渍,还有几片凋零落叶,他将西装往上一铺,侧头看了我眼:“坐吧。” 我坐了一半,留出一半给他。 他坐下,抬头看了眼月光,忽然问我:“你觉得异乡的月色真的没有这里的好看吗?” 我顺势也看去,眯了眯眼睛,理性压住感性:“其实都一样,全世界不就一个月亮吗。” 他点点头,有些莫名地失意:“对,全世界只有一个月亮。” 我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两手交叠放在护栏上,下巴支在两臂之间,凉爽的风扑面而来,舒服极了,我渐渐的阖上双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回到了三年前,陈医生的哥哥还没去世的时候。那是一个秋天,泛黄的枫叶将石子路铺满,厚厚一叠,像是那些年的日记,翻开一页又一页,就是看不到尽头。我们三人踏着残黄而过,脚步轻盈,不带走一帧记忆,将青春的迷茫都搁置在那枯黄的落叶上,随风而散,然后,风停叶落,谁也不知飘到何处,谁也无法预知是否会在未来再次与我们相遇。 我看见那片写满我们回忆的落叶扬到了半空,然后飘落在黑色的柏油路上,大卡车疾驰而过,卷起落叶,在轮胎下急速运动后,又被扬到空中,最后停落在合欢树下,被一个路人拾起,装进口袋,随遇而安。 而我们,在那刻,失忆了。 谁也记不起那段过往,仿佛那是世界上不存在的音符,当我的孤魂游荡于人 分卷阅读4 世间时,听到有人敲响了中世纪钢琴的琴键,那古老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悠长、神秘且苍凉。 我们一起听过的那首曲子,在你我都忘记的时候,只有我想起了它原本的旋律,而你将它忘在过去,却未曾把它留在将来。于是,它在你的世界销声匿迹。 你知道吗? 曲子,它真的会哭,因为你将它遗忘,那样利落,又是那般绝情。 原来,我们依然形同陌路,没有谁和谁非要一起走下去,在第一个分岔路口,陈医生的哥哥走了,而第二个分岔路口,我和陈医生必定要分开。 猛然醒转,我惊愕的睁开眼睛,温热的液体溢出眼眶,深不见底的瞳仁散发着异样光芒,教人一眼便心伤。 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烫人的液体,仿佛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就像是停尸间里徘徊的孤魂在耳边吹响了歌谣,挥着手朝我们笑的温柔。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几久便传来陈医生熟悉的声音。 “还没醒吗?”他问道。 随之,有个女声响起,说还没醒,然后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渐渐听不清了,只觉得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可我除了陈医生的声音,谁的我都听不到。 开门声响起,我下意识朝声源方向望去,是陈医生。他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工作牌,被大白褂遮了一半,只露出他的寸照,口袋上插着一支笔,手里拿着本子,朝我走来时候,眸光微敛着,弯长的睫毛遮住他的瞳眸,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只觉得那紧抿的唇教人生了几分胆怯。 他走近,两指并拢贴在我的额头上,数十秒后,又移开。 我有些昏沉,问他:“我怎么了?” 他目光落在我的颔处,然后伸手将脖子上的听诊器取下:“我要听诊,可能会有些凉。” 说着,他便掀开了我的被子,将听诊器置于我心脏周围,然后认真听诊,没一会儿,冰凉的听诊器又移了移,继续听。 我忽然有些担忧了起来,又问:“我到底怎么了?” 他另一手做了个噤声动作:“别说话。” 一阵检查过后,他看向我:“你别紧张,就是正常检查。” “我究竟怎么了?”我第三遍问他。 陈医生对我的了解不亚于我对他的了解,既然问了三次,没要到答案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将手上的本子一合:“发烧而已。” 我狐疑。 后来妈妈来了,陈医生依然说是发烧,只是较为严重,怕我感染,才全面检查。我这才安心下来,不然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 其实,很久以后,我问过陈医生,为什么那时候不一开始就跟我说只是发烧,他笑了笑,语气懒散:“就想逗你玩。”就跟说了句“逗狗玩”没多大区别。 当天下午就出院了,看着妈妈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什么,又忙不迭是地往回走,转了四次扶手梯才到四楼。当时护士正在整理我的病床,见我又折了回来问我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我气喘吁吁地摇头,问护士:“我的主治医生陈医生他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吗?” 护士笑了笑:“当然,不然他怎么能给你看诊呢。” “可是,他不是在北京的医院……” 护士打断我:“你说的是以前吧?陈医生刚调过来的,上个星期报到的。” 我晃了下神,然后道谢离去。 医院大厅,妈妈疯了似的的找我,还以为我又在哪块地方晕倒了被抬到了急救室,险些都要去找播音室播报找人了。我扯了扯嘴角,佯称说去了洗手间。 车子在马路上穿梭不止,鳞比栉次的高楼一晃而过,又一晃而来,跟放电影似的,画面应接不暇。 远处,夕阳汇成圆日,挂在层层叠峦中央。我的瞳仁慢慢被镀上一层橙黄,映出昔日美丽的时光。 我走过千山万水,想要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途径的路很是荒凉,除了月光只剩日光。终于,我抵达彼岸,舀了一勺清泉,还未入口,波粼的溪面映入你的脸庞,在昏黄中,仿若中世纪拯救了公主的骑士,英俊且雅致。 我的骑士,你的宣言。 ——赌上这把剑的荣耀,我会守护你到最后。 第4章 No.3 No.3 七月流火,下过几场大雨,阳台上我养的几盆玫瑰也在这骤雨中烟消云散,剩下只有凋零的枝叶,红色的花儿早就淹进土壤化作春泥。许是因为那残花叫我心伤,便随手拍了张照发朋友圈,配了一行文字:灰蒙蒙的夏天,叫人疲倦。 刚发没几久,妈妈就评论了我:快把阳台打扫干净! 我啪地一下揿灭手机屏幕,历史老师真是不解风情! 找了笤帚打算清理,却接到表弟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说是他在学校犯事了,让家长去一趟。 小姨和姨父都是残疾人,住乡下,一个聋哑,一个断腿,无论是谁都不合适来回跑。之前表弟办入学的时候是我陪着去的 分卷阅读5 ,大概是他自己觉悟高,知道会犯事,留家长电话的时候只留了我的。 我匆急赶到附城初中的时候,近五点的样子,接近放学时间,整座学校非常躁动。我穿过行政楼,找到初一(3)班老师的办公室,礼貌敲了门,有位戴眼镜的男老师瞥了我眼,问我找谁,我报了表弟的名字,说是他的家长。 “吴老师,姜庆的家长来了。”戴眼镜的男老师朝窗外喊了声。正在外头洗手的吴老师听见了,“哎”了声,很快就进来了。 我们相互寒暄了下,吴老师便去教室将姜庆提来,开始罗列他的“罪行”,我站在一旁认真听着,时不时用死鱼眼瞪那臭小子一眼。说到最后,吴老师也渴了,将一杯水灌进喉咙,又补充了几句:“姜同学家长,初中是叛逆期的开始,希望你们也要注意一下孩子的身心健康,多关心他们。” 应付婆口佛心的老师我最是有办法,连连应是,直至结束一番谈话,吴老师摆了摆手宣布我们可以告退时,我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怒火,连拖带扯的将姜庆拖到了停车场,毫不怜惜的拧着他的耳朵教育:“在饭堂打架,真是好本事啊!” 我气得差点七孔生烟。 姜庆立刻求饶:“姐,不是我先动手的,你不能像老师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啊!” 我冷哼:“要是让你大姨知道了,看她怎么教训你。” 一听我要告状,姜庆秒怂:“我认错,认错还不成吗!” 我松开手,又瞪了他一眼。 一路开车回家,那臭小子坐在副驾驶上大气也不敢喘,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小心翼翼问了我句:“能别告诉大姨吗?” 姜庆口中的大姨便是我妈妈,许是因为妈妈搞教育的关系,对小孩子格外严格,姜庆暑假经常混在我家,被妈妈教育的可不少,心里恐惧着呢。 我又冷哼一声,不应他。他有些急了,真怕我告状,又好声好气的一番保证,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车一拐就进了院子,姜庆为了讨好我,连忙下车开围墙门,顺道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着他的狗腿样,我动了恻隐之心。毕竟还是个孩子,加上他父母……我就心软了。 当晚,妈妈也询问我为何事去学校接的姜庆,按照她的教育灵敏嗅觉,早就猜到了几分,我随便应付了几声,她见我袒护姜庆,终归没再说什么,这事便就这样过去了。吃过晚饭,姜庆为了感谢我的不告之恩,要请我和奶茶。我冷笑:“你兜里那几个钱还不是我给你的。” “那也是我存的。”他据理力争。 我懒得跟他瞎扯,开了车同他去了附近消费比较低档的奶茶店,一杯原味的珍珠奶茶才三块钱,喝在嘴里我全身心都是嫌弃的,谁知那臭小子还心疼他的钱包。我轻踹了他一脚,然后郑重其事的警戒:“你可是跟我保证过的,要是你班主任再给我打电话投诉,看我不收拾你。” 姜庆扁着嘴:“知道了。” 对于这个成天惹事的表弟我是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明知道这样的继续纵容对他不好,但仍旧忍不住心软。 喝过奶茶,我们慢悠悠开车回家,路径人民医院瞧见陈医生走出大门口,姜庆那小子眼尖,摁下车窗大喊一声:“陈哥!” 他听见了姜庆的喊声便朝我们这边走来,毫不客气的拉开二排门,钻了进来,捏着眉心:“正好一道,把我顺回去。” 一路上就姜庆和陈医生聊的欢,陈医生有些乏了,听的不是很用心,但也很耐心的应着。 忽然,姜庆问:“姐,我放暑假能回乡下吗?” 我皱眉:“回乡下做什么?” “我好久没见我爸妈了。” “不行,我给你报了补习班。”我坚决不同意姜庆的提议,别以为我看不透他的小心思,他不爱学习,想着回了乡下,家里那对残疾父母治不了他,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放飞自我了。 “可是我好久没见我爸妈了。”他始终用这个为理由。 我侧头横瞪了他一眼,他是故意的,明知道陈医生在车上,我好歹要给他个面子。但这小子是低估我了,也算错了我在陈医生这里的形象。 “我把小姨和姨父接我家住一段时间,正好我妈说要跟他们聚聚。” 听了这话,姜庆想要自刎。 从医院回陈医生的家要经过我家,在家门口我停了车,让姜庆先回去洗澡做作业,我回来再检查,他不乐意的应了声,然后跟逃命似的跳下车。 车子再发动的时候,只有我和陈医生两个人。 “姜庆还是老样子吗?”他问说。 我点头,有些无力:“今天刚闯祸,老师打电话让我去学校领人的。” “他不爱学习,你强逼着也无用。” 我身心俱疲:“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能有什么办法,小时候有几个爱学习的?当初我也不爱学习,被我妈天天逼着补习班,现在还不是感谢她老人家逼我一把。” 陈医生默了。 到了他家 分卷阅读6 ,他下车前道了谢,钻出车后,他绕了个圈,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我降下车窗,抬眼睨他。 “帮我个忙。”他说。 “什么?” “跟我进来。” 他将自己的想法同我说了个大概,他想要将房子改造,打通一二楼,偏欧风。设计师给了两个方案,他拿不定主意,想让我给点意见。实则,我对装修也不懂,不过他装修图唯一的特点是楼梯,一个是旋转式,一个是翻转式。 “我个人偏爱旋转式楼梯。”我将设计图往桌面一摆,再一次强调,“我对房屋设计没有概念,纯属个人喜欢,怕是帮不上你了。” 陈医生儒雅笑了声:“也算是提过意见了吧。” 我微扬眉,好整以暇。 “这个改造预计也要几个月,到时候你住哪儿?”我问。 他耸耸肩,满脸无谓:“医院附近租房住着先。” 我点头:“怎么忽然想起改造房子了?” “没钱买房,又不愿就着旧格局住。” 话罢,我也没继续问了。其实我和他心照不宣,改掉格局是为了忘却某人,忘掉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人。有些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想起陈医生的哥哥,我的心脏总是不自觉的、加倍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着。我把这种疼痛归结为感同身受,那种亲人的突然的离世,我和陈医生都有发言权。 回了家,我大致把陈医生的想法跟妈妈说了下,结果她激动起来:“租什么房子!家里不是有空房么?让他来这里住几个月不就成了,还花什么冤枉钱租房子呢?” 我保持缄默。 随后,也不知妈妈什么时候找的陈医生谈话,没几天我便听说陈医生要到我家住几个月的消息。看着妈妈收拾屋子起劲,我无力的扶了扶额。 看我跟个门神站在那里,妈妈烦躁的指使我:“去去去,给我拿个拖把把地拖了,别杵着当门神。” “小姨和姨父过来住呢!”我小声抱怨。 “楼下还有个客房,你姨父腿不好,住一楼。” “姜庆呢?” “啧!”老太太怒了,“楼上三房间,你一个,姜庆一个,陈医生一个,你还想怎么着!” “姜庆住的是我的书房!”我很不乐意。 家里一共就四个房间,楼上两个,楼下两个,姜庆一般来都住楼下的,如果小姨和姨父过来,为了方便姨父的腿肯定让他们住楼下,那么姜庆会到楼上的房间住。本是刚刚好,可妈妈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将陈医生拉到家里住,现下好了,腾不出房间,只能将我的书房贡献给姜庆住。 “就你……”妈妈冷讽一声,“你进书房的概率是三百六十五分之一,除了年初一你钻进书房折腾那书,什么时候进去过?” 因为妈妈说了个不争的事实,我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腮帮子一鼓,也不帮她拖地,气哄哄冲下楼。 见我撒脾气,老太太哼哼唧唧的:“人陈医生对你多好,你倒好,让出一个长灰的书房还敢撒脾气,小白眼狼!” 到了周末,姜庆来我家了,做作业的时候遇到瓶颈,捧着书本来问我,我一肚子气还没散,瞥了眼,然后兴意阑珊的给他写了解题思路。见我一脸郁闷,他问我:“姐,你咋啦?” “被你大姨压榨了。”我生无可恋的说。 他点头,一副很有同感,甚至同情:“大姨太专·制了。” 我愤然地附和:“何止!” “我们削藩起义吧?”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书没好好读吧,怎能是削藩?明明是农民起义。” 姜庆也不跟我计较,知道我心情不佳,很识相的捧着书本跑了。 我转进露台,摆弄着那几盆多肉,没几久又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姜庆,吼了声:“再烦我就把你丢出去!” “是我。”门外,陈医生清润的声音响起。 我仿佛听见了谁开启了我的心门,走进了我的世界。如果生命是我手中的多肉,是否还缺一道曙光,为其点亮人生道路。 我站立在七月的阳光下,看着那纯黑的眼眸,跌宕,迟徊。 第5章 No.4 No.4 狮子月。 我出生在狮子月,妈妈曾说那是最热的一天,我的诞生成为了她今生最大的骄傲。她曾告诉过我,如果世上没有了我,她绝不会坚持到现在。从来不知,我的生命竟如此能耐,可以成为别人最后希冀的一抹微光。 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缺失一些东西,譬如理想,又或是时间,而我,是父亲。 对我而言,那是一个沉重而陌生的词汇。 我的父亲是谁,我不知道,妈妈从不肯与我提关于父亲的事情。而我,也不会开口问。仿佛这是我们之间一个沉默的协议。就像是我的存在如铁山一般证明父亲的出现,又如烟灰一般抹杀父亲的痕迹。伴随着时光的流逝,父亲这个词汇成为了 分卷阅读7 永恒的积石,往深而黑的暗底沉陷。 每年我生日这天我都会去一趟龙台寺山顶,外婆曾告诉我,妈妈和父亲结婚当天便爬上了龙台寺山顶,那里有两块天然的夫妻石,相传,在那夫妻石前许下山盟海誓的爱侣都会终生相伴,不离不弃。 果然,那只是个传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和谁真的会永远地不离不弃。 也许在你一转身的那个瞬间,称之为永别。 熹微跌入我乌黑的眼眸,我迎光而望,看天青色的空,带着几分湛蓝,山的上空,有几处被淡橙渲染,像是女子腮上的红,美丽且娇媚。 光洒进我的肌理,很柔,也暖,烘烘地,像是刚新鲜出炉的面包,奶香气有些重。 我缓缓阖上双眼,听那寺庙传入山谷的佛言,安心镇神。 从龙台寺回到家大概七点半,姜庆在妈妈的监督下正在院子里背英语单词,时而朗朗上口,时而吞吞吐吐。有时候我发现似乎真的只有妈妈才能将顽皮跳脱的姜庆镇住,近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学业就有了很大的进步。不得不说,应试教育是应对中国教育界最权威的手段。 陈医生已经转了白班,今天正好休假,我到餐厅的时候他正吃着早餐,白粥青菜,妈妈一向吃的健康。我去厨房拿了碗筷,自径盛粥,坐在离陈医生最远的位置,正巧窗口对着我,初阳洒进来,有些热。 我低头喝着粥,他忽然问我:“去哪里了?” “龙台寺。”回答完,我又喝了几口粥。 许是他见我坐的远,将青菜往我这边推了推,默默无言。 吃完早餐,姜庆被妈妈放行,他冲进客厅,兴奋地拉着我问:“姐,今晚是不是有蛋糕吃?” 姜庆打小最喜欢有人过生日,这样他就可以吃蛋糕了。 那点小心思教我看穿,懒洋洋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 “榴莲。”他毫不客气。 我点头:“待会儿和我一起去订蛋糕。” “欧耶!”姜庆开心的跳了起来。 一阵闹腾,姜庆走后,客厅归于平静。陈医生将一双泼墨的眼瞳抬起,淡淡看了我眼,像是想起什么,他忽然感叹:“真快,你生日又到了。” 我淡淡点头,是挺快的,一转眼我已经28了。 和姜庆约好订完蛋糕回家吃午饭,临走前妈妈佛口婆心地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不能在外面吃冰淇淋,我老老实实应下,催促楼上的姜庆下来。 和姜庆一同下来的还有陈医生,我看着他,满眼疑惑,不等我问他便说:“我是去付钱的。” 我笑了声,打趣道:“真怕吃了消化不良。” 他也笑了,走上前,摊开手。我自觉将车钥匙给他,然后钻进了副驾驶。一路上,姜庆同我细数妈妈的恶行,最后姜庆拍案定罪:“大姨就是法西斯。” 我充耳不闻,许是因为从太多人嘴里听见这个来自对于妈妈的定义。从包里掏出薄荷含片,自己吃了一块,然后又扔给后排的姜庆,他倒了两粒吃又还给了我。我递给陈医生:“吃吗?” 他本专注盯着路况的目光斜了过来,撇一眼说:“你喂我两粒。” 我倒了两粒出来塞到他唇上,他两唇一抿就含了进去。 做那个动作瞬间,他的唇碰了下我的指尖,软软的,有些热。 姜庆忽然扑上前问:“姐,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大姨这样折磨。” 我抽回思绪,然后诚实点头:“你就别抱怨了,你比我小时候好多了,要知道我小时候那才叫痛不欲生。” 姜庆狐疑:“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我翻转头看了他一眼,顺便给他普及我的小时候,“小学考试没100分,高于95分将错题抄一遍,低于95分抄整张试卷一遍,低于90分,抄三遍。初中就更别说了,班主任就是你大姨的同学,时时刻刻都被盯着,每天跟游击战似的。” 姜庆听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不信,转而问陈医生:“陈哥呢?你小时候父母也对你那么严格?” 话落,我皱了下眉,然后瞪了姜庆一眼。姜庆不懂我这一瞪为何,但也乖乖的坐回原处,没再问了。 但陈医生却毫不避讳地回答了:“我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对我从来没有成绩要求。” 他声音浅淡、自然,明明看起来没有半分瑕疵,偏偏让我听的心痛。因为他没有提起他的哥哥。陈医生的哥哥对他向来严格,仿佛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的严厉。 订了蛋糕,陈医生又带我去商场让我挑块表说要送我做生日礼物。我婉拒。他笑着:“住你家怎能不讨好包租婆。” 他的冷幽默让我笑了,作罢,便挑了块经济适用的,可陈医生似乎不太喜欢我挑的表,他要了块设计精简,符合我气质的女表,我看了眼价格推辞了。他又冷幽默一句:“替我省钱?” 这话出来后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补充:“替我省钱不是件好事。” 分卷阅读8 弦外之音,我听懂了。 回家后,妈妈张罗着饭菜,吃饭时瞧见我手上的表就打听哪里来的,我指着陈医生:“诺,房客送的。” “真好看。”姜庆扑上来赞叹了句。 我扬了扬手,像是炫耀:“也不看是谁戴,当然好看。” 姜庆十分赞同地猛点头:“对,我姐生的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一听这不遮掩的马屁,我闻到味道后睨了姜庆一眼:“怎么?你要买什么?” 姜庆嘿嘿一笑,也不跟我打太极,直接了当要求:“给我两百块呗,我想买个篮球。” 一提篮球,我又指陈医生:“篮球啊不用买,找你陈哥要,他家一箩筐的。” 陈医生对什么都没嗜好,唯独篮球。奇怪的是,他很少打篮球,喜欢买篮球,等到家里放不下了就扔给妈妈让她捐给学校。这种怪癖,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下午,去拿蛋糕前两个钟,陪着姜庆和陈医生去了一趟姜庆学校,两个人要单枪匹马的对决,我做了个免费的裁判,二十分钟下来,姜庆完胜,我眯起眼睛瞅了满身大汗的陈医生一眼,笑:“小屁孩都赢不了,怂爆了。” 他粗喘着气,摇头失笑,弯腰捡了瓶地上的矿泉水喝。 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垂帘指挥陈医生:“给我当个裁判,看我怎么治那小子。” 说着,我下巴一扬,点了点篮球筐下轩轩自得的姜庆。 姜庆和我打过几次篮球,知道我有两下子,心有余悸地摆着手拒赛:“姐,你放过我吧。” 我上前,用手臂圈住那小子的脖子,冷哼:“我不收拾收拾你,只怕你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于是乎,姜庆和我对决,输的连内裤都没了。 赢了,并没有多大意外,只是往陈医生方向走去的时候,得意挑了挑眉,指着地上我的矿泉水,一副老佛爷要伺候的表情。许是因为我帮他报仇雪恨,于是他便狗腿的拧开瓶盖递了过来。 结束两场恶战,夕阳也开始摇摇欲坠了,晕开的橙黄一点点消失在山的尽头,而我们仨的影子被拖的老长,慢慢的,我和陈医生的头颅缓缓靠拢,最后交叠在一起。 盯着那消逝即纵的影子被拖到那枚橙色的篮球上,我失神片刻。 影子是真的,它骗不了任何人。而我的感觉是浓烈的,它骗不了我自己。 黄昏落尽,影子淹没于黑夜中,不知道被谁踩过,影子痛了一下,它喊着我让我救它,我伸了手,却看不见影子的踪影。 后来,影子死了。 是我,杀了它。 可是,影子不恨我,因为在新的一天,太阳升起之时,它依然跟在我的身后,不离不弃。 我哭了,模糊不清的眼睛看着影子,想靠近,可一旦我往前一步,影子它就会后退一步。 反复的剧情重复着上演,如此不厌其烦。 某刹那,我恍悟。 原来,我和影子之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但这一厘米我永远无法跨越。 永远…… 第6章 No.5 No.5 我家独户,且靠山。 那是一座不用十分钟就能爬完的小山,很矮,树木居多,种类纷繁。 九月九,稔子可以浸酒。 稔子是九月常见的一种果实,它的学名是桃金娘,外形如一个酒杯状,紫红色时最为鲜甜。 每年九月我都会上山去采一些稔子,今年也不例外。 挑了个陈医生休假的日子,两人一早就上山了,摘了大半个时辰才摘了一小篮。在水龙头下洗净,两人就坐在秋千上吃了起来,风吹拂而过,我好像闻到他身上乙醇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股味道是属于陈医生的专属气息。所以即便他远在千山之外,偶尔闻到,也会让我怔滞,然后想起他。 “听说你的新书差不多要上市了?”他问着。 我点头:“就这几天。” “要去宣传吗?” 我摇头:“不用。” 宣传工作好些年没做,刚入行的时候为了尽快让世人熟知,新书上市前都会敲锣打鼓一番做宣传,不知不觉,我沉淀下来之后,便无心于此事了。 倘若还有时间,我愿意这样荡着秋千,吃着稔子,舒舒服服的过一下午。我越发的喜欢安详了。他们说这是一个老年人的状态。我抬目,看着陈医生,问他:“你呢?最近手术多吗?” “还好。”他答着,从裤兜掏出一包纸巾,递了一张给我,指了指我的嘴角提醒,“嘴角沾上了汁。” 我呵呵笑着接过他的纸巾。 “明天要去看一下家里的装修,你要是得空,一起去吧?”他说。 我点头应下。 次日,我便同陈医生一起去了他家,装修工作已经完成一半,楼梯重建,格局也做了改变。我踏着一片狼藉进去,四处打量一番,然后点头 分卷阅读9 :“宽敞不少。” “嗯。”他上前掀开图纸指着一处,“从这个地方扩建,然后一楼做车库,二楼弄个游泳池,四根圆柱将二楼撑起,三楼搭个凉亭。” 我愣了下:“你改了方案?” 他点头:“既然改建就好好折腾一番。” 说着,他拉着我出去,又说:“过年前应该可以完工,所以还需要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我耸耸肩,一脸无谓:“多一个人吃饭咯。” 他沐浴着阳光,翘唇一笑,然后推着我上车,说要请我吃饭。我谋划了下,突然嘴馋椰子鸡。 我喜欢那种纯椰子汁炖的椰子鸡,那个汤鲜嫩甘甜。 两人吃饭,着实不好点菜,点了半只鸡,又要了青菜和煲仔饭。 吃饭过程中遇见陈医生医院的同事,两人相互打了下招呼,陈医生没有介绍我,那个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识相的走开了。 他同事走后,他忽然对我说:“以后要是再见到他,就当做不认识。” 我疑惑:“怎么?” 陈医生先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在我的追问下,他跟我说那人品性不好,为人好色,换女朋友的频率和我大姨妈一样,每月一次,滥情又不专情。 我听了,夸张的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会被他骗了去吧?” 他一瞥我:“倒是有这个可能,毕竟你笨的可以。” 我冷嗤。 吃过饭我们去看了电影,美国大片,里面的枪战可谓是活灵活现,吓得我紧紧攥住陈医生的衬衣角,硬是给扭出一叠褶皱。从电影院出来后,我发现了自己的杰作,忙的帮他扯平,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恢复不了原先模样,我嘿嘿笑着打马虎眼。 可陈医生却认真了,低头看了眼,沉吟:“回去你负责熨。” “确定吗?”我哭丧地问他。要知道我的熨衣水平,简直比初学者还要烂,以前我熨废掉几件衣服,被妈妈骂的回不了嘴,最后家里的熨斗成功的成为了我的禁物,只要我一靠近它,妈妈就会急匆匆的跑过来,护犊子一般将熨斗抱在怀里,一副老母鸡保护小鸡的眼神看着我,警告我离熨斗远一些。 陈医生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看我的眼神有几分疑惑。 最后,他的衬衣光荣的死在我手里的熨斗下,成为一个永不挥散的冤魂。看着陈医生黑到无法再黑的脸,我想他应该明白看我当初那一问的含义。 礼拜那天,陈医生要值班,妈妈带着我又去了一趟后山,拿着个大箩筐准备去丰收稔子。 妈妈好酒,喜欢用稔子泡酒,每年她都会泡一些,自己喝,或是送人。 晚上,看着妈妈将稔子装罐,然后倒烧酒进去,盯着那透明的玻璃瓶,我看的专注,连陈医生在我身后都没察觉。 “把另一个玻璃瓶给我。”妈妈忽然使唤我。 我“哦”了一声,转身,可能太急,一下子撞上了陈医生,额头硬生生磕到他的下巴,他疼的一阵叫唤,手下意识捂住下巴。 我那刻被吓呆了,晃了几秒神才记起上前去看陈医生的状况,他皱着眉,忍着疼说了句没事。我惴惴不安看着他,想起上年姜庆在学校被同学撞了下巴,直接脱臼进医院了,实在不放心,催促他:“我们去医院?” 他摇头:“没事。” “去医院!”我坚持。 他忽然一笑,伸手揉住我急的冒火的脑袋:“我就是医生,还用去医院吗?” 我不干:“医者不自医你不知道吗?” 奈不住我的纠缠,他随我去了趟医院,检查过后确实没什么事,我才放心下来。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们遇见了那个吃饭时偶遇的陈医生的同事,他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冲我点了点头。 我想起陈医生对我的告诫,冷冰冰的移开目光,当做没有看到此人。 绕进医院停车场,陈医生沉沉一笑,摸着我的头像是哄小狗一般:“真听话。” 我扯了扯嘴角,似乎有种被整的错觉。 上了车,陈医生为了怕我误会,解释了句:“我说的是真的,那个人,你离他远一点。” 我狐疑看了他一眼。 他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月光就在那一瞬跌进了我的眼瞳,汇成一个光点,承载住陈医生那句万分坚定的话语。 再次遇到这个被陈医生列为危险人物名单的同事是在三天后,我和陈医生约好去看瓷砖,开车到医院接他,停车场等陈医生时,他那位同事正好看见了我,走上前同我打招呼,我冷淡疏离点头,偏开视线,目光落在医院大门上。 他斜靠在我车上,与我视线一同看向医院大门,问我:“等陈医生?” 我点头:“嗯。” “你是他女朋友?”他又问。 这回,我没回答,而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柔驯。他笑了笑,然后与我道别。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样的背影好像在什么地 分卷阅读10 方见过,很熟悉的感觉,我皱了皱眉,想要努力想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也很熟悉,尤其是在陈医生回避他哥哥的某些时刻。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路上,我和陈医生说了这件事,透过后视镜我观测到他眉心几不可察一拢,紧抿的唇线出现了不悦的征兆。见此,我很识相的岔开了话题:“想要怎样风格的?” “嗯?”他看了我眼,半秒后反应过来,“复古的吧。” 我笑:“那可不是你的风格。” “嗯。”他淡淡应着。 抵达瓷砖市场时,黄昏落尽,挑选了近一个小时,最后选定一款雅灰色浮雕瓷砖,是我挑的,陈医生看上去好像特别满意,一直勾着唇角,眉梢上提。 在附近的餐厅吃晚饭,我选了水煮鱼,许久没吃,有些馋了。可陈医生不太爱吃辣,迁就着我说就吃一回,我笑着揶揄他:“下次你找我吃饭,我还吃水煮鱼。” 他没好气瞪了我眼:“上房揭瓦了是吧?” 我笑的乐不开□□当然,我可是包租婆,你还能奈何得了我吗?” “看把你能的。” 我冷哼:“这是陪谁奔波呢!要不然,早在家吃上我妈给我煮的好饭好菜了。” 他没忍住,还是笑了:“小肚鸡肠。” 这时,水煮鱼上来了,我饿狼似的提起筷子,哼哼两声:“小女子本就不好养。” 吃过饭,驱车回家路上,我忽然想去骑自行车,陈医生瞥了我眼,不太想去的模样:“这么晚,骑什么车?” 我嘟嘴,央着他:“去嘛去嘛,吃完运动一下。” “不去。”他干脆拒绝。 我扁嘴,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他偏过头不看我做戏,沉默了半分钟的样子,他解开安全带,认输:“半个小时。” 我露出胜利的微笑,一同下车,路边找了共享单车,扫码开锁。 沿着江边骑去,陈医生同我并排,一双完全不相信我的眼睛对我虎视眈眈,一有机会就对我说“看着点”、“小心”、“注意”。半个小时没到,我就被他唐僧似的叨唠给折腾没了兴趣,跳下车然后弃车而去,他倒是乐意,将我单车一并牵到路旁锁住,然后小跑跟上我。 我算是真的生气了。 他压着笑意,讨好的撞了下我的手肘:“气着呢?” “跟我妈似的。”我吐槽。 他笑了,借着月光半明半暗,忽然哄我:“走,请你吃冰淇淋。” 我顿住脚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要知道素日里他可是最反对我吃生冷的东西,这会儿反倒怂恿起来了,有诈。 “说吧,想干什么?” 他笑着揉我发心:“想太多。” 说罢,他转身而去。 自始至终,我的目光凝视在他颀长的背影上,那狭长的影子被月光越拖越后,最后拖到我的脚底。一阵河风扬起头上的柳枝,他身上夹着乙醇的那股味道冲入鼻翼,透彻心扉。 九月九的酒,微甜,淡涩,轻甘,厚醇。 像是陈医生身上的味道。 第7章 No.6 No.6 姜庆的名字是有故事的,因他出生在国庆节当天,故取名为庆,是妈妈取的。 “明天该是姜庆生日了吧?”饭桌上,妈妈问道。 我点点头,夹了条青菜塞进嘴里。 饭后,陈医生回来了,面容有些疲倦,我猜该是遇上大型手术了。妈妈同他说厨房给他留了饭菜,又耐不住性子,边絮叨边往厨房走去,将饭菜热了一遍又给陈医生端出来。 我看着陈医生没吃几口便给他洗了些水果,顺道收拾了碗筷,没留心,摔了碗,“砰”地一声,吓得我慌张无措。 妈妈听了,连忙从厨房出来,边说边拿笤帚:“落地开花,碎碎平安。” 我呆在原地没动。 第一次听“碎碎平安”这句话的时候,大概是在初中二年级,那会儿,在陈医生家里吃饭,陈医生奶奶给我们做的,我坐着等吃尴尬,便去帮忙摆弄碗筷。陈医生奶奶住的房子是老房子,门槛高,屋里暗,四周小,杂物多。我就在过门槛时狠狠地摔了一跤,将满手的碗都摔成碎片,闯祸后我害怕,就哭了起来,陈医生奶奶也像妈妈一样匆急地从厨房跑出来,柔声安慰我说:“孩子,不哭不哭,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妈妈将地面收拾干净,我下意识看了眼陈医生,他漆黑的眼睛里和我一样泛着回忆的眸光,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眼睛里藏着的永远是不想被发现的痛楚。 他的手摆在桌面,离我很近,以至于我微微蠕动便能用尾指勾住他微曲起的几根手指。他的手冰凉,像是停尸间里的空气,又仿佛是那南极的冰川。 刺骨。 几秒,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将我的尾指握在掌心,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我,久久没 分卷阅读11 有回转。 他的沉默,他的眼神和他紧抿的唇线都让我深切的体会到他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无助。我是多么不忍,让他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记起。 夜风吹在星河底下,我用一条红幔遮住闭合的双眼,借着清透的月光,我感觉到眼前红光燎燎。 陈医生上前,掀开我脸上的红幔,问:“做什么呢?” 我笑着看向他,将红幔强行遮住他的眼睛:“看见什么?” “红色的夜空。”他回答。 “月亮呢?什么颜色?”我又问他。 他咧开一排洁白牙齿:“还是红色。” 我将红幔抽了回来,拿在手里把玩:“这是小时候小姨给我做的。” 这是一条古代时候新娘出嫁时披在头顶的红幔,只有洞房花烛才能将其挑开,见到新娘的面容。传说,新婚之夜是新郎和新娘的初见。 “古时候的人真的会有爱情吗?”我问他。 他看了看我,没答。过了会,又将我手里的红幔抽了过去:“小姨为什么给你做这个?” 我笑了,叹了口气,像个老人似的:“小时候看电视剧里新娘嫁人披着红纱动人美丽,便寻思要一个,小姨看透了我,就给我缝了个耍我开心。” 陈医生迎着月光,两手撑在长椅上,整个人微微往后斜,看我时候眼睛就淡淡的瞥一眼,仿佛是从时光中偷来的一秒,轻轻的,又柔柔的,有点儿像是这皎洁的月色,清湛,明亮,又纯真。 片刻,我将红幔裹成一团塞到掌心,对陈医生说:“明天姜庆生日,我和妈妈想要亲手给他做个蛋糕,你要不要一起?” 陈医生闻言,嗤嗤一笑,勾起一抹迷人的唇弧:“我拿刀开膛破肚?” 我也在他的幽默中笑了,无奈摇头。 姜庆生日当天,一大早我和妈妈就忙碌起来,两人折腾了一上午才将蛋糕入烤箱,至于成功率还是个未知数。姜庆瞪圆眼睛盯着烤箱好长一段时间,才发出闷在肚子里一上午的疑惑:“你们两人亲手做的蛋糕,确定不中毒?” 我没好气的推了推姜庆的脑袋瓜子:“会不会说话?” 姜庆嘟嘴:“本来就是嘛!万一不能吃,我生日没蛋糕事小,我生日暴毙事大。” “你这家伙,越说越不中听!”我又往他脑门推了推。 姜庆憋屈,不敢跟我动粗,只能可怜兮兮的瞅着陈医生告状:“陈哥,你看看我姐,动手动脚的,我都怀疑她是男的了。” 陈医生笑了笑,安慰语气:“那你小女子就别跟那男人一般见识。”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约半个钟的样子,蛋糕出炉,毫无悬念,失败告终。于是乎,四人就去街上寻了个餐馆吃午饭,顺道附近订了个蛋糕,晚上吹蜡烛。 吃饭时候,姜庆使出浑身解数来吐槽我:“看看!看看!就知道你折腾不出个啥来!” “落井下石。”我不满愤慨。 姜庆冷哼,然后掌心一摊:“礼物!礼物呢!” 我朝他掌心一巴掌挥了过去:“没有!” 他不乐意了,看向陈医生,满脸都是委屈。可惜陈医生目前还是我的房客,只能向着我,于是乎,他又用安慰语气同姜庆讲:“让她让她,谁让她彪悍你温柔呢!” 姜庆苦着脸:“我听着咋不像夸我呢!” 我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瞧,我给你奶奶买了个新碗。” 陈医生哥哥瞅了眼那碗,冷嗤一声:“真符合奶奶的气质。”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碎花碗,青瓷色,没觉着毛病:“我听着咋不像夸我呢?” 陈医生从厨房绕出来,听见我们对话,上前将我碗顺了过去,提眉梢一笑:“是夸你,没毛病。” 从回忆猛然抽回,我下意识看向陈医生,他的脸色突变,青与白之间的交替,那抹色,教我看不明白,仅一秒时间他的面容又恢复淡然,紧皱的眉一松,神态自若,只有握着茶杯的手出卖他的情绪,关节泛白,手指头泛青,显然是用力过猛。 那段插曲被我一笔带过,拿了蛋糕我先跳上驾驶座,伸直手跟陈医生拿钥匙,他定定神的看了我眼,然后钥匙递了过来。 垂眸时刻,阳光穿透他的睫毛,刷下一条阴影,嵌入眼皮底下。 微风涌,睫毛拢,伊人心动,阳光瞾纵,恍听那人微痛。 当晚,小姨和小姨父也来了,小姨父扛了箱啤酒,饭还没吃上几口便与陈医生干了数杯。陈医生酒量差,我见状,忙的要拦,可小姨父不准,说好不容易拉了个成年男人陪他喝酒,哪能轻易放过。我就那样担忧的看着陈医生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直至半箱啤酒见底。蛋糕还没上桌,陈医生就开始醉话了,迷迷糊糊的说了些什么,我没太听清。妈妈看见,让我扶陈医生上楼休息,我扶着他一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踉跄上了楼。 替他解了纽扣,转身往外走时,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滚烫的掌心险些将我烫伤, 分卷阅读12 在我尚未反应过来他便将我拉到床旁,迅猛之势将我摁住,迫使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余惊未定,一个抬眸便对上他猩红致命的双眼,狠狠的剜了口我的心头肉,疼,钻心蚀骨地疼。 他那样看着我许久,突然哭了,大粒的泪珠子毫无征兆地溢出眼眶,划过脸庞,滴落在我的手背,像是被烙铁碰了下,刺疼,抽痛。 他低声抽泣,不敢大哭,仿佛压抑着自己。他的头越发的低了,慢慢地扎进我的怀里,终于他控制不住自己,大哭起来,像是一个小孩,一声接着一声,哭到无法转声,尤其是那剧烈的抖动将人的心一刀一刀割着,成年人的奔溃,不过是在一念之间。我眼底开始发涩,不自觉的跟着他流泪。 此刻,我终于明白所有人都会懦弱。一个人的懦弱也许是在夜深人静,或者在纷繁的街道,亦是美丽的晴天,而陈医生,是在酒后,我的怀里。因为,他不敢,不敢轻易地让人发现他的内心最柔软的方位,他害怕别人的触摸,更加恐惧别人的侵犯。那块禁区,仿佛,只有我可以抵触,也只有我才可以勘探。 抱着哭泣的他,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加紧,仿佛只要我抱得他有多紧就能帮他分担多一份的苦痛。 还真是天真的聪明。 那夜,空有多深,我们的伤就有多撕心裂肺。你看见的我是完整的,绚丽的,却永远不知陈医生的不堪一击和伤心欲绝。我和陈医生是天涯沦落,抱着他,我仿佛抱着另一个自己,那个把委屈吞进肚子、把阴暗藏于胸怀的自己。 没有谁永远的光鲜亮丽,亦没有谁会永恒的丑陋不堪,而我们徘徊在一个自己和另一个自己之间,我看见的是美丽的你,而不敢面对的却是丑陋的自己。 一个自己对另一个自己说了谎,我该用一百个还是一万个的谎言来掩盖那天犯的错? 没有人可以给我一个完美无缺的答案,就像是除我之外没人可以给陈医生一个温馨而安适的胸膛。 那个自己和另一个自己始终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一不小心,走过了头,在世界的尽头,相见,然后,逃避。就这样,我和自己逃了一辈子。直到那天,我发现陈医生身上的自己,勇敢的将那个自己揽入怀抱,误以为如此,罪恶感就会减轻,未料,却越发的重了,重到肩膀向下沉,沉至深海,沉入地核,最后融化成灰,殆尽于世。 第8章 No.7 No.7 冬月的广东并没有棉袄加身,暖炉不离,反倒是骄阳树下,乘凉快意,这大概是北方人无法理解的世界吧。 将一堆竹简从书房搬了出来,摊到小露台上晒,来回几转,在小角落发现了一个礼盒,我拆开一看,里面也是竹简,只不过是刻着陈医生提给我的一首诗—— 月升星河默,日出巫山明。 街闹深巷寂,狗吠游子停。 阿爸推窗来,阿姊开门迎。 疏桐纷纷落,双目迟迟凝。 我小心翼翼抚上最后一个“凝”字,目光淡了下来。这大概是高中毕业填志愿时陈医生一时兴起给我写的诗,直到他去了北京念书,有一天到古玩街游玩,看到竹简便想起了我,于是刻了一副诗赠予我。 “杵这儿做什么?”妈妈进我房时问了声。 我抽回思绪,扬了扬手里的竹简:“晒书呢!” 妈妈冷嗤,一边拆着我的床笠一边说:“就你那几本破书,还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晒么?” 我将陈医生赠我的竹简工整放到地砖上,弯腰那瞬,看见陈医生开着车回来,我生怕他瞧见我,忙的躲到了屋内。 妈妈见我诡异,狐疑一眼:“做什么?” 我摇头,心虚的拿起一个枕头拆枕套:“没。” “瞧你心虚的样。”妈妈不曾给我蒙骗。 “哪儿心虚!”我反驳,怒地将枕头一扔,气哄哄下楼了。妈妈见了我这副模样,在我背后好一通唠叨,骂骂咧咧的声音在我踏入一楼时消失了。 陈医生从大门拐了进来,瞥了我眼,问:“吃早饭了没?” 声音格外哑,大概又是一夜手术的战果。 我摇头:“刚起,将书晒了。” 他点头,将一袋小笼包递给我:“学校旁边的,你最爱吃了。” 我惊喜的接过:“你怎么跑这儿去买了?那么远。” “路过。”他说。 我也没有多深究,抱着小笼包进了餐厅,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吃的特香。陈医生不爱吃小笼包,他总说里面的汤汁难伺候,一不小心就掉衣服上。以前夏天的校服是纯白色的,沾点油渍就洗不干净了,大抵是陈医生终究会成为医生有缘由的吧,看他那洁癖的模样,准是个当医生的料。 “明天有空吗?”他忽然问我。 我抬眸看他:“怎么?” “有活儿。”他说。 我笑:“什么活?吃力吗?” 他笑着点头:“挺费力。 分卷阅读13 ” 我咬了口包子:“只要别让我生孩子,干啥都成。” 陈医生笑了,一手掩着脸,像是没眼看我的模样。 次日,我们去了家具市场,原来陈医生要开始挑家具了。 “喜欢什么颜色?”他指着两种颜色的书桌问我。 我歪着脑袋看了老半天,摇头:“都不喜欢。” 他点头,若有所思:“那就再看看。” 见他往前走,我追了上去:“你呢?喜欢什么颜色?” “都不喜欢。”他回答着,又指了指一旁浅绿色的窗帘,“好看吗?” 浅绿色窗帘,以竹做底纹,很是雅致,我点头:“挺好看,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乃君子也,挺符合你的气质。” 陈医生淡淡一笑,然后指着那窗帘跟服务员说:“要这套。” 服务员跟在身后,耐心记下。 逛了一圈,除了窗帘什么都没买成,我昂着头看陈医生那不可高攀的脸容:“我说大哥,您到底要怎样的风格?怎么就没你看得上眼的呢?” 他侧了侧头,眼睛专注盯着我,默了两秒,他说:“看上的那个,买不起。” “哪个?”我有些蒙圈,将全场的价格扫了一遍,确实有些很昂贵,并不是我们这种纳税人可以消费的起的。 他忽然勾唇一笑,摇头:“走吧,请你吃饭。” “又?” 自从陈医生住我家后,我发现我吃他的要比他吃我的多了很多餐,难道这就是所谓包租婆的福利吗? 去了一个日料店,就因为我突然馋海草了。我很爱吃生鱼片,但自从被陈医生普及了下国内生鱼片的结构后,我就敬而远之了。有一回,去日本玩,好像陈医生也一起去了,我可是专门过去吃生鱼片的,刚点了份,陈医生又开始给我普及日本的核辐射,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尝过生鱼片的滋味了。 当陈医生点生鱼片的时候,我还有些讶异:“你不是告诉过我生鱼片里的寄生虫吗?” 陈医生笑着,倾过身子来,同我偷偷说了句:“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老同学开的。” “老同学?” “嗯,”他点头,“你也认识。” 我们刚说完,老同学就来了。 原来陈医生说的是他的同桌江衍。 “难得你俩大驾光临。”江衍上来同我们寒暄。 “你开的店呀?”我惊讶。 江衍点头:“前段时间刚开,前几天在医院偶遇陈同学,喊他来给我捧捧场,没想着今个儿就来了。” “他们的鱼很新鲜。”陈医生跟我这话时,帅气地眨了下眼睛,像是一个暧昧小动作。 江衍看了,会意离开。 这一顿可谓是吃得我心满意足,回家时,我还抱怨他:“怎么知道有个好店也不早点告诉我。” “这不带你来了。” “没想到江衍会开日料店,当年他物理竞赛拿第一我还以为他将来会成为一个物理学家。” “谁也想不到当年学高数的你会成为知名作家。” 我扭头看他,两眼放光:“真的吗?知名吗?” 他点头,极其肯定:“不只是知名,而且大牌。” “哪有!”我否认。 他笑,也不戳破我。 “我刚才听你和江衍说近期要去美国一趟?” 陈医生点头:“有个学术研究,教授希望我和他一起去,可以学到不少东西,我同意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确定。” “噢!”我将手机解锁,翻出一张照片,“去美国时候,帮我买这个。” 他抽空看了眼,是一款不出口的男士香水。 “要这个做什么?还是男士的。” 我神秘一笑:“送人。” 他没追问,只是点点头说一定帮我买。 陈医生去美国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回来的时候近冬月底,那天我躺在贵妃椅上看书,听见车声响,就知道他回来了,没有出门迎接,甚至没有从贵妃椅站起来,只是静静的躺着。不用两分钟时间,就听见有人踏着楼梯上来,陈医生先是将我要的香水摆在玻璃台面上,然后又将一个礼盒放了下来。 我懒洋洋地瞅了眼问他:“礼物吗?” 他点头,浅勾着唇:“看看。” 我将书搁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拆开礼物盒,是一款女士香水,顿时,我愣了半秒。 他笑着将那款男士香水拿在手里,晃了下问我:“送我的?” 我失笑:“原来你猜到了?” 他唇角微翘,泼墨的眼睛漆黑如曜,有些什么东西从他眼底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了。 “能让你送香水的男人,除了我还有第二个吗?” 我手里拿着他给的香水,看着他的眼睛,笑容渐渐变得明媚了起来。 陈医生伸手揉了揉我的 分卷阅读14 发端:“我先收拾一下,待会带你去吃晚饭。” “好。”我应着。 他笑着转身,清风拂过,将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吹进我的心房,淡淡的清香,点点的乙醇。 远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忽然抬起手,尝试去摸他的肩膀,距离很远,所以无法触碰,那一刻,我的视线朦胧了起来。 “老规矩吗?”江衍问我。 我点头,找了个空位坐下。 “陈同学还没回来?”江衍又问。 我摇头:“还没呢。” 他点头,然后让服务员给我上菜,他则给我斟茶:“不是听说前段时间回来了吗?” “回了三日,又走了。”我说着,拿了块小吃喂到嘴里,“不知道加入了什么项目,忙得很。” 江衍笑:“忙也挺好,他当初学医不就是因为可以忙吗!” 我听了,笑容僵在脸上。而江衍也察觉到自己失言,笑了声悄无声息的离去。 陈医生学医的理由很简单,医生是他认为最忙的一个职业,所以他选择了它。应该有些可笑吧,仅仅是这样的理由,没有胸怀大志,更加没有黎民苍生,让他这个选择失了几分颜色。 这一顿,我吃的很少,没几口便收拾着要走。 推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而陈医生,在门的那头,一袭卡其风衣,站姿笔直,目光迥然,迎着光,淡淡勾唇。 我愣了一下。 那仿佛像是电影里一帧停格的画面,又像是神龙召唤,总之,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人生很长,长到每一秒都像是半个世纪,可是,人生很短,短到只有匆匆一瞥,淡淡一瞬,仅仅一生。如果可以重来,我选择不曾走过冬月,那样,腊月就会十分遥远,然后停留在这一个我们都不舍的秋季,将之称为永恒。 当然,如果你不爱秋季,夏季如何?春季呢?如果你都不喜欢,只愿冬季,那我也愿,一脚一印地陪你走过,留下一条永不泯灭的足迹,流传千百世。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可那一百年内里,你是你,我是我,不一样的烟火。当我闭上眼,再睁开眼,视线里还是你的轮廓,在那瞬,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一切都是岁月的因果。 第9章 No.8 No.8 冬日透窗,光明在案,裁纸装书,甚适。 妈妈喊我吃饭时,我正念着宋词,敷衍应了声但没下楼吃饭,约莫五分钟的样子,姜庆被妈妈差使上楼喊我:“姐,您老人家再不下去,大姨就要把我给拆咯!” 我瞪了姜庆一眼,将宋词合上:“又贫嘴。” 姜庆委屈:“明明是你难伺候,你不知道大姨是怎么说你的,一大早就唠叨个不停,在我耳边跟只苍蝇似的,说你不煮早餐就算了,叫你吃早餐还要三请四请的。” “我可没说要吃早餐。”我反驳着,将毛笔提了起来,在淡黄的宣纸上写下一句词——只有香如故。 姜庆见我磨蹭,又催我:“姐,您别折腾了,快点吧,待会大姨又该絮叨了。” 我将毛笔放回笔搁,重新翻开宋词:“不是说了么,我不吃早餐。” 门外的陈医生刚好路过,听了我这话,忙进来:“谁准的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由于他出现的有些突然,让我愣了下,抬头看他时,陈医生补充了一句:“赶紧的。”说着,他便拉着姜庆下楼了,在楼梯口时又喊了句,“快点啊!” 我叹气,将宋词搁桌面,磨蹭着下楼。抵达餐厅时,妈妈看了我眼,很不满的那种,我又叹气。妈妈让我赶紧坐下,给我盛了碗小米粥。 “你说你成天不吃早餐的毛病那儿来的?” 我嘟着嘴:“你给养出来的。” “我就算是养条猪也比你省事。” “谁让你生不出猪来。” “……行!知道你搞文学的,伶牙俐齿。”妈妈干脆不跟我呛声了。 吃早餐时,陈医生将去北方旅行的计划说了个大概,这次旅行的缘由,是姜庆之前缠着我要去滑雪,我可不会那玩意,就拒绝了,姜庆不死心,跑去闹了陈医生一通,于是就有了这个滑雪之旅。之前是就着姜庆放假时间安排的,定在明天出发,大概玩个三五天就回来。 吃完早餐,我们各自回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要是带两套换洗的衣服,我花了十分钟就搞定了。陈医生收拾的也很快,收拾完他过来看我的进度,见我又捧着宋词看,问说:“收拾完了?” 我点头,指了指衣柜旁的小行李箱:“几分钟就搞定了。” 他笑了笑,然后进了我房间,瞟了眼我桌上今早写的那句词,他看着说:“你的字还是那么好看。” 因为妈妈是个历史老师,自古对文房四宝就特感兴趣,从小培养我写字的情操,使我写了一手好字。 我苦涩笑了:“那是我小时候的噩 分卷阅读15 梦。”当所有同学礼拜都出去玩耍的时候,我要伏案疾书。所以说,这句词的每一个笔画都来之不易。 “所以你现在对姜庆的教育方式是依照你妈妈对你的?”陈医生问。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让他拉过来坐。将宋词合上,叹了口气:“姜庆这孩子聪明劲多着,就是心性还不够成熟。” “多半是被你宠的。”陈医生说。 “我宠?”我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你不觉得我对他很严厉吗?” 陈医生摇头:“假装严厉吧,其实私底下你还是很溺宠他的。” “是吗?”我半信半疑。 他点头:“千真万确。” 他这样的肯定,倒让我陷入沉思,我真的有那么溺爱姜庆吗?回想起来,只是偶尔舍不得他被妈妈训,偶尔看不得他被妈妈罚,偶尔想不得他被妈妈责怪。那样的情景,我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总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帮一把。就好像是只要姜庆没有步我后尘,便会有更好的生活姿态。 在我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陈医生在我的词旁边添了句——暗香浮动月黄昏。我上前看了眼,问他:“写谁呢?” 他定定看了我眼,笑了声:“你说呢。” 我摸不透他的心思,努了努嘴,又问:“你怎么就那么容易答应姜庆带他去滑雪?还说我溺宠他,你呢?” 陈医生把毛笔归案:“北方的雪景甚美,可以去看一看。” “原来是你想旅游啊。” 他转过手将我的宋词拿在手里,眼睛似是瞥了我一眼,反问:“你呢?好一阵没出去了,不想走走看看?” 我将毛笔扔进洗盆,晃了晃,盯着澄清的水慢慢变浑浊,晕开的墨映入我的眼底,沉波无澜:“近期没有打算出书,所以不用去找灵感。” 他点点头,然后无声地出了我的房间,连同我的宋词一起带走。我疑惑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所以他这一进一出的是在做什么? 次日乘搭飞机前往黑龙江的时候,在飞机上陈医生把那本宋词递给我,正好翻到那句“只有香如故”。我看着他,一时愣住,忘了接,他晃了晃,示意我接过去,我这才拿过书:“怎么带来了?” “不是想看吗?”他说。 我没否认,只是:“拿着多费事。” 他忽然笑了,那种笑是从乌黑的眼睛里漫出来的:“不费事。”说完,便将目光漫不经心地移到我身侧的姜庆身上,此刻,姜庆睡的正熟。我看着陈医生的眼睛,若有所思。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见过,在曾经,在雨里,在记忆中。 确认过的眼神我不会去逃避,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你。如果是,为什么你不说话?又为什么让我等待?翻越了千山,抵达我眼前的,会是那个终将陪伴我一生的你吗? 王子要寻找的人,她不是灰姑娘,而是公主。世人都以为是灰姑娘,可他们却忘了,灰姑娘她原本就是美丽的公主。 假如我是灰姑娘,你呢?会是我的王子吗? 抵达黑龙江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两点,我们先到预订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然后在附近逛了下,于是计划明日去滑雪,最兴奋的是姜庆。我们逛在一条很有黑龙江特色的小街上,看着各色玩意儿,我忍不住上前伸手摸了摸。 路过某个服装店,我进去看了眼,橱窗上的亲子装吸引了我的注意。大概是因为我没有父亲的缘故,所以我从未穿过亲子装。店主误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出行,便给我们推荐了一款当季流行的羽绒服,我当时的笑容早已僵硬,店主大概没有看出我细微的表情变化,一味的介绍,是陈医生上前,沉默的将我拉出了那家服装店。 在转角处,我们停下,他看着我欲言又止。大概,他想安慰我吧,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像是每次我想安慰他一样,总教人为难。我察觉到他的心思,垂下眼睛看着那被他紧攥的手腕,低声说了句:“松手吧。” 他松了手,动作硬邦邦的,然后回头喊了声姜庆,声音冷了几分。姜庆不明所以,问我说:“姐,陈哥怎么了?” 我侧头看着姜庆,心不在焉:“什么怎么了?” “板着脸,怪吓人的。” 姜庆这般一说,我下意识看了眼陈医生,那时候,他早已转身往回走,留给我的是一抹无限距离的背影。 第二天,我们去了滑雪场,因为我和姜庆都不会滑雪的缘故,所以陈医生请了一个教练。教练教姜庆,而陈医生教我。 第三天, 我真的不知道,陈医生滑雪滑的那么好,而我跌跌撞撞一上午,算是遍体鳞伤,早已被掏空了身体,反倒是姜庆兴奋的要命,即便跌倒,很快又爬了起来,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看着又从上游滑下去的姜庆,我忽然感叹:“年轻真好。” 陈医生拍了拍我膝盖上的残雪,然后指向一处可以小憩的地方:“去那边坐坐。”我点头同意。那是一个很小的休息区 分卷阅读16 ,类似公园的长椅拼凑而成,一堆人坐在一条长椅上,十分拥挤。我和陈医生挑了两个长椅的两端,他坐那条,我坐这条,刚好挨着。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滑雪的?”而且是,滑的那么好。 他淡笑,喝着热茶,轻描淡写地回答:“大学时候学会的。” “噢!”见他兴致不高,我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就在我们沉默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上前,看着我好半天才敢喊出我的名字。我愣了,看着那人,一时间回想不起他是谁来。 那人拼命的提醒我:“在上年的采访中,我和你是一期的嘉宾。” 我努力回想了很久,这才想起上年年初我接受了杂志社的采访,这个人和我一起做嘉宾的。点头:“记起来了,你是叶落。” 见我有些印象,男人十分欣喜点头,这时,坐在我身旁的一对母女走了,叶落便顺着我旁边的位置坐了下,声音有些掩盖不住的激动:“没想到你记得我……不过叶落是我的笔名。” 我微笑着点头。 “你也来旅游吗?我记得你是广东人。”叶落开始无止境的和我寒暄起来,我一一应付着,直到他聊到午饭,我打算结束这个尴尬的聊天局面,指着不远处的姜庆:“我陪孩子来滑雪。” 本想要误导叶落,奈何他将我底细查的分明:“是你的小表弟吗?” 我点头,想要解释,又听叶落说:“其实……我很早就听说过你了,答应杂志社的采访也是因为听说他们请了你……”说着,他不好意思挠挠头,笑的很是腼腆,“那个……我、我是说……我、我喜欢你……” 说完,叶落埋下涨红的一张脸,猛灌了几口热茶。 我看着他,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实在是太突然了。在我不知如何拒绝的时候,陈医生忽然站了起来,将我从长椅上拉起,目光紧盯叶落,淡淡一句:“你喜欢的那个人,她不喜欢你。” 从来不知道,拒绝也是可以由别人说出口的。 如果那个是你,我不介意。 第10章 No.9 No.9 时光微凉,转瞬便是年间。陈医生的房子总算在除夕夜之前重修完毕,从装修到布局皆是他仔细的心思。看房那天,姜庆和我们一同去了,瞟了几眼后便开始嫌弃:“陈哥,你这房子怎么整的跟我姐一个样儿,文艺,太文艺了,文艺到没法住人!” 我没好气地推了推那小子后脑勺:“去!边上待着!” 姜庆委屈扁嘴:“姐,你老动粗,我脑子都被你推笨了!” 我冷哼:“别矫情,要真是我能把你脑子推笨,从你出生那天开始我就天天推。再说了,你那期末考的分数是我给推的?”要知道这小子在妈妈的魔鬼训练后,成绩突飞猛进,要是我真把他给推笨了,他能挤进全级前三十名? 姜庆不甘心地哼哼一声:“那还不是我天生丽质,聪明过人。” 我懒得跟他费唇舌,又道:“别贫,吃饭去。” 一听吃,姜庆便狗腿的凑上来,两眼发亮:“吃啥?我们去吃鸡煲好不好?” “不好。”我毫不留情拒绝,然后自顾拿了主意,“我要去喝午茶,吃黄金糕。” 姜庆直翻白眼,最不乐意我吃广东点心了:“成天吃那些有的没的。” 陈医生从二楼下来,听见我们对话,便说:“医院附近刚开了间点心类的餐厅,去尝尝吧。” 一路上,就数姜庆脸色最差,来来回回就那几句:“点心有什么好吃的,又小又不得劲儿。” 陈医生拐了个弯,忽然笑了:“他们家的蜜汁蒸凤爪还不错。” 瞬间,姜庆眼睛亮了,凑上来问:“肉?” 陈医生点头:“嗯,还有芋头蒸排骨,还有虾饺皇,还有……” “陈哥。”姜庆打断陈医生,馋猫的眼睛无处可藏,“别数了,饿。” 陈医生摇着头,淡笑了声。我没好气瞪了眼不安分的姜庆:“坐好。” 姜庆撇嘴,然后乖乖坐好。 许是因为刚开张的缘故,这家新开的点心店生意十分红火,我们拿了号在外面坐着等叫号,姜庆耐不住饥饿,跑到服务员的台前摸了几颗糖,回来递了颗给我:“姐,你长得那么美,给你一颗糖。” 我无语翻白眼:“哪儿学的?” “电视上呀!”姜庆瞅着我一脸嫌弃,无辜说,“又不是我发明的。” 我接过糖,剥开,扔嘴里,然后吐槽姜庆:“这种段子油腻,你姐不吃这套。” 姜庆被我拆台,没趣地哼哼两声。 “对了陈哥。”姜庆问,“过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乡下玩几天,可以放烟火。” “可以放烟火?”陈医生淡淡问着,目光看向了我,勾了勾唇,“你回乡下过年?” 我点头:“城里过年没意思,回去比较有趣。”自个泡豆磨豆腐、摘菜打火锅,还有鞭炮烟火可以看 分卷阅读17 ,顺带蹭蹭红包,这才像是过年的气氛。 陈医生笑了笑,点头:“也成,我开车带你们回去。” 我笑,有些嘲:“说的好像我没车似的。” “怕你一辆车,东西载不回来。”说着,他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我脸一红,偏开了头,视线去找姜庆那小子的时候发现人影早没了。 “你知道我想吃什么吗?”他忽然问。 我愣住,回头看着他,顿了下问他:“你不想吃点心吗?”这可是他提议来的。 陈医生忽然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我想痴痴地望着你。” 我:“……” 小梗子刚走,大梗子又来了。 陈医生瞅着我一副想打人的表情,笑了声,紧接着拿起桌面的一副扑克牌,说:“给你变个魔术。” “这算是讨好吗?”我问。 他笑了笑,带着无奈开口:“你这台阶也拆的太快了吧。” 看他熟练的洗牌,我眉梢一扬:“我看你这戏台子早就搭好了,谁敢拆啊。” 他笑的更欢了,手上洗牌的速度加快,然后将洗好的牌分了一半出来放到桌面,让我按照他的模样发牌。他一共发了四堆牌,每堆牌五张。发完后,他用眼神示意我面前的牌:“从左到右把第一张牌翻开。” 我按照他的命令依次翻开,全是不同花色的A,忍不住惊奇起来:“这……怎么做到的?” 他神秘一笑,又命令我:“把整堆牌依次翻开。” 我一堆接着一堆的翻,发现最底下的牌全是不同花色的K,这下是彻底被震惊到了,我忍不住追问:“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依然神秘一笑。 我不肯罢休,讨好的往他身旁坐了坐:“你教教我呗。” 他抬手摸了摸眉骨,像是在思考,两秒钟后,他摇头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鼓了鼓腮帮,继续求他:“你教教我嘛!” 他瞅了我一眼,有些松口的节奏:“真想学?” “想!”我用力点头。 他轻轻一笑:“可惜你交不起学费。” “这顿我请。”我立刻大方的说。 他还是笑:“算了,下次吧。” 下次? 我不解的眨了眨眼,他说的是下次我再请他吃饭还是下次再教我? 就在我准备再次追问的时候,他补充说:“下次等你准备好学费,我再教你。” 就这样,教魔术这件事被陈医生的三言两语不了了之了。然后,我还没领会他话里的意思,真失败。 轮到我们的号时,大概是四十分钟后,姜庆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刚坐下就跟人服务员说把最快上的菜先上一份。 听罢,服务员脸色先是一僵,然后下意识看了眼两个大人中的陈医生,大概是依照美貌决定的。 陈医生笑着对服务员说:“先上一份蒸点吧。” 大概是陈医生那笑倾国倾城,把服务员的脸都给电红了,低下头,忙着应了声,然后张罗着给我们上点心。 这头,我和陈医生还在选菜,姜庆就已经将那笼蒸饺瞬间给消灭了,喝着茶喊饿。我无奈,快速选了几个想吃的,然后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让她快些上菜,服务员红着脸偷瞥了眼陈医生,然后点头,羞嗒嗒的走开了。 我瞧这仗势,不由一笑。 姜庆摸不着头脑,便问我:“姐,你笑啥?” “没。”我摇头。 姜庆鄙视我:“明明就有非说没,女人就是矫情。” 我冷瞪了他一眼,警告。 姜庆撇嘴,没再理会我了。 给我们上菜的依然是那个对陈医生意图不轨的服务员,她边上菜边介绍菜色,仿佛是想要拖点时间好将陈医生打量个仔细。 上完菜后,服务员十分羡慕的说了句:“你们一家人感情真好。” 姜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是自然。” “没想到你们那么年轻,孩子就那么大了。”服务员又说。 这回姜庆噎到了,猛咳了几声,指了指陈医生,又指了指我,最后指了指他自己,一副惊恐:“孩子?”真是惊恐倒他险些晕过去。 就在姜庆正要想服务员解释的时候,陈医生往我碗里夹了一个虾饺皇,笑着对服务生点点头:“谢谢。” 我:“……” 服务生一脸挫败,最后咬咬唇,说了句你们慢吃便离开了。 我盯着碗里的虾饺皇,无奈的摇了摇头。 “姐,你摇啥头?”姜庆问。 我叹气:“总给人当靶子,还免费的,你姐我亏啊。” 陈医生淡笑,声音沉沉的:“这不是礼尚往来么?” “往来?”我看着他,有些好笑,“是往的少来的多吧?” 他笑,也无奈摇头。 姜庆有些费解的挠脑袋:“啥跟啥?” 分卷阅读18 我将虾饺皇扔进嘴里,吃完解释:“你陈哥上学时候可是我们学校的一朵花呀,后面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朝他飞来,他倒好,把我往前一推,被蜜蜂们蛰得我没地哭,完事了还不给我上药,你说你姐亏不亏?” 姜庆虽初中,却也早熟,我这一解释,他便懂了,反问:“那你的蜜蜂们谁给处理呢?” 我笑,眼睛眯成缝:“你姐我三好学生,怎么会招惹蜜蜂呢。” 姜庆啧啧两声,瞬间真相:“我看是大姨把你挪进金钟罩,谁也碰不得吧?” 我赏了他一个流沙包:“聪明!” 一抬眸,对上陈医生那双暗含笑意的眼睛,乌黑,明亮,深不可测。 除夕当天,陈医生开车带我们回乡下,姜庆和妈妈坐在后排,而我坐在副驾驶。我这人有个毛病,坐副驾驶总没安全感,所以不敢睡觉更不敢分心,深怕司机有什么需求得不到及时的供应。 开了一段路,我问陈医生:“喝水吗?” 他淡瞥了我眼,点头。 我扭开矿泉水瓶,喂到他唇边,他轻抿了口。 没几久,我自己开了包饼干吃,又问他吃不吃,他依然点头,我掰了一半喂给他,这一来二去的,一路上我和陈医生两个人吃个不停,反倒是妈妈和姜庆身子往后一躺,眼罩一戴,毯子一拉,安安静静睡了一路。 抵达乡下时,大概是一个半钟以后,小姨和姨父一早就开始给我们张罗午饭,我们一到就能立刻吃饭。简单的菜色,但十分健康,都是自家种植。 睡了个午觉,我打算开始磨豆腐。黄豆是小姨昨晚开始泡的,石磨早上也清洗干净了,就等着我和姜庆两人回来磨豆腐。 由于陈医生的到来,姜庆就免了这活儿,变成了我放豆子,陈医生推石磨。起初,他推的不利索,经过我这个师傅的几次调·教,便像模像样了。 磨豆腐是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的一项活动,每回到乡下来我都要磨点豆腐吃。 磨出来的豆腐需要在豆腐袋里过滤,将豆浆和豆腐渣分开,然后我会盛出一盆豆浆喝,剩下的豆浆开始点露,点露过后的豆浆会呈现结晶状态,将结晶状态的豆浆入豆腐格,在放上一个大石头定型,静等一段时间,成型就可以切豆腐了。 让豆腐是广东的习俗,先将白豆腐小煎一下,然后将馅让进去,最后再将馅面煎一煎,然后小焖,撒点葱花,那豆腐,绝了。 陈医生吃了口,我迫不及待问他:“如何?” 他点头:“很不错。” 我心一放,笑了声,然后又奉承他:“你自己动手让的,自然好吃。” “第一次。”他说着,又夹了块豆腐。 我也跟着夹了一块,低声说:“看来你以后需要跟着我多到乡下来。” 他忽然侧过头,看我的眼睛一柔,笑着点头:“一言为定。” 很多时候,陈医生总给我一种错觉,一种讨好我的错觉。 吃过年夜饭,姜庆一门心思想要放烟火,催着我和陈医生去院子外看。我俩不紧不慢应了声,然后慢吞吞的走出来,姜庆老远看见我们,急不可耐的大喊:“哎呀,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积极一点。” 我笑着怼姜庆:“是你非要求着我们看,又不是我们求着你放。” 姜庆认栽:“对对对,我求你们,那也求求你们快点好不好?” 我配合的快了点脚步。 抵达观看区域,姜庆这才兴致盎然的点了引火,然后快速跑开。没几秒,一簇火光咻地一声闪到半空,砰地一声炸裂,五颜六色的火花散了开来,美不胜收。 盯着那被烟火点燃的夜空,我忽然勾了勾唇角。好像今年的除夕,天空特别的美。 陈医生在姜庆的示范下有了几分兴趣,也想要放,便从姜庆手里拿过打火机,抱着一盒烟花往外去了。 他信步走到放烟花区域,然后将烟花摆平,弯腰,打打火机。打火机点燃引火那刻,他并没有像姜庆那般慌忙跑开,而是慢条斯理的站起,然后徐步往回走。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火光在他身后冲上云天,砰地一声,火光潋滟,而他清隽的脸庞在一明一灭的火光下,忽明忽暗。 我看着他,愣了神。 他朝我们这边走了几步,然后停在我的跟前,看着我,淡淡一笑:“新年快乐。” “咚——” 身后传来一道钟声,原来12点到了,从这一秒开始,是崭新的一年,而站在眼前的陈医生,是第一个和我说新年快乐的人。 看着他,我张了张唇,到了最后,仍旧将那句话淹没在闪耀的烟火里—— 新年快乐。 第11章 No.10 No.10 于广东而言,二月是平凡的,但对宇宙而言,二月注定非凡。没有哪个月份可以与二月争艳,那个拥有28天的月份,无人撼动。 刚出十五,陈医生就搬回自己的房子住了。搬家那天,我刚 分卷阅读19 好要去广州参加一个书协会,当晚就赶回来了,还带了莲香楼的老婆饼,兴致冲冲的去敲陈医生的房门,却无人应答,我当时想,也许还在医院,又怕老婆饼放久了失味,便寻思着去医院找他。 转回房间找到车钥匙,刚下楼就看见妈妈回来了,我忙着把一盒老婆饼留给她,说要出去一趟,妈妈问我去哪,我晃了晃手上的老婆饼说给陈医生送去,妈妈点了点头,指了指角落里陈医生收拾出来的一堆医书,让我顺道带去。 我盯着那堆比我人还要高的书,有些愣,问妈妈带那么多书到医院做什么。妈妈没好气瞅了我一眼,告知我今天陈医生搬家。 我滞了片刻,好半晌才回神:“搬、搬家?” 不知为何,当时的心情有些奇怪,塞塞的,又涩涩的,仿佛有些难受,好像又有些失落。 妈妈见我杵着,忙着搬书上车,一边搬一边说:“真难为那孩子,手术室泡着就算了,还要看那么多书遭罪,前段时间还通宵写论文呢!瞧瞧人家的孩子,再看看你,悠哉悠哉的,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给你过下去的。” 我开着车给陈医生送书,车子刚驶进他的小院,他便从二楼的阳台探了个头出来,看着我勾起唇,对我招手。我隔着一层挡风玻璃看他,忽然,眼睛里生出一层不知名的浓雾。 久不见我下车,他便下楼了,拉开副驾驶问我怎么来了,我掩去眼底的异样,指了指副驾驶上的一盒老婆饼,佯称给他送饼,恰巧出门时候遇上妈妈,便将他那堆书也一并带上了。 他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将饼盒掀开,拿了个饼吃。我怕他干吃太噎,忙着给他开了瓶矿泉水递过去,他接过喝了口,对着我扬笑:“进来喝茶。” 我“哦”了一声,跟在他的身后进屋。 他将饼盒随意摆在客厅桌面,然后找出泡茶的工具,又从冰箱翻出茶叶,是绿茶。我低着头,看他摆弄茶具模样,突然想起了陈医生的哥哥,生前他最爱泡茶喝了,大家都说他像个老头儿。 “开始忙了?”他忽然问我。 我抬头,看着他点点头:“休息了一年,该忙了。” 他将茶洗了一遍,然后注入开水,透明的玻璃茶壶瞬间被一层淡绿覆盖,澄澈如洗。洗茶杯时候他说:“姜庆昨天来找我了。” “嗯?”我有几分不解,“他找你做什么?” 他笑了笑,沉吟着:“说挺舍不得我的。”话落,给我倒了杯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泡茶工夫不如拿手术刀利索,你凑合着喝。” 我端起茶杯放到鼻下闻了闻,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难得你肯谦虚。” 他又笑,身子往沙发一躺,坐姿慵懒起来:“何时不谦虚了?打字打不过你,打游戏打不过你,打球还打不过你……” 我喝了口茶,被他逗笑了,折回最开始的话题:“那小子就那样,你甭搭理。” 他浅低帘:“人都是这样的,一相处就容易有感情,我可以理解姜庆的失落。所以我告诉他,只不过是五百米的距离,如他愿意,我欢迎他随时过来。” 说着,他从裤兜摸出一把钥匙,放到桌面,移至我跟前,又说:“你家的钥匙艾老师让我留着,公平起见,我家的钥匙你也拿着吧。” 我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笑着朝我打了个响指:“今晚我做饭,想吃什么?” “你做?”我开始脑补他的厨艺。 他笑:“想吃什么?” 我将桌面的钥匙拿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为什么要在你家做饭吃?”明明妈妈就在家,和我一道回家吃不是省事么! “乔迁之喜。”他四个字就给我噎了回来。 我鼓了鼓腮帮:“叫上我妈妈?” 他摇头:“艾老师今晚要去学校。”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 他无奈叹气,捡起桌面我的车钥匙,起身,然后抬步走到我身旁,用车钥匙敲了敲我脑袋:“装什么呢,今天开学。” 我顿时恍悟。 他一边笑一边信步往外走,催我:“快,买菜去。” 我忙着追上,只见他先上了驾驶座,身子一探,将副驾驶的门推开,对我招了招手:“快上车。” 我跳上车问他:“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他反问我。 我有些脑仁疼:“不应该请吃饭的人想好菜色吗?” 他一边松手刹一边说:“请吃饭的人要专心开车,还是吃饭的人想吧。” 直至车子开到菜市场,我才做出最后决定:“吃鱼吧?桂鱼。” 他没意见,停了车带我进了菜市场,直奔海鲜区,挑了条桂鱼,而后买了点时蔬和配菜,我捡了几个西红柿,说要炒鸡蛋,他没意见。出了菜市场,没有直接回家,他开车到附近的超市,说要买点生活用品。 洗衣液、牙刷、毛巾、洗发水……他通通要买,我帮着挑,挑着挑着就挑到卖水果的地去了。 分卷阅读20 见我盯着水果不动,他问我:“要吃什么?” 我指着哈密瓜:“想吃这个,可是麻烦。” “麻烦?”他仿佛有些不能理解。 我点头:“可不是,要切,还要挖籽,去皮,再切小,太多步骤了。” 见我罗列半天,他不慌不忙挑了个,打称去了。我追上,盯着他手上已经贴了标签的哈密瓜,苦恼了。 排队结账时,碰到了陈医生医院的几个护士,她们同陈医生打完招呼后,异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犹疑后道:“这就是陈医生传说中的女朋友呀?真漂亮。” 我抱着刚从购物车里捞出来的哈密瓜,愣了愣。 女朋友?陈医生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女护士又说:“早就听方医生提过陈医生的女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对上那女护士暧昧不明的视线,我欲要解释,这时,陈医生将一双拖鞋从购物车拿起,递给结账员,对着那女护士点了点头:“谢谢。” 直至结了账,我们人已经走到超市门口,我依然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目光。 车上,陈医生专注开车,我始终抱着一个哈密瓜,看见他时不时因为憋不住笑而出声的嘴脸,险些将手里的瓜给砸过去。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有些岔气:“吃亏了你还。” “可不是。”我瞪他,冷哼一声,“下次再用我做挡箭牌,我就要收费了。” 对此,他不置一词。 回到陈医生家,他利索下厨做饭,其实他的厨艺不错,尤其是刀工,我凑上前,看着他刀尖上将一块姜切成丝,忍不住赞叹:“果不其然,你是拿刀的料。” “你呢?拿笔的料?”他开始呛我。我懒得回应,哼的一声跑开了。 陈医生做的饭菜较为清淡,他常说要吃的淡一些,人才能活的久一点。 我冷嗤:“活得久你就赚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饭后,我盯着哈密瓜犯难。 陈医生洗了碗顺手在厨房拿了把水果刀出来,大掌一捞就将哈密瓜带了过去,然后利落地开膛破肚。看着他将哈密瓜切成条状,挖出瓜籽,然后去皮,切成小块状,插上几根牙签,先递给我一块。 我接过,咬了口品尝,很脆,也甜。 不由地奉承他:“居家好男人一个。” 他笑了声:“切块瓜给你就是好男人,改天得罪你就成屠夫了。” 我被他逗笑了,将剩下的半块瓜咬进嘴里,摇了摇头:“不,屠夫太便宜你了,得罪我,就是笔下亡魂。” 听了我的话,他笑的更欢了。 情人节那天,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起来,粉红色的爱心气球,娇滴滴的长梗玫瑰,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甜蜜。 陈医生昨晚通宵手术,睡了一觉醒来找我上街喝咖啡,当时我正在赫朔书屋看书,隔壁就有一个咖啡厅,让陈医生到了信息我,他应下就出发了。 大概他先到了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这才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给我发微信,告诉我他到了,还说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给我。 我将书放回原位,去隔壁寻他。 从书屋出去,转个左角就是咖啡厅。 转角处,有个靠窗的位置,陈医生就坐在里面,他点了一杯咖啡,咖啡杯上还冒着热气,他坐姿微微慵懒,双腿交叠,一手随意的横在两腿上,另一手支在那手的背上,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疏懒和静谧。 刹那,我怔了怔眸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驻在落地窗前,凝望着他。 而此刻,他仿佛有所察觉,目光侧了过来,对上玻璃外面我倾注专凝的眼眸,他扬了扬唇线。 我回神,笑了下算是回应。 暖日下,他澄澈的眼睛微微一闪,只一闪,便觉得日月悠长,山河无恙。 第12章 No.11 No.11 初阳穿进我房间时,我正对着电脑冥思苦想。 最近因为新书的事情忙了好一阵子,前几天窝在家里写稿,后来又跑去咖啡厅找灵感,折腾几天后,去了云南,五天。返程至广东时,恰逢三月初,桃花始盛开,每一朵,都粉的通透,粉的晶莹,粉的让人遐想。 此情此景,顿时让我文思泉涌,将行李箱往角落一丢,翻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码字。一路畅通,直到今日初晨,被那阳光惊扰了我的思绪。 妈妈上楼晾衣服的时候看见我房门半开,推开瞟了眼,见我坐在电脑前,一副被人点穴模样,进来敲了敲我脑袋,我猛回头,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怎么?你脑袋镶金的,我碰不得?” 我撇嘴,没接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妈问我。 我呼出一口郁气,干脆将笔记本电脑一合,揉着太阳穴位置,声音有些倦意:“昨天上午到的。” “昨天? 分卷阅读21 ”妈妈惊讶了,“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不是亲生的呗。”我噎她。 妈妈冷哼一声,又拍了下我沉的要命的脑袋:“快下楼吃早餐。” 我爬上床,将被褥一裹:“困。”然后闷头大睡。 一觉醒来,黄昏落尽。 我扭着僵硬的脖子下楼,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看了我一眼,将一盘刚起锅的炒青菜递给我,我接过,端去餐厅。 陈医生在,让我诧异了下。 他看着我睡眼惺忪的模样便问:“刚起?” 我点头,整个人懒懒的:“折腾了两天两夜,可算是睡了个好觉。” 他皱着眉,默了会儿说:“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笑:“你好意思说这句话吗?” 一个三天两头值夜班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他拿什么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我不同。” 我嗤鼻:“有何不同?难不成你是镶金的?” 他将一副碗筷递给我:“我是医生,别无选择,可你有。” 我接过碗筷,不紧不慢反驳:“我是作家,靠灵感吃饭。” 言尽至此,他便不再与我争辩。 原以为这场智斗就这样落幕,奈何,饭后他约我去沿江路走走,正好我精神,应下了。 江边的风凉,将我的风衣角吹了起来,窜进体内,我抖了下。 陈医生侧头,睨了我眼,好半天才问:“你满意自己的职业吗?” “挺好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好吗?” 他低头,沉默了下继续问:“所以即便熬夜也在所不惜吗?” “嗯。”我点头,“你不也是,熬夜成了常态。” “我说了我不一样。”他少有的固执起来,看我的眼睛沉沉的,像是吞噬陨石的一个黑洞,深而沉。 我抿唇,作罢:“好吧,不一样。” 月亮随着我的影子拉拖,走了一段路,他又说话:“你是不是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我下垂的手恍然一顿,看着他,明显的错愕。 “你书上写的。”他提醒。 我皱了皱眉,一时间想不起来。 “哪本?”我问他。 他停了停脚步,侧头,又看了我一眼,片刻后,他淡淡一笑,摇头:“大概我记错了。” 不,他没有记错。 医生,这两个字于我而言,陌生而又熟悉着,恐惧而又敬畏着,更多的是……如同一根刺,梗在我的喉咙,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 从江边走了好一段路,夜幕时分,我们回家了。 从他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对我说了句早点睡觉,我点头答应,然后转身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想,想着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当我跑上楼时,妈妈被我格外的动静给惊扰了,也忙着跟上,看我什么情况。 书房里,有专门的书架,是放我自己的书,我拿起自己的第一本出版书,盘坐在地上看。 妈妈一进门就瞧见这幕,上前问:“大半夜你又折腾什么?” “我看书。”我敷衍回答。 妈妈皱眉,又问:“不睡觉?” 我又翻了一页,突然想起什么,便问妈妈:“我的书有提过医生吗?” 妈妈又皱眉:“你的书,你问我?” “我不太记得了。” 妈妈看了我一眼,沉思片刻,她从书架抽出一本,然后递给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本。” 我低头一看——《暮光》 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下楼的,只知道我找到关于医生二字的时候,已是凌晨。 那是这本书的后记,我提了句——在我的生命中,他们是老师和医生的职业,如果可以,多希望他当初没有选择医生。 我愣住了神。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自那次后,再见到陈医生是半个月后。 那日,是姜庆的家长会,我出席的,结束后,姜庆说他约了陈医生打球。 “现在?打球?”我看了眼表,正好中午。 姜庆点头。 “不吃饭吗?”我问。 姜庆呲牙一笑:“陈哥说请我吃,让我选好餐厅就成。” 我换了个手拿车钥匙。 姜庆拉着求我:“姐,你也一块呗。” “我?” “一起吃吧。”他醇厚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我用筷子,拨动着米粒,听着陈医生和姜庆聊今日家长会的事情,姜庆很得意,因为他成绩进了全级前十,班主任特地在家长会上表扬了一番。 “姐,等下我们去打球,你要不要一起?” 我放下筷子:“不去了,有点累。” “噢!”姜庆有些失望。 “去看我们打,正好缺一个裁判。”陈医生忽然说道。 我 分卷阅读22 看了他一眼,他正对着我笑,笑容很温和,和今日的阳光一样,浅淡,内敛,温柔。 看着他,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晚,他执着的模样。 “其实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我解释着,神差鬼使的。 原以为他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却不料他淡淡一笑:“我知道。” “知道?” 他点头。 “怎么知道?”我很困惑。毕竟那本书是两年前的,整整两年他都误会了,怎么会突然间就知道了呢。 他淡淡垂帘,食指沿着茶杯打圈,好一会儿才说:“本来不知道,第二天在你家门口瞧见你,你突然跑上楼,就知道了。” 我抿紧唇,刷下眼睫。 “打球去吧?”他再一次征求我的意见。 球场上,姜庆和陈医生在厮杀,我盘坐在球场外的草坪上,将陈医生的外套盖在腿上,手撑腿,支着下巴,无聊的晒着太阳。 几局下来,姜庆占了下风,不愿继续厮杀下去,便嚷嚷着要喝水。一路小跑到我身旁,挨着我坐下,闷了口水问我:“姐,你发什么呆?” “脑袋沉,放空一下。”我恹恹的回答。这段时间忙着新书确实花了很多精力。 这时,陈医生也跟着过来,在我另一侧坐下,拍了拍我的肩:“来一局。” 我笑,带着一抹鄙视:“确定?”他的球技对付姜庆都有些吃力,居然敢跟我叫板。 他笑着点头:“确定。” 并没有因为陈医生和姜庆厮杀了几局导致体力下降而我让他,反倒是打算将他击到溃不成军。 在球场上,我向来狠戾,运球,假动作,逃开他的防线,进攻,跳跃,将球稳稳的抛出,一条美丽的弧线,空心球进了,二分。 纵使他是一个一米八多的高个儿,也防不住我的进攻。 回头看去,陈医生已经累到瘫坐在地上,两手后撑在地,一脚曲起,看我的眼睛多了几分无奈。 我扬笑,走近,踢了踢他的白球鞋:“这不是找虐么!” 他又笑,额上那湿透的发垂落,遮住他半只眼睛,让人看不清那眼瞳真实情绪:“不让你虐一场,你还憋着。” 我呼吸突然一窒。 “半个月了,还要躲我吗?”他又说。 我僵硬的笑了下:“哪有?” “哦?”他漆黑的眼眸意味深长起来,“没躲我?” “好吧。”我承认,“是躲着你了。” 见我终于承认,他淡笑了声,然后拍了拍他身旁位置:“坐下。” 我没坐,对他伸出一只手:“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有犹豫,握住我手,借着我的力站了起来。 和姜庆打了个招呼,让他自己坐公交回家,我和陈医生则开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当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陈医生隔着车前窗看了眼,猝然一笑。 “没想到吧?” 他还是笑,笑的有些激动,整个肩膀都抖了起来。 我忍不住打了下他的肩膀:“笑什么?” 他摇头:“有时候你真能……”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来描绘,还是摇头。 我瞪他,他这才老实。 一路往学校里面走,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我看见了高三班主任,便同他打招呼。也许年代久远,又或者我的变化实在很大,班主任竟一时间没将我认出,直到看见我身旁的陈医生,幡然醒悟:“这不是陈同学吗?” “老师好。” 陈医生彬彬有礼地同班主任寒暄了几句,最后班主任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意味深长地:“女朋友?” 这一问,真让我心凉。 “老师,我是艾同学。” 班主任一听我开口,立马拍了拍脑袋:“哟,艾同学呀!瞧瞧,我这脑子啊……” 在母校晃了一圈,就去附近的奶茶店腐败去了。 是我非要去,陈医生拿我没辙。 “好伤心,班主任不记得我,却记得你。” 他笑:“你没回过母校吧?” “第一次。”我说。 “难怪了。” 我叹气:“难道这就是时间的惩罚吗?” 他将一口未动的双皮奶移到我面前,淡刷下眼睫,唇角荡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怎么不说是时间赐予你的恩惠呢?” 我困惑,抬眸看他。 他的唇边依然泛着淡淡的笑,曲指敲了敲桌面:“心情好,我的双皮奶奖励给你了。” 时间,它悄悄的溜走。 而我们,在一瞬对视。 他的话语,他的眼眸,他的唇角,都在诉说,他的心动。 是否,这是一种错觉。 还是说,那就是答案。 我的心房,我的指尖,我的呼吸,都在游说,我的决定。 第13章 No. 分卷阅读23 12 No.12 荡着秋千,听着音符,闭眼浅寐,在这春末,多了几分惬意。 手机铃声响起时,我正睡的迷糊,接听起,是陈医生来的电话,说了后日的行程,让我准时起床。 我应下,便挂了电话。 那是陈医生与我约定的行程,定在厦门,鼓浪屿。 我听闻,那是一个没有车辆的岛屿,离的近,就想去看看。陈医生听了我的想法,便与我同去。 高铁上,我一路沉睡,将书本盖在脸上,毫无知觉。 直到陈医生喊我,这才醒转,厦门到了。 陈医生预约了滴滴,一路送我们到港口,然后是排队上船。因为是网上买的船票,所以持身份证直接上船便可。 许是因为旅游季节,人还挺多,上了船都没有空位可坐。几个大爷大妈一挤,我没站稳,直接倒在陈医生怀里,他腾出一手扶住我,将我圈在怀里,划出一个安全区域。 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就上了岛。 那时候天气还不太热,穿个短袖也不凉,总之,是个好天气。 陈医生预订了民宿,一上岛就给店家电话,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在民宿放下行李,洗漱了番,陈医生找我出去吃饭。 我们漫无目的的走,最后走到一家吃烧肉粽的店,排了好长的队。 陈医生斜了我一眼,问说:“饿吗?” “还行。”我说。 他淡淡一笑,指了指前面一家吃沙茶面的:“吃那个吧,烧肉粽太多人排队了。” 我点头,很随意:“都可以。” 都是厦门沙茶面是招牌,可那味道不是我爱吃的,总觉得配料太多,沙茶味太浓,吃不出面原本的味道。 陈医生心思细腻,瞧出我没吃几口,出了面店,他带我去吃八婆婆烧仙草。那家店的烧仙草真的很好吃,我一口气吃了两杯。 看着我,陈医生摇了摇头:“你就喜欢吃这些。” 我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我吃零嘴和小吃,就此打住:“吃饱了。” 那一日,我们几乎都是漫无目的的走,不像其他旅客,非要去某个地方拍某种照片,去某家店面吃某种特产。 我们,就那样,肩并肩,一路地走着,走到哪儿,是哪儿。 终于,一个下午过去了,我们居然走了一下午。一路上,都在闲谈,谈我的新书,谈的他工作,谈厦门,谈鼓浪屿,谈沙茶面,谈一切的一切。 我真的,好喜欢那个下午,那个只有我和陈医生的下午。 晚上,我们沿着江边走,路过一家咖啡店,很有特色,就进去瞧了眼。 两人要了两杯咖啡和两个点心。 实则,都不饿,纯属想要坐下来静静。 陈医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开口,静坐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坐在吧台的老板都忍不住探头看了我们一眼,或者是觉得我们奇怪,没有任何交谈。 咖啡喝尽,我们又启程了。 一路的走,迎着夜风,随着月色,慢慢的,抵达一个糖屋——苏小糖。 我看着那少女心的装修风格,忍不住进去看了眼,是一家卖厦门特产的店,有糖,有饼,有茶…… 服务员倒了杯茶给我,还送了颗糖给我吃,我剥开扔到嘴里,甜味从嘴边蔓延,甜而不腻。于是,我打算买包糖吃。 服务员向我们推荐了几款,我挑了两个口味,问陈医生:“要哪个?” “你喜欢吃哪个?”他问我。 我看着两个口味,纠结了下:“都想吃。” 他失笑摇头,揉了下我的发心:“那都买。” “你拎。” 他又失笑,然后跟服务员说要两个口味,边说边往付款处走去,掏出手机,微信支付。 我凑前,看了眼精美包装的糖,忍不住掀了掀唇。 服务员将糖递给我的时候,羡慕的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主要是长得很帅。” 我笑了声,没解释。 那日行程,就以苏小糖结束了。 次日的凌晨四点多就起床了,我洗漱好,陈医生正在外面等我,手里还拿着几瓶矿泉水。 我揉着眼睛上前,一副悔不当初。 见此状,他忍不住调侃我:“我可没说要看日出。” 我叹气,认栽。 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提出的看日出。 也不知陈医生哪里做的攻略,他带着我去了码头,告诉我那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我起初有些怀疑,待圆日从海岸线徐徐升起的时候,我惊呆了。 真的好美,橙光一点点蔓延到半空,形成半圆状,而那通红的圆日缓缓升起,像是一场电影的开幕,让人触目惊心。 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顺着海风,迎着初阳,心,突然的宁静。 这是一座让人安静的岛屿,让人想不起外面的喧嚣,也想 分卷阅读24 不起明日的烦恼,唯一能想起的,是我的背后站着一个陈医生。 金色的光蔓延开了,它安静的洒在我和陈医生的身上,镀上一层谁也看不懂也看不透的光芒。我忽然转身,看着陈医生那双被光点缀的眼眸,柔柔一笑。 他回视我,唇角勾着淡淡的温和。 就在这一秒,他的手机对准我,应该是拍了一张照片。 我突然向他走来,要看他拍的照片,他忽然紧张的收起手机,说现在光太亮看不清,晚上发我微信里。 我笑着说:“要原图。” 他应下,然后将我的渔夫帽递还给我,我接过戴上,然后两人一起去寻早餐吃。 这一天,我们没有像昨日一样四处闲逛,反而是在一家很独特的茶馆里虚度光阴。 午觉一起,两人就去了茶馆。 一壶茶,两本书,静静的,就是一下午。 待黄昏落尽,我们也翻到了书的最后一章。 合上书本,我抬头,看着那黄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看完了?”陈医生问我。 我点头:“看完了。” 他看了眼我的书封,不由开口:“前段时间,我刚看这本书。” 我有些惊讶:“真的?” “在你家住的时候看过开头,后来不知怎么想起,就把它看完了。” 我合上书封,是白落梅的《陈迹·清欢》,会选这本书,起初是因为陈,后来是因为白落梅的文字和她的茶艺。 我喜欢她,喜欢她的自如,喜欢她的静谧,更加喜欢她不问世事的姿态。 “我喜欢她。”不知为何,就突然的说了出口。 陈医生给我倒了杯茶,静静的,他说:“我也喜欢她。” “喜欢她什么?”我问他。 “喜欢她对万物的情感,在白落梅的世界里,每一件物品都有一个历史,每个历史里都有一段故事。” 我默了。 这正是为何我会喜欢这本书的原因。 “看黄昏吧。”他忽然说。 我抽回思绪,点头:“好啊,现在就去。” 还真是说走就走,没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就站在海边,看日落了。 与他肩并肩看着夕阳西下,不由地,我哼起了琼瑶的主题曲:“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并肩看天边的落日……” 陈医生听了,沉沉一笑。 我停住歌声,问他:“笑什么?” “你走音。”他毫不留情地戳我痛处。 我冷哼一声,偏脸不去理他。 他也不着急,就陪着我看尽日出夕阳,看尽这鼓浪屿的千种姿态。 在光源还残留的那瞬,我抬手,去触碰那已失温热的光线,问他:“你说,如果时间可以倒转,该有多好。” “时间倒转?”他轻轻低喃,问我,“想回到哪个时候?” 我笑,柔柔的,浅浅的,对着夕阳,对着天际,对着他看不见的地方:“想去宋朝。” 去那个柔情似水的宋朝,去那个被词渲染成谜的宋朝,去那个始终牵绊我的宋朝。 “为何?”他问。 “因为宋朝温柔。”我答。 他笑:“哪有那么多如果。” 我回头,看他,光,在此刻消逝即纵,而他的俊脸少掉了蕴和的光线,反倒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神秘。 “这句话,让我想起杜飞。” 他又笑了:“如果吗?” “嗯。”我点头,粲然一笑,“如果。” 海风吹,凉爽,恣意。 我的发也跟着飘乱,打转。 他用手,轻轻的压住那柔顺的发丝,低眸,浅笑。 “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轻沉的声音徐徐传来,伴着海风,柔开。 “嗯?”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他看我的眼睛微微一沉,露出一丝能把我吞噬的银光。 我按捺住自己的心房,不自然又问了句:“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始终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我退却。因为我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有那么一瞬,他给我一种莫名想要靠近的错觉。 他的手压在我的发上,停留片刻,抽回,然后斜进他的裤袋上,抿着唇,好半晌,才开口:“真的有如果的话……” 我昂着头,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顿住,眼睛里尽是犹豫和迟徊。 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话,我笑了声,用他的话反问他:“真的有如果的话,你想回到哪个时候?” 向来,只要我笑着对他说话,他必定绅士的回笑于我,因为于陈医生而言,这是他的修养,也是一种礼貌。 此次,他没有,只是静默的看着我的笑脸,眼睛仍旧在挣扎。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便抬步离开,错身而过那瞬,他抓住 分卷阅读25 我的手腕,我顿住,侧头看他。 我知道,他有话说,可是却很犹豫,很纠结,很挣扎。 “真的有如果的话……”还是那句话,说到这里,他仍然停住。 这次,我没有打断他的思考,而是静默的等着,任由他抓着我的手腕,静静地,一声不响的,等着。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大约,三分钟过去,他终于再度启唇:“真的有如果的话。艾欢,如果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好简单的一句话。 而他却要经过无数次的挣扎和迟疑。 说出口时,还带着淡淡的试探。 他说的是,如果…… 这不是不确定,而是在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定的答案。 风,吹动了日记的扉页。 他清秀的字迹映在初阳下,笔酣墨饱,只得四行—— 有些话,只要没说出口,退路永在。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覆水难收。 每一台手术都是一场赌博,我从不退缩。 唯有你,不敢轻易下注。 第14章 No.13 我叫艾欢,今年29岁,职业作家,喜欢美食和旅游,还有……拖稿,不喜社交,所以朋友很少,没有感情史,追求者也不多,但有一个人很特别,他原本是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突然有一天,他变成了我的追求者。 这个人,便是我口中常常提起的陈医生了。 上次的故事结束在陈医生那句“艾欢,如果我喜欢你”,而这次的故事开端始于一个“交通事故”,呃……勉强算是交通事故吧。 悄无声息地,夏天来了,迎接它的除了叽叽喳喳的知了还有让考生喊天哭地的高考,妈妈一如既往的被组织指派当监考老师,而我也一如既往的充当她的司机,送她到考场后,我寻了个咖啡店写稿子,休顿了一整年,也该收收心,沉淀沉淀,出作品了。 虽然拖稿是我的强项,但写稿却是我的本能,应该说是一个疯狂的本能。 用陈医生的一句话来说:“要想知道一个人有多疯狂,看你写稿就知道了。” 他说的也没错,我写起稿子来,不是没完没了,也不是没日没夜,而是每分每秒,不用吃也不用喝,甚至连厕所都不用去,一坐就可以一整天,每分每秒都利用的淋漓尽致。好些时候陈医生都担心我腰间盘突出,颈椎受损,甚至是更年期提前。 每次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总会佯怒横瞪他一眼,他就立刻举手投降,拜托我不要让他成为史上最恐怖的杀人凶手。 那是我常常威胁他的话:“再惹我,就就让你成为我书里最恐怖的杀人凶手,被良心折磨。” 我威胁人的话,大概只有这么一句。 被我威胁的人,好似也只有他一个。 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光年,都被一个名叫陈医生的人贯彻到底。因为我性格较为冷僻的原因,朋友很少,小学的那几个已经有十多年不联系了,再见面怕是都认不出来,初中的那一些大概是上高中的时候都不曾再见面了,而高中,仿佛有那么几个,一开始关系还很亲密,高三毕业后也时常一起逛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就很少联系…… 大学的我,除了念书,就是写稿。 这么一算,我好像从很遥远的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写作之旅,我在自己的书里给自己设立朋友、设立故事、设立一个虚拟的世界,而我就安安稳稳的住在这个世界里,不想逃脱,更加不想幻灭。 如果可以,我愿意写一百年。 临近傍晚,我将最后一口咖啡喝下,因为时间关系,咖啡的香味全失,剩下的只有酸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脑袋才有些清醒,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近六点。等我找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电脑和手机的充电接口都是typeC,我慢吞吞的将电脑的充电线拔下,插入手机,然后开机。 妈妈电话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要发生的事情,果不其然先是一顿暴吼,再来一顿爆骂,最后是:“你这个死丫头,到底死哪儿去了?!” 终于想起关心我的安全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报了咖啡店的名字,她很快寻过来,我已经收拾好电脑,抱着准备出门,迎面就跟我家太后娘娘撞上了,她横瞪一双怒目,差点没把我吃了。我又是无奈叹了口气:“写稿子……” 她也知道我写稿子的德行,遂而懒的跟我计较,扯着我往停车场走去,边走边通知我:“结束高考这项艰巨的工程,我打算去乡下待一段时间。” 我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你呢?” “我?” 她最后说出她的目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为什么要一起去?”我都快三十岁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是会自己 分卷阅读26 做饭啊还是会自己晾衣服啊?” 这一问还真是把我问懵了,从小到大,我几乎没离开妈妈生活,除了上大学以外。妈妈常说:“你们这代人幸福,大学食堂还分个三六九等,不用自己做饭还有自助餐,宿舍里空调洗衣机饮水机是样样齐全,把你们整的都像弱智儿。” 我不同意反驳:“时间管理知道吗?这是一种登峰造极的新兴技术,合理的分配时间,有效的提高学习效率,这也是‘不挂科、难毕业’份子的神圣发明。” 妈妈不屑冷哼:“我们那个年代啥也没有,照样不挂科,照样毕业,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那么难呢?” “时代不同,学习的范围也不同,内容更加深奥,学科更加丰富,要求更高,需要考的证更多,压力更大,你是不会懂我们这代人的悲哀的。” 就这个问题,我可以跟妈妈两人聊上个三天三夜。 如果陈医生在我们旁边的话,他会默不作声,直到我们Cue他,他才会笑笑说:“你们一个是老师一个是作家,我一个医生,还是不加入辩论拉低你们的水准了。” 得儿,他一句话就彻底让我和我老娘休战了。 这哪是拉低水准,明明就是衡量我们水准太低的最高指标。 车开了一半,妈妈又将她死亡凝视投过来:“怎么样?考虑的。” “我尝试一下独立自主吧。”我回答的相当隐晦。 都说知女莫若母,果不其然,妈妈长长叹了口气:“乡下没有咖啡厅,你写稿子没灵感。” 我憨憨一笑,表示承认。 妈妈又说:“以前你都是不紧不慢的,怎么这次那么急功近利?” “老了呗。”我打了个转角灯,绕进超市停车场。妈妈问我来超市做什么,我说买点东西给她带到乡下给小姨和小姨父。买了箱牛奶、买了包即冲即食的麦片,还有两瓶高粱酒…… 最后我也不知道买了什么,觉着乡下用得着,全往购物车里放,最后我一辆,妈妈一辆,浩浩荡荡结账去了。这次妈妈很奇怪,没有嫌弃我,平时她可是最讨厌我乱买东西了。我付了钱,有点心虚的瞥了她一眼,妈妈思觉敏锐,问我:“干了什么缺德事?” 我耸肩。 她眉一皱,盯着两车东西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全身心都在拒绝却不得不推着购物车往外走,一边数落着我乱花钱乱买东西的毛病来。 终于变回我熟悉的那个妈妈了。 拉上安全带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停车技术是多么牛掰,这样刁钻的角度,当时我是怎么一把就停进来的? 进来的操作是很神奇,出去就是意外的糟糕了,不巧,和一辆白色的路虎蹭了下,对,我就是那个没有控制好油门力度往上蹭的人。无奈的跳下车,正准备跟对方商量拍个照报保险公司,连手机自带的相机我都打开了,可对方下车后,我完全的僵住了整个身体。 脑袋瞬间被放空的感觉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常写,不过现在,我好像知道了,还……深有体会。 他的身影还是那样颀长,眼睛还是那样轻沉,只有那短发比上次在厦门的时候短了不少。 我看着“和眉善目”的陈医生,一动不动。 正确来说,是我不敢动,因为我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表情、语言甚至是动作来面对他。我更加不知道怎么表达才会让他真正感受到我是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在思考我和他之间的问题。 应该要给我多少时间呢?能不能是一辈子? 他瞥了眼我的停车位,声音淡淡的:“你这车技退步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我:“……” 是,我车技不好,停进去是个故事,开出来是个事故,我认。但他是不是太嘚瑟一些了? 我承认当时我间歇性脑残症发作了,非要在他面前扳回一局。 “总之,这是你的全责!”我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拍了照片,然后拉着我的老母亲上车,隔着挡风玻璃,我盯着岿然不动的陈医生,猛按喇叭,他大概觉得声音尖锐刺耳,皱了皱眉,很快挪开车,让我先走。 我干脆利落的开出停车场,进入主道后,猛踩油门,用速度来彰显我滂沱且不可侵犯的气势。 妈妈大概看懂了我的潜台词,哼哼两声,说了句幼稚。我不服反驳:“我就是幼稚,反正我赢了。” 妈妈又是一声冷哼:“人家不让着你,我看你怎么赢。” 一句话把我拍死沙滩上。 结束高考这项伟大的工作后,妈妈去了乡下,让我陷入困境的并不是我要自己养活自己,而是她把车开走了,我的出行成为一个问题。咖啡厅和我家只有两公里,却令我望尘莫及。 我家住在国道旁,听起来很厉害,事实上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没有车就寸步难行。也有公交,一班车大概三十分钟至一个钟的时间不等,很随机,能坐上就是奇妙的缘分。也可以滴滴,但每个接单的司机都会给我打电话请我取消订单, 分卷阅读27 因为太远,不想来接。 那日,我就站在公路旁蹭蹭运气,看能不能遇见我不需要它时老在我眼前晃,需要它时却不见踪影的公交车。事实证明,我的人品有很大的问题。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路虎慢悠悠的停在我的跟前,陈医生将副驾驶的车窗降下,让我上车。 那语气,跟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坦然,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如此光明磊落,好像我不上车倒是显得我心中有鬼。鉴于我才是那个光明磊落的人,我很有骨气的上了车。 “艾老师回乡下了?” “嗯。” “需要我把车借你用段时间?” “不用。” “刚好这星期手术排的比较满,需要住医院。” “真的不用。” 他就像是把我的话当空气,手松开档位从兜里摸出另一把备用的车钥匙,递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倔强使我不能屈服。 “下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漫不经心开口,“不要因为我喜欢你,就总觉得我不安好心。” 我:“……” 半天也不见我接,他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手将钥匙丢到我身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矫情。” 我:“……” 论如何被告白对象气死 他没有问我要去哪里,直接把我放到赫朔书屋旁边的咖啡店,我别别扭扭的跟他道了一声谢后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进了咖啡店,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要了杯冰美式,打开电脑一头扎进我的稿子里。 第15章 No.14 不得不说,我是个天生的作家,只要一碰稿子,我就四肢简单头脑发热,完全沉浸在浩瀚的书海里,一眼万年。等我终于想起口干舌燥需要水源时,爪子捞起桌面完全热化的“冰”美式,狠狠灌了一口,瞬间清醒。 近黄昏,我收拾好电脑去前台结账,点开微信的同时有条信息进来,是陈医生发来的,只有一句话—— 车停在咖啡店门口。 我微微一愣,视线朝外面的停车场昂了过去,他的那辆白色路虎就停在最显眼的地方,我一回头就能看见。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这些年陪在我的身边,始终站在我的身后,等我回头。 拉开白色路虎,车内的一个熟悉的小挂饰闪入视网膜,我猛然发现自己的迟钝。 陈医生的车我很熟悉,大概是因为比较经常开吧。 他故意将车停在最好的位置,直直往前开就轻易的开出车库,直走就是出口,行驶不到一百米,滴滴的报警声就响了起来,提醒我没有拉安全带。算起来我也是一个老司机了,拿证八年,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驾驶座没有拉安全带的状况。我急忙拉上,闭了闭眼定心神,这才继续往前开。 快到家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史上最麻烦的难题,是把车开回陈医生家还是直接开回我家,这两种情况完全解说了我对陈医生的感情态度,按照我的想法,如果把车直接开回他家,意思很明显,拒绝。如果把车开回我家,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在我抉择不定时,陈医生很“巧”的给我打了个电话。盯着来电显示,我烦躁的差点把手机直接丢出窗外,一了百了。一分钟后,铃声断了,我以为此事终结了,可谁又能想到,没几秒的时间,铃声再度响了起来,同一个人打来的。 我长呼一口气,接起。 “干嘛?” 大概是我的语气不太好,电话那头的陈医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吃□□了?” 我忍着一肚子火,又问:“到底干嘛?” “后备箱有盒樱桃,你记得吃。” “樱桃?”我下意识往后备箱的方位看了眼,“你干嘛在车上放樱桃?”也不怕坏掉。 “同事送的,我也没时间吃。” “哦。” “嗯,我等下还要开会讨论手术方案,就这样了。” “这么忙?” “高峰期。” “高峰期?”我郁闷了,“医院也有高峰期?” “很多学生和家长都安排在高考以后做手术。” 他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兴趣:“什么手术?” “手术种类很多,最多的应该是近视眼手术。” “近视眼还能做手术?” “能。” “那远视能做吗?”我把后视镜拨下,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我好像有点远视。” “照你这种天天不是对着电脑就是对着书本,没两年就该近视了,还想着做远视手术。” 我:“……” 他最后又叮嘱了我一句“樱桃记得吃”便挂了电话。 夕阳落尽,残昏将山那头的云染成火红色,消失的太阳又会在哪个美丽的地方冉冉升起呢?明媚的阳光是会被厚重的乌云阻挡还是会像陈医生这样无孔不入呢?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成功的追求 分卷阅读28 者,因为他在我的心中烙下了一个无可取代的印记,只要我的心是跳动的,那个印记就会是鲜明的。 樱桃真的很甜,我一颗接着一颗洗干净,又一颗接着一颗喂到自己的嘴里,吃了七八颗就不想再吃了。露台的壁灯被我调暗,墙角的音响连着手机的蓝牙,正在播放ALin的《拿走了什么》。 你究竟拿走了什么,让我寂寞。 这句歌词是此时此刻我内心的真实写照,从来不觉得夜会这样的寂寥。桌上的樱桃满满一碟,色泽饱满,多汁清甜,可我却没有想吃的欲望。我忘记自己在露台上待了多久,音乐一首接着一首的切换,我慢慢变得困倦,合上双眼的那瞬间仿佛看见了陈医生,他抱着毯子走向了我,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手里的毯子盖到我身上。 醒来的时候,人是躺在床上的,我横扫一圈卧室,窗帘被拉紧,空调开着,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衬衣西裤,整个人有些懵。 难道做梦了? 我带着这样的疑虑拉开了窗帘,推开露台的玻璃门,原本放在玻璃桌上的那碟樱桃不知所踪,我皱了皱眉,一脑子的混沌,难道从洗樱桃开始就已经是梦了? 就在我快要接受这是一个完整的梦时,我刷着牙拉开了冰箱门,应该在我卧室露台玻璃桌上的樱桃,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的待在冰箱的保鲜室。 所以,陈医生来过?所以在我合眼前一秒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陈医生? 所有的困惑在我出门时看见眼前这辆原本应该停在陈医生院子里的白色路虎时,揭晓了。 我一手拿着笔记本电脑,一手去掏包里的手机,给陈医生拨了个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 “喂。”格外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传了过来,大概他是被我吵醒了。 “你在家?” “樱桃不好吃?” 对于他的不答反问我皱了皱眉:“就说在不在家?” “不在。”他说着,像是推开了一扇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有点像是早市的声音,在我猜测无度的时候,他告诉了我真相,“医院旁边的早餐店。”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住医院吗?” “昨晚回去拿换洗衣服。” “你怎么把车停我家了?” “我好像给过停车费了,只是你不爱吃。” 我奈他不何,只能明说:“我用不到你的车。” “难道昨天你是把我的车推回家的?” 直接被气疯,我无情的撂了电话。 没几秒,一条微信语音进来,是陈医生的,他说:“车不想开就先停你家,晚上记得锁门关灯,最重要的一点,别睡露台,虽然是夏天,但吹夜风容易感冒。” 退出微信界面,将手机扔进包里,踩着帆布鞋大步往前走,脚下生风,名唤骨气风,人还没出院子,骨气风突然离家出走,泄气风鸠占鹊巢,我一口郁气吹起额上薄薄一层的刘海,认命的摸出车钥匙,折了回去,开门上车。 我以为陈医生开启了进攻模式,短时间内他会以任何形式姿态无时无刻的出现在我眼前,但事实证明是我自作多情了,自那日的微信语音后,陈医生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整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我依然风雨无阻的出现在赫朔书屋旁边的咖啡店码稿,依然是近六点的时间结账,服务员将小票给我核对,我一边打开微信付款码,身后一道沙哑的男声突然介入:“冰美式,打包,这位女士买单。” 一开始我还不太敢确定身后的人是陈医生,直到他稍稍挨近,一股乙醇的清冽传入鼻腔,我愕然转身,盯着他,满脸震惊。 他笑着抬起手,轻轻在我脑门上弹了下:“怎么?傻了?”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他朝我身后努了努嘴:“给钱。” 我将付款码递了过去,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满眼疑惑:“你声音怎么了?” “感冒了。”他说。 我耻笑他:“还好意思让我别吹风免得感冒。” 对于我的幸灾乐祸,他习以为常,无奈摇头。 打包的冰美式做好后,服务员喊了声“艾小姐”,我回头,她笑着把冰美式递给我,顺便夸了句:“你男朋友真帅。” 我那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正要脱口而出,却被陈医生的一句“谢谢”给浇灭。 我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晃了晃手上的一袋荔枝:“给你的。” 他不拿出来我还没发现他手里一直拎着一袋荔枝,看上去很新鲜,像是刚摘的。 “又是同事给的?”我问他。 他摇头:“买的,可贵了。” 开车回去路上,陈医生接了几个电话,要么说手术的事,要么就是论文的事,挂了电话后,他两指压向涨疼的太阳穴,声带有些撕裂:“车里有水吗?” 我正想说你不是买咖啡了吗,一侧头发现他手里的咖啡空了,从左手边车门的储物格摸起一瓶矿 分卷阅读29 泉水,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我喝过的,想要抽手已经来不及了。 陈医生看都不看,直接拧开瓶盖灌了几大口,他滚动的喉结让我猛然想起间接接吻这四个字,脸到脖子,瞬间爆红。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提醒说:“绿灯了。” “啊?哦!”我连忙挂挡,不自然的舔了舔下唇,有些口干舌燥。 “樱桃吃完了吗?”他忽然问。 他不提这件事我还真忘了。 见我脸色不对,陈医生立刻猜到了:“放在冰箱忘吃了?” “太忙了。”我牵强的解释。 他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了,手里反复掂着半瓶矿泉水,佯装漫不经心。 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将车停在路边,没有开进院子去,刚解开安全带,陈医生突然说话:“停这里做什么?” “车还你啊。” “哦。”他默了会儿,又说,“我想吃樱桃。” “樱桃坏了吧?” “那就吃荔枝吧。” “你声音都这样了还敢吃荔枝,不怕上火啊?” “可我饿了。”他目光看向我,一本正经的,“家里没米也没菜。” “我家也没有。”我转着眼睛想了下,“米倒是有。” 他笑了:“那就成,去你家煲粥喝。” 我想拒绝,可是他的声音让我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拒绝,又是一口郁气吹起额上薄薄一层的空气刘海,重新拉上安全带,将车开进院子。 第16章 No.15 餐桌上,陈医生喝粥,我吃荔枝,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来的榨菜,炒了鸡蛋,格外的香。 “你不喝吗?”他问我。 我摇头:“不想喝。” 其实是因为只有两个鸡蛋和一包榨菜,份量有点少,懒得跟他抢。 “荔枝好吃吗?”他继续问。 我又剥了颗吃,点头:“好吃啊,估计要上火,明天我要煮凉茶喝。” “满天星?” “嗯,你喝吗?” 他想了两秒:“喝。” 我笑着挖苦他:“你最该喝,听听你那声,大晚上的,也不怕瘆得慌。” “那我就多喝几天,你负责煮。” “好。”我应着,扔了颗荔枝进嘴里,咀嚼的动作愕然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他的关系早已不是从前。 大概见我呆了几秒,陈医生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我手肘问:“怎么?” 我慢慢的嚼着嘴里的荔枝,看着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厦门回来后,我一直刻意地跟他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将荔枝核吐了出来,再次看了看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手伸进袋子里,掰了颗荔枝,握在手心,没有其他动作,因为我在努力地组织语言。几番努力下,我放弃了,转身摇头,他突然拉住我手腕。 “一个星期了,你想好了吗?”他在身后问。 背对着他,我没有说话,握在掌心里的那颗荔枝逐渐破裂,最后流出黏腻腻的汁液,像是一滩没有温度的血液,时刻地提醒着我,陈医生最后的那个问题。而此刻,他再度抛出一个让我致命的问题。 想好了吗? 没有。 很想要这样回答他,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拒绝他的告白,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想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一切。 沉默许久,他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给你,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又或者……一辈子?” “只要你要,我都可以。” 说完最后一句,他松开了我的手,我松开了荔枝,沙红色的荔枝从我手心坠落。 在那一刻我们两个人的心一同失重,往深不见底的黑渊跌去,世界的尽头是否还有熹微?那抹温柔似水的微光还能照亮我漆黑无影的世界吗?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大一那年,陈医生第一次来我学校找我,穿的是白衬衣黑裤子,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我,站姿随意慵懒,两手漫不经心的斜在裤兜,被进进出出的师姐们打量,我冲下楼,气还没喘匀,一抬眸,就撞进他漆沉的眼底。 他抬脚踢了踢我白色的洞洞鞋,脸上的笑容温煦:“饿了,请吃饭。” “你还真来。”我当时真的很惊讶,因为微信里他说要来找我,我还以为他说着玩,谁知道一觉醒来接到他电话,告诉我,在我宿舍楼下,我愣了三秒,冲出阳台往下一看,宿舍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急的睡衣都没换就冲下楼了。 他瞥了眼我身上的睡衣,皱了皱眉。 察觉到他视线所在,我连忙两手环胸,脸涨红,立刻转身就跑。 身后,他爽朗的笑声传入耳里,我羞的差点钻狗洞,因为我没穿内衣。 那段时间我馋 分卷阅读30 韩式部队火锅馋的紧,拉着他去了学校附近的大型商场,正值周末又到了饭点,人特多,在我们前面排了差不多将近有三十桌人。 “非要吃这个?”他看了我眼问。 我重重点头,一副没得商量:“上个月就想来吃。” “那不来?” 我别扭的偏过头:“没时间。” 事实上是我性格比较孤僻,又是第一次住宿,还不太擅长跟宿舍里的人相处,以至于群体活动都没叫上我。 “那先去逛逛吧?”他提议。 “也成。”我扯了扯身上有些历史的白T,“好久没买衣服了。” 后来我们逛了几家服装店,试了几套,我没买成,他反倒买了两套。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到我们,干脆坐到一旁喝着茶点等。没多久便有服务员给我递上菜单,我让可以开始选菜。 我要了个套餐,又点了几样小吃,主要是韩国料理份量比较小,怕他不够吃。事实证明,不够吃的那个人是我。陈医生把每样东西吃了点,又喝了几杯茶,最后放下筷子,告诉我吃饱了。我足足愣了三秒,盯着一桌的食物,满脑发愁。 他笑了笑:“慢慢吃,我相信你。” “太多了,吃不下。”当时我是这样抱怨的,可到了最后我却连汤汁都不剩的将桌面食物一扫而空,干下一大杯柠檬气泡水,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发出憋在心里一个多月的感叹,“真满足。” 他递了张纸巾过来,眼神示意在我的嘴角,我刚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上半身往前倾,手拿着纸巾轻轻在我唇角擦过,速度很慢,如果让我拼凑,仿佛可以切出一千多帧的慢镜头。 饭后,我们去看了电影,看的是什么我忘了,总之选了入场最快的一部片子,刚播没几分钟,我便昏昏欲睡。最后被陈医生拍醒时,已经散场了。我揉着眼问他:“几点了?” 他看了眼表:“九点半。” “那你今晚怎么安排?” 他一边将身上的外套脱给我一边说:“我订了酒店,就在你们学校附近。” “那我送你去。” 他笑:“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 我也跟着笑了,将他外套穿到自己身上,扯了扯快要到膝盖的衣摆,顿觉抬头打量他。 “你长高了。”我说。 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成年了还长。”我满嘴泛酸。 他低头一笑,抬手在我肩上虚推了一把,示意我走到他前面:“那就别看,省得你闹心。” 从电影院出来后,本打算回学校,可经过游戏城听见打电动的声音,我又驻足了,瞅着里面看了两秒的样子,陈医生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下巴往游戏城点了点:“玩两局?” 我正有此意,笑着说好,换了游戏币,从夹娃娃一直玩到投篮机。 “比赛。”我抛着手里的三个游戏币,挑衅他。 陈医生淡淡一笑,从绿色的小篮子摸起三个游戏币:“比就比,输了的人请喝咖啡。” “不,我要奶茶。” 他无奈一笑:“成,奶茶。” 虽然我打篮球的技术不逊,但投篮机真的折了,命中率一般般,手速也不够快,旁边的陈医生虽然手速也不快,但他命中率杠杠的,毕竟手长脚长,怎么投都能中。 他赢的毫无悬念。 “退步了。”他沉沉的拍了拍我的肩,一副老成模样。 我拍开他的手,不开心的哼哼两声:“就奶茶,没有珍珠!” 说着,将小篮子里最后一枚游戏币揣进兜里。 大概是看见我的小动作,他上前抓住我作案的手:“这是想中饱私囊啊。” “就一个游戏币,瞧你小气的。”我反手就将游戏币抛给他,他眼疾手快接住,拇指摩挲着游戏币外轮,唇线轻轻一扬,眉目含笑。 当时游戏城的灯光昏暗,我一抬头就看见他敛眸低笑的模样,眼角略略扬起的弧度,温柔无边。 那枚我原本想要中饱私囊的游戏币,此时此刻,正被他当做挂饰吊在车里,我却从未发现那是我们的记忆。 梦醒时,我仍沉浸在陈医生飘逸似明月清风的眼眸中。 拉开窗帘,夏日的旭阳正冉冉升起,让人根本无法忽视那道强烈的光线惊扰了睡公主的美梦,就像是我无法忽视陈医生对我强烈的感情。从来不知,骄傲如他,也有这般低姿态的时候。 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 他说,只要你要,我都可以。 第一次发现,他那么会讲话。 拨通陈医生电话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可当他接起电话,撕裂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没吃点药吗?”我问他。 “听说生病的人告白比较容易成功。”他说着,好像穿了上拖鞋下了楼,然后是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灌了两大口,老半天没听见我讲话,他 分卷阅读31 低低一声,“嗯?难不成你嗓子也哑了。” 真的很拿他没有办法。 “过来,喝凉茶。” 挂了电话,我匆匆下楼,找出妈妈晒干的满天星,洗干净扔锅里,煲了好大一锅凉茶。 刷牙洗脸的时候陈医生就来了,白色短袖衬衣配着黑西裤,闲庭信步地,手里还拎着学校旁边那家店的灌汤包,进门时向二楼阳台洗脸的我招了招手:“下楼吃早餐。” 那个初晨,阳光甚好,微风习习,他一个简单的动作和一句简短的问候,都像是那温柔低眉的一朵莲花,刹那惊鸿。 餐厅,气氛有些沉闷,我就着豆浆吃着灌汤包,他喝着凉茶啃馒头,一副愉悦安逸的姿态,头一次发现凉茶也可以像陈医生这般喝的醉人心骨,让我忍不住质疑自己今天是不是超水平发挥。 趁着陈医生去客厅找纸巾的空挡,我喝了口他杯子里的凉茶,苦的我整张脸皱成一团,险些吐出来,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忙地将他杯子放回原位,猛地将嘴里那苦不堪言的凉茶吞下肚,连喝几大口豆浆漱口,依然洗不掉残留在口腔那股苦到发涩的凉茶味。 偷瞥了眼陈医生,他分明喝的风生水起,别说皱眉,就连眼皮子都没见他动一下,那个云淡风轻,委实给我整蒙了。 “好喝吗?”我忽然问他。 他目光看向我,举了举差不多见底的杯子:“你说凉茶?” 我点头,又问:“好喝吗?” 他摇头:“不好喝。”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喝的那么起劲?” “苦口良药。”他顺便举了个例子,“药也不好吃,可病了就要吃。” “哦。”我恹恹咬了口灌汤包,在嘴里嚼个稀巴烂,有些抬杠,“好有道理喔!” 他笑了笑,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我,目光示意在我的嘴角,我领会,接过纸巾擦了下,一嘴的汤汁。 这时,陈医生将他的杯子转了下,指着杯壁上残留的汤汁,眉峰微微一扬,像是在问:对这个东西,难道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我心虚的闪了闪眼睫,最后扔下手里的半个灌汤包,说要去洗手间,身后,传来他毫不顾忌的笑声。我飞快的脚步愕然一停,忍不下这口气,于是折了回去,两手环胸立在餐厅门口,恶狠狠的横了他一眼,立马就老实了。 早餐后,我在房间写稿,陈医生在书房补觉,等他醒了,我却睡着了,醒来时,下午三点,本该抱在手里的电脑如今规整的放置桌面,原本被丢到床角的毛毯此刻盖在我的身上,我抓起柔软的毛毯,那绒绵绵质感跟羽毛一样,在指尖上柔柔的,心头痒痒的,而我低眉浅默。 算起来我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所以导致我身边没有太多的挚交。我总以为陈医生应该是我一辈子的朋友,所以从来都不敢轻易地逾越友谊的界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我们多年以来的情谊。 当他开口时,我下意识要拒绝,却又拒绝的不够彻底,倘若生命少掉了一个他,星辰好似少了几分颜色,阳光好似少了几分温暖,秋风好似少了几分生机,而漫漫人生好似多了几分清冷。 总在想,如果我和陈医生成为恋人,我不敢确定自己可以喜欢他多久,更加不敢确定他能够爱我多长。我们的感情会不会被生活的琐事给消耗,会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说分手,又或者因为他的职业…… 脑海里总是有那么一个画面,假如有天我们的关系破裂,我们将从此陌路。那个被全世界抛弃、孤零零的和手术作伴、贯穿我年华的人啊,要离开了吗? 这般一想,我便退缩了。 这种理由多么荒唐、多么可笑。但对于我而言,是多么地……谨慎。 第17章 No.16 有那么一度,我怀疑陈医生在我脑袋里装了监听器或者是监视器,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准确的把握住我的所思所想。 七月初的时候,陈医生跟我说高中同学搞了个活动,月中去惠州的双月湾度假,他休了五天年假准备去,问我要不要一起。真是巧的有些过分,我前天晚上还寻思着去巽寮湾或是大亚湾游玩几天,还没定好地点,他便同我说要去双月湾。 大抵是真想避着他,我便随口掰了个要赶稿的瞎理由,却被他一针见血地拆穿:“电脑都残废了你用什么赶稿?” 我:“……” 确实,我的电脑在两天前喝了我一杯咖啡,现下正在维修铺里大卸八块,是好是坏,成事在天。 不过他还真是毫不留情,看破不说破这道理他懂还是不懂?瞧着他那一脸大义凛然,让我不由地为他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实话说,我暂时不想参与任何有关于陈医生的活动,但去海边又让我有些许心动,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又说:“就高中的那几个老同学,都是你熟的。” 大概见我有所动容,他追加一句:“林培也去。” 林培从高一和我同班 分卷阅读32 到高三,因为篮球打得不错,高三时又是我的同桌,所以算起来是我高中时期关系最好的一个同学。自打高中毕业后,她出国念书,我们就甚少联系,久而久之便再也没见过了,算起来有些年头了,乍一听她的名字,许多模糊的回忆在脑海里慢慢变得清晰,如火山迸发般涌上心头,猝不及防,百感交集。 我敛下眉间的情绪,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什么时候?”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不自然的摸了摸眉梢:“15号早上出发,到时我开车来接你。” 话一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仿佛只要稍作停留我就会反悔一般。 那动作简直令我哭笑不得。 15号当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一大早收到陈医生的微信,说九点半准时到我家门口,我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就两套换洗的衣服和防晒霜防晒衣之类,还带了一本书打发时间,应该是东野圭吾的《白夜行》,那段时间,特别迷他的书,从《放学后》一直到《第十年的情人节》,统统看了个遍,忍不住又将他的《白夜行》重温第N次。 差不多九点半,我推着小小的一只行李箱出门,刚锁上围墙门,陈医生的车便不偏不倚的停在路口,下车冲我打了个招呼,我一手挡住烈日一手推着行李箱走上前,问他吃过早餐没,他一边说没有一边将我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接着催我上车。 “我绕到新街去接林培,顺便去成记买早餐。” 成记的早餐可谓是一绝,奈何开在新街繁荣的地段,开个车进出都要一个钟,即使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但也会被时间的消磨给劝退。 车子在新街停下来时,就在成记旁边,我瞅了眼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问准备下车买早餐的陈医生:“林培住这里?” 他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指了下那栋居民楼,告诉我这是林培给他发的定位。 “不知道,她发过来的定位就是这里。” 我“哦”了一声,一侧脸就看见林培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我有些激动的下车,冲林培挥了挥手,嘴里喊着她的名字。她大概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撒开腿跑上前,抱着我尖叫几声,引得路人纷纷看了我们几眼。 “天啊!我们是有多久没见了?”林培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 我惆怅的叹了口气,在心底盘算了下时间:“好像从你出国后就没再见过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她。 “前个月刚回来。”她说着,将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往前一拉,毫不羞涩的隆重介绍,“回来结婚,诺,我老公,邓权。” 我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有些拘谨。 林培见我一副生疏模样,连连扶额:“不是吧?他和我们念同一所高中的。” “同高中?”我有些懵了,不会是…… “同届吗?” “当然啦!”林培满脸你在想什么的夸张表情。 我尴尬的笑了笑:“不会同班吧?” “没跟我们同过班,但经常和我们争操场。”林培一脸郁闷,“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林培的老公邓权真的毫无印象。在我尴尬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陈医生刚好买早餐回来,递一份给我,又递两份给林培。我忙着接过,往车上钻。 陈医生见状,对林培说:“上车吧,热得很。” 我本想和林培坐后排,可林培一拉开车门瞧见我便说:“你这样公然地打扰我们增进夫妻感情真的好吗?” “我俩多久没见了。”我赖着不肯走。 邓权拉了拉林培的衣角示意:“我坐副驾驶吧,正好给陈同学导航。” 林培立刻瞪了邓权一眼,二话不说将他推了上来,不容置喙道:“欢欢你坐副驾驶给陈医生导航吧,我权哥昨晚通宵赶策划案,没睡好。” 于是乎,我被赶到了副驾,一侧脸就是陈医生那张俊逸矜贵的容颜,实在有些上头,我连忙从小包里掏出墨镜戴上,阻绝一些不必要的诱惑。光从车窗倾洒而来,落在我绯红的脸颊上,晕成一朵娇艳滴血的红玫瑰,妩媚妖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清冷的目光落了过来,状似无意开口:“很热吗?” 说着,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 我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如猛兽般涌上心头和空白的脑袋,整张脸连同耳根红成一片,烫的怕是能将红薯烤熟。 车子在高速路口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摘下墨镜,身子一缩,上眼皮贴着下眼皮,欲睡不睡。陈医生拎着早餐下车,边等其他同学边将早餐解决,他动作向来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姿态。一阵微风拂过,扬起他额前的头发,那张如冰雕一般精致的脸曝露在阳光下,蕴和的没有一丝褶皱,让人移不开目光。 其实,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与你相遇,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麽,再长久的一 分卷阅读33 生 不也就只是,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不知为何,我的心头骤然荡漾起席慕蓉的这首《盼望》,还是经过我脑海筛选后重组的《盼望》,千言万语的凝结,到了最后我的动容就在这一瞬之间。 最后一口豆浆喝完,他目光微微一侧,迎上我一瞬不瞬的视线,隔着前风玻璃,我们对视着,没有闪躲,就那样光明正大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停格,能否停在这一刻,我们相视却不逃避的这一刻,无需承诺,不守天荒,就这样直白的、浅白的、凭白的斑白、独白,留白。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你我,闲坐坡前,抬头望天,流云卷雨,静待秋水。那些封存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倘若有天被开启,最先破笼而出的会不会就是此刻呢?如果是的话,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会是你吗? 陈医生。 如果是的话,我又该如何选择呢? 是我缺少爱的勇气,更加缺少被爱的自信。 你能不能再给我些时间,又或者,你能不能再坚定一下我的想法。 因为我始终害怕着,医生这个职业会给我带来第二次不幸。 所以,我介意着医生这个职业。因此,当他那天提起医生二字,我会规避,同时也会解释,解释是在为规避做铺垫。 坐副驾驶,我向来都在保持清醒,可这一次,我失控了。一路的昏睡,快下高速的时候,后座林培的手机响了起来,扰醒浑噩的我,我抬手揉眼,却戳到了墨镜,眼周也被镜框压的生疼,皱了皱眉段,情绪正要生躁,驾驶座的陈医生突然伸了只手过来,干涸发哑的声音:“有水吗?” 我两秒的愣神,很快从车门储物格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他放慢车速,接过闷了好几口,大半罐没了,将水递还给我的同时他踩下刹车,一手摁下车窗一手摸过扶手箱的通行卡和人民币往窗外递去。我往导航仪看了眼,下了高速还要开一段路才能抵达民宿。 大概见临近目的地,显然地,后座的林培已经开始抑制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拿出熬夜做的攻略,开始数来宝:“海鲜肯定是要吃的,出海也一定要出的,海上活动不可缺少,啊!一定要去观望台看双月……” 听到这里,邓权无奈的笑了:“那么多活动,你玩的过来吗?” “五天呢,当然玩的过来。” 林培的旅行计划,听的我都心动,忍不住对未来的五天有了雏形的幻想和期待。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抵达民宿大约十二点半,几个阿姨还在搞卫生,房主见大队人马已经抵达,急急的跑到院子,抹着汗满脸歉意:“这还没收拾好,估计要一点半的样子才能交房了,前一批租客还在海里冲浪,说等下回来要冲个澡才走。” 民宿是江衍定的,他抬手看了眼表:“饭点了,大家都饿了,不如在附近吃个午饭,回来也差不多了。” 房主又道了好几番歉,还给我们指了个吃饭的好去处。 第18章 No.17 刚到海边,第一顿就吃海鲜,真是一点也不意外。我巨爱吃濑尿虾,要了两斤,我一个人估计就吃了半斤,戴上手套就所向披靡了。结束午饭回到民宿,正是犯困的时候,人还没进屋,却被房主无情地告知:“卫生是搞好了,但停电了。” 不是我们这栋民宿停电,而是整个村都停了,至于来电的时间——暂且不知。 烈日当头,众人都汗流浃背,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才肯认清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房子里实在太热了,待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好些人就受不了了,尤其是我,最怕热了。脸洗了一遍又一遍,纸巾抽了一张又一张,反反复复,最后陈医生将车钥匙掏出来给我:“去车上睡一觉,电来了我叫你。” 我挣扎了半秒,接过车钥匙,不敢独享其乐,便邀请林培:“去车上凉快会儿?” 林培巴不得,叫邓权,邓权摇头,下巴往陈医生的方向点了点:“我跟他们打会儿篮球。” “打球?”我有些吃惊的看了眼陈医生的侧影,又看了眼半空中那颗炙热无比的火球,三分郁闷七分震惊,“现在?” “对,艾同学要一起吗?”邓权余光瞥了陈医生一眼,眼角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我记得艾同学篮球打的很好,完全不输我们这帮男生。”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我这头还没拒绝,陈医生突然转过身,音质清凉:“她怕热,也怕晒。” 六个字,替我拒绝了。 林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正准备冲我坏笑,我双颊早已红得烫人,立刻拉着她往车上跑,身后响起了玩味的口哨声,估计是哪个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 原本倦意满满,经他们这般一闹又睡意全无,躺在驾驶座上,视线正对篮球场 分卷阅读34 ,骄阳似火,他清隽雅致的身影穿梭在众人中,每一个传球、下顺、投篮……都像黑白胶片一样拓印进我的视网膜,看着他,心情慢慢放松,眼皮开始沉重。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副驾驶的林培早不知去向,视线往屋子巡了过去,吊扇呼呼转着驱散热度,想必是电来了。我推门下车,看见不远处的一行人,居中的便是陈医生,一手掂着一瓶矿泉水,估计刚从冰箱里掏出来,瓶身布满了密集的冰凉的水珠。他阔步走向我,将未开封的一瓶递了过来,说道:“我们准备去海边走走,你去吗?” 我顺势接过水,拧开灌了口,冰凉沁入肺部,沉重的脑袋幡然苏醒,毫不犹豫地点头:“去!” 就这样,一群人三三两两出发,去了海边。很近,和民宿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迎着血色的黄昏,踏着渐渐冰凉的海水,格外的闲情逸致。陈医生就在我的身边和我并列而行,两人都没有开口,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我陪着他,他陪着我,一起往不知名的海岸线前行着。 脚下突然踩到一个东西,我停了下来,弯腰拾起,是个形状比较奇异的贝壳,远看像桃子,近看像荷苞牡丹,握在手里摩挲着,隔着细砂,那种触感和质感,有点像陈医生的衬衣,棉麻的那种感觉。大概是见我停下,陈医生也跟着停下,注意到我手里的东西,沉声开口:“外形很像心脏。” “心脏?”我多留意了眼,不说没感觉,他一说倒是像极了心脏,“还真挺像。” 他笑着从我手里抽走贝壳:“归我了。” 我看了眼抢我“心脏”的人,他正笑着,眼角明媚,唇弧醉人。 后来我发现,影子它永远属于我,只要我伸手,它就会向我靠近。 我慢慢地,蹲下,触摸着没有温度的影子。 它从未离开。 只是它存在一个需要光的风口。 等我来。 我始终先走了一步。 你永远追不上我。 只是…… 我忘记了地球是圆的。 只要你站在原地。 我终究会奔向你。 江衍开餐厅的,对食材自然格外敏感,一瞧见有渔夫上岸,便忙着凑前看看捞了啥好东西回来。大家见有热闹,纷纷凑上,我和陈医生也不例外,并肩上前,一探究竟。是些新鲜的海鱼,虽然不大,数量还挺多,江衍包了圆,食指勾起黑色的塑料袋掂了掂份量,最后满意点点头,宣布打道回府。 回了民宿,大家纷纷动手,洗锅的洗锅,杀鱼的杀鱼,我前前后后挤了两次都没挤进去,最后江衍大手一挥:“你给我们剥点蒜吧。” 于是,我拿了一盘子的蒜坐在风扇底下剥,一颗接着一颗,动作漫不经心,视线也在游移,偶尔落在蹲在案板前的陈医生的背后,他换了件白T,质地偏薄,又淌了汗,贴着后背,勾勒出那骨骼分明的线条。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在一旁指挥江衍如何对那些三指大的鱼开膛破肚。 大概是他的意见过多,江衍没好气说:“这是我本行!” 陈医生不以为然:“开膛破肚的活儿还是我精细些。” 江衍懒懒地将鱼往案板上一扔,挑衅道:“那你来。” 陈医生抬手摸了摸眉骨,顿了两秒说:“你这刀我使不惯。” 满脸都写着“这刀不符合我气质”八个大字。 江衍重新拿起案板上的鱼,附赠一个白眼:“要不要给你弄台CT扫一扫,看看片子,琢磨一下从哪里入刀最保险?” 陈医生觉得这注意十分不错,眉峰一提,兴致盎然的说:“你要能弄来,我也不反对。” 江衍彻底被他气笑:“还真能上房揭瓦了!” 陈医生耸肩,眉眼含笑:“彼此彼此。” 江衍利落下刀,剜出鱼肝脏,抬了抬眼,正要继续揶揄,却不料和我目不转睛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目光倏然一变:“哟,艾同学这深情的目光,是看我呢,还是看某人啊?”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陈医生很快扭头而来,我立刻偏开视线,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加快剥蒜的速度。许是见我好半天才剥了几颗蒜,陈医生突然凑上来帮忙,他速度很快,三五两下就剥完了。我捧着一碗蒜,低眉不语。他像是看了我一眼,突然开口:“去买点啤酒?” 离开这个是非地。 “也好。”我说。 见我应了,陈医生便去水龙头下洗了个手,然后跟还在三指大的海鱼奋战的江衍说:“我去买点酒。” 江衍点点头,顺口要东西:“搞点花生、零食下酒。” 从民宿去附近的超市,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天渐黑,路灯也亮了,我踩着自己的影子和陈医生并肩同行。他走的并不快,应该是迁就我的步伐,一路的默然,直至到了超市,收银台旁立着好几个冰柜,我凑前,盯着满柜的冰淇淋,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察觉到我的意图,他突然拉开冰柜门,大发慈悲地:“只能吃一个。” 分卷阅读35 我瞬间高兴起来,趴在冰柜上挑了好半天,最后拿了个桶装的,应该是整个冰柜最大的。 “这个。”我心满意足地冲他晃了晃。 他无奈摇头,推着我往里面走。我高兴的拆了包装,挖了好大一勺冰淇淋吃进嘴里,那冰凉畅意的口感在口腔爆开,真是令人疯狂。 如果说我讨厌夏日的火球,那么我肯定是极爱冬天的寒冰。 但并不是…… 我只是在夏天讨厌夏天的火球,在冬天厌倦钻心刺骨的冷,却在夏天极爱冬日的寒冰,在冬天想念夏日熊熊燃烧的热。 所以,有人说,人是世界上最大的矛盾体,不仅讨厌相悖的事物,还热爱事物的相悖。 然而…… 我不仅喜欢在夏天吃冰淇淋,更喜欢在冬天吃。 就像是,我不仅想要这样站在陈医生的身侧,更想一辈子这样站在他的身侧,无论以任何名义。 我要的,仅仅是站在他的身侧。 那原本是我坚定的想法,直到后来……我看见了他的日记。 从超市回来时,刚炸的海鱼出锅了,香味弥漫方圆百米,我闻着味儿进了客厅,江衍瞧见我和陈医生回来,连忙说:“快快快,趁热吃。” 作为一个地道的广东人,别说煎炸了,就算是爆炒的东西我都鲜少吃。抄起筷子夹了根最小的放进嘴里,那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口腔,顺着喉咙往胃里窜。虽然是炸的,却一点儿也不油腻。 “这味道很清爽啊。”连我这个广东人都不由赞叹起来。 江衍一脸得意:“也不看是谁操刀。” 最后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江衍的厨艺高超。 折腾了这么一个钟,最后只为了吃这么人手两三条的炸海鱼。自然是不能当饭吃的,鉴于大家伙都是第一次来这地儿,人生地不熟的,第一顿自然是去外面吃。就在海边的大排档,全是海鲜。江衍研究了菜单,招手喊来服务员,将几样菜的做法给改了,有人说:“带着正儿八经的厨师出门就是好,甭管家里外面,吃的全是大餐。” 有人被逗笑了,其中一个就是陈医生。 他坐在我隔壁,人多桌小,坐的密,胳膊挨着胳膊,肩撞着肩,他这一笑,肩膀也跟着抖动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我,那感觉……就像是心尖口拂过一根轻柔的羽毛,痒痒的。 第19章 No.18 第一个菜就是皮皮虾,我巨爱吃,穿起手套一个接着一个吃的特别带劲。眼瞧着我面前的虾壳堆成山,其他人还没尝一口,我悻悻罢手。刚脱下手套,突然一个剥好的皮皮虾飞进我的碗里,我一抬头,撞见漫漫零碎星光,是他的眼睛。 陈医生说:“我的这份给你。” 我盯着碗里的虾好半天,最终还是对它动了手。 见我夹着往嘴里送,我听见隔壁的陈医生沉沉笑出声,然后心情极好的开始给我剥虾。 林培瞧见这幕,拍了拍邓权的肩,满脸羡煞地:“你学学人家老陈同学。” 邓权一脸无奈,赶紧抄起几个虾剥了起来,边剥边打笑陈医生:“我说老陈同学,您这波操作是要埋汰多少良家妇男啊。” 众人听了,哄笑一堂。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和陈医生的关系,在很多人的眼里,是那样的存在。仿佛我们最后没有走到一起,都是一种辜负。 可谁又知道,再完美的恋人,都会存在着最不完美的结局。 天生的画家,只有在死后,才会被世人颂扬。 更何况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呢! 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 又有哪对是长相厮守的呢! 吃过晚饭,三三两两的去了海边,夜风凉爽,夹着海的咸淡。一开始一群人还围着打打闹闹,继而又一哄而散,回民宿的,逛小吃的,慢慢地,沙滩上只剩下我和陈医生。 月色初上,轻薄皎洁。 我坐着,他躺着。 沉默了段时间,他忽然伸手拉我,硬是要我也躺下来。 “躺会儿吧。”他说。 在他的强迫下,我躺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被海雾遮的密不透风的夜空,除了那轮月,透不出一丝半点的星光。我伸手,用五指去触摸遥不可及的天际,猛然想起那日陈医生问我那句话——你觉得异乡的月色真的没有这里好看吗? 心跳不自觉的停了半拍。 许久后,我轻声问他:“我是不是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要从北京调回来?” 他晃了下神,像是也记不清了,模糊的回了句:“好像没有。” 我把手抽回来,轻轻“哦”了一声。 “想问吗?”他问。 我摇头:“还是算了。” 其实我是害怕,害怕那个答案与我有关,在我得知他从北京申调回县城的那一刻,我便开始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因为我比谁都清楚, 分卷阅读36 我和陈医生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一道鸿沟。 又是沉默。 片刻,他扭过头,借着远处半明半昧的光瞅我,好久,我听见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轻沉、有力。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就这样站在原地,不往前,也不后退,我会慢慢地、不动声响地、一步接着一步地走到你的面前……” 那些话伴随着海风轻轻的飘进我的耳朵,像是灌了口蜜,血糖蹭蹭蹭的往上涨,整个人开始变得燥热,心跳也止不住的加速。 “那如果……”尽管犹豫,我依然对他袒露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 “没有关系。”他像是怕我说出些什么,极快的打断我,目光终于移开,望向不知名的某处,音道突然变轻了,“因为我爱你,所以多久都没有关系。”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组织结构,用爱这个动词连接两个人称代词,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无懈可击的言语。他说因为我爱你,所以多久都没有关系。这个多久指的是我们在一起的多久还是……等待我时间的多久……我不知道。 当我和陈医生再一次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是八月中旬,妈妈从乡下回来,带了一堆的土特产。我挑三拣四地挑了些许给陈医生送过去。跑了两趟都没在家,微信也没回,大概还没下手术。夜已渐深,我索性将东西丢到他门口,给他留了条微信便回家了。妈妈见我进进出出不消停,唠叨了几句:“都这个点了,你还往外跑什么?” 那边人联系不上,这边又在数落我,好是让人生气。 我语气恶劣地、看都没看妈妈,两个字砸了过去:“透气!” 见我态度这般猖狂,妈妈忍不住开始了久违的政治课:“你说你这一天天的,衣服不收,地也不拖,瞧瞧阳台那堆衣服,你是准备开卖场还是准备搞批发,再瞅瞅那冰箱,牛奶过期照喝,面包过期不扔,都活成精了是吧?” 我左耳进,右耳出。 大概是没听见我顶嘴,妈妈骂着也没劲,最后大手一挥,宣布下课。我这才乐滋滋上楼。见状,妈妈眉段一拧:“还真是个活祖宗!” 上楼没多久就收到陈医生微信,说是刚下手术。我正编辑着内容准备回复,还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他的语音电话就拨过来了。我接起,小声喂了一句。很快,听筒传来他略微沙哑的声音。 “有时间跑一趟吗?”他问。 我换了个耳朵听,没答:“怎么?” “没精力开车了。”他说。 我抿唇思考了几秒,然后应下:“医院门口等着我。” “好。” 刚蹿上楼没几分钟又匆忙的蹿下来,还拿了车钥匙,就在大门紧闭的前一秒,妈妈冲着我火急火燎的背影大喊:“去哪里?” “接人!”我匆忙回了句,立刻跳上车,鸣了个喇叭,示意妈妈帮忙关围墙门,然后绝尘而去。 环形路绕了个圈,停在人民医院门口,果不其然,陈医生就站在那儿等着我,站姿有几分颓,看上去确实没几分精神,大概是手术磨人。 他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把座椅往后一调,整个人躺了下来,像是终于放松了。 “有大手术吗?”我问他。 他咽喉有些紧,摇了摇头,扯着嗓子说:“连环手术,四台。” “你这算是疲惫操刀了吧?” “没办法,交通事故送进来的,急诊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他去支援了。 “很严重吗?” 他抬手捏了捏太阳穴:“一死八伤。” “人死了?” “嗯。”他合上眼,音道止不住的往下沉,“还来不及送进手术室就咽气了。” 见他真的很累,我没再问东问西,打算结束话题:“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告诉你。” 他突然睁开眼,朝我看了过来,瞳孔来了几分精神,略顿了半秒,他开口道:“好像我们之间也来不及躺上手术台,就被你判了死刑。” 我打方向盘的手突然紧了紧力道,五味杂陈,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沉默,直至车子停在他家门口,他再一次开口,音质沙哑:“相爱确实是两个人的事,但我爱你却是我的事,” 顿了顿,他接着说:“夏天够热,冬天够冷,世界够大,而我,足够爱你。正因为我爱你,所以多久都没有关系。” 还是停顿,但这次比上一次要久,最后他漆沉的眼睛看向我,定定几秒,再度开口:“艾欢,我……” “不是所有的事情……”我忍不住打断他,对上他的视线再一次重复,“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我足够爱你’来解决的。” 那算是我第一次那么正面的回应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样尖锐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陈医生并没有生气,他看着我,像是释怀,又像是欣慰:“你终于肯正面回应我了。” 我抿 分卷阅读37 紧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头来,还是因为我的职业。” 他一言戳破,我很难不震惊。 对于我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淡淡一笑说:“如果这个问题我能解决,是不是代表我们就没有阻碍了?” “所以你从北京调回来了?”在他的调度下,我还是问出了口,纵使我知道了答案。 他说:“是,因为你,我从北京调回来了。”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我,放弃他自己的职业规划,无论是于他还是于我,都不公平。尽管……我是在因为这个烦恼着…… “我觉得很有必要,”他解开安全带,敛尽的眼底漆黑一片,“起码在我想见你的时候,走五百米就够了。” 说完,他没有留给我说话的时间,推门而去。 我没有办法不去承认,他最后的那句话,真的足够让我失眠整整一夜。 将头重重地埋进交臂间,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摁响了喇叭,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陈医生听见声响,条件反射的朝车的方向看来,误以为是我叫他,反身快走几步,上车。 “怎么?”他问。 我不自然的直起身,尴尬的想要找个洞钻。 见我一直没说话,他又问:“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从北京调回来的想法吗?” 我抿紧唇,还是没说话。 他自顾回答:“生日那天,你出现在北京的时候。” 瞬间,我的记忆也回到了那一天,迫不及待的去了北京,迫不及待的想要陪他过生日,迫不及待的希望十二点降临,那些从血液里翻腾而出的迫不及待,因为我门最后的不欢而散而消失殆尽。总以为是时间消耗着我们的青春,回头一看,竟是因为哽在心头的那句话让我们的青春被时间流逝。 “本来……想好好给你过个生日。” 他握住门把的手突然一松,音道轻了:“从我哥走了以后,这还是你第一次要给我过生日。”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亲口提起他哥哥,有些错愕。大概是我反应有些过度,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垂下眼帘,没一会儿,沉默地推门而去。 前车灯将他形只影单的身影拖的又沉又长,有那么一刻,我想冲下车,紧紧地将他抱住。那么想了,我也这么做了。 第20章 No.19 当两人的温度重叠,我却清醒了,然后松手了,沉默了,最后转身了。 陈医生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更加没有只言片语。 回了家,我心情始终复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凌晨四点之际,我给他发了条微信—— 对不起。 自那以后,我和陈医生再见面便是一周后了。 因为快要开学原因,姜庆被妈妈从乡下接到家里,估计是待着无聊,连续两天嚷嚷着要去找陈医生,前两次都被我以他的暑假作业为借口而拦下,最后实在拦不住,我干脆破罐子破摔:“要找你自己找,我可没空!” 姜庆立刻不乐意了:“前两天还说等我做完暑假作业一起去,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还在气头上,没把住嘴,跟他吵了起来:“我就翻脸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姜庆愤恨地指着我,你了半天最后你不下去,带着一身怒气下了楼,找妈妈告状去了。 大概妈妈也看出我和陈医生微妙的感情变化,她安慰了姜庆几句,让他去叫陈医生晚上过来吃饭。我以为,按照那晚的结局,他不会来,可事与愿违,又或者说,陈医生的心思的确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随便臆测的。 饭桌上,我扒拉了口饭,又偷偷的看了陈医生一眼,然后夹点菜,再偷偷看他一眼。如此反复,也算是把这顿饭吃完了。 姜庆摸了摸鼓胀的小肚:“太撑了,今晚该要消化不良了。” 我沉默的瞥了眼他的肚子,无声叹气,消化不良的那个人该是我。为了避免和陈医生不必要的接触,我特地申请了洗碗,妈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让姜庆帮忙收拾。 厨房里,我心不在焉地一个碗接着一个碗慢慢的洗,只希望这几个碗能帮我熬走陈医生。身后有人进来,将几个碟子放在了琉璃台上,我以为是姜庆,便问:“你陈哥走了没?” 因为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皱着眉扭过头,语气恶劣了些:“我问你陈……” 怎么是……他啊! 他半靠在厨房门上,松松懒懒地,目光看着我,很淡,声音也没太多情绪:“走了又怎样,没走又怎样?” “……” 走了就丢碗上楼,没走就继续在厨房耗着。 我能说吗? 不能! 耶稣是这么回答我的。 想说转身洗碗,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在我转身的同一瞬,他又说 分卷阅读38 :“待会儿我们谈谈吧。” 我摸过琉璃台上的一个碟子,一寸一寸地洗着,最后没好气地问:“谈什么?” 他大概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在二楼等你。” 清楚地听见他走的彻底,我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肩膀立刻塌了下来,空洞地盯着洗碗池里的碗,突然萌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真希望我可以洗一辈子的碗。 广东的夏末并没有衔接任何一丝半点的秋的气息,依然闷热无比,这让我心情愈发的烦躁与不安。烦躁的是陈医生,不安的也是陈医生。 我家二楼阳台种植了些花草,素日里都是妈妈打理,我鲜少过问,顶多会在妈妈的要求下浇浇水,松松土,但从不会主动……面对感情,我好像也是这样,从不主动……尽管,我喜欢着…… 我拉开藤椅,坐在了陈医生的对面,他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柚子茶推到我面前,我垂帘盯着,略皱了皱眉。他比谁都清楚,我怕热,也爱喝冰的。他这举动,倒让我觉得是故意的。 “听艾老师说下个月你要去趟甘肃?”许久后,他开口打破沉默。 “送表舅回去。”我说。 他点点头,然后没话了。 我紧了紧眉,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叫我上来,就谈这件事? 大概他也意识到我询问的目光,沉吟片刻说:“你应该去深圳坐飞机吧?” 我点头。 他说:“正好我下个月要去趟西安。” 深圳基本没有直飞天水的飞机,要么就去西安转机,要么就去西安换乘高铁,只有这两种出行方式最方便快捷。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 “我刚刚也跟艾老师提了,她说有我一起更放心。” “我自己可以搞定。” 我婉转的拒绝让陈医生默了片刻,最后他说:“这话你自己跟艾老师说吧,反正我把身份证号码给她了,她说这几天就订机票。”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耍无赖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跟我说,“明天艾老师要去接你表舅出院,让我一起去。” “你为什么一起去?” 他肩一耸,直接无赖到底:“谁知道呢!” 我:“……” “是不是有把火烧在心头?”月光下,他看着我,吟吟一笑,问着。 我忍了忍,吹出一口郁气,态度恶劣:“关你屁事!” 他仍在笑,唇弧微微翘起,眼睛闪着好看的光亮,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刀子:“这种滋味就和我收到你那条“对不起”的微信一样,不好受,但也要受着。” 我:“……” 从来不知道,他报复性那么强。 “所以艾欢,不要再来挑战我的忍耐性。” 我:“……” 到底是谁挑战谁? 说完,他起身,要走的姿态,临走前,瞥了眼桌面差不多凉透的柚子茶,弯腰下来,曲指敲了敲玻璃桌,示意我:“喝了,我把杯子带下去。”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他轻轻一笑,有些自嘲的口吻:“每次你这样跟我赌气,我都会自动的对号入座。” 我皱眉,什么意思? “艾欢,你最好永远这样。” 又是高深莫测的一句,我再也忍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站起身,眼睛盯着他,极其愤怒,咬牙切齿地回了他一句:“你也是!最好永远这么得意!” 我还不信了,他就没有被撂倒的一天! 故意用肩撞开他,扬长而去。 那是多么一个幼稚的动作,一个临近三十的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用这样的言语和态度跟陈医生拌嘴,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这种感觉像是一个刚刚学会吐奶的孩子,用一种恶劣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问题是,我究竟在不满些什么呢? 不满他为什么可以这么信誓旦旦? 还是不满他这个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职业? 最后我发现,我不满的……是我自己。 那个自私的自己,那个既不愿意改变又奢望被人来迎合自己的自己,那个自己,很是讨厌。可是没有办法,我从来都是一个做自己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喜欢吧。 次日,要去市里的医院接表舅,因为陈医生的关系,我没有去,因此,一早上都在在妈妈的骂咧声中度过。将最后一口粥喝下,我给妈妈甩了个臭脸,上楼了。姜庆不知所以,妈妈却有所察觉。 直到陈医生和妈妈开车走后,姜庆跑上楼,小心翼翼的推开我的房间门,喊了我一声。我捧着书窝在沙发,抬帘看了他一眼,情绪并不高。 “姐。”他又叫了声,有些讨好,“你中午要不要吃糖醋排骨?” “不要。” 大概是我的拒绝不留余地,姜庆悻悻一笑,摸着鼻子进来,探头瞅了眼我的书,瞎问: 分卷阅读39 “看啥呢?” 我把书封折了回来,无声的瞥了他一眼。 姜庆干笑了声:“还生气呢?” “生气?”我看着他,对他说的“生气”不是很理解。 “不就被大姨唠了几句,你何必呢。” 我扯了扯嘴角:“不是因为她。” “那是因为谁?”姜庆求知欲爆棚,“难不成因为我前几天缠着你去找陈哥?” 我叹气:“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他锲而不舍的追问。 我无奈的放下书,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一句:“因为人生太艰难了。” 姜庆:“……你又装什么深沉?” 装深沉? 这三个字有些熟悉,电光石火间,脑袋闪现出一些片段,是和陈医生的画面,我们笑着,在椰子鸡店,说着西安,说着深沉。 原来又是他啊…… 明明扼令自己不再想起关于陈医生这个三个字或是他那张脸,可脑海却不受控制,总是自动浮现关于他的画面,让人烦躁。 “我听说陈哥要和你一起送表舅回去?”姜庆问。 我手摸着书封转了几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见状,姜庆以为这才是我情绪爆发的中心点:“你说大姨也是,怎么能不相信你呢,还非要陈哥跑一趟。” 我打圈的手赫然一顿,看着姜庆问:“什么意思?” 姜庆懵圈:“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我妈让他跑一趟?” 姜庆点头:“对啊,昨天你洗碗的时候,大姨跟陈哥说的,说怕你一个人搞不定,她又要上课走不开,问他时间方不方便,跑一趟天水。” “不是他自己要去的吗?” “不是啊。”姜庆摇头,“是大姨问的,陈哥说回医院调一下班表应该没问题,然后大姨就跟他要了身份证号,说等他时间确定了就订机票。” 我彻底懵了,什么情况? “大姨为了感谢陈哥,所以让陈哥坐她的车去市里,陈哥也能省点精力。” “他去市里做什么?”我感觉自己都能出黑人问号的表情包了。 姜庆皱了皱眉:“昨晚他在餐桌上不是说了吗,要去市里会诊,今天一早出发,大姨觉得他要工作还要开车,挺累人,正巧她要去市里接表舅,就说捎他一道。” 我垂下头,情绪万千:“这样吗?” 姜庆无力吐槽:“想什么呢一天天的,昨晚吃饭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 人是在,心却飘走了,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现在终于明白陈医生为什么生气了。 姜庆下楼后,我也没心情看书了,点开微信想给陈医生发点什么,写写删删,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手机屏幕被我反复的摁亮,这个机械的动作持续到姜庆上楼,问我午饭怎么解决,我有些无力的说:“那就吃糖醋排骨吧。” 姜庆点了点头:“那我去做。” 我将手机扔到桌面:“我来做吧。” 可能因为心情原因,做出来的菜格外难吃。 姜庆说:“我以为变天了呢。” 我瞪了他一眼。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最后夹了块乌漆嘛黑的“糖醋排骨”扔进嘴里,努力嚼着,心却开始不安的大鼓:“你确定这玩意儿吃了不会出问题吗?” 我叹了口气,将筷子往碗上一掷:“我带你去街上吃小吃吧。” 姜庆将嘴里的糖醋排骨吐了出来,轻蔑一笑:“走上去啊?” 对喔,车被妈妈开走了。 但是…… “我有陈医生的车钥匙。” 姜庆两眼顿时一亮,要求着:“我想吃麻辣烫。” “没问题。” 因为我也想吃。 就这样,姐弟二人开着陈医生的车去了街上,吃了顿麻辣烫,喝了冰可乐,简直是人间天堂。就在我们准备结账的时候,妈妈的电话进来了,跟我说接到了表舅,吃了午饭就从市里回来。 我心一紧,忙追问她陈医生是不是一起回来。 妈妈说:“他安排明天做手术,回不去,要后天……” “你把车开回来了,后天他怎么回来?” “你开车下来接啊!人家帮那么大忙,还专门陪你跑一趟天水,接一趟你是能少块肉吗?” 那语气,就跟陈医生才是她亲儿子一样。 “……那好吧。” 挂了电话后,我问姜庆:“想吃日料吗?” 姜庆瞪大双眼,指了指狼藉的桌面:“不是吧,你还没吃饱?” 吃饱了,只是想去一个与陈医生有关的地方待着。 自双月湾回来后,便没再来光顾过江衍的店,见到我,他还有些惊讶。 “一份海草,一份蟹籽沙拉和刺身拼盘。”点完餐,我问姜庆,“你要吃什么?” 分卷阅读40 “寿司。”姜庆说。 又追加了一份寿司拼盘。挑了个我和陈医生常坐的位置,点的也是我们常点的老三样,盯着窗外人来人往,我的思绪渐渐远了。姜庆察觉我心思重,也没跟我搭话,低头吃着寿司,偶尔和江衍闲聊几句。 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到妈妈回来,我在街上的饭馆打包了几样菜回家,随便一热,就着吃了一顿。 表舅不太爱说话,吃晚饭就进了房间,八点不到他便睡下了。 妈妈说:“吃的药有这副作用,爱睡觉。” 我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这状态,你确定医生准他出院?” “没问题。”妈妈说,“两个星期前医生就说可以出院,我不放心,特地让医生多观察了两个星期。” 也许是我脸上的凝色过重,妈妈也猜不透我是因为什么,又补充了几句:“你表舅听说你要送他回天水,特别开心,说你姨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肯定特别高兴。” 我缓了缓脸色:“明天我带他去乡下转转,顺便带点特产。” 第二天,我就带着表舅回了趟乡下,小姨见了他,很是兴奋,拉着他手舞足蹈的一段比划,表舅这么段时间没见亲人,自然也开心,两人比比笑笑地,没多久就去了田里挖白薯了。 第三天, 八月尾的天依旧热的让人发慌,我钻进屋内,开了吊顶扇,坐在藤椅里,静静的看着天花板,此时此刻,脑海里盘旋的竟是和陈医生回乡下过年的情景。 我想,我大概真的想他了。 吃过晚饭,装了一车的特产,我带着表舅回了县城,大概知道我们回来,妈妈特地做好宵夜等我们,最兴奋的还是姜庆,问我挖了白薯没有,我无奈的从后备箱扛出一箱的白薯,没好气地:“吃吧吃吧,吃不死你!” 姜庆白了我一眼,转身向妈妈告状:“大姨,你看我姐,尖酸刻薄的!” 妈妈笑着撸了撸姜庆的头,没帮他,反噎他:“谁让你不跟着回去。” 姜庆哼哼了两声,抱着一箱白薯进屋了。 宵夜后,妈妈催我早点睡,明早还要去市里接陈医生。她不提,我差点就要忘了,这可让我怎么好睡呢? 果然,我失眠了。 起了个大早,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餐,启动车子的时候仍旧不在状态,满脑子都在想,见到他第一句话该说对不起还是对不起? 一路开到市中心,我满眼疲倦,因为修路原因,绕了好大一个圈才找到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泊好车,我小跑进了住院部,在一楼的某张椅子上坐着等陈医生的电话,刚开始还有点紧张,然后开始慢慢没有了精神,至于怎么睡着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白大褂,左边口袋绣着“市中心医院”五个红色的正楷字。 第21章 No.20 我愣了半秒,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看见了两个未接电话,都是陈医生打的,在两个小时之前,视线上移,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近十二点了。就在我准备给陈医生回电话过去的时候,我听见了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目光抬了过去,在走廊的尽头,陈医生站在那儿,一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撑在栏杆上,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和谁讲着电话。 盯着他消瘦的侧影,我的目光滞了片刻。 很快,他讲完电话,望了回来。 安静的走廊只有我们沉默的对望,光影窜了进来,横亘在我们的对视中。 那瞬,一股无法压制的冲动从心尖口喷涌而出。 直至他信步走到我跟前,小幅度弯腰,食指勾起白大褂的衣领将白大褂放到臂弯处,那股莫名的冲动破腔而出。 “怎么不叫醒我?”我问。 他不答反问,语气有些不善:“就你这样的状态,来接我?” 我以为他还在生那晚的气,当时想着,都亲自来接人了,他还生气,一时间,心头闷闷的,当场就甩脸了,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口走去。大概陈医生也没想到我会来一出,急了,追了上来,有话想说,却淹没在嘴边。 一路小跑,急匆匆的开锁上车,在我落锁的前一秒,陈医生也上了车,一脸懵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认输:“就算是冲我甩脸子,也该告诉我原因吧?” 我本不想搭理他,可一想到那晚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了他,加上他这两天都在工作,又不忍心了。 “告诉你原因?然后呢?”我语气不善的反问,“难不成你还要跟我讲道理吗?” 他先是顿了一秒,然后笑了。 我皱眉:“笑屁啊!” 他继续笑,越笑越乐:“冲我甩脸子也行……” 我:“……” 论外科医生的思维 见我没再说话,他又说:“饿了,吃饭去。” 我发动车子,问:“吃什么?” “出了停车场左转,跟我走。”他说。 在陈医生 分卷阅读41 的导航下,我们去了一家韩式烤肉店,可能因为饭点,排起了长队。我瞥了他一眼:“还吃吗?” 我向来不爱在饭点来凑这种热闹,尤其是大学毕业以后。 他晃了晃手机:“早拿号了,在你睡觉那会儿。” 菜是他点的,肉是服务员烤的,我只负责吃。吃到一半的时候,陈医生把服务员遣走了,自己亲自上手,瞅着他那模样,倒像是模仿人家服务员的,烤好后,故意挑了块最肥的放到我碗里。 “多吃点肥的,胆儿才够肥。”他说。 我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奶茶,听了他的话,吸到一半的奶茶突然失去了力的作用,急速倒流回了杯内。 陈医生抬眼看着我,静静地,没有说话,而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想要道歉,又怕他噎回来,毕竟他似乎不太想从我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过了好久,他问:“怎么不说话?” 我放下筷子,推开奶茶,没什么好脸色:“不想说。” “不道歉吗?”他又问。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是在要求我道歉吗?还是说…… “知道你嫉妒我的美貌,也不至于在我脸上看出个洞来报复吧?”他说着,翻了面烤肉,低眉浅笑,那模样,何止是摄人心魂。 我有些尴尬的瞥开视线,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问他:“道歉了是不是代表我们和好了?”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和好?”他反问。 话里有话,我纠结了几秒,还是接了:“各方面的和好。” “哦……”他拖着意味深长的尾音,“你这道歉方式挺特别啊。” 我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这道歉确实过于敷衍,正想着正式一点,他却又说话了,笑着:“还特别扭。” 四目相视,我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狡黠,突然也跟着笑了,鼓着腮帮说了句“只要我不别扭,别扭的就是别人”。主要是因为自己对之前的行为感到太多的羞愧,无论是误会他也好,一直没有正面回应也好,回忆起来,都特矫情。到了最后我并没有开口道歉,但我们却和好了,甚至……把那天算作是第一天。 我不知道恋爱究竟该怎么谈,但我想,恋爱有时候需要冲动和脑子发热,因为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有些后悔昨天自己的决定,我比谁都清楚,我和陈医生的这条路没有想象的容易。 因为,他是一个医生。 而我,却想要一个平凡的生活。 我比谁都清楚,他给不了我这样的生活—— 家人陪在身边,偶尔拌嘴,偶尔小吵,却始终相伴,任何时刻可以向我张开双臂。 这就是我要的,那种关于感情的,安全感。 显而易见,陈医生他成为不了我的这种家人。因为在我和他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忙到起飞,即便只是隔着五百米,我见他一面都十分的困难,他仿佛被那个叫做手术室的房间禁锢了。 妈妈说,那天他们一起去市里,陈医生跟她提过近期的工作,大概是因为他在专业领域上建树十分,被院领导格外看重,特派去市里学习交流,在几次紧急手术里表现优异,颇受市里的专家青睐,隔三差五的邀请他会诊手术……因此,他如今的工作任务和密度并没有比北京好到哪里去。直至出发,他依然忙碌,我开车载着表舅去医院接的他,一上车直奔深圳,而他却缩在二排睡了一路,即便进了服务区,他也不用去洗手间,仿佛只要让他睡着便够了。 又是一个服务区,我陪着表舅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陈医生仍旧沉睡着,表舅指着后排的陈医生问我:“他饿了吗?” 我摇摇头,说了句他不饿,接着问表舅饿不饿,他诚实的点了点头,晃了晃自己的药袋子:“吃完饭要吃这个。” 我带着表舅去打包了三份快餐,留了一份给陈医生,生怕他醒来肚子饿。但他从未醒过,睡的很是踏实。 疲倦的陈医生让我知道即使我想抱怨也没有这个权利,因为他是为了陪我去天水才把所有的工作挤在了这两周。 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我。 所以……只要是个懂事的人,都不应该因此有任何的不满,也只有懂事的人才学得会控制和处理自己的情绪。然而,我并不想当一个懂事的人,可一看见他疲惫的身影,我又强迫自己懂事了。 也许这才是现实中的感情生活,无论谁更喜欢谁,当你们在一起之后,对彼此的生活和习惯都会做一定的让步和妥协,因为只有几千次的磨合,这段感情才会走的更加长久。 订了机场周边的酒店,办完入住,就在附近吃了个晚饭,顺便逛了下街,最后的收获是给表舅买了几套衣服。本想也给陈医生买,可他情绪并不高,直到将表舅送回酒店,我和他一同出门闲逛时看见了各类奶茶店,便央着他要喝奶茶,他皱了皱眉,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给我买了,却是热的,我冲他露出嫌弃的表情,他笑着撸了撸我的头,有些讨好:“到了西安带你吃好吃的。” 分卷阅读42 “真的?”我极度怀疑,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广东胃真的能接受我吃各种重口味的小吃吗? 他点头:“真的。” “我怎么就不信呢?” 尽管不太乐意,我还是抱着热奶茶喝了起来。 他笑着,手勾着我的肩,将我往他身上搂,我顺势倚在他怀里,耳边响起了他低沉的声音:“凉皮、臊子面、油酥饼、羊肉泡馍……都买给你吃。” “你说的这些我都吃过了。”我回忆着,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并没有想象的好吃。” “那你想吃什么?”他问。 “长安大排档。”我把奶茶塞到他手里,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开之前的攻略图给他看,“上次我做了攻略,但因为排长队的原因,我没吃成。” 他瞥了眼,笑着:“那这次带你吃。” “说好咯!”我一脸威胁,“不带我去吃就是小狗!” 他低头笑了笑,顺势吸了口我的奶茶。 “嘿!”我急忙抢过,将奶茶牢牢地护住,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喝我的!” 他笑着敲了敲我脑壳:“我买的,还不给喝了是吧!” 我嘟嘴,一脸不满:“这是我的!” “对对对!”他敷衍着,“都是你的,整条街的奶茶都是你的,喝吧喝吧,你就尽情的喝吧……” 我:“……” 总感觉他后面想说一句“喝不死你”,但却有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我正要笑他,他却突然低头而来,在我的唇角轻轻啄了下,很快离开。我没预料到,愣了半秒,最后低头吸着奶茶转身。 他追上我,手勾在我的肩膀,声音含着笑:“有那么别扭吗?” 我将他的手拿开,鼓着腮帮佯装生气:“谁让你偷袭了!” 他笑,满脸都是得意:“那下次我提前通知你。” 我哼了两声。 他牵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跟前,另一手从背后横道我腰的另一侧将我搂住,他做这个动作很自然,以至于开口说那句话也显得十分自然。 他说:“艾欢,谢谢你。” “谢什么?”我问。 他笑了笑,摇头:“没什么,想不想吃冰淇淋?” “冰淇淋?!”我很是惊喜。 他眉眼舒展,点头:“想吃吗?” “想!” 一个不让我喝冰奶茶的陈医生给我买了一根新鲜出炉的冰淇淋,还真是够稀奇的。 我舔了好几口都觉得不太真实,就像是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一样,有些玄乎。 第22章 No.21 近晚上十点,即将登机前八个小时不到,我接到航空公司打来的电话,告知我说表舅无法登机,简直是晴天霹雳。我追问了几次具体原因,航空公司表示无法确定。我虽然生气,却没再跟客服挣扎不休,因为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告诉陈医生以后,他初步怀疑和表舅是精神患者有关,他说:“根据航空规定,航空公司是有权拒绝精神病患乘机的,你购票的时候没有看见相关须知?” 我摇头,并没有看见此类的相关须知。 “你在哪个购票APP购买的?” “携程。”我说。 就在我准备上携程APP查看的时候,航空公司又打电话过来了,主要是提出退票方案,仅限不能登机的本人退全票,其他随行人员按正常的退票程序走。 我并不关心这个,我问客服:“会不会和乘机人是精神病患有关?” “精神病患?”客服明显有些意外。 “是。”我主动交代,“他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客服说:“那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导致该乘客无法乘机的。” “那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呢?”我当下有些愤怒,“为什么购票的时候没有特别的说明呢?” 面对我的质问,客服耐心回答:“我们的网页是有乘客须知的,请问您是在哪个渠道购买的机票呢。” “携程。”我说。 客服声音依然温柔:“那可能需要您去找携程呢,我们航空公司这边是有购票须知的。” 挂了电话以后,我特地上携程APP看了眼,重新将整个购票程序走了一遍,确实没有看见航空客服所提到的购票须知,因此,我给携程的客服打了电话,说明了这个问题,携程告诉我:“在我们的网页是有购票须知的,在网页的最下端有购票须知四个字,点进去就能看见具体的须知了。” 我按照客服的操作,找到了所谓的购票须知,里面果然有一条写着关于航空公司有权拒绝精神病患乘机的事宜。 大概是见我长时间没有出声,电话那头的客服小声问了我一句:“女士,请问您还有什么困惑吗?” 我长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控制住情绪以后,用平缓的声音问:“所以我买一张机票是要将贵网的整个网页浏览一遍,是这 分卷阅读43 个意思吗?”关键是“购票须知”这四个字还放在如此隐晦的位置。 客服被我问的哑然无声。 我没再刁难她,只是说:“航空公司联系我了,我这边有一个人无法乘机,所以我这边要统一退票,可以吗?” 客服很是为难,说要联系航空公司以后再给我答案。约二十分钟的样子,携程的客服给我回电了,提出来的退票方案和航空公司的一样。 因为当时开着扩音,而陈医生也在我的房间陪我处理这些事情,当我听见一模一样的退票方案以后差点原地爆炸,是陈医生将手机拿起的这个动作阻止了我的怒气。 他用平和的语气对客服说:“麻烦你将我们的情况上报一下,让经理解决这件事情吧。” 客服只能应好,说二十分钟后给我们回电。 挂了电话以后,陈医生揉了揉我快要爆掉的脑袋,他说:“我来处理就好,你先睡吧。” 睡? 我一张丧家犬的脸:“怎么睡得着。” 他在我面前蹲下,一双古波如墨的眼睛看着我,说出来的话让人异常安稳。 他说:“我买了高铁票,七点多出发的,所以你现在睡觉的话……”他看了眼腕上的表,继续说,“大概还能睡七个小时的样子。” “高铁票?”我很意外,“你什么时候买高铁票了?” 他笑了笑,说:“就在航空公司打电话告诉你表舅无法乘机的时候。” 看着他,一瞬间的失神,最后我张开手将他紧紧抱住,闭着眼,没有说话。 我想,他可以感受到我的温度和我的心脉,以及我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 到了最后,我依然失眠,闭上眼睛假装入睡,事实上我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我该如何向表舅解释一切?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应该是半个多小时以后,陈医生小心翼翼的去洗手间接,尽管他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我不知道对方跟他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他说:“既然我们都处理不了,就把它交给能够处理的人吧,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贵司法务的。” 顿了下,他又说:“但我仍然强烈建议你们修改一下购票页面,把购票须知设为必读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一清二楚的知道无法乘机的人究竟有哪些……” 挂了电话,他大概是洗了把脸,才从洗手间出来,我背对着他,假装睡觉。我听见他缓慢的走到我的床沿,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将手机充上电,转身离开,在他拉开房门的那瞬,我喊住了他。 他停下所有动作,目光朝我看来。 我说:“晚安。” 他笑了,然后,我也笑了。 生活给每个人的考验都会出其不意,但如何应对,用怎样的态度应对是每个人的选择。 我想,如果那晚没有陈医生,我将愁眉不展。 因为他,事情变得特别简单。 那个困扰我一夜的问题,也在晨初被陈医生迎刃而解,他跟表舅说因为我预订班机临时故障,所以改乘高铁,表舅没有怀疑,只是有些失落,他说:“我以为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听了这话,我有些不敢看表舅。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搁浅了一场筹谋已久的旅行。 我并不浮躁,我只是有些悲伤。 那些另类存在的你们啊,我该怎么用力,这个拥抱才会更加温暖。 单纯的没有任何心机,却被黑暗的世界给抛弃,无穷无尽的出口如此遥远,你一个人真的能撑到最后吗?会不会在半途孤独的死去? 悲伤,悲伤,还是悲伤,悲伤的没有一滴眼泪。 时间原因,西安我们并没有去,而是去广州换乘高铁,直奔天水。 用陈医生的话来说:“这是我们另类的旅行。” 曾记得,有过那么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任何的计划,没有任何的目的,去火车站买了即将出发的列车,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打开手机地图,随意定了个点,叫了出租,玩累了,就在附近找了一个有房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依然继续着这样疯狂的旅行,整整一周,等我回来的时候,车站还在那里,县城的脚步依然如蜗牛一般缓慢,眺望到江的对面,那座高山下,那个房子,里面住着的那个人,她不在了。 那一年,外婆去世了。 漫长的高铁,我反反复复的醒来,又反反复复的入睡,而记忆就在梦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上映。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飘起了小雨,广播提醒着武汉到了,我看了眼表,中午十二点半过了几分钟,还要再坐近六个小时才抵达天水。扭着几乎要断的腰,问陈医生:“有吃的吗?” 他拿出一袋吐司和一瓶牛奶给我,那是在广州转乘的时候在高铁站里面买的。我拆开包装袋,一片接着一片往嘴里塞,连塞了好几片,再灌瓶牛奶进肚,立刻将胃填满了。 随即,我翻开我做的西安攻略,连连叹气:“枉 分卷阅读44 费我花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他笑,“哪有那么夸张!” 好吧,我承认,只花了整整一天,但这也是我的心血,我第一次那么重视一次旅行,毕竟这是我和陈医生在一起后的第一次旅行,无论是从哪个层面出发我都悲伤欲绝。 大概见我情绪实在不高,陈医生便凑前看了几眼,欲言又止:“你这攻略……” “怎么?”我被他弄的紧张起来,“有什么问题?” 他将我所有的重点统统指了一遍:“好像除了吃就没有第二项了……” 我不服:“旅游不就是吃吃吃,逛逛逛吗?” “你这是吃的多,逛的少吧?”他指出我攻略上的一些矛盾点,“去钟楼和鼓楼只花一个小时,但去吃大排档你要花四个小时,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吃东西的流程比较多啊,你点了菜人家未必立刻给你上菜,等上菜的时间也要算进去……” 他很是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我不跟你苟同的模样。 我哼哼两声:“现在跟我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也去不成了。” “想吃冰淇淋吗?”他忽然问。 我双眼骤然一亮:“有吗?” 这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让陈医生笑的险些没喘上气。 知道自己被耍,我气的朝他背上拍了一掌,毫不客气,掌声响亮。 他也不喊疼,眼角笑出几滴泪,气也喘不匀地问我:“你怎么就对这三个字那么没有抵抗力呢?” “是人都有软肋。”我不太服气。 他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却不太赞同我的观点:“那你的软肋还真是无人可敌。” 我瞪了他一眼,最后扭过来不去看他那张看好戏的脸。过了会儿,陈医生从背后戳了戳我,讨好般地喂了一声。我没应,两手抱胸,一副不跟他讲和的姿态。最后,他认栽了,手重重的朝我肩上一搭,整个人挨过来,好声好气的叫我:“错了错了,我错了,您这软肋啊,天下无敌,行了吧?” 也没多认真道歉,多数还是在挖苦我,我也懒得跟他置气,拍开他搁在我肩上的手,哼哼两声,起身去洗手间。等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给我泡了一桶泡面,外加一根香肠。这标配倒让我想起了高中时代,从来都是不爱去饭堂的,就喜欢小卖部的泡面零食,每吃一回都会被他唠叨一次,如今他这行为,让我想起了一个词汇——惯纵。 “现在不是午饭时间吗?”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指了指表舅桌面上的盒饭。 “那你还给我泡泡面。” 他看了我一眼,递了一次性筷子过来,说:“想哄你。” 我笑这接过筷子搅面:“那恭喜你,哄到了。” “那你还真好哄。”他语气中带着不羁的得意。 我吃着面,懒得同他计较,他却要来找茬,撕开香肠递给我,在我伸手去拿的同时躲开了,我耐着性子再伸手拿,又被他躲开了。我停下所有动作,面无表情看着他,他笑着,唇角微微勾起,问我:“想吃吗?” “不想。”我完全不配合他的演出。 对我的回答他并不失望,再一次问:“想不想吃?” “不想。”我还是那个回答。 他却假装没听见:“你说什么?想?” 我:“……” 还能更幼稚一点吗? “想揍你。”我终于接茬。 “揍就当我没听见。”他笑着,把香肠给了我。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get到他那话的意思,直到未来的某一天,我看见了那两个字,瞬间恍然大悟。 那是他的日记,写着: 想带你去西安。 逛钟鼓楼。 吃长安大排档。 最后…… 想你。 第23章 No.22 那桶泡面,我吃了很久,几乎都是一根一根吃的,因为真的没有过多的食物让我去打发这些时光。原因为会很难捱,可是当我吃完泡面以后,陈医生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小袋果冻,我又开始吃果冻,果冻快要吃完的时候,他又拿出一袋酸枣糕和果丹皮之类的。 我彻底郁闷了:“你怎么准备了那么多吃的?” 明明一直在一起,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笑着,没有回答我。 后来,我也没追问,他给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段路,我们聊了很多话题,说起过小时候,说起过上学,说起过他的哥哥…… 这个话题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但当我们都有所察觉的时候,两人一起停了下来,相视一眼。我从来都是在他面前规避着这个问题,所以当我去北京给他过生日的时候,才不敢明目张胆的提起这件事,即便他下了逐客令,我也只能生闷气。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忽然开口。 我不自 分卷阅读45 然的喝了口水:“你问。” 他说:“看着我的脸,你会想起我哥吗?” 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果不是因为和他们太熟悉,我想我是很难才能将他们分辨出来的。 我诚实地点点头:“你们太像了。” 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以后,他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了,而是点点头,淡淡一笑。 直到几个月后,我才有所醒悟,因为他问的是会不会想起他哥哥,而不是他们究竟有多像。 姨婆就住在高铁站不远处,地质队的宿舍。这算起来是我第一次见到姨公,比妈妈描述的还要消瘦,比姨婆矮一点点,面容格外慈祥,见了我,笑眯眯的喊我侄外孙,两个苹果肌红嘟嘟的,特别惹人爱。 姨公说,家里有本相册,全是我小时候的照片,那胖嘟嘟的模样,跟妈妈小时候简直是如出一辙。一谈到妈妈的小时候,向来偏爱妈妈的姨公自然是停不下来的,表姨做好饭喊了好几轮,姨公愣是没听见,拉着我翻相册,道从前。最后还是被姨婆连拖带拽地拉去了餐厅,一个劲的埋怨他:“欢欢这坐了一路车,累了也饿了,你说你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被骂的姨公笑着跟姨婆道了个不是,依然一脸温和,脾气那个好。 饭席间,可能因为有医生的存在,姨婆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入了姨公前两年刚做的手术,把整个胆都切了,问了陈医生一些专业的问题,陈医生一一为其解答。 每当旁人无意的一个话题勾起了陈医生的职业,我总是思虑,总是焦灼。因为他的职业,成为了我心中一道无法逾越的坎。但又因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会强迫自己放下那道坎,让它慢慢的在时间里愈合,然后藏进衣内,成为一条只要我不去掀开就不会重见天日的伤疤。 我想,我可以做到。 姨婆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她很快察觉到我微妙的情绪,不漏痕迹的转移了话题,谈起了妈妈的工作,又聊了几句关于小姨和姜庆的事,说起姜庆,我倒是有了几分情绪。 “那家伙,现在成绩上去了,傲娇的可以翻天。” 姨婆笑了,她说可以想象姜庆得意洋洋的模样,姨婆说:“他聪明劲多着呢,就是小时候那个调皮的,哎哟,真的顶不住……” 就这样,我们所有人转向谈论姜庆。 姨婆家两房一厅,主卧是姨公和姨婆的,很大,放两张床,拉一条帘子,其中一张床是表舅的。另一间房是表姨和表妹的。表妹在西安工作,不住这边,所以表姨安排我跟她住一个屋。剩下一个陈医生,本来他是打算住酒店的,可硬是被姨婆留了下来,说很久没见他,想要多看看。 客厅的沙发是个沙发床,两边打开是一张一米八多的床,看上去好像还不错,很荣幸,陈医生做了厅长。 晚上洗过澡,我没有睡意,在客厅和陈医生说起了悄悄话,至于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他怕我冷,将被子裹在了我的身上,跟我说:“如果下雪了多好。” 我笑他:“现在才秋天,怎么会下雪。” 他跟着笑了,下巴放到我的肩上,脸颊贴住我的耳朵,抱着我,没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喊了他两声,没应,后来我发现他睡着了,呼吸清浅。 我愿这黑夜,秋风高爽。 我愿这场梦,安宁和祥。 我是被吵杂声吵醒的,旁侧的表姨早已起床,屋内极暗,我按亮了床头灯,听见外面笑哄哄的声音,爽朗干净,陈医生的也掺杂其中。我很快的换了衣服去洗手间洗漱,步入客厅,齐刷刷的五双眼睛盯着我,我尴尬的摸了摸头,小声问:“几点了。” 姨婆笑着:“不急不急,正是吃早餐的时候。” 我以为也就是十来点的样子,可后来陈医生补了一句:“现在都流行早午餐。” 我:“……” 吃过所谓的早午餐,表姨要带我们出去玩,要去麦积山。我听了有些兴奋,直问道:“是电视上的那个麦积山吗?” 表姨笑着点头。 “听说很好玩。”我说。 表姨思考了半秒,说:“没去过可以去玩一下,毕竟是风景名胜。” 姨婆倒不是很赞同:“说什么全中国最美丽的地方,我看它还不如我的乡下美丽。” 那语气,像是有些吃醋了。陈医生和我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最后表姨开车带着我和陈医生还有姨婆一起去,姨公和表舅没有去,因为他们是两个病人,姨公呢因为切了胆,所以尿频,不能长时间在外面待着,而表舅呢,是为了陪姨公。 四人直奔麦积山,表姨去买票,我和姨婆要拍景点照,陈医生充当了摄影师,在麦积山门口拍了几张照片。表姨买票回来,看见我们在拍照,连忙加入。三人拍了几张,表姨说:“我帮你俩拍一张。” 姨婆也跟着起哄,我笑着朝陈医生招手,他无奈的将手机给了表姨,然后站到了我的身旁,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分卷阅读46 另一手和我一样比了个剪刀手,看着镜头,两张笑脸。 检票进门,一路往山上走,有摆小摊的铺子,我左看右看的,最后买了把手工做的弹弓,说是要拿回去给姜庆,陈医生笑了笑:“你倒是不忘那小子。” 我拉起弹弓对准他:“吃醋吗?” 他还是笑:“等我回去,我就用这把弹弓,射姜庆一个屁滚尿流。” “少吹了。”我编排他,“也不知道是谁,在球场上,被一个初中生,杀了个片甲不留。” 表姨和姨婆跟在我们身后,看着我和陈医生打打闹闹,姨婆不禁感叹:“欢欢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表姨说,“感觉一下子就长大了。” 那个时候我没太认真听,就听了那么一两句,天水一日游下来,近黄昏,都累了,陈医生代替表姨坐上了驾驶座。我和表姨都睡着了,只有姨婆陪着陈医生聊天,我醒来的时候,他们正说到我刚出生的那些事。 我没睁眼,就那样听着。 “那手跟鸡爪一样,又长又细,那眼跟葡萄一样,又黑又圆,当时她表舅就说,以后一定是个厉害的家伙。” 陈医生笑了笑:“现在手还是和以前一样,细长,眼睛也是,一点儿也没变。” “是啊。”姨婆感叹,“是没变,就连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恐惧也没有变。” 说到这里,陈医生微微沉默了片刻,而后问姨婆:“和她爸爸有关,是吗?” “你知道?”姨婆有些惊讶。 陈医生说:“我也是读医之后才知道的,毕竟是一个行业的,多多少少有些传闻。” 姨婆沉默了几秒说:“不能怪她爸爸狠心,做那样的选择,他也是很不容易。” 陈医生没再回话,姨婆见状,问他:“你们走到一起也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 我以为,只要我不跟任何人提起,关于我的父亲。 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来历。 被我遗忘的是,在我到来之前,父亲,就存在这个世上。 我能瞒住的,只有我自己。 第四天,我们逛了几条小吃比较多的街,我吃到好吃的东西想要喂给陈医生,却发现他的视频电话还没结束,原本想着等在一旁,可二十分钟过去了,视频电话还没结束。 姨婆看着我有些失落,忙着给我介绍一种小吃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陈医生。 姨婆为了开解我,特地和我说了一些以前姨公工作的故事,因为地质队的工作特殊,一旦下了地,就要好些日子才能上来,而姨公的病因也是那个时候埋下的。 我听了,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脸:“不用安慰我,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他的职业,我知道那是他的职责,我知道我都知道,可那又能怎样呢,我知道了,就不会失落了吗?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我在意他。 第24章 No.23 第五天,我们去了大草原。早上五点就起床,刷牙洗脸以后就出发,没时间吃早餐,为了错开一个早高峰。姨婆没有和我们一起去,但给我们准备了很多食物,有洗好的葡萄,有苹果,有小吃,都是备给我们路上吃的。 这一带,表姨都很熟,一边开车一边讲解,真是一个完美的导游。在高速跑了一段,发现前面因为修路,只能下高速绕道,刚巧遇上了日出。表姨干脆在路旁停车,看了会儿日出,又带我们去了一家面店,吃了碗正宗的西北拉面,美味绝伦。 出门时还飘着小雨,等我们抵达大草原的时候,雨早就停了,太阳从云层挤出来,光芒四射。 陈医生说:“因为艾同学来了,太阳公公都不敢偷懒了。” 我和他躺在草坪上,手拉着手,看着蓝色的天,晒着暖烘烘的太阳。 “难道不是因为陈医生破天荒出来旅游,太阳公公这才不敢懈怠吗?” 他笑:“你这是在抱怨吗?” “不敢不敢。”我掰着他的手指头在玩,笑着说,“我可不敢编排我们陈大医生呢!” 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偷偷跑掉的,等表姨来喊我们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在镇上一家小店吃的晚午饭,炒羊肉。 那是我第一次吃那么新鲜的羊肉,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羊肉可以这么好吃,而且还是随便炒一炒的。就像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陈医生那么爱我,而且还是随便说一说的。 有人说,只有时间,是最公平的。 可为什么,对我而言,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 我用了漫长的时间,发现你爱我,然后又用了漫长的时间,去检验你爱我,最后还是要用漫长的时间,去浪费你爱我。 让我真正体验到时间无情的是离开天水的前一晚,大约凌晨四点,我被奇怪的声音吵醒,本来说去上个洗手间回来再接着睡,一推开房门,客厅的灯亮着,陈医生已 分卷阅读47 经醒了,在陪姨婆说话,我迷迷糊糊问了句他们怎么不睡,他们看了我一眼,催我赶紧多睡几个钟,还来不及等我开口说话,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 其实那个声音也没有很奇怪,只是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莫名的熟悉,随着那旋律慢慢的接近我的记忆,我混沌的脑袋突然清醒。这是……丧曲。 “有人去世了?”我问。 姨婆点了点头:“四楼的,九十多了。” “外婆去世那年,也是九十多。” 万籁俱寂。 可能是因为我提的不经意,才会让大家更加冲击吧。 陈医生拿了件外套披到我身上,让我赶紧去洗手间,出来吃早餐。 “现在?”我有些惊讶。 陈医生说:“姨婆三点就起床了,在厨房给你熬粥。” 应该是皮蛋瘦肉粥吧,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喝的,念大学的那几年,每次回家,一进门就是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我的口味特别,别人喝粥都要放葱花,我不仅要葱花,还要香菜。也是因为如此,外婆常说:“你这口味啊,随你外公。” 洗漱后,我更是清醒了,陈医生给我盛了碗粥,上面不仅洒了葱花还有香菜。听着那越发熟悉的丧曲,嘴里的粥慢慢的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每当我目光落在姨婆那张慈爱而又期待的脸庞,我又强迫自己将粥喝完。 “其实啊,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姨婆说的十分平静,“前段时间我和你表姨逛街,连丧服都买好了,自己试过的,到时候穿也合适,免得临时临急地,买的不一定是我中意的。” 姨婆这一席话,在我的心头卷起了千层浪,就像是走在一条黑不见底的路上,很久很久以后,一束光突然洒进来,告诉我,前面是出口,等我终于抵达彼岸,一探头,却发现,脚下是万丈深渊。 我用尽了浑身解数,蹉跎了光阴岁月,末了,你却告诉我,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条路无论我怎么往前走,都是错的,因为在终点等待我的,不是水天一色,而是朝露溘至。 从天水回来以后,陈医生再度扎进了手术室,不仅如此,还要常常去市医院坐诊,来来回回的跑,我能做的,除了充当一个不合格的司机以外,别无其他。 那日,他在市医院会诊,我在医院外面的咖啡厅写稿子,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但给我打电话的人不是陈医生,而是他的同事,电话那头的人告诉我:“陈医生晕倒了。” 听见那句话,我几乎是飞奔进了医院。 急诊室内,兵荒马乱,我辗转几番,才在角落的一张病床上找到陈医生,他就躺在上面,挂着水,脸色苍白。很快,有医生过来,手里拿着很多单据,认真看了看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工作强度太大,没休息好。”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急忙问。 医生说:“他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因为太累了,睡着了。” “睡、睡着了?” 可电话里的人,不是这样说的。 医生笑了笑:“是郭医生给你打的电话吧?” 我点点头。 医生意味深长说了句:“郭医生可能是心疼陈医生。” 我浑浑噩噩点了点头,没太在意。等传说中的郭医生出现后,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指的是那个意思。 我又往后躲了躲,郭医生不仅没自觉,继续往前,一张脸透着好奇和古怪,盯着我,目不转睛。 “艾欢?”他问。 我点头。 他笑:“长得……挺有气质。” 我:“……” 他又说:“眼睛……像那么回事。” 我:“……” 他端详了我几秒,说:“就是……心太狠。” 我:“……” 最后他站直,两手插进大白褂的口袋,横扫了眼陈医生,最后总结:“这小子……够呛!” 我:“你们……好朋友?” 不得不说,这个郭医生是有点本事,就连我这么一个天天和文字打交道的人都能被同化,这功力……所向披靡啊。 “好朋友算不上。”郭医生说,“顶多是好兄弟吧。” “……” 自郭医生走后,护士们就一个接着一个扑上来,向我打听郭医生。 护士A:“郭医生应该还没女朋友吧?” 我僵硬摇头:“不太清楚。” 护士B:“郭医生是北京人吧?” 我继续摇头:“不太清楚。” 护士C:“郭医生好像是在慕尼黑念的研究生。” 护士D:“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在美国?” 护士E:“不不不,是在东京大学念的。” 大家争论不出一个结果,纷纷看向我,问:“陈医生念的哪所大学的研究生?” “Hopkins。”我脱口而出。 仍然记得,当年在他选择学校的时 分卷阅读48 候,问过我的意见,我们也因此冷了好些天。 我当时说:不愿意参与这么重大的选择,因为一旦我插手,沉甸甸的责任就会向我压迫而来。 陈医生的回复是:其实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得罪了陈医生,在未来的整整半个月,他没有再找过我,等我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的时候,是江衍提起的,他跟我说:“他去了Hopkins。” “那挺好。” 江衍看了我一眼:“哪里好?” “他不是一直想去吗?” “对,他一直想去。” “现在去了,不是挺好的吗?” 当时的我,没心没肺,现在回想起来,猛然一惊。 陈医生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我抱着电脑在旁边修稿,偶尔瞥他两眼,也就那么一瞬,他睁开眼,我视线对上,然后四目交接,两人皆是一滞。 他先开口:“我没事。” “我知道。” “知道还在这里?” 他指了指床尾,我很快反应,将床摇起,说:“反正在咖啡店也是修稿。” “这里没咖啡店舒服。”他说。 “可这里有你啊。”我很自然的接了句。 陈医生微微一愣,大概没想过我会表述的那么直接。我冲他笑着:“没办法,我就是那么懂事的女朋友。” 他也笑了,算是附和:“是,懂事的很。” 不太像好话,我哼哼两声,给他倒了杯水,他捧着慢慢喝完,空杯子递上前:“还要一杯。” 我又给他倒了杯。 他一边喝着水一边感叹:“原来当病人是这种感觉。” “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说,“你天天和病人打交道,还不知道当病人的心情?” 他摇头:“实话说,没怎么感受过。” 我接回他的空杯子,他的手突然攀上我肩膀,顺着我的锁骨划过去,几根手指压在我的颈上,微微用力,他说:“过来。” 我听话的倾过身,低下头:“怎么了?” 因为我倾斜的动作,他手腕稍稍用力,就能很轻松地将我带到他身边,吻上我的唇。不像是第一次接吻那样生疏,他用舌尖一点点描绘着我的唇形,然后撬开我的唇齿,有异样的东西在我的唇腔滑动,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混乱,整个人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陈医生却丝毫不顾,吻的深情。 他的手不知何时放在我的腰上,隔着一层衣物,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 事实上,他很会谈恋爱,无论是接吻还是确认关系,他都占主导。 看着他,我再次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假装倒水喝,咕噜咕噜两口,突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住。 这个杯子,是他的。 我整张脸埋进杯里,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 大概心理活动被陈医生捕捉到了,他突然笑了起来,伸手过来牵住我,说:“我也想喝水。” 我立刻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笑的更欢了。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他把我再次拉到他胸前,“要不我们在吻一次?” “找死吗?”我有些恼羞成怒。 他笑:“我刚起死回生,还没缓过劲儿来,你又让我去死,也太狠心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我没再挣扎,躺在他的胸前,他的手掌顺着我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皮子慢慢沉重, 醒来的时候,天微微亮,人是躺在陈医生的病床上。 连忙掀开被子起床,找了一圈,最后在走廊碰见跟我打听过郭医生的护士,护士告诉我陈医生被喊去急诊了,说是城东区送来的病人,煤气中毒。 我不确定他要忙到什么时候,干脆去医院食堂打包了两份早餐回病房,自己先吃了一份,还有一份给陈医生留着。大概是九点多的时候,陈医生才结束工作回到病房。他见我醒了,有些意外。 看着他,我莫名生气了:“你自己也是病人!” 他笑着解释:“刚好他们忙不过来,我又醒了。” 我总以为,只要我努力克制自己,又或者说刻意的去回避他的职业,我们就会跳过这个问题。事实证明,问题这种东西,只要你不去解决它,它就永远在那等你。 我清楚的明白,我介意他医生这个职业,不仅是因为这个职业令陈医生无法无时无刻在我需要的时候陪在我的身边,还因为医生这个职业过于沉重,那份责任感,压垮的究竟是陈医生,还是我对陈医生的感情? 望着他,我沉默了。 第25章 No.24 从市医回来后,陈医生持续在医院忙碌着,而我依然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店赶稿…… 日复一日,终于,在春节前,陈医生安排了三天年假,和我有了一个短暂的旅程。先去了香港,主要是去AIA坐摩天轮,吃了富豪车 分卷阅读49 冰淇淋,打卡了很多网红店,一天下来,真是够呛,让我们直接放弃了第二天的行程,在福田高铁站附近找了个酒店,直接睡了一天。 第三日,我们去了顺德,以吃为主,顺便游玩了清晖园。记忆里第一次去清晖园是妈妈带我去的,好像是他们单位的团建,当时去了不少小孩,就数我年纪最小,大概是六岁还是七岁吧。 一晃眼就三十了,重游此地,颇有感慨。 园子还是那个园子,只是陪我来的人变成了陈医生。见我盯着他不放,他突然靠近,在我唇角啄了下,笑着说:“再看就犯法了。” 我笑。 他说:“那么认真的看着我,想什么呢?” 我答:“想说眼前的陈医生是真的陈医生吗?总感觉不太真实。” 他上扬的唇弧骤然一滞。 我拉过他的手,一根一根掰着:“像是一个梦,随时要醒。” 他抱住我,没有说话。 从清晖园出来后,在附近吃了个午饭,好像是螺蛳粉,陈医生并不爱吃,但是我的巨爱,我提了一口,他看着我犹豫了半秒,答应了。 全程他看着我吃,还露出“这种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吃”的疑惑,我看着他,满脸坏笑,夹了块酸萝卜喂到他嘴边,非要他尝,大概是因为之前的谈话让他对我内疚,所以他勉强自己配合我,将酸萝卜吃进嘴里,满脸都是抗拒,我看着既好笑又可怜,最后还是心软,放过了他。 在租的车上睡了一觉,再出发去了渔人码头,陈医生先是惯着我骑了自行车,然后又陪我在711吃了冰棍和关东煮,最后两人去码头看黄昏,他从背后抱着我,将我圈在一个狭窄的地域,头低下来,靠在我的肩上,说话时候,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轻轻的,很有磁性。 “还想去哪里玩?”他问我。 我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脑袋上,想了一会儿,说:“想去南京。” 不知道听谁说,南京的梧桐很美,突然想起。 他吻了吻我的耳垂,答应着:“过了年,抽个时间带你去。” “真的?”我很怀疑。 “真的,到时候空一个星期出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我还想去苏州,杭州也不错。” 正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还真的特别想去走一遭。 “好——”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安排带你去玩,去你想去的地方玩。” “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我傲娇了起来,“就怕你一年陪我走个三四趟也走不完。” “如果年轻的时候没有走完,可以等我退休了,我每天都带你去不同的地方,看日出,看日落,看雪,看枫叶……” 他说的何其美好,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因为当我决定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清楚明白自己要面临着什么,不仅仅是孤独。 “什么味道?”我忽然问他。 他仔细闻了闻,回答说:“好像是蛋挞。” 我回过头来,央着他:“我想吃。” 他侧了侧脸,示意我。 我掂起脚尖,在他侧脸轻轻一啄:“可以了吧?” 他笑,迎着夕阳,温和雅致。 就在码头附近有家蛋挞店,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卖完了,需要等下一批出炉,陈医生看了看时间:“那就把火车票改一下。” 因为我们是租车游玩,所以需要坐火车回家,按照原计划现在就要出发去火车站,如果要等蛋挞出炉,就要改签火车票。 我点头:“改改改,晚点回去就是。” 他一手圈住我的腰,不怀好意笑了笑:“不回去也可以。” 我配合他的戏,抱住胸,一脸警惕:“想做什么?” 他笑,脸逼近:“吃了你。” 我一掌过去,力道很轻:“想得美。” 他无奈,抱紧我,失望至极的语态:“真可惜。” 蛋挞出炉以后,我们飞奔到火车站,进站前,最后一口蛋挞进肚,扔了垃圾回来,陈医生已经取好票,看着我,突然从包里翻出纸巾,替我擦了擦嘴。 我一脸无趣:“按照电视剧的剧情,你应该亲掉我嘴里的蛋挞渣。” 他搂过我的肩,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在我的剧情里,纸巾和你的嘴更配。” 我:“……” 说他很会谈恋爱的那个艾欢一定不是我。 在火车上,陈医生提起了最近网上比较火热的一个传染病话题。 这些年总是听说这里那里有传染病,我也没当一回事,可陈医生很较劲,一边跟我普及传染病知识,一边让我警惕,先是少去人多的地方,其次是出行要注意防范,因为他这话,我人刚下火车就上淘宝买了盒口罩,以防万一。 从来没有想过,我的这盒口罩成为了2020年热议的话题。 从顺德回来后的那几天,和陈医生的几个约会都泡了汤,刚开始他 分卷阅读50 说陪我去买年货,人已经到了街上,一个急诊电话就把陈医生给call走了,他将车钥匙留给我,让我自己买完东西开车回去。 还有一次我想给他添两件衣服,在商场转了一圈,没买着,说是在附近吃个饭歇歇脚,菜刚上,他又被医院call走了,还是一样,留了车钥匙给我。 眼睁睁看着他走,却没办法生气,究竟还要重复几次,我才会爆发这个情绪呢? 我不知道。 但疫情的爆发,改写了我和陈医生的结局。 新年前夕,新冠在武汉爆发,湖北沦陷。一个不关心实时政事的我,甚至还有这样的千千万万中国人,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看确诊新增人数。 我以为成千上百的确诊人数足够令我震愕,但我错了,当我得知陈医生要去武汉支援的时候,何止是震惊,我直接崩溃了。 他是医生,这是他不容推卸的职责。可全中国,千千万万个医生,为什么非他去不可。 这种自私的想法,大概不只我有,还有那些为子女送行、为伴侣送行、为父母送行的千千万万医生的家属,都会有。 我红着眼找到陈医生的时候,他正从超市回来,买了一堆的冰淇淋,我知道,那是他为了哄我用的。他停在我的面前,笑着,冲我扬了扬他手里的冰淇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然后是一边摇头一边上前扯过他手里的冰淇淋,狠狠的砸在地面,迎着夜风,我努力隐忍着眼眶的泪,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阻止他吗?不,我不仅没有这种资格,更加没有这个权利。那么,支持他吗?我更加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后来我发现,除了撒泼,我什么都不能做。 他站在原地,笑容开始僵硬,因为他也明白,他没有办法安慰我,甚至没有资格和权利来安慰我。 我们之间像是头顶的最亲近的两颗星星,看似只有一步之距,明明那么近,却无法拥抱在一起。我用力抹掉眼角的泪,沉默的离开。 那是一个不懂事的行为。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懂事了。 原本的艾欢,就是不懂事的,为了一个陈医生,她硬逼着自己学会懂事,太累了。当一段感情让人开始疲倦的时候,就意味着……该结束了。 疫情是一场无声的战役,他要冲到前线,为人民奋战。 那我呢? 那个一次又一次被丢下的我呢?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总被一根针刺着,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感觉,好像在梦里见过一样。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思绪也很乱。 三点到了,我还醒着,看着窗外的路灯,何其无辜,却偏偏要陪着我一起失眠,等天亮。 终于到了五点,我终于受不了,从床上起来,打开台灯,随手抽了本书出来,一页接着一页的翻,直至翻到最后一页,空白的尾页让我忍不住提笔,写下—— 夏天够热,冬天够冷,世界够大,而陈医生,足够爱我。 可是,时间,它不允许这种足够。 陈医援鄂后,我的生活逐渐颓靡,根本没有白天黑夜之说,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抱着部手机,看着那持续增长的数字,何止让人恐惧。 姜庆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推开我的房门,喊了句姐,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手机,找寻关于武汉的任何新闻资讯,一遍又一遍的浏览,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姜庆见我没应,自径走上前,轻轻的将垂落在我脸上的头发勾到耳后,又喊了句姐,我终于看向了他。 姜庆说:“下去吃点东西吧,大姨担心了好久。” “嗯。”我没有灵魂的应着。 “刚刚我去了趟陈哥家,发现他家冰箱有好多冰淇淋,你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他家吃冰淇淋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你先下去,我洗漱一下就下去吃饭。” 终于见我有些精神头,姜庆欢天喜地起来:“好好好,那我下去等你,给你盛碗汤。” 我是真的不饿,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了,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的牙全掉光了,没有流血,也不疼,惊醒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那刻,我像是疯了一样飞奔到陈医生家,抱住楼梯扶手的柱子,坐在楼梯上,浑身在发抖。 上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是国庆节,同样是牙掉了,没有血,也不疼。当时觉得这个梦好玩,就说给了妈妈听,妈妈听了以后跟我说做这种梦是有含义的,代表着我身边有人要去世,我自然不信,但却恐惧着,所以第二天就凑着妈妈开车回了乡下,陪了外婆四天,第五天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妈妈把我叫醒,灯光刺眼,我按着面无表情的妈妈,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一闪而过。 我的直觉何其精准。 外婆去世了,就在那个早上。 眼泪并没有从我的眼里流下,我极其平静,先是换衣服,然后洗漱,最后……将姜 分卷阅读51 庆叫醒,看着他洗漱完,然后平缓的告诉他这个事情。 姜庆和我截然不同,他听了以后,眼泪很快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他一边抹着泪一边往外走,客厅里,外婆的床就在那里,挂着蚊帐。姜庆缓慢上前,拉开蚊帐,看着外婆,眼泪流成线。 我站在姜庆身后,迟迟没有离去,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外婆那张年迈的脸庞,皱纹在她脸上,千沟万壑,证实了岁月的流逝,证明了时间的虚度。我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眼眶依然没有感觉到滚烫的泪水,只是脑袋一片空白,眼睛没有焦点,而已。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合不上眼。当姜庆抱着枕头出现在我房间的时候,我才有些回神,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姜庆上来。姜庆爬上床,抱住我一根手臂,轻轻喊了声姐,我应着,他问:“你怎么不哭?” “哭不出来。”我诚实回答。 “不难过吗?”他又问。 “难过。”我看着他,有些心疼,“但就是哭不出来。” “为什么呢?” 我摇头:“不知道。” 也许那个警示我的梦让我有了几天的过渡时间,所以当外婆离世以后,我并没有太多的情绪,难过吗?难过。伤心吗?伤心。可就是哭不出来。 就像是看过了无数遍的电视剧,知道了剧情,尽管伤心难过,却没有办法哭出来。我当时是这么理解的。可后来有人告诉我,是因为过于悲伤,所以无法哭泣。 而这个人,是陈医生。 我仍然记得,他奶奶去世的那年,他一样没有流泪,非常平静的处理着他奶奶的后事,当我妈妈提醒他要通知亲戚来奔丧的时候,他微微一顿,安静的抬起眼皮,定定看着妈妈好久,最后他说:“我不知道要通知谁。” 那句话,让我眼泪决堤了。 他承受着不应该是他这个年龄该承受的东西,让人忍不住想要抱紧他。 而现在,眼泪溢出我的眼眶,极其任性。 我相信,如果陈医生到了外婆那个年龄,安详的离开,我绝不流泪。可现在,我们刚刚开始,好多地方还来不及去,好多话也没来得及说,他就这样离开我的世界,我不甘心。 起码,再多给我十年。 十年,就够了。 我是那么想的,可陈医生不是。 为什么说他不是这么想的呢?因为我有证据。 第26章 No.25 那是他的房间,我很少进,最多是在门口张望几眼,而今天,我不仅在门口张望,甚至拉开他书桌的抽屉,没锁,躺在里面的除了几篇论文稿还有一本笔记本,黑色的封面,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只要我打开这本笔记本,一定会发现关于陈医生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一个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明知道这样不好,可我还是翻开了他的笔记本,里面的内容是他的日记,没有年月日,只有零散的记录,一页一则,字迹时而工整时而凌乱,但内容非常清晰。 1、 “生日这天,艾欢出现在北京,带给我很多的震撼。 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她,都应该去面对那个人的死亡。 看着前台递给我的衬衣,一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闪过。” 那个人? 是谁? 他哥哥吗? 可为什么我要去面对呢? 2、 “全世界只有一个月亮,也只有一个艾欢。 所以,我回来了,回到这个有艾欢的县城。 仿佛只要我离你够近,我就会跟上你。” 如果我们曾经有过一个交点,同时在这个交点以后我们越走越远。 那么,我宁愿我们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这样,我一抬头,还能看见你,远远的一眼也是好的。 3、 “开始有了组一个家庭的念头。 房子的女主人,偏爱旋转式楼梯。” 从来不知道,我参与过他房子的建设,参与他未来的人生,在这么久之前。 4、 “我们都在彼此试探,也在彼此靠近。 而你的生日却在提醒,你我的鸿沟。 医生,是艾欢最最最厌恶的职业。” 如果说我的生日在提醒着他,又何尝不是提醒着我,所以那天我坐在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潜意识在我告诉我,我和他之间,有着我们无法跨越的距离。 5、 “是艾欢不记得袁泽,还是假装忘记袁泽? 有些可怕的怀疑在我的脑子一闪而过。 艾欢,在你的记忆里,我究竟是谁?” 袁泽。 他是谁? 我努力回忆着在我生日之后我和陈医生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忽然捕捉到一个人物,是他的同事,那个被陈医生列入黑名单的同事,他叫袁泽吗?我曾经见过他吗?为什么陈医生 分卷阅读52 说我不记得他?或者假装忘记他?我混乱了。 6、 “夜很黑,房子很大。 我一个人,缩在角落。 等天亮,等雨晴,等死亡。 艾欢,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该怎么熬?” 眼泪从我眼角落下,我指尖摩挲在笔记本上“艾欢”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他写下这两个字时候的心情,可我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脏跳着疼,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艾欢这个名字。 7、 “我发现了艾欢的一个秘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然后,我用一瓶香水证实了她的秘密。 从这一刻开始,我既害怕她发现这个秘密,又怕她永远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秘密?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会是什么呢? 8、 “我用谎言加固了水晶城堡的宫墙,把你和我都禁锢于此。 以为,我们会在这座牢固的城堡里度过漫长的一生。 突然地一天,我发现—— 我喜欢的那个人,她不喜欢我。 即便是她记忆中虚构的我。” 记忆中虚构? 这是什么意思? 我越来越困惑。 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9、 “事实证明,在艾欢面前,我从未赢过。 如果是通过这种方式让你需要我,我会无条件的配合。 艾欢,从此以后,我就是他,新年快乐。” 我就是他? 在陈医生的心里,这个他是谁? 我突然将日记翻到第一页,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他和那个人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便是陈医生的哥哥。 所以,他以为我喜欢他哥哥吗?还是说…… 脑袋突然像炸裂般疼了起来,一些诡异的画面如胶片般闪过我的脑海,组成了我新的记忆。 譬如,陈医生的脸和他哥哥的脸重叠,成为了一个人。 我抱住自己疼到发晕的脑袋,倒在了他的床上,清晰的闻到一股乙醇味道,瞬间平静下来,甩了甩沉重的脑袋,继续翻下一页。 10、 “和你的日常,再索然无味,也动人心弦。 因为,你是艾欢呀。” 这两句话,有点甜。 我情不自禁的扬起唇角,想起了和他无聊的记忆。 尽管没有意义,我却印象深刻。 11、 “那个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终于要面对了。 最后,我在学校,艾欢的口里,找到了那个答案。 答案是—— 时间。 无论是艾欢的记忆还是除了艾欢以外的记忆,时间都在恩赐于我。” 所以那天他突然心情很好,是因为我说了时间? 可为什么呢? 突然发现陈医生的思维很清奇。 12、 “有些话,只要没说出口,退路永在。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覆水难收。 每一台手术都是一场赌博,我从不退缩。 唯有你,不敢轻易下注。” 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这几句话从陈医生嘴里说出来,一定是无懈可击的情话,任何一个女孩子听了,都会想要跟他谈恋爱吧? 于是,我将这几句话誊写出来,然后做成书签,方便我经常看见。 这个举动,是我和自己的和解,通过这种方式,原谅自己当时对陈医生撒泼的行为,因为我知道,陈医生回来以后,一定不会跟我计较。 他那么爱我。 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爱我。 我被自己蠢哭了,一定不是陈医生感动了我。 13、 “她说:“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一切。” 当然,我会给她时间,毕竟,她是爱“我”的。” 打引号的我,一定具备着某种意义。 可我仍然迷惑,究竟他想表达什么? 14、 “我向她走去,她却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摇摆在你心底,究竟是我的职业还是因为你内心深处的抗拒。 艾欢,你能告诉我吗?” 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皱了皱眉。 究竟是谁? 陈医生说的这个人……是他?是那个人?是他哥哥? 可为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喊过他哥哥的名字? 我不记得了。 是无意识喊的吗? 15、 “艾欢,只要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 当然,如果你需要,我也能让你更坚定对“我” 分卷阅读53 的感情。 一颗游戏币,够不够? 如果不够,那我就再卑鄙一点。” 我很确信,这个打引号的我,一定是指他哥哥。 是陈医生误会我对他的感情是从他哥哥那边延伸过来的?还是他始终认为我将他当成了他哥哥的替代品? 可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哥哥。 16、 “艾欢,你最好永远这样。 把我当成那个人。 因为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果然,他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他会认为我把他当成了他的哥哥? 17、 “艾欢,你是在冲我甩脸子吧? 对的,是我。 因为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只能是我啊。 所以说,我们能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呢?” 是啊,只能是你啊。 不然,还有谁呢? 大傻子,别再胡思乱想了。 不是你哥哥,就是你啊。 18、 “艾欢,谢谢你,能够陪在我的身边。 无论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都让我心满意足。” 原来不只是我,没有安全感。 19、 “想带你去西安。 逛钟鼓楼。 吃长安大排档。 最后…… 想你。” 想你。 像疯了一样。 想见你。 20、 “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当她点头的那刻,心被针扎了下。 大概真的是我太贪心了。” 我明显的看见他的字迹慢慢的失去了力道。 或者,他真的被我伤了。 我们这段感情,掺杂了太多。 又或许,我们之间的沟通,还不够彻底。 21、 “可这里有你啊。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言语了吧。 因为那是艾欢说出来的呀。” 在你的世界里,艾欢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以至于她随便的一句话都动听了。 22、 “艾欢缺乏的安全感。 归根到底是因为医生这个职业。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仿佛只要这样认定,就可以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这样缺乏安全感? 陈医生,你告诉我。 23、 “我站在她家门口,盯着她房间的露台,多希望她突然出现。 可她没有,整整一夜,她都没有出来。 艾欢,我是爱你的,可好像我们都不太会爱对方的爱。 这段感情,结束了吗? 如果结束在这里,我也愿意。 起码,曾经我们爱过彼此。” 原来他在外面,整整一夜。 我……我们,真的不会爱对方的爱吗? 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措辞结构,我有些难过呢? 24、 “艾欢,新年快乐。” 25、 “等战役结束,我平安归来。 艾欢,我想娶你。 想要你的一辈子。” 好。 等你回来。 我们就结婚。 一言为定。 陈帜,你一定……要回来啊。 2325这三则日记是同一天写的。 那天除夕。 后来陈医生对我说:“23是写给过去,24是写现在,而25是写未来。” 他说:“我始终期盼和你有一个未来。” 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 不知道。 我记忆中的那段时间,有些黑暗。 每天,都抱着关于武汉的新闻不放,每次有新的资讯弹出,我都要仔仔细细浏览一遍,生怕突然多出一个名叫陈帜的医生殉职。 那种恐惧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面临死亡。 终于,我熬过来了。 2020年4月10日,广东援鄂的最后一批医疗队平安归来,抵达广州,经过14天的隔离期,在2020年4月25日这天,陈医生,终于平安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他平安归来了。 被乌云遮住的太阳,透出几丝光,落在他的脸上,我忍住了泪水,仔细的打量着他。 消瘦不少,新长那一厘米的头发有些奇怪,大概我从来没见过他寸头的样子吧。我上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扎手,像是新长的胡须那样,刺的掌心痒痒的。 整整93天,我如愿以偿的看 分卷阅读54 见这张日思夜想的脸,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激动?兴奋?好像都不是。 他将我扯进怀里,紧紧抱着。 “艾欢,我回来了。” 他这风轻云淡的六个字背后,究竟承载了什么?又肩负了什么?都是沉重的代价。我不敢想,倘若他这次是有去无回,我真的能承受这个打击吗?我想,我是不能的。我从来就是这么脆弱,经不起任何的感情挫折,所以父亲这两个字一直牵绊着我。如果我的余生没有了陈医生的参与,我注定孤独。 “民政局,去吗?”我问。 他硬生生愣了几秒,有些难以置信地:“现、现在吗?” 我点头,坚定无比。 “可今天星期六,民政局不开门。”他有些不忍心告诉我。 我僵了僵:“这、这样吗?” 他笑着,整个胸腔都在抖动。 我窘迫的低下头。 沉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知道这是你的一时冲动,等你冷静几天,如果你的答案还是那么坚定,艾欢,我们结婚吧?” “是冲动。”我毫不避讳的承认,“结婚本来就需要冲动。” “艾欢,”他说的很认真,“娶你,从来就不会是我一时的冲动,是我深思熟虑,早已蓄谋已久。” “所以你也希望我深思熟虑吗?”我问他。 他摇头:“你可以不用深思熟虑,但你需要冷静几天。” 如果说以前我不会爱他的爱,那么如今,我仿佛有些明白他是如何爱我的。 “那过两天你来跟我求婚,我给你答案,冷静之后的答案,好吗?” 他看着我,目光藏着些什么,最后他点头:“好。” 不知道其他情侣求婚是怎样的程序,但在我这里,像是一个公开的盛典,27号那天,我跟妈妈要了户口本,穿了一条被我珍藏在衣柜底层的连衣长裙,到脚踝,浅碧色,配了双我昨天才挑定的高跟鞋,为此,我还特地画了个淡妆,奶茶色的眼影,同色系的腮红和口红,配上浅碧色的长裙,简直是……出水芙蓉。 这天,刚好碰上返校时间,所以姜庆和妈妈都去了学校,毕竟一个是初三生,一个是高三的班主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院子的藤椅,等陈医生。天气没有想象的好,也没有想象的坏,没出太阳,也没下雨,有点热,但有风。 陈医生来的时候,带了一束花,玫瑰,粉红色的。 他倒没有特别捯饬,毕竟头发那么短,脸庞那么俊,穿的也不是特别正式的衣服,就跟平时一样,衬衣西裤,不过心情特别的好。 见了他,我挥了挥手。 他先是将花送给了我,然后从裤兜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估计就是戒指了。 我自觉站起,等着他单膝下跪,可他没有,因为他先问我:“需要单膝下跪吗?” 按照正常流程,是这样没错。 我问他:“你觉得要吗?” 他笑了笑:“有点怪。” 确实怪,尤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我说:“那就免了吧,给你的特赦。” 他又笑,不自然的挠了挠后脑勺,像是想了很久,他单膝下跪了,他说:“按照正常流程走,别人该有的,不能少你。” 我赶紧拉他:“起来吧,怪别扭。” “确定?”他真诚看着我。 我点头:“再不起来,我也要给你跪下了。” 他笑,动作有些僵硬的站起,清了清嗓子,然后掀开手里的锦盒,是一对耳环,青梅和竹马的样式,我有些意外。 他说:“等你同意了,带你去挑戒指,挑你喜欢的。” 我憋笑,点着头:“行。” 他也跟着笑了,大概是这个场面有些奇怪,他花了几十秒整理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真挚的看着我,缓慢开口:“艾欢,你愿意嫁给我吗?” 为了制造悬念,我特地等了两三秒才点头,但很快又破功,急匆匆地从背后掏出户口本:“当然!” 他笑了,我跟着笑。 即便阴天,我的世界,阳光灿烂。 结婚的手续其实很简单,拍照和填表,没有电视上多余的宣誓缓解。钢印盖下去,我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后,我迫不及待地将结婚证认认真真的看了又看,最后发现了一个问题,结婚证上我的名字是艾欢,可陈医生的名字却不是陈帜,而是陈夅。 我带着困惑看了陈医生一眼,他好像猜到我的疑惑。 “回去说。”他说。 我点了点头,满腹疑惑。 第27章 No.26 回了他家,客厅里,只有我们两个,我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怎么回事?”我问。 陈夅是哥哥,陈帜是弟弟,哥哥三年前去世了,在我眼前的,是弟弟,是陈帜才对,可为什么结婚证上 分卷阅读55 是陈夅? 他不自然的灌了口水,然后说:“我是陈夅。” 我怔了几秒,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几秒,接着说:“艾欢,你生病了,所以在你的记忆里,我应该是陈帜。” 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和不安,甚至有一丝丝内疚,我突然的沉默。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在我的记忆里? 最后我牵强笑了笑:“这一点都不好玩。” 我的自我否定让陈医生更加不忍,可他依然选择让我面对真相:“艾欢,我没有开玩笑,和你结婚的,是我,是陈夅,同时也是你记忆里的陈帜。” 我一片混乱:“不可能,我不会搞混的,因为,陈夅不学医。” “陈夅学医。”他纠正我,“陈帜学建筑。” 是这样吗?可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陈夅才学建筑? 陈医生的眼睛,复杂深邃,看着我,情绪万千。我想,他真的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可我的心和脑袋,一样的混乱。 所有的困惑,在医院找到了答案。 厚厚一叠的资料在我眼前,上面的正楷字写着:病患:艾欢。 “在你没有正常复诊的第六个月,我周转几番,联系上陈医生。很抱歉,透露了你的隐私。” 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医生,有些年纪了,长着一副很有信任度的面相。 我有些不太明白:“复诊?你是说我抑郁?” 医生点头:“长达近三年的抑郁。” “什么原因?” 医生说:“因为陈帜的死亡。” 你以为的那个世界突然被击碎,无数个人告诉着你,这个世界,它是假的,然后将一种新的概念灌输给你,并无情的通知你,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当陈帜被医生宣布在我的世界死亡的时候,我觉得十分荒唐和可笑,我接受不了,也无法认同。 “我的记忆,陈帜活着。”我坚定的指着陈医生,“他就是陈帜。” 对,那是陈帜,我的陈帜。 我的情绪激动在医生的掌控之中,他不再与我争辩陈帜究竟是否活着这个话题,反而将一堆的资料往前推了推,轻声问:“艾欢是你的名字吧?” 我带着敌意看着医生:“那又怎样?” “上面的名字是你自己亲手写的。” 我上前认真一看,确实是我自己的笔迹,可为什么,我没有写下名字时候的记忆。 “艾欢,不管你如何否定,它都是事实。” “那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我突如其来的无助引发了陈医生的不忍,他上前将我抱住,手顺着我的背脊轻轻安抚,他说:“艾欢,别怕。” 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回荡的是无数帧那样的画面——陈医生抱住我的画面。 那一刻,我分不清他究竟是谁。 陈帜?还是陈夅? 混乱感再度来袭。 根据医生的陈述以及病例可以还原一些我不知道的记忆:我从小喜欢陈帜,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离世让我一时无法接受,于是我抑郁了。抑郁以后,我一直在这里做治疗,可突然有一天,我没有在规定的复诊时间回来复诊,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我世界里的陈帜活了,这个存活的对象便是现实生活里的陈夅,他成为了我世界里陈帜的替代品。 医生说:“这跟你外婆的去世有关。” 根据病例显示,我是在外婆去世后的半年没有回来复诊,而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并不理想,所以医生判定我的记忆混乱是建立在外婆去世打击的引火线上。 这个故事,很荒谬,也荒唐。 可是,我却相信了。 为什么会相信呢? 因为陈医生用了数不胜数的证据来证明他是陈夅。 他给我看毕业照,他给我看他所有的证书和证件,他带我去见江衍,江衍当着我的面喊他陈夅,同时谈起了陈帜。因为陈帜,才是他的同桌。 如果这些我还不信,陈医生带我去见了袁泽。 陈医生说:“袁泽的出现让我开始怀疑你的记忆,因为你一直很讨厌袁泽。” 我问他:“为什么?” 陈医生说:“因为他喜欢陈帜,这件事让你一直很介意,所以你对袁泽的敌意向来外放,可那天,你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袁泽,让我震愕。我猜想,这应该是你在我生日当天出现的原因。” 很多想不通的事突然有了答案,难怪我会有一种见过袁泽的错觉。 在他证实自己是陈夅以后,陈医生问我:“恨我吗?” “什么?” “我利用了你对陈帜的感情,利用了你错误的记忆……” 我苦涩一笑:“可我记不起来。” 他们说的那些,我都记不起来。 到了最后,真正的受害者,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经过治疗, 分卷阅读56 你会记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心里空落落的。 “记起来以后呢?”我问他,“我恨你了呢?该怎么办?” “那我就去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让你永远都看不见我。” 我笑,有些讽刺:“还真冷血。” 他想抱我,却不敢动,他说:“我犹豫了很久,可在出发援鄂那天,我突然决定了。” “所以你才在日记里写,要娶我?” 他并不惊讶,或许他早就猜到了我看过他的日记,否则,我不会在那天说结婚。 “艾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我会有记起来的那一天,而这天,我和陈医生都不希望它来临。 整整一周,我都待在医院,做不同的心理咨询,听和我记忆相悖的回忆,日复一日,就是没有成效,我世界里的陈帜依然是眼前的陈医生,那些被我打碎又重组的记忆,活生生的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陈医生走了人际关系,联系了广州的脑科医生,带着我去广州医院待了一周,还是一系列的检查,能拍的片子都拍了,能排查的情况都排查了,可就是找不出我生病的源头,最后无果而终。 最后一天,医生问我:“有那种想要强烈记起的心态吗?” 我摇头。 站在我身边的陈医生有些意外,他问我:“你不想记起来吗?” 我依然摇头:“不知道。” “那害怕吗?”陈医生问。 “会。” 不仅害怕,更让我恐惧的是记起来以后自己会后悔,也许我的记忆会伤了陈医生。 陈医生和医生相视沉默。 我继续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记起来,又或者说记起来以后我该怎么处理那个情绪,我想……那对我一定是个天崩地裂的打击,能让我抑郁,还能让我记忆错乱,我还会用现在的好心态去面对吗? ” 谁都无法预测究竟会发生什么,也许我愿意记起,又或许我期许自己永不再记起。可以说我胆小,也可以说我卑鄙,因为现在的我,真的不想记起不想面对,更多的是,希望永远这样,我爱的那个人就是陈医生,挺好。 只不过,对他不公平。 看着他复杂的表情,我总害怕我的这些决定和袒露的想法会让我们原本坚固的感情撕开一条永远无法修补的裂缝。 如果一个人并没有全心全意的爱另一个人,换了是我,我也会心存芥蒂。 回了家以后,我们一如往常的生活,只是我和陈医生都没有再提及结婚这件事。直到那天晚上,妈妈从学校回来,问我:“你怎么还在娘家?” “要搬过去吗?”我问妈妈。 “都嫁人了,当然要搬。” “那你怎么办?” 妈妈笑的直不起腰:“五百米,我去楼上吼一嗓子你就能回来了。” 我:“……” 这有那么好笑? “那我跟陈夅商量一下。” 我特意在妈妈面前喊了陈夅的名字,没有用陈医生这个代称。妈妈点了点头:“你们夫妻俩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那要找个时间让陈夅回一趟乡下,跟小姨他们吃个饭吗?” 我再次重复陈夅。 妈妈点头:“也可以。” 面对我的试探,妈妈一派如常。 这次,我死心了。 他是陈夅。 可我爱他啊。 不管他是陈夅还是陈帜,我爱的那个人是陈医生啊。 尽管以前的记忆驱使着我的情感,可在我最最最深刻的记忆里,他是陈医生,为了我从北京调职回来的陈医生,孤独无助时候会扑在我怀里的陈医生,亲吻时会让我心跳加速的陈医生。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大概是六月中旬的时候,我问陈医生:“你想离婚吗?” 他怔了怔,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思忖片刻,他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想离婚我们就离婚,如果你不想,我想去度蜜月。” 我非常坦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度蜜月?”他非常怔愕,大概是真的没有想到我的思维会如此跳跃。 我点头:“我们结婚了,没有仪式,不能没有蜜月吧?而且你说过,别人有的,不能缺我。” 他像是才缓过神,说出来的话仍然带着不可思议:“你确定吗?” “确定什么?” “蜜月。”他跟我确认,“和你结婚的人,是陈夅。” “可你也是陈医生啊。”我歪了歪脑袋,并没有他想象的忧心忡忡,“是我喜欢的陈医生,是我想要嫁的陈医生,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陈医生。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所以想要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想离婚,我也同意,等哪天我记起来了,不再搞混这些记忆了,我对你的感情依然如初的话,我们再结婚也可以 分卷阅读57 。” “那可不可以这样呢。”他说,“我们不离婚,等你记起来了,或者不再搞混这些记忆了,你对我的感情变了,我们再离婚?” “也可以。”我看着他,再次重申,“可这对你不公平,你愿意的话我没意见。” “哪里不公平?”他问。 “因为我很有可能会不爱你。” 在他的日记里,他反复强调着,我不爱他。 “可现在你想要共度余生的人,难道不是陈医生吗?” “是啊。” “是就行。”他终于笑了,“因为我是陈医生啊。” 我上前抱住他,笑容在脸上洋溢。 是啊,他是艾欢世界里的陈医生啊,那个我爱的人。 可能我们真的很荒唐,这种将错就错,对谁都不公平,但我们没有理由不在一起。 从我们决定好好生活开始,我和陈医生好像更加相爱了。 有种被医生宣称癌症晚期后的某种心态,明知道死亡就在眼前,可依然欢天喜地的过日子,有一天,算一天,都像是捡来的,有种莫名被附加的幸福感。以前的患得患失,好像也不见了,这仿佛是从我知道他是陈夅以后。 因此我猜想,那种缺失安全感的孤独也许不是陈医生带给我的,而是陈帜带给我的。 每月的心理咨询如常继续着,我的生活一如既往着,还是爱睡懒觉,还是很爱拖稿,甚至还是很爱陈医生。 陈医生生日那天,他刚好有个大型手术,一做就到了凌晨,下手术后,看见我的微信,手术服都来不及换,匆忙的跑来停车场,当时,我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窗上留了条缝通风,人却睡着了。 我畏热,即便是五月的天,广东早已进入了酷暑,一脸的汗黏腻,我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陈医生漆黑的眼瞳,在月色下,更显深情。 “你下手术了?”我有些浑噩的问。 他嗯了一声:“怎么在这里睡,那么热。” 我笑:“等你过生日啊。” 他也笑,扬了扬表提醒:“已经二十一号了。” 我揪着他的手表看个清楚:“错过了吗?” “嗯,错过了。”他无情的告诉我。 我叹气,却不气馁,说:“今年错过了,那我只能等明年了。” 他将门打开,笑着将我从车里拉下来,然后将我抱进怀里,我挣了几下,闷声说:“热。” 他并没有将我放开,哄我说话:“喊声老公听听。”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正儿八经的要求我喊他老公,我脸一红,直接闷进了他的怀里,我清楚的感受到他那因为止不住的笑声而引起的胸腔震动。 “生日快乐。”我说。 他耳朵倾了过来:“说什么?没听见。” 我也不怒,重复了一遍,更加大声,一字一顿:“生日快乐!” “主语呢?” 我笑,又来一遍:“生日快乐,陈医生!” 他叹了口气,作罢:“陈医生也行吧。” 那语气,别提多勉强了。 第28章 No.27 手术后这天,陈医生轮休,被几个同事喊出去聚餐,他很光明正大的带了家属,就是本人我。 因为结婚这事基本公布,除了几个护士和女医生大喊天妒英才和英年早婚以外,男医生还是很乐开怀的,毕竟少了一个公然的情敌。 护士A说:“之前在商场看见你们就知道结局了,可听说你们结婚这事,心还是碎了。” 护士B说:“青梅竹马的情分啊,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女医生A诧异:“青梅竹马?” 护士B问:“你不知道吗?陈医生和陈太太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还同一个学校念书十二年,这不就是典型的青梅竹马终成眷属吗?” 女医生A打量了我和陈医生一眼:“我还真不知道。” 护士C笑:“这些事也只有我们护士站能挖出来了。” 女医生B不服:“太狂妄,我们手术室的八卦也不少好不?” 男医生A急忙打断无谓的争夺:“不管是不是青梅竹马,我只想知道谁追谁。” 男医生B:“对对对,谁追谁,老实说。” 我和陈医生相视一笑,最后同时开口:“我追他(她)。” 答案不统一,更加引发了吃瓜群众的好奇心,追问是一个接着一个。 其实我们的答案都没有错,在我的记忆里,我一直是那个单恋陈医生的艾欢,而在陈医生的记忆中,他暗恋我,整整十三年。 结束聚会,我和陈医生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沿着江边走,一是为了醒酒,二是为了在有限的时间里制造更多属于我们的记忆。 陈医生总说:“这是我亏欠你的。” 他总是这样,想把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每一秒都耗在我的身上。 分卷阅读58 江边的风凉爽,走了一小段路,我们停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在石栏上,望着对面的灯火,我问他:“觉不觉得变化很大?” 陈医生点了点头:“我记得我去北京念书的时候,对面还是一座山。” “我大一暑假回来的时候,山已经没有了。” “我大一没回来……” “没有吗?”我记忆中,他回来过,还来学校找过我,还一起去了电动城,我努力的分辨这个记忆是属于陈夅的,还是陈帜的。 “没有。”陈医生从石栏跳了下来,冲我张开双臂,“如果你记忆中有我,那一定是陈帜。” 我跳下,扎进他怀里,抱住他,轻轻开口:“如果林徽因有她的人间四月天,那么我就有我的五月天,是你啊,陈医生,我的五月天。” 我们拥吻在万家灯火投射的江边,唇上的温度告诉着我,无论是由内而外还是由外而内,没有人看得出我是一个记忆混乱的人,除陈医生以外,他在我的世界扮演着非常特殊的角色,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记起那些记忆,我依然会爱他,因为在他的身边,艾欢很幸福。 一晚,我和陈医生窝在沙发里看电影,陈医生的妈妈突然拨了个视频过来,陈医生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大概是在向我示意。我点了点头,他接通视频。 大概是陈医生跟他妈妈提过我们结婚这事,所以视频里突然出现一个我,他妈妈并不意外,只是询问了我几句生活上的琐事,然后又问了些陈医生关于婚礼的问题,陈医生没有很明确的回答,都是敷敷衍衍的,他妈妈听着没趣,就挂了。 “那么快?” 他将手机锁屏,情绪并不高:“算久的了。” “还没十分钟。” 他笑:“平时才一分钟,还是通语音。” “怎么今天通视频了?” “想看看儿媳妇。” “那……婆婆满意这个儿媳妇吗?” 陈医生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低下头来,附在我耳边,轻声开口:“婆婆满不满意我不知道,不过,为夫很是满意。” 他亲的我耳朵发痒,我没忍住,放声笑了起来,最后两人滚在沙发,以非常怪异的姿势亲吻了。 从我和陈医生决定蜜月后,我们俨然成为了一对真真正正的夫妻,这个真正的含义不仅仅是指□□,更多的是指我们之间的生活关系,尤其是住哪边的问题。 不可置否的是,这个问题被我们迎刃而解了,至于如何解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们一直认为的结果是:如果陈医生不回来过夜,我就住娘家,如果他回来过夜我就回夫家。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的减退和习惯的养成,后来的我们并没有按照最初的约定过日子,大多时候陈医生回家过夜并没有事先通知我,因此,他理所当然的和我一起赖在了娘家,这倒让妈妈忙碌不少,不仅天天变着法给我们做好吃的,还要关注我们夫妻感情生活是否顺利。 夫妻。 当我用这两个字来定义我和陈医生之间关系的时候,心头总是有一抹无法描述的心悸一闪而过,我想,这大概就是别人口里的心动。 暑假的到来也意味着我生日的到来,那天,陈医生特地和同事换了班,要带我去打卡市里一家网红餐厅,下午安排去坐了新开的摩天轮,晚上去了台球室。一整天下来,我感觉自己要散架。 陈医生笑我体力不行,我摇头:“我本来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码农。” 陈医生接过我手里的球杆放回原位,顺便将圆桌上的可乐一饮而尽,下巴往门口一样:“回家。” 我轻快的步伐跟上,出了台球室后,突然跳起,一掌拍在他的左肩,他喊了声疼,演技拙劣的回过头上演一出碰瓷大戏,我笑的乐不开支。 他拉过开怀大笑的我,在我唇边咬了一口,喊我:“艾欢。” “嗯?” “生日快乐。” 我笑:“这么认真……” 他说:“往后的每年今天,都想那么认真的跟你说这句话。” “为什么?” 他说:“因为想你。” “可我就在你眼前。” “嗯,就在我眼前,还是想,怎么办呢?” “这估计不好办。” 他低下头来,在我耳边暧昧至极地说了句:“能办。” 我:“……” 在我生日的第二天,陈医生的排班表再度引来高峰,而我也再一次陷入修稿大战。 在这人间,我和陈医生竟也要承受牛郎织女不能相见之苦。你能体会那种即便是睡同一张床,却无法见面一起吃饭的痛楚吗?这感觉,比异地恋还让人更加空虚,尤其是午起之时,妈妈没在,陈医生也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厨房偶尔留有饭菜,偶尔备有食材,又或者冰箱里放着一盒外卖。 又是这样的一天,我独自吃着昨晚陈医生回来时多打的一 分卷阅读59 份外卖,看着窗外的天空,蓝的甚是迷人,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我的脑海呼啸而过。 是的,没错,那个想法便是:我想学做饭。 实际上,我并不是一个可怕的行动派,可那天下午我却捧着手机看了整整四个小时的菜谱以及教学视频,当晚就安排了一顿饭,尽管色香味欠佳,但依然得到了妈妈毫无底线的鼓励。 “开始总是艰难的。”这是妈妈对我最后的安慰。 露台上,我望着天,叹了好长的一口气,不知过了多久,陈医生突然从背后抱住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乙醇味道,我微微一怔:“你不是值班吗?” “回来拿两套衣服。” 我皱着眉回头:“要住医院?” 他点头:“最近手术多,要在医院住几天。” “我接你上下班也不行吗?” “我不定时就要睡觉,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说,“我保证随叫随到。” “不能睡懒觉也可以?”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 他接着说:“随时一个电话,不管你在哪里,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医院门口,包括在你灵感充沛的时候。” 我沉默了。 他笑了笑,低头下来亲了亲我的唇角:“我不需要你随叫随到,只要像现在一样,我突然回家,能看你几眼,就可以了。” 根本没有人告诉你,一段感情应该怎么维护,一段婚姻又该怎样经营,正如没有人告诉我,作为一个医生家属应该放弃什么,又该坚持什么。最后,陈医生翻山越岭找到了我,并且告诉了我:只要在他突然回家的时候能被他看几眼,就可以了。 卑微吗? 很卑微。 可为什么,我会更想爱他呢。 我摸着他下巴因为来不及清理的小胡渣,玩的起劲,他突然问:“下个周末我排休,到时候带你去玩,你想去哪里?” “蜜月吗?” 他摇头:“就是出去玩两天,蜜月后面休个长假,去远一点的地方。” “我想去游乐场。” “游乐场?” 我点头。 “很奇怪的地方。”他说。 “哪里奇怪?” “你一直不喜欢人多。” “是啊,就是想去。” “确定?周末喔,人特别多。” 我点头:“确定啦。” 只是我的突发奇想,因为常听人说游乐场是情侣的拍拖圣地,我特别想去感受一下。最后是陈医生定的地方,在深圳,东部华侨城。尽管疫情期间,依然是人从众的大场面。 周五出发的,到达酒店大概晚上七点,去附近逛了下,然后回酒店睡觉。周六一大早,我非常兴奋起床,先去了大侠谷,不负众望的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然后就有了以下画面:入口排队,玩项目排队,反正就是除了排队还是排队,还是那种望不到尽头的队。 就在我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陈医生突然像变戏法一样给我变出一杯冰可乐,我十分惊讶:“哪里来的?” “秘密。”他总是卖关子。 我也懒得好奇,连忙灌了几大口,真是爽翻了。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人依然那么多,队伍依然那么长,我真的快要爆炸了,关键是在那么热的天,在我快要被这天气逼疯的时候,陈医生依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台很迷你的小风扇放到我面前,呼呼的风吹过来,我的火气瞬间灭了一大半。 “又是哪来的?” 他还是笑,还是卖关子:“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他一边笑一边替我擦汗。 排在我们后面的一个小姑娘看见了我们有趣的互动,羡慕的说了句:“大哥哥对大姐姐真好。” 我有些小得意的接话:“那是自然的。” 小姑娘突然好奇起来:“大姐姐你是大哥哥的女朋友吗?” 我故作神秘的摇头:“不是喔。” “不是吗?”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可我瞧你们很像情侣呀。” “算是情侣吧。”我笑的一脸幸福,“有保证书的情侣。” “保证书?”小姑娘不太懂的样子,后来是她的妈妈在后面提醒她,“就像爸爸妈妈一样,有结婚证的情侣。” “哦!”小姑娘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夫妻呀。” “不像吗?”我问她。 小姑娘说:“不太像,我看你们更像情侣,因为很甜蜜。” 后来小姑娘偷偷告诉我,她的爸爸妈妈并不像我和陈医生这般互动,她还举了例子,说她爸爸不经常回家,老是出差,就算是回了家也不跟妈妈睡,总是睡书房,有一天她问她爸爸为什么不和妈妈睡,她爸爸告诉她说因为爸爸要工作,怕吵着妈妈。 听到这里,我说:“那你爸爸很细心呀。” 小姑娘摇了摇头:“爸爸总是很 分卷阅读60 多工作,妈妈太孤单了。” 那个时候我便想,我和陈医生是不是也会慢慢发展成这个样子。而这时,陈医生突然也跟着蹲下来,递了两颗棒棒糖过来,一颗给我,一颗给小姑娘,他带着保证的口吻对我说:“我回了家,一定跟你睡。” 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 结束这个长队项目后,我和陈医生都累了,准备坐缆车下山找点吃的。坐缆车的时候,陈医生又提起刚刚那个话题,他说:“小姑娘的爸爸妈妈是很负责人的爸爸妈妈。” “并不相爱,是吗?”我反问。 他说:“很有可能他们早就离异了,为了孩子,才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回家一次。” “为什么这么判断?” “因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定会跟老婆睡在一张床上,无论他的工作多忙。” 我不懂男人的想法,但我懂我肚子的空虚。缆车才到一半,我就看见了巨大的KFC,我摇着陈医生的臂膀:“我想吃薯条。” 陈医生笑了起来,将我拥在怀里,另一手拨了拨我额上凌乱的刘海:“感觉自己带了个孩子出门。” “这是夸奖吗?” “对对对,夸奖,我们的小欢欢也是个宝宝呀。” 就这样,我们说着笑着去了KFC。 在大侠谷这天,我是腰酸背痛的,主要是排队排的,才玩了两个项目我就放弃了,干脆下山,回酒店躺着。大概晚上六点的样子,陈医生凑我出去逛逛。 “昨晚不是逛了吗?”我有点不想出门了。 他又说:“这附近有片海滩,去走走呗。” “可是好累啊。” “给你买冰淇淋。” 就这样,我被他一个麦当劳的冰淇淋骗出来了,去了海滩,走了没两分钟,就开始下雨,然后越下越大,最后,我们被困在一家类似麦当劳肯德基那样的快餐店。 没带伞,陈医生用滴滴叫车,叫了半个小时,我们还排在第22位。 “又排队啊。” 我肯定是疯了才会提议礼拜来游乐场玩。 陈医生推着我进店,说:“喝点热的,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其实从这里回酒店并不远,走路十来分钟,但是雨太大。 陈医生点了两杯热奶茶,拿餐回来时发现我正站在门下借住吹地机的风吹头发和被雨淋湿的衣服。大概是我的行为过于沙雕,陈医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拿起手机录下这情景。认真吹头发的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一个回头,捕捉到陈医生的摄像头,大步流星上前,抢过他的手机,顺势删了视频。 他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把手机还给他,喝了口奶茶:“那也不准拍。” “这么专·制啊。” “对啊,我们艾家本来就是女权主义,不仅专·制,还独·裁。” “那将来我们的孩子姓艾?” 我脑子忽然宕了下机,他的脑回路怎么又绕到孩子身上了,尽管蒙圈,还是忍不住接话:“可以吗?” “当然。”陈医生看着我,一脸意味深长,“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 陈医生:“今天就很不错。” 我:“……” 果然,医生…… 周日这天,我并没有了昨天的热情,直接睡到退房,陈医生问我要不要去茶溪谷玩,因为买了通票,所以还可以去一下茶溪谷。其实我并不想去,陈医生估计也看出我的意图,又在大众点评上查了几家美食店,说要带我去打卡,这倒让我很感兴趣。 于是,那个下午,我们几乎都在吃。 毋庸置疑的是,结束了这段小旅程,陈医生又继续了他的手术大业。不知从何开始,我和他的日常慢慢发生了改变。在他很忙很忙的时候,我们见一面都很难,可他总是会安排出连续的休息陪我去一个地方,在陪我游玩的时候还时常接到医院的电话,一会儿问他这个一会儿问他那个,甚至有时候还讨论起手术方案起来,这一讨论两个小时又没了,末了,他还要接着陪我玩。 简直是二十四小时都绷着弦。 他一定很累吧。 换了另一个人应该会体谅他,会在他休息的时候安分一点,别折腾这个折腾那个,然后做一个懂事的妻子。 可我是艾欢,我总想着,如果我不在他休息的时候和他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么陈医生的努力好像都白费了。 针对这个问题,我和陈医生有过一次谈话。 又是他安排的一个小假期,三天的样子,说要带我去海边,我问他不去行不行,他有些吃惊,误以为我不喜欢海边,于是又选了另一个地方。 我摇了摇头,扎进他怀里:“你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我想陪你出去玩。” “你会很累的。” “我不累。”他抱紧我,声音淡淡的,“ 分卷阅读61 只要是陪你做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我都不累。” “我就怕这样的我会让你对这段感情渐渐疲惫。” “能让这段感情疲惫的是我们把误以为的快乐强加给对方,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对方。我把足够多的时间放在医生这个职业上,剩下的时间,我想把它用在你身上。” 我和陈医生的爱情观逐渐重合,一起生活过后,我们好像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来维持我们这段好不容易得来的婚姻,在他一次次到市区参加大型手术后,在他一次次值班时,在他一次次需要住在医院日夜工作的日子,我独自一人在家,吃饭,码稿,睡觉。 也许是因为年龄关系,又或者是我和陈医生经历了疫情这么一遭,现在的我,面对他医生这个职业,反而释怀了。我尊重他的职业,也理解他的职业,同时包容他的职业。我不再要求他是一个随时为我stand by的人,我变大方了,允许他除我之外还能为病人stand by。 很多人,将其称之为“成长”。 一个临近三十才开始成长的人,说出口未免过于讽刺,因此,我一直不太承认自己的成熟,我宁愿自己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身边需要亲人的关怀,需要爱人的关心,需要敌人的关注。 总以为,和一个临床医生结婚,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更大的孤独感,可很奇怪的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种孤独,可能是因为偶尔的清晨,在我睁眼的时候,看见了陈医生的睡容,又或者是偶尔的夜晚,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听见了陈医生的车响。 没有人会懂我和陈医生之间的爱情,也许是原生家庭对我们的影响,所以造就了我们在感情上更加的珍惜。 我和他都是孤独的个体,可当两个孤独的个体相遇,成为了我们之后,就会变成一个温暖的整体。就像是,一个根号三和另一个根号三相遇,才会成为真正的三。 第29章 No.28 那段时间,我的厨艺有了很大的进步,几乎达到可以跟江衍讨论的地步,当然,仅限于讨论而已。 十一长假结束后,陈医生迎来了一个休息日,时间太短,我们没有出去旅行,而是待在县城的咖啡店一下午,他看书,我码稿。结束后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后,他洗菜,我做饭。 一顿丰盛的晚餐,不敢说有多美味,但至少有了生活的滋味。 晚饭后,陈医生洗碗,我上楼。他洗完碗后顺道切了盘水果。当时我正在房间的露台修稿子,他端着水果上楼,坐在我对面,开口道:“时间确定下来了,12月中旬。” 我听了,立刻调出日历:“几号?” “19到27。”他说。 “九天?” “嗯。”他说,“婚假年假一起请。” “真给力。”我立刻圈出三个地方,“南京、苏州、杭州。” 这是结婚前我提起过的几个地方,他也曾许诺陪我一起去。 他淡淡一笑:“不去西安?” “下次吧?下次去甘肃的时候安排去西安。” “行。”他说,“反正不急。” “确定咯,我做攻略了。”我极其兴奋。 他无奈摇头:“确定确定。” 那个星期,我除了修稿子就是做攻略,而陈医生依然被禁锢在手术室,直到临近出发前一晚,他奋战在手术的前线,我特地去医院接他,却在停车场等了足足三个小时,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满脸疲惫和歉意。 他跟我解释:“手术出了点意外,推延了时间。” “病人呢?”我问他。 “有惊无险。”他回答。 我冲他笑了笑:“那就好。” 陈医生一边将他的外套披到我身上一边推着我出了停车场。 “去哪儿?”我问他。 他说:“买杯咖啡。” “这么晚?” 他冲我笑笑。 这个点的咖啡馆依然人满为患,有学习的,有约会的,更多的还是准备上夜班的小护士们,看到陈医生,都上前来打招呼。有几个小护士见过我,连忙调侃:“陈太太又来接陈医生呀。” 我笑:“对啊。” 很快,大家一哄而散。 陈医生要了杯热拿铁,就一杯。咖啡上来后,他让我先喝两口暖身,我瞅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不只是来喝个咖啡那么简单。不出我所料,在我喝下第三口咖啡的时候,突然从吧台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拿着吉他,一个扛着键盘,然后有服务员将话筒递到了陈医生的手里,熟悉的音乐在我耳边荡起,是《蒲公英的约定》。 当陈医生唱到“在走廊上罚站打手心”,记忆突然如潮水一般滚来,原来那个陪着我在走廊罚站的男孩,是陈医生啊。 音乐渐行渐止,我的泪早已沾湿衣襟,陈医生笑着走近,抱住我,说:“怎么哭鼻子了?” “陈夅。”我低声喊他。 “ 分卷阅读62 嗯?”他应着。 “我爱你。”我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无比的确定,我爱他,很爱很爱。 陈医生低下头来,轻轻一笑,然后说:“陈太太,我们的蜜月旅行,现在开始。” 我吻上他的唇,享受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光阴。 如果我将会老去,那么,我一定先要爱你。 这是我对陈医生无可撼动的誓言。 2020年12月19日下午13:21分,我和陈医生抵达了南京,是我们蜜月旅行的第一站。 订的民宿就在夫子庙里面,我大概的看了下设施,发现有投影仪,很兴奋。 “晚上可以看球赛。” 他问我:“哪两支球队打?” “广东打广厦。” 他笑了笑:“这好看了。” “你是说杜峰对上李春江吗?” 他不可置否点头:“宏远的现主教练和前主教练的正面交锋,挺有意思。” 是的,这就是我们蜜月旅行的第一站的第一个活动——在民宿的床上看CBA。 广东VS广厦。 不可置否的是这场球赛没让我失望,很精彩,最后广东以两分之差击败了广厦。 “真想去现场看。”我突然感慨。 陈医生抱着我:“有机会的,到时候我陪你去。” “你吗?”我笑了声,“还是算了吧。” 还记得上一年去顺德的那天,也计划着一起去现场看球,票都买好了,3月12,广东打深圳。后来因为疫情,比赛延期了,到目前为止,CBA的球场上都没有观众。 “阿联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用指尖在空中写了个9,“突然有点想他。” “想谁?”陈医生问。 我并没有察觉危险靠近,回答道:“阿联啊,两米的新……”秀。 像偶像剧那般,我的唇被封印了。 后来陈医生说:“不准想其他男人。” 我反驳:“阿联有老婆孩子了。” “那也不准。”他极其霸道,“反正就是不准。” “好咯,你说不准就不准。” 反正我可以偷偷想。 他倒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偷偷想也不准!” 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亲了亲:“陈医生连阿联的醋都要吃啊。” 他有些回味的舔了舔唇:“如果吃醋你会这样哄我,那我可要天天吃。” 我推开他,笑了:“想得美。” 他也跟着笑了。 总统府并没有想象的好玩,只是当你徒步走过青瓦台的阶梯,会有一种穿越到明国的意境。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中山陵的音悦台,那里的白鸽成群,闻歌起舞,坐在阶梯上,靠在陈医生的肩膀上,看着自由飞翔的白鸽,那个午后,重新被定义。 下山的时候,因为我耍赖,陈医生背了我好长的一段路,当他在肯德基停下时,我几乎睡着,迷迷糊糊间听见陈医生问我要不要喝珍珠奶茶,暖呼呼的那种,我瞬间来了精神,重重点头:“要!” 在陈医生去拿餐的时候,坐在对角处的两个女孩在用粤语谈论着我和陈医生,我听了几分钟,发现这两个女孩从上山开始就跟我们同路,一直到音悦台,然后下山,他们几乎一直跟在我和陈医生的背后,而他们讨论的话题是:陈医生很宠我。 可能是因为我的人际关系并没有太广的原因,所以导致没有太多人跟我谈论过爱情、婚姻和家庭的关系,于是我对陈医生是否宠我这件事没有太多的定义,但我知道,他很爱我,比我想象的还有更爱。 我真的很喜欢南京这座城,静谧、优雅,当然,除了很商业化的夫子庙。我们住在夫子庙,却没有怎么逛过,成天到晚的都往外跑,不出意外,第三天我和陈医生依然往外跑,没有去什么特别的景点,就去了上海路那个圈子,打车过来的,很随意的让司机停了车,随便找了个早餐店吃早餐,路过水果店会买一盒草莓,一路吃一路闲逛,从上海路走到云南路,又从云南路走到青岛路,反正就是走路,走路,走路。 又是一条陌生且带着让人好奇的路段,在陌生的城市,砖瓦泥墙都很新鲜。 后来累了,我刚跟陈医生说找个地方坐坐,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指着红白相间的遮阳棚。 我往前指了指说:“那儿像是个咖啡店。” 走近,从一个比较古老的门进去,果然,二楼是个喝咖啡的好地方。 要了杯拿铁,两人一起喝,主要是我的扁桃腺有些炎症,陈医生不让我喝太多咖啡。 在那个咖啡店,我和陈医生都是安安静静的,面对面而坐,同喝一杯咖啡,但相视无言。 后来我发现,那是我和陈医生的常态,我们不似其他夫妻那般黏腻,我们有自己的相处姿态,偶尔说一整天的话,偶尔一整天不说话,那都是我和陈医生独有的相处方式。 分卷阅读63 闲情逸致逛了大半天,又去了著名的先锋书店坐了会,紧接着就是去了颐和路,那里的洋房堆积,梧桐纷飞,此情此景真是百看不厌。 如果注定有一场烟雨,我希望它盛放在南京这座古城,在那烟雨朦胧之际,我撑着伞,在深人雅致的颐和路,一抬眸便看见了你。 到苏州的时候是晚上,订的民宿就在平江路,民宿老板出差去了,没有来招待我们,而是将房间密码发给我,让我们自行入住。 还挺有意思。 姑苏温柔,这话一点也没错,不仅人温柔,就连夕阳也温柔的有些过分。如果来苏州,没有来金鸡湖看日落的话,那简直是人间十大憾事。 陈医生说:“日出你是起不来,日落你正好赶上。” 这话,一定就是揶揄我来着。 我笑,还是用五音不全的音调唱起了琼瑶剧的片尾曲:“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并肩看天边的落日……” 他从背后抱住我,突然开口和我合唱,还尝试将我拉到正确的音调上,可惜,他失败了。 “你怎么会是音痴呢。” 那是迷惑了陈医生几十年的问题。 我假装打了他一下:“没有音痴,我的音是准的。” 在音痴的世界里,他们的音就是准的。 陈医生也不躲我的打,笑的乐不开支:“对对对,全世界你的音最准。” “……” 杭州是我们的最后一站,原本是订了高铁票去杭州,但在苏州的最后那个早上,陈医生和几个同学在平江路偶遇,先是吃了个午饭,最后不知怎么就跟他们的车一起去杭州。 我退了高铁票,问陈医生:“人家顺路吗?” 刚好从我们身旁经过的一个同学听了,连忙点头:“顺路顺路,非常顺,我们就是去西湖的。” “去玩?”我问。 他们笑了笑:“研讨会。” 我数了下人数,又问:“都去吗?” 最后陈医生笑了,毫不顾忌地将我搂在怀里:“小傻瓜,还怕去不了杭州吗?” 有人见状,调侃道:“这还是我们医学院沉默寡言的陈医生吗?怎么娶了个媳妇儿跟变了个人似的。” “对对对。”有人附和,“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婚结了,我们可不同意啊。” 看着陈医生被同学们捉弄,我乐的像个孩子。 两部车,八个人,刚刚好。 一个女医生和另外三个男医生一辆车,我和陈医生跟两个男医生一辆车。那个女医生我没见过,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再,像是刚从哪里赶过来一样,上车前特地来和陈医生打招呼,看见我站在陈医生旁边,微微愣了下,陈医生介绍说:“我太太,艾欢。” 女医生表情有些微妙,但很快露出友好的笑容:“你好,我是秦汝。” “你好。”我礼貌的跟秦汝打了个招呼。 后来有人建议:“让秦汝和陈夅一部车吧。” 陈医生笑了笑:“这是想让我加班啊,我可告诉你,这回我是来度蜜月的。” 度蜜月三个字一出来,个个朝我投来了谜一般崇拜的眼光。 我:“……” 秦汝是个有眼力见的,听了陈医生的话,连忙说了几个理由,上了另一部车。 我用粤语对陈医生说:“有情况啊。” 陈医生笑笑,推着我上车。 然后,从苏州到杭州的路上,我就听前排的两个医生跟我普及陈医生大学时期招蜂引蝶的诸多故事,当然啦,秦汝就是其中一个。 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同一个班级,遇上了优秀的陈医生,不可置否的是都会被他所吸引,秦汝喜欢陈医生是众所周知的事,而陈医生对秦汝没意思也是全院系都心知肚明的事,两人也曾把话撂清楚,但好笑的是当事人说开了,旁观者还不肯罢休,非要给两人助攻。 开车的医生说:“弟妹你别介意,我们学医的每天都绷着一根弦,全靠八卦解压。” 副驾驶的医生说:“对,秦汝和陈夅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我们每次见面都调侃的。” 陈医生一脸无奈:“你俩都说了一路了,现在解释是不是太晚了?” 开车的医生说:“这不是看弟妹和你如胶似漆,不是随随便便几句闲言碎语能挑拨的嘛。” 这医生倒是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乾隆的后宫混过一些时日呢。 “弟妹哪里人?”副驾驶的医生突然转移话题。 我回答:“广东人,和陈夅一个村长大的。” “哟,青梅竹马呀!” “对啊。”我笑,“所以尽管不是如胶似漆,就我俩认识的时间而论,也足够耗掉一箩筐追求者了。” 没想到我会反调侃,副驾驶的医生放声大笑:“老严,你也有今天啊。” 医生们将我们送到了民宿,然后就跟我们分道扬镳了。 逛西湖那天,我 分卷阅读64 突然提起那几个医生来:“看你们平时忙的四脚朝天,不像是有时间联络感情的样子。” 陈医生说:“医生这行就是这样,平时见不了几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如果见了,不喝几杯都说不过去。” “那要找个时间把他们约出来吗?” 陈医生摇头:“这次不约。” “怎么?”我问。 他说:“如果不是在平江路偶遇,我会装作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他几分坏笑:“他们到江浙一带开研讨会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是故意的?” “嗯。”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蜜月。” 这答案,让我说什么都不太好。 “满意吗?陈太太。” “陈太太很满意。” 至于怎么结束这段蜜月旅行的我忘了,我只知道回程的时候我们都很舍不得,因为离开了杭州,回到广东,我们必然各归各位。 事实上也如此,大半个月的时间陈医生都泡在了手术室,好不容易结束了恶战,又被召唤去了市内开研讨会,又是三天时间。 再见面的时候,新年已经过了半个月,陈医生的第一句话便是:“陈太太,新年快乐。” 我笑:“真不容易。” 他低头看了眼我的电脑:“写什么呢?” 我滑动鼠标给他看:“写个故事,关于我们的。” 他大概看了几眼,问:“什么书名?” “没想好。”我答。 他将我电脑合上,抱着我躺倒床上,轻声说:“那就慢慢想。” “不如你帮我想一个。” “行,你让我好好想想。” 那句话说话,他应该就睡着了,我往上爬了爬,一手撑住自己的头,斜着脑袋看着睡着了的陈医生,突然觉得,光阴甚好。 没有人可以提起打开自己的结局,所以究竟谁是真爱无人可知,但我愿意,为了你,尝试打开自己的心扉,不管最后和我厮守的人是不是你,我都无怨无悔,因为,我爱你。 春节来临,最让我兴奋的是陈医生可以连休七天假,我们计划去乡下小姨家过年,姜庆刚上高一,早就被妈妈的题海战术给淹没,在我们研究第二天吃什么的时候,他被习题禁锢着,在我们去玩烟火棒的时候,他被习题禁锢着,在我们斗地主的时候,他依然被习题禁锢着。 对于妈妈的教育方式,我不敢有太多的言辞,不管这方法是对是错,但姜庆能够考上重点高中无疑是妈妈方法奏效的最高指令。 一晚,姜庆无精打采的找我,问我一道数学题的解法,我看了他一眼,问:“好像不太开心。” 姜庆哼哼两声:“别人都在玩,就你在房间啃书,你能开心吗?” 我笑:“我小时候可都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呢?”姜庆有些反感我的说辞,“瞧瞧你一个数学专业的现在在干吗?文学作家!!!” 我依然笑:“行了,过几天等你姐夫上班了,我悄悄带你玩去。” 一听能解放,姜庆双眼立刻亮了起来:“真的?不骗我?” “骗你有饭吃啊?” “拉钩!” 最后,我被姜庆强迫拉了钩。 其实也没带他去哪里玩,就是去街上放了放风,他就乐的跟老鼠吃到糖一样开心。 午饭就去江衍的店里吃的,一份堂食一份打包,姜庆满脸困惑:“你打包做什么?” 我朝他脑袋敲了过去:“你个没良心的,光自己吃。” 姜庆一脸冤:“我又说错什么了?” 江衍将打包好的餐食递过来,顺便给姜庆解惑:“人家这不是秀恩爱么!” 我接过餐食,笑着走了。 从江衍的店开车到医院就十分钟的车程,出发前我特地给陈医生发了微信,但他没回,我想着他忙,干脆直接杀到医院给他一个惊喜。 可偏偏在去医院的路上遇上了车祸。 是县城里最复杂的那个十字路口,一辆货车的刹车失灵,直直的朝我撞了过来,毫无回旋的余地,而我就那样倒在了血泊中,迷迷糊糊间像是听见了有人报警,没多久我就听见救护车来了。 至于我是如何被送进医院,如何上的手术台,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根据陈医生和几个护士医生的转述,大概是那样的一个情景: 刚下手术的陈医生看见了我的微信,回了电话给我,是交警接的,交警告诉他:“机主出了车祸,处于昏迷状态,正和医护人员上了急救车,去了医院。” 护士们说:“当时陈医生可吓坏了,看见你一身的血,整个人就懵了,最后还是张医生稳住了场面,将你推进急救室抢救。” “后来呢?”我问。 “后来诊断创伤性血胸,暂时又找不到出血点,有医生建议做胸腔镜,但……” 分卷阅读65 “陈医生不同意?” 护士摇头:“胸腔镜手术一直是陈医生的拿手活,全医院就他技术最为精湛。” 另一个护士叹了叹气,解释说:“因为要上手术台的是你,陈医生有些不太冷静。” “后来呢?他给我手术了?” 护士还是摇头:“他进手术室里,一切准备就绪,但下手术刀的那一刻,他停下了。” 有护士补充:“最后是郭医生给你做的手术。” 我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护士见了,以为我难过,便安慰我说:“放心,虽然在我们医院陈医生的胸腔镜是最精湛的,但郭医生是市医院胸外的一把手,他这手术做的比陈医生的还妙。” 后来我问陈医生为什么不敢给我手术,他说:“艾欢,我害怕。” 听见这五个字的我,紧紧的抱住了他。 如果说,再给陈医生一次机会,他还会选择放下手术刀吗? 是的,他会。 因为于他而言—— 每一台手术都是一场赌博,他从不退缩。 唯有艾欢,不敢轻易下注。 有次我看一篇医学访谈,有人采访医生:“过多的对病患投入感情是否会影响诊断呢?” 医生回答:“会。” 采访者继续问:“那如果手术台上躺着你的挚爱,你将如何面对?” 医生回答:“我不知道。” 采访者愣了愣,最后有些尴尬的笑了:“面对手术台,医生也会束手无策吗?” 医生回答:“面对手术台,我不会,但如果那个人是艾欢,我会。” 在陈医生结束采访回程的路上,收到了我的微信,我说:陈夅,我们结个婚吧。 没有等他回复,我又发了一条:穿着婚纱,拿着捧花,交换戒指的那种。 他编辑的那个“好”字还没发出来,又收到我的一条微信:你还欠我一个戒指,你还记得吗? 他把“好”字删掉了,发来两个字:记得。 我发了个照片过去,文字是:这是我上次在南京看中的,就要这一款。 领证后陈医生一直很忙,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挑戒指,那次在南京,路过一个珠宝店开张,我们就进去瞧了几眼,正好瞧见一枚很中意的,简单的样式,却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无猜。 就像是为我和陈医生量身定做的一样。 夜深了,我也睡了。 陈医生回来时,蹑手蹑脚地将我从客厅的沙发抱到了房间的床上。 在他亲吻我的唇角时,我有些迷糊的动了动眼,拉开一条缝:“你回来了?” 听着我模糊不清的声音,他慵懒的应了一声,最后直接封住我的唇,一开始还有几分温柔,到了最后完全是他在控场,迷糊之际,我听见他说:“艾欢,我们要个孩子吧。” 那晚,他要的急,也没有什么防护措施,第二天我响起他情迷时说的那话,有些不太确定,打电话问他:“你昨晚是说孩子吗?” “想要吗?”他问。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确实,我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心理准备。 陈医生说:“那你好好想想。” “可昨晚我们没做措施啊。” 陈医生笑:“安全期,放心。” 每次他开这种黄腔,我都会恼羞成怒:“陈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是陈夅。 我在书的结尾写到——他的职业再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因为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那个拯救了成千上万条生命的男人,他成为了我的丈夫。 合上电脑,我告诉陈医生:“我写完了。” 陈医生看了我一眼,问:“书名想好了?” 我点头:“就叫《我和陈医生》。” “医生?”他很意外。 我笑:“确实,我一直对你是医生这个职业非常耿耿于怀,尤其是在你和我约会的时候接到了急诊电话,又或者因为大型手术推迟了我们的约会……等等,我都讨厌。” 他猜到我还没说完,看着我,等着我往下说。 “疫情爆发后,你和所有的医护人员一同援鄂,我很生气你的决定,却无法干涉你的决定,我很束手无策,因为我发现,我很爱陈医生,所以才会被他弄得束手缚脚。” “陈夅,当初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决定从北京调回县城的?” 陈医生回答:“想见你的心情。” 他说:“艾欢,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这个决定,我的付出和这个结果没有必然联系,我享受这个过程,即便这个结果不如我愿。”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感情都奢望着付出得到相应的回报,因为那样才证明对方是爱自己的,可陈医生告诉我:“爱和相爱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他说:“艾欢,我执着的是 分卷阅读66 我爱你这件事情,至于我们是否相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为什么会是我呢?”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好到让一个人如此付出。 陈医生回答:“因为你是艾欢啊。” 我笑了,投进他的怀里。 陈医生告诉我:“选择你和选择医学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他说:“我当初选医,是因为这个职业足够忙碌,从来没有济世救人的伟大抱负,可当我亲手将一个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时候,我对医生这个职业有新的认知,对生命也有不一样的理解,渐渐地,医生这个职业让我的生命变得更加多彩绚丽。可是你不同啊,艾欢,你是不同的,你是我的生命啊。” 他说:可是你不同啊,艾欢,你是不同的,你是我的生命啊。 像是一句很美丽的情话,可听在我耳里,有些感伤。 他对生命的理解早就凌驾于世人之上,却依然说出我是他的生命这种话。 我们的结局最终如何? 这场婚姻是否一直如此坚固? 两小无猜的我们又能否相伴终老? 太多的问题,在这本书上都找不到答案。 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 而我和陈医生,也可以证明这一切。 我愿意为你放弃曾经那些年少轻狂 不去再管所谓流浪或者远方 只想在你身旁把这情歌慢慢唱 送你三月的风 六月的雨 九月的风景 大雪漫天飘零 做你的嫁衣 多美丽 送你每个梦境 每次清醒 陪伴的长情 让我余生都有关于你 这是程响的《四季予你》。 陈医生说:“适合我们的婚礼。”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天使们,因为疫情,我续写了《我和陈医生》这本书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不同的结局 我想,疫情它改变了很多东西,不仅让我们反思,甚至让我们开始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我和陈医生》的故事停在了此刻,但这份爱会继续延续 很不舍的在这里跟大家说再见,下次见就是开新文的时候了 新书《从前》打算写一个关于热血青春的故事,是关于篮球运动的 比较治愈,喜欢的天使可以先预收起来,不出意外今年10月份开文 故事会很细腻,用酒配更佳,期待你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