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黑白》 分卷阅读1 《浑然黑白》作者:左尔东陈 文案 : 假如世间黑白不分,你会如何看我 在监狱见面的时候—— 江白,“我喜欢男的。” 秦昂,“我是直的。” 后来出了监狱—— 江白,“我说过我喜欢动刀动枪的。” 秦昂,“恰好我就是那动刀动枪的。” 江白,“我是要下地狱的人。” 秦昂吻在了他的眼睛上,“那就一起下地狱。” 结局HE 闷骚又长情禁毒大队副队长攻秦昂X斯文败类亦正亦邪小记者受江白 (正文已完结,可看~~) 标签:年上 架空 相爱相杀 强强 HE 正文 卷一·囹圄 第1章 囹圄1 “啪!”阴暗的审问室中,一叠照片被人一把扔在了桌上,照片上赫然是被人整齐排列在地上的好几袋粉末状的东西,整整五公斤的毒品,尽数地展现在铐着手铐的人面前。 负责审问的是两个年轻的警官,拿着笔负责记录的要更小一些,大概二十四五来岁,脸蛋略为稚嫩,心理活动都会明显地表现在脸上,看着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地不靠谱。 不靠谱的毛头小子周小数拿着笔点了点照片,“看清了吗?哪来的?上家是谁!赶紧说!” 怀城市,位于祖国的东南部地区,东部靠海,又有深水港湾,纬度低海湾常年不冻不淤,就是天然的港湾,进而促使了海上运输业成了怀城的主要经济来源。货物从怀城最大的东南港口出发,越过XX海峡,一路南下或北上,将船舶上的货物运往世界各个国家的港口去,一笔数目可观的交易就此达成。 然而港口能带来利润的时候,也能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作为庇护伞,比如毒|品的运输。很多拆家,也就是供应商,经常会利用海港整日里出出进进的集装箱的货物中夹带着数目不少的毒|品偷偷地运出海外去,借此获得不少的利润。 尽管市局对这行为严令禁止,严厉打击,然而总是刚开始时很见效,时间一长拆家又可以找出新的法子将毒|品运出,烦不胜烦。 通过线人,市局的禁毒大队昨天在东南码头蹲了一个晚上,终于在零点敲响的时候抓获正在交头的几名拆家和卖家,当场搜出了五公斤的新型毒品。 之所以说是新型毒品,是因为搜出来的毒品迄今为止都没有在怀城的市面上见过,更别提禁毒大队里有关于这种毒品的相关记录了。 坐在周小数面前的人叫王军,三十五岁,身材矮小,整个人缩在椅子中,显得弱小无助。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几年内不知道断断续续从码头出了数十次的货,祸害了多少家庭。 王军铐着手铐的手紧张地搓着,“我不知道啊,警官,我只是听命令办事而已。” “听谁的?” 王军迟疑了一下,没把话说出口。 这时,周小数身边陪同审问的人终于开口。 男子穿着白色衬衫,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了一段白皙肌肉线条精悍的小臂,他十指交叉,搭在自己的下巴,一副懒散的样子,可眼神却是凌厉地落在王军身上。 “我记得你好像是跟着刘泽的。” 话音方落,王军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在白炽灯下显得吓人。 不只他,连身边的周小数都惊讶看着怀城市公安局禁毒大队的副支队长秦昂。 刘泽,活跃在怀城里的一个嚣张的毒贩,手上有很多条从缅甸通往怀城的贩毒线路,也就是说,怀城里的毒贩几乎都在刘泽手底下发展起来的。可这么一个毒贩分子,在去年的时候已经被禁毒大队的支队长胡越亲自抓拿归案,现在正在怀城第一监狱里待着。 为什么自己家的副支队长要提到已经在坐牢的刘泽呢?周小数想问,可是理智告诉他,为了待会儿不被爆头,现在最好要保持着沉默。 咱们这位名动怀城的副支队长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加上脾气并不算好,对新人又严厉,所以在初出茅庐的后辈这里威名甚高,恐惧远远地大于崇拜。 在秦昂手底下待了许久的周小数是深有体会,真的说起来可以诉苦个三天三夜的血汗泪。不过秦副支队严厉归严厉,业务能力也是一流的,听说当年上一任支队长往上提的时候,空出来的支队长位置原来是要给秦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成了副支队长。饶是如此,秦昂还是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王军嘴唇发白,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贩毒要判多少年吗?”秦昂懒散地打断他,他抬了抬下巴,下颌角棱角分明,眼皮微微搭着,里边精明的光芒却毫不收敛,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王军缩了缩。 “走私、贩卖、运输、 分卷阅读2 制造海洛因或甲基苯丙胺十克以上不满二十五克或者其他数量相当毒品的,一般判处七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贩毒集团的首要分子或者贩卖走私海洛因五十克以上的起码得蹲十五年以上的大牢。”秦昂话锋一顿,身体稍稍前倾,“你觉得刘泽这样的是不是得是无期徒刑走起。” 王军倏地抬头看他,眼里的恐惧越来越盛。 “不管刘泽给了你什么好处,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了。但如果你现在把事情说清楚,说不定还可以看在你坦白从宽的份上,到时给你减减刑。” 王军看着面前气势凌人的秦昂,艰难地消化着他刚才说的话,额头冒出了不少的冷汗,将他的鬓发打湿,看着更加的油腻。半响他咽了咽口水,“我说。” 秦昂倏地又躺回背椅里去。 “是这样的。”王军说,“大概六个月前吧,有个人打电话找我,说是受了刘哥.....刘泽的委托,让我去取一批货并且转手给买家。刚开始我还不信,你也知道刘泽人都进去了,还能怎么委托别人让我去卖货。” “那你怎么又信了?” “是因为那个人说这批货不同寻常,转手的话就可以得到不少的钱,起码得是这个数。”王军冲着秦昂和周小数比划了一个数。 “一千万?”周小数问。 “不是,”王军摆了摆手,“是一亿!” 一亿! 秦昂和周小数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五公斤的货竟然可以卖出一个亿的天价!关键还有人要!他们这些每个月拿着几千块钱工资的公务员党表示不敢想象。 “一个亿啊,我当然心动了,而且去找个货而已,也不会丢命,所以我就去看看。去了才知道原来那里真的藏着货,而且真是新货。警官,你也知道,现在新型毒品能炒到什么天价,多少人要新货都要不到,现在上赶着送到我面前我当然要。” “所以你就卖出去了?” “嗯,这回我赚到的利润要比跑几趟的白粉还要多,所以这次他又找上我我才又答应的。不过买家不是我找的哈!都是那个人跟我说的,交易地点以及对方是谁也都是他告诉我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警官,你看我都说了,是不是能......” “那个人是谁?”秦昂径直打断他。 “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们都是打电话联系的,他说是刘泽叫来的人,是个男的。哦。有一次我还和刘泽对话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男的?刘泽委托而来的,还在刘泽坐牢的时候让他和王军通过电话。 秦昂手扶着靠椅一下起身,“砰”,靠椅被推着撞到身后的墙上。他拍了拍周小数,“继续审。” 说完他拉开审问室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这时隔壁的小房间的门也被打开,是禁毒大队的支队长胡越,他眉头紧蹙地看着秦昂,看样子是和秦昂想到一个地方去了。他言简意赅,“去郝局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市局第一当家人郝秋林的办公室里—— 办公桌面前的椅子里坐着一个老人,年过五旬,鬓边微微发白,面色严峻,使得脸上的皱纹的纹路要更深一些。 他沉默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禁毒大队的两把手,“意思是说,怀城第一监狱里有狱警协助刘泽贩毒?” “可以这么说,”秦昂说,“不过具体地去查一查才能知道,更何况......” 他顿了顿,“这批货是全新的,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更不知道它从何流入,范围涉及到多广,而且根据王军说的话,不只一处藏着这批新货,所以这些得去问问刘泽才知道。” “可刘泽现在已经是牢底坐穿了,说出这些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他怎么都不会把这些底再透露给你的。”胡越忧心忡忡地看着秦昂。 办公室里一下又陷入安静,窗外有从北方飞回来过冬尚未离开的鸟,扑簌着翅膀,打乱了枝丫。 秦昂掀起眼皮看着郝局,认真道,“我有个办法。” 半个月后—— 南边的城郊处,一条公路盘旋着山腰而上,两处没有植树,空旷的环境下,视野一览无余,也鲜少有车来往,于是还尚留在南方过冬的鸟无所顾忌地停留在公路上瞎晃。公路向天边延伸而去,烈日下一道道金浪波澜,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鸟的惊叫声,不一会儿,一辆白底蓝字的面包车从那尽头缓缓驶来。 车辆一路南走,渐渐地开进了一段有树荫的地方,慢慢地到达目的地。近了一些才可以看到,那里有个岗哨在,士兵端着枪,站立军姿,直挺挺地守在那里。 车辆一停下,就有个士兵从岗哨亭里出来,朝司机敬了个礼,然后接过对方的证件认真地看了起来,顺便还好奇地望一眼车里的情景——里面坐着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手里都端着枪,最后一排被两个警察挤在中间的是个年轻的男子,穿着蓝色囚服,只是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士兵好奇了一下,问司机,“又新来 分卷阅读3 一个,什么罪啊?” 司机接过自己的证件,笑骂着,“你管呢!赶紧开门去。” 士兵笑了笑,转身朝岗哨亭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门打开。 车缓缓地行驶进去,一路都是林荫大道,但过于密集了,反而将阳光尽数挡去,相较于外边,大道上阴暗了不少。 车里的年轻人终于抬起头来,露出凌厉的下巴,双目眸光汇聚,落在了不远处的第二个铁门上。 铁门正紧闭着,阳光下钢铁正泛着银色的光泽,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倒是看不出有生锈的迹象。然而一走进,才发现上面早已是锈迹斑斑了。大门的形状修得像座拱桥,上面正经地挂着六个大牌子,每个牌子上是一个呈墨黑色的字体——怀城第一监狱。 也许黑色给人好感并不佳,这六个大字,为这个藏身在郊外深林处的监狱平添了几分的死气。 是的,死气。 死气笼罩在这座监狱里,然而里面却关着命挺硬也挺死不悔改的穷凶极恶的罪犯。 刘泽断然不会说出自己在监狱里并没有洗心革面甚至诱使狱警贩毒的行为,只能亲自去监狱里走一趟,查一查刘泽手里剩下的货藏在哪里,还有那个协助刘泽贩毒的狱警是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亲自走一趟什么都查不到。而当年是胡越亲手抓的刘泽,秦昂并没有参加那次的任务,刘泽也不认得他。所以这个任务放眼整个市局,只有秦昂能够胜任。 于是秦昂亲自把自己以打架斗殴导致的故意伤害罪的罪名送进监狱里。 秦昂被带着领取了私人用品后,就跟着几个狱警往监室里走去。为了方便接近刘泽本人,郝局特地找了关系将他塞进了和刘泽同个监室中。 长长的走廊一排都是六人间的监室,几乎每个穿着蓝色囚犯服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跟在狱警身后的秦昂看,那眼神仿佛是在盯着一个猎物看,许久未闻见血腥味的恶犬正在蠢蠢欲动。 秦昂熟视无睹地走过一间间监室,直到在走廊的尽头一端停下。 “咯吱——” 监室的小门被打开,早已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来,秦昂被一边的狱警一个轻推,差点被脚下的小门槛绊倒,“好好待着吧。” 铁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地关上,秦昂手里还捧着一堆的东西,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这小小监室来。 监室不大,甚至有些拥挤,三张上下铺的床铺排成一排,占据了不少的空间,另一边摆放着几张椅子和一个长长的桌子,房间离门的另一端一堵低矮的墙隔着,秦昂猜应该是上厕所的地方。总而言之,条件就是差!差!差! 左边的床铺上只剩下二床的上铺没有人住,其他的都被人占领,秦昂别无他选,只能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扔到二床上铺去。 他的下铺是个年轻人,下巴尖锐,眼睛又狭小,生动形象地演绎了贼眉鼠眼这个词语。而秦昂任务主要目标坐在一床的下铺,正仰着头不怀好意地抬头看着秦昂。 刘泽五十了吧,眼角的皱纹不少,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不算胖,但和秦昂在外边看到的照片相比是胖了不少,脸上都长出了肥肉出来——看来这监狱生活对他来说还挺舒坦的。大概是混了黑道多年的原因,刘泽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阴鹜和凶狠,没点胆子的人怕是会被他这么一动不动的一眼给看得吓尿。 可惜,秦昂不是。 秦昂二十岁就考进了公安大学,并且以全校最佳的成绩毕业,在市局里待了也差不多快十年的时间了,见过穷凶极恶的人多了去,一言不合就开始动刀动枪的更是不少,实在不多刘泽这么一个。 他活动着扭了扭自己的肩膀,侧头迎上刘泽的视线,“看够了吗?” 刘泽顿时觉得有些意思,在自己脖子上撸了一把,“兄弟,怎么进来的?” 他提起嘴角,那张向来凌厉的脸上露出一个看似无害的笑容来,“你管我呢?” 刘泽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哈哈哈,脾气还挺大。”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有狱警过来,用手中的棍子狠狠地敲了下铁门,发出“铮铮”的声响,“干嘛呢!赶紧休息!” 秦昂没再和刘泽废话,毕竟他要在里面起码得待到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来日方长。他拉着上铺的铁架,手臂一用力,矫健地爬上了床。 然而还没翻身躺下,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生得好看,眸子漆黑如墨,隐隐中藏着一些光在。睫毛细长而卷,抬眼看秦昂的时候正好整个卷上去,如同鸦羽,眼尾像是画中勾画出来的,也许是角度问题,正好微微上扬,勾出了一个邪笑的意味来。 秦昂饶是一个自以为不会有色心的人,在这么一刻突然撞上这样的眼睛,还是没忍住地被惊艳了一番,然后随即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那一眼似乎穿越了无数的时光,猛地朝他砸来,好像他们是相识了多年的好友一样,可秦昂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啊 分卷阅读4 。 眼睛的主人漠然地看了秦昂一眼,而后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寸头对着秦昂。 第2章 囹圄2 秦昂十几岁的时候,总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个小男孩,一两岁的时候被他抱在怀里,哄说着睡觉。那个小孩还小,眼睛也不大,典型的单眼皮男孩,可是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眯成一条线,那是秦昂心目中小孩最可爱的样子。 他带着小孩长大,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走过一段长长的时光,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那句自他口中说出来的哥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小孩喜欢拉着他的手在小区里跑,像是不知疲倦,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秦昂都累了,小孩还没累。 他想喊住小孩,让他停下休息。可是小孩却回过头看着他,冲他灿烂地一笑,然后又回过头去,一声不响地往前跑。同时,那只紧紧握着秦昂的手缓缓地在松开。 秦昂吓着了,连忙要去抓小孩的手。可是明明比自己还小的手,他却握也握不住了。 “扑通”,秦昂跪倒在地上,看着小孩越跑越远,他想喊出声来,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摁住了一样,死死发不出声来。他哭着,拼命地想喊着,脸上青筋暴露,终于在小孩往光的尽头消失的最后一刻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来——阿恒! 可他始终晚了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阿恒整个身影融进光芒中,最终消失不见。 “呼!” 秦昂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黑暗中他脸色苍白,冷汗顺着自己脸颊滑落到下巴,然后打湿在自己的被子上。 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双手看,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又做梦了。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已经是深夜,三壁高墙下,只有一束光从高墙的缝隙里溜进来,隐约给了这个狭隘的空间一点点光亮,不至于一眼望去,全是黑暗。刘泽他们睡着了,安静的监室里有呼噜声响起,鼾声如雷,睡得大概比死猪还要熟了。 在这样的鼾声中,秦昂竟然从梦境里缓了过来。他已经许久不做那个梦了,可是再梦到的时候,梦里的细节依旧没变,那个小孩,连同那双眼睛,也没有变过。 睡意已经全无,秦昂挪动了下身子,想靠在墙上坐着。 然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暖气,秦昂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刚要回头去看,便听见一个刻意压着嗓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做噩梦了? 秦昂什么都见过,从小可说天不怕地不怕,但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抵不过在这监狱监室里大半夜的突然传出来的一个古怪的声音。他梗着脖子慢慢地回过头,就看见阴影中,一个人坐在那里,靠着墙歪着头看他。 “卧槽!”刹那间,秦昂的汗毛竖起,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差点跳了起来。 同时,这个阴影里的“鬼”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嘘”了一声,低声喝斥,“你干嘛?” 下铺的王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子,好像还骂了句脏话。 抓着自己的手是热乎的,带了温度的,说明不是鬼。电光石火间秦昂想到这点,这才稍微地冷静下来,然而下一秒怒火就往上窜,“我特么还想问你干嘛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装什么鬼吓人?!” 犹自抓着秦昂手腕的人说,“小声点,别把狱警招来,更别把你下面的那三个人吵醒。” 秦昂瞪了这人一眼,然后挣脱开了手,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表示一脸嫌弃。 这人倒是一点不介意,笑了一声,“还挺有意思的,自我介绍下,我叫江白,江水的江,空白的白。” 空白的白?怎么会有人这样介绍自己? 秦昂侧头看他,江白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模糊中看不清脸,可那双眼睛却是澄亮的,那里好像有光,在一片黑暗中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秦昂想起来了,这是他在爬上自己的床铺的时候看见的那双眼睛,乌黑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当时只是对视了几秒钟,可是却给秦昂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那种感觉万万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喂,”江白又喊了他一声,“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秦昂回过神,兀自靠在墙壁上,“听不见。” 江白低声笑,“这不是听见了。听说差点打死人进来的,判了几年?” 秦昂闭上眼睛,没好气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才刚吓了他不久,现在就要开始套近乎了? “咱们可是狱友,还住在一起,你说有没有关系?”江白看着他,“别这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如果你要打听什么还比较方便,是吧,秦昂?” 话音方落,秦昂蓦然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了江白身上。他当了好几年的警察了,总是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眼神里总是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戾气,胡越就经常说他不像是一个警察,反而更像是歹徒,而且是分分钟祸害人间的那种。 分卷阅读5 就这样盯着江白看了半响,他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名?” 从踏进这间监室到现在,秦昂始终没说自己的名字,眼前这个人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刚才的那番话,好像在暗指秦昂进来就是为了找消息的一样,是他伪装不好吗?哪里露馅了? 脑子里想得复杂了,目光就愈加地凶狠,眼皮下压,仿佛要从眼里射出刀来,直捅江白心脏。 然而江白却是无所畏惧的,他迎着那道目光,平淡地说着,“在你来之前呢,刘泽,也就是你下铺的隔壁床那个,已经通过狱警将你的信息了解得差不多了,姓名,年龄,还有罪名。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的,那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秦昂心一沉,这么说来,刘泽确实和狱警有勾结。他心想还好他隐藏身份进来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不然他不得被这些狱警给卖个精光。 他勾起嘴角,意在试探,“哦?是吗,原来底下这位大哥已经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了?” 江白笑,“风生水起有没有不知道,但找你茬一定会有的。” 他顿了顿,问,“你打架怎么样?” “还行吧。”秦昂“谦虚”道。开玩笑,他好歹也是公安大学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打架这方面的实力,可不是玩出来的。 江白好像有点放心了,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冲秦昂眨了下眼睛,“早点睡吧,明天可有好玩的。” 然后在秦昂疑惑的眼神下,滑下身子,一头扎进枕头里。没一会儿,一声轻鼾声在耳边响起。 秦昂,“......” 翌日清晨。 怀城第一监狱在南郊,最大的好处就是空气比在市区里好多了。清晨尚带着薄雾,将远处青黛色的山峦团团围绕。鸟儿自山林里扑簌着翅膀而起,向着万里无云的苍穹飞去,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声。 秦昂的母亲刘佳女士,一直想在郊外的地方买个房子,要不是这几年心脏不大好,一直待在美国静养,房子早买下来了。受刘佳女士的影响,秦昂对郊外的房子也挺向往,这里还挺符合自己的兴趣的。 当然,如果他不是穿着囚服,脚上被扣着铁链,周边也不是那些三五老粗的犯人就完美了。 可惜—— “哔!”刺耳的哨子声盖过了鸟儿的鸣叫声,狱警的吼叫声也随后而起,“快快快!干嘛呢!散步吗?快集合了!” 有人在身后推了秦昂一把,他一个趔趄,跟着人流走到了一个小广场上。 犯人们按照监室宿舍的顺序排成一列,要是按身高来,秦昂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应该站在他们这个宿舍的最后一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站在了刘泽身后,自己后面还站着江白和另外一个上铺的齐海。 昨天半天的时间,秦昂已经差不多理明白了他们自己监室宿舍的关系。自己下铺贼眉鼠眼的叫王将,是和王将隔壁铺的叫李宏,两个都是跟着刘泽的小弟,只不过李宏并不及王将来得显眼。若要说拉帮结派的话,那么他们三就是一个帮派的,而刘泽就是那个头头。 而自己上铺的那两个人,江白和看着有些胆小怕事的齐海却没有加入刘泽他们那个小集体。齐海可以认为是胆子太小了,刘泽看不上,平时就是欺负多些。那江白呢? 秦昂微微回头,江白正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双目轻阖,鸦羽似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一片阴影。 好像是感受到了秦昂的目光,江白微微抬眼,好看的双眼皮完美地叠加在一起,给了秦昂一个看似单纯的笑容。 虽然形象看着文雅,但秦昂总觉得这个江白一定不简单。 “咳咳咳!”这时有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扩音器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秦昂顺着声音看去,是昨天那个监狱长。 监狱长名叫马钧,五十出头,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听说是从小小狱警爬上去的,几乎整个警察生涯都奉献给了这间监狱。在秦昂看来,这位监狱长和刘泽勾结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职权够大,和犯人接触的机会也不少。更何况.....官|大|则|贪——职场上一向的准则,不管在哪里都是适用的。 马钧手里拿着个扩音器,粗狂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广场上——“来到这里,就是要要求你们改过自新,是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扩音器里是千篇一律的告诫的话,和之前在市局里郝局每月一会上的开头语气都是差不多的,听得秦昂索然无味,要不是现在周围都是一些危险的人物,他指不定就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结束,在马钧的一句“自由活动时间开始”落音后,就有狱警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一个一个地过来给犯人们解开脚上的镣铐。 狱警从排头第一个开始,挨个解镣铐过来,秦昂原来静静地等着,可到他的时候,这个狱警却熟视无睹地越过他,直接给身后的江白解镣铐去了。 秦昂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喊住狱警,就看见刘泽转过头正挤着一 分卷阅读6 脸的肥肉笑着看自己,那目光明显不怀好意。 周遭人群散开,喧嚣声一时四起。秦昂独自一人站在人群的中间,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下四周,人群涌动中,有几个肌肉强健的人正逆着人流朝他走来,而站在上边平台上的马钧早已经失去了踪迹,其他狱警守在外边,也是当做没看见这里的异样。 秦昂瞬间明白了,这是来给他下马威了——原来这就是昨晚江白所说的好戏。 他回过头,看着早已经退到了广场边缘的江白。 他坐在边上的长椅上,后背靠着身后的铁丝网,抬脚无所顾忌地踩在椅子上,膝盖屈起,手肘撑在了上边。看到秦昂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还对秦昂一笑,撑着膝盖的手向他一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秦昂扯了下嘴角,暗暗地咬紧了下牙关,发自内心地骂了句脏话。 ——真是孙子! 第3章 囹圄3 秦昂侧头笑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刘、牢、头!” 刘泽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他摸着自己粗短的脖子,笑了几声,“没什么,这是咱们监狱里的规矩,得给我们新人教教认识一下是不? 别介意哈,兄弟,咱们也想看看新来兄弟的身手怎么样,你就给我们露几手,哈!” 秦昂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泽,那天郝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到时你就高调点,才能得到刘泽的“欣赏”他看了看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一窝犯人,还有面前的刘泽,心里骂着这可真去他娘的欣赏! 这还轮到自己决定高不高调问题吗? 山间有风,穿过树林,直奔监狱里来,小广场外边的树叶被吹落,打着旋落在了水泥地板上。 耳边有拳风过来,很有劲,可惜速度差了点。 秦昂微微一侧身避过了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拳头,然后狠狠地一拧,只听骨骼错位的“咔嚓”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拳头主人的哀嚎声。 ——啊! 秦昂没留给这个人反应的时间,左拳抬起直奔着那人的命门而去,直接将人揍翻在地。 随后弯腰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拳,弓腰起身,一记左勾拳就过去了,狠狠地挥在了来人的脸上,将人打飞出去。 身后还有人过来,秦昂下意识地想要抬脚后踢,然而脚上一紧,伸展不开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脚上还有镣铐这东西,然而那拳头已经到了身后,一拳狠狠地就打在了他的后背上,一阵闷痛立即从后背传到前胸。 秦昂一个趔趄,咬牙骂了句,“艹!” 周围发出了犯人的叫好声。 还不等他缓缓,就又有人冲了上来,几个拳头当面而来,他索性一咬牙,抓过一只拳头,用力地往自己方向一拽,反手将那人桎梏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拖着人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森寒地与那些防备着要向前的人对视着。 紧接着,他手腕一用力,就将那人用力地甩了出去,砸向了想要一拥而上的几个人。 “砰”的一声,那几个人一齐摔在了地上。 刘泽退在了人群的最外圈,嗤笑一声,“还挺能打的。” 他踹了身边的王将一脚,“去,给我往死里揍!” 王将二话不说地冲上前去,从身后牢牢地抱住秦昂,双臂收紧用力地一勒。 顿时秦昂就被临空抱起,收紧在自己两侧的手臂显然力量挺大,直勒得他手臂发疼。 他脚底发力,利用身体的重量往后一仰,将自己和王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底下还有个王将给他当了肉垫,混乱中他听见了王将一阵闷痛,估计这么一摔五脏都要错位了。 然而这孙子耐打,这样了还能死死不放手。 秦昂始终被他桎梏着动弹不得。 这时四周有人围了上来,对着躺在地上的秦昂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秦昂胸口被踹了好几脚,他咳了一声,手肘用力地反手一肋,给了底下的王将的腰间一击,使得人吃痛地松开了手,秦昂趁机滚了出去。 他撑着手站了起来,抬手往自己唇边一抹,果然,带血了。 他举目看向四周,一群观战的犯人正兴奋地呐喊着,打架,血腥,使得这群关在铁笼里的野兽们得到了不少的兴奋感和满足感,像是在斗兽场里,观看着动物间的厮杀,只有染红眼的鲜血才能得到他们的满意。 叫好声中,刘泽的手下还在不断地逼近。 秦昂后退一步,扯了下嘴角——真是一群疯子。 他之前一直以为将犯人判刑关进监狱里,他们就能得到相应的惩罚,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明明身上带着罪名,却活得如此的恣意妄为,没有一点点的忏悔和愧疚的意思。 他想,这个地方,真能让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吗? 这时,“锵、锵、锵”场外传来一阵东西敲在在铁门上的声音,所有人像是 分卷阅读7 被按了暂停键,都寻声望去,只见那里站着江白一个人,手里拿着不知道哪来的两根铁筷子正在不断地敲打着广场的铁门。 江白等所有人将注意力转移到这里的时候才收起筷子。 他倚靠在铁门边上,一条大长腿微微弯曲,手里晃着两根筷子,笑着,“刘哥,差不多得了,别玩太过了。” 秦昂一愣,这是来给自己拉架的。 出乎意料地,刘泽竟然也没有拒绝。 他睁着那双凶狠的眼睛看了江白半响,才回过头来,对秦昂笑了几声,“兄弟,没事哈,就是玩玩,别往心里去哈。” 他挥了挥手,“行了,都散了。” 四周的犯人不约而同地给了秦昂一记眼杀,慢慢地退回到广场的角落里去。 一时间,广场中央竟然空旷了许多。 秦昂看着刘泽走开,才吐出一口血沫。 他视线穿过人群,看向了仍然站在那里的江白,只见他冲自己扬了扬下巴,一副我救了你不用谢的得意表情。 下一秒,秦昂就看见狱警过来,用手中的警棍敲了一下铁门,“干嘛呢你! 手里什么东西? 交出来!” 江白显然被吓了一跳,跳脚躲开铁门一段距离,他讪笑着将手中的筷子交给了狱警,乖乖地走了过来。 秦昂,“……” 装逼成功不过三秒。 秦昂磨蹭着到铁丝网下的石阶上坐下,动了动酸痛的肩膀,还好,没伤到骨头,不然一来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就得先光荣受伤。 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口,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来。 不得不说,这帮人下手是真的黑,他的后背被人那么用力一揍,现在还火辣辣地疼。 衣服在地上滚过了一圈,脏得差不多了,原本是新衣服,现在倒像是穿过了几年的样子。 今天才周一,八点不到,他要是在家里,现在指不定才刚起床,不会被一声声尖锐的哨子声吵醒,更不会有一群人一大早就肾上腺激素飙升非要找自己打架。 要不怎么说一线警察不是人能干的事情呢,拿着没多少的收入,却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以前秦昂都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怨念,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吃了大亏。 秦昂拉着衣领扇了扇,忍不住还是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身边突然有人靠近坐下,秦昂应声转头,是江白。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毛巾,正递在自己面前,“擦擦吧。” 秦昂也不客气,顺手就接了过来,“谢了。” 然而这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江白随意地将双手撑在石阶上,随意地伸直了两脚,仰头眯着眼盯着阳光看。 江白和这监狱里的人不同,身上没有那种很明显的嗜血的凶性,眉目甚至说得上温和,和攻击性这个词语一点都不沾边;他笑着的时候眉毛会微微挑起,眼角上扬,一时间世间的满目春光都倒映在了他的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万般风韵也就都在这么一眼中了。 好看,这是秦昂长达数十年匮乏的词典里唯一找出的最适合形容面前这人的词语了。 可是…… 秦昂也知道物极必反的意思,越美好的东西就越带有危险性,古代妲己还能祸君呢! 更何况这人还在监狱里。 “喂,”在秦昂盯着人看的数十秒后,江白懒懒散散地出声,“你再盯着我看下去……” 他转头,兀自撞进秦昂的视线里,扬起了嘴角,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我就要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了。” 秦昂,“……” 他没好气地转身就把手里的毛巾丢进江白的怀里,“不好意思,我直男癌。” 江白手里抓着毛巾,搁在一边,说起了另外的事情,“在这里呢,只要不惹出大事,狱警他们一般是不会出手管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要是出手管这些事请,不仅没有效果,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上一堆的麻烦,所以一般都选择了视而不见的态度。 你要知道,在这里最大的不是那些狱警,而是这些犯人里的头。” 他拍了下秦昂的肩头,“只要你今天不会被打死,他们都不会阻拦这次的打架的。” 秦昂看了一眼尚落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其甩开,“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帮我提前结束了这场打架?” 江白笑,“那倒不必客气。” 秦昂嗤笑一声,发现这人真是没皮没脸的。 他挺起腰,随即后仰,整个人靠在了身后的铁丝网上,状似无意地聊天,“你进来多久了? 对这里这么了解?” “也没多久,比你早几个月吧。” “哦,”秦昂侧眼看他,“怎么进来的?” 今天天气不错,大清早的,阳光还是温暖,洒在人身上就容易叫人犯困。 江白伸了个 分卷阅读8 懒腰,宽大的囚犯服被顺势提拉起来,露出了一段白皙纤细的腰。 秦昂不小心看到了一眼,眼尖地发现上面有一条伤疤,像是什么利器导致的,伤口不长且平整,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并不是很明显,要不是这人皮肤过白,一条成年累月的呈淡红色的伤疤显得突兀,他也看不出来。 还没等秦昂琢磨完,就听见江白打了个哈欠,看着他,笑得一脸神秘莫测,“你猜啊。” “……” 秦昂心想我猜你大爷。 下一秒,他听见江白叹了口气,“你刚才应该让着点,挨点揍。” 秦昂挑了下眉,“为什么?” “这样,刘泽才不会一直找你麻烦。” “是吗?” 秦昂望向对面同样一直盯着自己的刘泽,笑了一下,“求之不得呢!” 他倏地起身,站在了江白的面前。 他身形高大,将头顶上的阳光一下挡了个正着,“多谢提醒了兄弟。” 江白还没说什么,就见秦昂弯下腰,将脸凑到他跟前。 秦昂长着一张曾经将市局里的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脸,剑眉星眸,鼻梁高挺,正经起来的时候下颌线紧紧绷着,整张脸都显示出古雕般的质感。 江白被人靠得这么近,还是个同性,呼吸陡然一滞,上身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 他干笑了几声,“道谢也不用这么靠近吧。” 秦昂冷哼一声,“其实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帮我?” 江白愣了愣,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扬着脑袋,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来。 他上前摸了一把秦昂的脸,“因为我可没有直男癌啊!” 第4章 囹圄4 脸上立即传来冰凉的触感,秦昂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出来,浑身一僵,顿时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倏地起身后退,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 江白发出爆笑声,“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你是没见过gay吗?” “……” 秦昂额头上的青筋爆出,忍了忍,才没上去给这家伙一巴掌。 江白捂着肚子还笑个不停,忍了半天才没有将眼泪笑出来。 他站起身,拍了下秦昂的肩头,“放心吧,我对你呢没有想法的。” 秦昂一下甩掉他的手,言简意赅,“滚!” 江白也不介意,拍了两下自己的手,“我帮你,跟你讲这些,纯粹是因为你好看…… 诶诶,别误会,对你真没意思,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斯斯文文的,像你这样动刀动枪的不适合我。” 秦昂冷哼一声,“还要谢谢你不喜欢。” 还喜欢斯斯文文的,你特么自己不就斯文败类的,还要找个同类的,要翻天啊。 江白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他上前一步,和秦昂错肩站着。 他只比秦昂矮出半个头,微微侧过头就能够到秦昂的耳朵边上。 他像是收起了不正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刘泽这人呢,心够黑,如果你想搞垮他,我也许能帮你。” 秦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斜睨着江白,沉默不语。 风从两人的间隙里吹过,刮进宽大的衣服里,一阵清凉。 两人在这风里两两对视,眼底深处都是带着算计和猜测,没人愿意把真实目的掏出来给对方看,哪怕先提出合作的江白也是如此。 半响,秦昂才说,“我为什么要搞垮刘泽? 你找错对象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肩宽腿长的,一错不错地落在了江白的眸子里。 江白低头笑了下,半天才轻轻地“哦”一声,声音如沉入大海般静谧,“你会的。” 放风时间挺长的,犯人几乎都是一堆一堆地聚在一起,个别的那么几个人落单地坐在角落里,应该比较老实不想惹事的人。 秦昂溜达在小广场的一个角落里,前面一群正在兴奋呐喊的犯人,也不知道在激动啥,只是他们声音够大,也刚好能挡住刘泽望向这边的视线。 他随意地靠在铁丝网上,双手抱臂,突然说道,“事情差得怎么样了?” 身边是一个同样穿着囚犯服的人,不高,但也瘦得不行,远看跟个竹竿似的,所以混在道上的人也同样叫他竹竿。 竹竿是秦昂手里的一个线人,要说起来他能入狱,还是因为一个月前卖给了秦昂一个消息,为避免被人追杀,才被秦昂送进来避避风头的。 谁能想到,他俩一个月后,能以阶下囚的身份在这里相见。 竹竿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没有立刻回答,“嘿嘿,真没想到你会亲自进来。” “少废话!” 秦昂没时间和他叙旧,“查到什么了?” 在准备入狱前他就来看过竹竿,特地交代人先帮他摸清 分卷阅读9 一下监狱里的底细,这样他查起来方便些,毕竟初来乍到,不比这个常客强。 “这个刘泽平时仗着自己在外边的身份大,在这里也是极其地嚣张,到处收小弟,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服他就是了,”竹竿说,“我注意观察了一下,他每周都会被单独叫出去,应该是和什么人见面。 你来得挺巧的,就是在今天下午,他们会见面。” “具体地方知道吗?” “下午的时候,我们会去后山的空地上劳作,之前我看他那方向就是往那里的茶水间走。 你到时小心些,可以跟去看看。” “唔,”秦昂应了一声,“有没有发现他和什么狱警走得比较近的?” 竹竿想了下,“那倒没有特别明显的,不过这里的狱警对他还挺关照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秦昂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了。” 他视线穿过人群,突然瞥见了依然坐在刚才那地方的江白——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冷漠和疏离,好像刚才那个嬉皮笑脸的人不是他一样。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眉梢上,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那是那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很像秦昂在医院见过的重病中久久不见阳光的病人。 秦昂往江白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他是什么来历?” 竹竿顺着看去,“哦”了一声,“不知道。” “?” 秦昂转头看他。 “这个人呢,应该没啥来历,跟我差不多时间进来的,不惹事,安安静静的。 不过之前刚来的时候刚好和刘泽一个监室,又长得这么……” 竹竿停顿了一下,半天想出了一个和秦昂能想到的同样形容词,“这么好看,刘泽那群人好像刚开始有找过他的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后文了,而且刘泽还挺给他面子的。” 他突然压低了自己身影,“听说是把刘泽给狠狠揍了一顿,不过也没人信就是了,就那细胳膊小腿的,还能揍人?” 秦昂哼笑一声——不信你们还说? 他抬手屈着食指在自己下巴轻轻摩挲,一错不错地看着江白,顿时想起了他刚才说着自己是gay的话——倒是个性情痛快的人,只不过不知道捧出来给人看的真心有几两。 他勾唇一笑,有意思。 监狱里实行的是5+1+1模式,五天义务劳动,一天课堂教育,一天休息。 正如竹竿说的,每周一下午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会被带到后山去进行义务劳动。 要不说把监狱建在郊外方便呢,地大空气好,最重要的有一片废地,能拿来改造,种一些蔬菜水果的,还能自给自足。 秦昂手里拿着狱警发过来的锄头,毫不考虑形象地就扛在肩上,跟着别人往一片还待被垦拓的荒地上。 手里锄头第一下下去的时候,秦昂想要是他家刘佳女士知道自己在这拿着锄头干农活,应该要感动哭了,毕竟从小到大他是除了下厨什么家务活都没主动动手过,更别说这种农活了。 秦昂以前还小的时候算是小区里有名的混世魔王,带着一群人哪里都敢去,十四岁那年吧,他带着一群人给一个被欺负的小孩报仇去了,几个毛小孩不知道怎么混进了一个酒吧里,在一片歌舞升平的嘈杂中找到了那个人待着的包间,进门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揍得那人哭爹喊娘的才肯罢休。 本来打完人就要走了才是,结果那天刚好就遇到了当时还是禁毒大队的支队长秦老爹秦毅文执行扫毒任务,秦昂和他爹见了个正着,当场就被他爹提着耳朵痛骂。 后面怎么样了记不大清楚了,只还记得那天被提着耳朵回到家的时候,门一打开,就有个七岁的小孩一下扑到他的怀里,一双还肉团团的小手抚上自己被捏痛了的耳朵,软萌的声音喊着自己“哥哥”那是他印象里最深刻的一个场景。 直到后来,时间碎片万千,都没能把那个场景从他心底深处带走。 从那以后,他倒也不怎么去玩了,天天放学马上跑回家带小孩,那个时候刘佳还笑他以后可能会有当好爸爸潜质,比他那个三五天都不见人的爹强。 可刘佳女士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长大后也走上了三五天不着家的警察。 “啪!” 数米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重重的耳光声,狠狠一响,听得人都觉得痛。 秦昂寻声望去,是刘泽——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刘泽正一手叉腰,一手狠狠地戳着被他一巴掌扇得歪过头的人。 那人秦昂记得,是同个监室做事唯唯诺诺的齐海。 刘泽那一巴掌应该是下手极重的,齐海的一边脸迅速地肿了起来,嘴角甚至流下血。 他双手用力地搓着,不断低声下气地跟刘泽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刘哥,我真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 刘泽抬起一只脚,脚后跟处破了皮,但没见血。 他冷 分卷阅读10 笑着,“老子我看你就是故意往我脚上踩的! 你是不是看老子不爽,特意来报复的? 哈!” “真没有!” 齐海一脸要哭了的表情,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哽咽,“您误会了,我真是不小心的刘哥!” 刘泽却油盐不进,他举起手给齐海就又是一巴掌,“哎呦,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小心的啊。” “哈哈哈……” 刘泽身边的手下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而齐海这下捂着被打肿的脸连声都不敢吭了。 秦昂看了下四周,几个狱警正凑到一起抽烟,丝毫不理会这里的事情,全当没看见。 他心里冷笑,还真像江白说的,不出人命他们就不会出手管人。 他正要丢下锄头上前阻止,下一秒就看见刘泽高高扬起的拳头被人攥住。 秦昂眉毛一挑,没有再迈开脚步,而是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那是个同样穿着蓝色囚服的犯人,冷着一张脸,剑眉英挺,皮肤黝黑,这要是去当警察,不用干什么往那一站看起来就很有威慑性,秦昂心想。 刘泽有些震惊地看过去,看到人的时候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马上骂了句脏话,“又是你! 郑尔,怎么,上次你是没被打够吗?还想来挨揍?” 郑尔并不理会,只是说着,“够了,你已经扇了两巴掌了,差不多了。” “呵,”刘泽冷笑着,“才两巴掌,哪里够! 你给我松开!” 郑尔却不放手,反而用力地往反方向一扭,一字一句地说,“我说,够、了!” “哎哎哎疼、疼、疼!” 刘泽的手被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开始哭喊起来,他气急败坏地冲王将那群人,“还愣着干什么! 给我上啊!” 马上便有人扔下锄头,一把推开了当事人齐海,往郑尔方向走去。 气氛一触即发,狱警这下终于“注意”了过来。 长长的一声哨子响,有人拿着警棍过来,“干什么干什么! 还不给我马上分开!” 刘泽和郑尔被人拽开,中间站着一个狱警,防止他们动手。 从秦昂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刘泽身边的狱警侧身和他说了几句话。 接着就见刘泽隔空对着郑尔伸出指头用力地点了几下,“你给我等着。” 然后转身往空地外走去。 看那方向,是去茶水间的。 秦昂在狱警走过来的时候假装地刨了几下土,待人走远后,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到空地旁屋子下,将锄头搁在了墙角。 第5章 囹圄5 空地旁边有一间专门用来摆放农活工具的屋子,屋子左侧拐角连着一条不算长的走廊,隔着两间杂货间就是一个给狱警休息用的茶水间,应该就是竹竿说的,刘泽和那个黑警见面的地方。 秦昂来的路上特别地观察过,屋子的另一边有一条和走廊同方向的的岔道,从这里过去可以走到茶水间的窗户下。 他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贴着墙角,慢慢地往小路方向上移动。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干活上,他迅速地一个转身,藏在了屋子外的另一侧墙上。 他微微探头看了一眼还在干活着的犯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江白那小子好像不在这里。 可他没有心思去想人去了哪里,眼下还是刘泽和那个黑警比较重要。 他弯下腰,小心地踩过脚下的一片枯草,贴着墙往茶水间走去。 茶水间和空地的距离较长,到处又都是杂草,花了秦昂不少时间才摸到地方。 茶水间的窗户半掩着,秦昂蹲在窗户下缓了片刻,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怎么样? 钱给我转了吗?” 这是刘泽的声音。 “嗯。” 有人含糊地应了一声,这人应该上了年纪了,声音沧桑沙哑,略显无力。 秦昂轻轻地皱了下眉——这个声音不像是马钧的声音。 他一手扶着墙,慢慢地直起身子,借着关起来的窗扇遮掩,露出了一双眼睛。 透过一条细小的缝隙里,可以看见刘泽正大辣辣地坐着,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俨然把这当家了一样。 而在刘泽的对面,是一个身材略为矮胖的人,穿着狱警的制服,只是他拿着宽大有肉的后背对着秦昂,看不出来相貌。 这人,秦昂好像没有见过。 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只听见刘泽讽刺地大笑起来,“我说你,做大事就别怂,瞻前顾后的怎么能赚大钱!” “是,”那人沉声应着,思索片刻还是道,“可是上次那批货被市局的警察给缴了,上头也是怕出事啊! 要不先等等吧……” 秦昂心剧烈地跳着——还真是和刘泽勾结的人,可是那个上头又是谁 分卷阅读11 ? 刘泽反应有些激烈,他拍了下桌子,“被缴了?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你别激动!” 那人及时制止刘泽,“现在市局那里没有什么动静,应该那小子没把我们供出来,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是谁……” “他们当然不知道你是谁,”刘泽冷笑着,“甚至连我都都没见过让你来找我的人! 我说你们条子做事这么小心的吗! 啊! 这万一我要是被人供出来,最先倒霉的还不是我!” 那人马上赔笑着,“哪里会,你已经在监狱里了,谁还能查到你?” 他话音一转,“剩下的货?” 刘泽一下靠在了椅背上,左脚搭在了右脚上,笑了一下,“怎么,不想出货了?” “不是,这不最近风头紧,不能出事啊!” 刘泽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手指敲着桌子,“那我可管不着! 反正我告诉你,这次的货你们得马上找人给我出出去,钱照样分成,不要让买家等太久了,小心直接找到这来!” 那人被吓唬住了,秦昂看到他明显哆嗦了一下,思考了片刻,那人忙不迭地点头,“那…… 那我跟上头说说?” 刘泽不屑地嗤笑,“上头上头,干脆你改天让他亲自来见见我呗?” “他身份可不好进来,要不你先把地址告诉我,等上头点头了,我就马上叫人去取。” 刘泽想了下,摸着自己满是肥肉的下巴,“行!” 他倾身靠近那人,一手掩在嘴边,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秦昂正想屏住呼吸听清楚些的时候,就听见前面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哼着小调过来了。 秦昂顿时心一紧,前后都是空旷的野草地,如果有人过来他就没地方藏,他得马上离开这里才不会暴露。 脑子里还在转着,身子已经先做出了反应,他弯着腰起身,脚步快速地要退回去。 然而刚经过茶水间隔壁的杂货间的窗户的时候,那里突然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用力将人往屋里拖。 “唔……” 秦昂被人拖着一屁股坐在了杂货间窗户下,还没清楚这人的样子,那人就先站了起来将窗户关上,紧接着就听见那哼着小调的狱警的脚步声临近,而隔壁的茶水间的窗户被人一把推开,伴随着刚才秦昂见到的那人的呵斥声,“谁!” 狱警被吓了个正着,哆哆嗦嗦地,“我我我……” 那人骂道,“你你你,你什么你,赶紧给我滚远点去!” 狱警再顾不上放水的事情,连忙应着“是”就慌忙地离开了。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去,隔壁窗户“啪嗒”地一声关上,一切又归于了安静。 秦昂一直压抑在胸口的呼吸陡然松开,下一秒他又绷紧了肌肉,猝不及防地将身边的人一肘子压制在墙上。 等看清来人的时候,秦昂瞳孔倏地一缩——“…… 是你?” 江白喉咙被他用力地抵着,有点喘不过气,他压着嗓子,“松开点,我可是救了你!” 秦昂却不买账,反而更用力地抵住江白,“你怎么在这?” 江白拍了拍他肌肉紧绷的手臂,“你松开我才能说啊!” 秦昂眯起眼睛盯着江白看了几秒,杂货间里光线不好,大白天的还是黑暗暗的,唯有那么一束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穿进来,堪堪照明了这间小小的杂货间,满屋的灰尘就在光束里打着圈飘转。 江白被他勒得紧了,眼睛里泛着一圈的水光,再配上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秦昂心里无端冒出了楚楚可怜的字样来。 他一下松开了手,“说吧。” 江白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捂着嘴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一抬眼看着正盯着自己看的秦昂,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啪”的一声。 秦昂猝不及防地挨了这掌,吃痛地瞪着江白,“你!” “你什么你!” 江白没好气地打断他,“我救了你,你还想杀我呢你,给你一掌不过分吧!” 秦昂知道是自己先动的手,有些理亏,只能憋屈地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要不说这人能将秦昂一把拖进屋里呢,这手劲是真大,一掌下去,他的手臂上立马红成了一片。 他跟着江白靠墙而坐,“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在这听什么墙角呢!” 江白反问。 秦昂屈膝,双手靠在了膝盖上,斜睨着看江白,“现在是我先问你的。” 他坐着也要比江白高出一些,又有近十年的审讯犯人的经历,这样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白,不自觉地就带出了一些压迫的气势出来。 江白被他看了几秒,不得已认怂,“行吧,我刚去上了个厕所,就看见你鬼 分卷阅读12 鬼祟祟地跑这来了,我就顺便溜进了这里看看。 还好我来了,不然你肯定要被发现,你得感谢我才对。” 秦昂不理会他的厚脸皮,径直问道,“那你听见他们讲话了?” “没,”江白摇头,“大哥,这里的墙壁起码得一尺厚吧! 我又不是顺风耳,怎么可能听得见。” 秦昂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屋外突然传来了开门声,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应该是刘泽离开了茶水间。 秦昂握了握手,心有不甘——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听到刘泽藏货的地点了,要不是那个狱警非要来这荒草地放水! 不一会儿就有另外的一个人从茶水间里走出来,依然是脚步匆匆,估计是那个黑警。 等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上后,秦昂才问,“你认识后面的那人吗?” 江白正靠着墙,双手抱臂,两脚放松地摊开,“认识啊。 邹志,比马钧低一级,监狱里的事情大多都是他在管,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比马钧在这监狱里还要有威望些。” 秦昂想了下刚才听到那两人的对话,那邹志的语气实在和威望二字联系不起来,和周小数倒是差不多。 “诶,”江白碰了碰秦昂的手肘。 “怎么?” 江白突然一手撑地,一下靠近秦昂,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几乎到了鼻尖碰鼻尖的地步。 “你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那束从窗户溜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了江白的侧脸上,光辉中,皮肤苍白地近乎透明,隐约可见皮肤下的青色的静脉血管。 两个人距离过近的时候,对别人的感受同时都要被放大好几倍。 安静的杂货间里,秦昂好像可以听到这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颗深藏在胸口下的心正有规律地跳动着。 半响,秦昂别扭地稍微往后仰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白不满地“啧”了一声,“我都救了你,换个消息不可以吗?” 秦昂哼了一声,“想得美。” 江白撇了撇嘴,半响问,“所以你在查刘泽是吗?” 秦昂倏地转回头来看他,眼底浮现出警惕。 “别这样看着我,你以为这个监狱里所有人都是刘泽的手下? 这里面要找出一个比刘泽犯的罪还重的人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就算不走贩毒,杀人放火的也常有,想抓住他的把柄弄死他的人也不少,想知道他和狱警有什么勾当的更不会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江白勾了勾嘴角,没等秦昂再说话就迅速地站起身来,拍了几下自己的裤子。 “你干嘛?” 秦昂坐在地板上仰头。 江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走啊,得出去了,劳动时间要结束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掌心瘫在秦昂面前,要拉他起来。 秦昂想了想,抓住那只手,借着江白的力起身,“刚才谢了。” 江白松开手一笑,“不谢,作为报答,待会儿请帮我把我的地也给犁了就好。” “……” 江白拍了拍手就要往外走,秦昂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霎时间一愣,那里好像遍布着一条疤痕,挺长的,几乎横卧整个手腕,即使没有见到,但凭着触感发现疤痕凹凸不平,形状并不规则。 手腕动脉上的一道疤痕…… 还没等秦昂细想,江白就已经甩开了秦昂的手,“干什么?” 昏暗的空间里,秦昂清楚地看到江白眼底闪过一丝的防备和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只不过当下他没能明白那更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他抬手提了一下江白宽大的囚服,左肩上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肩膀,“掉了。” 然后不等江白反应,秦昂长脚一迈,率先走出了杂货间。 江白站在原地不动片刻,盯着自己左肩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直到秦昂站在门口喊他,“还不走?” 江白回过神,捏了下自己的左肩,“走!” 走出杂货间,视线一下明亮了许多,太阳高高地悬挂在西南方向的天空上,午后四点多,阳光却没有丝毫地减弱,依旧光芒万丈。 秦昂和江白并肩往空地上走去,影子一同地落在了身后,看起来身高没有任何的区别。 秦昂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突然说道,“不分析分析我为什么查刘泽?” 江白目视前方,“来查刘泽的人无非两种,一个是道上的,众所周知,刘泽是中缅边境上有名的毒|贩,很多条走私的线路都在他手上,想要运货去缅甸,得先问他的同意。 现在人虽然入狱了,可是手里的线依旧握着不放,难免有人想要进来找他。” “哦,另外一种的呢?” 江白停下脚步,挑着眉瞥了一眼秦昂,“你这打架斗殴进来的,就不可能是第二种了。” 分卷阅读13 他顿了顿,嘴角噙着笑,“要是是第二种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秦昂皱了皱眉,顷刻间突然琢磨出兴趣来,“那你呢? 你知道那么多,是不是也在查他? 你又是哪一种?” 知道那么多底细的人,连刘泽好像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掩护自己还和自己消息共享的行为看来像是在帮他,倒不说更像在试探,看他秦昂到底站在什么位置上。 比起查刘泽和黑警邹志,他对眼前这位看起来文雅实际上城府颇深的人更感兴趣。 江白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如你猜一猜。” “我这人最不喜欢猜来猜去的,坦诚相待不好吗?” “啊,坦诚相待可不是什么值得倡议的事情,不过也许我们目的暂时相同,都是拉下刘泽,不如我们直接合作?” 秦昂挑了挑眉,反问,“你可信吗?” 江白没有回答他,抬着眼皮,鸦羽似的睫毛微微上翘,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他兀地靠近秦昂,答非所问,“我现在反悔了,我觉得动刀动枪的好像也不错。” “?” 秦昂被他一席话雷击似的愣在了原地,这才认识多久,他怎么总觉得自己老是被这人撩拨? 他看着江白扬着得意的笑容,双手揣在衣袖里,哼着小调迈开步伐走去,活像清早在公园里散步的老大爷。 走过拐角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冲秦昂眨了下眼睛。 “……” 秦昂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心里得出个结论来——这人一定有病。 第6章 囹圄6 义务劳动结束后,秦昂不幸地又被点去整理劳作工具,等回到监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他抬高肩膀活动着自己的胳膊,以此来缓解犁地带来的酸痛,这要他说,干活还不如打架来得轻松。 狱警将监室的门打开,顺便还望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床上,唯有一床上铺的位置空着人。 他抬着警棍指了指,“这人呢?” 二床下铺的王将冲马桶那地方抬了抬下巴,“这不,上厕所呢!” 秦昂顺着看去,低矮的墙挡住了大部分,只能看到个毛茸茸的脑袋,只是那个姿势看着好像有点奇怪。 “行吧,赶紧休息!” 狱警将门带上,“卡拉”一声,锁上了锁。 秦昂始终望着厕所那地方,多年缉毒警察的身份锻炼出来的比狗鼻子还灵的直觉让他嗅得了一丝不太对的样子。 他迈开了步伐,正要往厕所的方向走去,就被刘泽一声给钉在了原地。 “喂,新来的!” 刘泽悠悠地开口,“不要多管闲事。” 秦昂的视线和刘泽阴鹜的视线隔空相撞,空气中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正在不断地蔓延。 半响,秦昂笑了下,“好奇一下不行吗?” 他未等刘泽开口,就先两步上前,绕过那堵矮墙,一眼看见了正瘫坐在那里的齐海。 齐海双目紧闭地坐在那里,嘴角处鲜血顺着下颌线流下,垂落在两旁的手正神经质地抽搐着。 秦昂上前将他的衣领稍微拉开,就看见他的胸膛已经青紫了一大片,仔细地看,其实还有很多旧伤口在,新旧伤口重叠交替,估计距离前段被揍的时间相隔不远。 秦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几分了然,应该是刘泽这帮孙子在监室里直接动的手,打完人连抬上床的想法都没有,就直接给丢在了这里。 刘泽踱着脚步过来,也看了一眼还昏迷着的齐海,“嘁,才几下就这样了,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样? 好奇完了吗? 新来的。” 秦昂瞥了一眼他,“打成这样,不怕出事?” 刘泽顿时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一样,和跟在身后的王将和李宏笑了起来,“能出什么事? 出事了也挨不到老子身上!” 秦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弯腰去够齐海的手,要将人扶起来。 未碰到人就在半空中被刘泽一把按住,“你做什么?” “送去床上,挡着我上厕所了。” 刘泽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手,看着秦昂将人扶起。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开口,“想要在这里过下去,靠蛮力是不行的,你该向那位学一学,别多管闲事,我自然也不会找你麻烦。” 秦昂顺着他视线往三床上铺看去,江白侧卧着,用清瘦的后背对着所有人,对下边的动静无动于衷,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秦昂收回视线,笑了下,“怎么会,刘哥你做事哪轮得到我插手,再说了,我初来乍到的,还想仰仗仰仗刘哥您。” “哈哈哈,好,是个聪明人。” 刘泽莫大的虚荣心被秦昂一两句话哄得膨胀起来,笑哈哈地拍了拍 分卷阅读14 秦昂的肩膀,让了个道让人过去。 将手上的齐海扶上床,意思地去上了个厕所,秦昂才翻身上了自己床铺,刚躺下不久,头顶上就传来了江白的声音。 “我以为你要和他们打起来了。” “呵,现在打架是不是晚上不用睡觉了。” 他听见江白笑了几声,压在嗓子里,有些沙哑和低沉。 秦昂十指交叉靠在自己的肚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上黑黝黝的天花板。 其实刚才也不是没有想过动手,看着刘泽那副嚣张的嘴脸,他是真想一拳揍下去。 可现在远远不到时候,这个时候动手,对他,对齐海都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套出刘泽口中的藏货地点,一旦动手,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这种时候,百害而无一利。 他也早已过了毛头小子热血青年的年纪,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先动手再说了。 可他好歹还是个警察,看着弱小被欺凌,犯罪分子站在自己跟前,却不能出手相助,这种感觉实在有些憋屈。 那头的江白好像翻了个身子,床铺发出轻微的一声吱呀。 秦昂听到他问,“在想什么?” 不过刚六点的时间,四面高墙的监狱里却像是提前迎来了黑夜,周遭尽是一片昏暗。 朦胧的夜色犹如张着大盆血口,毫不客气地将这座监狱给吞进腹中。 监室里并不安静,下铺是刘泽和两个小弟时不时发出的爆笑声,而上铺的他们两个脑袋隔着床头栏杆遥遥相对,那低矮的栏杆犹如一面镜子,照出了相同姿势甚至相同心境的人。 秦昂问,“你以前都没有阻止过吗?” 江白像在思考。 隔了一两秒才回答,“阻止没有用,你只能帮他一时,等到下次的时候只会被打得更惨。” “所以只能看着吗?” “不是,”江白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自己学会反抗比谁帮他都强,或者,刘泽彻底地消失在他面前。” 在监狱里的日子是枯燥无味的,每天的作息时间死板地固定着,休息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除了对着一堵墙发呆,就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 当然,这种枯燥无味只是秦昂这样的人来说而已。 相对于那些嗜血如命的罪恶之徒来说,最大的娱乐莫过于看着别人撕打斗殴。 只有鲜血和暴力,能让他们在这无聊没有自由的监狱里变得兴奋起来。 秦昂坐在广场的一端,冷眼看着场子中正在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壮汉,只要有一圈砸在对方的身上,周围围观的人群马上爆发出一阵的呐喊声。 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到了别处,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监狱里的广场并不是很大,也不是一片空地上围着一圈的铁丝网就了事了。 各个角落里都有个大柱子,连着一排的石阶,南边的布置比较特殊,柱子后有个空位,连着墙,是个做小动作的好地方。 所以在看到南边柱子后面鬼鬼祟祟的身影的时候,秦昂眉毛不自觉地扬了扬。 他站起身子,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从人群外围不引人注目地向南边走去。 不出所料,本来应该跟在刘泽身边的王将此刻正躲在这里,肩膀紧绷着,低着头不知在做些什么,没一会儿,就微微仰起头,肩膀一松,整个人变得十分惬意。 他的面前,一股白烟正缓缓地上升。 “哟,抽烟呢?”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王将一激灵,指间的烟差点都给抖出去。 他倏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将烟藏在身后,等看清来人的时候,浑身一放松,又小心地探头看了下广场的人——打架的打架,欢呼的欢呼,没人注意到这里。 他松了口气,忍不住骂道,“你吓谁呢你!” 秦昂笑笑,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往他指间的烟看了看,“还是软中华! 哪来的?” 在这里,烟酒可是违禁物品。 进来后,他就只见过刘泽抽过一次。 王将有些心虚地将烟按在身边的柱子上,揉灭,“你管呢! 我警告你,别给我乱说出去,小心我……” “别这样,”秦昂没工夫陪他废话,“我上回都说了,我还指望着刘哥能照顾照顾我,怎么会乱说什么。” 他又看了一眼王将手中的烟,装作一副好奇又渴望的样子,“我这不进来好几天了,烟瘾犯了,就想问问你这哪来的,能不能也给我来一两根过过瘾。” 大概是他这样低姿态取悦了王将,他哼笑着坐下,摆了摆手,“去去去,哪有你的份,这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哦,你有渠道?” 他望了下四周,见没人看过来才压低着声音,“不是我有渠道,是刘哥让狱警给拿来的。” “不是吧,”秦昂一脸不信,“你逗我呢,狱警没事干嘛给刘哥带这些!” 分卷阅读15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将一脸看乡巴佬的表情,“刘哥可有本事了,他和一些狱警走的近,有好处给他们,那他们当然愿意帮刘哥办事。” 秦昂恍然大悟,“哦! 那你跟我说说,哪些狱警好贿赂,我也去贿赂贿赂,让他也给我带点。” “哼,这里的狱警哪个都好贿赂,别想了,刘哥那可是大手笔的好处,你给不起!” 秦昂看着王将一脸不屑地将烟重新点燃,叼在嘴里,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烟气。 “那这得是什么手笔才能贿赂上?” 王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你就别想了,只有刘哥这种有门路的人才做得来。 而且虽然说是给好处,但自己其实赚的更多些,哪怕他在这里走不出去,也会有人给他卡里汇钱! 我们? 就跟着沾沾光好了,其他的也别想了。” “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还能有人给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 王将一听他反驳自己就有些着急了,他警惕地看了下四周,“有人和我们刘哥合作! 有钱拿! 只要刘哥给个消息,动动嘴,就马上有人去帮他联系外边以前的人,钱就到手了!” 秦昂捕捉到了重点,“有人? 不是刘哥找人帮忙啊?” “那哪能啊,得是有人来求刘哥合作的。” 王将突然呸了一声,“干嘛跟你说那么多!” 他抽了口烟,不忘叮嘱秦昂,“我跟你说这些事情,你可别到处说,不然都知道了,刘哥打死你。” “一定一定。” 秦昂忙不迭地应着,心里却有了一番的打算。 刘泽被抓,当时没有人知道他手里还有一批新货,可先找人搭线的人竟然不是刘泽,而是邹志! 所以邹志在刘泽入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他手里有一批新货,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那个所谓的“上头”告诉他的? 刘泽又是怎么就相信邹志,和他合作的? 还是说那个人和刘泽早就合作过不止一次了? 远处突然传来刘泽的叫骂声,“王将呢? 王将!” 吓得王将差点又把烟给抖掉,他手忙脚乱地将烟塞给秦昂,“给你的,不是犯烟瘾了吗? 还有几口! 别客气!” 下一秒,他转过柱子,大声地“诶”了一声,慌忙地朝刘泽跑去。 秦昂手里还捧着王将塞来的烟,嘴角抽搐了一下,手一抖扔下剩下半截不到的香烟,抬脚碾上去,踩灭那点星火。 第7章 囹圄7 课堂教育的那天,监狱请了个英语教师过来,戴着金边眼镜,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的气质,以前老见的孩子气倒是被掩盖住了。 老师扶了下眼镜,“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英语教师,我叫周小数,叫我周老师就好。” 新来的周小数老师和下边的一道略有些憋屈的目光对视着,突然来了想法,“有些人不要老盯着老师看,我很容易害羞的。” 秦昂瞬间额头上冒出了三条黑线。 周小数英语是真的好,听说当初高考的时候英语差一点就满分了,本来这样的人应该乖乖地去当什么英语老师或者翻译家,但不知道那脑子里在想什么,偏偏选了公安大学,还花了许多力气到禁毒大队这种时刻会出意外的地方来。 秦昂百般无聊地看着面前的板书。 他对读书向来没有什么兴趣,以前中学的时候,尤其是文科,他每次都能听到打瞌睡。 他盯着板书上密密麻麻的英语字母看了半天,还是一脸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懵逼表情,几秒后,放弃地将视线移开。 猝不及防地,便一下落在了坐在自己左前方的江白身上。 他一手托腮,一手正不停地转着笔。 笔夹在中指和食指上,大拇指稍稍用力,笔尖划破半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如此几下,竟都牢牢地落在江白手里,没有掉过。 秦昂看久了,就觉得有意思。 以前他也经常看办公室里有人在转,不过技术都不如江白这么好。 他调整了下姿势,一错不错地看着江白。 他侧脸看上去棱角分明,下颌线的弧度完美而精致,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没入蓝色的囚服里。 这人好像没长骨头似的,上半身都靠在自己的桌子上,好看的肩胛骨在衣服下隐隐可见,可惜囚犯服过于宽松了,勾不出了他削瘦的肩脊线条。 秦昂想,如果他还在念书,穿着白色衬衫,应该会迷倒万千少女。 突然,“啪”一声,江白手中的笔掉落在地。 秦昂愣了愣,下一秒就看见江白手扶着的脑袋重 分卷阅读16 重地点了一下——竟然睡着了。 秦昂不禁有些想笑。 笑容还没收住,秦昂便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他闻声诧异地望去,就看见周小数正一脸“和蔼可亲”地看着自己。 周小数扶了下自己的眼镜,“编号88923,可以请你来读一下这几个英语单词吗?” “?” 秦昂瞪大了眼睛看周小数,只见那小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仔细看的话,眼底竟然有鼓舞和幸灾乐祸。 市局的同志们都知道,禁毒大队的秦昂队长,无所不能,除了英语以外。 别说单词了,他长这么大,唯一记得住的就是26个字母还有几个amisare。 其他的,都是你看不上我我也不想理你的关系。 他迟迟不起身,周围的人开始起哄,连刚睡着的江白也被吵醒,他伸了伸懒腰,揉着还带着惺忪的眼睛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秦昂。 秦昂深深吸了口气,在心底给周小数重重地记上了秋后算账的一笔。 他硬着头皮起身,跟着周小数的指向看了半天,艰难地读出了个单词——饿爆的。 “噗——”前排的江白毫不客气地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笑。 他还故意回头朝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不是故意的,真是没忍住。 秦昂的脸更黑了。 “好了好了,”周小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假正经地说着,“是about,同学,看来你这还是不行,待会儿下课留下来和我再交流下。” 话音刚落,充当下课铃声的哨子声就响起,课堂沉闷的气氛一下被打破,犯人一下激动了起来,在狱警的带领下,涌向了广场。 只有秦昂一个人,坐在原位置上,一动不动。 等人都走散了,周小数才拿着自己手中的教材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装模作样地要给他讲解单词。 桌子下狱警的视线死角里,秦昂毫不客气地抓住周小数的手腕,反手一拧。 “嘶——”周小数冷抽了口气。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秦昂咬牙切齿。 “没有没有,痛痛痛! 你快放手快放手!” 秦昂看着周小数疼得龇牙咧嘴的,这才松开了手。 周小数揉着手腕,吐槽着,“老大,你这真是太狠了。” “你活该,”秦昂进入主题,“你怎么来了?” 周小数假装地给秦昂讲解单词,小声说,“刚好你们这需要个英语老师,胡队就让我来了。 有发现吗老大?” “有,”秦昂看了下四周,门口只有一个狱警在,更远处是广场上的吵闹声。 他飞快地说,“出去后告诉胡越,让他马上叫几个人去问出王军他认识的那些拆家名单,密切地监视他们。 刘泽最近在出一批货,很急的样子,一定会有人联系他们其中一个拆家去取货,只要跟着他们,就有可能会找到货。 还有,让隔壁的经侦去查一下监狱长马钧和狱警邹志的所有银行账户包括海外账户,所有资金的来源和去向都要调查清楚,邹志不是唯一一个和刘泽接触的黑警,背后还有个人,只是不知道是谁。” “嗯!” 周小数点了点头,“知道了。” 秦昂,“行了,暂时就这样了,回去吧。” 周小数马上压着嗓子,“好了,就先这样吧,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你会有进步。” “好的,谢谢老师。” 秦昂配合地应着。 周小数笑,想了想刚才,又忍不住地八卦,“诶,队长,你是不是看上你前面的那个人了? 我看你看人家很久。” 秦昂起身的动作一顿,马上否定,“你才看上了呢!” 周小数,“不是啊,你真看了他好久,所以我……” “闭嘴!” 秦昂低声呵斥,“赶紧走!” “哦。” 周小数有些委屈,他是真看见了队长老盯着前面那人看,起码看了5分钟要有,这不是看上了人家是什么。 读书的时候,他就很喜欢盯着坐在自己前面喜欢的女孩子看,如果不喜欢还看什么? “对了,”前面的秦昂脚步突然一停,后边的正在琢磨自己队长为什么盯着一个男人看那么久的周小数没能跟着停下脚步,猝不及防地就一脸撞上秦昂,“哎呦!” “嘶——”秦昂后背被周小数这坚硬的大脑袋撞得疼了,忍不住地倒吸了口气,“你这孩子,走路不看路啊!” 周小数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憋屈,“明明是你自己突然停下的。” “行了!” 秦昂一摆手,随即压低声音,“回去查一下正在这里服刑的江白的底细。” “嗯? 谁?” 周小数疑惑。 “就刚才 分卷阅读17 坐我前边的那男的。” 周小数愣了愣,心里恍然大悟——队长一定看上人家了,所以现在就要他查人家七大姑八大姨了! 随即他又意识到了一件更震惊的事情——完了,队长为了完成个任务顺便把自己给掰弯了! 秦昂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洗澡的自由时间了,监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只剩下一个齐海,他畏畏缩缩地坐在床铺对面的椅子上,听到人进来,慌慌张张地起身,戳着自己的衣角看秦昂。 监狱的教室里只有个风扇,然而夏天未来,他们又不给开,秦昂在里面待久了,就浑身是汗,现在只想迫不及待地去洗澡。 他直接越过齐海,径直地去拿自己的毛巾和衣服。 齐海扭扭捏捏地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秦昂终于发现他好像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停下动作,“怎么了?” “啊,”齐海和秦昂的视线对视了个正着,匆忙地低下头,闷着声音,“没没没,我我我,就是……” 半天也没听明白齐海说的话,秦昂不得打断他,“等等,你好好说,别支支吾吾的。” 秦昂在市局里待了这么些年,审讯过的犯人不少,又是副支队长,经常教育着自己的手下,有时候说话总是绷着脸,语气总是有点冲,让人不明觉厉。 齐海哆嗦了一下,竭力地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我就是,就是,就是想,想……” 秦昂听他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心里大概明白,这孩子可能是被欺负多了,讲话都不利索了。 他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行吧,你去洗澡吗? 路上说给我听?” “啊,好好好,那那你等等,我收拾收拾。” 齐海慌慌张张地去找自己的衣服,因为太着急还差点被椅子绊倒。 秦昂不得已提醒他,慢点,不着急。 然而他对齐海始终不了解,走去澡堂的路上都跟在自己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也不说话,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秦昂走他就走,秦昂停他就停。 最后秦昂终于有些无奈地在澡堂门口停下脚步,对齐海招了招手,“过来。” 齐海犹豫了一下,然后磨磨蹭蹭地走到了秦昂面前。 齐海原来就不高,又一直缩着背,看起来只有一米六多,在秦昂面前,实在显得过于弱小。 秦昂好笑地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齐海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看他,一触到秦昂视线时又忙不迭地垂下,“我就是,就是……” 秦昂忍了又忍,“好好说话,说快点!” 齐海抖了一下,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嘴里快速地念叨,“我就是想谢谢你那天把我给扶上床,不然我就又得在地上躺一夜,然后我就想请你下回也帮帮我,不不不用帮我打架,就是就是帮劝劝刘哥他们别别别下手那么重就好……” 这人讲话要么唯唯诺诺地,现在倒是跟个机关枪一样,不停地吧啦着秦昂都找不到机会插嘴,说到最后,还被自己的口水给哽了一下。 秦昂勉强算是听懂了——他想要自己保护下他。 他轻轻地皱了下眉毛,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海。 齐海很瘦,和江白那种劲瘦不同,齐海只是单纯的瘦,像竹竿,风一吹估计就能倒。 他又长年带着眼镜,厚厚镜片下是一双总是躲闪的小眼睛,很像秦昂念书时班级里那些沉默内敛容易受到欺负的男孩子。 只不过环境不同,班级成了个大监狱。 秦昂叹了口气,将手搭在齐海的肩上,“齐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刘泽总是找你茬?” “我我我……” “那是因为你过于懦弱了,柿子还挑软的捏,更何况你这性格比软柿子不知道还要软多少倍。” “你当然可以寻求很多人帮忙,比如狱警,再比如你自己,假如有一天能够自己反抗,也许刘泽就不会那么频繁的欺负你了。” 江白那天那句话是对的,齐海有两种可以逃脱的机会,要么刘泽消失,要么他反抗。 刘泽消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唯一能靠的就是他自己,被欺负久的鸡还会跳起来啄人呢,为什么人不可以? 第8章 囹圄8 齐海目光一时呆滞,秦昂不知道为什么竟从他眼底看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 他正想说些什么,这时澡堂里突然有人跑了出来,匆匆忙忙地,好像里面有什么野兽一般。 他刚才顾着和齐海说话,现在才发现今天澡堂门口竟然没有狱警再看守。 混乱中,他拉住一个人,“怎么了?” 那人还拿着毛巾捂着自己的裤裆,一甩手,“哎呀,什么怎么了,打架了呗!” “诶……” 秦昂还来不及细问,那人就跑出去老远。 他往澡堂里望了望, 分卷阅读18 依稀间只能看到几个人围成了一圈,带头的那人赫然是刘泽。 他眉心一紧,回头吩咐还在发愣的齐海,“去,去找狱警来。” “啊?” “啊什么,赶紧去!” 秦昂厉声道。 齐海这才转身慌慌张张地去找狱警。 秦昂径直走进澡堂,还没进到内室里,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就迎面扑来。 监狱里的澡堂并不算大,和大学里的差不了多少,唯一差别就是这里的没有那些可以用来遮挡的东西,所有人洗澡几乎都是“坦诚相待”秦昂第一天来的时候,一进来就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虽然说都是大男人,没什么差,但平生第一次洗澡要接受这样的注目礼,实在让人别扭。 自那以后,他都是跟着江白一起洗澡,因为只有江白能准确地把握住澡堂人少的时间点。 秦昂靠着墙慢慢地走进内室,里边的水声哗哗不断,休息用的长椅此时已经被人砸得七八碎,一片狼藉。 有个人躺在了一边的地上,全身蜷缩着,裸露出来的后背上都是青紫的痕迹,鲜红的血液从额头缓缓流下,与那流水混在一起,蜿蜒出一条血色暗淡的细流,流向了下水道的口子。 秦昂记得他,是那天在后山帮齐海的人,叫郑尔。 而另一边被刘泽带人围着,秦昂探了探头,才发现被围住的人竟然是江白。 江白身上衣服被淋得半湿透,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他成天挂在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还有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江白歪头一晒,“怎么? 不让我带走他?” 刘泽笑,“不是啊,上次就让你把人带走了,这次可不能了。 不然我多没面子?” 江白冲地上的郑尔扬了扬下巴,“所以呢? 你是想打死他吗?” “那哪能啊,他要是死了,我不就麻烦了。” 刘泽举起自己的左手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端详着,“上次他把我手给扭伤了,怎么着也得给我留下一只手来吧。” “呵。” 江白垂眸咬了下自己下唇,抬眼近乎挑衅地笑着,“那如果,我说不行呢? 别说一只手,就是一个指甲片你也不能给我取走。” 刘泽还抬着的手在江白话音方落的瞬间攥紧,他目光凶狠地瞪着江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你可以试试。” 江白耸了耸肩,语气那是相当地欠揍。 刘泽怒极反笑,“你别以为我是真不敢动你! 我才不管你背后什么人,现在在这边,老子就是最大的,谁都管不了我!” 江白扯了下嘴角,无动于衷,大有种你就来的态度。 空气中温度陡然下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这时——“哟,这么热闹!”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江白越过刘泽看去,忍不住挑了挑眉。 来人好像很是悠闲,双手揣在衣袖里,像个老大爷巡街一样,先去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郑尔,“啧啧啧,怎么这么惨烈。” “秦昂。” 刘泽眯起眼,冷不丁地喊。 秦昂“哟”了一声,对刘泽手下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视而不见,悠悠地走进包围圈里,面带恭维,“这不是刘哥吗? 你俩这是?” “打架。” 江白好心地回答。 秦昂砸吧了下嘴,“打架不好吧?” “我也觉得,”江白好似无奈地点了头,“可人家非要打,没办法。” “那我是不是来的不巧,不会要我也加入吧?” “来都来了,不打一下说不过去啊。” “那我得站哪一边?” 江白浅笑,“看你,随心就好。” 秦昂轻轻地“啊”了一声,“明白。” “不是!” 刘泽看着他俩人一应一和的,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忍不住发火,“你俩搁这讲相声呢?” 秦昂这才好像刚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在,回头对着满是歉意的表情,假意恭维,“哎呦,把刘哥给忘这了。 刘哥啊,现在可不是在外边,共何况我们还同个监室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差不多就好了哈。” 刘泽冷笑着,“什么叫做差不多就好了? 秦昂,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帮他是吗?” “不是帮谁不帮谁的问题,”秦昂说,“你看他——”他看了眼还躺在地上几乎要失去意识的郑尔,“这都是他惹出来的,但打也打了,咱们就收手吧,不然这要是被发现了又得多判个几年,何必呢是吧。” 刘泽瞅着他,眼底有些松动。 秦昂抓住机会连忙趁热打铁,“等咱们出去了,就是彻底的自由,到时别说要 分卷阅读19 一只手,就是一条命,不也是你动动手指头的事? 可是在这里面,容易被怀疑啊! 到时被抓到就麻烦了,您说呢?” 刘泽思附片刻,用力地拍了下秦昂的肩膀,“有道理啊兄弟,挺会想的。” 秦昂无声地匀出一口气,然而还没等把这口气呼出,就听见刘泽恶寒的声音——“不过嘛,”刘泽盯着眼前的江白,“我一直看这小子不爽很久了,今天要是再不好好地教训一下,明天不得翻天!” 他退后一步,抬手一挥,身边的几个人立即缓步走过来,各个露出了肌肉贲张的手臂,这要是挨上一拳,估计得伤筋动骨。 秦昂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心想,江白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打吗? 最后不会要叫他自己一个对这四五个人,还得照顾两个病残的吧——郑尔是那病的,江白就是那残的。 他退后几步,瞟了下门口——齐海搞什么? 叫个人那么慢? 回头又马上换上了打哈哈的表情,试图来拖延下时间,“刘哥,不是? 真要动手啊?” 刘泽看都不看他,“你一边去,就没你事。” 秦昂按了按自己眉心,他也想啊,可惜吧,他就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装狮子,毕竟他“坐牢”的时候也还是个警察不是? 昨晚已经够憋屈了,难道今天还能忍不成? 他朝江白瞥去一眼,抬起一边眼梢——能打不? 江白在他略带着担忧和认命的眼神询问中散漫地笑了笑,弯下腰去捡脚边的一根长木棍。 那木棍是长椅的残缺,一边还和长椅衔接在一起。 江白拾起一端,抬脚踩了上去,“咔擦”一声,木棍应声而断,从长椅上彻底掉落。 他掂量掂量手中的木棍,问,“不好意思啊,怕脏了手,捡个道具可以吧?” 秦昂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刘泽眼睛因为生气瞪得老大,他怒吼,“赶紧给我上啊,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方落,便有人高举拳头朝江白太阳穴砸过去,秦昂顿时心一紧,下一秒就看见江白侧身一躲,猝不及防地举起木棍用力地打在了那人的手臂上,“啪嗒”一声,又趁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横着木棍一扫,直直给了那人脸上结实的一棍,动作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那人偏着脸摔出去,有血从他嘴边流下,他骂了句什么,张嘴一吐,吐出了个牙齿。 秦昂看着他眉毛一扬,这嘴巴都给打烂了吧。 而后看向悠闲地扭动了下脖子的江白,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啊,看不出来还挺能打的,谁说细胳膊小腿不能打的? 以貌取人,可耻! 那边江白还挺得意地冲自己扬了扬下巴。 秦昂噗呲一笑,心里总结了一下——幼稚。 又有人冲上来,一记勾拳眼看就要到耳边了,江白索性弯腰一躲,还不忘借着腰力给了那人的腰上一棍子,趁着那人吃痛地侧着腰,迅速起身,往脑袋上又是狠狠一敲。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倒地不起。 还没完,有人从身后摸上来,江白敏锐地回旋一踢,甩着妄图偷袭的人一个大嘴巴子,砸向了后来居上的两个人。 江白站定身形,竖着木棍对众人,瞧了一眼站在外圈的刘泽,提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和平时不同,多了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刘泽不自觉地抖了下身子,下意识地想要退后一两步,然而一下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身上。 他咋舌,回头一看,是秦昂。 秦昂按住他的肩膀,在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攥住他的手,“刘哥要退去哪里? 不是一定要打架来着?” “你!” 秦昂打断他,“本来这事你只要放走人就好了,你非要搞这么多事情,这下难收场了怎么办? 嗯?” “刘哥啊,做人要厚道,把事情搞得那么难看,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说完秦昂手上陡然用力,握着刘泽的手狠狠一拧,手腕腕骨一下发出骨头错位的“咔擦”声,伴随着刘泽尖锐的惨叫声。 “啊——疼疼疼!” 他这一喊倒是把所有人的动作给喊了个暂停,有的小弟看着自己老大被人拧着手,一时慌张起来,“刘哥——”刘泽整只手被秦昂高高地提着,另一只手在下边托住,企图减少点痛苦,“你你你,你给我放手!” 秦昂问,“那您要收手了不?” 他稍微一用力,刘泽痛得身体都抖了起来,“收收收,快快快,你们离江白远点!” 手底下的人闻言马上退后了几步,给围在中间的江白留出了空间来。 江白将木棍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中沾到的木屑。 “秦昂你看,人都退了,能不能…… 啊——你给我轻点!” 秦昂反手又一拧,在 分卷阅读20 刘泽的鬼哭狼嚎中微微弯下腰,靠近了刘泽的耳朵,“刘哥,告诉你,手底下人能打是一回事,你能打又是另外一回事,下次一定得叫个人待在你身边,保护好你,知道吗?” 他手上力道一松,刘泽生生地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捧着自己的手腕,在众小弟的帮忙下站了起来,“你你你…… 你给我等着!” 秦昂扯着嘴角,吐出一个字,“滚。” 刘泽连忙带着人屁滚尿流地滚出去,在门外撞到了听到打架声响赶来的狱警——“诶,怎么回事? 你们干嘛?” 秦昂听了一下狱警气急败坏的声音,朝江白一笑,“来的真是时候。” 江白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吐槽一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他踩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在郑尔身边蹲下,“还行吗? 能走不?” 趴伏在地上的郑尔手撑了一下地板,试图站起身来,然而力不从心,一下又倒在了地上。 秦昂“啧”了一声,过去抓着郑尔肩膀,一下给人扶了起来,“直接扶不就好了? 还问!” 江白提了下裤子起身,“我可扶不起来他。” 秦昂垂眸一看,才发现这人的手心已经红了一大片,还有点轻微地颤抖着。 秦昂,“……” 果然细胳膊小腿的。 秦昂扶着人往门口走去,身后跟着一个江白,“我还以为你很能打。” 江白垂着手甩着,“能打是一回事,力气是另外一回事。” “分明就是娇气。” 秦昂嘀咕一声。 扶着的郑尔突然抬着漆黑的眸子看他,把他吓一跳。 “干嘛突然看我?” 郑尔复垂下头,半响,秦昂听见他轻飘飘地说了句谢谢。 “……” 走出门外便碰见了那闻风“赶来”的狱警,他看见秦昂三人从澡堂里走出来的时候有些震惊的样子,可能没想到里边还有人,“你们,干什么去了?” 秦昂提了下快要滑落的郑尔,“警官,不小心摔了一跤,得去趟医务室了。” “摔了一跤?” 那名狱警的目光狐疑地在郑尔身上停留几秒,看出来这人伤得确实有点重,“摔到什么了啊,摔成这样?” 秦昂笑,“我也好奇摔到什么了? 不如去问问刚才先走的那群人?” 前面那波人不就是刘泽他们吗? 狱警想了下平时邹志千叮嘱万交代地说刘泽别管太严了,与其惹麻烦还不如装作看不见! 于是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的警棍,“去去去! 先去医务室!” 秦昂却不走,他为难地看着狱警,“这人太重,扶不住了,警官帮忙下?” 狱警却有些嫌弃模样,他指了指跟在秦昂身后的江白,“你,帮忙扶一下。” 江白“哦”了一声,自觉地上去搭上郑尔的另一条胳膊。 第9章 囹圄9 监狱的医务室挺大的,一排过去连着好几个病床,设施比不上大医院,但也算完备。 听说这里的医生都说从市医院里请来的,能力一流,毕竟犯人生个病啥的,老是跑医院也麻烦,还难监管。 秦昂和江白杵在一旁看着医务室里的男医生给郑尔上药,郑尔伤得不算重,虽然看着惨烈了点,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刘泽那群也没有那么大胆敢在监狱里直接动手杀人。 不过嘛,秦昂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江白,为什么对齐海被揍的时候就不闻不问,对郑尔反而出手帮忙了呢,甚至不惜做到和刘泽反目? 医生霍然起身,将瓶瓶罐罐的药收好摆放整齐,念叨着,“都坐牢了还那么能打架,你们这群人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悔改!” 秦昂,“…… 这是在和我们说话?” 他小声地问江白。 江白靠近了他,近乎耳语,“不是,是在唠叨,正常了,他总喜欢念来念去的,你多来几次就知道了。” 话音方落,医生拿着自己的病历本转身,锐利的眼神盯着他俩,“你俩嘀咕啥呢?” 秦昂马上笑,“没有没有,医生,他还好吗?” 他指了指床上还昏迷不醒的郑尔。 “还行吧,没什么大碍,肋骨也没断,万幸!” 医生说,“对了,你俩还在这干嘛呢?” “啊,我们啊,我们来照顾照顾他。” 秦昂胡扯着。 医生一脸不屑,“行了,偷懒就偷懒吧,还照顾。 你俩待着吧,老实点!” 对于监狱里的犯人狱警包括这些医生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犯大错不逃跑,就没有什么关系,尤其自由活动休息的时间也不会多管。 本来管理也算松懈了,刘 分卷阅读21 泽又因为有邹志的包容,所以更加地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 医生嘱咐了几句,然后便把门带上出去了。 秦昂顿时一松,拉了把椅子坐下,顺手从桌上又拿了个苹果,随意擦了擦,就先咬了一大口。 他囫囵吞枣,话都说得含糊,“坐啊。” 江白对他这吃相实在不敢恭维,撇了撇嘴拉了另外一把椅子过来,和秦昂并肩坐在病床旁。 “谢了。” 江白说。 “嗯?” 秦昂还在吃着苹果,塞得满嘴,“不谢,算我还你的。 不过嘛……” 他咽下苹果,“我算是因为你和刘泽闹翻了,这下要靠近他可不太容易了。” 江白双手抱臂,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所以打算和我合作了?” 秦昂拿着苹果的手突然从后背伸来,勾在了江白的肩上,“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合作关系了。” 江白转头看他,抬了抬一边的眼梢,“相信我了现在?” “不是,”秦昂摇了摇头,笑得一脸莫测,“共同目的下就是朋友。” 做警察的,尤其他们缉毒的,总是要在灰色地带上走,为了钓出更大的鱼,就需要去投鱼饵,大鱼最想要吃什么样的鱼饵,最喜欢什么时候探头,最喜欢去的地方,都需要通过一些小鱼才能摸清楚。 所以啊,和一些背景不干不净合作的人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他们手底下那些所谓的线人也几乎没有干净的。 毕竟,这世界也不是什么都黑白分明的,只要能完全地渗入黑色地带,将那里连根拔起,借助一下那灰色地带当个跳板,未尝不可。 只要他和江白都存有相同的目的,就会拥有共同的利益,拥有共同的利益,合作只不过是必然的结果。 而且,秦昂抽回手,咬下最后一口苹果,他不得不承认,江白是这个监狱里最能帮助自己的人。 因为他心机颇深。 秦昂脑海里闪过澡堂里的一幕,那时的江白眼底淬着寒冰,下手虽然看着狠厉,可其实都不足以一击致命,扫过时不过让人流点血,受点伤,还是可以站起来再打。 可是,他明明有那个身手将人全都打趴下不动,却偏偏要手下留情,给自己找麻烦。 只不过他想要等秦昂出手帮个忙,想要直接拉他一起上他自己那条贼船,毕竟他一直知道秦昂在查刘泽的事情。 只要他出了手,在刘泽眼里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到时他们就算不想合作也得合作。 不过嘛,既然有一个有能力又肯伸出手来合作的人,秦昂为什么不拉住? 他相信,江白手里一定有很多秦昂都没有的门路来查刘泽,这么好的资源,秦昂为什么要浪费? 他双手向上,做了个投篮的姿势将苹果核扔进了病床边上的垃圾桶里,“啪嗒”一声,投篮成功。 他向后靠进椅背中,左脚搭在了右膝盖上,坐姿堪称流氓。 他晃着自己的左脚,向病床上的郑尔扬了扬下巴,“你为什么要救他?” “想听真话?” “当然。” 秦昂顿了顿,又补了句,“假话也行。” 江白哼了声,言简意赅,“他有用。” “嗯? 什么用? 和刘泽死对头?” “差不多吧,”江白说,“而且他能打,下手狠。” 秦昂朝他扬了扬眉。 “这次不过是被下套了,而且刘泽人多势众。” “行吧,”秦昂突然“嘶”了一声,“你是跟刘泽多大仇? 这架势是要搞死他的节奏。” 江白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露出了他斯文败类的笑容,“错了,没仇,我也不想搞死他,只不过我想从他嘴里问点事情,所以不得不动他而已。” “你想问什么?” 秦昂饶有兴趣地问。 “那你呢?” 江白那眼角瞟他,反问。 秦昂没说话,那双漆黑的眸子迸发出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江白看。 可惜,江白显然也不是什么小白菜,简直一只大灰狼,始终保持着笑容,回视着他。 半响秦昂突然动了,他欺身上前,一下靠近了江白的脸,几乎到了鼻子对鼻子的地步,温热的气息喷薄在江白的脸上。 江白一时错愕,瞳孔倏地一缩,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了起来,连呼吸都错了半拍。 思绪紊乱中,他听见秦昂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道上的人了,怎么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小白脸。” 江白愣了愣,随即一巴掌拍向了凑在自己面前的脸蛋。 “啪——”秦昂的脸甩向一边。 秦昂难以置信地嘴角一抽,下一秒暴跳如雷地起身,“诶! 你干什么! 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b 分卷阅读22 r   江白依旧坐姿文雅,他闻言自下而上地瞅了一眼秦昂,“谁让你撩拨我的,活该。” “? 明明是你撩拨在先的!” 第一次见面在广场上,还有那天在后山的时候,明明都是这家伙先撩人的,他也没动手对不对! 再说了,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给他这个gay凑上去简直就是这家伙的福气! 竟然还动手! 还打脸! 过分! 太过分了! 江白却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纠正他,“你忘了,第一次明明是你先靠近的。” 广场上,阳光正好,有人耍流氓靠近地也正好。 “……” 秦昂记忆被唤醒,自知理亏,暂时就不太想再和江白讨论这件事,一屁股坐回原位,回到正题,“现在再想套消息也没机会了,怎么样,江小白脸,有没有什么办法?…… 别瞪我,我夸你白好吧。” 江小白脸,“……” 他深呼吸一口气,“办法不是没有。” “什么?” “刘泽身边那个李宏,记得吗?” 秦昂回忆了下,同监室的刘泽手下有两个在,一个是狐假虎威的王将,另外一个是比较沉默寡言存在感几乎为零的李宏。 “他?” “嗯,”江白点了点头,“王将和李宏都是跟着刘泽进来的人,李宏虽然看着没有王将存在感强,但其实他才是刘泽身边的心腹。 你没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他几乎所有事情都会和李宏商量,之前有一次在监室里,他们明目张胆地讨论过一些事情,只要李宏说的,刘泽百分之八十会认同。 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想要消息,找他就行。” 秦昂面上不漏声色,脑子里却飞速地运转起来——刘泽当年被抓是在一场大交易中,在那场交易里,不乏有自己心腹手下跟着,一起进监狱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偏偏安排在了同个监室里,难道是安排监室还有看坐牢团体之说? 还是说,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或者说! 电光石火间秦昂抓住了自己敏锐的判断——其实那个和刘泽联系的那个“上头”早就打好了主意,要找刘泽一起卖出他藏起来的那批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一定要比很多人要早知道刘泽将货藏起来了,有多早呢? 会不会比刘泽入狱之前还要早? 秦昂突然想到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心下一沉,却还是按下不表,而是问,“所以呢? 要怎么套他嘴里的话?” 江白故意神秘地一笑,手撑着扶手,微微起身,“不用套,直接问!” “明天就是休息日,阅览室、广场这些地方都可以去,活动范围比平时要自由,到时候人多眼杂,拉个人聊聊天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他不是一直和刘泽待在一起?” 江白靠回自己的椅背,笑着摇了摇头,“你太小看毒贩了,你以为他们都是只会动刀动枪谈钱想女人吗? 不是的,热爱学习的人也是不少。” 秦昂“哦”了一声,“看来你有打算了。” “还要你配合。” 江白彬彬有礼地对他点头。 要不是现在在监狱里,他们手上就应该要有杯红酒相碰,只有觥筹交错,杯中美酒才能配得上这两位堪称老狐狸之间游刃有余地互相试探,又各怀目的地彼此利用。 秦昂和江白在医务室里凑合了一晚,为的就是避免晚上回监室又要和刘泽打交道。 然而再不想见也还是得见到,翌日早起的哨子声被吹响时,郑尔还在医务室里躺着,他们就被狱警叫到广场上去。 一走进广场,排在前头的刘泽阴鹜的视线一下子便钉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他的手还虚虚地举在自己的腰间,估计还痛的不行,所以看着秦昂的眼神更是凶狠。 江白这人不想搭理人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他视线都不移一下,面无表情地直接走过。 秦昂也不怵刘泽的眼神,路过的时候甚至还“关心”了下,“刘哥,手没事吧? 还能动不?” 刘泽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地,“托你的福,还行。” “那就好!” 秦昂讥诮地笑了下,然后跟着江白往队伍后头走去。 越过李宏的时候,秦昂余光落在他身上,李宏不算魁梧,甚至有点瘦小,那只手臂一看就肌无力的感觉。 不过…… 秦昂视线落到他的手上,李宏不过四十出头,一双手却是皱巴巴的,像老人家的手,没有水分犹如干皮。 而在虎口处依稀可见红肿破皮,有的甚至呈现出紫红色,应该时间久远了。 “秦秦秦…… 秦昂哥。” 秦昂收回视线,落在站在自己面 分卷阅读23 前的齐海身上,他的嘴角肿了一边,可能昨天刘泽回去拿他泄愤了。 “怎么了?” 齐海对上秦昂的视线,双腿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对对…… 对不起,昨天我不是故意不叫人的。” 他声音如同蚊子声,细得听不清楚,应该是怕前边的刘泽他们听到。 “我…… 我是怕,是怕到时刘哥知道了是我叫狱警去的,会…… 会动手……” 秦昂失语,心想不叫你不也是被打了。 他深吸了口气,拍了下齐海的肩头,“没事。” 他径直走过齐海,自觉地站在了江白后边。 齐海好像还想要解释,回头追着看,结果碰上秦昂前边的江白的时候,却本能地一缩,瑟瑟微微地马上回头转身去。 秦昂挑了挑眉,还挺怕江白? 可江白看着比自己好相处吧。 他想起了那天竹竿说的,江白刚来的时候被刘泽找过麻烦,有人传言是打了一架解决的,昨天他也见过了,江白打架身手确实不错。 可明明他们俩都是打架的人,齐海为什么对自己有点自来熟的感觉,对江白却始终有种害怕的感觉? 广场上每日例行一训话照常开始,照常结束。 关于这个马钧,秦昂只能在晨会这种时候才能见到,其他时间都是没影的,也不见他过来巡视或是做些其他的,好像他的工作就只有这么一个讲话而已,甚至有时候讲话都会让邹志代劳。 这不,讲话刚一结束,人就马上消失不见,秦昂想了想自己平时八点半上班晚上有时熬夜加班到凌晨才下班的苦工作,顿时有些气愤,明明都是拿国家工资的人,怎么人家拿得那么轻松? 这时,身后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后腰,他微微侧头,江白冲他使了个眼色——前边的李宏离开了刘泽那个小群体,径直往广场外走去。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退后几步,藏进人群中,避开了刘泽回头来找的视线,然后跟着往外走的人流中追着李宏的方向而去。 第10章 囹圄10 监狱的阅览室有两层高,听着挺大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两间平常的房子的叠加。 一楼是一些小说杂志类,二楼则摆放了一些经济类等学科的书籍。 平时看书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小说吸引去的,二楼这种学科类的反而很少会去看。 主要还是文化程度不同的问题,秦昂想,在座的各位大佬们,估计十几岁就出来混了,想学习的能有几个。 可是李宏偏偏不同,他去的就是二楼。 他目的明确地直接走到来过多次的地方,挑挑拣拣地从里边抽走了一本书。 李宏翻着手中的书,埋头往有位置的地方走去。 二楼的阅览室人比较少,空位置不用特意找,只是他喜欢固定地坐在某个地方,那里靠窗,一眼看去就可以望见那蓝天,再想往外看,就是高墙挡住视线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才翻开一页的书,对面就有人坐了下来。 他抬眼,来人正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他盖上书,警惕地往后缩了下,“什么事?” 秦昂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他的封面——《化学简史》他有点惊讶,“哟,你喜欢化学啊? 读得懂吗?” 李宏一手按住桌上的书,用力挪向自己方向,“关你什么事?” 秦昂笑,“别这么大敌意,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李宏不耐烦地说。 “那你得跟我走一趟,这里可不是什么聊天的地方。” 李宏巡视了下四周,只有二楼门口有个狱警在,他咽了咽口水,“你别想对我做什么,狱警在这呢!” 秦昂双手手肘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托着自己的下巴,表情冤枉无害,“你想什么呢? 不过是找你问几个问题而已。” “那你在这问就好!” 李宏咬着牙,如临大敌。 秦昂却是一歪头,轻轻地啧了一声。 李宏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想逃,然而一起身,后背就有跟尖锐的东西抵上后腰,他浑身一僵,脸色刹那苍白。 身后的人凑近自己的耳边,“别叫,现在可以走了吗?” 李宏颤颤巍巍地挪出椅子,四肢僵硬地被后边的人推着走,冷汗一下浸湿了衣衫。 秦昂深吸了口气,对注意过来这边的狱警赔笑似的地点了点头,表示没事发生,然后拿上桌子上的《化学简史》跟着前边的江白往二楼无人问津的小天台上走去。 天台上的铁门缠着装饰用的锁链,因为常年未动,上面长满了斑斑的锈铁,突然被人用力地一下推开,“哐当”一声,撞到门后的墙上,马上又被撞了回来。 这里风大,在耳边刮刮作响 分卷阅读24 ,宽大的衣服被吹鼓起来,敞开大包。 江白将李宏推向一处墙角,手里的东西一下显现出来——是根空的注射器,上面针头在烈日下映着寒光。 秦昂从身后走来,看了一眼,“什么时候顺的?” “昨天睡觉的时候。” 江白淡淡道。 秦昂微不可闻地笑了下,然后环顾了下四周,这个墙角借着三面高墙,成为了视觉死角,只要没太多人来到天台上,这里就不会被发现。 “好地方啊,哪找的?” 秦昂问。 江白将注射器递给他,顺手接过他手里厚重的书本,靠在一边翻了几页,“某天看书无聊的时候找到的。” “不会有人过来吧?” “不会,这里有人跳过楼,那群人迷信地很,不怕活人怕死人,不敢过来。” “你你…… 你们两个要干什么?” 李宏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这两人竟然聊起天来,顿时惊恐地瞪大着眼睛。 原本眼睛就不小,又让他这么一瞪,眼珠子一下凸出了许多,就像个吊命鬼。 秦昂蹲在他跟前,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拉了下注射器上的活塞柄,空针筒里一时储满了空气,“你看化学书,应该知道往人的静脉上注射空气会发生什么吧?” 李宏霎时瞳孔紧缩,他当然知道! 将空气注入静脉内5毫升以上,会引起肺动脉栓塞,导致急性右心衰竭、肺梗死。 而秦昂手中的注射器又是七号静脉注射器,一针下来足以致死。 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颤抖,“你…… 你不敢!” “哦,”秦昂讥诮地看着他,“那你试试。” 下一秒他抓起李宏衣服的下摆,尽数团成团塞在了他口中,一手又握住了李宏的右手。 李宏下意识地想抬起左手挥动,还没抬起,就被江白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地上,用力一碾。 “唔——”李宏口塞着衣服,痛不可耐地呜咽起来。 被人赶着上来的时候,他心底还有底,以为这两个人不管要做什么至少在这里边不敢闹出人命来,他最多挨点打而已。 可是,他躺靠在身后长满青藓的墙上,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人蹲在眼前,一人高高站立,表情冷淡,犹如死神。 他前所未有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两人就是纯粹的疯子,没有什么是他们两人不敢做出来的事情! 他会死的! 在这里! 会被这两个人搞死在这个暗无天日,没有自由,没有生气的监狱里的! 秦昂看着抖成筛子的李宏,笑了笑,“我也就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你好好配合,行吧?” “呜呜呜!” 李宏忙不迭地点着头。 秦昂满意地松手,顺便将塞在他嘴里的衣服扯出来,上面沾满了口水,湿哒哒地搭在了李宏的身上,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江白收回脚,靠回墙壁,抱臂一动不动地看着李宏。 李宏撑着右手坐起来,右手捧着自己的左手,瞄了一眼秦昂手中的注射器,“你…… 你们想问什么?” 秦昂一手撑在屈着的膝盖上,“我刚才看你在看《化学简史》你学过化学?” 李宏咽了下口水,“你问这干什么吗?” “回答!” 李宏抖了下,“是,我我我大学就是化学专业。” “哦,”秦昂作恍然大悟状,难怪才四十来岁,手却跟老人手一样,还那么多红肿破皮,“那你一个青年大学生好好的前途不要,跟着刘泽给他制毒?” 李宏一时冷笑,表情不屑,“你懂什么! 大学毕业又能怎么样,难道就可以马上找到一份得体的工作吗? 就可以赚大钱吗?” 秦昂好笑地看着他,“跟着刘泽就是为了钱? 你给他制毒那是犯法的!” “法?” 李宏好像听了个什么笑话,“我当然知道犯法,不然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特地在我们两个字上咬了重音,意在提醒秦昂你也是犯法进来的,怎么有资格说他。 秦昂难得噎了一下,也是,他现在也是个入狱人员。 他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李宏脸上表情的变化,“我听说,刘泽手里有一批新货……” 他顿了顿,看到李宏仿佛雷击似的地惊愣在原地,这才继续道,“是你研制出来的?” 他没看到的是,在说出新货两个字的时候,身旁一直垂眸的江白一下掀起眼皮看他。 李宏却是突然神经质地往前一扑,“你怎么知道那批货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 !”秦昂对突然凑到自己跟前的脸一时感到厌恶,他倏地起身,抬脚一踹,将人踹回墙角,“你管 分卷阅读25 我怎么知道的? !那批货是不是你研究出来的?” 李宏不回答他,反而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胸腔因为笑声而剧烈地颤抖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泽那个狗屁王八蛋! 他骗我! 他说那批货没有多少人知道! 说卖出去没关系! 我说了不要出手不要出手! 随便将这批货卖出去,一定会惹来那群人的! 可他非说不会! 说在监狱里没人敢动他! 呸! 特么在监狱里还想着钱,疯子!” 秦昂紧锁眉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那群人是谁? 是那些研制新货的人? 他拉扯了一下裤子重新蹲下,“他们是谁?” 李宏用力地喘着气,好像要借此让自己平静一些,“什么是谁? 你们不就是?” “误会,”一旁的江白的突然说道,“我们不是你口中的那群人。” 秦昂和李宏纷纷抬眼看他,李宏问,“那你们是谁? 你们怎么知道那批货?” “你可能不知道吧,那批货已经流到市面上了,那么好的一批货,肯定有人想追着要,我们也是。” 江白同样蹲在秦昂的身边,清冷的眸子盯着李宏看,“所以我们想要拿到这个配方,跟你要这个配方。” 秦昂面不改色地看着江白,心里却绷着一根弦——江白这是在套话,还是真的想要那批货的配方。 李宏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们…… 想要这批货?” 江白,“当然,只要你能说出来,刘泽能给你什么,等我们出去也一定会加倍给你。” “我怎么信你们!” 江白站起身,高大的身体将头顶上的阳光悉数挡去,整张脸隐入黑影中,看不清神情,只是嘴角那一抹讥笑过于显眼,像把刀子悬在了李宏的头顶。 “你觉得你口中的那群人会不会也在这座监狱里呢?” “轰——”头顶上的刀子应声而下,径直地插入李宏的天灵盖,他浑身一颤,瞳孔剧烈地紧缩,双手神经质地颤抖起来。 “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你难道不想活着走出去?” 江白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漠然,好像在看一条可怜虫,“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一定保证你会好好活着走出这里。” 狭小的空间一时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李宏重重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他颤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靠着墙壁一瞬间颓靡了许多,“你们问我也没用,那批新货不是我研制的。” 秦昂眉心一跳,“不是你? 那是谁?” “就是那群人。” 他的视线越过秦昂,望向远处的天空,瞳孔深处却没有光,犹如一片死灰,“那是一群真正的魔鬼。” 他收回视线,盯着秦昂的脸看,一字一句地咬着,“你应该知道缅甸上的七爷吧。” 秦昂搁在膝盖上的手骤然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几天没修的指甲狠狠地扎进了手心里。 第11章 囹圄11 七爷。 一个听着就很有威望的名字,但也确实是。 在缅甸那个国度里,在那片三不管的金三角地带中,他更是犹如神明一样的存在。 可是对中国警察和缅甸警察来说,却是堪比魔鬼。 严格来说,七爷不算是一个人的称呼,而是一个象征,从一个家族传承下来给每代继承人的一种代号,他们手里边经营着令中缅警方最头疼的跨国贩毒组织。 如果说刘泽是中缅边境线上的一个有名的毒贩,那么和七爷一比,其实连蝼蚁都算不上。 或者可以说,刘泽只是中国进入缅甸毒|品市场的一条看门狗,看着中缅边上的货物是否干净,而在他身后更大的,更有权势的是七爷,是那个几乎咽下缅甸这块大肥肉心狠手辣的男人。 对很多人来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第一感觉就是胆怯。 可在秦昂心里,滔天的恨意要远远地大于胆怯。 周边的景物和人突然如山倒塌,轰然地向后退去,他仿佛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身形欣长,眉眼温润如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细微的光芒从眼底迸发,落在他身上。 那个男人手里牵着一个男孩,郑重地将那小孩的手交给自己,“小昂,你帮我照顾好阿恒好不好?” 秦昂摇了摇头,可是男人已经将小孩的手不由分说地塞到自己的手里,小孩仰着头对他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男人转身离去,秦昂看着他不断地往前走,走过炮火连天的村庄,踏过尸横遍地的田野,最后走进毒燎虐焰的大火里,那里深处站着另外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整个身影隐没在火中。 面具男慢慢地 分卷阅读26 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不曾停下脚步的男人。 秦昂瞳孔剧烈地颤抖,他迈开长腿,努力地想跑过隔在他们中间的所有阻碍,可他终究是迟了——一声枪响下,一群飞鸟被惊起,扑簌着翅膀,惊慌地飞向空中。 他脚步猝然停下。 漆黑的瞳孔深处映着那里的火光,熊熊的烈焰里,男人悄无声息地倒下,他甚至…… 都没能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个孩子。 孩子…… 秦昂惶然回头,身后的孩子,却已然消失不见了。 胸腔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嘴唇发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地上,顷刻间,泪流满面。 苍穹下,是他近乎绝望的哭喊——阿恒! “秦昂!” 一个清冷略担忧的声音兀自闯进幻境中,秦昂眼前的一切忽然如风一般消散,又回到阅览室天台上的时候。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攥着李宏的衣领,李宏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而江白白皙的手按在自己的肩上,眉头紧锁,“你没事吧?” 突然一言不合地攥住李宏的衣领,眼神涣散,像是做了场噩梦,有点失心疯的感觉。 秦昂松开李宏的衣领,伸手替他抚平,声音沙哑,“抱歉。” 他脚下一松,坐在了李宏身边,靠着墙,“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去而已。” 江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确定你没事?” “没事。” 秦昂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而后看向李宏,“你继续,七爷怎么了?” 李宏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往江白的方向挪了挪,生怕秦昂哪根神经搭错又上来揪住他。 “混这条道上的都知道,七爷才是最大的主,手上的货都是纯品,没有谁比他的更好了,所以他才能做得这么大。” 李宏说,“去年的时候,刘泽从缅甸带回来了一批货,说要赚大钱了,让我赶紧去提取那批货的纯度,做试验,试着研制出来一批一样的。 可是他带回来的那批货实在不同于我们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那批货纯度非常之高,里面不知道掺杂了多少复杂的化学式,我学艺不精,没能研制出来。” 说到这里,李宏叹了口气。 秦昂斜着眼瞧他,“你还挺可惜?” “当然,这批货是新品,这能在市面上卖出多少钱你知道吗? 比那些传统的能高出好几十倍的价钱! 谁不想搞出来!” 秦昂微不可闻地嘁了一声,“然后呢?” “配方没弄明白,结果引来了七爷那里的人,我这才知道原来刘泽这个王八蛋带回来的是七爷新研制出来的货,市场上根本没有! 就让刘泽偷偷给带回来了! 都知道,七爷最痛恨这种手底下搞小动作的事情,如果真的让他们查出来是我们做的,我们就死定了! 刘泽和我都很害怕,所以我就让他快把货还回去,说不定还能求求情,结果刘泽竟然把货藏起来了,并且要出一批另外的货,说是能把七爷那边的人引过来,到时开箱检查里边没找到新货就说明不是他拿的。” “可是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条子也摸到了我们交易的地点,货一下被端了,我们也被抓了。” 秦昂问,“那后来新货是怎么出手的?” “那是因为我们刚入狱不久,就有人找了过来。” 李宏说,“那天有个叫邹志的狱警过来,叫刘泽说去聊天就是想和刘泽合作这个事情。” “你们这么容易就相信他们会帮你把货卖出去,而不是故意套你们的话?” “当然会! 可是那天邹志让刘泽接了一通电话,上电话里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不清楚,但可以知道那个人和刘泽曾经合作过很多次了,以前运货的时候私下里就一起吞了不少七爷的货,属于狼狈为奸了,刘泽当然相信他。” “等等!” 江白出声打断,“你的意思是邹志受人委托让刘泽听了一通电话,所以你们主动把藏货地点告诉他,然后由他去出手?” 李宏点了点头。 “为什么那个人不亲自来见刘泽?” “哼,人家可是个钉子! 即便以前和刘泽合作过,但从始至终都没露过脸来! 要不说刘泽傻,邹志说什么职位高不方便过来的话他也信,人家摆明了给自己留了后路。” 江白眉心一跳,“所以那个人也是条子?” 秦昂倏地抬眼,眼底透着狠厉。 李宏却没注意到这两人的表情变化,“是吧,好像是七爷安插进警局的,不过具体哪边的并不清楚。”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秦昂问。 “很久了,刘泽七八年前刚来怀城不久,就有人找上他了,经常给刘泽透漏一些关于警方动作的消息,所以我们之 分卷阅读27 前被抓的几次都能跑的那么快。” 秦昂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虎口,这么说来,那个内线已经在警方潜伏了许久,甚至长达十多年的时间! 那他现在在什么位置上? 接触了多少的警队的机密文件? 又透露给七爷多少的机密? 十多年前……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了一幅画面,一个男人,戴着警帽,穿着贴身的警服,肩上是银光闪闪的勋章,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笑得意气风发。 秦昂深深地吸了口气,“那现在那批货在哪里?” 李宏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货都是刘泽藏的,只有他知道货在哪里。” 他突然一把拉住身边的江白,哀嚎着,“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你们你们可得保住我!” 江白略为嫌弃地将他的手甩开,“放心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刘泽现在已经信不过了,说不定也有人在暗地里准备对他动手,你最好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不然刘泽到时找我俩麻烦,我们可没那闲工夫保护你。” 李宏被恐吓地脸色愈加苍白,牙关因为恐惧剧烈颤抖而咯咯地响着。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当然当然,我不说我不说!” “还有件事,”秦昂说,“帮我们套出刘泽剩下的货藏在哪里?” 李宏“啊”了一声,慌忙地摇着头,“不不不,我不行的!” 秦昂笑着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已经和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就算不行你也得行! 难道你想等七爷的人直接来问你那批货?” 李宏猛地吸了口气。 秦昂继续道,“自信点,也自然点,刘泽现在最相信你了,你都不能问到,就没人能问到了。” 他刷地起身,将一直搁在一边的书踢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宏,“行了,你在这好好看书吧,记住,别乱说。” 他和身边对视了一眼,转身往天台门口走去。 江白落后他半步,踏出天台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扔失魂落魄的李宏。 “他说的可信吗?” 他问前边的秦昂。 秦昂双手插在口袋里,“担惊受怕中,很难编出瞎话来。” 他脚步一顿,站在楼梯台阶上,透过楼道窗口看向外边的广场上,有人在那里踢着足球,有人在打架,有人在欢呼,广场外围站着几个狱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视线偶尔落在犯人身上,随即又移开。 “只是没想到,条子里也不干净。” 江白靠在一边的楼梯扶手上,“这有啥奇怪的,邹志能被刘泽收买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钱。 只要有钱,什么会不变,什么会是干净的?” 金钱乃万恶之源,纵然刚开始时理想信念至上,可终有那么一天,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也会被金钱腐蚀得所剩无几。 “怎么样,下一步什么打算?” 江白问。 他比秦昂高出几个台阶,这样一来,他要比秦昂高出许多。 秦昂抬着眼看他,眉梢上扬,口吻像个讨吃的小孩,“饿了,想不出来下一步了。” 江白愣了愣,失笑地看着他。 他跳下几级台阶,拍了一下秦昂的肩膀,“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12章 囹圄12 秦昂没想到,江白说要带自己来的好地方竟然就是后厨。 现在不过九点多,厨师们收拾完早上剩下的碗筷,差不多就都跑了,只剩下几个负责洗菜的大妈聚在一起聊东聊西。 江白让秦昂在后窗位置上等着自己,然后猫着腰悄悄地从后窗翻身进去,落地的时候悄无声息,像一只猫。 秦昂看着他动作,忍不住想笑,想不到他也有一天要这样找东西吃。 但又好像不是第一次。 初二那年的暑假,烈日焦烤下,小区里烦躁闷热,蝉鸣声响彻了整个夏天。 还住在家里的阿恒不小心中了暑,发着高烧浑身无力地瘫在床上。他嘴里咬着温度计,睁着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走来走去的秦昂。 半响,秦昂过来将温度计取出,举高认真地瞧着,而后屈起手指在阿恒的额头上轻轻一弹,“38摄氏度了,让你贪玩!” 阿恒委屈地撅起小嘴,“哪有,不过去踢了一会儿足球。” 秦昂将温度计放下,“一会儿足球?大哥,你那叫一会儿吗?你姨说你在外边玩了起码得有一个小时了。趁我不在家就瞎玩,你可以啊你!” 日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被横切成一小块,落在了秦昂那张故作生气的脸上。 阿恒知道是自己不对,却又觉着委屈,索性起身一头扎进秦昂的怀里,紧紧地搂住秦昂的腰,忍不住控诉他,“就是因为你不在家我无聊才出去玩的,让你不陪我!要去什么学校野 分卷阅读28 餐。” 秦昂哭笑不得,双手捧起阿恒的脸,捏住脸颊的肉,“嚯,还怪我了。” “当然。”阿恒拉下秦昂的手,垂着眸用自己的小手捏了捏他的虎口。 多年的了解,让秦昂顿觉不好。 果然下一秒就见这小孩抬起头,眼睛闪啊闪,“哥,我饿了,我想吃奥利奥。” 秦昂一下抽回手,一口否决,“不行,你还发烧呢,不能吃那种甜腻的东西。” 阿恒见无情地被拒绝,马上哀嚎着去抓秦昂,“啊!哥,我真的饿了!” 秦昂油盐不进,“不可以,饿了给你煮面去。” “不要!”七岁的孩子扬着奶声奶气的声音,稚嫩的小手抓着秦昂的大手摇了几下,“我就想吃奥利奥嘛,我都几天没吃了,哥,哥!” 秦昂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撒娇,简直要人命,他只好搬出自己老妈试图抵抗一下,“不行,你阿姨在厨房里呢,我不敢去给你拿,她要骂我的。” 阿恒一下皱着眉毛,嘴角用力地抿着,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秦昂。 没几秒,秦昂就缴械投降,“好好好,去去去,我去给你找。” 小孩开心地揽住秦昂的脖子,“吧唧”了一口在秦昂脸上。 然后就是惊心动魄的“作战”。阿恒拖拉着鞋子去厨房拉着刘佳往客厅里走,嘴里念叨着要喝水,秦昂哥哥跑不见了。刘佳不知这是“调虎离山”,只知道心疼阿恒,抱着小孩就去客厅,还不忘数落几番秦昂。 而不知跑哪去的秦昂正以非常速度溜进厨房,找到一整盒的奥利奥,又迅速地溜回房间里,转身关门的时候,朝正紧张往这儿看来的阿恒晃了晃手中的奥利奥。 那一刻,看到自己心爱的零食到手的小孩,笑得想朵花。 后来的很多年里,秦昂家里总是藏着几盒的奥利奥,他想着也许那个走丢的小孩哪一天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因为喜欢的奥利奥,秦昂一直给他藏在家里啊。 不消一会儿,江白怀里揣着一堆东西翻身出来了。 他碰了碰躲在窗户下的秦昂,随手将手里拿来的馒头丢给他,“没什么吃的了,随便吃点吧。” 秦昂接住丢过来的馒头,咬了一口,!竟然还是热的,“你小子可以啊,这都行。” “客气,”江白说,“这些大妈们总是会剩下些东西,等着拿回家吃。” “你怎么知道的?” 江白瞟了一眼他,“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进来的第一周就把这里给摸透了,你跟着我就是运气好,专门吃白食。” 秦昂不屑地嘁了一声,“看把你能的。” 两个人并肩坐在后窗的草地上,背抵着身后的白墙,面前是荒芜的草地,杂草都长不出来的那种。 秦昂莫名生出了一种兄弟野营的感觉。 身边的江白“诶”了一声,拿着馒头的手自然地搭上秦昂的肩膀,“你说我们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这样大白天的欺负人是不是太嚣张了?” “?”秦昂震惊地看着他,心想现在都结束了你才知道后怕啊,我昨天听你计划的时候,下巴简直都要给震惊掉了。 “...现在怕了,说计划的时候怎么不怕?” 江白丝毫不走心,“我不过一提,也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 秦昂,“......还是我自己太认真了吗?” 江白笑了笑,完全没有后怕的样子,“不过效果挺好的,下回还可以再试试。要不我们把刘泽也拉过来一顿威胁吧。” “得了吧,这招对李宏有效,对刘泽这老狐狸,想都别想,说不定他分分钟给你扯一大堆利益关系,时刻向拉你一起狼狈为奸的步伐迈进,不把你忽悠进去就不错了。” 秦昂一两口就吃掉了馒头,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不过我有个不大想得通的地方。” 江白望了两眼秦昂空荡荡的手,下意识地将手里还有最后两口的馒头直接塞进嘴里,撑起了两侧的腮边,看着有些滑稽,话也说得含糊,“什么?” 秦昂看着他生怕自己抢了他馒头似的,嘴角忍不住一扯,一个破馒头而已,他至于吗?他微不可闻地吸了口气,“既然刘泽他们总是能被警察手里的那个线人通知避开条子的追捕,为什么这次却栽进去了?” “也许是来不及通知他们了,或者不敢去。”江白嚼完咽下嘴里的馒头,才慢悠悠地说着。 “不敢去?”秦昂屈指摩挲着下巴,眉峰紧蹙,“是不是这个人也知道七爷已经查到了刘泽身上,怕自己败露,所以索性让刘泽进来躲躲。” “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他又为什么要让还在监狱里的刘泽将货出手呢?这样不是还会招来那什么七爷的人?” “也许是他怕败露,又非常想要那笔钱,所以宁愿铤而走险,也要将价值上亿的货出手,拿到钱。” 江白皱眉,“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一群亡命徒。” 秦昂斜着 分卷阅读29 眼看他,语气戏谑,“难道你不想要那批货?那可是价值上亿。” 江白嘿嘿一笑,“得了吧,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秦昂面无表情地扯了下江白身上的囚犯服。 江白一把扯回来,“一时失足,但我还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秦昂冷哼一声,我信你才有鬼。 他双手交叠靠在脑后,抬头看着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电线网,“那你想要什么?” 江白同他靠在后边长满杂草的墙上,“我想去查一查邹志。” “!”秦昂一下坐起,惊讶地看着江白,“你查他做什么?” 江白像是被他反应吓到,“你干嘛那么激动?邹志不是条子里内鬼和刘泽的接头人吗?我对这个内鬼有点兴趣了,也许查一查邹志说不定就能知道内鬼了。” 他头还仰靠在墙上,露出了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说的好像是真的对那个内鬼感兴趣一样。 “那不是警察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好奇行不行?”江白说,“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秦昂狐疑地看着江白,这样也好,不管江白身份是什么,起码现在他们目的依旧相同,顺藤摸瓜找出那个内鬼本就是秦昂来这里的一个目的之一,多个人帮忙,何乐不为?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里,“再合作一次?” 江白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一下握住秦昂的手,“合作愉快。” 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打架押注看热闹的无一不在狂欢中,呐喊声要一潮高过一潮,守在外边的狱警有时也会过来制止下,只是效果甚微。 江白从门口悄无声息地过来,正好与人群中的刘泽对视了个正着,他也不怵,甚至好心情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郑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披着个外套坐在边角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堆人,眼里却是没有焦距。 江白径直过去坐下,“这么快就出来了?” “托你的福,也没磕破脑袋也没骨头断的,不好意思老赖着人家的床,就出来了。”郑尔对他到来并不意外,看也不看他。 江白难得地噎了一下,半响才继续说,“谢了,算我欠你的。” “不用。”郑尔淡淡道,“是我还你的。” 他和江白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外边,在怀城最大的地下擂台里。 当时他在上边打拳,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才赢了对手,在鼓乐喧天的呐喊声中,他看见江白穿着一身白色衬衫,静静地坐在人群中,双腿交叠,十指交叉叠在自己的膝盖上,坐姿端庄,一双眸子漆黑发亮,在昏暗的地下擂台里熠熠生辉,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当时他没多在意,只是觉得这人和别人不一样,眼底没有那种热烈的狂欢,只有望不到底的笑意。 郑尔看着他忽而起身,手迅速地拿起桌上的烟缸,一下朝自己扔了过来。 玻璃烟缸裹挟着厉风而来,他下意识地头一偏,堪堪躲过了那烟缸,刚想要破口大骂,下一秒就听见了烟缸砸在人脑门上的沉闷声,然后是惨叫声。 郑尔回头一看,只见刚被自己打败的对手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额头被砸了个大包,鲜血不断涌出。而在他的手上,是一把锋利的折叠刀。 毫无疑问,那把折叠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不是江白那一砸,倒在这里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回头再看,江白依旧站立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与周遭吵闹慌张的人格格不入。他双手插在兜里,随意地歪着头,对自己勾起了嘴角。 再见面的时候是在家里,环堵萧然中,他抱着自己正不停哭闹着的女儿不知所措地哄着,脚下是一个躺地不起的大妈,那是他请来帮忙照顾孩子的女人。 江白一看到他回来了,连忙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快快快,我哄不来孩子。” 他接过孩子,看着眼前的江白,又看了看脚下的女人。 江白轻轻“哦”了一声,埋汰他,“你怎么这么随便就敢把孩子给别人带,要不是我来得刚好,你女儿就被人要捂死了。” 说完又弯下腰去哄还在哭着的小孩,一会儿做做鬼脸,一会儿哼出不知道算什么的声音来,看起来就是个小孩。 也确实是小,那会儿江白才不过二十一岁。 回忆倏地褪去,眼前又是一群穿着囚犯服的人,唯一不变的是江白,他依旧和这里格格不入。 若要说有谁和他像的,应该就是那秦昂,骨子里好像都带着点狠,还有那凛然的不知道哪来的使命感。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郑尔问。 江白耸了耸肩,“很顺利,多亏你昨天挨了那下揍,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愿意上我们这条贼船,和我们合作。” 他就是故意地,故意挑在秦昂去澡堂的时间点上,故意让郑尔在早对自己心存怨恨的刘 分卷阅读30 泽面前晃悠,故意让郑尔收着手,挨点揍。对的时间点里,只要秦昂出手,一切合作就是水到渠成。既然秦昂不愿意信自己,总是在犹豫间徘徊,那他不介意把手伸得再长一些,他就不信,秦昂还不想握上来。 郑尔却还有一件事不懂,“你是怎么知道他洗澡的时间?” 江白脸色却一下有点古怪,支吾了半天才说,“之前我俩一直一起去洗澡来着,我告诉过他什么时候比较没人。” 郑尔,“......”他脑海想了下两个大男人总是相伴一起洗澡的画面,一瞬间连忙摇了摇头,企图将这画面赶出去,简直太美不敢想象。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想干什么?”郑尔侧头看着他。几个月前过来找他让他帮忙,说要一起去趟监狱,至于做什么也不说,要不是有那么几次过命的交情,郑尔绝对是拒绝的。可这人是江白,他受过人家的恩情,不能不帮,哪怕不知原因。 江白双手撑在后脑,身体往后一靠,“不做什么,查些东西罢了。对了哪天周一的时候帮忙看着点邹志和刘泽。” 郑尔眉心一跳,“你们要做什么?” 江白乌黑的眸子朝他狡黠地一眨,“好戏都开场了,那就得唱下去啊!不然多没意思。” 第13章 囹圄13 行政楼的走廊上并不像其他地方守卫森严,一个楼梯口才一个狱警在。只有两层楼高,所以行政楼建得挺长,隔几米就是一间科长的办公室。而走廊的另一端和隔壁的医务室相连,两边隔着一个铁门。 秦昂和江白一人提着一桶水手里还拿着一个抹布远远地跟在一个狱警小哥身后。 走廊上没有什么人,倒是楼下不断传来隐隐的喧闹声,应该是狱警调配在犯人劳作的问题。 江白刻意和秦昂走得近些,压低着嗓子,“邹志今天会和刘泽在后山茶水间见面,时间大概十多分钟,最长不过半小时。这段时间他的办公室是没人的,你得抓紧点找。” 秦昂微不可闻地侧着头,“放心,时间足够了。” 江白嗤笑一声,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说好了啊,找到有用的东西不准私藏!” 秦昂赏了一个白眼给他,“找得着再说!诶,你演戏行不行啊?” “你管我呢,找好你东西就行!” “喂!”前头的狱警小哥停下脚步,回头严肃地看着身后窸窸窣窣的两个人,“你俩说什么呢?快点!” “好!”秦昂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顺便给了江白一个看好你的欠揍表情。 狱警小哥领着他们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在挂着副监狱长名牌的办公室门口停下,门把手一拧,抱臂站在门边让出一条道出来,示意身后的两个人进去。 “到处都擦干净点哈,被偷懒,也别做什么小动作!” 江白和秦昂一人提着一桶水进门,“duang ”的一声,搁在了门口。 “明白明白。” 义务劳动里有去帮忙打扫警官办公室的活,一般一周随意地挑选两个人去,秦昂不知道江白是怎么做到的,刚好今天周一的时候就被挑到了他们两个来打扫。但胜在方便,能以正当的名义进邹志的办公室大门,总比费尽心思偷摸着好多了。 邹志的办公室并不大,典型的干部风的设计风格,一张办公的大桌子对着门口,进门的左手边是一个长沙发和一个茶桌,是拿来休息用的,右手边是一排的书架和一个只有一格的简单衣柜,房间摆放设计简单,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来。 秦昂装模作样地擦着茶桌,余光里给对面的江白使了个眼色。 江白马上心领神会,拿着抹布假装要去门口的水桶重新浸湿一遍。突然,“砰”!他脚上一绊,左膝直接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真摔啊!秦昂看着江白单膝倒地,第一念头就是这个。他还以为估计也就装装样子,谁知道竟然这么拼。 站在门口的狱警小哥被他这么一下给吓得正着,连忙过去要拉人,“怎么样了?” 江白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虚虚地托住自己的膝盖,“哎,痛痛痛,警官别拉我!” 狱警小哥看着一脸痛苦的江白,一时竟无从下手,“不是,就这么一摔,你还断了不成?” 江白仰着头一脸乞求地看着他,“啧,说不定真断了呢!警官,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就缺钙,有脆骨症!很容易摔骨折的!啊啊啊,您看到没,这是不是有点变形的样子,要不你带我去医务室看看吧,也不远。” 江白的两道剑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满脸都写着痛苦,连哀嚎声也是一声比一声还要凄厉,听着好像真是骨折一样。 秦昂在一边忍了半天才没当着狱警的面笑出来,还脆骨病,这么扯的理由也亏他编得出来,还演得挺像一回事的,改明儿就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奖。 “你......”狱警小哥看了看地上的江白,又看了看一边一脸无辜的秦昂,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弯下腰就着江白的右 分卷阅读31 胳膊把人给拉扯起来,“行行行,带你去,别嚎!” 他又回头叮嘱着秦昂,“你继续干活,别偷懒啊!” 秦昂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您就放心地去吧。” 狱警小哥这才扶着江白离开。门的拐角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比划着OK,这一看见就是江白。 秦昂忍不住地笑。 听着走廊一端的铁门发出了开了又关上的声音,秦昂一个箭步上前,将门虚虚地掩上。 他靠着门,将办公室里的摆放大致地看了一遍,然后越过脚边的两个水桶,径直地直接去翻邹志办公桌。 邹志办公桌堆着许多的东西,各种乱七八糟的点名册以及事务安排,和刚才打扫过的监狱长办公室一比简直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分量出来。要不是知道点内情,秦昂都要以为这人才是监狱长了。 秦昂没有去翻阅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而是直接去拉办公桌下的抽屉。给他找东西的时间并不多,前后不到十分钟,他得赶在邹志和刚才那狱警小哥回来之前就恢复原样,不然很容易被起疑。 这种办公室里带的都是老式的锁头,只要有个细长的铁丝撬一撬就能开开来。秦昂手里没有铁丝,不过他有个勉强能用上的东西。 他从自己裤兜里拿出一根银色的针头,这是昨天从江白顺出来的注射器上面拔下的。针头是笔直的,开锁比较麻烦,还好秦昂从小就对撬锁这件事熟能生巧,没一会儿,细微“咔哒”的一声,抽屉的锁头被打开。 秦昂迅速地拉开抽屉,里边整齐地摆放着几份资料在。他嘴上咬着针头,手上快速地翻阅着资料,试图从里边能找出一些比较有用的东西来。 可惜,这沓资料都是关于一些监狱里边的事务,和他想找到的邹志和那个“所谓”上头的交流资料甚至一些相关都没有,唯一不同的是一份炒股资料。 秦昂认命地将资料重新放回,将抽屉的锁头锁上,转而又去书架一目十行地搜索着。 一分钟后,秦昂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手里空荡荡地,竟然还是一无所获。 秦昂后退靠在办公桌上,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想不到邹志做事还挺小心,和那个上头传递消息不敢明着来,就一定会留下一些纸条或者手机之类的线索来,可是现在秦昂在这间办公室什么都没找到,他都要觉得对不住江白那惨痛的一摔了。 办公室里什么都找不到,那有大半的可能性是藏在家里,可是如果在家里就没有那么容易查找了。 秦昂紧紧地蹙着眉,将办公室一点一点就重新巡视了一遍,忽而,他将视线落在了衣柜上。 他上前拉开衣柜的门,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秦昂抬手挥了挥,里边就挂着几件制服和自己的私服,下边有一堆叠整齐的T恤。照邹志平时那种不修边幅的模样,实在不像会是叠衣服的人。 秦昂蹲下|身,翻了几下衣服,果然,在最后一层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另一个小抽屉。 医务室那头—— “行了,没事。”那天给郑尔上药的赵医生扭了扭江白的膝盖,最后在江白的惨叫声下起身,回头对一直陪在一边的狱警小哥说,“骨头没事,人也很好,就是有些淤青,但还是可以干活的。” 身后还躺在床上的江白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医生,“不是吧,赵医生,我真觉着痛!真的骨折了说不定,要不你给我拍个片子?” 赵医生双手插在兜里,“拍片子?你小子想得美!” 他毫不客气地给江白受伤的膝盖一巴掌,“你看看这条件,我上哪给你拍片子去!” 江白吃痛地蜷着脚,“你轻点,拍片不成你再给我检查检查也行!” “行了你!”赵医生厉声地打断他,“我还不知道你,就想着偷懒,你们那天在我这都待一个晚上了还不够啊!赶紧走人!别想着不干活!” “我.......”江白试图狡辩下,赵医生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回头告诉狱警小哥—— “这人没事了,赶紧带回去干活吧,不然耽误你我的时间!” 狱警小哥原来一直担心江白真骨折了来着,不过在赵医生和江白的几次对话下,认定了江白就是想偷懒逃避干活才哄骗他过来医务室,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还嫌不够丢人呢!赶紧下床跟我回去!” 江白整个人蜷在床上,闭着眼睛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骨折是没骨折,但痛也是真痛啊,好歹淤青了不是。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再说了,生怕一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赵医生直接一针扎过来。于是他服从地下床穿鞋,手习惯性地一伸,想着狱警小哥应该会来帮一把。 谁知道,等来的是狱警小哥的一声冷笑,“哼,还想我扶,没骨折自己走!” 江白,“.......” 江白扶着墙一步一踉跄地跟在狱警小哥身后,前边的狱警小哥嫌他走得慢,催了他几次。 江白打着能拖延点时间就拖久一点的心思,一手扶着墙,一脸的无奈,“不是我不 分卷阅读32 想快啊,哥,是我实在走不动。” 狱警小哥马上板起一张脸,“叫什么呢!给我正经点!” 江白面上悻悻地喊了句警官,跟在狱警小哥身后往邹志办公室走去。 他一边扶着墙慢吞吞地走着,心里琢磨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秦昂应该也结束了吧。 突然,前边的狱警小哥站直了身姿,严肃地喊了一声,“邹警官!” 江白太阳穴一跳,还没缓过来就看见邹志从右手边的楼梯口径直上来了。他靠在墙边,下意识地往邹志办公室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灰色的大门紧闭着。 江白脸色微变,小声地啧了一下,然后中气十足地喊了句“邹警官好——” 邹志好像这才注意到江白,看了看翘起来的左脚,“怎么了这是?” “哦,”江白摆了摆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邹志冷淡地“哦”了一声,随意地嘱咐了一句小心些就转身要走。 江白连忙又喊了一声,“邹警官,等等!” 邹志又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做什么?” 江白扶着墙跳到邹志跟前,眼角余光越过邹志肩头看了眼依旧还没打开的门,笑了笑,“我呢,是有个问题想跟你反馈一下。” 办公室里,正拿着针头开锁的秦昂在听到江白的声音时眉毛一蹙,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起来。 邹志衣柜的锁不同于刚才办公桌上的锁,锁孔相对比较小,拿着手上这根七号的针头,要耗费他更多的时间。 秦昂听着门外边江白刻意制造的大嗓门声音,冷汗一点一点地打湿自己的后背,眼睛被这小锁孔折腾地不行,一阵一阵地泛酸。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噗通、噗通、噗通......”秦昂就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又重新挣开,仔细地沿着锁孔去找锁芯。 快点!快点!再快点! 终于—— “咔哒”一声。 小抽屉里赫然躺着一把老年手机。 “什么问题?”邹志满脸不耐地看着江白。 江白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其实也没啥,就是食堂的菜能不能稍微改善一下,我这天天吃得不大饱。” “呵,”邹志扬起一边的眼梢,“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什么?” “不是,我这不是......” 邹志摆了摆手打断江白,手指往江白胸口上用力地戳了戳,“有一口吃就不错了,不要要求太多了。” 江白眼神一冷,面上却还是笑嘻嘻,“是,你看我,要求还挺多。” 邹志讽刺了看着江白,双手背在身后就要走。 江白心里一急,骂了句秦昂滚犊子,还没好!刚要硬着头皮上去再拦着点邹志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邹志。” 江白和邹志一同回头,只见身穿制服的马钧背着手站在了楼梯口上。 邹志稍稍站直了身子,“监狱长!” 马钧看都没看江白一眼,向邹志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去,广场那边几个犯人起冲突了,你去处理一下。” 邹志面有迟疑,正想拒绝时就被马钧严令,“快去!” “是!”邹志不得已,转身往楼下的广场走去。 江白看着邹志的背影逐渐地消失在楼梯口,心里渐渐地松了口气,等到视线重新移到马钧身上时,马钧已经背着手离开。 看着这人挺直的背影,江白不自觉地半眯上眼。 是在故意帮他支走邹志吗?为什么? 身后的办公室突然有人走了出来,拎着两个水桶,喊了句“报告!打扫完了。” 江白回头,就看见秦昂站在邹志办公室门口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好说些不好意思,因为期末复习周又到来了!我又要开始爆肝抱佛脚复习了!所以更文的速度不得已要放缓了,可能会变成周一、周三、周五更新,只要我有稿子就会更新!假如有看文的姐妹,不好意思了!等我熬过了期末,我就回来好好更文了! 第14章 囹圄14 “怎么样了?” 安静的杂货间里,只有江白和秦昂两人在整理着工具。阳光从头顶上的窗户透进来,一条光带打在空中,无数的灰尘在光带里打转。 秦昂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着,“没什么发现,除了部老式手机。” 秦昂想起刚才翻出来的手机,是好几年前给老人们使用的老人机,只能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当时邹志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老人机开速度又慢得一塌糊涂,他根本就来不及开机查看,又不能将手机带出,只好暂时作罢。 江白靠在一边的柜子上,双手抱臂,“老式手机还藏着那么深,里边应该有点东西,可是现在要再进邹志办公室就没那么容易了......诶诶诶,那个不是放在这里的,是放在那 分卷阅读33 里的!” 江白指着柜子的一端给秦昂看。 秦昂直起身子,“你倒是挺会指挥,动个手好不好?” 江白抬起左脚,“看到没,伤号!哪有伤号干活的道理。” 秦昂嘁了一声,“不就稍微摔了一下?” “什么叫摔了一下?讲话凭良心好吧,你没听见那个跪地的声音吗?我是真摔了!” “我又没叫你真摔。” 江白撇了撇嘴,“演戏不得逼真点。” 他抬高左脚,“嘶——还真的挺痛的。” 秦昂没好气地过去扶着他在地上坐下,“行了你,坐着吧。” 江白舒服地靠在身后的架子上,“这还差不多。” 他整个人靠坐在地上,一双长腿直直地伸着,一点正经样都没有,活像一个蹲在校门口等着敲诈勒索学生的地痞流氓。 流氓揉着自己的膝盖,絮絮叨叨着,“要怎么才能拿到手机呢?暂时是没有机会再以劳动的借口进去了,难道我们要偷偷摸摸地溜进去,可这也不现实,还有什么机会可以进去呢......” 秦昂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听他絮叨,的确机会只有今天这么一个,虽然没有找到什么比较有价值的线索,好歹知道有部手机的存在,只是想要拿出来就有点棘手。 他突然听到江白“哦”了一声,“对了,有个事有点奇怪。” “什么?” 江白稍微坐直了身子,“那个马钧好像是故意替我支走的邹志。” 秦昂动作一顿,直接在江白面前坐下,“马钧?” “嗯。”突然和坐在跟前的秦昂面对面着,江白有些不习惯,不着痕迹地又靠回了货架上,“本来邹志都要走回办公室了,还好马钧及时把人叫走,虽然看不出来一定是在帮我们,但我总觉得不会这么巧。” “可是他为什么帮我们?”秦昂问,“你是怎么看马钧的?” “马钧这个人,做事其实很认真,只是身居高位,事情也多,经常往外边跑,手段嘛,也不会过于严苛也不偏颇至少比邹志那家伙好。” 秦昂一手抵着下巴,他最早怀疑监狱里黑警的人就是马钧,当时是以为他身居高位难免想要更多的权钱,直到后来邹志的出现,才让他打消一些对马钧的怀疑。可邹志在监狱里对刘泽管制放松的事情,身为监狱长的马钧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为什么一直不发声制止?他又为什么要帮忙支走邹志,他在这里边唱的是红脸还是白脸? “嘿!”江白在秦昂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秦昂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奇怪,照理说不应该啊,他很少在这里出现,应该不认得我们才对,而且作为监狱长,更没有理由帮我们在搜邹志办公室的时候支走人......” 等等! 电光石火间,秦昂某个猜想隐秘地冒出了个头,被他精准地抓了个正着。 他按住江白的手,声音压低几分,“你说,他是不是也对邹志有些怀疑,也在查他?” 江白一怔,脸上表情突然一下空白。 秦昂不解,“你这是什么表情?也不至于这么震惊吧?” 江白深深地吸了口气,“先把手松开哥?!” 秦昂随着他视线下移,一下落在了自己握着江白的手上,然后思绪从刚猜测出来念头的惊讶和兴奋中抽离出来,才意识到指腹上的感觉有点奇怪。 那里凹凸不平,甚至有些坚硬——是江白手腕上陈年的疤痕。 他一下松开,坐回地板上,余光觑着江白,只见他面上表情冷淡,右手抚上带着伤疤的左手,用力地握了握。 秦昂咳了一声,“抱歉。” 江白将伸着的大长腿收回,屈起,双手就搁在自己上身和大腿的缝隙中,摇了摇头,“没事,不习惯而已。” 秦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之前那个行为乖张的江白突然被眼前这个带着疏离的人以这种姿势团团保护住。 为什么呢?秦昂想,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让自己戴上一张看似没心没肺的面具,底下却藏着一颗防备甚重的心。 他朝江白那里挪了挪位置,“怎么想的?” 江白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望向飘浮着尘埃的光束,透过那里好像在看到些什么东西,瞳孔深处渐渐地流露出一丝悲哀和无奈来。 半响,他抬起左手朝秦昂晃了晃,“年少无知而已。” 他扯着嘴角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可是眼睛里写的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秦昂拍掉他的左手,“无知就无知吧,反正都过去了,别想了。” 这话说得语调平平,可是掩盖不住话里的安慰的意味。那么一刻,好像有个东西落在了江白胸口深处,引出了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静。可是江白察觉到了,于是那里长年覆盖着的冰层终于尝到了一丝的暖意。 他望着同样看着自己的秦昂,直勾勾地盯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那 分卷阅读34 里深处,好像映着一个自己在。 江白忽而笑了,蹙在一起的眉一下笑开,眼角微微上扬,勾画出一道弧线来。 秦昂愣了愣,这应该是他和江白认识到现在第一次看他露出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容,连那眼睛深处,都是满满的笑意。 他看着江白靠着身后的货架,右手松开了左手,垂头抿着嘴角,“秦昂,这样真的很不好,我真觉得我会爱上你。” 杂乱的杂货间里突然一下安静,静得秦昂可以听见江白轻浅的呼吸胡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就缠绕在自己耳边。 他脑子里空白了几秒,感觉自己大脑一下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掂量着江白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在,另一半又觉得自己不可思议,为什么要想江白真心与否!他是个男的,性取向正常,还是直男癌!他想那些做什么?! 江白看着秦昂的表情空白又疑惑,最后好像还有些苦恼,嘴角的笑容就更大,他微微倾身,饶有兴趣地说,“还是说,你已经喜欢上我了,秦昂?” 秦昂瞳孔倏地紧缩。 咔哒—— 杂货间的门把手突然被人一转,发出轻响,一下将着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们看着门把手一转,随即大门被人一下推开,阳光刹那间挤满了屋里,来人穿着一身制服,逆着光,背着手站在那里。 秦昂有些惊讶,怎么谈到谁谁就找上门来?他扶着身边“残废”的江白起身,“监狱长?” 马钧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的这两人,陈年累积的威望一下压迫在跟前,锐利的眼神在秦昂和江白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 屋子里鸦雀无声,隐隐中有对峙的感觉。半响,他转身将杂货间的重新关上。 咔哒,屋里又回到了之前昏暗的时候。 秦昂和江白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之间的困惑。还未等他们想明白这监狱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把门关上一副要和自己泡茶交谈的样子,马钧就已经先把手伸到跟前。 “你好,秦队长。” “!” 秦昂霎时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喉咙一梗,攥着江白手臂的手心都冒出汗来。 没几秒的时间,秦昂脑子已经转了十多圈——为什么马钧知道他身份?是谁泄露了吗?在这里,他是警察的身份只有线人竹竿一个人知道,难道是他出卖了自己?那马钧现在是什么意思? 他努力地平复着心跳,扯了扯嘴角,装作一脸糊涂,“监狱长,你说什么?我不懂。” 马钧也不介意地放下自己的手,“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去年我去拜访秦厅长的时候,你也在家。” 秦昂一愣,是的,他想起来了,那时他回家拿东西,有个人正在客厅里和老秦交谈。只是当时他着急赶时间,只是随意地跟人打了个招呼,连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想不到那个人就是马钧,更想不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还在身边还有个别人在的情况下就说了出来! 江白这人精一定听得懂秦队长是什么意思,更别说秦厅长这种明晃晃的称呼了。所以呢,他要怎么跟江白说?现在编个自己其实离职很久了突然犯了个罪还是被无情地抓起来关的假象还来及不? 然而我们这位监狱长,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地工作,没城府没心计,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和那些算计阴谋什么的都扯不上边,所以完全没有什么人前讲话留三分的意识,碰到个同道中人,一不留心就把话全抖出来了。 马钧说,“我之前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幸好我和你们市局的郝局长认识,暗地里问了几句,他说你执行任务去了,我就基本确定.......” “等等等——”秦昂抬着手打断马钧,一副头疼心累的表情,心想现在还编个鬼假象,这谁还能相信他的鬼话? 他看向身边一直没有动静的江白,以为至少会看到一些震惊和愤怒的表情,然而这家伙竟然微微地带着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 这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不等他深思,马钧就一脸疑惑,“怎么了?” 秦昂想还是先和眼前这位大哥说清楚比较好。他上前拉过马钧的手,“监狱长,你看要不我们过去那边聊聊。” 他背对着江白,隐秘地朝马钧使了个眼色。 马钧皱了皱眉,看了看秦昂,又看了看一边事不关己的江白,一下反应过来,他面露慌忙和惊讶,压低了声音问秦昂,“这不是你同事?” 秦昂额角冒出三条黑线,心想您总算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秦昂:万万没想到我是这样掉的马甲。。。。。 第15章 囹圄15 “这到底怎么回事?!”马钧拉着秦昂在杂货间的另一处角落里,声音被刻意压低,“那不是和你一起进来的同事?那为什么早上帮你?而且你俩入狱的原因是一模一样的,我还以为他是提早 分卷阅读35 进来给你摸情况的。” 秦昂,“......” 他靠在墙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余光落在了房间另一端的江白身上。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又坐回地上去了,百无聊赖地玩起一边的铁丝来,眼睛都不往他们这边瞟一下。 秦昂吐出一口气,“他不是警察。” 马钧想了下自己刚才在他们俩面前的话,立马慌张起来,“那我是不是说多了,他不会把你身份给说出来吧.......” “不会。”秦昂回答,“我们暂时是合作关系,他不会说的,这样对他没有好处。” 江白现在已经和刘泽算是闹翻了,如果江白意在查刘泽,那只有这么一条和自己合作的路可以走,说出他是警察的身份,对江白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想,这么点道理江白一定比他明白。 马钧却是不大懂,反而更是震惊,“你是警察!他是贼!你俩合作啥?” “......只是暂时。”秦昂怕他又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连忙说,“监狱长,刚才是你帮我支走邹志的?你知道我在他办公室里?” 马钧脸色沉沉,“是。” “那您......” 马钧背着手,语气沉重,“是因为我也在查邹志。” “?” “是这样,前段时间我们下班的时候一起去喝酒,邹志喝大了,说着自己要发大财了,手里有很多钱。我当时没在意,以为喝多发酒疯了。谁知道过几天我发现他给自己儿子买了个8000多块钱的手机壳,我当时就起疑了。” 秦昂听完沉思片刻,“也许他买了什么彩票中奖了。” “不可能!”马钧斩钉截铁,“邹志那人我还是了解的,虚荣心极强,要是中彩票他早就拿出来炫耀了,不会藏着掖着。” “所以呢,”秦昂说,“监狱长你怀疑什么?” 马钧目光沉着地将秦昂上下打量了一遍,对他这密不透风的话竟然笑出声来。他一巴掌拍在秦昂的肩上,“果然是秦局的儿子,有戒备心,有警惕性,挺好。” 秦昂,“......” 马钧没管他,接着话说,“我原本也不想怀疑什么,只不过我发现邹志对刘泽似乎格外地照顾。你也知道,刘泽进来前是什么身份,你说我能不起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么?这又是发生在我自己的管辖里,我当然得去调查。” “那监狱长找到了什么?” 马钧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没有查案的经验,一点线索都没找到。不过还好,你们原来也是在找关于邹志的线索,或许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秦昂却没有马上应话,而是手托着下巴,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他抬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马钧愣了愣,下一秒火气蹭地往上爬,“秦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在怀疑我?” 秦昂搁下手,淡淡道,“实不相瞒,确实在怀疑你,甚至我觉得整个监狱里的人都不可信。” “你!”马钧倒是没想到秦昂竟然也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他这辈子做事勤勤恳恳,如果非要说什么纰漏,无疑就是在当上现在这个监狱长后所做的不够尽责,才会导致邹志这样的人出现在监狱里,可是!凭良心说,他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自己身上这套警服的事情! 他指了指秦昂,胸口努力平复着,“秦队长,我比你年长,穿警服的时间也比你久,心里记着的,见过的东西也比你要多的多,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质疑我?” 秦昂一怔,目光一下落在了马钧穿戴整齐的警服身上,深蓝色的制服,被他整理得服帖舒适,看不出来有什么褶皱,应该是被人细心地熨烫过。 确实,他不该对这么一个连制服都珍惜对待的人起疑。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抱歉,监狱长,是我过分了,只是当下情况不同,还需要你多多体谅。” 这话其实说得也没有多有诚意,只不过面前的秦昂略微地低着头,一副抱歉的样子做得十分妥当。况且马钧也知道现在不是什么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时候。 他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年轻一辈做到位置这么高的地方,心气难免也高我知道。不说这些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查邹志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和刘泽有关系?” “是,”秦昂眸子一凛,“邹志确实和刘泽有勾当,不过暂时没有证据,我正在找。” 他没有把邹志还有个上头的事情说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对马钧的提防,还是因为这个上头的身份还未确定,就有可能是任何一个公安系统里的人,不得不防。 马钧脸色一变,显然是被气到了,手指都握得骨节突出,“这家伙,竟然敢知法犯法!” “监狱长大可不用这么生气,名利和钱财,总有人不可割舍。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邹志和刘泽有所勾当的证据。” “是,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秦昂眼神一凝,“确 分卷阅读36 实有件事情。” 邹志那把藏在衣柜深处抽屉的手机说不定就是和那个“上头”接触的重要证物,他得看一眼里边的内容才行。 “我想再进去一趟邹志的办公室,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支开人,让我进去。” 马钧沉思片刻,“好,这事我来安排。” 秦昂点了点头,“辛苦监狱长了。” 马钧摆手示意不用客气这套,重要的要把邹志给揪出来再说。 他交代了秦昂几句小心后,便要离去,转身看到缩在角落里的江白,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在。 不过这人好像睡着了。 秦昂也注意到了,江白整个人缩成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头以一种难受的姿势靠在不平的货架上,双目微阖,鸦羽似的睫毛打在了鼻翼两侧。因为皮肤苍白的原因,睡着的江白看起来更像个易碎的瓷器娃娃。 马钧回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人真的可以信?” 秦昂点头,“你说谁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的?” 马钧看了看江白,想着也是,于是也不再多想,开门就走。 屋里重新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束光拖在了江白的脚下,尘埃在其中起起落落,兜兜转转地都消失在江白那一片小地方。秦昂觉着自己好像在看一副世界名画——画上岁月静好。 秦昂轻声走过去,在江白面前蹲下,目光在他脸上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从眉骨到下巴,再到一边因为睡姿而露出的肩颈,深陷的颈窝优美,锁骨凸出明显,如利落锋利的刀面,逐渐没入到衣领中去。 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话是对的。 细细目光下的江白突然嘴角勾起,秦昂愣了愣,没反映过来这人是不是在做梦,就听见江白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看够了没?”江白睁开惺忪的眼睛,戏谑地看着秦昂。 秦昂倒是淡定,“什么时候醒的?” 江白自然地将手一伸,示意秦昂把自己拉起来,“人走了之后,关门的那一瞬间吧。” 秦昂拽着人一把拉起,江白立刻没骨头似的勾住他的肩膀,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 “靠一下哈,是真的有在疼。”他抬起脚晃给秦昂看。 秦昂视线一落,还真是有点肿的样子,于是大发慈悲地扶着人往门外走去,“记住要还。” “不是吧,”江白打了个哈欠,“你这太小气了,秦队长。” 秦昂开门的手一顿,转头往身边靠得极近的江白一瞥,目光逐渐凌厉,不做声响地打量着江白。 他一手扶着江白,这样的距离下几乎可以看清他长而卷起的睫毛,然后是一双眼睛,眸子漆黑,经常让人觉得深不见底,连经常挂在嘴边的笑意也达不到眼底。 可是,秦昂想到刚才江白对自己真情实意的那么一笑,没有防备,没有虚假,轻浅而温和的笑容都来自内心。 如果一个人真的对另外一个人藏有满满的敌意和提防,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秦昂转开门把手,屋外的阳光泄了一堂明亮,他说,“行吧,给你记上,不还也行。” 江白垂眸笑了几声,“行。” “我看你好像也不惊讶的样子。”秦昂一边扶着人往外走,一边脚往后一踢关上了杂货间的门。 “不瞒你说,其实见你在广场打架那天我就知道你是警察了。” “?”秦昂停下脚步,“说说看,怎么看出来的?” 江白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简单啊,你打架一看就是很有套路的,应该是受过系统的训练。” “那也有可能是当混混为了活命特地去学几套功夫。” 江白却没了回答,秦昂看着他目光低垂,好像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听见他说,“还有就是直觉吧,我觉着你不该是那样的人。” 不该是那种无所事事以打架斗殴为生的市井无赖。 “那你呢?” 江白蓦然抬头看秦昂。 日光下,秦昂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头发被剪成寸头,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笔挺的鼻梁,抿着的嘴唇,整个被勾勒出一道凌厉的线条来。 江白喉结上下一滑,“什么?” 秦昂又拉上江白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继续往前走,“你是什么样的人?” 江白沉默片刻,反问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秦昂笑,“我觉着你是个略微娇气,脾气还有点阴晴不定的人。” “?”江白震惊地看着他,“你说谁娇气!我怎么就娇气了?” 秦昂往他受伤的膝盖扬了扬下巴,“就这点伤你非要我一路扶着你,你说娇不娇气?” 江白气愤地甩开他的肩膀,因为重心不稳,踉跄了几下,“打扰了这位大哥。” 他扶着一边的墙,踉跄地往前走,一副你说我不行我非要证明给你看我不娇气的气势。 秦昂直笑,过去强行 分卷阅读37 地拉着他的手再搭上自己的肩膀,“好好好,我说错了行不行。” 江白瞪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继续接受他的帮助。 秦昂说,“这样挺不公平的,你说你都把我的身份看地透彻,我却不知道你的,是不是得彼此交换下。” 江白“嘁”了一声,“你自己心里不就有点猜测了吗?说说,我给你解答解答。” “我刚开始以为你是七爷的人。” 江白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意外,“那为什么后来不这么认为了?” “七爷这个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前他父亲也就是前七爷在世的时候,就是被现在这个亲手给一枪毙了,你说这样的人会用这么麻烦的手段进来这里找刘泽吗?如果是我,我会在直接在刘泽移交监狱的那天就劫车,直接把人带走,带不走一枪毙了也比现在干脆。” 他顿了顿,“那批货固然重要,可远远没有必要冒险送一个自己手下进来,至于那个警队里的内线,连刘泽都不知道人是谁,就更没必要问他这件事了。” 江白“唔”了一下,“说得还挺对。——所以你现在对我身份有什么猜测的?” “第一想法,”秦昂看着他,表情淡淡,“同行。” 江白笑,“那第二呢?” “第二个就是你在李宏面前树立的想要抢货的那批人。”秦昂说,“不过说这些都没用,因为你也不会把你身份告诉我的对吧?” “嗯。对!”江白搭在秦昂肩上的手使了使劲,“不过即便我不说你也会查的吧,那个英语老师是你同事吧。是不是叫他查我了?” 秦昂好像对他有这想法也不意外,反而坦然着,“对,等他再来的时候也许我能知道一些。” 江白笑,“也是。不过我得你跟你说,即便我是什么七爷的人,我暂时也不会对你不利的,毕竟咱俩还是战友关系。” 秦昂面无表情,“侮辱战友这个词了,是狼狈为奸。” 江白,“......” 前路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强烈日光下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秦昂听到江白清冷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秦昂,你相信吗?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警察有种使命感,这个社会里不管哪个阶层,哪种职业,都会有那么一群人在努力地想拨开笼罩在这个世界里的黑雾。” 即便没有勋章,即便没有人记得甚至没有人知道,可总有那么一些人前仆后继地在为了这件事努力着,付出着。不是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想为这个社会做些事情。 空中一片乌云飘来,微微地遮住了头顶炙热的太阳。可阳光始终是炙热的,灿烂炫目的,再大的乌云遮挡,也总有一点光泄下。 良久,秦昂终于说,“我相信。” 可江白,你是那样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16章 囹圄16 不得不说,马钧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有几天就给秦昂制造了机会。 周五的时候,邹志被马钧支走去参加市里的一个会议,起码得有个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回来。 秦昂得了个劳动的时间,由马钧支走了行政楼二楼走廊上的人,第二次偷偷地进了邹志的办公室。 这件事他没有和江白提起过,现在江白的身份仍然是个迷,只有他自己清楚江白到底是哪一路的人,他不能对江白过于的信任,即使他们现在在同条船上,但船也有翻船的一天。 邹志办公室依旧是老样子,秦昂直接去打开他的衣柜,不同的是这次的制服倒是少了一些。 秦昂按着上次的记忆熟门轻路直接找到了那个小抽屉,从口袋里摸出了马钧给自己找的小铁丝,上次那个针头已经被他给直接扭弯了,住进了垃圾堆里。 “咔哒”一声,抽屉的锁头跳开,一部老式手机明晃晃地躺在里边。 秦昂拿出手机坐在地上直接按开机,老人机开机速度简直令人烦躁,一秒一秒地过去许久,还不见它的屏幕上有什么动静。 秦昂屏住呼吸,手指轻轻地敲在自己的大腿上,强迫自己耐心地等着。 终于——叮铃铃一声,熟悉的开机声传入耳里。 秦昂心神一凝,打开了老人机的主页面,找了一小会才勉强找到老人机短信的图标。秦昂小时候没怎么玩过手机,倒不是什么家教严格,主要是小时候玩得疯,不像现在小孩子容易被手机给吸引束缚住。等到真正用上手机的时候,就已经是智能手机的时代了,这种老人机他也只在案子里见过,而且只是见过,就算处理也有技侦的同志,根本轮不到他。 等现在需要这项技能的时候,他是万般后悔,为啥不早点用个老人机来。 邹志的老人机里没有任何的联系人,包括通话记录,短信来往也已经被全部删除。秦昂叹了口气,他就知道邹志一定会把所有和那个上头联系的线索全部删除,现在只能让人将手机带出去,拿回市局找技侦将所有删除的信息以 分卷阅读38 及通话记录恢复了才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这时,笃笃笃——邹志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秦昂呼吸一滞,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一切,将手机直接揣进自己裤兜里,然后将拉开的笑抽屉重新装回去要合上,霎时,他眸光一紧。 小抽屉里最底下是一层黄色的木板当做底,可是——秦昂看了看小抽屉的外形,明显是暗黄色的,与里面的底板颜色并不同,材质看着也不一样,里边的底板就好像是后来才新装的一样。 秦昂按了按里边的底板,发现底板和抽屉并不完全复合,甚至边角上的缝隙留得都有点大。 是了!秦昂一个激灵,之前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部老人机上,现在才发现原来抽屉里边还有个暗层在。 门外边的敲门声还没断,“邹警官?你是不是还没走?那个88691犯人刘泽说要找你,你在吗?” 办公室里的秦昂麻利地将抽屉里的那个暗层直接撬开来,果然,暗层里放着一张纸张。 秦昂看都没看,就直接先揣进兜里,然后将木板装回去,抽屉上锁,将一切都回归原样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边去。 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嘀咕了一声奇怪,刚才里边明明就有声音啊。 秦昂贴着靠近门的墙边,听着外边的疑惑声伴随着脚步声逐渐地远去,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门外应该没有人在了,才转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秦昂脚步飞快地直接往楼梯口走去,在转角处突然瞥见一个黑影在,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出手,一记直拳而去,直往那人的门面。 来人弯腰一躲,还没有动作就被秦昂突然转变方向的手臂直接勾住喉咙,一把抵在了墙上,“砰”的一声,楼梯的扶手都被带得震了几下。 “是我!” 秦昂一愣,看着被自己抵在墙上的马钧,“监狱长。” 马钧被他抵住喉咙呼吸不畅,气急败坏地,“赶紧松开!” 秦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抵着人家,连忙松开来,“对不住对不住,监狱长,我不知道是你。” 马钧扯着自己的领子大口地呼吸了几下,“你这劲怎么这么大?!怎么样,找到什么了?” 秦昂环顾了下四周,楼下的狱警和犯人一堆,说不定一会儿就会上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办公室。” 话音一落,秦昂马上转头往马钧办公室走去。 马钧立马跟上,走没几步反应了过来——怎么他才像是领导? 马钧办公室的布置和邹志的差不多,秦昂一进门就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掏出从邹志抽屉暗层拿的纸张,展开搁在桌上。 身后的马钧跟着进来,也来不及计较秦昂直接把自己当做主人一样的行为,将门严实地关上,坐在了秦昂身边,“发现了什么?” 秦昂没应声,眉毛紧蹙盯着眼前的纸张看。 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一个中山,后边一条线指着嘉字,接着又是禾田连着一个面字...... 秦昂一目了然,这应该是刘泽藏的那些白粉的地方,竟然一个一个被邹志记在了这里。看来,这邹志也不是完全地是受人指使,指不定套出了多少地点没上交而是自己给私吞了。 他把纸张和老人机塞到马钧手中,“监狱长,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马钧愣了愣,接着一脸的所负重托的表情,“你说。” “麻烦你跑一趟市局,把手机和这张纸交到禁毒大队的支队长胡越手中。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上面的应该就是道路名加上店铺名或者其他,让他马上去排查上边的消息。还有手机上的信息尽量快在邹志回来之前恢复。” 马钧点了点头,“好,你放心,我待会儿马上就去。” “好。”秦昂起身,“我不能在你这待太久了,不然会惹人怀疑,接下来的事情就靠你了监狱长。” 马钧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一下加重,不得挺了挺自己的胸膛,“你放心!有我在,就不是问题!” 秦昂从行政楼出来的时候阳光正艳,照得他睁不开眼,为避开这太阳,秦昂找了条比较阴翳的小道走。这里几乎没人在,偶尔路过几个人,拿着自己的工具,拖拖拉拉地不知道要去哪里。秦昂脚步飞快地走过,几乎不停留地往自己被分配到劳动的地方去。 这个时候,劳动时间应该只过一半,还来得及回去把自己的活做一些掉,不然还得剩下给改天继续做,到时又加任务,他就得一辈子待在这里做苦工了。 突然,他脚步一顿—— 右手边是一条狭小的过道,很像几十年前那种藏在人员满患街道上的小巷子,走进去就是一片新的美食天地。只不过这里没有美食天地,只有两个人在。 秦昂不动声色地掩身靠在小巷外的墙边,听着里面传来了不大清晰的声音,然后微微一侧头,等看清了里面的两个人时,瞳孔倏地放大。 齐海跪在地上,脸上 分卷阅读39 鼻涕横飞,全身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他努力地压着自己的抽泣声,对着蹲在他面前的人苦苦哀求着,“对不住对不住,您饶了我吧......” 那人蹲着,看着像是缩成了一团,要比平时的形象渺小了许多。他右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左手腕,动作轻柔,说出的话却像淬着寒冰,“你找他干什么?” 齐海哆哆嗦嗦着,“我.....我就是想......” “想做什么?”江白掀起眼皮,露出自己平时看着单纯无害的脸来,睫毛长而卷,像是一排鸦羽,微微地遮掩着那双冷冰冰的瞳孔,“想转移仇恨,是不是觉得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刘泽的欺辱了?” “不不不,”齐海拼命地摇头,“我没这么想,我只是想看找个人帮帮我而已。” “帮你能换得什么呢?像我一样被你坑一把吗?” “江白,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都是被刘泽逼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白打断他,抬手钳住齐海的下巴,生生地迫使他抬起头,“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知道,齐海我跟你说过,帮人当然可以,但如果帮的是只白眼狼,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帮他摆脱苦海更好。” 齐海浑身一僵,看着就江白寒气森森的脸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声音如吐信的毒蛇一样缠绕上自己的心头,“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 江白钳着齐海下巴的手猛地一用力,直接将人推在地上,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好像沾染着什么肮脏物一样,然后眼神再也不肯施舍一点给坐在地上的齐海,转身就往小道口走去。 小道上依旧没有人,阳光被头顶上的房角挡住,只落得一点光而下。江白扭着自己的手腕走了出来,方一踏出那小道出口,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白。” 江白愣了愣,而后转身冷静地看着站在墙边双手插兜的秦昂,嘴角轻轻一挑,“哟,做完偷鸡摸狗的事情回来了?” 秦昂表情淡淡,好像也不意外他知道自己去干嘛了,“你知道?” “邹志突然去开会,马钧又把二楼的狱警都调走,你又刚好不见了,我要还想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江白抬脚往外走。 秦昂后脚就跟上,“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齐海的事情。 江白语气冷淡,“哦,惹到我了,谈个话而已。” “因为我?” 江白脚步一顿,身后的秦昂差点撞了上来,“做什么?” 江白回头,一脸鄙夷,“有没有谁跟你说过自作多情四个字怎么写?” 秦昂一挑眉,“我听到的。” 两人的视线对峙着,一个摆明了脸面死不承认,一个看好戏。良久,江白终于别过眼,“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秦昂含笑,“说说吧,他怎么着你了?” 江白转身,手按着脖子扭了扭,“我刚来那会儿,他就在了,被欺负惨了,让我帮他。我刚开始也是跟你一样心理,帮就帮呗,反正打得过,谁知道那王八蛋背后捅我一刀,狱警过来的时候说是我先挑事的,我被关了三天禁闭,你说气不气人。” “后来出来了,刘泽就盯了我一段时间,我才懂这小子是故意找我拉仇恨的,够不够狠?” 秦昂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的,他以为齐海不过是个胆小怯懦的人,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不过他更好奇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那你为什么要因为我找他麻烦?” 江白眼睛瞟了瞟别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能是为的啥,我们现在同条贼船上,我总不能让别人给你找麻烦,最后还要连累我吧。”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可是秦昂却不大相信,他按住江白的一便肩膀,暗暗使劲让人停下脚步,脑袋凑到他耳边,“真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恢复日更时间,谢谢 第17章 囹圄17 江边只觉得耳边一股热气在烧,从耳蜗直窜到喉咙里,惹得他浑身一僵。他费劲地甩开秦昂的手,“不然是哪样?你还想是哪样?” 秦昂勾着唇角,两手一摊,“之前你说你对我挺有意思的,所以我难免要误会。” “......那你还真是误会了。” “误会啥了,不是你自己说你喜欢动刀动枪的?”秦昂戏谑地看着他。 江白僵硬地扯了下嘴角,“逗你玩的,不行吗?” 秦昂嗤笑一声,突然上手捏住江白的肩膀,一下抵到墙壁上,砰的一声,两人胸膛紧贴着胸膛,再靠近一点就是嘴对嘴了。 江白愣了愣,反应过来时有些气急败坏,“你干什么?” 他用力地挣了挣,他会打架,用的都是巧劲,不比秦昂这种在警校里训练过的强,更何况眼前这人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力气也要比他大,岂是他能随意挣脱开的。 秦昂啧了一声,“老是撩拨我的是你,现在受不了撩拨的人又是你, 分卷阅读40 没人跟你说过自相矛盾四个字怎么写吗?” 自己刚才对他说的话被他这么一下还给了自己,江白无语地想笑,攥住秦昂按着自己肩膀的手,“有你这么撩拨人的吗?你弄疼我了。” 闻言,秦昂力道松了松,然后在家江白趁机要逃脱的时候又加重力道按回墙上。 “你!”江白耐心逐渐告罄,“你到底做什么?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就要过河拆桥解决掉我这个合作人了?” “那哪能啊!”秦昂矢口否认,“我只是.......” 他话拖着长音,另一只手却慢慢地顺着江白的衣服的腰线而下。 “!”江白瞬间屏住呼吸看他,目光逐渐阴沉下来,下意识地抬起膝盖,直接往秦昂身上去。 然而秦昂反应力倒是快,手往江白裤兜里一伸,几乎一瞬间松开江白,跳开了三步以外。 江白屈起的膝盖落了个空,长身玉立地站在阴影中,看着面前的秦昂朝自己晃了晃刚从自己裤兜里顺走的一张纸。 秦昂得意地两指夹着那张纸条,口吻无辜,“开个玩笑,怎么还动起脚来了。” 江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眉宇间的怒气还未消散,“你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在这里边礼貌暂时和我沾不上边。”秦昂说,“不介意我看下吧。” “如果我说介意你就不看吗?”江白冷冷地看着他。 秦昂看起来像是真的在思量,半响轻笑,“还是会。” 江白,“......”那你说个鬼。 秦昂将折着的纸条一下展开,下一秒就忍不住地皱眉——里边的字实在丑的可以,七扭八扭的,跟那些刚学写字的倒是有的一比。 他抬头看江白,“这不是你写的吧?” 江白抱臂靠在身后的墙上,“你觉得呢?” 也是,字如其人,这人长得这么斯文败类的,怎么可能会写出这么丑的字。 纸条上简单地列着几个地点,有两个是秦昂在邹志办公室搜出的那张纸上见过的地点,和田路嘉露...... 他掀起眼皮看着站在墙角下抿着唇看着自己的江白,“李宏给的?” 江白点了点头。 “怎么不给我?” 江白虚假地扯了下嘴角,毫不走心,“这不是给你了。” 秦昂呵了一声,“我看你也没有要给的意思,怎么想独吞?” “那你怎么不和我分享下你在邹志办公室搜到的东西?”江白反问。 秦昂将手中的纸条整齐地重新折叠好,“那不一样,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了。” 江白站直身子,“我发现你这人变心挺快的,前几天不是还挺相信我的样子,现在就变了?” “朋友总会变敌人。” 江白被气笑,再大的火气都要没有了,“你以后对你另一半也这样?” 秦昂笑了一声,将纸条塞回到江白的手上,带着温度的手指在江白手心里一触即过,“你放心,以后我对我的另一半,我一定永不变心。” 他拍了拍江白的肩膀,“先走了,回去干活了。” 江白握着纸条的手还举在空中,盯着纸条看了好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隐蔽的小道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远处偶尔传来几个狱警的谈话声和犯人的笑声和抱怨声,江白还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靠着墙,长腿交叠,整个人藏在了墙角投下的阴影里。 良久,有人从小道转角走来,袖子挽到了肩上,露出一段肌肉贲张的胳膊。 江白将纸条交给郑尔,“明天出狱的时候,去拿这上面的东西。” 郑尔没打开纸条看,一下揣进自己的兜里,“他也知道了地点?” 他说的是秦昂。 江白含糊地应了一声,“不过看他也不怎么惊讶的样子,应该是从邹志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些什么东西。” “那警察也会知道?” “所以,”江白收回脚,站好,“要抓紧时间赶在警察之前找到。” “好。”郑尔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你要那些新货做什么?” 江白仰头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不是我要,是帮别人要的。” “那那个警察呢?你和他走那么近干什么?” 江白一顿,“只是暂时拥有共同目的合作下而已。” 他这说套郑尔听了很多次,可他摇了摇头,“真的是这样吗?” “不然呢?”江白侧眼看他,眼底深处藏了一些东西,被极力地压制着,不露半点猫腻,语气坚定得像在说服自己,“就是这样,没什么其他的原因了。” 郑尔看着他,没再说话。 晚上十点钟,怀城人民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市中心地带霓虹闪烁,人烟凑集,街道上车流不断,时不时喇叭声四起,伴随着街边小商贩的叫卖声,以及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中山路上,一 分卷阅读41 家三星酒店挂着嘉露字样的大广告牌,周围吊满了小彩灯,自带一股七八十年代的港风的味道。酒店的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牧马人,由于车窗的单向透视功能,外边的人看车里是一片漆黑。 车内设备齐全,几个人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酒店。市局禁毒大队的支队长胡越手里拿着一部对讲机,里边传来了一阵滋滋的声音,半响有人的声音传来,“报告,第一小组到达指定位置。” “第二小组到达指定位置!” 胡越拿起对讲机,“各小组准备,行动!” 话音一落,藏在酒店隐蔽角落里立马有人动身,几对人马微微弯着腰,举着枪,动作迅速地冲进了酒店里,“不许动!警察!双手抱头!蹲下!蹲下听到没!” 对讲机里一阵嘈杂声音传来,胡越手指在自己膝盖上轻轻地敲着,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良久,对讲机终于传来了队员的汇报,“胡队——” 翌日—— 英语课还是照常的无趣,上课前秦昂特意给了周小数警告的眼神——要是再敢点他名起来回答问题,等他会局里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周小数当然知道自己上司的什么样的性格,简直就是有仇必要睚眦必报,为了自己在晚年的时候能有个美好的在职回忆,他决定还是选择秒怂。 秦昂还是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无聊地看着坐在前面的人转笔,手法还是一样的干脆利落,不过今天的失误好像比较多了些。 不知道是第几次笔落在课桌上发出来声响,秦昂看着江白苦恼地捡回笔用力地在桌上戳了几下后又开始重新转起来,终于忍不住地笑。 这心性,像个小孩子,顽劣而不服输。 江白年纪其实不大,应该二四二五的样子,长得眉目清秀,如果还在读书一定是个校园风云人物。 二十四岁,秦昂的二十四岁在做些什么? 那时候临近毕业,到市局里实习,参加过几次抓捕行动。那时候他年轻气盛,还因一些个人情感极其地厌恶和仇恨毒贩和吸毒人员,抓一个就恨不能先揍一顿然后给丢进监狱里才好。为了这事,他被郝局说过很多次,可他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这边点头说好好好,转头就继续下手狠辣。 一个人要被磨灭棱角需要多长时间,好几年?或者一天?其实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他还记得那天因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枪毙了一个持枪袭警的毒贩而被纪检的人带走讯问了几个小时。那几个小时确实难熬,很多问题都被反反复复地问来问去,问到他都觉得自己要精神衰竭。他不明白自己合法地枪毙了一个恶贯满盈的毒贩,为什么就要遭到这么多人来扒着他的血肉,一定要给他套上什么罪名。 于是他拒不配合,甚至在讯问室内大打出手,砸碎了很多东西。后果是他被停职了半个月,回家和刘佳面对面谈心去了。 那时秦毅文从京开完会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秦昂,你是不是不想穿你那套警服了?!” 他指着自己儿子,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吗?你要给你穆叔和阿恒报仇当然可以!可是你先看看你身上穿的警服,你今天二话不说地就枪毙一个毒贩,那要法律有什么用?死亡对他们来说那是惩罚吗?那是解脱!他们的死就能对得起那些因毒品去世的人吗?如果那样还谈什么法治社会?你在警队里没学吗?当警察的,如果你自己都不尊重法律,你还要凭什么让别人去尊法守法?你有问过你穆叔他想你变成这样吗?” 秦昂整个人缩在沙发中,头颅低垂,睫毛在一片阴影下轻颤,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件事他没有被提升到支队长的位置上,可从那起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好像一夜突然成长,褪去了毛头小子的干劲和莽撞,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副支队长。 “啪!” 一个响指在秦昂面前打响,一下将他的思绪拉回。他定睛地看着坐在自己桌子上的江白,周围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在了,应该是下课了。 “想什么呢?下课了都不知道。”江白半边屁股坐在桌子边,抬着一只脚在半空中晃着,露出好看的脚踝。 秦昂随意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桌子,“回忆往昔行不行,你还不走?” “我......”江白原本想说我等你一起走来着,然而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讲台上假装收拾教材的周小数,话音一转,“这就走。” 他跳下桌子,弯下身子靠近秦昂的耳边,近乎耳语,“记得消息共享啊,合作伙伴。” 他朝周小数随意地挥了挥手,露出洁白的牙齿,“再见了老师。” 周小数愣了愣,看着江白悠哉地走出去才回过神,他看着走上讲台的秦昂,“哇,这个人真的是犯人吗?这性格看着很阳光。” 秦昂白了他一眼,“有查到什么吗?” 周小数一脸变正经,“你昨天让人拿来的地址去一一排查过了,有个是在和田路上的嘉露酒店,其他的也跟 分卷阅读42 着监视已久的拆家找到了。” “酒店?”秦昂问,“确定是酒店?” 那些东西藏在人来人往的酒店里安全吗? “确定是。和田路上只有这么一家带着嘉字的。不过......”周小数忧心忡忡,压低了声音,“昨天我们带人去找那些货,那个嘉露酒店里藏着的白粉已经不见了。” 秦昂倏地抬头,“不见了?邹志取走的?” 周小数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们连夜地毯式地搜过所有地方,就是没有找到那批货在哪里。” 秦昂好看的眉紧紧地拧在一起,按理来说邹志在市里开会,不该有动作才对。那是谁有这么快的动作?明明他才刚刚将消息传出去,就有人率先行动了?是马钧,还是手里也有藏货地点的江白? “那邹志的手机查出什么来了没?” “技侦的人查询了这一年来和老人机通过电话和信息的所有号码,发现每一次号码都是不一样的,而且都是太空卡,没有办法查到使用号码的人是谁,这个人实在太谨慎了,简直就是反侦察高手。” “他就是。”秦昂突然说。 “什么?” 秦昂托着下巴,手指轻轻地在下颌角上摩挲,“和邹志合作的是藏在警局里的人,一定也接受过系统的训练,知道警方一向找线索的方法,知道要怎么避免留下线索,正常。之前的数据可以恢复吗?” “可以,不过要点时间。” 周小数想起了些什么,“哦”了一声,“对了,你让我查的那江白,二十四岁,背景干净,一年前刚从美国回来,赋闲在家,入狱罪名和你一样,只不过判的刑比你重一些,之前也没留有什么其他的案底,在美国读书时候也是大写的优秀,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非常干净且优秀的人。” 他顿了顿,换上了八卦的表情,“哥,你是想泡人家呢还是想查人家?” 秦昂一记眼杀过去,上手捏住了周小数的后颈,“你说什么呢?你哥我是直的好吧。” 周小数缩着脖子,看上去十分可怜无助,“没没没,我错了我错了,你快放手,待会儿让人看见了。” 秦昂瞪着他一会儿才收回手,吩咐着,“去,有监控的查监控,没监控的找路口监控,一定要把去取货的人找出来。” “是!” 第18章 囹圄18 秦昂跟着周小数往广场方向走去,两人假装一路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英语。周小数临出门的时候秦昂突然叫住周小数,“你确定将江白的底细全部查清楚了?” 周小数不解地看着自己副队长,本能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以为队长真的看上人家了,于是压低了声音劝慰,“哥,要我说你想追就追嘛,担心啥,人家虽然现在在坐牢,但也可能只是一时的失足,人家的思想方面还是不错的,你不要这么怕......” “......”秦昂抬手打断了周小数,一把给推开,“周小数,是不是我太久没管你了,你胆子就肥了是吗?” 周小数嘿嘿地笑了几声,“哪有哪有。” 这时身后的铁门被人一下打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秦昂闻声望去,瞳孔倏地紧缩—— 铁门那边,穿着狱警制服的邹志毫不避讳急忙忙地叫走广场上的刘泽,脸色青黑,一副出大事的表情。 ——邹志不是得周一的时候才能回来的吗?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是不是他知道货不见了?所以货不是他拿的? 秦昂按住周小数,“回去马上查监控,还有邹志的老人机数据恢复了一旦发现什么,马上申请逮捕令!” 未等周小数反应过来,秦昂已经脚步轻盈地快速跟上了邹志和刘泽的步伐。 广场一处角落里,由始至终都望着秦昂方向的江白眉梢轻轻压紧。 刘泽跟着邹志一路走到偏僻的角落里,这里夹在两堵墙的狭小过道里,少有人来往,不认真看的话压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刘泽靠在墙壁上,转了一圈自己的脑袋,讥笑地看着邹志,“怎么了这是?货卖出去了?这次拿到的钱多了吧!” 邹志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拿个屁!你是不是说错藏货的地方了!老子昨天就叫人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找到!” 刘泽霎时脸色巨变,一下站直了身子,“你说什么?!货丢了?!” “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市局里那群人发什么疯,端了好几个地方,就包括你说的那些地方。” “那是不是他们发现给拿走了?” “我不知道!”邹志暴躁地抓了几下头发,“上次你那个拆家被抓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等一等等一等!你还偏要卖出去!现在好了,市局的人查上来了!怎么办?!” “你特么给我闭嘴!”刘泽压着嗓子怒吼,他烦躁地捏住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对,为什么警察会知道?是不是你这边给我拿完消息转头就去跟条子说了!” 分卷阅读43 “屁!我特么疯了吗?上赶着坐牢吗?” 刘泽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手按在了邹志手上,“那就是市局的人混进来了,一定是有人假装犯人进来了!是谁,会是谁?!” 一面墙壁后,秦昂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墙上,将刘泽和邹志的话原封不动地听了下来。 货不见了,市局的人没找到,也不是刘泽邹志取走的,所以还有第三方的人?会是什么人,七爷的人吗? 会不会是同样知道藏货地点背景干净的江白呢? 他到底是不是七爷的人? 这时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不可忽视的急躁和怒气,秦昂一个转身,借着角度,将自己整个人藏身在旁边的铁门后。 等到刘泽和邹志的脚步匆匆而过,他才慢吞吞地从大门走出,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只露出了往下压垂的眼尾,明亮的眸子里迸发出渗人的寒意。 晴朗许久的天终于有种要变天的趋势,空气逐渐变得粘稠起来,混合着远处植被的林木味,一切仿佛被调慢了速度,在这稠腻的空气里缓缓流动着。 秦昂回到了小广场,依旧人声鼎沸,踢球的踢球,互相挑衅的也不少,没人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什么。 他靠在南边的柱子上,唇线紧紧地抿着,紧皱的眉头下是一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一处虚空一动不动。 刘泽不在小广场里。 不仅他不在,李宏和王将也不在。 他们去哪了? 身旁有脚步声靠近,他侧头看着随意地靠在他身边铁丝网上的江白,眉梢轻轻一抬。 江白问,“出什么事了?李宏刚才被刘泽拖走了你知道吗?” 秦昂眉心一跳——果然!刘泽这样的老狐狸,既然知道将地点告诉过李宏,就一定会怀疑到李宏身上。 所以—— 秦昂目视前方,“东西不见了,自然狗咬狗。” 江白朝他一瞥,“货不见了?你们搜走了?” “有些警方缴获了,”秦昂终于将视线收回落在江白身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可是有个地方的货不见了。” 江白愣了愣,随后嘴角笑意漫开,“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身下,秦昂一把攥住江白的手腕,五指用力到江白难以挣脱开,“除了我,你也知道藏货地点所在,而刘泽邹志也没有拿到那批货。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警方动作之前就将货带走。” “可我一直在监狱里,怎么可能传消息出去。” “昨天郑尔出狱了。”秦昂压迫似的靠近江白,刀锋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有刀剑从眼中射出直捣江白的心脏,“郑尔是你的人是不是?是不是他把消息传出去的,嗯?” 江白脸上虚假的笑意逐渐淡去,半响答非所问,“你弄疼我了秦昂。” 那只白皙纤细到一用力的手腕被秦昂紧紧地攥着,隐约中可以见到红印来。 秦昂依旧没有放手,两人的视线兀自对峙着,仿佛有万千的刀剑在交锋,空气中无形地迸发着火花,而后消散在半空。 这时,铁门被人用力地一下推开,撞在铁丝网上,发出一声拉长刺耳的响音。 秦昂和江白同时应声望去,看见刘泽一手拎着脸上带上伤的李宏一路拖着朝他们走来,身后跟了一帮人。 两个人的心同时重重地一沉。 江白咬着牙压低声音,“松手!现在可不是追究谁拿了那批货的时候!” 秦昂倏地松开手,眼睛由始至终都盯着带着火气朝他们走来的刘泽,“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刘泽在离他们两人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将手中的李宏用力地往前一掼,将人摔在了他们跟前。 李宏狼狈地坐在地上,一边脸肿得极高,嘴角带着鲜血,不知道这是被刘泽扇了几巴掌。 他一见到秦昂和江白仿佛一下子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立马扑腾着上去哀嚎。 江白好像早有预警,在那一刻往后退了一步。李宏只能审时度势地抱住秦昂的大腿。 秦昂,“......” 李宏死死地抱住秦昂的腿,眼泪鼻涕和鲜血齐流,“救我救我!你们说过你们要保护我的!!” 秦昂嫌恶地挣脱开李宏的手,抬眼看着刘泽,“这是做什么?狗咬狗还要祸及别人?” 刘泽阴鹜地盯着他们,狭小的眼眶装不下滔天的怒意,“你少在这给我装!这小子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你俩特么是不是个条子?!” 话音一落,四周霎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一片惊哗—— “艹!条子?!条子怎么在这?” “条子进来干干吗?” 刘泽接过话头,阴恻恻地笑了一下,“还能干什么,查案抓人呗!” “!” 众人喧哗,越来越多的人聚齐过来,这里的人都是警察亲手送进来的,哪一个拎出去都对警察深感痛恨, 分卷阅读44 在这个时候被揭穿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泽!”秦昂厉声呵斥,“说话要讲证据,你怎么证明我们是条子?” 刘泽笑,“还不承认是吧!齐海呢?齐海,给我过来!” 外围的人被挤开一个口子,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跌到刘泽跟前,唯唯应命,“刘哥。” 刘泽一把捏住齐海的后颈,“来,把你刚才和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齐海缩了一下脖子,余光畏缩着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秦昂和江白,“我...我那天看到监狱长和他们两个在杂货间里待了很久。” “!”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吓住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马钧一直和犯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怎么可能会和两个犯人在杂货间里一同待上很长时间,这这能说明,马钧和秦昂江白之间一定有着不可说明的关系在。 几乎那么一刻围在周围的人因着对警察的痛恨而狂愤暴怒,甚至有人立马挽起袖子要冲上来。 不只他们,秦昂和江白在刹那间也脸色巨变,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看到了对方瞳孔里的震惊。他们完全没想到那天竟然还有人看到了马钧进杂货间里,更没有想到懦弱四处求着人保护的齐海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齐海低着头,垂下的目光看不清楚,可秦昂还是看到了他嘴角不自觉带起的笑容,阴冷可怕。 电光石火间,秦昂明白了他这是在报复,报复他们对他没有伸出援手。可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伸手帮助? 他几乎是怒气填膺,紧紧地攥住拳头,额角青筋因为怒火而凸起。 他一下将江白拉至身后,冷若冰霜,“刘泽,你想干什么?这还是在监狱里,你会不会太嚣张?” 刘泽突然狂笑起来,脸上肥肉都挤在一起,显露出他近乎疯狂狰狞的面容,他恶狠狠地指着秦昂,“你知道那批货价值多少吗?你们条子一句话不说就给我端了!老子今天一定弄死你们两个!” 他大臂一挥,“还愣着干什么?条子到哪都追着你们,进监狱了还要进来查你们!这把你们当人看吗?!” “说得对!”有人马上附和着,“条子太欺负人了!不要放过他们!” 局势突然失控,人头攒动,一个一个叫骂着脏话地朝他们冲了上来,一股你死我亡不要命的气势。而刘泽在人群中缓缓后退,一副坐山观虎斗的表情。 “艹!”秦昂看着拥挤上来愤恨的人群骂出了一句脏话,难怪刘泽能坐上中缅贩毒一带的一把椅子,煽动利用人群的力量果然不一般。 他拉过身后的江白,“能打不?” 江白突然抬脚,裹挟着厉风踹开迎面而来的人,“废话那么多,赶紧打!” 话音间,已经有不少人冲上来了,各个都膀阔腰圆的,肌肉贲张,走火入魔一般扑上来。 秦昂侧头避开一记拳头,快速地抬手攥住反手一扭,只听到“咔擦”一声,生生地将那人的手腕卸掉,动作干净利落。 他后退几步与江白背靠背,警惕地看着将他们围在中间的一群犯人,每个都想张牙舞爪的妖魔,双眼通红地想要上来撕咬他们。 秦昂一咬牙,沉声道,“我引开人,你找到机会就冲出去。” “屁,”江白骂了一句,“这时候就不要发挥你那什么大爱精神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同一船上的人。” 秦昂竟然嗤笑一声,“后悔了吗?拉我上同一条船?” 迎面而来一股劲风,拳头应声而来,江白当空拧住,抬脚又快又狠地踹在了来人的胸上,一声闷响,伴随着惨叫声那人立即飞了出去,“在我这里,没有后悔两个字。” “很好!”秦昂抬起右脚就是一个踹腿,劈头盖脸地朝面前一个小喽喽而去,正中小喽喽的面门,右脚方一落地左脚及时而起,又是一记扫腿,直接将那人横扫而出,压翻身后一拥而上的一群人。 广场外的狱警终于发现了里边的动静,连忙打开铁门拿着警棍涌上—— “干什么!住手!给我住手!” “蹲下,听到没有!蹲下!” 然而这群人,亲手被警察抓进来,对警察的怨恨简直达到了一个难以估计的高度,现在条子就在眼前,他们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激动和愤恨,哪里还会理睬狱警的话。 黑压压的天仿佛下一刻就要轰然而下,大风呼呼作响,顷刻间就淹没在这场嘶吼着的打斗中。 对方一群人一群人地压上来,而他们只有两个人,寡不敌众,就算他们是什么天兵神将,再这么下去也得被群殴死。 那边江白刚踹倒一个人,后背就避之不及地被人踹了一脚,他重心前倾,眼见就要与水泥地来个亲密接触了,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个怀抱里。 秦昂抱着人躲开一拳,拉开人站好,“你行不行啊!” 江白一把推开秦昂,喘息着,“行个鬼,这么多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擒贼先擒王,刘泽人呢?” 秦 分卷阅读45 昂放眼四周,一眼就看见刘泽站在人群的外围,目光向钉在了他们身上一样,笑容阴森。 他一拳揍到冲到跟前的人的脸上,顺势地捏住对方的脖子,用力地往前一推,“跟着我。” 说着他就往前冲,借着身高优势,一下撞开了人墙,有个人体盾牌挡在身前,脚下发力地往前冲,一路撞开不少人。 江白跟在他身后,顺势替他解决后边涌上来的人。 秦昂拉着人盾前进不少,最后将人狠狠地往前一掼,压倒一片人,接着一记狠拳往刘泽方向而去。 眼见着人就要到跟前,刘泽突然扯着嘴角阴鹜地笑起来,眼底显现出狠色,手高高地一抬,寒光毕现。 秦昂对这寒光始料不及,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后边有人一把将他推开。 ! 秦昂瞳孔猛然一紧。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顷刻间鲜血喷涌,四溅的鲜血些许滴落在秦昂脸上。 他脸上一直以来戴着沉稳和偶尔漫不经心的面具顿时裂开缝隙,他疾步上前地扶住倒下的江白,“江白!江白,你没事吧!” 这时,砰!—— 一声枪响下,周遭所有人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一声浑厚的声音在场外响起,“都给我住手!” 周围的人恐慌着蹲下身子抱头,只有刘泽孤身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淌着鲜血的匕首。他好像被这鲜血染红了眼睛,对那骇人的枪声也置之不顾,拿着刀子又要冲上来。 秦昂当机立断,将江白轻放在地上,冲上去就躲开刀锋,一记擒拿抓住刘泽举着刀的手。 刘泽动作一顿,脸上终于露出恐惧,下一秒就见秦昂屈膝顶中自己的胸骨,只听“咔擦”一声,手上一时脱力,刀子应声而落。 秦昂还攥着他的手不放,手上一用力,拧断地刘泽的腕骨,一个横劈将人砸向水泥地,鲜血顿时涌涌而出。 武装的狱警霎时从广场外鱼贯而入,警棍手起手落,毫不留情地砸在了犯人身上,逼得所有人都蹲下身子。 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北风呼啸着的声音。然而秦昂已经顾不上那些了,他箭步回到江白身边蹲下,手用力地按上了被刀锋扎中的伤口,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手指缝隙里流出。 一瞬间,万千个思绪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他们只是短暂且毫不走心的合作关系,压根就不值当他来替自己挡上这一刀。 江白唇色尽失,面色苍白如纸张,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你这什么表情,死不了放心!” “你特么地闭嘴!”秦昂低吼,“货是不是你拿的你还没说呢!还想死,想得美!” 江白有气无力地“啧”了一声,“还在怀疑我,货不是我拿的。” 黑云满布的天终于压着雨滴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江白苍白的脸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脸焦急担忧的秦昂,终是笑了笑。 “真不是我拿的。” 第19章 囹圄19 世界突然变得一片荒芜空白,江白觉得自己好像个孤魂野鬼飘浮在空中,静静地盯着脚下的虚空。 许久,虚空一阵晃动,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搅动着,以江白脚下的地方为中心,一个漩涡正在缓慢形成。 猝不及防地,江白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拉扯而下,坠入漩涡,而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由空白开始变得有色彩,青色的小草地,天上彩色的风筝,深蓝色的衣服......一切犹如一个个碎片,轰然地朝自己砸来,然而未曾等到江白触碰到那些碎片,就跌入了一片汪海中。 血! 他处身在一间破旧的仓库里,举目望去都是血,从自己的脚下,到仓库尽头的地方。江白站在血泊中,身体一阵一阵地发抖,刺鼻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固执地钻到鼻尖,他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时腿软,跪倒在地上,手指上,膝盖上都是粘稠到化不开的鲜血。 他颤抖着抬眼望去,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跪在那里,双手被绑在身后,眼睛被黑布蒙住,整个人笼罩在血色中,一切看不分明。 江白知道,他浑身是伤,脸色一定是惨白的,有冷汗顺着他脸颊而下,打湿在血泊里。 可江白也知道,那个男人跪得笔直,哪怕感官被剥夺,哪怕脑后被一把枪抵着,也从未颤抖过,害怕过。 可江白怕,他怕极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站在男人身后的人,残酷地用食指扣着扳机,下一秒就会有枪声响起。霎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止,好像那把枪抵住的是自己的脑袋。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手指痉挛地死死抠着鲜血下的泥土,死咬着的嘴唇鲜血横流。 他闭上眼,再睁开,再闭上,又睁开,最后嘶哑着喉咙,“不要......不要.......不要啊!!!” 伴随着他嘶吼声的,是一声刺耳的枪响,滚烫的子弹从男人的脑后穿透脑门,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展开来,里面混着鲜血和脑浆。 分卷阅读46 江白刹那间尖叫了起来,声音却是嘶哑不成调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恸,滚滚而上天际,最终湮没在九霄内。 世界一刹那间轰然倒塌,尘埃和大雨一同簌簌而下,江白无能为力地看着男人身体倒下,看着黑布掉落,恍惚间看见了男人曾经俊秀的脸上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为什么笑呢? 命都没了,你为什么还要笑呢?这世间真的有什么比命还要重要的吗? 深夜时分,落在市区的大医院里一片安静,白天人满为患的走廊上也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了,偶尔只有查房的护士来回走动的声音,或者是病房里被病痛折磨得彻夜难眠的病人的呻吟声。 三楼的319病房里一片安静,病床头开着暖灯,橙黄色的灯光一圈一圈地打在秦昂的脚下,大理石泛着冷色的光泽。 秦昂拉过椅子坐在江白的病床边,借着不大明亮的光打量着昏迷中的江白。 暖灯下,睡着的江白眉眼要比平时还要温和许多,少了那份吊儿郎当和漫不经心,说不上平静,但更真实了。他眉头紧紧蹙起,双睫如蝶翼轻轻地颤动着,突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眉宇间是更深的悲伤。 做噩梦了? 秦昂往前探了探身子,伸手要去抚平他眉宇,还未碰到的时候,江白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 秦昂动作一顿——睡觉都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吗?那还老撩拨别人,哪天落入虎口哭都来不及。 指腹轻轻覆上江白的眉间,动作轻柔地将其抚平,等到隆起的小山丘彻底舒坦后,才满意地收回手。 他一靠在床边,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江白恍然出神——江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世人总是喜欢用好坏来定义很多东西,统治着奥林匹斯山诸神的宙斯,公平正义,是一个好人。可他风流成性,也曾为了权利而痛下杀手,现在还会是个好人吗?世间好坏的定义很简单,不过全凭着人们心中那把天平的倾向而已,其实他也无法有明确的定义,正如黑白不分明,人心也难测。 所以,江白,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应该把你当好人还是坏人? 晚风从未关紧的窗户溜进来,因着刚下过一场大雨,风里还有未散去的潮湿,迎面而来时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秦昂看着江白睡梦中还蜷缩了一下身子,以为他冷,心里吐槽着生得娇气,又认命般地起来给他拢了拢被子。拉着被子盖至下巴下时,手指堪堪地擦过江白利落的锁骨,他抬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秦昂动作一顿,三下五除二地将被子盖上,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去,“醒了啊。” 江白眼睛微阖,狭小的眼眶里流露着短暂的迷茫。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迷茫已经不见了,再次回到了静如死水的样子。 “在哪啊这是?”他昏迷的时间挺长,足足一天一夜,声音因为许久未喝水而变得极其嘶哑,好像含了一口的沙子,碾着喉咙深处,出声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了愣。 秦昂起身给江白倒了杯水,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根吸管,然后将江白的床位稍稍地抬高一些,让江白能够半靠半躺着。 “市医院里。你受伤挺严重,监狱的医务室里救不了。”他将水端至江白面前,一手拿着吸管,递到江白嘴边,“不过还好,伤口在左肩上,不深,过几天没感染就好了......怎么了?不渴吗?” 江白神色正古怪地看着秦昂递到自己跟前的吸管,犹豫了一会儿,才在秦昂的发问下就着他的手吸了两口的水。 水是温的,应该是很早就准备好了。 江白吸了几口的水,要重新靠回枕头上,不小心就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秦昂啧了一下,放下杯子上去扶着人小心地靠回去,“小心点,万一伤口又裂了。” 江白却是声色不动地看着秦昂,秦昂已经脱去了那身囚犯服,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习惯性地将袖子挽到袖口,领口处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系上,因而露出了一段优美的锁骨来。 他笑了下,“你这是任务完成了已经出狱了?” 秦昂坐回椅子里,坐没坐相,“是啊,正好我的刑期也差不多满了。” “刘泽呢?” 秦昂指了指江白病床对面的墙,“在你隔壁。” “我以为你替我一拳揍死了。” 秦昂笑,“那不能啊,我还没审问人呢。” 江白轻轻地哼笑一声。 他面色依旧惨白,唇色尽失,一副虚弱不行的样子。 秦昂看着他,笑意突然收敛,换上了认真的态度,“谢谢你。” 江白愣了愣,眼睛稍稍地瞪大了几分,“谢我,谢我救了你?” 他眉眼轻轻弯起,那片暖灯映进了他的眼底,“没事,要还的。” 秦昂嗤笑,倒是有些无奈的样子,“好好好,还还还,等你出狱我就还,等你出来请你吃顿好的。” 分卷阅读47 江白嘁了一声,“算了,不是真心的请客我可享受不起。” 他侧着头看灯光下的秦昂,看他凌厉的下颌角,以及总是带着打探意味的漆黑眸子,“还在怀疑我拿了那批货吧。” 不是问句,就是一句语调平平还带着点讥讽味道的陈述句。 秦昂却摇了摇头,“那批丢掉的货找到了。” 江白愣了愣,“找到了?” “今天早上市局接到一个匿名举报,说在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里看到了一批类似白粉的东西,周小数带着人去看了,就是那批新货,不多不少。”秦昂往前倾身,“你的嫌疑暂时排除了。” 江白抬了抬一边的眼梢,“哦”了一声,重点却是,“暂时是什么意思?” 秦昂直勾勾地望进江白的眼睛里,两人视线在安静的空间里碰撞,戏谑和讥讽总是多,真心却是没几两,“你这人太难猜了,我到现在都没办法确定你是敌是友。” 他顿了顿,视线率先移开,低下头兀自笑了笑,“不过你要是朋友,那我大概会开心许多。” 江白恍然间有些失神,眸子里的戏谑逐渐淡去,那么一刻染上了一种叫迷茫和惊讶的情绪,然而也是稍纵即逝,在秦昂抬起头来的瞬间便全数敛去。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是那个假冒英语老师的警察。 周小数探着脑袋,小声说,“副队,胡队来了。” “好。”秦昂起身,帮江白的床位放低,“你再睡会儿吧。我先走了。” 床头的暖灯被秦昂关了,病房里一下又昏暗了几分。江白看着秦昂转身往门口走去,突然开口,“请我吃饭的事情记得。” 秦昂回头看他,眼底浮出些许笑意,“放心。等你出来。” 门被带上的时候,走廊上的流泻进来的光一下被隔离在门外,病房里已经没有了光,看什么都是一片昏暗。可是江白依然看着门口,许久,沙哑的声音近乎耳语地在房里响起—— “我也会很开心的。” 秦昂带着周小数穿过长长的走廊,转过一个拐角,那里有穿着制服的警察齐齐地站在一间病房门口,禁毒大队的支队长也在那里。 “胡越。” 秦昂和胡越差不多大,两个人大学的时候也是同一个班同一个寝室的,感情从那会儿好到了现在,没什么重要场合的时候,秦昂都是直接叫人名。 胡越看着秦昂走到自己跟前停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好,完整地回来了,不然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秦昂失笑,“我要是缺胳膊缺腿回来的,我妈也不会找你麻烦。” “那我心里可过不去。”胡越说着,递给秦昂一沓资料,“说正事,邹志那部老人机的数据已经出来了,确实存在着关于白粉交易的证据,不过等我们去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跑了,现在已经封锁了火车站等地方,期盼着他脚没那么快已经跑出怀城了。” 秦昂翻阅着手中的东西,里边都是一条条邹志和那个上头来往的信息—— 2013/8/17:“刘泽入狱,多关照,拉拢他。” 2013/10/25:“钱已到账,到时给你转过去。” ...... 总得列下来不过100来条消息,那个上头只在提货和转账的时候才会主动联系邹志,其他时间他们似乎都没有关联。还有个奇怪的点就是,一是刘泽是去年八月十六号入狱的,第二天这人就马上让邹志去找上人,摆明对刘泽的关押地点和时间一清二楚,能这么清楚的人不过是市局负责这次案件的人还有检察院的人。 秦昂眉心一拧,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 如果是市局里的人...... 胡越看他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以为他休息不好,身体不舒服,“怎么了?要不回去睡一下?” 秦昂拒绝了他,顺势将手里的资料还给了胡越,“不了,事情办完才能安稳睡觉。刘泽是不是醒了,我有问题问他。” 相对于江白的单人vip病房,刘泽待在的普通病房就显得寒碜许多,几个病床连在一起,中间就隔着一块布挡着。刘泽一个人坐在病床上,一手被牢牢地拷在病床边沿的铁架上,脑袋耷拉着,上面还包着一层层的纱布,那是被摔在水泥地上磕的。他看着秦昂走了进来,“啪嗒”一声打开灯,房里一下明亮起来。 刘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眼睛,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看着秦昂的时候,里边布满了血丝。 秦昂好似没看到他如刀的眼神,自顾自地拉来一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刘泽,“怎么样,还疼不?” 刘泽深深地吸了口气,“别装了,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秦昂一脸惊讶,“你要早这么配合,我就没必要进监狱里走一趟了。” 他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交叉,“说说吧,怎么和邹志搭上线的?” “哟,邹志都查出来了,那那批货就是你们条子 分卷阅读48 拿的吧。” 秦昂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不舍得啊。” 刘泽一下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你知道那批货值多少钱吗?上亿你知道吗?!!” 秦昂脸色一下冷下来,倏地起身按住刘泽的肩膀,将人“砰”地一声按在墙上,下颌线因为怒气而紧紧地绷着,漆黑的眸子里渐渐地浮现着寒意森森的意味。 刘泽被他这模样吓了正着,肩膀上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你......你要干嘛?” 第20章 囹圄20 病房外玻璃面前站着两个人,静静地看着里边的动静。 周小数被秦昂身上气质突然这么地一转换给吓到了,他咽了下口水,“胡队,这样没问题吗?” 秦昂露出这样的表情周小数并不是没见过,正是因为每次见到的时候都要出大事,不是秦昂手里的人要差点落到残疾的地步,就是秦昂又得被纪检的人给叫走几天,结果总是没有最差的,只有更差的,所以他才会这么担心。 胡越拍了拍周小数的肩膀,“放心吧,他有分寸的。” 秦昂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了,这点胡越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昂冷然地看着刘泽,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青筋都显露出来,按得刘泽一脸痛苦。头顶上的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子挡住,头顶的阴影打在肃然的脸上,看上去更像是从阎罗殿了爬出来要来索命的人。 刘泽有些怕了,“你......你要干嘛?!” 秦昂咬着牙,“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什么处境?你在坐牢!那些货价值上亿又怎么样?你这要在牢里待上一辈子的人有那个命花吗?” 话几乎都是从咬着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是生气,气为什么会有刘泽这样完全不知悔改的人,气他们为了钱不择手段罔顾人命!难道他们真的没有良知?没有悔改的心思吗?那方小小天地的囚牢压根就关不住他们对吗? 刘泽脸色一下惨白,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你放屁,老子我可以出去!” 秦昂气极反笑,他松开手,起身自上而下讥讽地看着刘泽,“谁跟你说你可以出去的?看来你不只是知错不改,还蠢,蠢到天际!你贩毒的时候怎么没有好好研究下中国的法律,嗯?” “屁!”刘泽顾不得伤口带来的疼痛,激动地直起身子,“他跟我保证的!我可以出去的,我只要待个四五年就可以出去的!” 秦昂敛去笑意,弯下腰攥住激动的刘泽,“谁跟你说的?是不是让邹志和你联系的那个人?!” 刘泽却置若罔闻,神经质地自顾自地说着,“他明明这么跟我说的!我不会在牢里待一辈子的,只要七爷的人走了,我就可以出去了!” “刘泽!”秦昂厉声呵斥,“你听清楚了,你走的贩毒这条路,进去就不可能出来的!不管是谁都没办法保你出来你听明白了吗!” 他牢牢地按住刘泽的肩膀,声音压低,一字一句如同蛊惑,,“那个人他骗了你,他就是想要你那批货然后私吞,可你却永远地要在牢里度过!你甘心这样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一定让他进去陪你!” 刘泽定定地看着秦昂,半响终于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秦昂一愣,倏地松开人,“你和他合作那么久你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是。”刘泽低着头,“七爷安插在警局里的人我们这些底下的人从来就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只是每次都会有人和我们联系,来电号码都不相同,连声音都被处理过,打个电话都这么小心了,更别说来见我们了。” “那个人是几年前我刚进来怀城的时候自己联系上我的,你也知道,做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贪,我们合作多了就在私底下背着七爷搞些小动作。后来他说听说七爷那里研制出了新货,能卖出上亿的价格,这么多钱我当然心动,于是在回到缅甸的时候顺便从里边偷运了一些出来。” 他眼神突然凶狠起来,咬牙切齿,“都是他,如果他不说,我怎么没事去偷七爷的货,才会招惹七爷的人找过来,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然后呢!”秦昂面色冷漠地打断他。 “然后,”刘泽冷笑着,“然后七爷的人就找过来了,七爷做事心狠手辣,又最恨别人在私底下搞小动作,要是被他抓到我就得死。那个王八蛋说他有办法可以解决,我信了。他让我先转手一批白粉出去,这样子转移七爷的注意力,我当时慌不择路的,就随便找人要转手卖出一批白粉,可我没想到你们条子就跟着来了!” “那个人没告诉你警方的行动?” “他怎么会说!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进去的。后来邹志来找我,电话里他说在监狱里七爷的人就不敢进去,这是安全的,他还说我在里边最多待个四五年,他就会想办法把我捞出去!” 难怪,每次警方行动刘泽都能得到风声先跑,这次却栽在警方手里,原来都靠那位同行的出卖。秦昂讥笑一声,毫不掩饰地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所以这 分卷阅读49 么扯的办法你都信了。刘泽,就你这智商你到底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你!” “你有没有见过七爷!”秦昂径直打断他,厉声道。 刘泽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七爷什么人,我怎么可能见过。” 秦昂剑眉紧紧地蹙在一起,“你在七爷手底下做事情,你没见过他?你骗谁呢?!” “做事怎么了!你们不会以为我手里拿着几条路线就是老大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集团里的势力到底有多盘根错杂,一层一层的人脉地叠上去,别说我了,就连长年在缅甸做事的一把手都未必见过!!” “那你告诉我,缅甸那边和你联系的人是谁?!” 刘泽兀自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整个胸腔都在跟着颤动,“你逗我呢秦昂!我要是跟你说出这些,别说坐牢了,我的命都没了!你当我傻吗?!” “你!”秦昂霍然弯下腰,攥紧刘泽病服的衣领,将人揪了起来,“少特么被害妄想症,在监狱里谁敢杀你!你要是现在说的话,我还能给你争取个宽大处理!” “你才被害妄想症!你根本不了解七爷那群人,只要他们想杀一个人,他们就没有不敢动手的地方!” “那为什么你偷走那批新货,七爷没让人进去监狱里杀你!” “谁......”刘泽猛然顿住,脸上表情从愤然到一种恐惧,青白地映在他肥肉堆积的脸上。他咬了咬牙,最后嗤笑一声,“不用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就算被判死刑我也认了,死也不能死得太难看了是吧。” 秦昂唇线抿得极紧,眼神越发地狠辣,浑身绷得僵直,像是在隐忍着滔天的怒意。半响他一把将刘泽推回床上,“那你就等着死刑吧。” 说完他转身而去,身后的刘泽脸色变了变,继而破口大骂,“艹,秦昂你个犊子!......” 秦昂把病房门带上,将刘泽谩骂声隔离在病房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可还是铁青得难看。 他以为,顺着刘泽这条线迟早能将缅甸里七爷给揪出来,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他想多了。他进警局,不,进公安大学的第一天起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臭名昭著的集团连根拔起,他一腔热血全凭着对它的满心恨意,可到现在,他却还是没能找到和七爷一点儿的相关线索。这个人的存在,小心谨慎又令人心惊胆战,犹如致命的毒钉钉在公安系统最要命的地方,拔都不知道从哪里拔出 可哪怕热血冷淡了,恨意却依然还在疯长,秦昂知道只要不亲手抓到七爷,长埋地底下的挚亲就不会闭眼。 胡越看着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行了,先回去洗洗吧,这个案子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秦昂搓了一把脸,“唔,有邹志消息告诉我,刘泽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只能希望那个人和邹志见过。” 他大步地穿过走廊,身姿挺拔,好像几个月来的疲倦也没有压垮他的脊梁。只是在路过319 病房的时候,他脚步一停,透过玻璃窗看向了漆黑一片的病房里。 病床上那里被子鼓鼓地躺着一个人,睡姿蜷缩着,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 可惜夜太深了,秦昂看不到那人的睡颜。 可秦昂就着那点朦胧的画面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同一时间,怀城的北郊地区是一片待开发的房地产地区,因为工程文件的问题,几年都没有再动工过,早早被挖开的泥坑到处是,一场暴雨后,里边积满了雨水。晚风从沟壑不平的泥坑吹过,发出号号哀声,平白地多添了几分的诡异。 工地边缘有个星点的火光,在黑夜里稍纵即逝地闪烁着,顺着火光看,那里蹲坐着一个人,浑身狼狈不堪,手里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根点燃着的烟。 这人就是连夜出逃的邹志。 这时,有个脚步声响起,来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整张脸都藏在宽大的帽子下,在黑夜里五官看不分明。 邹志一看到来人,立马蹿了上去,“你终于来了!你得救救我啊,现在到处都有警察在找我,我......你得帮我掏出怀城啊!” 那人冷眼看着邹志,突然反手将人摔在地上,上前攥住他的领子,“我不是告诉你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去取货,你为什么私自和刘泽串通好去出货?!” 邹志一愣,“我......”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现在市局里查得紧,我们一旦有动作会死得很惨,你特么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你不懂这道理吗?” “不是我啊!是刘泽......是刘泽说如果不出货买家就会过来找人,我怕啊......” “怕什么!”那人厉声喝道,“那你出货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那能怪我吗?!”邹志一把拉扯开那人的手,“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有警察进来监狱里!” “我告诉你什么,等着他们顺着你找到我吗?!”那人深深地吸了口气,隐忍着巨大的怒意“你想死就死,现在还要拖上我 分卷阅读50 是吗?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管你的!” 邹志脸色刷地惨白,慌张地上前拉住那人的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不不,不行,你得帮我,不然我被抓了,你也得跟着完蛋!”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风的哀嚎声,如同孤魂野鬼在哀鸣,如泣如诉。 半响,那人说着,“行,你跟我走,有条路可以出怀城。”说罢,转身而去。 邹志惊喜过望,连忙跟上去,“你你你放心,我一定有多远跑多远,绝不会让人找到我的,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前边的人突然转回身,遮在帽子下的眼睛里淬着寒光。邹志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寒气森森的光在眼底闪过。 次日清晨,大雨过后的怀城焕然一新,雨水痕迹尚未褪去,积洼在条条道路上,被飞驰而过的车辆卷起空中,打得飞扬出水珠来。城市里空气清新,风吹着过来,里边混合着泥土和芳草的清香。 秦昂将车三下五除二地将车停靠在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径直地往住院部三楼的地方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秦昂将手里的东西随意地往自己左手一拎,接起电话,“喂。” 胡越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你在哪呢?” “医院啊,怎么了。” “去医院干什么?你又找刘泽?” 秦昂换了个手,“找他干嘛?这案子不是你接手了,除非你找到邹志,不然你都别想让我回去加班这案子。” 那头失笑,“行行行,不会找你加班的放心吧!你不找刘泽那你去医院干嘛?” “我看个朋友,好歹救了我一命呢。” 胡越知道他说的是在监狱里救他一命的那个年轻男人,“行吧,你看完人休息一下,准备准备回来上班。” “去你的。”秦昂笑骂,“都还没开始休息呢,就想让我回去上班,做梦!” 他将电话按掉,在319病房门口停下,拧开门把手,看清里边空荡荡的床铺后,不由得一愣。 他随手拉过身边经过的一个护士,“你好,想问下,这里的病人呢?” 护士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哦,你说那个犯人啊,回监狱去了,早上起来送回去的,你要是早来半小时说不定还可以见到。” 秦昂愣了愣,向护士道过谢,走进空无一人的病房,手里还拎着给江白带来的补品。床铺已经被整理过了,换上了新的被子,那人在这睡了两天两夜的痕迹一下子被尽数抹除,跟没来过似的。 他将补品搁在床头的柜子上,突然瞥见那里有个被压着的纸条在,上边是龙飞凤舞的行书字体,字字娟秀,如同那个人。 纸条上言简意赅,只有简短的两个字——“等我”。 良久,秦昂垂眸笑了笑,“没事等你干嘛?” 话虽然这么说着,可秦昂还是将纸条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窗外的天空一贫如洗,有鸟低低飞过,掠着翅膀,扑簌飞向高空。 (卷一完) 作者有话说: 卷一结束 卷二·人间 第21章 人间1 两个月后—— 怀城不知不觉地已经走过秋天,向着初冬迈开脚步而去,青天之上,阳光温煦许多,从一方天地泻下一缕暖阳搁在这座慢节奏的城市上方,尾随着马路上飞驰的车辆,遥遥地往远方拖去。 怀城市公安局地处市中心,门口高高挂着的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泛着冷色的光芒,犹如一个神灵,低头俯视着众生奔波劳累。 市局门口有个移动的早餐铺,不少人从天桥而下便风风火火地直接奔往这里,大妈显然功力十足,在一片慌忙中仍然有条不紊地给顾客装包子。 嘈杂声中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大妈,帮我拿个香芋包和一杯豆浆,微信转你了! “行嘞!”大妈麻利地将豆浆包子装好,连头都没抬就直接将东西递给了来人,转头又喊,“包子嘞,豆浆嘞,看一看啊!” 这座屹立千年的城市,终于在这么一声叫卖中,渐渐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突然“刺啦”一声,一辆黑色路虎麻溜地开进市局门口,轮胎因为转弯的缘故在地上拉长了摩擦声,车辆熟练地来了一个完美的倒车入库,停进了停车场里的最后一个位置,然后刹车,熄火,一切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车门被人打开,一双耐克的鞋子先迈了下来,接着是穿着黑色裤子的大长腿,来人微微弯腰从车里钻了出来,黑色衬衫下是隐约可见的精悍的肌肉线条。 秦昂戴着墨镜,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八点二十八分,挺好,没迟到,还提前了一分钟。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秦昂径直地直接走进市局里,直奔自己办公室去。远远地瞅见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跟上前边的人,“哟,今天胡大队长怎么也这么迟上班啊?” 分卷阅读51 胡越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可是已经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天踩点到。” “诶,”秦昂朝他晃了晃手表,“看到没,早两分钟呢,不叫踩点。” “您老敢再不要脸点不?” 秦昂取下墨镜无辜的一笑,“邹志还没找到?” 邹志自从那晚逃走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人,明明市局早就对各个交通要塞都严加搜查,应该不可能会有机会逃出怀城的才对,可两个月都过去了,为什么偏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胡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没,已经搜过好几遍了,到处找不到人。” 秦昂“啧”了一声,“这老狐狸还挺会藏的。对了,刘泽那边怎么样了?” “换了个监狱待着,再添一项罪名,死刑缓行。” 秦昂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评价,“活该。” “哦,”胡越想起了什么,“怀城第一监狱被严厉整改了,马钧那群人被撤职,换上了一批新的上去,应该会靠谱一点。” 秦昂倒是有些惊讶,“这次上边动作这么快?” 胡越嘿地一笑,“你没看新闻吧。前几天怀城报社爆出了个关于第一监狱犯人生活和心理的情况,直接指出了监狱并不像监狱,而是犯人另外的一个天堂的问题,并且犀利地向政府提出了好几个问题,引发了好多网友的热议,上边的当然要重视起来。” 秦昂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这记者可以啊,不过他怎么知道犯人是不是有悔改之心的?” 胡越说,“这个不清楚,新闻上提了一句说是伪装着入狱了,和你一样,我还想问你有没遇到过什么看着办比较有正义感的人啊在里面的时候?” 秦昂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第一想到的却是江白那张眉清目朗的面容。他愣了愣,垂眸笑了一下,“正义感的没有,小白脸倒是有一个。” 胡越“啊”了一声,没能明白他。 秦昂也不解释,转过拐角就往办公室里走,还没跨进大门就差点迎面撞上怀里捧着一盘杯子的周小数。 还好他反应够快,在眼角瞥见人影的时候迅速地后退一步,顺便还帮忙接住了一个从周小数怀里掉落的杯子。“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真摔坏了就记你工资上。” 周小数小心地接过秦昂手里的杯子,一脸的庆幸,“哎,我也不知道秦队你能突然冒出来。” 秦昂看了看那些被周小数端在身前的杯子,发现都是那些只有在有什么领导过来视察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的老瓷杯,于是好奇了一下,“干嘛突然洗这些?局里来人了还是那些常用的杯子还不够你洗了?” 说到这个,周小数偷偷地埋怨着看了秦昂一眼。 秦昂回到市局的第一项命令就是让周小数给局里打扫卫生六个月,理由是目无尊长,随便开上司的玩笑,性质相当严重恶劣。看着义正言辞,说白了其实就是在报周小数在监狱里点名让他起来回答读英语的一箭之仇而已。 周小数当然知道这人在公报私仇,可惜碍于上司的威严,始终不敢多说一句话,终究是忍气吞声地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一切。 周小数说,“你不知道吗秦队,今天会有个记者来我们这和我们相处一段时间。这不,郝局让我赶紧去把东西给整一下,不能亏待人家。” 秦昂不解,“什么什么记者?” 胡越接过话茬,“忘了和你说了,这不为了向广大市民展现我们缉毒警平时工作情况,好引起市民对毒品共同抵御的重视,所以省厅那边特意派了一个记者过来采访记录。” 秦昂挑了挑一边的眉梢,“是哪个记者能让省厅里直接钦点的?” “是......” “是我。” 胡越的话刚要说出口就被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打断。 秦昂寻声望去,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没忍住一愣。 江白倚在门边,咬了一口手里的香芋包,口齿不清,唇角轻浅的笑意尚未未褪去,懒散地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朝秦昂挥了挥,“好久不见啊,秦队长。”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周小数率先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巴,“是你!” 是把我秦队掰弯的男人! 江白转头朝他笑笑,“是你啊,英语老师。” 他穿着薄款的白色卫衣,圆领的设计露出一星点好看的锁骨,下半身搭着一条修身长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之前在监狱里被剃成寸头的头发倒是长得快,两鬓还特意去修了一下,显得整个人都清爽而不糟蹋。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配上那张疏朗的俊容,活生生地演绎了什么叫斯文败类。 江白推了下眼镜,“自我介绍下,我是怀城报社的一线记者,这次过来市局呢是想实地采访和记录你们禁毒大队的工作日程,你们应该有接到通知了吧。” 胡越“啊啊啊”了几声,“对对对,我们接到通知了,没想到那记者会是你。” 他忽然想 分卷阅读52 起了件事,“所以那个报导第一监狱里的新闻也是你是吗?” 江白点了点头,咬掉了最后一口香芋包,慢条斯理地,“是鄙人。” 胡越和周小数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到差点掉下巴的表情来。 相对于那两个人,秦昂脸上的表情要精彩地多,不断地在震惊和难以相信之间转换。之前查江白的档案的时候,不过是个赋闲在家的海归青年,还一时失足进了监狱,现在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线记者,和秦昂之前对江白身份的设想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 他迅速地整理好自己表情,拨开两边的周小数和胡越,径直地握住江白的手腕,将人直接拖着朝自己办公室走去,“跟我来一下。” 江白避之不及,只能被拉着走,顺便把手中的塑料袋拿给周小数,“麻烦英语老师帮我扔一下哈。” 周小数机械地接过塑料袋,和胡越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有事情的内容。 不过周小数想的是完了,他们秦队一见到人就想着找私人空间!他是不是以后得改口叫大嫂了?而胡越想的是果然和秦昂搭上线合作的人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人。 秦昂一路不顾下属的眼光,径直地带着人走进自己办公室里。江白也没反抗,一路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还不见外地自己找了椅子坐下,细细地打量起秦昂办公室。 办公室还是老派的干部风设计风格,不过桌上挺简洁的,资料一沓一沓地叠在一起,再加上一台电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大概就是因为东西少,看着才会这么整齐干净。 秦昂抱臂冷眼地看着江白,面上不显,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江白出狱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打听过,只不过那时候没人知道江白的踪迹。他找了几天,连跟头发丝都没摸到,也就不再想着找人了。 没想到,现在人自己冒出来了,还是刚才他和胡越提到拥有正义感这东西的“记者”,那是直接摆脱了小白脸这一形象,这形象转换地说匪夷所思实在不为过。 可是脱去身上无形的警服,抛开所有的怀疑和现实的考虑,层层剥开自己的外壳,陡然瞧见自己的灵魂深处,秦昂不得不承认,在见到江白的第一眼他是惊喜的,甚至是开心的,有种奇怪的说不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秦昂三十一年的人生里是少有体会的。 “你怎么来了?”秦昂随意地靠在桌子边角上。 江白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对着秦昂,仰头看他,“我刚刚不是说了,你们省厅让我来的。” 秦昂陡然弯下腰,双手按着椅子的扶手,将江白整个人圈在椅子中,“真是这样,嗯?” 他之前在监狱里掉的肉还没来得及补回来,回来市局后又紧赶着去忙活另外一起抓捕行动又瘦了不少,下颌线愈发地流畅锋利,整个人显得精干了许多。他眼角轻轻地下压看着江白,多出了一丝的不明觉厉。 他这么问不是没有理由的,别人可能不了解,可他是知道的,江白之前在监狱里各种表现并不像一个只想着调查监狱犯人生活情况的普通的一线记者,倒是更像道上那种藏得最深最有心计的人。 这样的人,作为缉毒警的秦昂不得不防。 江白却是无惧,反而坦然地点了点头,“当然不是这样。” 秦昂闻言扬了扬眉梢。 江白笑,“不是你说等我出来要请我吃饭的吗?怎么?忘了?” 秦昂一愣,脑子里迅速回想起江白在医院给自己留的纸条,那个下笔利落的字迹他倒是一直记得。他倏地直起身子,“我没忘。” 江白一边手肘撑着自己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昂,“真的吗?看着就像忘了一样。” 秦昂瞥了他一眼,突然转移话题,“你的伤怎么样了?” 江白歪头一晒,埋汰着,“现在才问,太没诚意了吧,早好了。” “......”秦昂一时理亏,脚上勾着另外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谁知道你出狱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哪有人间蒸发,不过是闭关写稿而已。”江白哼笑一声,明知故问,“怎么样,我这记者身份是不是意想不到?” “何止意想不到,甚至还很怀疑你这身份的可信度。” 江白早知道,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个记者证给秦昂看,“喏,能不能证明一下?” 秦昂接过记者证,上边是白底的照片,江白穿着正装,没有太多表情地看着镜头,然而眉眼却是温和的,眼尾轻轻上扬,露出了不明显的笑意。 江白靠回椅子里,多动症似的转着椅子,戏谑地说,“之前不是说着如果我们是同个立场上的,你会高兴的吗?现在看来不仅没有高兴,疑心还挺重的。” 秦昂将记者证还给江白,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为什么会这样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一个记者,为什么那么了解关于贩毒的事情,如果是做了功课,那做的未免也太齐全了,手里甚至有很多警察都没有的门 分卷阅读53 道,要让人不起疑,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想是这么想,下一秒秦昂就起身给江白倒了一杯水,“欢迎。” 江白轻轻一笑,接过水,“谢了。”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门外周小数大嗓门透过大门传来,“秦队,有个命案。” 秦昂头也没回,“刑侦在隔壁,有命案找我们做什么?” “不是!”周小数着急着,“是邹志!邹志死了!” ! 一刹间,秦昂和江白刷地起身震惊地看着对方。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人间2 “周小数,你行不行?” 法医部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偶尔几个人过去都是步履匆匆的样子,只有某一间验尸房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吵闹声。 “呕!” 验尸房的门被人一把打开,周小数腿软地从里边走出来,撑着墙壁才不至于倒下去。他面色惨白,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刚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胡越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在周小数背上拍了几下,“周小数,你怎么回事?没见过尸体吗?” 周小数用那双红眼睛看着胡越,哀嚎了一声,“那也没见过都出现尸蜡化成白骨的尸体啊!——呕!” 胡越略为嫌弃地看着他,“行了行了,什么样子,丢人!” 秦昂和江白走过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周小数扶着墙干呕着,胡越像个老妈子一样一边拍着周小数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不停地唠叨着。 秦昂双手插兜,“怎么回事?” 胡越往验尸房里抬了抬下巴,“被里边躺着的人整吐了呗。” 他瞧见秦昂身后的江白,愣了愣,“你怎么也来了?” 这话问的是江白,秦昂却率先抢过话茬,“哦,他想来看看。” 周小数惊讶地“啊”了一声,“不是吧,小江记者,这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忒恶心了,你看看我这样子就知道了,还是别看了吧。” 胡越也不无担忧地附和,“对,那场景的确不太好,我怕对你冲击太大。” 然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江记者压根不把他们这忠告听进去,他拍了拍周小数的肩膀,“没事,尸体我见过不少。” 秦昂拍了拍胡越的肩膀,指了指江白,“没事,吐了自己打扫。”说罢就打开门,带着江白直接走进验尸房里。 胡越,“......” 他隔空点了点周小数,“看你这怂样。” 周小数看着胡越也走进验尸房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心一横,也跟进去。 “死者邹志,今年四十五岁,曾就职于怀城第一监狱,现为公安系统中的在逃犯人。尸体于昨天晚上北郊的一处荒废的工地上被人发现,发现的尸体的人马上报警到片区的公安局。死亡时间经过初步推断为两个月前,具体的还需要再进一步的尸检结果出来再说。” 市局的法医姓林,单名一个华,五十来岁年纪,眼角有着细微的皱纹在,一双眼淡淡没有任何波痕,整个人都显得精干严肃。 他摆弄着验尸台上一具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尸体,面容已经彻底地看不清楚了,两个月时间里,尸肉早已腐蚀恶臭,幸好过去的那段时间天气转凉,不然现在他们见到的就是一堆白骨。 他按住尸体的额头,“死亡原因是子弹从后脑打入,一枪毙命。生前也没有什么挣扎打斗的伤痕,应该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了。” 验尸台前站着一个男人,身穿笔挺的衬衫,一双腿又长又直,身高应该将近一米八五,相貌英俊,一双剑眉正紧紧地锁在一起。 这是刑侦大队的支队长卫昀,是秦昂和胡越的同学校的师兄,当年不知道是多少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曾经还和秦昂胡越并列公安大学的校草。要不说怀城市局专产帅哥呢,学校三大校草都在这小小的圣地里。 可惜,卫昀好好的就长了张嘴,一说话就把人往死里逼。有一回,学校有个小姑娘在操场上表白,引得驻足观望的人齐声呐喊在一起。谁知道卫昀吊儿郎当地坐在草地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地随意伸着,开口就是一句,“姑娘,咱们不配。” 然后他在人海里,冷漠地数出小姑娘的十个缺点出来,直接把人逼哭跑开。从那以后,他彻底地被公安大学的小姑娘们拉进了渣男的黑名单里。 卫昀一手托着下巴,“这么说,是熟人作案了?” “有这个可能性。” 验尸房的门被人一下打开,卫昀和林华齐齐看去,就看见秦昂带着个人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胡越和刚才干呕得不行的周小数。 卫昀挑了挑眉,“哟,你们队里新来的啊,挺帅的。” 秦昂在验尸台边站定,“人家记者。” “记者?”卫昀想了想,“哦。是省厅里直接点名下来的人啊,啧,怎么我们队里没来一个长这样的?” “少贫了。”胡 分卷阅读54 越打断他,“有什么线索吗?” 林华摇头,“凶手是个很谨慎的人,在尸体上没能留下任何的线索,除了那颗毙命的子弹。子弹现在已经拿去做弹道鉴定了,结果得几天才能出来。” 验尸房里一下陷入安静,尤其是秦昂和胡越,脸色并不好看。邹志是他们现在能够找到警局里内线的唯一线索,辛辛苦苦找了他这么久,就等来了一具尸体。即便早已想过这一个最差的结果,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气馁。 秦昂倏地将视线落在一边的江白身上,他像是没察觉到房间里的诡异的安静,只是静静地盯着验尸台上的邹志看,似乎对这腐臭许久已经出现尸蜡情况的尸体没有一点的恶心和害怕的心理。 为什么?秦昂想,饶是周小数从进入市局到现在见过几十具尸体这样的,见到这样腐臭的尸体都会觉得恶心,为什么江白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呢?难道心理素质真的这么强大到无懈可击? 他碰了碰江白的胳膊,“有什么想法?” 江白推了一下眼镜,“想法说不上,就是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卫尤问。 验尸房一向幽暗,白天也要开个灯在头顶上晃,白色冷漠的光铺天地打在江白身上,那副金色框架的眼镜反射着一边的光,藏在底下的眸子让人看不分明。 “如果我是这么一个谨慎小心的凶手,杀邹志的时候我一定会用刀而绝不会用枪。” “为什么?”一边的周小数没顾得上胃里泛着的恶心,脱口而出地问。 “因为用刀子要安全许多。”江白说,“用刀子直扎心脏就可以造成死亡,而且可以直接将凶器带走,往山林水沟一丢,两个月过去,警方找到的可能性是十分小的,这样可以彻底清除有关于自己的线索。” “而如果用枪的话,子弹会留在人体内,并不容易取出,是吧?”江白侧眼询问着秦昂。 秦昂点了点头,“是的。更何况枪支的来源都是有迹可循的。哪怕是自制的土枪,只要稍微查一下这些年土枪的使用情况,就可以查到是哪一批制造的枪支,到时顺着买家和卖家的交易来往一查,也不是不能查到用枪的人。用枪要远远地比用刀子或者其他凶器来得冒险,可凶手这么一个谨慎的人,却非要选择枪呢?” “也许是那时候他刚好带着枪去的呢?” “可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带一把可以更好携带的刀呢?” 验尸房里又静了几秒,林华却不无欣赏地看着江白,笑着打趣,“这逻辑思路一下就点中了要害,有做警察的天赋啊。”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落在了江白身上,都带着一些惊讶和赞赏。 除了秦昂,他像是早就知道江白能想到这些一样,眼角始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意味不明地看着江白。 站在江白身边的周小数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秦昂这称得上暧昧的眼神,眉心一跳——靠,这眼神怎么那么像他爸看到自己得到别人夸奖时候露出的骄傲的目光。 江白像是没被这么夸过,也没这么被人直勾勾地看过,难得有些羞赧地推了下眼镜,“谢谢夸奖。” “何止这逻辑啊,这胆子和心性也挺好的,不像某些人,”卫昀看了一眼周小数,“一进就开始吐。” “我那是.......”周小数猛地转头,刚想狡辩,却一下直接看到邹志的尸体,下一秒,“呕——” “......” 一晃一个上午就过去了,秦昂带着江白在市局里瞎晃熟悉环境,偶尔指指点点说明下这是哪里哪里。午间时分,阳光要比之前的灿烂一些,透过窗棂被交割成一块一块的小光片,尽数了洒落在靠窗的一处走廊上。 江白坐在窗台边上,靠着窗户看着楼下热闹的大街上,流动早餐车已经收摊回家,取而代之的是卖一些零嘴的摊位,摊主拿着一个喇叭,不停地叫唤着,“看一下看一下,新出炉的鸡蛋堡。” 江白勾着唇轻轻地一笑,回头看着一边烟雾缭绕着的秦昂,“你是不是没和他们说过你们警局里内线的事情?” 秦昂抽烟的姿势非常老道,中指和食指夹着香烟,小指往里弯着,搁置嘴边轻轻一吸,唇瓣一吐就是一口白烟。 他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不知道这贼到底藏没藏在我们之中。” 他忽然打量了一眼江白,“怎么,你进来其实是为了查内线?” 江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看得这么有心计的样子,我就是纯粹过来记录采访的。” 他特地朝秦昂晃了晃手中的单反相机。 秦昂嗤笑一声,“你这人讲话十句里要是能有一半以上是真的,我就信你是真来采访的。” 江白小声地嘁了一声,“邹志的死你怎么看?” 秦昂收起笑意,“没什么看法,最大的可能就是起内讧被那个内线直接灭口,至于为什么要用枪只能等到弹道鉴定的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分卷阅读55 他目光倏地下垂,看了一眼江白不安分一直晃动着的脚。他坐在那里的位置空间其实很小,身后就是两层楼距离的水泥地,稍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不管结果如何,那都跟你没有多大关系,好好做你的采访就行。”他就着身边的垃圾桶按灭了烟头,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突然大手一捞,直接将坐在窗台上的江白抱下来,“谁给你惯的毛病,下来!” 江白猝不及防地落了个满怀,鼻尖陡然传来秦昂身上还未散尽的烟草味,心跳恍然间落了半拍,耳尖微微地泛起红来。 他双脚一沾地就立即推开来秦昂,欲盖弥彰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单反,“干什么,小心给我摔坏,这可是我两个个月的工资。” 秦昂瞅了一眼,是最新款的尼康单反相机,起码得一万出头,对江白这种新踏入社会工作的小年轻来说,的确有些贵。 “听说你在美国也是个志愿者记者?” “嗯,那时候比较闲,就去玩了一下。” 秦昂笑,“人家玩不都是去旅游啊运动这些的,你怎么就想要去当记者了?” 江白抬眼瞧他,双眼皮交叠着,正勾勒出韵味有余的眼尾来。他朝秦昂眨巴了下眼睛,“这世上最不可辜负的三种职业,好警察,好医生,好记者。我很向往,于是选了其中的一个职业而已。” 秦昂愣了愣,仔细思考了下江白的话,好警察,好记者,好医生,最不可被辜负的人似乎一定要加上这样“好”的前缀才算成立,那是因为事物总有这样的两面性,有好就有坏在。 他只是没能想到,江白对这点看得如此清晰。 可是看得清晰也能做得到吗?就像他一样,在每个日夜问着自己穿着那身制服能否一直做到问心无愧,能否真的当得上好警察这样的称号。 他抬手摸了一下江白手中的单反,“你会是个好记者吗?” 第23章 人间3 风从远处山林吹来,越过高楼大厦,穿过胡同小巷,最后落在了江白身上,他那件宽松的卫衣衣摆上的小长绳跟着风扬起,掠过秦昂正好落下的指尖。 他拉了下自己的绳子,盯着脚底下的影子好几秒,随后朝秦昂眨了下眼睛,“我当然会,难不成好记者会是你啊?” 秦昂,“......”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看去,就看见胡越跟着市局的局长郝秋林过来了。 秦昂稍稍地站直了身子,不知道为什么,顷刻间他觉得江白身上的气质突然一下转换,方才和他打趣的人一下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披上了警惕和一种莫名的敌意。 秦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见江白脸色不变,镜片下的眼睛微微地眯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眼见郝秋林和胡越已经走到自己跟前,“郝局。” 郝秋林点了点头,随后将视线落在了江白身上,伸出手,“你好,应该就是那位特派记者吧,很荣幸能请到你来为我们禁毒大队做一次采访。” 江白自然而然地握上郝秋林布满老茧的手,“您好郝局,客气了,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两人的手几乎是一触即放,谈不上不礼貌,只是生疏倒是写得清清楚楚。 郝秋林也不尴尬,客套地和江白说了几句话后就看向秦昂,“来我办公室一下,开个会。” 秦昂撸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行。” 他拍了拍江白的肩膀,“你随便转转就好,别跑没了,晚上就请你吃饭。” 江白挥了挥手,嫌弃着,“知道了知道了,怎么像个老妈子?” 秦昂不满地“啧”了一声,“说什么呢?我好歹比你大七岁,是你哥还差不多。” 一旁的胡越笑开了,连忙去挡秦昂朝江白伸去的魔爪,将人一把拖走,“行了行了,赶紧走。” 他一手勾着秦昂的肩膀,“我感觉你俩很熟啊,这小记者戒备心挺重的,和你倒是玩得开。” 秦昂微微地回头看犹自站在那里的江白,那人看到他回头时抬起手并指在自己额头上轻轻一点,向他告别。 他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是吗?我觉得还好。” 戒备心的确挺重的,不过那好像是对别人,秦昂只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坐在一片黑暗中做自我介绍的江白。一片阴影里,他眼睛熠熠生辉。 看着秦昂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江白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往另外一头走去。 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多人已经趴在自己桌上睡着了,其他的不是还在忙着找资料就是忙着出警。只有江白一个人是悠闲的,到处晃晃悠悠,像个领导在视察工作。 他在禁毒大队的大办公室门口停下,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功勋墙。 那上面都是一些在大案中或者曾经深入虎穴当过卧底立过功的警察,他们戴着警帽,目光凌厉而热切,仿佛透过当时的一个小小镜头,看到的是自己身穿制服的样子。他们曾流过鲜血,被人剥离过骨肉,趟过 分卷阅读56 无数次的生死,最终被授予勋章和功劳,那是他们应得的,应该被人尊敬和追崇。 他们为这个岁月静好的时代付出了太多太多,完全无愧于英雄两个字。 江白目光平静地从功勋墙上的每个人的脸上梭巡而过,直到落在一处角落里空白的地方时,瞳孔忽地一缩,慢慢地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来。 周小数抱着一堆的案卷刚从楼上档案室走下来,一眼就看见站在功勋墙上发呆的江白,忍不住与他打招呼,“诶,小江记者,你在这干嘛?” 江白回过神来,看着周小数笑了笑,“没事,看看贵局的英雄。” 他抬手看似随意地指了一下那个空白的地方,“这个怎么是空白的?” 周小数看了一眼,“哦,这个好像是听说本来要贴上一位卧底前辈的照片,不过.......”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过听说这位前辈好像在做卧底的时候反水了,现在下落不明的,所以就没贴上去了。” 江白愣了愣,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处空白的地方。 ——当卧底反水吗? “小江记者,怎么了?” “没事。”江白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一瞬间将眼底的万千情绪都压下去。他瞟了一眼周小数怀里的东西,看人有点抱不动的样子,上去就要帮他分担一些,“怎么找这么多的资料?” 周小数感觉江白接手一部分后手上顿时轻松了许多,“谢了小江记者。这不秦队想找一写邹志这些年的经济来往情况和社交范围,所以我特地去档案室里找了个遍,把所有相关的都拿过来了。” “这么多,得看到什么时候?”江白跟着人将资料放在桌上,甩了两下的手。 “你不知道,我们秦队出了名的看资料狂魔,再多少案卷他都可以一夜之间看完,最多两夜。” 江白瞧着周小数那骄傲的模样忍俊不禁,他随手整理了一下案卷,喃喃道,“再怎么厉害,也是会累啊。” 他这话说得小声,如同耳语,周小数没有听清楚,于是问,“什么?” 江白摇头,“没事,你们晚上是不是有行动?” 周小数眼睛一下放大,“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看到你局长把两位队长都找过去了,所以猜应该是有行动吧。” 周小数点了点头,“对,刚才听说好像是有个行动。” 江白了然地啊了一声,然后按了按周小数的肩头,“我也想参与。” ! 晚上的时候,气温陡然下降,寒风街道间呼啸着刮过,每个过往的行人都冷得攥紧自己的衣领。怀城的夜景是好看的,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每处娱乐场所都点亮了小灯,一切歌舞升平的样子。市区里最繁华的海陆街上,人流量大,车来车往中,喧杂声不断,其中还掺杂着一个摇滚的音乐声,有人在海陆街上的世纪广场上开小型演唱会。 一家热闹的酒吧门口对面停着一辆悍马,里边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没人能望得见里边的场景。 忽然,刷啦,车门一下被人拉开,秦昂迈着长腿径直地钻了进来。 几道声音一同响起,“秦队!” 秦昂颔首,随手将手里的东西丢到最后一排正在闭目养神的江白身上去,“没别的了,先吃点吧。” 江白准确无误地接住丢来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个三明治。他撇了下嘴,“我不想吃三明治。” “当初监狱里馒头都不嫌弃,现在嫌弃什么三明治?有的吃就不错了,别嫌了好吗?” 江白翻了个白眼,撕开包装袋,先咬下一大口,轻皱了下眉——果然都是凉的,“今天是做什么?扫毒?” 秦昂正在最后一次确认行动内容,头也不抬地,“你不用管,待会儿待在外边等着就好了。” “?”江白掀起眼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里边都是些不要命的毒瘾君子,你是警察还是卧底?用得着你进去冒险吗?” 江白将三明治往自己身边的位置上一搁,“那我是个记者,我得切实跟踪才能实地了解。” 秦昂举起手中的东西,在江白面前晃了晃,那是个执法记录仪,“有这东西就够了。” 江白噎了一下,最好还是想要据理力争一番,却被秦昂不留情地打断。 “行动难免存在着危险性,你不过一个记者,没必要陷进来。”他动作利落地在腰上别上枪,拿起对讲机,“周小数。” 对方传来几声滋啦声,而后是周小数的声音,“是,秦队!” “过来陪着小江记者。” 那边一顿,“是!” 江白双手抱臂地靠近椅背里,冷眼看着秦昂,“你什么意思?怕我搅乱你的行动?” 秦昂瞥了一眼,“别误会,我是怕你到时出事了,上面得怪我,那我饭碗还要不要了。” 车里寂静片刻,半响江白不轻不重地嘁了一声,意在不屑。 秦 分卷阅读57 昂不再管他,拉开车门就要下去,脚步突然一顿,回头看着阴影里的江白,“我真没有防着你,真是为了你安全考虑。” 江白神色突然古怪了一些。 因着光线问题,秦昂看不大清楚江白的脸色,自顾自解释一番后又开始后悔——他解释这干嘛?无语。 “好好在车里等着。”他又嘱咐了一句,然后刷地将车门关上。 车里其他行动成员都跟着秦昂下车了,里边突然空旷了一些,只剩下江白和司机在。 江白盯着紧闭的车门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眸勾起了一边的唇角,笑意轻浅。 他重新拿起一边的三明治,第一次觉得三明治还挺好吃。 酒吧里鱼龙混杂,嘈杂的音乐声里混杂着人们的狂呼和呐喊声,三三两两的人纠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到难以言喻的味道,令人作呕。 秦昂躲过不断朝自己伸来的讨好的手,在酒吧的吧台前坐下,点了一杯的威士忌,目光在舞池中的人群里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酒吧里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那里坐着一个胡络腮的男人,手臂上文满了纹身。 那是他们今晚的目标——怀城上的一名毒贩大龙头,警方盯着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终于摸着了他今晚要在这酒吧进行一笔毒品交易。 秦昂摩挲着装着威士忌的杯口,不动声色地越过人群盯着大头龙看,耳朵里的小耳机滋啦一声,“报告报告,目标进入现场。” 他寻声往门口望去,果然,有个穿着西装革履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箱子的男人正慢慢地走了进来。男人警惕地张望四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脚步一迈,径直往大龙头的位置走去。 秦昂端起杯子,“等到交货的时候就行动。” 频道里的各个呼吸突然间全部屏住,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角落里,生怕出点小错误。 这次行动说重要其实也没有重要到哪里去,都比不上刘泽那个任务的五分之一。大龙头不过是怀城上的一个毒贩,所有货的来源都来自自己,因此货色并不高,只能在怀城的市场上流通,抓到他是能减少怀城贩毒线上的一条主线,但如果想要跟着他找到关于缅甸上贩毒集团的线索,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市局还是很重视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年关将近,得冲一下业绩才行,起码省厅给规定的数额得给满足上,不然到时候兄弟们的奖金要从哪里来。 舞池中的大彩灯闪耀不停,五彩斑斓的光一点一点地划过那处角落里,里边的人神情不明,唯独眼里那见到钱的光在晦暗的灯光中显得格外地耀眼。 秦昂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行动!” 话音一落,即可淹没在嘈杂声中,可四面八方已经有人拨开舞池中就快要走火入魔的人群,迅速地往目标位置而去。 下一秒—— “不许动!警察!”“放下东西,举起手来!听到没!” 大龙头手里刚接过那箱的钞票,就被一声声的呵斥给吓愣住在原地了。而穿着西装的男子显然反应要更快一些,当机立断地抢过箱子,用力地朝自己而来的警察一甩,踩上桌子往门口跑去。 大龙头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箱子带走,心急地骂了句,“艹!你特么给我回来!” 脚还没迈开去追人,就被涌上来的便衣一下擒住左手,往后一拧,头被用力地按在了桌子上,咔擦一声,冰凉的质感触上自己的手腕。 另一边—— “怎么回事啊?”“谁啊,挤什么?!” 西装男子费力地推开人群,不顾人们的抱怨声,脚步慌乱地往门口冲去。眼看着就要逃出酒吧,肩膀突然被一股力量用力地按住,只觉得肩膀上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几乎地脚下一软。 秦昂将人身子生生地扳过来,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一拳挥过去,正中门面。 西装男子脸一撇,血迹立即从嘴角缓缓流下,他抬眼惊恐地看着秦昂。 秦昂甩了甩手——别说,还挺疼。他从后裤兜里摸出了手铐,一步一步地朝西装男子走去,脚步坚稳,哪怕在这人流如潮里,也丝毫没有片刻的停顿。 西装男子一咬牙,将手里的箱子直接朝秦昂砸过去,动作迅速地又拉过身边一个醉酒的女人。 秦昂侧过头,甩手过去将箱子抛开,手腕上一阵疼痛传来,他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正想冲上去揍人的时候,就见有个人影朝自己而来。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接过那人,酒气混杂着劣质香水味的味道径直蹿进鼻子里,他抵触地将头一歪,就要将人往旁边有人的地方一扔。 女人却直接攀附上来,紧紧地攥住他的衣领,甜腻地喊着他,“帅哥,喝酒不?” 西装男子见秦昂被人缠住,立即抓住机会跑出了酒吧里,不一会儿人就消失在人海里。 “靠!”秦昂将女人用力地扯开,按住耳麦,“D组D组,目标男子跑出酒吧,身高一米七,黑色西装,给我堵住他!” 与此同 分卷阅读58 时,江白正站在车门口双手插兜闲着没事地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周小数跟着站一边和他扯犊子,两人就着朦胧不请的夜色从职业谈到了生活。 突然,周小数的对讲机里传来了秦昂气急败坏的声音,两人靠在车门上没个正型的身子一下站直。 江白往酒吧门口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正从里边狼狈逃出的西装男子,他眉心一锁,拍了一下周小数的肩,“是那个人!” 周小数“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就江白拔腿穿过马路,按着路中央的栏杆动作利落地侧翻而过,往酒吧门口而去。 周小数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惊叹一句,“我去!”连忙地跟了上去。 “站住!”江白奋力一吼。 西装男子脚步一停,看着冲着自己来的江白和周小数,想都没想转头就往酒吧附近的小巷子里跑去。 江白脚步没停,直接跟了上去。 周小数好不容易赶到酒吧门口,就只能看着江白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中。几乎同时,秦昂从酒吧里冲了出来,一下按住周小数,“人呢?” 周小数往黑乎乎的小巷口一指,“往那里跑了,小江记者追去了!” 秦昂神色一变,几乎破口大骂,“谁让他去的,不是让你看着的吗?” 第24章 人间4 怀城的因为地方小,巷子居多,大多都是没来得及拆掉的旧巷子,里边有的还搭着建新房用的竹竿在。因为人烟稀少,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外来的工人,巷子里几乎堆满了垃圾,几只老鼠在里面瞎窜。 “啪嗒”一声,一袋垃圾被人踢飞出去,正在觅食的老鼠受到惊吓慌忙去找遮挡物,有人的脚步声匆匆地从这里而过,没一会儿又是一阵脚步声。 “站住!”江白按住一边的竹竿,脚底骤然发力,翻身踹中了西装男子的后背。 西装男重心不稳地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然而他手下立即抓住一根棍子,头都不回一下,直接抛之脑后,往就要上来的江白而去。 江白侧过头堪堪躲过,棍子失去目标地打在身后的竹竿上,发出一声巨响。 就在这么一个躲过身的时间里,西装男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凶恶地盯着江白,“是你逼我的!” 他攥紧拳头而来,刚才逃的时候以为挺怂的,现在看来是深藏不露。 他的拳风刚劲有力,这一拳过来要是能砸中江白,那江白这张脸算是真毁了。 江白下意识地双手格挡,挡住了势头不小的拳头,西装男却骤然发力,用力地往前一顶,江白被迫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眸光逐渐狠厉,没有停顿地扶着墙用力地一跃,直接地抬脚踹在了西装男的胸骨上,力道足足用了九成。 西装男闷哼一声,胸骨上的撕裂疼痛让他膝下一软,还没来得及跪下,就看见江白的身影没有缓冲地冲了上来,下一秒自己的咽喉一紧。 江白五指紧紧地掐上西装男的喉咙,用力地将人一下抵在墙上,目光凌厉地逼视着西装男。 西装男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呼吸逐渐地紊乱,肺腑里的空气也不断地在减少,不知道是不是对死亡的剧烈恐惧而逼发出的反应,他一手握上江白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拼命挣扎,另外一只手往自己口袋里一伸,从里边掏出了一把六厘米长的折叠小刀。 刹那间,江白只觉得面前寒光一闪,条件反射地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细细的触感划过自己的眼皮,瞬间有鲜血涌出。 江白砰地靠在身后的墙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左眼,淋漓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半边脸都染上了血迹,看起来像个玉面阎罗。他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前面手里拿着刀的人,眸子里清亮的光一点一点地湮没,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森寒的杀意。 西装男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拿着刀却丝毫没有一点的底气,总觉得下一秒对面这人就会冲上来杀了他,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他咽了咽口水,一不做二不休地咬牙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江白微微地站直了身子,轻轻地将头一歪,面无表情地看着西装男,右脚一侧,做好了一脚踹上去的准备。 然而,一道黑影忽然从一边蹿了出来,身手极快地直接拧过西装男的手,黑暗的巷子里顿时传来一声惨叫声。 西装男手中的小刀掉落在地,被秦昂一脚踢开,他一手按住西装男的头,往后狠狠一推,将人直接摔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西装嫩闷哼一声,脑子里绷绷地发疼,眼前倏地一黑,人直接倒了下去。 江白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愣住了一两秒,眼底的杀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顺着土墙,滑坐在肮脏的地上。 秦昂闻声回头,紧张地在江白面前蹲下,看着那吓人的鲜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问出的第一句话成了“瞎了吗?” 江白无语地看着他,半响有些无奈地笑开。 晚上十点多的医院里,依旧灯火通明,绿色通道上还 分卷阅读59 有急诊室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病人在,护士紧张地推着移动病床在跑,医生精疲力尽地给垂死的病人做最后抢救。一切好像很忙乱,可又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刷——” 护士拉开了挡帘,高声喊着,“江白,江白家属在哪?” 秦昂正坐在长椅上看着手下人给自己的行动汇报,听到江白时立即起身,“这里!” 他大步向前地走到护士面前,越过眼前的人看到了坐在里边病床上的江白。他的白色卫衣已经沾满了血迹和脏污,身后的蝴蝶骨若隐若现,有种瘦骨嶙峋的感觉。 护士将一个单子递给秦昂,“还好,没伤到眼睛,只是上眼皮开了个口子,不大,没事过几天就恢复了。现在给他上药包扎一下,你先去把医药费给结了。” “好。”秦昂接过单子,“麻烦你告诉他让他在原地等我回来,别让他乱跑了。” 护士脸色一下古怪起来,看看转身远去的秦昂又回头看看江白,突然从中琢磨出了一点什么味道来。 白炽灯下,江白正微微仰着头任由护士给自己上药包扎,右眼的眼皮一层一层地叠加,细长的睫毛如同鸦羽微微卷起,在自己的下眼睑处投下了一层的阴影。因为不熟悉的人的动作,他手不自然地搁在自己的大腿上,食指和拇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裤子。 伤口不大,但因为伤在了眼皮上看起来格外的严重,假如再往下一寸那他现在可能就真的瞎了。 护士一边细心地帮江白包扎着,一边唏嘘着,“你们警察真拼,得小心点啊,别遇到什么事情就拼命往前冲,还好这回只是眼皮,要不然这眼睛瞎了怎么办?” 江白,“......” 护士的唠叨声戛然而止,她好奇地诶了一声,“你这双眼皮挺好看的,看着像做的,这么完美。” 江白忽然身形一滞,轻笑了几声,“这是在夸我吗?怎么那么像在骂我?” 护士不过二十出头,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面对着江白这张脸都要拼命地压制着,以防魂飞到哪去,现在又被江白这么一打趣,小脸直接一红,“哪里有,真的在夸你好看。” 江白嘴角扯了几下,没再说话。 “好了。”护士将手里的纱布放下,让开身子,将江白包扎好的样子都展露在灯光下。 江白的左眼被夸张地一块纱布包扎着,完全遮挡住了视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左眼真的瞎了。 可白炽灯的光芒下,江白肤色苍白,右眼的瞳孔深邃如海,平淡的海面下指不定地在怎么汹涌澎湃。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嘴角轻轻下压,下颌线随着绷紧,勾勒出自然流畅的线条。独眼这样中二的造型,放在江白身上,活脱脱的就是撕漫男的存在。 他起身朝还在花痴中的护士道谢,扭头就想先走人。 护士却喊住了他,“刚才你队长让你在这等着他。” 江白脚步一顿,看着护士突然又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他说让你别乱跑,不然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惹麻烦。” 护士端着装着药水和纱布的盘子,“这是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了,你这队长人挺好。” 江白,“......” 他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到处都是人,站着或坐着等待的,躺着昏迷不醒或痛苦哀嚎的比比皆是。嘈杂的声音不断地灌进江白的耳里,引起了他稍微的不适,他其实不喜欢这么吵闹的地方,也不喜欢弥漫在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走,然而脚步刚一迈开就想到了秦昂,下一秒脚步生生一拐,走向了走廊上的长椅。 相对于拥挤的急诊室里,走廊上要空旷许多,几个医生护士推着小车过去,后边是急急忙忙去取药的家属。 江白头靠在身后的墙上,目光平淡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医院。他就像一个死神,冷眼地看着在医院里一个一个生离死别的场景,看着病人垂死病中,看着家属无助地抱头痛哭,看着医生面色憔悴却始终不放弃任何一个生命......总是会说医院时最能体会人情冷暖世间百态的地方,人情冷暖是没错的,唯独世间百态江白是不认同的。 比如,在这里,没有杀戮。 他眼神忽然一定,落在了不远处提着保温盒的女孩身上。女孩身上穿着修身的休闲服,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正在和自己家人说着话,笑容盈盈,水灵的眼睛里盛满了可抵世间所有难过的开怀和阳光。 江白手指轻轻地抠着长椅的扶手,忽然间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谁跟他说过的话——说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阳光向上的好人。 可......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底的失落和难以言喻的悲恸渐渐地浮现来,胸口深处仿佛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所有的呼吸都被停滞在那么一刻。 可惜,他没能成为这样的人。 秦昂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江白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女孩子,脚步一顿轻轻地扬了扬眉毛。 江白却有所感应似的,恍然回头,用唯 分卷阅读60 一能看见的右眼看着秦昂,“喂,你发什么呆,过来啊。” 秦昂顶着江白独眼龙的造型看了几秒钟,实在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上前着将手里的药丢给江白,“你这什么造型?” 江白只有一只眼能见到,视力直线下降,导致秦昂丢来的药直接掉在了地上。 “......”秦昂和江白静静地面面相觑了几秒。 秦昂弯下腰将药捡起,“不是说只有眼皮受伤?怎么整个眼睛都包起来了?” 江白没好气地转身就走,“我怎么知道?你问护士去。碰见你第一天就没好事。” 秦昂跟上江白的步伐,“这能怪我?我是不是说你在车里别跑,谁叫你直接冲上去的......诶,小心些!” 他突然伸手勾住江白的肩膀,拉着人避开了突然从绿色通道突然冲出来的移动病床,将人直接带入了自己怀里。 江白猝不及防地靠在了秦昂宽厚的怀里,瞳孔慢慢地一点一点放大,秦昂身上的淡淡清香味一点一点地萦绕上自己的鼻尖,而后一寸一寸地攻掠着神经,连同身子也在一点点地僵直。 秦昂和别人道完歉,回过头就看见江白一脸呆住的表情,疑惑着,“你怎么了?” 江白退后了一步,眼神躲闪着,“没什么。” 秦昂咧着嘴角,伸出手指着江白的脸,“真的?看你这表情就很有问题。” “还走不走了!”江白一把拍掉了他的手,翻了个白眼送给他。 “走走走。”秦昂不由分说地攥住江白的手臂,拉着人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 “?”江白侧眼瞧他,“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就你这独眼龙,待会又要撞人身上了,这要再撞出个好歹来,我不得被郝局骂死。” 江白,“......” 暮色四合,沉沉的黑云压在了怀城的上空,再低点是刺破黑夜的霓虹灯的光芒,人行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枯叶被大风带着在地上打旋着飞上高空。马路上车流不止,一条条长龙排在了十字路口处,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按得喇叭声四起,明明应该陷入沉睡的城市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秦昂开着车转进离市中心不远的小区里,直直地开进地下停车场。停车场里静谧无声,只有车轮在地上碾过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地下里。 他将车稳稳地停下,解下自己的安全带看着一边正熟睡着的江白。 江白应该是困极了,一上车连自己家的地址在哪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睡过去。他脑袋以一种难受的姿势靠着座椅背上,窗外地下室不大亮的灯光堪堪地落在他紧锁的眉头上,勾勒着他从额头到下巴侧脸一条利落自然的线条来。 秦昂拍了拍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醒醒,江白。” 江白动了下脑袋,迷迷糊糊地挣开了眼睛,“到了啊......谢了啊秦队,改明儿给你买个早餐。我就先走了。” 秦昂愣了愣,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白将安全带解下,然后开门走出去,又看着人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扒在车窗上,“这是哪里?!” 秦昂悠悠地下车关门,将手里的车钥匙高高抛起接住,“我家啊。” 第25章 人间5 秦昂家虽然处在市中心,但好在闹中取静,几层的绿化将市区里的喧嚣远远地隔离在外,夜晚里小区都是寂静无声的,偶尔传来流浪狗的吠叫,和隐隐的风声。 秦昂将门打开,给身后一脸郁闷的江白找了一双鞋子,“行了,有的住就不错了,还这啥表情,谁叫你都不说下地址,我怎么知道你住哪?” 江白一边换着鞋子,一边嘁了一声,“说得好像你真的有想法叫我一样。” “我这不是怕吵醒你。”秦昂换了鞋直接走进厨房里,“你随意坐,我给你搞点吃的。” “哟,你还会下厨?” 秦昂从冰箱里拿出两包方便面,“不好意思,大概只有你生活十级残疾而已。” 江白,“......” 厨房里的抽烟机开始轰轰作响,燃气“噗”地打开,跳出火苗,锅搭上了,没一会儿白气袅袅升起,蹿上了厨房的天花板上,氤氲在秦昂周围。 江白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眼睛眨巴了几下,忽然一下移开,像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一样。 他默不作声地退出厨房,开始环顾起秦昂房子来。房子的装修其实很简单,格调都以冷色调为主,正好凸显着成熟男人的气质来,灰色的大理石在客厅里一路铺开,直连到阳台上。秦昂平时应该没什么看电视的习惯,电视柜上落了一些灰尘,很久没人动过的样子。 江白走到电视柜边的脚步突然一顿,视线落在了摆在一边两张的相框上。 一张是全家福,站着长大成人身披警服的秦昂,棱角分明,目光却是温和的,他一手揽着中间笑容亲切的母亲,母亲的另一边是同样穿着警服的父亲三人齐齐地看着镜头,那点从骨子里透露给自己至亲 分卷阅读61 的人的温柔都是一致的。 江白看着这张照片勾着嘴角轻声笑了笑。 而另外一张是四个人的合照——那是还是少年时期的秦昂,稚气还未完全地褪去,少年感却是有的,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了,笑得意气风发。他手里牵着一个大概只有5岁的孩子的手,小孩嘟着嘴,羞赧地看着镜头,手指头紧紧给勾着秦昂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了一个清隽雅致的男人身上。 男人并没有看着镜头,而是一错不错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目光和蔼。 江白看怔了神,抬起手要去碰男人的脸,却在还有半寸距离的时候,手指一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弯下收回攥成拳。 头顶上白炽灯的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脚下是被拉长的影子。灯光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与相片中的那小孩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框相望,目光像是穿越了无数的风霜和岁月,猛然间遇见了,胸口深处的地方被一下攥紧。 江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汹涌的情感被一瞬间地压下去。 “吃饭了!”这时秦昂端着面从厨房里出来,忙着摆放筷子,没注意到江白的异样,“现在这个点了,随意吃点吧,改明儿再给你做顿好的。” 江白深深地再看了一眼那相片,而后转身,习惯性地回嘴,“你总是这么说,哪一次实现过。” 这话搁在平时就是揶揄,没什么大问题,可江白方才异样的情绪还未过去,说出的话带了点抱怨的口吻,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就意味就不同了。 秦昂也察觉到了,他愣了愣抬头看同样有些怔愣在原地的江白,独眼龙的造型看起来有些滑稽,可依旧是帅气的。厨房里温和的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的棱角都柔和了许多,有些大病中弱不禁风的感觉。 秦昂这对局里实习女警察姨妈疼都不会心软的硬心肠,此刻却莫名其妙地软成一滩水。他将比较多的面条往江白方向一推,语气不由得放轻,“下次一定去,说到做到。” 江白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径直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秦昂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吸了一口面条,突然有些紧张又期待地问,“怎么样?” 江白抬着眼看了他一眼,将嘴里的面条吞下,毫不客气地点评,“方面面随便煮煮都很好吃吧。” 秦昂,“......”得,他忘了这人没良心。 江白好笑地改口,“好吃好吃,秦队长果然不一样,上得了市局,下得了厨房,真牛!” 秦昂面无表情地挤出一句,“闭嘴!” 窗外夜色朦胧,厨房里打着暖黄色的灯光,餐桌上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吸溜着面条,偶尔发出的几声笑声就填满了整个屋子。 夜晚的孤寂第一次离这个房子里远远地。 翌日清晨—— 市局门口秦昂砰地一声刚甩上车门,门口周小数立即马不停蹄地跑来了,“秦队,有个重大发现......诶,小江记者?!” 周小数愕然地看着江白从秦昂车上慢吞吞地下来,受伤的眼睛被整个包扎着,另外一只眼睛写着惺忪的睡意。 周小数第一想法是,我去,这两人就住一起去了?!这么快的吗? 还没等周小数缓过来的时候,江白已经绕过车门走到他跟前,“早啊,小周警官。” “早。”周小数清醒了几分,才紧张地问起江白,“小江记者,你这眼睛没事吧?看着挺严重的。” “没瞎放心吧。”江白随意地回答了一句,他手搭在路虎的车顶盖上,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这么困?”周小数看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忍不住问。 江白一下来了精神,瞪了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秦昂,咬牙切齿,“还不是有人,方便面过期了还拿给我吃,我一个晚上跑了多少次厕所!” “啊!”周小数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人。 秦昂避开江白充满怨念的目光,一把拍在周小数的肩上,转移话题,“行了!你赶紧说正事!” 周小数这才想起来自己找秦昂的最主要目的,“哦,昨天在酒吧里有个意外的发现。” 昏暗的房间里,单面玻璃面前站着几个人,面色严肃难看地一同看着审讯室里的人。 审讯桌前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因为一晚上没睡觉,眼圈发青,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勾画出一张毛骨悚然的脸来。 “什么情况?”刚进门的秦昂问。 胡越说,“昨晚任务结束后,在酒吧里发现这个女的在吸毒,周小数就顺便给带回局里里。可是她的吸的毒却有点不同。” “什么不同?” 胡越从身后的桌子上拿出一沓照片递给秦昂,“你看看就知道了。” 秦昂目光在触及到照片上的东西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那上面的东西熟悉地很,赫然就是刘泽手里的那些新货,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分卷阅读62 ,”胡越说,“原本昨晚就要审的,结果昨晚神志不清,现在还缓过来。” “行,那我去问问。” “刺啦——” 审讯室内,秦昂将手下的椅子被拉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没有任何形象地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女人。 “陶涵,二十七岁,微好经纪公司的旗下艺人,还是著名演员啊,有一千多万粉丝呢,你粉丝知道你吸毒吗?” 与往日出现在镜头面前化着精致的妆容不同,陶涵现在只能称得上狼狈两个字,眼球里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难看,两侧的脸颊上出现了令众多女明星闻风丧胆的法令纹。 毒瘾的劲刚过不久,陶涵搁在桌上的手时不时地抽搐着,在听到粉丝两个字时,突然双手攥拳用力地在桌上一砸,“不,你不能把我爆出去,你这样会毁了我的你知不知道!!!” 秦昂无动于衷地挑了挑眉,“毁了你?难道你不是自己毁了自己吗?你不知道在我们国家吸毒是什么样的罪名吗?要不要我给你念一下?” “我不想的!”陶涵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用指甲在自己的手臂上抠出了一条长长的红痕来,“你以为我想沾染上那鬼东西吗?我是被逼的,我压力太大了!总有人骚扰我,总有人咒骂我,我整天整夜都睡不着,我只要一闭上眼就可以看到一群人站在我面前指责着我!!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秦昂猛地前倾身子,手指用力地戳了下桌子,“就你压力大是吗?压力大就可以吸毒吗?有人骚扰就报警,心里有问题就去看心理医生,你想靠吸毒来解决什么问题,难道你吸了毒第二天什么都会好的吗?” 陶涵惨笑了一下,“如果我去看心理医生,信不信全网马上就知道我心理有病了。” “哦,所以你是觉得你现在因为吸毒进了警局,那些网民就不会知道了是吗?” “我......”陶涵双手掩面,难以自制地痛哭出声,呜咽声从手掌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我知道吸毒不对,可是我......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啊......” 秦昂靠回背椅中,冷眼看着情绪崩溃的陶涵。 审讯中很多都是讲技巧,人在崩溃的时候会处在一种极其脆弱的时刻,很容易顺着别人给自己搭的路走,套话也会容易很多。 可是秦昂刚才的怒气也的的确确是真的。 秦昂半边脸都隐没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明,只能从紧紧抿着的嘴角看出还未散尽的怒气在。他做缉毒警这么多年了,抓到吸毒的人数不清,可理由总是那么一个——为生活所迫,为心理压力所累。可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为什么偏偏这么多人就一定要走上吸毒的路? 吸毒除了给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盖上一层遮羞布还能做什么? 等到陶涵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后,秦昂将手里的照片拍在陶涵面前,“这是谁给你的?” 陶涵扫了一眼,又匆忙地别开,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出事一样。 秦昂觉着好笑,“不敢看了啊?吸毒的时候不是挺敢的吗?” 陶涵没应话,紧紧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说吧,这货你是哪里搞来的?” 陶涵垂下眼睛,一副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秦昂嗤笑一声,“这个人贩毒给你,害得你现在身败名裂,你还打算给他作掩护,什么心理啊?” 陶涵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更惨白几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是一个在商会上认识一个老板给我的。” “谁?” “于正鹏。” 秦昂锋利的眉峰倏地一皱,“于正鹏?” 于正鹏是怀城一家上市公司鹏腾文化的老总,以做慈善扬名怀城。怀城那些偏远地区的学生能够上得起学,还要多谢于正鹏每年给希望小学捐献的钱。 这样慈善人士,也会和毒品挂钩吗? 陶涵说,“我和于正鹏是去年的时候在一个商会上认识的,那时候我刚火,是被黑火的那种,微博里每天都有上百条辱骂我的消息,我心理压力大,喝醉了酒,是他带我去的酒店,还给了我一包白粉。” 酒店里陶涵晕晕沉沉地坐在地上,手里抓着一个啤酒罐,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于正鹏声声泣诉着自己在混杂的娱乐圈里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说曾经接到的恶意诅咒和辱骂,妆容已经被自己哭花了,声音也在不住地颤抖着,意识昏沉,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人影在晃动。 于正鹏忽然蹲下身,将一个东西塞到了陶涵的手中,“这个东西,也许可以减轻你的痛苦,就算对生活再多不满,你试试它,一切烦恼都可以抛之脑后。” 陶涵拎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于正鹏微微倾身,在陶涵的耳边一字一字地轻声说着,他看着陶涵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放大,在她将要把手里的白粉丢出的时候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试试吧,陶涵,没有问题的,不喜欢我们戒掉就好了。” 陶 分卷阅读63 涵手里的啤酒罐掉落在地,黄色的液体洒湿了地毯。 “真的可以戒掉吗?” “真的!”于正鹏面上带笑,伸手在陶涵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它会让你忘掉痛苦,忘掉烦恼,只有快乐会永远陪着你。” 陶涵懊恼地将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烦躁地抓着,“是他,就是他!是他不停地诱惑我吃下那包白粉的!是他害的我!” “然后呢?”秦昂冷淡地打断她的怨恨。 “然后?”陶涵冷笑着,“然后还能怎么样!一旦染上毒品就戒不掉,那段时间我压力又大,我只能不停地找他要白粉。后来他说自己手里有一批新货,问我想不想试试。反正都已经一只脚踏上贼船了,还能不要不成?” “你们交易的时候有什么证据?” 陶涵摇了摇头,“我不过是跟他要个货,能留下什么交易的证据来。” 秦昂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倏地起身就要离开。 “警官!”陶涵连忙叫住他,“我的事情?” 秦昂一手按在门把手上,闻声回头,“你的事昨天已经被狗仔爆出去了,还是热搜爆呢。” 陶涵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地怔愣住,嘴唇忍不住地颤抖着,“那我......我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戒毒啊陶小姐!” 秦昂刷地将门打开,又砰地一声关上,将陶涵再次崩溃的哭声隔绝在审问室里。 胡越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马不停蹄地吩咐着秦昂,“你马上带上周小数去找一趟于正鹏,马上将人带回来。” “行!” 第26章 人间6 秦昂大步流星地一走进开放式办公区,刚要扯着嗓子喊上周小数,眼神一定,就看见周小数的位置上趴着一个人在,从高高的一沓资料中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只白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周小数桌上的一盘兰草。而周小数本人就站在一边跟人聊着天。 秦昂扬了扬眉,哟,这周小数没个几天就被拐着跑了?养不熟的家伙。 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江白手撑额头笑了起来,嘴角扬得老高,眼里的笑意从眼底溢出。 秦昂愣了愣,难得见到他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秦昂自诩在这警局中是对江白最了解的人,尽管相处不算长久,可却有种倾盖如故的感觉。秦昂见到江白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记忆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白纱,看不分明。 江白仿佛与他有所感应,突然回头看着呆站在原地的秦昂,挥了挥手,“喂,你傻站着干什么?” 秦昂手插口袋,走过去敲了敲桌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周小数本能地一怵,“没没没,没说啥。” 秦昂狐疑地挑了挑眉。 一旁的江白却丝毫不顾及周小数对上级的怂,马上做出出卖队友的恶劣行径,“听说你之前被称为怀城市局小霸王是吗?” 秦昂和周小数的表情同时地空白了好几秒。 怀城市局小霸王的名号几乎承载了秦昂的全部黑历史,性格莽撞,不服上级命令,办案经常出格,纪检处对他来说就跟娘家似的,三天两头都要去一次,每次去都是大动干戈。领导们都说他有能力,可是一提到提升的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这样横的人,谁敢让他坐上支队长的位置。 这个称号是直到秦昂坐上副支队的位置上显现出出色的办案能力才渐渐地被淡忘,江白不说起,他压根就不想再去回忆那段中二的日子。 他掐了掐眉心,“周小数,你是佛了是吗?皮痒了?” 周小数早就跳脱出五米开外,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关我的事啊,是小江记者想听的。” 江白在一边笑得身子发抖,“这名号和你还挺有违和感的。” 谁能想到仪表堂堂不怒自威的秦副支队长会有这样中二又幼稚的名号。 秦昂感觉自己面子碎了一地了,冷着脸,“闭嘴!周小数,跟我走一趟。” 江白努力地收着笑容,“去哪啊,我也去。” “你去干嘛?” 江白起身,指了下四周,“这无聊啊,你看这一个个都在翻案卷,没人理我,我也都不认识他们,一个人落单在这的,怪难受的。” 这话讲得可怜又心酸,可在江白这明显是没有的东西,秦昂睥睨一眼他,“我信你的鬼。” “于正鹏,今年四十八岁,大学毕业后就选择了创业,白手起家,现在是怀城上市公司鹏腾文化的老总,还是怀城市上有名的慈善人士,社会影响力大。” 车厢里资料被翻得哗哗作响,周小数快速地念叨着关于于正鹏的资料。 “我知道他。”江白看着手里的资料,“之前报社有个同事去采访过他,回来说这人大方有礼,不会摆什么架子,看不出来像是那种会贩毒的人啊。” 秦昂眼睛正视着前方的 分卷阅读64 路况,搭在方向盘的手一转,车子拐进了一处办公楼的楼下,“有些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包装这东西可邪门了。” 每个人戴上一副名为好人的面具,谁能知道面具下的真正面目会是什么。 周小数说,“他老婆林可欣患有心脏病,一直待在医院里,女儿于晓今年十八岁,就读于市一中,成绩挺优异的。” 江白翻着手里的照片,在看到于晓的时候手上一顿,上边的女孩一个马尾扎得老高,背对着阳光站着,笑靥如花,“是她?” “你认识?” 江白翻过照片,“昨天在医院里见过,远远地看了一眼。” 秦昂突然转回头,“看一眼你就记得了,这记忆力都用在这上边了是吗?” 江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酸溜溜地?” 后座的周小数拼命忍住笑,还别说,他真是觉得他家副队这话说得够酸的,明显就吃醋嘛! 秦昂表情一僵,转回头,“错觉。” 江白将手上的资料搁在自己腿上,在秦昂将车停进停车场的时候转过头对周小数说,“小周警官,麻烦你先下去,我和你们副队说几句话。” 秦昂倏地看他。 周小数一脸了解你们请便的表情,“好嘞好嘞。” 人一下去,车里顿时空旷了一些,秦昂解下安全带,“要说什么?” 江白一手搭上秦昂的背椅,“秦队长,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于我记住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孩子这个事情在吃醋啊?” 秦昂这人往往都是说一不二的,表情从来都是坚定的,可在江白问出那句话的那一瞬间,表情却有明显地一滞,写满了迟疑,第一次没有马上去反驳江白的话。 江白原本就想逗逗他,没能想到这人还迟疑了一下,倒是自己先愣住。 秦昂突然抬手在江白额头上轻轻一推,将人推得远一些,“少自恋了好吗,我性取向时正常的。” 江白被他这么猛然一推,一下捂住自己受伤的左眼,“啊,痛。” 秦昂紧张地凑上去,“牵扯到伤口了?我看看流血了没?” 江白眨了眨右眼,狡黠地笑着,“骗你的。” 秦昂一下面无表情,丢下一句“幼稚”,下车甩上门。 江白在车里乐得不行,还要小心地笑着避免真的牵扯到伤口。他靠在背椅上,看着秦昂站在门边上肩宽背挺的背影,笑容恍然间苦涩,自言自语般地,“你要是真喜欢我那叫什么事啊?” 周小数看着自己家队长率先下车来,一副被调戏了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地揣测——好了好了,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红包了是吗? 秦昂瞟了另一边下车的人一眼,大步一迈,顺便给了周小数个栗子,“走了,还发什么呆。” 周小数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身边的江白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正鹏的鹏腾文化主要提供舞台策划,文化艺术表演策划等等,和娱乐圈中的明星合作比较多,所以陶涵能够认识到于正鹏并不奇怪。 作为上市公司,气派一定要足,大厦建立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上,一走进一楼的旋转大门,便被正对着大门的鹏腾文化的商业大logo险些晃瞎了眼,周小数嘀咕着,“大公司就是不一样。” 秦昂敲了敲前台,掏出自己的工作证,“警察,麻烦找一下你们的老总,于正鹏。” 前台是个小姑娘,估计警匪片看多了,见到秦昂手里的工作证就有些就惊恐,“不不好意思,我们于总最近出差去了,不在公司里,请问你们是......” 听到出差两个字,秦昂皱了皱眉头,“哦,没事,就有个情况需要了解一下而已。他什么时候出差的?去哪里?” “哦,前天,前天刚去京都出差,估计这两天就会回来了。” 秦昂手指关节在前台轻轻地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心锁得极紧,“打扰了。” 他转身就走,步子没停地吩咐周小数,“马上通知胡队,去查一下于正鹏的航班信息,陶涵吸毒的新闻被媒体曝出了,我怀疑他看到新闻直接跑路了。” 周小数一脸地严肃,“是!” 身后的江白却停下,“他会回到怀城的。” 秦昂脚步一顿,不解地看着他。 江白回头,看了看鹏腾文化Logo下的一排小字,上面写着的是他老婆林可欣和女儿于晓的名字。 中午十二点多,医院里依旧人声噪杂,大多数人从楼梯间一涌而下,往食堂或者医院门口一排的大排档冲,推推嚷嚷地奔去买午饭。 秦昂和江白挤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挤上了住院部的电梯,没几秒就被后面的人推着往最里边走去,直到抵着身后冰凉的墙才停下。江白正好抵在了三角区里,秦昂站在自己身边,前面是黑压压的一群各色的人,大家手里都拿着几份午饭,饭香和人身上的味道混在了一起,直往鼻尖钻。 不知道 分卷阅读65 是混在人里不习惯还是怎样,秦昂瞥见江白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双手抱臂,指间攥着自己的袖子,有种身处人群中不自在的感觉。 奇了怪了,当初在监狱里那么多人都不见他别扭,怎么面对一些正常老百姓就不行了。 前边还有人挤过来,江白身前是一个壮汉,跟江白差不多的个头,再加上江白这么一缩脖子,就要矮上人家一截。壮汉被挤得往后退,一下就要撞上江白受伤的眼睛,他下意识往后一仰,前边突然来了个手替他挡住。 秦昂轻轻地跟壮汉说了几句话,然后费劲地挪到了江白的跟前,用自己的身子完全地挡住了江白,使得人在一个安全的三角区域中。 江白抬起眼皮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好像一下穿过无数的岁月,直达到跟前,唤醒了他沉睡许久的记忆。 他视线往下移,落在了秦昂的衬衫下摆上,有那么一刻,心里疯狂地叫嚣着要伸手去拉住衣摆,可脑子却是清醒的,等到手抬到半空时,顿了几秒,又慢慢地放下。 “叮——”六楼的地方终于到了。 秦昂头也不回地,反手就握住江白的手,“麻烦,让一让。” 他举着手示意,带着江白从人群中慢慢地挤了出去,手心里还有长年磨出的老茧膈在江白手腕上,可它还是温热宽厚的,给了江白一种错觉,这双手像是牵过他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一样。 “诶!终于挤出来了!”秦昂好不容易从电梯的包围圈了突围,大量的空气迎面而来,即使包裹着消毒水的味道,却还是让他顿时觉得清爽,“这医院电梯也太少了吧,就两个,怎么看怎么不够用。” 江白站定了身子,眼睛也不瞧他,就丢出一句,“谢了。” 秦昂像是见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震惊地看着江白,“怎么回事?怎么就客气了起来,不像你啊!” 江白要是眼睛完好,这时一定会给他一个白眼,不过可惜,心有余而眼睛不给力,于是傲娇地一甩头走开,“爱听不听。” 秦昂追了上去,“原来给你挡个人就能把你给感动的,也不知道你是这么感性的一个人。” “......”江白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早知道是这么一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他就不该给那杆子。 秦昂见逗得差不多了,把刚才在车里的面子找了回来,心胸也就舒坦了,说起正事来,“胡越问过了陶涵,她自己亲口证实和于正鹏确实没发生过任何不正当的关系。现在周小数就守在楼下,胡越也让人去各个交通枢纽守着了,只要于正鹏回来,就能抓到他。” 如果说于正鹏身上有人设的话,那最成功的莫过于慈善人士和专情丈夫了。于正鹏自己起家的公司,注册人写的却是自己和他老婆的名字,就连公司logo也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的名字,哪怕带着醉酒的陶涵去开房也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老婆的关系。而在自己老婆林可欣身体不好住院的时候哪怕再晚下班也会过来先看一眼人,他们之间能不能生死与共不知道,但伉俪情深一定是有的。 六楼都是VIP单人病房,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林可欣的病房在楼道尽头,因为离护士柜台那里远,所以也安静了许多。 洁净的病房里只有林可欣和自己女儿于晓在,两母女坐在床上支着桌子吃饭,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融洽。 秦昂轻轻地敲了下门,就将这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他长腿一迈,先进了病房里,还未开口就被身后的江白一拉。 江白将自己的记者证拿给林可欣和于晓看,“你好,我是怀城日报的记者,有几个问题能问下你们吗?” 作者有话说: 周小数:对,我就是在不断脑补我家队长和小江记者的感情发展 第27章 人间7 林可欣和于晓都愣了愣,最后还是于晓先反应过来的。她起身擦了擦手,礼貌大方地朝秦昂和江白问好,“你好。” 她还是昨天的装扮,只不过今天头发放下来了,披肩的小卷发,衬得整个人都端庄大方起来。女孩子在十几岁的年纪里都像朵花,总是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大人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是个成熟的女人,性情却还是个小孩一样地天真可爱,这些时候往往是最珍贵的。 “你好。”江白将记者证收起来,“因为最近在一些有关于慈善事迹的报道,于总一直是怀城的带头慈善人士,所以想要通过他家人的角度来写一篇有关于总的报道。如果打扰了,不好意思。” 林可欣是名门闺秀,自小就有良好的教养,即使在这样养病的时候被人贸然闯进来也没有给过江白和秦昂一丝难看的脸色,甚至还让于晓将一边的椅子拉过来给江白坐。礼貌大方端庄做得不可挑剔,也难怪于正鹏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喜欢她。 江白掏出录音笔,真的就做起了要开始访谈的准备,“于太太,您和于总已经结婚二十几年要有了吧,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也许是提到了和 分卷阅读66 于正鹏之间的感情,林可欣垂目轻轻一笑,两边的脸颊浮现了一丝的红晕,像个十几岁情窍初开的姑娘,“是,我们感情一直很好,他是个很好的丈夫。” 林可欣和于正鹏的爱情故事美好的千篇一律,基本就是校花和学生会主席的小说原型。林可欣出生名门世家,父亲是怀城最好的大学的一名经济学教授,于正鹏那会儿正好是他的学生。林教授很是欣赏于正鹏身上的野心和能力,正好女儿和他也是两情相悦,就在林可欣还没毕业前就做主给他们许下了这婚事。 那时到现在一晃已经是三十几年的时间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从未变质过,甚至在岁月的洗礼下, 越发比以前更加深刻。 林可欣羞赧地指了指床头的一束玫瑰花,“快五十的人了,还学着小年轻搞浪漫,前几天去出差,特地送了这个来。” 于正鹏说他得抽身离开几天,就让玫瑰代表他陪一陪自己。林可欣那会儿还笑话他,哪有四十多的老男人还自比玫瑰的,也不嫌弃害臊。可归根结底,自己心里还是欢喜地不行,哪怕自己也将就五十,也还是喜欢于正鹏这样对待女生的小浪漫。 一个家庭里,最幸福莫过于夫妻恩爱如往昔,儿女成双尽孝于膝下。她和于正鹏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可女儿才能出众,不知要比别人优秀多少,这样的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若要说唯一遗憾的,不过是自己受病躯拖累,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还要连累着家人来照顾自己。她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活得久一点,能够看到女儿出嫁,到时抱个儿孙,能给自己老伴儿作伴。 江白望了一眼那玫瑰,在初冬的季节里,花还出奇地开得娇艳。他问林可欣,“您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于总的?” 林可欣想了一下,“就是觉得这个人挺善良的。” “善良?”一直不做声的秦昂突然反问。 “是啊,”于晓接过话,“我妈说了,当初第一次见面就是看见我爸蹲在草丛里喂一只流浪猫,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林可欣啧了一声,抬起手作势要打于晓,“你这丫头,别乱说。” 于晓一躲身子,朝自己母亲做了个鬼脸,“本来就是。” 这边气氛其乐融融,还有甜蜜的余香在。而江白和秦昂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林可欣得知自己眼里一直是善良的丈夫是个毒贩会作何反应? 江白收下录音笔,突然说了一句,“可人心是会变的啊于太太。” 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人心,即便当下有一颗济弱扶倾的心肠,谁能说二三十年后经过利益、金钱和权利的熏染下还能保持着这么一颗善心? 秦昂视线一下落在了背对着他的江白身上。不知为何,那句话看似是在对林可欣说的,可秦昂却觉得是在对江白自己说的话,有些惋叹。 秦昂总觉得他要比在监狱那会儿还要瘦一些,背后的蝴蝶骨隐隐而出,仿佛就成了一双利刃,要刺穿了江白的骨血。那佝偻的背是像被什么压着一样,一直都挺不直。 那么一刻,秦昂心里被不知名的尖刺轻轻刺痛。 林可欣和于晓听到江白的话都微微一愣,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出来,江白已经起身要告辞。 林可欣连忙让于晓送他们出去。 送着江白和秦昂出到走廊上,于晓轻轻地将门给带上,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严肃的神情。 秦昂问,“怎么了?” 于晓看着秦昂,突然开口,“我知道你是警察。” 秦昂和江白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一愣。 于晓说,“我昨天在医院里见过你们,刚好听到有人喊你秦警官。” 她双手握在身前,紧张地搓着自己的手指,犹豫着问,“我爸......我爸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你们......” “没有。”秦昂出声打断了她,缓和了下毫无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个算是比较亲和的表情来,“你爸的事情还没有个结论,我们也只是对相应的情况做个了解,你别多想,也别让你妈知道,懂的吧。” 话说得亲切,毕竟也安抚了小姑娘慌张担忧的心情。 于晓怔住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秦昂见她懂了也不再多说,毕竟其他的保证他也说不出口,于是转身带着一直等在一边不言语的江白离去。 江白进电梯时脚步一顿,没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廊上的于晓,莫名地就想起了昨晚在医院见到的样子,那时她还扎着马尾辫,明眸皓齿,还是家人眼中幸福的小公主。可谁能知道,一夜过后他们这个家庭会遭受怎么样的变故。 出了医院就感觉环绕自己周围的压抑感一下消失不见了,江白懒散地躺靠在副驾驶座上目视着前方,眼神也没个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昂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问,“在想什么?” 江白,“想于正鹏贩毒的罪名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为什么你 分卷阅读67 不告诉于晓真相?” “于正鹏是有罪,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而且现在林可欣这情况,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他女儿马上要高三了,先瞒着吧,瞒不住了再说。” 江白思索着他的话,降下车窗伸出手接住了北风,说出的话比接到的北风还要冷,“那你又能瞒多久?迟早要知道的,有句老话,早死早超生,不无道理。” 秦昂看了他一眼,“没有人想把事情直接捅到她们母女面前。” 毕竟她们善良,想法单纯,活在了别人给她们悉心雕琢的美好世界中。假若世界轰塌,她们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也不想告诉她们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在林可欣面前替我掩去警察的身份。” 江白轻哼一声,没说话。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一掠而过,冬日里的阳光并不灿烂,更多时候都是在乌云下藏着不见人,整座城市都处在了灰暗的天穹下。 午后,上班族还没下班,街上的车已经没有多少,回市局的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市局门口。 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就有外卖到。周小数帮着拎过外卖递给秦昂,“秦队,你不是不吃外卖这东西?” 他们忙活了一个早上,现在已经是将近下午两点,都还没来得及吃上饭。这要换平时秦昂肯定办公室里随便找个泡面吃了应付了事。 可江白不行啊,这人嘴挑得很,秦昂估计他不会碰泡面这玩意儿。 他接过外卖直接带着人往自己办公室走,顺便回周小数一句,“给你小江记者点的,赶紧吃你的泡面去,待会儿还有事呢。” 周小数一时目瞪口呆,???怎么就给小江记者点,不给他也点一份?明明一起出去的,怎么做人这么偏心地明目张胆? 秦昂觉着江白这人不好养活,也不知道应该点些啥,只好挑着点一些家常菜,酸菜鱼一份,还有一样青菜,再配上两碗米饭就完事了。他帮江白拆了一份筷子,“随意吃吧大爷,这估计是我最好的伙食了。” 江白也绝不客气,跟着跑了一个早上,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随便是啥他都能吃得下,更何况面前这伙食还不错。 他塞了一嘴,含糊着问,“你说于正鹏手里的新货是哪里来的?是刘泽手里那批已经卖出去的吗” “不太可能,刘泽说过,新货都是直销海外,因为怕在怀城上出现会被七爷直接怀疑到头上来。”秦昂说。 “他或许是通过七爷手底下的人得到了这批货,”江白说,“这么说来于正鹏和七爷的人有点关系。” 于正鹏是怀城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家底殷实,人脉也广,通过他将新货出手,一定有很多的门路,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可是不应该啊,”江白自我否定,“于正鹏混到现在这地位,要名声有名声,要钱财有钱财,他非得去触碰这么一条红线,图的什么?就为了一点点的利润吗?” 秦昂扒着饭,“这可说不准,有的人站在高位,想要的就只会更多,什么叫适可而止,他们可不懂。不说这个了,你要不要回家一趟休息一下,我看你昨晚也没休息好。” 江白闻言抬眼轻飘飘地飞过去一个眼神,“我昨晚没休息好怪谁啊?” 什么叫抬起石头砸自己脚,秦副队长是也。明明是好心想让人回去休息来着,怎么还莫名其妙地被怪罪了一番。 这时秦昂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周小数冒了个头进来,“秦队,隔壁鉴定科的小张拿着打死邹志的那颗子弹的鉴定结果过来了。” 秦昂手中筷子一顿,立马起身,“我去看看。” 江白刚想着跟着站起来,就被秦昂一指,“你好好吃饭,别给我浪费了,真金白银买来的!” 江白,“......” 小张是今年刚毕业就来局里实习的女生,很少见过秦昂,但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关于秦昂的事迹,崇拜得不行,这会儿见到真人更是情愫动荡。 她瞬间挺直了腰背,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秦......秦队,这是......” 话都还没说完,秦昂就直接地从她手里拿过报告,“谢了哈,改天请你们吃饭。” 小张,“......” 她看着秦昂利落地直接打开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眼睛都没往自己身上瞟一下,心情一下失落了起来,亏她过来之前还特地地打扮了一下。 还没等她消化完失落的情绪,就看见秦昂的表情一下变化,一双剑眉狠狠地皱在了一起,一时间愤怒和震惊爬上了眉梢。 “秦队......” 秦昂攥紧了手中的报告,问小张,“你老师现在在哪?” “啊?我老师刚才被省厅的一个电话叫走了。” “郝局看过这份报告了没?” 小张被秦昂身上突如其来的戾气给吓到了,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报告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脸快被吓哭了,“我......老师就是让我拿 分卷阅读68 给郝局的,郝局还没看到.....” 要不是自己存了私心想见秦昂一面,这会儿报告应该会在郝秋林手中,而不是在秦昂手里。 秦昂嗤笑了一声,脸色难看至极,二话不说地转身就往局长办公室而去,留下了一群一头雾水的人。 “怎......怎么回事啊?!”小张受到惊吓地问身边的周小数。 周小数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秦昂这样生气过了,但以往的经验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去找胡越。 秦昂要是发火,大概也只有胡越能够勉强劝一劝了。 不对! 周小数脚步一顿,望向了秦昂办公室,现在还有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周小数“从未见过如此双标的人” 第28章 人间8 “砰”秦昂一把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郝秋林正打着电话,闻声抬头瞧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继续着自己的电话,“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秦昂面无表情地等着郝秋林挂了电话,才开口,“您知道了?” 郝秋林搁下手机,往背椅一靠,十指交叉靠在扶手上,不动如山地抬眼看着面上不显其实内心早已是急火攻心的秦昂,“刚才省厅给我打了个电话,跟我说了报告的事情。” 他视线落在了秦昂手里的报告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这份报告会先落在你手里。” 能查出邹志死亡原因的唯一线索的子弹弹道鉴定的结果出来了,然而那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并且难以相信。 因为那上面的结果显示打死邹志的那把枪是一把建档枪支。所谓建档枪支是警察、部队内部会对使用的枪支建有档案,包括警用枪支在内的各种正规枪支均有档案数据,枪支的各种外形、个体特征等都有记录,一把枪支就只属于一个警察,只有在完全确认该公职人员牺牲丢失的枪支找回或确认损坏才能撤除档案。 而好巧不巧,打死邹志的这把枪,还停留在了怀城市局的档案上,它的主人还是曾经被派去担任卧底身份而后却被认为“反水”的穆初。 当年怀城市局还不是郝秋林当家,那时还是一位姓蔡的局长。 秦昂小时候见过蔡老几回,印象不深,但听人说起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为人谦虚,对待后辈更是视如己出,恨不能将自己一生的能力和经验倾囊相授。蔡老平生有很多功绩,一一地被刻画在了公安局的史册上,老人家却从来没有吹嘘过,唯一跟人家吹过的是自己的三个学生——秦昂父亲秦毅文、怀城现在当家人郝秋林,还有那个不能提起的穆初。 那时候三个人毛头小子刚从大学里出来,就跟在了蔡老身后学事情。蔡老曾经和别人说笑,说这三人凑在了一起,就是想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缉毒一线能有他们是幸运。一个擅长排兵布阵,一个擅长行动,一个擅长套取情报,那时候市局里还有他们三的一段长长的英雄史。 可当英雄总有结束的一天,穆初在一年后被蔡老派去缅甸当一名卧底,九死一生地潜入了七爷贩毒集团的内部,从中套取有关的情报,为远在怀城的禁毒大队提供有用的消息。穆初身为卧底的身份只有蔡老,当时是禁毒大队的支队长秦毅文还有一些高级领导知晓,其余便再无人知道了。 在穆初长达五年的卧底生涯中,为打击七爷贩毒集团做了许多不可磨灭的贡献。原本还剩最后一步就能够将当时还在世的前七爷捉拿在案,那时候前七爷和国外的一家臭名昭著的犯罪集团进行交易,交易地点就在金三角的一处山林中。凭着穆初提供的线索,怀城和缅甸联合部署,打算将这一群人一网打尽,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却出现了致命的问题。 因为穆初在给禁毒大队提供的毒品交易地点和时间出现了错误,中缅警方被诱入了毒贩设下的圈套中,死伤惨重,任务以失败告终。那时候离大年三十不过还有几天的时间,事情传回国内,举国震惊伤痛,红灯笼在一片悲戚中黯然失色。那次的任务的失败被称为了114大案。 而穆初,他也出现在了那个错误的现场里,亲眼见证了战友同志的牺牲,然后跟着七爷的人扬长而去,没有回过头。 从那以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消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是否还在世。 无人知道他是否真的反水,却也无人为他辩解,包括那时候的蔡老还有秦毅文,都因为这件事请被纪检带走协助调查,不能够为穆初说一句好话。 后来114大案发生不久,穆初的儿子穆之恒就被七爷的人带走,从此也是毫无消息。因着这么一层缘故,省厅的一些人认为穆初时候潜逃了,才会叫人来接走他的儿子,不然七爷的人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过七岁大的孩子千里迢迢不顾被抓的风险潜入中国? 穆初的身份便更加地难以说明,从那以后,他在公安内网上的信息被设了查看限制,彻底被拉入了黑名单中。 再后来,蔡老被迫提前退休,秦毅 分卷阅读69 文停职一个月,局里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人为穆初说一句话。 除了秦昂。 秦昂将手中的报告攥得越来越紧,声音因着刻意压着而变得更加地低沉,“不可能会是他,绝不可能!” 郝秋林起身,“可枪的确是他的。” “那能说明什么?穆叔失踪了十多年,完全有理由可以认为他已经牺牲了!配枪在当年也完全有可能已经被七爷的人拿走了。” “可谁会保管着一把枪保管了这么多年!也没人能够证明穆初已经死了不是吗?”郝秋林厉声呵斥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秦昂,邹志的案子你不用跟进了,交给胡越就好。” 秦昂气极反笑,勾起一丝的嘲讽,“哦?这是又要把我调开了?是我爸的主意?” 他不是没有缘故这么说,为什么至今局里还一直认为穆初没死,那是因为早在五年前有人称曾在中缅边境线上见过穆初一面。没人知道这条消息是真是假,不过那会儿怀城正面临一桩大案子,一种新型毒品在怀城市面上不知不觉地流行开来,影响深重,有人就怀疑是对怀城市场相当熟悉的穆初引入了这条线。 那会儿秦昂正担任着那次追查新型毒品源头的指挥者,因为和穆初的关系,被临时调离了岗位。 曾经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一遇到和穆初有关的事情就忙不迭地把他支开,生怕他“徇私枉法”,就好像生怕他为穆初说上一句好话找到一些证据替他翻案。 郝秋林满是皱纹的眼角轻轻压紧,“秦昂。” 秦昂将手中的报告搁置桌上,一字一句道,“不让我查是吧,那我就非要查!我一定会找出当年114大案的全部真相!” “秦昂!”郝秋林气得一掌拍向桌子,“不要把你的私人感情带到公事中来你不知道是吗?你还有没有点纪律性了?” “纪律?”秦昂勾起一丝的嘲讽的笑容,“我不知道这个纪律原来是要将真相藏在底下是吗?” “你!” 秦昂不再多说废话,转身就往外走去,砰的一声,门被他用力地带上。 秦昂一出门就看见了江白和周小数站在门口不远处,方才他和郝秋林争吵的声音早就在门外走廊上响了个彻底,在外边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周小数是一脸惶恐,倒是江白,饭都还没吃完就莫名其妙地被周小数给拉了出来当救兵,现在还是有点懵圈的状态。 秦昂脚步刚一顿,身后的郝秋林就追了出来,厉声地叫住了他,“秦昂,你给我站住!” 他快步走到秦昂面前,“为什么不让你跟这个案子你不懂吗?查案缉凶最怕的就是私人感情掺和在里边,且不说穆初到底活没活着,就他和你的关系在这里面,难道你不应该避嫌吗?” 走廊上霎时安静下来,秦昂看着面前正言厉色的郝秋林,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一块无形的大石头直砸在他心上。他不能否认郝秋林的话,他的确应该避嫌,最好能够离得远远的,等着别人把真相找出来。可是他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多少人是真心地想要找那个真相的? 靠眼前的郝局吗?还是靠自己坐在省厅位置上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的父亲秦毅文? 郝秋林看他那样子,终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想为你的穆叔翻案,可难道我和你爸不想那么做吗?这么多年了,我们心里都不好受,没有一刻是不想找出当年事情的全部真相,为穆初正名!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秦昂。” 秦昂垂目,盯着脚下的石砖,“那什么时候才会是时候?” 郝秋林手一顿,没有回答他。 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响,秦昂寻声望去,江白不知怎的把走廊上摆放着的盆栽给碰倒了,盆栽落在他的脚边,瓷器做的花盆碎了一地,黑色的泥土掩盖了花草的颜色。 而江白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动作迟钝地蹲下身子要去捡那些碎瓷器。 秦昂箭步上前,一把将人拉了起来,“捡什么?” 他回头和还没搞清状况一脸懵逼的周小数说,“去,叫人过来这里打扫一下。” 江白垂着视线,看了看一地的狼狈,再看着秦昂握着自己的手,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终于回笼。 他刚想抽回手就被秦昂一把拽走,一路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门被关上,下午的时候天突然暗了下来,办公室里边没开灯,在阴暗的天气里一片晦暗,连人脸都看不大清楚,于是秦昂错过了江白脸上一闪即过的难过。 他坐回原先吃饭的地方,桌上的餐盒里的饭菜已经凉透了。江白拿起筷子状似无意地挑着饭,“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去拿报告,怎么就和局长吵起来了?” 秦昂在他对面坐下,“打死邹志的那把枪是一把建档枪。” 江白手一顿,抬着眼皮看对面嘴唇抿得极紧的人。 “是局里的......一位前辈的。” “那那位前辈人呢?” 分卷阅读70 秦昂手肘搭在了膝盖上,双手交叉,额头靠在手上,闷着声音道,“你知道114事件吗?” 江白一愣,点了点头,“十几年前的大案了,在一些之前的有关报道中听过。” 窗外的乌云密集,卷着滚滚的惊雷,在空中沉重地缓缓移动着,空气中的分子染上了抑郁一般,压抑着所有的喧嚣,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秦昂的话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轻声如同一根针落入大海,影响甚小,可涟漪总是有的,“那位前辈是去贩毒集团做卧底的,局里114行动因为他传回来的错误线索而损失惨重,那以后他便下落不明。” “我上次在你家见到两张相片,上面那人是他?” 秦昂点了点头,“嗯,他曾经是我爸最亲密的战友,和我们家的关系特别好。” 对别人来说,穆初也许只是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人,可对秦昂来说那是他除了父母以外最亲的亲人。 院子里的木棉花开了又落,火红的花瓣在初秋里落了满地,冬日里枯枝桠蜿蜒着伸向天空,四季的变更都应在了这棵木棉上。 树底下,年轻的男人手把手地带着那时还是初上小学的秦昂,教他学武术的小招式。他那时候还小,马步扎不稳,穆初会过来扶着他,一边笑着一边毫不留情地往下压。他双腿酸胀地哇哇叫,穆初就适宜地伸过来一只脚帮他抵着腿,稳住身子,然后嘲笑他,“小昂不行啊,以后可怎么保护阿恒?” 对面坐在他妈刘佳怀里的还是小小的只会走路的阿恒,双手开心地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着他爸一起笑他。 穆初性格温和,除去警察身份,整个人倒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一举一投足间都有着了江南公子的风韵。可穿起那身警服的时候,他又不一样了,他目光炙热坚定,手里握着把枪,就像扛起了整个世界,正义和责任也被他全背在了背上。他时常会拾起院子里的木棉给秦昂看,说这是木棉花,是英雄之花,然后就辗转说起那些过去的故事,说那些英雄像是灯,给了他一个前进的方向。 那时秦昂其实听不大懂,只知道那些故事热血到让人激动,只记得穆初的眼睛里有着一团火,会烧得人胸膛深处发烫。于是乎,他也想要当个警察,想去抓那些罪犯,想成为一个和他爸、和穆初叔叔一样的人。 可是再后来,院子里的木棉渐渐老去又死去,穆叔和阿恒随着木棉远去,只剩下他们一家子留在原地。最后他们也搬离了院子去到了高楼大厦里,那里算是荒废了,只能见到木棉的残枝败叶被泥土掩盖了一层又一层,他也就再也没见过穆初和阿恒了。 江白垂着眸,手依旧不停地戳着饭粒,半响突然问,“那相片上的那个小孩呢?” 秦昂倏地攥紧手指,青筋在手背上暴突,他哑着声音,“丢了。” 阿恒,穆之恒,在他七岁那年被七爷的人带走了,生死同样不明。 大雨忽然落下,北风呼啸着而来,撞开了没有关紧的窗户,扫着雨水进来。江白侧头看了一眼外边,那里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里的雨水一撒而落,打湿了这个沉闷的世界。 他看着天,又像是在看向了很远的地方,眼神里黯淡无光,可黑白分明的瞳孔深处是更加隐晦不明的悲戚。 他搁下筷子,起身去关上窗户,良久才说,“抱歉,我不该提这些。” 作者有话说: 今天起,成功签约了,非常开心!!! 第29章 人间9 江白做了一场梦,还是那个熟悉的仓库里,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从未间断,一寸一寸地掠夺着他的嗅觉,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梦里的他狼狈地倚在仓库的门边,看着里边的人影憧憧,看着有人手中的铁棍不断地高高挥起又落下,都落在了一个蜷缩在地上清瘦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脚底下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瘦小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又拼命地想往男人身边挪去。 小孩的身后走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里揣着一把手枪,脚步悠闲。他上前一把薅住小孩的头发,弯下腰细细地端详着小孩的样子。半响,他抬头,露出了一个看似天真的笑容来,“穆初,他真的跟你长得好像啊,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江白站在人群外围的地方,听到穆初名字的时候浑身一颤,脚底一软就要跪下。他靠着仓库里的铁架,心没来由地跳得猛快,脸色苍白无人色。 他看着铁棍停下,穆初挣扎着跪在了小孩的身边,满是伤痕的双手小心地捧起了小孩的脸,温柔地擦着小孩脸上的血迹。 明明自己脸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浑浊的鲜血从额头顺着侧脸汩汩而下,模糊了他的一只眼睛。可他还是笑着,尽力地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对小孩笑着,淡而薄的唇不断地说着什么。 江白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一直冷眼旁观的少年忽然拉了枪支的保险,手指扣上扳机,用黑乎乎的枪口抵着那个叫穆初的男人的额头。 分卷阅读71 “不!不要!”江白心底蹿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然而他却像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仓库里没人能听得见他的声音,除了穆初。 穆初忽然抬眼,穿过了人群与远远的他遥遥相对。他面色平静,直直地看着江白,那眼神恍若途径了山水,见过刻骨的风霜还有惨人的杀戮和鲜血,却依然还是坚定而温柔。 那一刻,江白看见他的嘴唇轻启好像在呢喃着些什么,当他想要仔细去听的时候,耳边铮地一声刺响,所有的听觉都被隔离在外,他成了一个喊不出,听不见,只能看着的人。 他看着那个少年扣下扳机,看着子弹呼啸着划破空气,看着男人的太阳穴被击穿,看着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尽数地落在了男人脚底下的小孩身上。 胸口一时传来密密麻麻的闷痛,江白终于浑身一软单膝跪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胸口,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沁沁而下,打湿了他的鬓发和衣服。 他听见自己的喉咙深处艰难地发出一声嘶哑变调的声音,“不要——” “呼!”江白猛然从噩梦中挣脱开来,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艰难地喘息着。 风雨过后,夜里便没有了星星在,只剩下还未散尽的乌云铺满了夜空。巷子里安静无声,偶尔传来了几声犬吠,便随着穿堂风响彻整个小巷。 江白看着窗外那盏不大明亮的路灯,脑子逐渐地从混沌中解脱出来,明明是大冬天的,却叫他睡了满身汗。 他摁亮了床头的手机,上边显示着才凌晨四点多,离他上班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可他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脑海中只有梦里穆初那双清亮的眸子。 穆初?穆初,怎么......怎么会梦到他?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孩子的哭闹声。江白愣了愣,片刻后才意识到他自己昨天回到了郑尔在怀城的家里。 怀城也算是一线城市,房价早在几年前就一路飙升,压根不是他这种海归的人能够买得起的。他也懒得去租房子,于是便死皮赖脸地寄宿在郑尔家。郑尔也不在乎,有个人帮忙分担水电费呢,何乐不为?收留这小子就权当给自己女儿找个伴。 他起身开门,便看见郑尔狼狈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哄着,脚底下是被打翻了的陶瓷碗筷,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 郑尔的女儿今年四岁,会走会蹦,生性活泼,就是没有妈妈。听郑尔说孩子他妈在生下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是郑尔一个人将孩子拉扯这么大。女儿的大名叫郑平安,江白那会儿刚听到名字的时候,刚喝进嘴里的啤酒差点喷出来,他笑,“哪有人会给自己小孩这么随便地取名字,这还是个女孩。” 当时郑尔正哄着自己的女儿入睡,轻声应他,“这名字怎么了,有福气,日后一定平平安安的。” 听到房间门开的声响,郑尔回头看,“吵醒你了?” 江白上前从郑尔手里接过平安,“没,做噩梦醒的。平安平安,你怎么了这是?看看哥哥,平安......” 终于有人来接手,郑尔累得瘫倒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又认命地起来收拾一地的狼狈,“刚刚醒的,说饿了,我就找了昨天剩下的汤给她喝,谁知道一下给打掉了。” 江白嗤笑,“是你笨!对不对,平安,是不是爸爸笨?” 平安被江白抱在怀里倒是不怎么哭了,这会儿正揪着江白的衣领哼哧着,像在认同着江白的话。 江白刚和郑尔认识那会儿,没事总来家里蹭饭,平安那时候还小,看到生人会害怕,一见到江白就拼命地往郑尔怀里躲,躲不过了开始号啕大哭,惹得江白总是不知所措。 后来江白不知道从哪里请教到了经验,每次来家里都带上一堆的玩具,什么芭比娃娃,什么泡泡机,简直把整个玩具店搬来了家里一样。搬来了还不算,还要死皮赖脸地陪着平安玩了半天,才将人给收买下来,成了“兄妹俩”。 郑尔将地板收拾干净的时候,平安已经在江白的怀里睡着了,肉嘟嘟的小手才拉着他的衣领不放,嘴巴嘟着,看着可爱极了。 郑尔小心地将孩子接过来,看着江白起身去拿啤酒,“不睡了?大半夜地喝什么酒?” 江白“刺啦”拉开易拉罐的口,灌下一口啤酒,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整个人更清醒了一些,“不想睡了。对了,于正鹏有消息了吗?” 郑尔摇了摇头,“没有,条子都找不到的人我们能找到吗?不过医院那里我叫人去守着了。” 江白点了点头,又灌了一口啤酒。 “你怀疑他和刘泽有关?”郑尔又问。 江白指节在啤酒罐上轻轻地敲击着,“新货一直都在刘泽手上,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郑尔默然片刻,江白自从从监狱里出来后就一直在查刘泽周围的人,他明里暗里也帮着江白跑了几次腿,就连邹志的尸体也是他报的警。 江白做事从来都是想一出做一出,没有缘由,郑尔也不会太多的过问,即使是现在好像处处在踩那位远在 分卷阅读72 缅甸的七爷的雷,他也没有一点要过问的想法。也不是因为觉得江白是个好人,毕竟郑尔也见过他手起刀落的狠辣样子,只是因为两年的相处下来他也知道江白本性是善良的,多少带着点盲目信任的感觉吧。不过有件事他还是要问问的,“你去市局里做什么?” 江白耷拉着眼皮灌着啤酒,“做事啊,还能做什么?” 郑尔坐直了身子,“你是不是在查什么?查条子里的黑警?” 江白手一顿,瞧了郑尔一眼,没说话。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有小平安的轻浅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良久,郑尔才缓缓道,“你要做什么我也不管你,不过我还是跟你说凡事小心点,你这命总有人挂记着呢。” 江白垂眸轻轻一笑,将手里的空啤酒罐扔进了垃圾桶里,“知道了,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这么啰嗦?” 郑尔踢了他一脚,“你才老妈子。” 江白笑着躲开,喊了一句,“平安!起来了,你爸打人了!” 郑尔震惊地“啧”了一声,怀里的平安要被惊醒地动了一下,吓得他连忙轻拍着平安,骂了江白一句,“缺德玩意儿!” 江白乐得开怀,看着郑尔抱着人跑回自己房里去,客厅里剩下了他一人在。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枕在了自己的后脑上,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一帧一帧地放着方才梦里的情景,穆初的眼神,还有那个持着枪的少年以及那个小孩子,一桩一桩地都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陈年已久,天花板的墙皮泛黄,角落里隐隐有脱下的痕迹,江白眯着眼睛看,方才那个哄小孩入睡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见,危险冰冷的气息慢慢地从他浑身周遭释放而出。 翌日清晨里的医院,要比往常安静许多,阳光从窗台洒落,打满了整个空荡的走廊。换班的护士互相说笑着提起精神,又恨不得面前能马上出现一张大床让自己可以马上躺下休息。 这时,六楼的紧急通道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整张脸都藏在了帽子之下,看不分明样貌如何。 只见他快步地走到走廊的一端尽头,站在林可欣病房前,手按上门把手,在开门之前四处张望了一番,直到确定没有什么人才打开病房的门。 屋里的于晓正打着盹,听着门开的声音瞬间惊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于正鹏。 “!爸!” “嘘!”于正鹏急忙地打断于晓,看了一眼仍旧在睡梦中的林可欣,压低着声音,“别吵醒你妈妈。” 于晓看着于正鹏一边脱下帽子一边走到自己跟前,难以想象面前这人竟然会是自己的父亲——于正鹏已经四十,却不显老,看着就像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风光最盛的时候。可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却是一个落魄的糟蹋得不成样的人,嘴巴周遭满是胡渣,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一团,仔细看的话眼角上长出了许多皱纹,整个人仿佛一个老了好几岁。 于晓吃惊地握住自己父亲的手,“爸?你怎么......” 于正鹏怜爱地摸了一下自己女儿的头发,“晓晓啊,我不在你照顾好你妈了没?” “妈一切都好,昨天医生说了最近恢复的还不错,过几天要是想回家就可以回家去休息休息。”于晓看着自己父亲鬓角的斑斑白发,“爸,你是不是......” 于正鹏打断她,“我们待会儿再说这个事情,我先看看你妈。” 林可欣夜里总会受到病痛的折磨睡不好,这会儿正睡得沉,眉目紧紧地蹙在一起,呼吸轻浅,应该是梦到了些什么好事,嘴角正轻轻地勾着。 于正鹏轻声慢步地过去,看了好半响妻子的睡颜,浓浓的爱意和不舍一双眸子都装不下。他缓缓地抬手替妻子拂去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再落在眉上,一寸一寸地下移,轻轻地临摹着妻子的模样。 明明是一副伉俪情深的画面,可女孩的第六感却给了于晓莫名的心慌和难过,总觉着自己的父亲将要离她们母女远去一样。 她看着于正鹏俯身,在林可欣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漫长的吻。睡梦中的林可欣好像有所察觉,眉头轻蹙就要醒来,于正鹏眼疾手快地轻拍着林可欣的后背,安抚着人再次入睡。 他万般不舍地起身,突然想起了那年给林可欣求婚的时候,她被自己哄骗着去了那时还是个小小的摄影棚,被他带着在里边转了好几圈,把人都磨得没有性子了才带着人最后去了摄影棚后边的一片草地上。那里有一大片的玫瑰花,是他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亲手栽种出来的,就是想送给林可欣。 林可欣站在花丛中,半天说不出来话,就看着于正鹏单膝下跪掏出了一枚戒指。那时候他的事业还没起步,哪里买得起什么鸽子蛋的钻戒,只不过是个一克拉都不到的戒指罢了。可林可欣一点都不在意,当即说着我愿意,催促着他将戒指给自己戴上,迫不及待地就往自己怀里冲,他抱了个满怀。 林可欣将头埋在自己的胸膛处,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好半天才说——正鹏,我 分卷阅读73 想不到比我会更幸福的女人了。 于正鹏手指尖滑过林可欣手上一直戴着的那枚戒指,轻声说道,“我也想不到比我更幸福的男人了。” 可是,对不起...... 而在怀城的一处居民区中,阳光刚划破拂晓落在了郑尔家阳台的一盘兰草上,有鸟在栏杆上驻足停留,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一阵嘈杂声给吓跑。 沙发上的江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也是顶着一头鸡毛的郑尔,还没出声嘲笑几句就被打断,“于正鹏在医院里出现了!” 江白一下坐起。 第30章 人间10 “爸!”于晓急冲冲地叫住夺门而出的于正鹏,追着人到了门外,“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 “晓晓啊,以后你自己得照顾好妈妈,我不能陪着你们母女俩了。” 于晓整个人愣住,“不是,爸,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警察会找上你?你现在又要去哪?” 于正鹏难堪又难过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于晓长得好看,十八岁年纪已到,如牡丹亭亭玉立。别人总说要不是林可欣身体不好,应该再要个儿子的。他从来都不认同,女儿也很好,贴心又善良,还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呢。 他以前总想像着于晓以后长大了穿着婚纱走进礼堂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不舍到哭,还是欣喜若狂。大概会哭吧,毕竟这是他最宝贵的女儿了,他怎么会舍得。可是,那一天也许再也不会来了,他再也不能陪着于晓走进礼堂了。 “晓晓,”于正鹏替于晓理了理头发,“不要问那么多,是爸爸对不起你们,是爸爸做错了事情......爸爸要离开怀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答应爸爸,好好照顾你妈妈,等过些日子,我再来接你们,好不好?” “可是......”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于晓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于正鹏脸色一变,“爸?” 于正鹏拍了拍于晓的肩膀,“爸爸先走了,照顾好你妈!” 他压低自己帽子,顾不上身后于晓的呼喊,转身快步地往紧急通道走去。这时,电梯方向有人大声地呵斥一句,“站住!于正鹏!” 于正鹏一眼望去,只见好几个便衣男子朝自己大步地冲来,他眼眸一紧,脚底跟抹了油似的就跑。 安静的走廊上顿时像被掀开锅的热水,“咕噜咕噜”乱成一糟。 于晓看着于正鹏冲进了紧急通道中,紧随其后的是另外几个男人,他们动作迅速利落,让于晓一下就联想到了警察。 她脸色唰地一下苍白,来不及再细想就跟着追了过去。她不傻,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是犯了什么罪,可到底是什么罪名会让他被警察追缉,要让他抛妻弃子地远离怀城? 而且......于晓心跳地乱七八糟,往日的端庄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慌乱害怕还有难以置信——那是她父亲啊,顶天立地的大好人,怎么会犯罪呢?! 医院的楼层设计是两个不同的科在同一楼层上,以中间的电梯为界,两个科分别处在了两端,其中两处都分别有一个紧急通道,这是为了预防在地震火灾来临时人们可以有更多的逃生通道,才不会造成过度拥挤。 “砰——”厚重的楼门被撞开,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而过,伴随着几声的呵斥。 周小数看着于正鹏慌不择路地往楼下跑去,到了五楼的时候突然又拐弯跑进了楼层的走廊上。五楼是儿科和眼科所在,来这多是从远地过来的,一大清早的就赶紧过来排号等着看医生,人多得不行。于正鹏这时候跑进五楼,不就是仗着人多好逃蹿。 周小数无声地骂了句脏话,用力地拉开楼道的门,按了按自己耳边的通话器,“嫌疑人现在在五楼,马上叫人上来五楼,还有把电梯口和楼道口堵住!” 五楼里的走廊上排满了人,几乎都是家长怀里抱着个小孩,大多都是三四岁,还有还在襁褓中的。于正鹏慌忙地拨开人群,往人群最密集处而去。 “哎呦!谁啊?!挤什么!”一个妈妈抱着孩子被猝不及防地挤到了一旁,还好周围有好心人连忙扶住自己,不然自己和宝宝肯定得摔了。 还没等到一句对不起,后边就陆续有一堆人冲了过来,一边说着抱歉疏散开人群,一边快速地往前跑去。 周围开始有人议论,“怎么回事啊?”“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小数第一次觉得这人长得瘦小一点是好处,起码在这样的拥挤的人群里蹿得可以跟个兔子一样,弯腰擦着人群的缝隙里钻过,动作快速而矫健。 “站住!”周小数一声吼,看准时机地往前一扑,直接带着前边的于正鹏一滚,将人压制在身|下。 “还跑什么!” “哎呦!怎么回事?!”“是不是在抓人啊!”来看病的病人一阵惊慌。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爸!” 分卷阅读74 用力反制着的周小数和拼命挣扎的于正鹏动作双双一顿,一眼望去正是不知怎么就跟着过来的于晓本人。她头发凌乱地穿梭在人海中,惊慌失措地一味往这里跑。 这时,于正鹏倒是先反应了过来,屈膝顶向压在自己身上的周小数。 周小数始料不及,肚子被顶了个正着,一阵酸痛袭来,他一下松了力道,让于正鹏一把给掀翻下去。 “艹!” 于正鹏翻身而起,一溜烟地往电梯冲过去,在按下电梯下键的时候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于晓正挤在人群里,看着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展开笑颜。 “叮咚——” 电梯到了,于晓看着于正鹏收回视线转身就往电梯里走去。然而下一秒她的脚步一顿,瞳孔猝然紧缩,一声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自己喉咙深处冲出——“爸!” 电梯里只站着一个全身黑色装扮的男人,手里举着枪,稳稳地对着站在电梯口等着的于正鹏。那人唇角轻轻一勾,扣下了扳机。 “砰——” 走廊上喧闹的人群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愣住了。两秒后,等电梯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尖叫声和救命声才不期而至,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去。 于晓被挤在人群里认人推搡,她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被一枪爆头的于正鹏,看着他脑浆和着血洒了一地,看着人身子瘫软地倒在地上,看着他好像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扭了下脖子,那姿势好像是要回头再看她一眼...... 她脚下一软,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这时有人一把扶住了她,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 “别看!”耳边是清冷的声音,可于晓再也听不见了,她的耳边只有嗡嗡声在作响,哪怕现在被人捂着眼睛,她也还是能看到于正鹏死的那一瞬间的样子——脑浆流了一地,鲜血源源不断,染红了医院冰冷的大理石。 她靠在身边人的怀里,止不住地浑身发抖起来,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哭泣,那是她爸爸,是陪着她长大的爸爸啊! 江白望着不远处的尸体,眼角慢慢地压紧,眸子里迸发出冰冷的利刃。 秦昂赶到医院的时候,刚进一楼大厅,就听见了楼上传来一阵枪声,他脸色一变,耳边立即传来了周小数的骂声,“秦队,有个杀手!现在跑了!” 秦昂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看着电梯显示着在三楼已停下,马上拔腿往紧急通道里跑去。 而这时三楼的紧急通道里,大门被人一下撞开,在逃的杀手利落地就往楼下跑去,楼上楼下同时传来了脚步声,杀手刚跑下二楼拐角就和秦昂遇见了个正着,两人一上一下地遥遥对视着,犹如两头战场上正面相迎的狮子,蓄势待发着看着自己的猎物。 杀手瞟了一眼楼上,下一秒脚一动,动作飞速地转身往楼上跑去。 几乎同时,秦昂手按着扶手做支撑,上半身一用力,翻身上了楼梯,侧踢踹中了杀手的肩膀。 “艹!”杀手整个人撞在了墙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昂一记硬拳已经挥到了自己的眼前,他下意识地一躲,拳头落了空,打得墙上凹下去一个印子,墙皮跟着掉了几块。 杀手唾骂了一句,弯腰从自己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黑乎乎的洞口一下指着秦昂,“别动!” 秦昂动作却比他更快,直接欺身上前,双手钳住杀手的手腕,将对方的手高高举起——砰砰砰几声枪响一时发出,子弹一一地打在了上一层的楼梯上。 等到枪声一落,秦昂迅疾地将手臂反方向地一扭,骨头错位的声音隐隐作响。 “啊——”杀手吃痛地哀嚎起来,手的力量一松,枪支落地,被秦昂一脚给踢开了,一个高抬腿踢中杀手的腹部,紧接着又是一记勾拳而去,将人直接揍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绝不含糊。 秦昂面色不变地从自己腰间掏出手铐,二话不说地将人拷在了楼梯上。这时候楼下的支援也到了,他头也没回地交代,“带回去看着!” 清晨醒来的时候阳光尚在,这会儿却躲到了厚厚的乌云后面去了,怀城被笼罩在了灰暗的天气下,西北风呼呼作响,吹落了街道两旁的早已枯黄的树叶。回来过冬的鸟儿落在了电线上,被北风刮得一哄而散,车水马龙的场景还未开始,街道上冷不丁地多了几分肃杀感,初冬仿若一下过去,一声不响地走入了深冬。 走廊上的人基本疏散,于正鹏的尸体还直挺挺地躺在电梯门前,有人躲在了病房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于晓蜷缩在江白的怀里,眼睛被江白用手蒙住,整个人颤抖地不成样子,她拉着江白的手臂,用力到指甲抠进了江白的衣服里,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从她喉咙里渐渐发出来。 而江白紧紧地护着于晓,任由她的指甲穿过衣服刺进了自己的手臂里面上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盯着眼前横死的尸体,像是透过那具尸体看到一些更久远以前的画面,眼里像是压了几千年的冰霜,冷到化不开,戾气和一种杀意逐渐地以他为中心漫天地铺盖而来。b 分卷阅读75 r   周小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小江记者顿时有点发憷,脚步都不敢往那里挪一下。 秦昂跑上来就是见到了这样的一幅情景,周围的警察三三两两,有人和医院负责人交流,也有人去搬运尸体,只有那两个人呢,跪坐在电梯的前方,一动不动。 于晓蜷在江白怀里, 而江白的背挺拔不倒,像是在扛着一座大山。 秦昂脚步一顿,还来不及意外为什么江白也会出现在这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戚就铺天盖地地将自己包围,心里像是一时被扔进了万斤的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周小数眼见秦昂就是瞧见了个救星,忙不迭地迎上去,一脸我错了你骂我吧的表情看着秦昂,“秦队,我.......” 秦昂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等着挨骂的样子,原来一肚子的火愣是给咽下去了。 周小数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刚进队那会儿真的就是个愣头小子。秦昂记得第一天出队就碰上了抓捕毒贩行动,小孩子没经验上了战场第一反应就是打哆嗦,看着毒贩一把冲到自己面前时,周小数连枪都拔不出来。当时要不是秦昂神兵天降,周小数就成了毒贩手底下的人质了。 那会儿的周小数也和现在这样,耷拉着脸沮丧地过来认错找挨骂,一点长进都没有。可你真要说他没长进吧,也不对,那时候连枪都拔不出来的新人,现在其实已经是小组里的组长了,遇到事情不会退缩反而能够一往直前地冲上去。 那真是年少无畏,再也不是那个刚进队未经世事的愣头青了。 秦昂叹了口气,“怎么回事?电梯口没叫人守住?” “守了,”周小数委屈巴巴地说,“我叫人守住了电梯口和楼梯口的,可谁知道那家伙竟然是从楼上下来的。” “楼上下来的?” 秦昂思绪着,于正鹏来医院是见林可欣的,林可欣的病房在六楼,杀手既然是从楼上下来的,就很有可能就是一早得知了于正鹏出现在了医院里,甚至有可能和周小数的速度差不多。于正鹏被周小数追着到了五楼,一楼的电梯口守着人进不来,而上面下来的却没有人管着,才给了杀手一个机会。 秦昂瞟了一眼周小数,捏了捏周小数的后颈,“行了,别在这哭丧着脸,还不赶紧将功补过去,小心胡越来削你的皮。” 周小数一哆嗦。 “去,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去查一下于正鹏公司这么多年来的所有财务情况。” 这些杀手急不可耐地就对于正鹏下黑手,一定是怕于正鹏说出些什么。看来于正鹏身上应该有很多关于贩毒集团的线索,说不定就和七爷有关。 周小数刚把任务搞砸,这会儿恨不能赶紧将功补过,忙不迭地应下,“是!” 秦昂摆了摆手,让周小数赶紧忙去。又从旁人那里拿来一个干净的毛巾,踱步往江白和于晓那里走去。 他在江白面前站定,刚好遮住了他们看于正鹏尸体的视线。江白抬头看他,他正逆着光垂眸,一打阴暗的光落在他的身后。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那一瞬间江白眼里千年的冰霜渐次化开,成了一滩望不见底的深渊。 两人扶着于晓坐在长椅上,秦昂将毛巾塞到了于晓手里,“擦擦吧,你不能这样去见你妈。” 于晓的手指头蜷缩了一下,胸口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微微弯下腰,握紧了手中的毛巾。 “我爸,是犯了什么罪?”她的声音嘶哑颤抖,仿佛是在艰难着拼出这样的一句话。 江白看着她,又将视线落在了电梯前,良久才说着,“涉嫌贩毒。” 于晓倏地看他。 江白面无表情地对视上她的眼睛,忽然间想起了昨天见到的这双眼睛——那里深处有光,熠熠生辉,而如今,他看着这道光正在逐渐地堙没在黑暗中。 他眉目下垂,避开了于晓的视线,露出了一个不明显的难过的表情来。 而于晓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嘲讽地笑了一声,“贩毒?你知道我爸他一年会捐出去多少钱吗?你知道他一共捐赠了多少学校吗?你知道即使没有镜头他也会带着我和我妈去乡下去看那些小孩吗?我不敢说我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可他是善良的啊!他怎么可能会去贩毒?!” 她激动地站了起来,神情满是悲哀地质问着江白和秦昂。 一个虚构美好的世界建立需要很长的时间,然而破灭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于晓觉得铺天盖地的荒谬和惊慌,一切恍如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从她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就被带着走进一个精心雕琢的玉器里,现在洁白无瑕的玉器落地了,一道道裂痕爬上了满身。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朝她伸出了尖锐的利器。 她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崇拜着的父亲原来是个丧尽天良的毒贩!怎么会呢?那个总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的人,经常带着她去福利院,总是教导她上善若水的人,原来手里也沾染着别人的鲜血。 可她又不能不信,残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父亲的鲜血还未凉透地 分卷阅读76 就摆在她眼前,她除了接受还能做些什么? 于是无助地想要抓住什么救命草地质问着秦昂和江白,她满心的愤怒、难以置信和莫大的难过都通通地砸给了他们两个人,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在乞求——求江白给她个解释,说她爸不是这样的,不是那些所谓的毒贩,没有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白抬着眼看她,半响双目微阖,盯着脚下的大理石,“于晓,我没办法跟你说明白,人心是会变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人的一生那么长,没有谁能够保证这一路上能够完全地五识封闭,两耳不理会窗外的荒唐事的。时光狠厉无情,摧毁一个人的心智轻而易举。 于晓怔愣着,良久愣愣地问着,“那杀我爸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我爸?” 声音逐渐地降低,江白复抬眼,看见于晓浑身颤抖着慢慢地蹲下,无助地把头埋进膝弯中,声音凄厉,“那我和我妈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她们一个没了丈夫,一个没了父亲,家破了,那个经常梦到四世同堂的美梦也碎了。她难以想象如果她妈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自己尚且接受不了这样残酷冰冷的事实,更何况自己患有心脏病的母亲呢? 江白微微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盯着于晓发旋,一字一句道,“于晓,事情已经发生,你改变不了什么,除了接受以外还要好好地活下去,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你妈在。” 哪怕面前已经是死路,可好在世上还有个至亲的人在,她还能有个支撑,这样的日子哪怕难熬,也有个希望在。 “至于那个背后的人.......”江白压低眼梢,“我会帮你找出来,让他接受应有的法律制裁。” 一言不发的秦昂倏地看向江白,看着他利落的下颌角此时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刀身白亮,映着说不尽的杀意。 第31章 人间11 “啪——” 厚厚的资料被人扔在了桌上,郝秋林横眉竖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昂,“你们怎么回事?到医院抓人这么抓的是吗?让人直接死在了你们眼皮子底下,还让杀手给跑了?!是不会这身制服不想要了!” 秦昂略略地低着头,“没有想到会有人要对于正鹏下手是我们的疏忽......” 郝秋林扬手打断了他,“让你们去查新货,现在人没抓到还让他死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于正鹏是什么人,他一死外边的新闻满天飞,什么造谣的都有,更有把矛头指向市局的办案能力的,这会导致多大的舆论问题你知道吗?” 秦昂抬起头,“行动失败是我的问题,可那些记者如果为了一些热度张口造谣就来就是他们的职业道德问题了。” “你......”郝秋林气急败坏地指着秦昂,偏偏对他这嚣张无畏的脾气又无可奈何,最终拍了拍桌子,“出去出去,给我出去,少在这给我添堵!” 秦昂低低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应了声得嘞转身就走,带上门的时候突然一顿,“郝局,昨天......是我态度有问题,跟您道个歉,年末了可别扣我奖金了哈!” 郝秋林扫了一眼他,笑骂:“行了,赶紧滚吧你!还奖金!到时一毛钱都不给你!” 秦昂乐呵呵地关上门听话地滚了,只是门掩上的那一刻,笑容消失殆尽。 雨后空气清新,微风扫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点湿气,阳关照旧隐在厚重的乌云背后,楼下的大街上车水马龙,路上行人三两成群拿着手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些什么。 也许就是在讨论于正鹏身死的事情,江白想。他倚靠在走廊上的窗边,嘴里叼着一根快要烧到尽头的烟,抱臂冷眼看着楼下的一幕幕画面,脑海里闪过早上电梯门前于正鹏倒在血泊里的景象,幽黑的眸子里压蔓着丝丝冷意。 这么急不可耐地就想要于正鹏的命,是想要隐藏什么?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一阵脚步声,脚步沉稳,一步一步地踩在了江白的心尖上。他从楼底下收回视线,落到了走廊尽头的那人身上,看着他长身玉立,肩宽腰窄的慢悠悠地朝自己走来。阴暗的光落在他的身后,拉了一条不大清晰的影子,风吹过也不摇曳,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地沉稳可靠。 神奇的是,江白混乱了一个清晨的心在此刻见到秦昂的时候终于归于安宁。 秦昂走到江白面前,二话不说地就夺走了他嘴上的烟,将烟头按灭在垃圾桶的边沿上,随后丢了进去。 他瞧着江白,“做什么?怎么还伤感起来了?” 江白两手一摊,“偶尔感怀悲秋行不行?” 秦昂嘁了一声,两手撑在窗台上,半响又说,“放心吧,我找了人去给她们母女俩做心理辅导了。” 江白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就没有了后文,好像他也并不关心着这件事。 秦昂看着他,他今天换上了一身灰色的羊毛衫,搭着一身黑色的裤子,因为眼睛的伤口眼镜没戴了,眸子依旧是 分卷阅读77 漆黑地让人看不懂,也许是衣服颜色的问题,江白整个人都显得冷冰冰的,活像个没心没肺的人。 他换了个姿势,整个人没骨头似地靠在窗台上,眉目锋利如刻刀。他问江白,“你今天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市局里有人盯着医院门口,于正鹏出现在那里他们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可为什么江白会在那里,偏偏就挑在了那个点上? 江白抬着右眼皮同秦昂对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换药行不行?” 秦昂一扯嘴角,“你觉得可信吗?” 谁六七点的时候就去换药,又不是那些深受眼疾之苦的病人。 可江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信。” 秦昂送了个白眼给他,想了想还是问,“你这眼睛怎么样了?可以拆掉了纱布?” 他不由自主地前倾身子,俯身看着江白还包着纱布的左眼,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江白身上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顷刻间钻进鼻尖,他一下心神荡漾。 他掀起眼皮,撞进了江白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的眼眸里,那里依旧深如寒渊,可此刻却被微风带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来。 秦昂愣愣地看着他,耳边的声音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无端地他听到了之前江白在监狱里同他说的话——我喜欢斯文的,动刀动枪的好像也不错。 他脑海里飘浮过一句漫无天际的话——我不就是动刀动枪的吗? “秦昂......”江白被秦昂这么一靠近,脑子顿时一短路,什么都没转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怔愣着喊了他一声。 “嗯?”秦昂低低地回他。 “哗!”楼下忽然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就有人的哭声传来,江白和秦昂都偏头去看,两人之间刚多出的几分旖旎一下堙灭在半空。 楼下有个老人的摊位不知为什么被碰翻了,上面的零嘴落了一地,滚烫的油水泼了满地。老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喊着几天的收入因为这一摔都毁了。旁边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伙子,他穿着不大合身的西装,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他急忙忙地去扶起摊位,不停地跟着老人说对不起。 模样是要去面试的大人,可慌忙的样子还是个小孩。 周遭看的人不多,大多是见了一眼就脚步匆忙地走了,他们也要赶着踩点进公司才能不被扣工资。 车流声争鸣作响,一下就淹没了两人的哭声和道歉声。 秦昂看着,心里忽然间觉得苦——众生皆苦,谁能安生。 江白看着市局的警察出面去帮忙了,轻轻地吸了口气,“都说天塌下来会有高个的人顶着,那万一没有高个的人呢?” “那能怎么办?自己咬牙顶上吧。”秦昂直起身子,烟瘾一下上来,就想着揣进口袋摸烟,可刚一转头就看着江白看着自己,鬼使神差地就停住了手。 即使方才被打断,可记忆还是在的,两人现在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的尴尬。 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秦昂摸了摸鼻尖,“那啥,胡越在审问那杀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江白扭动着脖子,“好。” 昏暗的审讯室里,就点着一盏白炽灯,刺眼的灯光直直地射在了被拷在审讯椅上的人,男人吊着个三白眼,目光凶狠,嘴角噙着一丝不屑。 胡越将手里的照片拍在男人面前,上面是男人的几张正面照,目光一致凶狠,“七玛,缅甸籍人士,听说手里握着七条人命,跑怀城来杀人啊?这么闲,谁派你来的?” 叫七玛的男人瞟了一眼自己的照片,嘿嘿地笑了几声,“你猜?” 胡越没在意他的挑衅,“于正鹏身为怀城市企业家,身价上亿,这种人被你们拉去当伙伴,是不是在你们团伙里地位很高?” 他前倾身子,盯着七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不是比你高啊?” 七玛面露不屑,“呵,他?他算什么?不就有点钱有点人脉吗?我才不屑和他比!” “哦,你们找他就是看中了他的人脉?” “不然呢?现在身价上亿又如何,还不是给了一笔钱就巴巴地过来了,”七玛嗤笑着反问,“孩子老婆一个都放不下,你想这能成什么大事?” 胡越手里的资料被轻轻地折了一个角,“所以你杀了自己老婆?” 七玛脸色终于一滞,想起了自己那个被自己勒死的老婆,半天才扯着脸上的横肉干笑了几声,“跟了我算是她运气不好吧。” 千错万错不该生在那肮脏糟蹋之地,随意地就跟着他这没良心的人走。 胡越面无表情地盯着七玛看,看得人心里直发毛,七玛顿时觉着自己如坐针毡。 “我说你那眼神......” 在七玛逐渐不耐烦的时候胡越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直接了当地打断他的话,“我前几天还听线人提起你在缅甸上呢,所以你是七爷叫你来的?” 七玛嗤笑一声,“你这线人消息不行啊,我一直就待在怀城。还有七爷,哈,我要是能见 分卷阅读78 上一面就好了,可惜。” 他露出了几分惋惜表情,随后又不屑地笑着,“至于于正鹏这家伙嘛,本来不用他死的,可惜他舍不得老婆非得去看一眼老婆孩子。我知道你们警察一定都在找他,他手里握着多少条的线,我们能让他活着?” 胡越淡淡掀起眼皮,“哦,我们?是老萨吗?” 七玛原先不屑的表情顷刻间变化,目光闪烁,“什么老萨?不知道。” “你忘了啊,那我帮回忆回忆。你五年前在缅甸因为杀人罪名被缅甸警方逮捕,有人帮你藏到了七爷的地盘上。我听我们那不靠谱的线人说,七爷手底下有个负责运送到怀城的货的人,叫做老萨,听说你曾经也在他手里待过是吗?” 七玛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胡越继续说,“我那线人说凡是从老萨手里走过的货都是好货,进货的方式也千奇百样的,这让我们禁毒工作一直难做。不过还好老萨人几年前不知道跑哪去了,才叫我们的业绩有点上升。不过我也挺好奇的,这人好好的会去了哪里? 他身子前倾,戏谑地看着七玛,“你刚才说你很早就来了怀城,那你说老萨是不是跟你一起来的?” 七玛脸色哗然一变,手紧紧地攥成拳,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胡越,恨不能上前把人给扒了吃,“你特么刚才套我话呢?!” 胡越起身,轻轻一笑,“是啊,套你话呢,惊喜吗?” “靠,你个王八蛋!¥……*” “砰——”七玛恼怒的脏话被一下隔绝在了门后,胡越将自己手里的资料一合,转身走进隔壁的小房间。 屋里依旧昏暗,一丝的光线是来自单面玻璃那面的审讯室的光。里面挤着几个人,一个小警察认真地记录着有关审讯内容,另外两个双双抱臂神色严肃地看着对面正怒火中烧的七玛。 他将资料往手里一放,“马上叫人去查一下老萨的踪迹。当初这家伙从边境上消失的时候我就说不好,谁能想到竟然是给跑进来了!” 他前几天刚去了隔壁市区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歇就被一个电话给吓醒,硬是给直接给叫了过来审讯,现在太阳穴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他捏了捏睛明穴,“你说这人都不在怀城,怎么还能这么作妖?” 他说的是七爷那群人,明明活动的重要地点就不在怀城,怎么最近幺蛾子一个接着一个,先是刘泽,现在又是于正鹏。 一旁的江白忽然道,“也许不是他,可能是他手底下的人鬼迷心窍,看中了这块肥地。” 怀城无论是环境上还是经济上,都是一处极其容易发展毒品生意的地方,临近国界线市场广阔,如果他是毒贩,想要走进中国市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咬下怀城。 “七爷这群人虽然目中无人肆无忌惮,可对他们而言,要走进这里还是有着一定的难度,他们十几年前内部清洗,精力大伤不是那么容易就恢复的,在一个对待毒品生意如此严苛的国家里发展生意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秦昂接着江白的话说,“都说现任七爷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可即便如此这里还是一个能吃到肥肉的市场,难免手下会有人私心太大,想要吞下这口肥肉。” 江白就着这番话看向了秦昂,眼里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意味。 就连胡越也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俩跟认识了好多年一样,怎么这么默契?” 江白移开视线,手轻轻地摩挲着旁边椅子的靠背,“也是难得默契。” “那你们的意思其实是七爷手底下的人瞒着七爷偷偷在怀城进行生意?”胡越问。 “话不能这么说,刘泽一直在怀城活动,他不会不知道。”秦昂接过话,“我想应该是有人沾染上了刘泽这条线路,或者另外多加了几条线路,也许于正鹏就是其中一条。” 胡越忽然哦了一声,“你说要查一下于正鹏这些年公司的财务状况,经侦的同志发现在五年前他的公司遭遇了资金链短缺,公司几近面临着破产。后来于正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大量的资金,弥补了空缺,那段时间也是林可欣身体查出有问题的时候。” 屋子里顿时陷入沉默,隔壁间的审讯室里七玛还在不停地挣扎诅咒着,可声音被玻璃隔开,活像一个滑稽的小丑表演着一场默剧。 于正鹏在公司面临破产的时候妻子被查出患有心脏病,治疗需要钱,稳住公司也需要钱,一桩一件地压垮了他。在这时候有人送了钱过来给他,无疑就是雪中送炭,救了他和他的家人一命,试问谁不会收下? 他们一直以为于正鹏是过于贪图钱财还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可原来还是为了林可欣。 世间恩果如此可笑,不知道林可欣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说: 昨天新涨了一个收,开心~~~ 第32章 人间12 “胡越。” 审讯结束,一帮人撤出了小屋子,秦昂在走廊上叫住了胡越,随即又叫住江白。 分卷阅读79 江白正落后他几步,听他这么一声,脚步一停,“嗯?” 其实秦昂很喜欢听江白这一句“嗯”,尽管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从江白口中说出的,带着点慵懒的语调,就变得异常地好听。 秦昂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丢给江白,“叫周小数带你去市医院拆纱布。” 想了想,又说,“要不换家医院?” 他怕江白到五楼的眼科的时候必不可免地要见到那滩还未洗净的血水。 江白手里握着钥匙,他略有深意地望了秦昂一眼,最终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去那里就行,谢了哈!” 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胡越才上前勾上秦昂肩膀,“我怎么感觉你很关心他?” 秦昂不客气地手肘一击,“我也挺关心你的。不废话了,你不是有个朋友在纪检处?我想你帮我查一下当年关于114 案子所有的调查过程。” 胡越一愣,“你要干什么?” 他看了下四周,确定只有他俩在后才压着嗓子问,“你还在查114案子?你在怀疑什么?” 秦昂靠在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叼在嘴巴里,“没什么,有些地方我有点疑惑。” “我听说了,打死邹志的那把枪是穆初前辈的。”胡越眉头紧蹙,满是忧心地看着秦昂,他知道秦昂这些年来最大的执着就是找出114大案的真相,为穆初还个公道。 他还记得他们刚入学那会儿,每个都是年轻气盛的愣头青,有些话张嘴就来。某天在操场上听到有人议论着关于穆初的事情,一口一个叛徒将人咬死。那时他们班刚结束长跑,每个人累得不行,结果秦昂外衣一脱,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揍,胡越拉都拉不住,他就不知道刚跑完五公里的人哪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也正是因为穆初对秦昂来说意义非凡,他哪怕只剩下一丁点儿的力气也要拼死撕烂那些抹黑他穆叔的嘴。 胡越说,“我知道你不相信这回事,可是......” 秦昂打断了胡越的话,他一把勾住胡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也要告诉你,这件事绝对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为什么当年就轻易下判断说穆叔是反水而不是卧底身份被发现了?” “他当时出现在了114大案的现场啊!” “是,可那是谁说的?是当时出现场的幸存者,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对的?” 胡越睁大了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 秦昂深呼吸了口气,“我之前和你说过,邹志这个所谓的上头是一位领导,就算不是领导也一定是一个在怀城公安局中待过十几年的人,他藏了那么久,也许是他出卖了穆叔的身份,才会导致114大案的发生。” 彷如被一阵惊雷当头劈下,胡越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堪堪地找回自己的思路,他清了清嗓子,“当年知道你穆叔卧底身份的只有已经退休了的蔡老,还有就是你爸和一些高级别的领导。秦昂,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你是在怀疑你爸还是蔡老?” 秦昂一愣,脸上出现了迟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胡越的这个问题。他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查明白。” “那查明白之后呢?”胡越却不放过他,他实在太了解自己的兄弟了,重情重义全让他给占了遍。他难以想象,假如当年就藏在公安内部的内贼是秦昂自己的父亲,那秦昂要怎么办? 秦昂无言片刻,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摸出了打火机,走到走廊的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吹乱了他的发梢。他一手掩着火,点燃了烟,猛吸一口,“我相信我爸,就像相信穆初绝对不是反水了一样。” 胡越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可是你现在想法都是建立在穆初不是反水的设想上,万一错了呢?” “那万一就是呢?”秦昂反问他,他吐出一口白烟,手指间的烟头星火点点,“如果你在死里来火里去地活了五年,结果被扣上一个叛徒的帽子,你会不会寒心?” 他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看着飞鸟掠着低空而过,一字一句道,“也许我就是对的!” “有个线人说前几天在垭口镇的一家夜总会里见过老萨,据说是经常去找一个叫做周淼的女人的。” 南方多雨,即便是在冬季,也依然是冬雨连绵。细雨刚过,脚底下的冷气顺着水汽攀爬,从脚裤蹿进来,带着一股的寒意。垭口小镇的夜里比不上市区,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夜生活,连街上的车辆也不过三三两两,相比之下,垭口镇要安静了许多。 除了面前这家夜总会。 彩灯缠满了店门的广告牌,夜总会字体被照得澄澄发亮,里边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正不断地从里溢出,大有要将天花板掀翻的趋势。 路虎车里,秦昂隔着玻璃窗看向繁华的夜总会门口,“确定是这家?” 旁边陪着出任务的周小数正在扒着热气腾腾的鸡蛋堡吃,听到 分卷阅读80 秦昂的话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嗯嗯,老萨不好找,可这周淼好找!听说她很小的时候就在这片混了,和很多大老板都有过接触,不少人见了她要喊一句周姐。” 他们经过几天的暗地排查才找到了关于老萨这人的一点边缘消息,连晚饭都来不及吃两个人就开着车紧赶慢赶地来了这小城镇,吹着冷风放着哨。 秦昂将外套脱下,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腕处,露出了精悍的手臂,“行,你在车里等着,我找着人就通知你。” “好嘞!”周小数从善如流地接过秦昂的外套,又拿了个小型耳机给他,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诶,哥,你有钱吗?” 秦昂毫不客气地赏给他一个爆头,“说什么呢?没钱当你哥?” 周小数语塞,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古罗马式的装修风格,黄色的墙砖在五彩的放射灯下映着各色的光芒,浓重的烟酒味从每个包间里溢出,混杂在重金属的音乐声中,萦绕在每一个狂欢的人。 秦昂坐在一间贵宾包间中,左脚随意地搭在右膝盖上,一手挎着身后的劣质沙发,一手的手指轻轻地在膝盖上敲打着。 不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的女人,各个都化着劣质的浓妆,身上的香水味都要呛得人反胃。 男人是夜总会的一名经理,生活大抵是滋润的,啤酒肚都快要将身上的衬衫给撑破了,油光满面的,总是堆着讨好的笑容。 经理叫跟着进来的女人在秦昂面前站成一排,又上前去给秦昂倒了一杯酒,“这位先生,您看这些人怎么样,这都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了!” 秦昂接过酒,晃了晃酒杯,掀着眼皮瞧了一眼面前的一堆人,轻哼一声,“你说这是你们这儿最好的了?” 经理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秦昂打断了他的话,直起身子,一手搭在了经理的肩膀上,轻笑一声,“你当我眼瞎?就这货色是最好的了,你逗我呢?” 他目光凌厉而戏谑地落在了经理身上,活生生地将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经理一哆嗦,“先生误会了!我是真不敢,这真是我们这最好的了!” 秦昂冷哼一声,“听说你们这的第一金花是周淼,怎么不叫来给我看看?” “周姐?”经理面露难色,“这不行啊,周姐她不接外客的。” 秦昂不耐烦地一踢桌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在经历面前晃了晃,“这下行了吗?谁会跟钱过不去的?” 经理看着那张卡,眼睛顿时都要雪亮几分,那竟然是一张黑卡。经理忙不迭地赔笑着,“可以可以!我马上给你叫去!” 他一边给秦昂赔笑,一边朝着自己带来的姑娘挥手,示意都跟着自己退出去。 一时间贵宾包间里又剩下了秦昂一个人。 他随意地解开自己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了好看的锁骨,长脚一伸,搭在了桌上,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沙发,好像是不怎么耐心地等待人。此时的坐姿倒是真的有几分纨绔的味道,远远见他会真的以为他是什么贵公子哥。 这几年虽然一直奋战在一线,生活过得是怎么粗糙怎么来,可他先天优势还在,锋利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角,走回公安大学也还是校草一枚。先天的身材优势再加上这么几年的打磨,整个人就像是色彩分明的珍珠,气质卓然。 耳边的耳机频道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接着就是周小数吃的东西塞满嘴的声音,“哥,你这黑卡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卫昀借的。” 众所周知,刑侦大队的支队长卫昀是个妥妥的富二代,假如他今天不是个警察,回去继承家里的家产就能保证下半辈子无忧无虑。不过这家伙应该是缺心眼的,高考的时候瞒着自己爹妈在第一志愿上填了公安大学,然后就开始和自己爸妈长达三年的冷战时期,直到进市局后关系才慢慢破冰,然后就又被逼上了相亲的道路。总之这富二代当得也是糟心。 周小数在耳机另一头夸张地哇了一声,“卫队出手就是大方!对了,前几天听说卫队下班的时候就去医院追人!” 秦昂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了言语。夜总会里味道不好,刚才一群人的劣质香水味浓重到现在还没淡去,惹得他现在脑子还有点要被熏晕的迹象。 周小数自顾自地说着,“听说还是个男医生!......” 秦昂顿时一激灵,“男的?” “是啊,”周小数回答,“想不到吧,卫队竟然也喜欢男人。” 秦昂听着周小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想起了那时候江白在监狱里对自己说他是gay的话,喃喃道,“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现在什么年代了,谁还在乎这事?再说了,哥,你和小江记者不也是吗?” “什么?”秦昂一怔。 周小数以为他没听清楚,特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我说,你和小江记者不也是两个男的 分卷阅读81 ,不也在一起了......” “胡说!”秦昂厉声打断他,“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了?” 周小数猛然被喝住,一口鸡蛋堡差点噎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等顺过气来了,才战战兢兢地问,“我......我以为你俩在一起了,哥,你不喜欢小江记者吗?” 可是如果不在一起的话,干嘛住在一起去?干嘛特地给人家点外卖生怕别人吃不好?干嘛对小江记者总是有种特权在呢? 周小数不知道,但他也不敢问,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闭嘴保命。 包间外的舞池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嘶吼歌唱,而秦昂周遭却像是时间停住了一般,人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昏暗不清的灯光映着他的侧脸,紧锁的眉间显出了人一时情绪的烦躁。 他只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和江白这段时间的每个相处瞬间,从那天在市局门口看到叼着香芋包的江白,又或者更早之前第一次见面时坐在黑暗中大胆套近乎的江白,每一幕都清晰如画。 为什么?他明明是一个不会把一个“外人”这么放在心上的人。 这是喜欢? 秦昂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他搁下腿,捏了捏自己眉心,“你给我少胡说,再讲回去就扒你的皮!” 周小数隔着无线打了个寒战,乖乖地把嘴巴闭上了。 这时经理终于推门进来,一脸歉意地看着秦昂,“先生......对不住对不住,周姐有约了。” 秦昂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起身自上而下压迫性地看着经理,“有约了?我就想看看谁在跟我抢人?” 第33章 人间13 幽深的走廊上挤着三两成群打扮新潮的人,他们嘴里叼着烟,眼睛都落在了目中无人地穿过走廊的秦昂身上,他的身后跟着有些无措的经理。 经理小跑着才能跟上秦昂的速度,额头上冷汗不断,“先生先生,那人先跟周姐有约的,你这样不好吧!” 秦昂头都不回,直奔向最里间的包间去,“是吗?你可是收了我的钱,现在是看不起钱了吗?” “不是那意思!可是那位先生是......” 砰——大声的开门声直接打断了经理的话,秦昂兀自推开包间的门,本来是想端着一副夺人所好的欠揍表情的,结果在看到里面的人后霎时一愣。 里边的ktv点歌台还放着歌,光彩各异的放射灯在包间里一顿闪烁,沙发上就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秦昂要找的周淼,另外一个是秦昂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江白。 江白左眼上的纱布拆掉了,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地宛如初见时候。他一手虚虚地搂着周淼的肩膀,在看到秦昂推门而入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秦昂会找来一样,只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搭着周淼肩膀的手顿时一松。 周淼察觉到了,看了看江白落下的手,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秦昂,琢磨出了一点别样的意味,嘴边绽放出了玩味的笑意。 经理手脚无处安放地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地跟着周淼解释,“周姐,他......他一定要找你,拦不住啊。” 周淼挥了挥手,示意经理先出去。 她不愧是夜总会里第一金花,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染成了风情万种的大红色,修整的指甲上涂着蔻丹色的指甲油,即使现在已经将近三十了,风韵却还是在的,新装艳质本倾城,大抵就是拿来形容她的吧。 她朝秦昂一摆手,“坐吧,先生。” 秦昂也不客气,在包间的门被关上的时候大刀金马地坐下,眼睛始终地盯着江白,久久才说话,“我说怎么最近不见你呢,原来来这找艳福来了。” 江白微微一笑,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你不也是。” “你怎么找这来的?” “跟着你来的信么?” 秦昂霎时无言,包间里又是一顿安静,只剩下点歌台上放着闽南歌曲《负心汉》唱,此刻竟然有些应景,无端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氛围来。 周淼瞅着这两位,涂着复古绛红色口红的嘴唇一勾,“二位,你们究竟是来找我的,还是找对方的?” 江白轻轻咳了一声,率先移开了视线,端起桌上的酒,“找你的。” “哦?”周淼往身后的沙发一靠,打趣着,“我还以为你俩是互相来抓奸的。” “噗咳咳咳——”江白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就连秦昂脸上的神色也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江白忍下一轮咳嗽,“你误会了,周小姐。” “别废话了!”秦昂忽然打断了江白的话,面无表情地瞪了江白一眼,“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他看向周淼,“周小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生意?” 周淼眉毛一挑,“什么生意?” 秦昂微微探身,“我想跟你买个消息。” 他的眸子泛着包间里幽深的光,深不见底的瞳孔却犹 分卷阅读82 如一张巨网,默不作声地朝周淼铺开来。周淼十几岁就出来混了,这样的眼神她见过不多,但都来自一些大老板,或者一些警察才能有的压迫感。 她轻笑一声,从桌子上拿来一包烟,抖出一根来叼着,打火机在手里翻转,打着火光点燃了烟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白烟,“我为什么要跟你做这个生意?” 江白接过话,“我知道周小姐有个妹妹,现在正在读初三,就读于垭口第一中学。” 秦昂和周淼一同齐齐回头看着一旁的江白。 江白饮一口酒,歪头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周小姐这生意可以做,不过一个消息而已。” “你俩果然一起的。不过......”周淼嗤笑一声,点了一下江白,“你这小子倒是挺狠的。” 打蛇就打七寸,出手一定狠辣又无情,不像是警察。 秦昂闻言挑了挑眉,看向江白的眼神有些波动。 周淼拨了一下头发,跟秦昂说道,“我可以和你做这生意。不过我不要钱,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想你们帮我找个人。”周淼起身走到茶水桌的另一端找出自己手机,划出了一张照片,搁在秦昂面前,“只要帮我找到他,把他交给我,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的消息。” 那是一个男人,样子猥琐,面对镜头的时候眼神闪躲,脖子因为畏惧而缩着,显得更加地畏首畏尾。 秦昂瞥了一眼,“你找他做什么?” 周淼狡黠一笑,“寻仇行不行?” 秦昂轻轻一皱眉。 周淼淡淡地说着,“他呢,是第一个强|奸我的人。” 她抽着烟,眸光落在了面前的茶桌上,思绪像是回到了很早以前时候,那会儿她刚上初中,成绩并不算好,可对未来还是有所期待的,曾经也不断幻想过自己上高中上大学走入社会的样子,一切美好地像童话。直到碰见这个男人,在一个小巷子里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童话七零八落。 灯光晦暗不清,映不出周淼瞳孔里的光,她饮下一杯红酒,笑容逐渐显出残忍和恨意,“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欠我的该还回来的。” 秦昂将手机放在了桌上,问了一个与找人无关的问题,“你当初没有报警吗?” “报警?”周淼自嘲地一笑,“怎么没有!我还去做了检查,坐实了他强奸的事实。可那有什么用?他们说他还是未成年人,家里还有点钱,硬是说我是自愿的,结果连坐牢都不用,只是进了少管所待了几年就出来了。” “可是我呢,我就惨了。”周淼惨然一笑,将燃到尽头的烟按灭在桌上的烟缸中,“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自愿找上那人的,说我不检点,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穿得花枝招展的,活该被人强|奸。我爸妈也是,总是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能马上就去死就当做没生过我。后来他们就又生了一个孩子,还是女的,好笑吧。” 那时候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所有人却都要把矛头指向她指责她,好像她才是做错的那一方?可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穿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安安静静地生活着而已,难道这样也有错? 后来她差点患上抑郁症,中考没考好,高中上不了了。父母说没钱给她上中专了,于是她只能出来混生活。那时候她年满十八,走进了这家夜总会,认识了这里的大老板,过上了一个和自己设想的未来完全不同的生活。至于那个曾经遥想的未来,她只能在梦里见过了。 噗呲,周淼又点燃了一根烟,自嘲着看秦昂,“你说奇不奇怪,当初我受伤害的时候法律保护不了我,于是我走上了错的道路,结果法律又总是跳出来说我错了......” 她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白烟在混乱的灯光中渐渐消散,“很讽刺吧。” 命运仿佛就是一个笑话,而她就是那个最大的笑柄。 包间里一片安静,秦昂看着风情万种的周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他重新拿起手机,问,“为什么到现在才要找他?” 周淼冷淡着说,“我找过,不过这人后来出国去了,没了消息。虽然一群人喊着我周姐,可我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妓|女而已......” 江白和秦昂同时抬眸看她。 她倒是无所谓这称呼,自顾自说道,“谁会真的帮我去找这么个人?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你们的帮我的对吧?” 秦昂静静地同她对视着,而后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保证我想要的你都要告诉我。” “那是当然。” 秦昂掏出自己的手机,正要拍下周淼手机上男人的照片的时候面前忽然伸来一只手,“我来查吧。” 江白不由分说地拿过周淼的手机,秦昂按住他的手,“为什么?” 江白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的周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如果她让你能找来人是要杀他呢?你岂不是成了帮凶? 分卷阅读83 ” 秦昂一愣,如果周淼找来这男人因为过往而痛下杀手,那自己就是相当于那个递刀的人,可真正让秦昂发愣的不是这个,而是江白。 他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不符实际的想法——他这是在给他留后路吗?怕他被推上灰色地带的路吗? 然而想法只是一瞬,下一秒秦昂就夺走了江白手里的手机,“没那么严重,给你查你需要查多久?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了。” “你......”江白欲言又止。 秦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事。” 他将照片直接发到了周小数的微信上,嘱咐着人马上去查一下这个人现在的下落。 既然这个男人曾经犯过事,在市局档案中就一定会留有案底在,查起来会比较容易许多。 果然没一会儿周小数就发来了信息,里边有一张照片和一句简短的话。秦昂看了一眼,表情却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他将手机上呈现的结果拿给周淼看,“周小姐,不知道这个结果你会不会满意?” 那上面的结果显示,该男人在几年前就回国,后来因为强奸杀人的罪名被判刑入狱,现在还在监狱里待着。 幽幽的手机屏幕灯光映着周淼精致的妆容,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变化着,从意外,到兴奋,快意再到最后的恨意和隐约可见的悲哀,她一把夺过秦昂的手机,手指用力到青筋隐露。她咬着牙,近乎神经质地笑着,“好、好、好!这个龟孙终于坐牢了!活该!报应!” 十几年前他没有服法获罪,在十几年后以同样的罪名锒铛入狱,这报应来得迟,却总还是来了。 秦昂呼出一口气,而后抬眸和一直站着的江白对视一眼,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看到江白似乎松了口气。 一瞬间方才的想法又回到脑海中,让秦昂近乎失笑——怎么?真的这么担心周淼找来人一刀杀了,到时给他惹祸上身吗? 江白看他嘴角一勾,以为他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忍不住一个眼神杀过去,谁想到惹得那人嘴角的笑意越盛。 周淼没看到他俩这暗戳戳的互动,等到情绪过去后,将手机还给了秦昂,呼出一口气,“问吧,你想问什么?” 秦昂不再和她客气,开门见山就问,“老萨你认识吗?他在哪里?” 周淼怔住片刻,脸上的惊愕的表情来不及掩去,“你找的是老萨?” “是。” 周淼忽然狐疑地看着他和江白,“你们找他干什么?你们是......” 江白冷冷地打断周淼的话,“周小姐,我们说过了,我们帮你找人,你给我们消息,其他的就没有必要过于了解了吧。” 周淼一笑,“抱歉了。不过老萨这人可不是谁想知道下落就能知道的。看在你们为我找到人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们。” 她压低了声音,“老萨一直在垭口镇的南下村中,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个村名还是有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听到的,人在哪你们得自己去找。” 秦昂皱眉将南下村念了一遍,而后起身,拿走自己的手机,“谢了,周小姐。”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一顿,他回头看周淼,忍不住道,“周小姐,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我不知道这样的正义于你而言算不算正义。不过人生就是生来讽刺,不仅仅是法律的一个漏洞造成的,如果你以这样的方式去对抗这样的漏洞,只会将你的讽刺放得更大而已。我希望你能相信,时代在走,漏洞总会被我们补上的,不然要警察和记者这些人的存在做什么呢?” 周淼神情一怔。 秦昂也不管她是否将自己的这番话听进去,只是回头看江白,“还不跟我走?” 江白一愣,思索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江白/秦昂:对。我就是来抓奸的 第34章 人间14 “呼——”车门被人一下拉开,秦昂侧开身子,看着身后的江白,不由分说地吩咐着,“上去。” 江白望着他,还是先行一步上车。 周小数回头,惊讶地看着江白,“小江记者!你怎么也在这?” 江白扯着嘴角勉强地朝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了。 紧跟着上车的秦昂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又朝前座的周小数吩咐着,“你先下车去。” 周小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下去!” 周小数瞅了瞅江白,看着人无辜地朝自己一耸肩,又看了看自己脸色不大好看的老大,还是委屈地下车吹风去。 车厢里一下安静下来,车外的鸣笛声透过玻璃传来,成了车里唯一的声响。江白想到了那天去于正鹏公司的时候,他也和秦昂独自地留在了车上,那时他还调侃着秦昂是不是因为于晓吃醋了,那会儿他们明明什么关系都不是。 “发什么呆。”秦昂一句话拉回了江白的思绪,“你今天怎么摸到这儿来 分卷阅读84 了?” 江白干笑几声,“我是记者,手里有自己的线索和人脉,合情合理吧。” “哦,是吗?那你找周淼做什么?” “你找她干嘛我就干嘛?” “怎么,你是真准备打算深入一线给于晓报仇?” 江白梗着脖子,“我是记者,找出罪犯也是我应该做的。” 秦昂眉毛一拧,“你少在这跟我扯,之前于正鹏在医院出现,你知道了并且赶到医院但我没通知过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也在怀疑于正鹏身后的人和刘泽、和七爷有关系?你查这些做什么?” 江白一下噎住,像是没能回答上秦昂的问题。两人默不作声地对峙着,只能听见外头的风声车声呼呼作响。 秦昂漆黑的眸子勾着锐利的光,无声地给江白施压。 半响,江白终于叹了口气,“我还是那句话,我是记者,我希望能做到我能做到的,能救我能救的人。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你们警察才可以做,我也可以。” 秦昂始终盯着江白的漆黑的眸子,看着那里浮起的无奈和炙热,忍不住一怔,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迎面扑来。然而等他想要抓住这感觉去回溯记忆的时候又是一场空。 他呼出一口气,“你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江白低低一笑,“这是在担心我吗?” 秦昂瞪他,片刻又由衷地道,“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如果于正鹏真的是七爷的人,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他们都是嗜血君子,杀人如麻,你没必要趟这浑水。” 你不过是个记者,可以坐在办公室中写报告,或者在烈日下去跑采访,没必要深入虎穴去做这种随时都会丧命的事情。 江白却摇了摇头,喊他秦队,“你们警察就可以出生入死,我们就不可以了吗?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是什么职业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在做这个事情,他在努力地为改变这个世界做些什么。至于是谁,那不重要。” 两人的目光在漆黑的车厢里默然相接,窗外不大明亮的霓虹灯落在了彼此的瞳孔中,他们也彼此看到了对方眼睛的光。在这样的光里,秦昂看到了江白左眼皮上的细小疤痕,不长却明显,那是他自己为了追一个毒贩所留下的。 秦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降下车窗拍了下车门,“周小数,上车!” 外边的周小数被风吹得脑瓜疼,听到秦昂的声音,麻溜自觉地上了驾驶座上,“哥,去哪?” 秦昂看着前方,说,“去镇上的招待所,明天去南下村。” 江白看着周小数启动车子,周围的景物在眼中忽而往后退,左边的秦昂抿着唇,一言不发,可一直紧绷着的下颌线却有所放松。 江白忍不住地低头勾起嘴角。 当地时间十一点整,一间宾馆的房间中,拧着床头灯亮着,一个穿着体贴,两鬓斑白的人坐在沙发上正打着电话。他的面前是一个瘦小的四十出头的男人,昏暗的灯照亮了男人的半张脸,他的右眼梢上有一条长长的疤,横劈了整个眉毛,看着凶残至极。 大刀金马坐着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就要燃尽的烟,耳畔贴着手机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那是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但依旧沉稳,在男人的耳畔响起,“他们追到了南下村了。当初为什么要杀了于正鹏?现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要怎么解决?” 男人淡淡道,“于正鹏知道太多事情了,不杀不行。放心吧,不就几个警察,我的人还解决不了吗?” 那头的人轻蔑一笑,“当初你也说你可以解决好于正鹏,结果呢?你的手下被抓了还爆出了老萨!” 男人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还不是你们警方咬得太紧了!当时我都找到于正鹏了,谁知道这小子还要回去看老婆和孩子,个傻逼玩意儿,不知道警察在医院等着他吗?” “够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一定要把这条线断在老萨这里,不能再让他们查下去了!不然七爷也会察觉这件事的!到时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将烟头按灭在烟缸中,不耐烦道,“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人思附片刻,“带头的警察让他活着,其他人就杀了吧。” 男人嗤笑一声,“行!” 等挂断电话,男人看向了面前的刀疤男,“老萨,听到了吗?” 老萨冷汗流了整个后背,连忙点头,面露凶光,“放心吧!刘叔,他们既然敢来南下村,就一定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 翌日中午,头顶依旧是铅灰色的苍穹,南下村的村口立着一块低矮的石碑,上面被人用红色油漆涂上了“南下”二字,算做了村口地界。而极目眺望而去,一排排自建房有序地坐落在道路一侧,道路另一侧是杂草丛生的一片待开发的空地。 村子里今天有人在办丧事,在家里大院搭了一个棚子,花圈围着屋子摆了一圈,唢呐声吹得极响,隐隐之中传来了亲人的哭声以及同乡人的叨叨声。 呼——一辆路虎车 分卷阅读85 停在了路边,秦昂拉开车门而下,身后的一个镇公安局的小警察紧跟着下来,“这就是南下村了,不过今天好像在办丧事,真晦气!” 秦昂倒不在乎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老萨所在。 江白跟在了他身后,揉着因为来的路上睡着时扭到的脖子,望向了棚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问,“你们这习俗是这样?要请人来唱歌?” 小警察跟着看过去,只见棚子里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头发被发胶梳起的男人站在一个圆台上忘情地唱着《忘情水》。 他嗐了一声,“我们这都这样,希望死去的人能够多感受些热闹,就会叫人过来唱歌,唱什么都行,反正气氛要足。” 江白哦了一声,把原先想说的话吞咽下去了——他是觉得这一幕看着倒是有些滑稽,身披麻衣的人因为家里老人的去世而悲痛欲绝,唢呐声吹奏着悲伤的曲子,可是却有人在忘情歌唱,有人围在一边对这悲伤的情景评头论足。 人间悲喜,原来全应在了这葬礼上。 江白没把这些话说出口,毕竟是习俗,尊重他还是懂得的。 秦昂问做周小数,“能确定藏身的地点吗?” 周小数摇了摇头,“不能,昨天胡队又连夜审讯了七玛,不过这小子嘴巴比什么都还要紧,说不出什么来。不过胡队昨天还去审问了不少曾经在一带混过的毒贩,画出了老萨的画像来。” 他掏出手机,麻利的点开一张自画像图片,上面是一个四十多的男人,目光凶狠,右眼梢上有一条长长的疤。 “好。”秦昂说,“去问,既然在这一带活动就一定会有人见过他。” 周小数挺直腰杆,“是!” 秦昂带着人最先往正在办丧事的棚子走去,那里人多,问起来方便。 江白落在了最后,视线梭巡过一遍周围,身后是空旷的土地,身前是错落有致的房屋,各家各户之间隔着一条小小的巷子,巷子后又是一排排的房屋。除了棚子里的吵闹声,其他地方倒是安静,只有冬风不断刮过草丛和巷子,传来了哨子般的声音。 一种几乎出于本能的警惕意识从江白心底蹿起,明明一切看起来很是平静,可他却由衷地感到了一丝不安。至于不安来自何处,他也不明白。 秦昂意识到江白落在了最后,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等他,“怎么了?” 江白摇了摇头,将心里的不安强行按捺下去,“没事。” 他又问,“村民就算见过七玛也会说出他的下落吗?” 秦昂等他走到和自己并肩的地方才迈开脚步,“会,因为他们不知道七玛是做什么的。” 南下村位处H省的南边,和边境线仅隔几公里的距离,是个贩毒藏毒的好地方,但绝不是个制毒的好位置。因为这里人流量大,不通暗河,地理位置的限制下位于通风的上风口,难以将制毒的残渣和气体排出,制毒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老萨是走私贩毒的好手,七爷那的人不会让他来看着一个极其容易被端的制毒工厂,所以老萨来这里极大的可能性就是做贩毒的一个销售渠道。既然要做销售就得藏得好,得隐藏身份。也许在村民眼中,这不过是外来打工不得住在乡下的可怜人罢了。 果然没一会儿周小数就回来了,他指着村子的东南角,“问了,说这人住在那边村子的一个小房子里。” 秦昂当机立断,对小警察说,“通知你们的人马上过来,周小数我们先去看看。” “好!” “等等!”江白忽然一手按住正准备动身的秦昂,只见他目光巡视了一圈周围,“感觉不太对。” 秦昂轻轻一皱眉,凌厉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将四周的一切收入眼中,这么多年来的侦查经验终于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周围太静了,可和棚子里的热闹相比之下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同,然而秦昂心里第一直觉依旧叫嚣着不安。 这时棚子里的唢呐声轰然而起,高亢嘹亮的乐器声中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声,江白回头望去,只见棚子里原先应该跟着一起做法事的人手里拿着一堆的纸钱退了出来。 秦昂目光倏地落在了东南一角,一条不见底的小巷子里忽然反射出一道光——那是枪口泛着的冷光!下一秒一声几不可闻的子弹出鞘的声音混杂在了唢呐声中! 几乎同时,秦昂瞳孔骤然紧缩,肌肉记忆下先做出了反应,率先扑倒江白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子弹。 而那几个从棚子里走出来的人撒落了纸钱,露出了他们一直揣在手中的枪支。 “砰砰砰!” 几声枪响打碎了道路另一侧的安静,唢呐声惊恐地变了调,人们的尖叫声骤然四起,一切混乱从现在开始。 “艹!”秦昂拉着江白躲在了一旁车辆的身后,避开了凶猛而来的子弹,“他们早就知道我们来了!周小数!” “是!”远处枪火中传来周小数嘶声揭底的回声。 “去疏散人群!”秦昂嘶吼着 分卷阅读86 ,他看向身边紧紧抿着唇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的江白,“你在这待着,我去引开人,这里人太多了。” 江白却按住他,“秦昂!” 他的目光焦灼而担心,还有隐隐压不住的火气在不断地往上腾。 秦昂笑着按了下他的头,“没事,小场面!” 说着他就拉上手枪的保险,霍然起身,眸光凌厉地落在一个手持枪支的人身上,当即扣下扳机。子弹划破长空打穿了那人的脑门。 江白看着他身手矫健地翻滚而出,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一颗子弹打倒一个敌人的架势,冷酷地宛如神祗。 秦昂靠着车辆的掩护躲过了不少的子弹,对方应该不是很看得起他们,只来了不足十个人,虽然个个都端着枪,却也被秦昂和周小数打得七零八落,倒下了一大半的人。 秦昂靠在车身后,头顶上的玻璃被一枪打得散落,纷纷落在了他的头上,有人正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他拉开弹匣一看,里面只还剩下一一颗子弹在——领枪的时候只是预防万一,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青天白日下就对警务人员开枪,压根就没补给充足的弹药。而在这样混乱的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他不能保证能不能一击即中对方。 那脚步却忽然一顿,枪声停止,秦昂听见那人骂了一声脏话,当即明白这是卡弹了! 他一跃而起,手稳稳地托着还剩最后一颗子弹的枪支,准确无误地对着那人的脑门,砰地一声,子弹穿过了那人的后脑心。 他丢开枪,助跑爬上车顶盖,翻身躲过了另一人的子弹,而后以闪电般的速度落在了杀手面前,一手摁住土枪,一手顶上了杀手的下颌,猛地一掌,只听骨头错位的咯吱声,那人便凌空飞出,鲜血汩汩地从嘴巴中流下。 秦昂捡过落在地上的土枪,然而方一抬头就发现一枪口正准准地对着自己,另一名杀手正端着枪指着他,“别动!” 秦昂手指勾着扳机,举起双手,一步一步谨慎地往后退。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无形的引火线正熊熊地燃到尽头,即刻就要点燃悬在头顶上的炸弹。 就在这时,路虎的引擎声铮铮响动,车轮快速碾过沙土扬起了飞沙,驾驶座上的江白面无表情地直接将车往杀手开去。 秦昂即刻躲开,而杀手避之不及,被路虎一下撞开了几米远的地方,手脚抽搐着,口吐鲜血。 江白一个急转弯,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来!” 秦昂竟然还有心情笑,一把拉住车门,接力而上,砰地关上车门,“可以啊,你这技术!” 江白紧绷着下巴,“现在怎么办?” 秦昂一抹脸上的灰尘,看着另一边的周小数和小警察把人群疏散地差不多了,呼出一口气,“往前走!支援马上到,到时全抓回去,我倒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光天化日之下就叫人来袭警的!” 身边的人却一声不吭地听完他的话,秦昂侧头看他,只见江白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宛如锋利的镰刀时刻亮着刀刃,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握得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 秦昂一只手按住江白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凉的触感从皮肤表皮传来,“江白,你在怕吗?” 江白手一抖,车子差点翻沟里去。他稳住心神,回头和秦昂视线对上,难以掩饰的糟心忧虑铺天盖地地从他压紧的瞳孔里迸发而出。 秦昂一愣,忽然有个漫无天际的想法——他不是怕,这是在担心自己! 他用力按了按江白的手,勾起一丝笑,朝他轻眨了一下眼睛,“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我护着你!” 然而话音方落,笑容都还没淡去就僵在了秦昂的脸上,他眉目一拧,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前方——一辆货车径直地朝他们而来,速度应该是飙到了极限,距离陡然拉近,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后退! 江白脸色一白,还没反应过来方向盘忽然被秦昂紧紧攥住,然后被带着往驾驶座方向一转,将轮胎打到了死。 江白电光石火间明白了秦昂的用意——他这是要把所有的撞击都倾向他自己,减少对江白的伤害。 江白陡然失声,“秦昂!” 轰——一声巨响,两车相撞,撞击力的作用下,路虎前轮打滑,整辆车翻了过去! 江白只觉得头昏目眩,整个人的视角天旋地转,脑袋撞在了车门上。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肺脏都紧紧地缩成一团,带动着全身的器官疯狂地叫嚣起来。可他顾不得疼,因为秦昂没系上安全带,被撞击力带着脱离副驾驶座,撞向了挡风玻璃。 “秦昂!” 江白用力踹开驾驶座的车门,额头上的鲜血黏糊了视线,被他一把抹开。他爬出车里,挣扎着起身徒手将挡风玻璃拆掉,够着了秦昂鲜血淋漓的手。 秦昂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阵空白,意识在模糊的边缘徘徊。他觉得全身都在疼,头最痛,像是有人拿着锤子砸向脑袋,头部要炸裂一般地疼痛。 “秦昂!不 分卷阅读87 要睡!不要睡!!” “秦队!” 他听见有人在不断地喊他,于是挣扎着最后一丝意识睁开眼,迷糊中见到有人在掰开破碎不堪的挡风玻璃,那个人努力地伸着手去拉他,手指冰凉又黏糊,沾满了鲜血。 然后就是江白着急苍白的面孔,泥土和鲜血糊了他那张俊秀的脸。 秦昂扯着嘴角艰难一笑,无声地说着“我保护你了。” 然后意识落入了大海中,寂静无声。 第35章 人间15 “我就说出门办案遇见办丧事的晦气吧!现在都还成什么事了!”跟着秦昂他们下南下村的小警察正哆嗦着不停地念叨着。 镇上的医院里原本就是个小小的医院,忽然送来一群的伤患,还基本是枪伤,把不少护士人员吓坏了,每个人都急急忙忙地听着年长医生的指挥,跑进跑出的,狭小的走廊上消毒水喝血腥味混杂在了一起,成了极其难闻的味道。 周小数站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前,心如如焚地打着电话,“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群人拿着枪就跑了出来。我们都没事,那些人都抓起来了,有几个跑了,就是秦队现在还在手术室里,伤势不明......” 他一直跟在秦昂身后,即使有任务成了组长也是有人撑在他身后替他将任务安排妥当,他只管去执行就好。可现在撑着他的人忽然倒下,伤势不明地躺在手术室里,到底还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和胡越通电话时满心的无助爬上心头。 胡越在电话那头严厉沉稳地说着,“你别慌!看着你秦队,我们马上赶过去!” “好!”周小数没骨气地哽咽了一下,等手机里传来嘟嘟声才挂断了电话。 他看向走廊长椅上坐着的江白,自送秦昂进手术室后,江白就一直坐在那里,面若冰霜,背脊挺直,成了一个不能倒的姿势。可他身上明明也都是伤口,额头上的血迹还未干,手上因为刚才徒手扒挡风玻璃也满是伤痕。 他好像也不知道痛,就只是坐在那里,不悲不喜。 周小数连忙叫住了一个护士,带着人走到江白面前。他蹲下身子,轻声同江白说话,“小江记者。” 江白蓦然抬眼看周小数。 周小数浑身一震,才发现江白眼中凛冽的杀意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江白见是他,轻一闭眼,再睁开时杀意已悄然褪去。他的声音嘶哑难听,“怎么了?” “小江记者,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吧,或者你去包扎一下,你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江白却摇了摇头,“不,我等他出来。” 他哪都不想去,哪都不要去,他就要在这里等着秦昂,等着有人说秦昂没事。 他脑子里现在其实只有几个画面在,来来回回都是秦昂,想到他按着自己的手说我保护你,想着他朝自己眨眼睛,想着最后一幕他死打方向盘的画面,想着他淋漓的鲜血沾了满身......然后触摸到了一个念头,他忽然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和难过——如果,如果秦昂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办? 一阵心悸从胸口处传来,淹没了他全身其他的疼痛,面上不显,可紧紧攥着椅子边沿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着,在这刺骨的寒冬他第一次觉得漫天的寒冷朝他扑来,顷刻将他淹没。 他想他不能离开这里,也许秦昂就想着他在等着他呢。 “可是......” “秦昂!”有护士从手术室里推门出来,“秦昂家属在吗?” 江白闻声望去。 周小数猛地起身上前,“我是!怎么样了?我家秦队怎么样了?” “没事了,还好伤得不是很严重,”护士说,“脑袋有轻微的脑震荡,身上还有几处外伤,以及断了两根肋骨,不过命保住了。” 护士的声音由远及近,江白颤抖着地松了口气,一直积郁在胸口的混气终于得以解脱,一时间庆幸和更加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时候迟来的感官即刻复苏,全身的伤痛都猛地叫嚣起来,冷汗自他额角缓慢流下。 小警察见到江白身子晃了几下,连忙道,“你没事吧!” 周小数恍然想起小江记者,拉过护士,“快快快,给包扎一下!” 秦昂做了个漫长而又漫长的梦,梦见穆初还在的时候,院子里木棉花还没落败成只剩枯枝败叶的时候,阿恒刚满周岁,一家人给他安排了一场抓周,那是对阿恒生命延续、顺利美好的祝福,大家格外地兴奋。 刘佳在院子里摆满了一堆的物品,将金木水火土的属性全部都凑齐了,手帕、蜡笔、方印等等不一而足。 穆初抱着阿恒下地,让他自己去抓自己看中的东西。小小的阿恒懵懂可爱,两颗小眼珠骨碌转一圈,最终慢慢地爬向放着手帕的地方。 那年秦昂七岁,也还是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手帕是女孩才会要的东西,看见阿恒要去抓手帕,急得不行,“别拿别拿!那是女孩子才要的!” 刘佳笑着轻拍他头,“胡说 分卷阅读88 !抓手帕是说明咱们家阿恒会恋家!比你这好多了!” 小秦昂恍然大悟,看着阿恒抓着手帕高兴地挥舞着,于是也跟着笑。 他那时想阿恒会恋家,这里就有个家,是他和爸妈还有和穆叔叔和阿恒的家。 然而画面忽然一转变,他长成了十几岁的少年模样,黄昏里夕阳烧红了半边天,他蹲在院子门口号啕大哭,眼泪打湿了衣裳。 “阿恒不见了!妈,阿恒不见了!穆叔也不见了!” 刘佳站在他身边,想去拉他又无能为力,只能跟着掉眼泪,期盼着自己丈夫能够带回来找到阿恒的好消息。 可是,秦毅文跟丢了魂地回来,站在离家门口的五米地方,眼圈通红地看着自己家人,半响才蓦然偏头,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落下。 小秦昂哭得更大声了。 那年阿恒七岁,是114 大案发生穆初生死不明后,他被七爷的人带走的那一年。 后来秦昂想,阿恒那么恋家,会不会在哪里等着他去带他回家?可是在哪里呢?他途径山水千程,却没有寻得一丝关于阿恒消息,只能在梦里想起过往时光里的阿恒。 梦里的画面顺着他心境一转,落入了一个黑乎乎的空间里,四周静谧无声,空气中似乎流淌着汗臭味。秦昂恍惚明白,这是在第一监狱里的监室中。 “秦昂。”黑暗中有人在喊他。 他倏地回头,便看见江白靠在墙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明亮得泛着光。他嘴角挂着笑,说,“秦昂,我等你。” 秦昂愣了愣,等我做什么?哦,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还欠着江白一顿大餐。他不免失笑,这家伙,这么小气,找债找到他梦里来了。 他一勾江白肩膀,鼻尖嗅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宛如真实,好像他并不是在做梦。 而后黑暗的监室如潮水般褪去,他躺在了路虎车里,模糊中看见江白拼命地拆掉挡风玻璃将他拉出。他被江白抱在怀里,看着他惊慌失措的面孔,晶莹的泪水顺着血水而下,滴落在了秦昂的脸上,一阵冰凉。 他忽然想起了记忆中哭闹的阿恒,心紧紧地攥成一团,铺天盖地的悲伤和难过忽而卷来,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颤抖着手碰上江白的脸,“你哭什么?我没事,你别哭......” 你不要哭。 别哭。 风从未关紧的窗户溜了进来,一股凉意从身后蹿起,半宿未合眼的江白猛地一激灵站起,回头望去只能看见沉似水的夜色。 他呼出一口气,拉着椅子轻手轻脚地坐下,一错不错地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秦昂。 他睡得熟,双目轻阖,细长的睫毛如鸦羽似的搭在下眼皮处,平日里坚硬凌厉的侧脸弧线现在倒是缓和不少,在床头不大明亮的灯光下有一种违和的温和感。 江白好像没有这样安静地仔细地看过秦昂的样子,他们每次见面似乎都处在了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比如在第一监狱中,再比如他带着别样的目的进市局......他们谈话都带着打探的意味,彼此间不断打太极,彼此藏着猜疑,可是又有不同寻常的信任,比如秦昂会直接带他去家里,也会在生死关头将死留给自己...... 江白微微倾身,目光细细地临摹着秦昂的眉目,忽然喃喃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真心觉得我是个好人不能死了?还是想要还了上次在监狱里救你的那一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能还欠我一次,毕竟我眼睛也是为了你们市局的任务才受伤的,是吧?”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吹进屋子里撞着窗棂的细微声响,唯一能回答江白的话的人还昏迷不醒呢。 他也不在乎,就是看着人躺在这里有些难过,想说些话来,没人听也没关系。于是他替秦昂掖了掖被角,自顾自说着,“你知道吗?从我有记忆以来,只有一个人为我挡过一次子弹,而你是第二个。可第一个为我挡子弹的人他死了,所以当你死打方向盘的时候,我才是最害怕的时候,怕你万一也死了,那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还你?我要怎么对你爸妈和你的同事?” 冬天里很少有星子,月光惨淡,拉着江白孤寂的影子,一路摇曳到窗口下。他垂下眸,盯着秦昂包扎着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忽然一勾上去,“可是我最怕的还是你死的事实,我没办法接受......毕竟我还有些话没跟你说过,万一你真的走了......我这些话对谁说去......” 他在秦昂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后怕,想起自己手上粘稠的鲜血是来自秦昂的,他就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巨大的恐惧从脊梁骨尾端一寸一寸地掠起,然后扯得心脏一阵一阵地刺痛。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也没有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失去秦昂,那和失去全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虚虚勾着的小指忽然轻轻一动,江白倏地抬头,便看见秦昂的眼睛动了动,有点要醒来的迹象,他连忙缩回手,装作只是老老实实地做看护人员,顺便喊了句,“秦昂?” 秦昂从昏迷中迷迷糊 分卷阅读89 糊地醒来,原来小指好像勾着的什么东西一下不见,他还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他艰难地挣开眼睛,先入眼的是黑乎乎的天花板,而后是江白的声音,“秦昂?你醒了!” 他微微地侧过头,看着坐在一边喊他的江白,他似乎一夜间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瘦了,眉骨深深凹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受伤最重的人。 他笑了一声,声音沙哑,“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江白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嘟嚷着,“还不是看你看的。” “你这么担心我?” 江白动作一滞,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将水递到秦昂跟前,“想多了。喝水。” 秦昂看了看怼在自己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点照顾人经验都没有的江白,颇为无奈道,“我这样怎么喝?” 江白恍然,尴尬地上前小心扶起秦昂,让人靠在床上,然后捧着水杯就着秦昂的唇就要喂。 秦昂抬眸看他,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相撞,平平淡淡,却有隐隐火花在。这让秦昂想起了梦里的江白,笑着的时候会弯起来的眼睛,就像一弯月牙,无忧无虑。可哭着的时候水花会打湿他的眼眶,眼圈通红,那么悲伤,那么难过,以至于他的心都会跟着一紧。 他喉咙上下一滚,“江白。” “嗯?” “我刚才好像梦到你在跟我说话。” 江白一愣,“是吗?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有话还没跟我说。”秦昂轻轻一笑,“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镇上的医院人不多,住院部又在整座医院最偏僻的地方,落了个清净。此刻只有偶尔几个值夜班的护士走在走廊上查房的脚步声,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以及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目光相接,彼此瞳孔里都映着对方的样子,彼此炙热而真切,犹如正要燃起的火星。 江白率先避开视线,干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梦里梦到的吗?” 秦昂一怔,“也是,可能真的是梦。” 江白给他喂了口水,坐回了椅子上,两人彼此无言,病房里又落了个安静。 半响秦昂清了清嗓子,“周小数呢?” 江白哦了一声,“他先回市里汇报情况了,说要连夜审讯那几个被抓到的人。” “人抓到了?” “嗯,抓了几个,几个跑了。”江白看着他,“他们明摆着会事先埋伏等着我们,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找到了南下村的?” 秦昂伸出了两个手指,“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周淼透露给了老萨,所以他事先得知。” 江白摇了摇头,“不会,老萨的下落是她说的,如果反过头再去提醒老萨等于两头都得罪了,对她没好处。” “对,所以只剩下第二种可能,”秦昂眼梢压紧,“还是那个内鬼。” 秦昂以为江白应该接着就他的话分析,谁知道他却话音一转,戏谑地看着自己,“你这么和我讨论你们局里的内鬼,就不怕出问题?” 秦昂面色惨淡,笑着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现在倒是觉得你比较靠谱,好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是那个内鬼。” “那我是不是应该受宠若惊?” “应该的。” 江白,“......”猴子吧这人,给个杆子就往上爬。 秦昂啧了一声,“上回我们这样进医院,躺这的人是你,现在换成我了,你说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江白闻言瞪了他一眼,“这风水不要也罢。” 他顿了顿又说,“下回不要替我挡着了,这样只是惊吓,不是惊喜。”他垂下眸,“我不需要。” 秦安无言,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为什么?” 江白啊了一声,重心后放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不自然地反复搓着,好久才说,“你有家人,有人会担心你,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该多伤心......” “那你呢?”秦昂径直打断了他。 江白抬眼,看着床头的柔光落在秦昂身上,勾勒出他凌厉清冽的侧脸的弧线,他眼窝要比以前更深陷一些,此刻这样不动如山地看着自己,要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有些压力。可这又和以前压迫式的询问不同,现在好像是有点怒气。 对,是怒气,尽管江白对着怒气源头也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当即认怂,“没没没,我没什么意思,我就那么一说,你休息你休息,我不吵你了!” 说着就马上拉开椅子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就被秦昂厉声喝住,“站住!” 秦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就内心过意不去嘛,这样吧,给你个机会回报我。” 江白回头满是警惕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老狐狸在线准备敲诈小白脸...... 第36章 人间16 几天后,怀城市区的高档小区地下停车场中,停下了一辆SU 分卷阅读90 V,一位身残志坚的秦副支队被七手八脚地扶下了车。 秦昂两只脚刚落到地面,就避开了周小数又要来扶的手,“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残疾了,我还能动!” 周小数委屈巴巴,“我这不是担心你。” 江白从驾驶座绕过来,将手里的钥匙扔给周小数,“谢了,你先回去吧。” “那小江记者你呢?” 秦昂一眼扫过去,周小数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你小江记者负责照顾我。” “?”周小数瞪大眼睛看了看活像个资产阶级剥削者的秦昂,又看了看有些无奈入虎口的江白,顿时有点心疼他的小江记者,“小江记者,你要辛苦了,这是个任重道远的任务啊!” 秦昂额角青筋暴起,还是没忍住地一脚踹过去,“你给我闭嘴,赶紧走!” 周小数一溜烟地跑到驾驶座门前,“我走了我走了,秦队,胡队说给你放一周的假,你好好休息!也别累着我小江记者哈!” 江白终是没忍住地噗呲笑出声来。 秦昂恨不能手里能抓个东西一把丢过去,车尾后传来他的怒吼,“周小数,你年末奖金泡汤了!” 回应他的只有滚滚尘埃。秦昂看了看站在一边纯属看戏的江白,一招手,露出痛苦的表情,“诶诶,扶我下,我肋骨疼。” 江白,“......” 奥斯卡不给你真是可惜了! 秦昂家里还是以前一样,厨房里自他那天借宿后就一点变化都没有,江白都要起疑心这人是不是就没再下过厨房。 他将客厅里的灯打开,扶着人坐到沙发上,“怎么着,你这要的报答就是要我来你家住啊?” 秦昂长脚一伸,搭在了桌角上,“住过来是为了让你方便照顾我,没收你房费很好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江白真是大跌眼镜,看在某人是为了自己受伤的情况下,终究还是忍了忍,“行吧,你现在做什么,我帮你。” 秦昂想了想,“饿了,做个菜吧。” 江白坐在他身边,自己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不会。” 秦昂看了看自己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撇了撇嘴,“那煮个面吧。” “泡面我可以试一下。” “......”秦昂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是吃饱撑了没事干才会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 不得已,秦昂认命地起身,“起开,我自己动手。” 江白嘿嘿一笑,“得命!” 秦昂走开没几步又回来提起江白,阻止了他正要伸去喝水的手,“别忘了你是来照顾我的,别想就等着吃!” 江白只来及诶一声表示抗议,就被这号称是伤员的人给一把拖走。 几天都不见人烟的厨房终于又热闹了起来,火苗蹿起烧热了锅,抽烟机的隆隆声混着咕噜的水开声,交响乐章在家里这一小小天地中奏响。 秦大厨最能拿得出手大概就是方便面了,他找出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方便面,嘶啦两包放下去,又指使着一旁无事做的江白去找了个鸡蛋来,想做个炒鸡蛋来吃。 厨房里白烟袅袅,顺着抽烟机而上,一个厨房小白和一个勉强叫上号的厨师在狭小的厨房里磕磕碰碰地,终于在夕阳落下的那一刻端出了两份菜来。 一份大锅的清汤面,一份是西红柿炒蛋。 至于为何会从炒鸡蛋上升为西红柿炒鸡蛋,还是多亏了小江记者分不清盐和白糖,直接给倒了一勺的白糖下去,秦大厨不得不给鸡蛋提高了个档次,做个西红柿炒鸡蛋来。 长方形的小方桌上,只摆了这么两样菜,可大概是多了个人坐在自己对面,秦昂觉得这似乎也不显得孤单。他给江白盛了一大碗的面,还帮他拿了一双筷子,直到将面端到人面前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不是个病号吗?怎么轮到他给一个要来照顾自己的人端面了? 而江白毫无照顾病号的意识,早就吸溜着面条,看他还站着,连忙招呼,“你怎么不吃?快吃啊,不得不说,你这煮面技术比得上五星大厨了!” 秦昂无奈认命地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面,行吧,谁让他就是天生伺候这大佛的命的呢? 茶饱饭足后,秦昂决定找回自己病号的地位,于是站在浴室门口,对窝在客厅沙发上的江白喊着,“过来!帮我洗个头。” “?”江白一个鲤鱼打挺而起,“什么?我帮你洗头,我看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刚才还下厨了......” 尾音在某人的靠在门边一个劲儿喊疼的精湛演技下消散下去,江白扶额认命地过去抽走秦昂身上挂着的毛巾,“走吧,大哥!” 秦昂立马恢复原状,转身率先放热水去了。 江白,“......” 深冬里夜寒,冷风一吹过来就能激起人的一身鸡皮疙瘩,即便浴室里开着保温灯,保温的效用好像也不怎么明显。秦昂脱下卫衣,就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坐在了浴缸中,脑勺靠在浴缸的边缘,舒 分卷阅读91 服地闭上了眼睛。 江白挽起袖子,调了一个刚刚好的水温,顺便给秦昂打了个预防针,“说好了啊,我可从来没有给人洗过头,一点经验都没有的。” 秦昂眼睛也不睁,“没事,烫伤算我的。” 江白被逗笑,“你何必,吃饱撑了在我手里找罪受?” 秦昂倏地挣开眼睛,漆黑分明的眸子盯着上头的江白的看,“我乐意。” 江白一顿,伸手掩上秦昂的眼睛,“随你,生死不论,闭眼!” 说是从来没给人洗过头,但江白还是很小心地往秦昂头上浇水,要一手遮住前额,避免水流到秦昂的脸上。 秦昂的头发还是一板寸头,和监狱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能够驾驭寸头的男人并不多,很多过于秀气的人要是剪这样的发型,会显得奇怪,把气质带跑好几公里。而秦昂不同,他天生面部线条硬朗,轮廓弧线犹如刀刻般地利落清冽,是百里挑一的硬汉英俊形象。这样的发型无疑是在给他整个人加分,显得更加干净利落。 江白忽然想,这样的人不去当模特可惜了,这样好的气质,这样好的身材。 他问,“你当初为什么去当警察?因为那位前辈?” 秦昂似乎在思索,半天才回他,“以前想当警察是因为家里有两位警察,一位我爸,一位就是......穆叔,你知道的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看着他们穿警服的时候,我也想穿。” 起初的想法很单纯,出于对两位长辈的崇拜,还有来自他们的谆谆教诲,他心里自然地萌发出一个英雄梦,而他想当那个主角。后来穆叔和阿恒的失踪,让他彻底怨恨和仇视犯罪集团,希望有一天能够双手将他们都逮捕,亲手为他们拷上镣铐,送他们进监狱。 而江白不知道他追求梦想的心境变化,只是问,“那你妈呢?你妈同意?” 家里已经有个警察了,儿子有人同样地要投身这么危险的职业,作为母亲的,应该有一百个不放心吧。 秦昂笑了笑,“哪能啊,我妈当初死活不肯,不仅我妈,我爸也不肯。不过当初报考的时候,我自己偷偷地填了校,等到录取通知书下到家里的时候,他们还能说什么。” 他还记得,秦毅文拿到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一脸沧桑和无奈,他将录取通知书塞到秦昂怀里,只说了一句,“路是你自己走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私情而走错路。” 他当时确定及其肯定地回他我不会!豪言壮志,一腔热血与仇恨相加,让他成了那个佼佼者。 江白哑然失笑,最终评价,“你挺皮。” 他冲完最后一遍的泡沫,然后拉着毛巾过来盖上秦昂的头,随意地给人擦了几下,“好了,起来。” 秦昂睁开眼睛,就看见江白腰酸背痛地伸着懒腰,被扎进裤子里的衣服被带着往上伸,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以及腰上那个并不是很显眼的疤痕。 他的身上好像有很多伤口,手腕上的,腰上的,甚至在表面看不见的地方也可能会有。 关于江白背景上显示,江白一直都是在国外长大的,在美国的经历只有寥寥几笔的介绍,和空白的差不多。那他在美国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 秦昂状似随口一问,“听说你很小就去美国了,你爸妈就放心你去?” 江白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看过我资料吗,不会不知道我是个孤儿吧?” 秦昂一愣,是了,资料上还写了江白是个孤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有些歉意,“对不起,我忘了......” 江白倒是不放在心上,坐在浴缸边缘同秦昂说话,一脸淡然,“没事。我呢其实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比如......比如爸妈的样子。我只记得陪我长大的,是一个老人,也是中国人,我喊他江老师。” 他叫江白,姓氏就来源于这个老师,至于他原本的,他已经忘了。 这是他第一次同别人说起过这段往事,那应该算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好的时光吧,在美国无忧无虑的,只有这么一个老人陪着自己长大,他如同一个父亲一样,帮他做饭帮他穿衣服,会教自己念书和做人的道理。他们会在悠闲的礼拜天一起去教堂做礼拜,夕阳洒满了教堂的一角,圣经的传诵声淹没了江老师不大清晰的声音,可他却一直记得,他同自己说的是——上帝创造了人类,也创造了贪婪和善良,而贪婪带来罪恶,善良带来美好,你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那江老师现在呢?”秦昂问。 江白眼前恍惚,摇了摇头,“死了。” 保温灯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脸上细小毛绒的毛孔依稀可见,似乎所有的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可秦昂无端觉得他身上笼着的寒冰和落寞褪不去。 秦昂听见他说,“那天晚上我说,你不要舍命救我不是客气。” 江白偏过头看他,一哂,“你身后有很多在乎你的人,而我没有,就算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伤心,你就不一样了。” 分卷阅读92 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你还有那么多的好友战友都会感到悲痛、难过和惋惜。而我不一样,我不过孑然一身,走了就直截了当,不会拉扯着太多人难过,就像江老师死的时候,只有他为江老师悲伤欲绝地哭过罢了。 这话说得秦昂心头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攥上江白搭在鱼缸边沿的手,脱口而出,“不是。”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江白愣了愣,不明就里地嗯了一声。 狭小的浴室里挤着两个大男人,一个尚坐在浴缸中,一个坐在边沿上,秦昂顶着一头的湿发抬眸看着江白,极深的眼窝中清明的眸子,有些东西正呼之欲出。 秦昂正想说些什么,门铃兀自响了起来,在这空荡安静的浴室里响了正着。 江白趁机抽回手起身,“我去看看。” 秦昂看着江白离去的背影,忽然想骂人——谁!这大晚上的!串什么门!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让老狐狸拐着小白脸回家住了!!可我啥时候能写到他俩在一起呢,捉急ing!!! 第37章 人间17 江白呼啦一把拉开大门,和站在外头的胡越来了个正对面。 胡越手里拿着一堆的东西,见到江白的时候愣了愣,然后急忙地挤进了大门,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我去,这天也太冷了吧。小江记者,真没想到你真来照顾老秦了啊。” 江白笑了笑,去鞋柜给胡越找了双鞋子,“是啊,被迫而来。” “哈哈哈,你就是被这家伙给坑了,他身强体壮着呢,死不了就不成问题。” 这时,一条毛巾猝然地从远处朝胡越面门而来,伴随着清冷的声音,“你说什么呢?胡大队长。” 胡越反应敏捷地偏头躲过这“暗杀”,一回头就看见秦昂趿着拖鞋站在客厅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他打趣,“啧,干嘛,我这半夜给你送温暖来了,你怎么一脸不欢迎?” 秦昂一记眼杀杀过去,“我求你了吗?” “得,”胡越给旁边的江白一个眼神,“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白偏头笑出声。 胡越带来一堆的补品,以及一些烧酒炸鸡,看在这些炸鸡的份上,秦昂决定不和胡越计较忽然登门的事情。然而等他正要去拿根鸡腿吃的时候,被江白一个手掌拍掉,“医生说禁酒禁烟,也不能吃这些有的没的。” 胡越一拍脑门,“对吼!我给忘了你不能吃。没事没事,小江记者我们吃。” 秦昂,“......”他迟早把胡越丢出去,顺便篡位。 “你来干嘛来了?”秦昂认命地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冷眼看着那两人喝着烧酒,“劝你好好组织语言,要是敢说就是专门过来给我现场吃播的,小心把你扔出去。” 胡越刚一口咬掉滋脆的鸡腿肉,闻言连忙擦了擦手,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这是一些审讯记录,你看看。问了那群偷袭你们的人,都承认是老萨派来的,不过问到老萨人在哪的时候,又没人肯说了,烦人!” 秦昂翻了翻本子看,都是一些关于那些嫌疑犯的资料和审讯记录,他皱了皱眉,“都是怀城本地人?” “对。”胡越点了点头,“这说明他们一定在这里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竟然都没人发现,真是失误!哦,还有个线索......” 他话音忽然一顿,秦昂从笔记本上抬头看他,“什么线索?” 胡越却不说了,只是看了看身边的江白。 江白有所察觉,从一堆吃的里冒头,了然他们正要讲案情线索,自己一个外人在这并不合适,于是正要起身,却被秦昂一把按住,“没事,自己人。” 江白动作一顿,与秦昂略有深意的视线相接,心头蹿起了惊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情愫,可这东西还没来得及冒头更清晰一些,便被他自动忽略了。 胡越瞅了瞅他们两个,一时有些尴尬,“对对对,自己人,那我......” “没事,”江白打断他,“你们聊,我有点困了。” 说着便挣脱开秦昂的手,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走了,给他们两人留下了空间。 秦昂看着人直至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视线,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 胡越看着他,鸡骨头还啃在嘴里,“怎么感觉你们俩怪怪的,你们......” “闭嘴!说正事。” “......哦,刚才说到哪里,哦,他们这几个人都曾经在一家叫做嘉露酒店里打过工。” “嘉露酒店?”秦昂倏地抬头,这不是刘泽曾经藏匿新型毒品的酒店吗? “对,没错,就曾经刘泽藏货的那家三星酒店。现在可以完全肯定于正鹏跟七爷贩毒集团有关系,而且我还有个想法,说不定刘泽从七爷那里偷的新货这件事背后还有藏着更深的人,这幕后的人还应该是比刘泽地位更高,更接近这个贩毒集团中心的人。我已经让人去查这家酒店了 分卷阅读93 ,相信过不了几天就能有消息。” 胡越的猜想和秦昂的不谋而同,刘泽是被警方中的内鬼怂恿着去偷货,或许刘泽只是一枚棋子,真正想要拿着那批货在怀城毒品市场上做大的人是真正和那个内鬼有接触的人。假如能揪出这个人的话,或许就能找到内鬼,也许还能离七爷贩毒集团更进一步,给114大案一个交代! 胡越走后,秦昂将桌子清理了一下,然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客房门口,轻轻地拧开门来。 里边的江白早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应该是真累极了,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了,被子被他一股脑地卷在身下,并且还有一大半掉落在地。 昏暗的灯光下,江白睡着的眉目温顺,平时的时不时便带着的清冷气质全然不见,反而多了几分近人的温和,然而那眉还是紧锁着,像是陷入梦魇,睡得不安宁。 秦昂无声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又慢慢地替江白把被子盖好。他微微俯身,伸手抚上江白的眉目,轻轻地,轻轻地抚平川字。 夜里的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拂落,吹动了窗帘下摆一齐摇曳。 秦昂拧灭床头灯,轻声说道,“晚安。” 夜里有云,都堆积在怀城的上空,遮住了远处的山林,只让其露出了连绵的轮廓来。寒风从西伯利亚陆地吹来,长途跋涉的,到南方只剩下尾巴,可渗人的寒意却依旧不减。 秦昂站在阳台里,点燃一根烟,手肘撑着阳台的栏杆,静静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楼下,脑子里却想着睡着了的江白的模样。 微阖的双目,蜷曲的睫毛,安宁的睡相,一点一点地都在秦昂心里刻下了烙印,冷风一吹,就越发清晰。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将人带回家来,还要打着照顾自己的名号。他只是在医院的那天晚上,安静的气氛一烘托,江白伤人伤己的言语都给了他一剂名为短路的药剂,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将人带回家里绑在身边。 他长这么大,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但假如会时不时就想起一个人,做什么都会把那个人放在心上,就连做个梦都会梦见那个人等等行为就叫做心动的话,那他对江白就是动心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秦昂自己也说不明白,读书那会儿他读汤显祖的《牡丹亭》,里边提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那时不懂,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嘲笑“若是连感情源头都不知道了,这样的爱情算什么?” 那时年轻气盛,没谈过恋爱的人非要打脸充胖子当个情感大师,谁能想到十多年后要被自己狠狠打脸。 不过让他更没能想到的是,他会喜欢上一个男的。 烟临到头只剩下烟灰和零星的火光,秦昂按灭在身边的盆栽中,自嘲地笑了笑,在一阵冷风中想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过分地强调自己是个直男了,这打脸打得可真疼。 “所以说,刘泽其实就是一颗棋子?”江白推着一个购物车亦步亦趋地跟着秦昂走,顺口问道。 翌日傍晚,超市里的推销的广播声在头顶上呱呱作响,因为不是周末,人也会比平时少上许多,偌大的超市里不过寥寥数人。 而秦昂和江白就是这么数人中的两人,江白刚从报社下班,都还没想好自己是要回秦昂家呢还是回郑尔家,刚出报社门就被靠在车门旁的秦昂给一路拐到了超市充当起了伙计的角色。 “对,估计这人应该就是被拿来当挡箭牌的。不管是七爷还是警察发现了怀城市面上流通的那批新货的存在,都会率先怀疑到刘泽的存在,这样就可以替他身后的人挡一挡。”秦昂拿下一盒奥利奥新口味放进了购物车中,“想不到堂堂龙头老大原来就是个挡箭牌。” 江白看了一眼那奥利奥,“你喜欢吃这玩意儿?” “还好,主要是习惯屯着。”秦昂淡淡地说,“加班可以充饥。” “我信你的邪。” “对了,”秦昂回头问江白,“你有什么想吃的?晚上。” 江白脚步一顿,“嗯?” 秦昂以为他没听清,“我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们之间距离不远,只隔着一个购物车在,不过头顶上明亮的白炽灯将两人面上一点点表情都放大了几倍,看着格外清晰。 江白确定秦昂是在一本正经地询问自己的意见,口气平常地如同老夫老妻之间的对话,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们俩真的是同居进行时了。 “秦昂,”江白笑了笑,假装打趣,“怎么?你是真打算让我在你家住着一辈子?” “不可以吗?”秦昂定定地看着他,“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江白彻彻底底地傻愣在原地,好久才找回了自己声音,不确定地重复一遍,“什么?” 秦昂却避开了话题,“我们去买猫粮。” “哈?”江白又是一愣,“买什么猫粮?” 秦昂狡黠地对他一笑,“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秦昂说的这地方其 分卷阅读94 实就在家里小区的后门处,那里有一棵百年老树,盘根错节地立在后门的一片空地上。而那罐猫粮是拿来喂住在那里的一只流浪猫的。 那是一只通体黑猫,毛发柔顺,它蜷缩在树根里头,一双黄色瞳孔的眼睛不停地盯着来人看,一点也不怕生。 秦昂动作熟稔地将猫罐头打开递到黑猫面前,招呼着猫过来吃,语气虽然没温柔到哪里去,不过至少比对周小数讲话的时候要好上几倍。 猫歪头看了看江白,又瞅了瞅秦昂,确定这人认识后才慢吞吞地挪过去,垂头嗅了嗅猫罐头的味道,然后满足地叫唤了一声。 秦昂伸手在黑猫背上一撸,目光额......温柔似水,“乖!” 江白感觉自己视觉上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他面前的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铁血秦副支队吗?他一脚踩上老树周围的花坛,揶揄着,“秦副支队,你还有撸猫的爱好?” 秦昂瞥了一眼他,“怎么,不允许吗?撸猫有利于减轻工作压力,增加身心健康。你给我坐下。” 江白听话地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看着秦昂一把一把地撸着猫,顿时也有了一点兴趣,“你喜欢这猫,怎么不带回家养?” 秦昂看穿了他的跃跃欲试,干脆让了个位置,蹲在地上,将黑猫直接露在江白面前,“养在家里谁养啊?我这总是加班的人,哪有那个闲工夫。它现在在这里就很好了,有人送吃送温暖的,比跟着我好多了。” 江白试着在猫背上一撸,还没怎么动手,黑猫就喵地一声拱起脊背,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将江白吓了一跳。 看来它不喜欢我——江白悻悻地正要缩回手时,秦昂却一把握住,带着他在猫背上轻轻一模,将猫毛顺着捋下。 手下是柔顺的猫毛,手背上以及手腕上是秦昂被冻得有些冰凉的手掌,也许是贴得久了,手掌温和起来,这温度如同一阵暖流缓慢地流过江白的心房,而后到全身的每个血液流通的地方,最终又回到了最贴近胸膛的地方。 很久了,江白想,很久没人这么握过他的手了。 作者有话说: 江白:对,我就是那残废的,撸个猫都要我男人来带我 发现这几天涨了好多收,谢谢大家能够喜欢这篇文,非常开心,感觉嗯还是有人在看的0 还有就是周末不更,让我修修文和补补稿,大家周末愉快!! 第38章 人间18 撸猫要撸到夕阳完全消失,夜幕降临的可能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们一前一后地拎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大包小包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江白都还没来得及哀怨一声这苦力当得实在不容易的时候就看见前边的秦昂脚步一顿。 “怎么了?” 秦昂退后几步,将他完全地挡在身后,“有人进了家里。” “?” 他指着自己家门口的一把雨伞,压低着声音说道,“我出门的时候把雨伞搁在了门边,现在却被挪到了墙角里,这里是最高层,只有可能进家里的时候不小心被碰倒了。” 江白立即浑身一紧,整个人进入了戒备的状态,脑子里千回路转——有人在秦昂家里?是谁?是警察里的那个内鬼还是七爷的人?万一打起来了他能保护好受伤的秦昂吗? 还未等他理清这些,秦昂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去躲躲,我去看看。” 江白又按住他的手,“还是我去吧,你伤还没好。” 这万一打起来了,这不得又成伤号了。 他说着就小心翼翼地往门口去,发现这门确实没锁上,里边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估计是溜进去的人正在翻找什么东西。 秦昂跟在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人拖到了身后去,朝他一眨眼,“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别跟我抢好吧,我这伤要是还好不了,你还能多照顾我几天。” 江白,“......” 他来不及和秦昂再争,秦昂就轻手轻脚地拉开门,两人屏住呼吸,纷纷做好了大打一架的准备了。 秦昂刷地拉开门,一句“什么人”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和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那人身穿围裙,手里还端着一大锅的汤,也是同样疑惑地看着秦昂。 身后的江白还没来得及看见人,就听见秦昂喊了一句,“妈?” ? 妈?......妈?! 几分钟后,江白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餐桌上,对面是笑脸吟吟看着自己的秦昂他妈刘佳女士。都说五十多岁的女人是最有味道的,她们已见过风霜露雪,从人间的百态中走出来,犹如秋天里的一片树叶,纹路有了,沉着的绿意也还在,风韵犹存,这会儿才真的算是茶靡花开。 而与江白的拘谨不同,刘佳反而是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长得是真的好看,侧脸的线条利落清冽,嘴唇薄而淡,给人平添了几分的秀气,尤其是那双眸子黝黑发亮,像是一片沉寂的大海里隐隐地露出光点来。 分卷阅读95 她温柔地问道,“你是......” 江白立即挺直腰背,全然没有之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机灵,现在就只剩下笨拙和无措,“我是秦昂的......的朋友吧,我来......” “他来照顾我的。”一句话磕磕绊绊地说不利索,还靠着里间的秦昂及时解围。 他从里边端了三碗饭出来,一脚踢开椅子,“妈,你怎么来了?” 刘佳方才看江白的怜爱眼神瞬间一变,狠狠地瞪着秦昂,“你还好意思说,受伤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是胡越告诉我的!你都受伤了那我不得来看看你。” 秦昂将饭递给刘佳和江白,“哎,小伤而已,你担心什么?” 刘佳嗔怪地看着秦昂,“你们父子就都是一个德行,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瞒着我,你说我哈,被你们这么瞒着是不是哪一天就等来你们父子牺牲的消息了!” “咳咳咳!”对面正默默扒着饭的江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刘佳和秦昂纷纷一愣,而后秦昂连忙给江白盛了一碗汤,“先喝一下。” 江白喝过汤,不好意思地看着刘佳,“抱歉。” 刘佳哎了一声,“没事没事,你吃慢点。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来照顾秦昂的?” 江白啊了一声,眼角瞄着秦昂,示意他赶紧给解释解释。 秦昂接受到信号,立马给刘佳盛了一碗汤,“是,我这不是受伤了,所以让他过来帮帮我。” “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也是警察?” 江白,“不是不是,我是怀城报社的一个记者。” 刘佳了然地啊一声,“记者好啊,记者不用天天火里来水里去的。我看你挺小的,应该才二十多吧。” “嗯,我二十五。” “那你是怀城人?家住哪里啊?你爸妈呢?你......” 江白,“......”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好像在查户口?这不是在相亲的时候才能见着的吗? 秦昂及时打断了刘佳没完没了的问题,“妈,你干嘛,赶紧吃饭,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刘佳一脸不满,“我才刚来你就要把我送回去?你有没有良心?” 秦昂连忙赔笑,“我这不是担心你身体来着,早点回去好,太晚了就特别冷。” 江白从来没有看过秦昂露出这样的笑脸,毫无防备一脸真诚,自然地讨好的笑容,大概也只有在对着自己母亲的时候才会像个孩子一样笑着。 一张餐桌此时像个楚河汉界,将他们隔开来。他们是一家人,一个不停地嗔怪,一个就不停地讨好和示弱,其乐融融。而相比之下,几十年来孤独长大的他几乎没感受过这样的氛围,对一家人吃饭的概念只停留在了吃饭这件事上,不知道原来餐桌上可以这么热闹。 他拨了一下碗里的白米饭,一时间有些艳羡。 这时一只虾被夹到了他的碗里,他猛地抬头,就看见刘佳笑脸吟吟地看着自己,“小江,我看你太瘦了多吃点。” 江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他匆忙地低下头,“谢谢阿姨。” 秦昂看他掩饰着的慌张和受宠若惊,心上忽然密密麻麻地疼。 刘佳笑着说,又夹了不少菜给江白,“客气啥,阿姨觉得你有些眼熟,和以前家里的一个小孩像,也算是有眼缘。以后啊你让秦昂带着你来家里,不是他这个没人情的家,是我和他爸住的地方,到时你过来,我做好吃的给你。” 江白咽下心中的苦涩,“嗯,谢谢阿姨。” 暖灯投下的淡黄灯光落在三人头上,底下是被拉在椅子下的影子,都落在了这小小的厨房中,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多了几分的暖意。 饭后秦昂就送着刘佳回去了,家里就剩下江白在。他站在玄关处,看着大门被砰地关上,回头看窗明几亮的屋子,忽然有种家里长辈来看望后的幸福和满足感。 他笑了笑,走回厨房去收拾那些锅碗瓢盆,纵然没干过家务活,不过好在家里买了洗碗机,他干脆一股脑地全扔进去,简单了事,再好不过。 等收拾完后,一个人面对这偌大的房子一种孤单感忽然袭来。他走了几步回到客厅里,想秦昂平时在家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他眼前仿佛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秦昂,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台,然后拿起手机端着副支队长的身份在群里教训局里的那群小崽子们,骂完过瘾了还会露出一点笑容来。他会去拿一杯咖啡,就坐在地板上开始研究卷宗,一页一页纸地翻过,咖啡也就完了,人反而却精神了。等到手里的卷宗看完,他就地靠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开始睡觉,也不管是不是冬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呼呼大睡。 江白想象着秦昂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将平日里的秦昂生活的状态勾勒出来,他想其实他也是孤独的,不过他会在忙碌中消遣自己的孤独,忙碌而充实,平静而美好。 江白手指搭在了沙发边沿上, 分卷阅读96 指尖是沙发细腻的棉麻质感——他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可他不属于这样的生活。他的过去是在一片血泊中杀出来的,有着不为人所知的肮脏和黑暗,没人能够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他也不敢说。在美国当个志愿记者实际上不过是一层谎言的纱布,底下遮着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说到底,他和秦昂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江白搁下手,垂在空中,这样想着。 秦昂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独自站在客厅中的江白,白炽灯的光笼罩在他周围,像是给人镀上一层冰冷得不近人情的辉光。 秦昂站在玄关口喊他,“江白?” 江白仿佛如梦初醒,才知道他回来了,回头望着他,嘴角一勾,“你回来了啊。” 只这么一句,秦昂就生出了莫大的幸福感,他一路上飙车回来,仿佛就是为了江白这么一句“你回来了”。 然而他这幸福感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就被江白的下一句话入冷水般地兜头浇下,“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江白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大衣,挽在手臂上,走到秦昂面前,“我想了想,我还是不好在你家这么打扰,既然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就先走了。” 秦昂脑子如短路了一般,线路团成乱麻,他混乱地在找源头所在,明明刚才他们还其乐融融地坐在餐桌上吃饭,怎么他送个人的功夫他就要走了呢? 他看着江白擦肩而过,手指去够那大门的把手,当机立断地他一瞬间握上了那白皙伶仃的手腕。 江白浑身一僵,回头就看见秦昂阴沉着脸问他,“我为什么要叫你留下来,你不明白我的想法吗?” “秦昂?”江白用力挣了挣,竟没能挣开这伤号,“你想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秦昂咬牙切齿骂道,他就不明白了,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会儿是不是故意跟他装糊涂呢,“我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我这几天表明地还不明显吗?” “我......” “你什么你!”秦昂打断他的话,倏地将人扯回来,砰地撞在身后的鞋架上,“江白,你故意的是不是?嗯?” 江白听见秦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那天说没人在乎你的生死的时候我就想感告诉你了,有的,有人在乎的,我在乎啊江白。” 江白猛地睁大了瞳孔,看着面前面容俊朗的秦昂。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头顶上的暖灯照亮了他一边的轮廓,压紧的眉梢到笔直的鼻梁连成了一道精致的弧线,他的瞳孔里隐约焕发着火苗,一不小心就要涨势成大火,烧进江白的心里。 他那些机巧的反应此刻通通失去,只剩下本能地张了张嘴,“秦昂......” “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会看不懂我的心思,但你就偏偏假装不懂是不是?”秦昂轻轻一哂,“那时候在监狱里,我跟你说我不会喜欢男人,那不是骗你的,因为我自己也是那样认为的,可谁知道出来后还能遇见你......我也不知道这心思是怎么改变的,但他就那样了,我也承认了。那你呢?你说过你喜欢男人,在监狱里就老撩拨我,现在我下定决心了,你却要逃避了,你在逃避什么?江白,你难道敢说你对我没点想法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寸,几乎到了胸膛贴着胸膛的地方,秦昂的一字一句都落在了自己耳畔,明明声音那么轻,却好像一把把重锤,往他耳膜上敲打,带着心跳速度不断加快。 身旁的声音顷刻间离去,只剩下秦昂的那一句“你难道对我没点想法吗?” 他有,他当然有!可他能说吗? 秦昂等了半天都没等来江白回答,他看着反应呆滞的江白,忽然有些想笑——你看你,怎么就把这人逼成这样了。他不懂感情,却知道双方都应该要体面些,那些难看的感情都不会好,他也不想要。 他松开江白的手腕,退后一步,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是我......莽撞了,对不住。你要回哪里,我送你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了江白攥住自己的手上,他抬头睁大瞳孔地看着江白。 江白看着他,又垂眸看了看他们搭在一起的手,脑子里一片混沌,一些白光不断地飘浮而过,露出隐隐的端倪来。 那是在南下村的最后一幕,他看着秦昂死打方向盘,看着人被摔在了挡风玻璃上,看着鲜血从他头上不停地往下流,然后染红了自己的衣服。那时候他真的是怕极了,怕秦昂这么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他怕他从此就失去秦昂。他不信佛,可在医院等待的时候他心里第一次祈求上苍,希望秦昂能活下来,不管怎样,他都要活下来。 他知道自己喜欢秦昂,可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清晰地认识到他非秦昂不可。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打算将喜欢这话说出口,因为他是要下地狱的人,怎么还能拖着一个秦昂呢? 可他没能想到,这话却最先从秦昂口中说出。 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97 。 秦昂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正在轻轻地颤抖着,江白眼中浮现着漫长的挣扎和难以说明的难过,像是在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江白也和他一样,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也许就能撬开江白那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心。 那一刻,他福至心灵地抬手贴上江白冰凉的脸颊,近乎虔诚,“江白,我爱你。” 江白狠狠地闭上眼睛,忍不住想——怎么能这么犯规? 再睁眼时,他眼里隔着一层水雾,他看着秦昂,“秦昂,我怕你会后悔。” 秦昂捧着江白的脸,倾身在他眼皮上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我不会。” 我从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终于!!!废话了那么多终于在一起了~~~ 第39章 人间19 怀城一连几周的阴天终于迎来了一丝的阳光,清晨里透过层层乌云的缝隙簌簌而下,被窗棂分割成一块块淡黄的方块,纷纷都落在了房间里,地板上,床头上以及江白熟睡的眉眼上。 他是被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碰撞声中清醒的,睁开眼就被阳光刺了一下,要拿手遮住才能勉强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他撑着手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布置,这里装修简单,只不过一个衣柜,一张床,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见主人是个十分随意不讲究的人。 江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睡的那间客房,而是秦昂的房间。 昨晚混乱的记忆终于复苏,从一起去喂猫再到见了刘佳,以及意识中最后一幕里秦昂说的那句我爱你,然后他们挤在小小的玄关处,头顶上暖黄的灯光兜着他们,他们静静地相拥,再静静地接着吻。 江白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冬天干燥,刚起来的时候嘴唇很容易起干皮,可大概是心理作用下,江白觉得一片温润,就像昨晚刚接完吻后的样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是开心和喜悦,就是一个被自己暗恋许久的人告白后的人该有的开心,可这喜悦却又不纯粹,其中还掺杂着几分难过和郁结,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江白抬眼看去,便看见秦昂轻手轻脚地冒了个脑袋出来,他的身上还挂着一个围裙。 秦昂原本是想叫人起床的,没想到人最先醒了,一时间脑袋卡在门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副支队长敢保证,这一定是他人生中最不知所措的时刻,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窘迫过。 江白看着他那样子实在好笑,忍不住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人,“你这是干嘛?表演杂技呢?” 这才是江小白脸该说的话。 秦昂一把推开门,“赶紧起来,今天回局里去。” “?”江白坐着没动,“你不是有一周的假期?” “伤都好了,总不能真的在家待一周吧,杀于正鹏的人都还没抓到呢!”秦昂找出江白的衣服丢到他面前,忽然一弯腰,和江白几乎面对面。 江白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脸,“怎......怎么......” 他哑然失声,看着秦昂忽然一倾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又迅速地起身,麻溜地溜出卧室,“早安吻!” 江白还因为他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愣在了原地,抬手碰了碰方才被蜻蜓点水过的地方,不禁哑然失笑——这人怎么能这么腻歪?恋爱脑就是拿来形容这人的是吧! 怀城市局里,秦昂刚进门就被团团围住,一群跟在他手底下的人纷纷上前来送来慰问,就连隔壁的刑侦大队支队长卫昀也送来几盒补品。 最夸张的还是属于周小数,从秦昂一进门就可怜巴巴地跟在身后,眼圈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秦队,你总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我还让我妈去给你拜拜佛......” 秦昂一巴掌呼在了周小数的后脑勺上,“够了够了,我又还没死,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几天不见我肯定放飞自己地疯了吧!还等我回来,骗鬼啊!” 心思被拆穿,周小数连忙收起满面的愁苦,堆上了讨好的笑容,“嘿嘿,秦队,我们哪里有,这不是看着您老受伤了,得赶紧在家多休养几天才好,再说了,还有人照顾你呢!” “此言差矣,”秦昂说,“是我照顾了个祖宗。” 一旁看戏看得正嗨的祖宗忽然被点名,心虚地攥拳掩在了嘴边咳嗽几声。 秦昂瞥了一眼他,眼里含着笑,像是无奈,更是宠溺。 周小数多会洞察人心啊,当即觉得他家秦队和小江记者之间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还没等他细细琢磨,就看见秦昂将自己办公室钥匙一抛,丢给了江白,“你去我办公室待着吧,我去找胡越。周小数。” “诶!” “去给你小江记者买个包子吃,他早饭没吃饱。”某人嫌弃他做的早餐太过于难吃,只吃了几口就搁下碗筷了。 分卷阅读98 电光石火间周小数已经幡然明白,哦,这是恋爱的气息是不是?呵!男人,前不久还跟他说他和人家没关系。 呵!不喜欢?男人啊! 秦昂对胡越从来不见外,这点从他不用敲门直接推开胡越办公室大门就可以看出来,胡越当然不会计较,只不过这人每次不好好进门,都是突如其来地开门吓他一跳,于是今天他排了老长的队伍买到的杂粮煎饼就这么被这一吓给手抖地掉在了地上。 胡越和地板上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杂粮煎饼面面相觑,咬牙切齿地看向门口的人,“你老是省了后面还剩几天的假期特地回来气死我的吧?” 秦昂嘿嘿一笑,“别气别气,我下班后给你去买新的。” 胡越哼了一声,认命地弯腰捡起杂粮煎饼扔去垃圾桶,“你伤这么快就好了?” 秦昂在胡越办公室面前坐下,“好了。” 不仅好了,还拥有了一个男朋友。 不过这话不能对万年单身狗胡越说,他怕到时就不是一个掉了杂粮煎饼的郁闷了,可能得抑郁。 “嘉露酒店那事查得怎么样了?”秦昂一回市局就直接来了胡越的办公室,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胡越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查了,嘉露酒店的挂名股东是于正鹏。” “于正鹏?” “对,这家酒店长年亏损,还因为卫生方面被举报过,就是一个没有可利用价值还得自己倒赔钱的资产,于正鹏却长年投资它,说明酒店不过就是一个幌子,是拿来藏毒品以及一些嫌疑犯的地方。” 胡越说着从那沓资料中找出了嘉露酒店的公司概况,“这家酒店成立时间是在十三年前,你还记得十三年前那个时间点吗?” 秦昂和胡越对视了一眼,他当然记得,十三年前是114大案发生后的第四年,那一年说正常挺正常,可其实也是一个多舛的一年。 那一年缅甸有个毒贩深入怀城的市场,带来一种叫做亚飞的最新毒品,几乎将市局的禁毒大队搞得只剩下半条命,那时候卧底暴露,每个人都在生死一线挣扎着,一场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战争悄然打响。 秦昂和胡越也是在那一年进市局实习,那时候他们的支队长还是现在的郝局长郝秋林。郝秋林带着还是毛头小子的他们整天不是泡在办公室里搜寻卧底传回来的情报,就是出现在行动现场中,郝秋林百忙之中还要回头跟他们开解,让他们别怕。 他还开过玩笑,说这一年的实习也许就能直接提升你们的职位。 可惜这职位是踩在自己战友的鲜血而上的,秦昂宁可不要。那一年战战兢兢地过去,他们不知道牺牲了多少的卧底和同事才将新毒品的销售产线彻底断掉,断绝了新毒品的来源和流通。 那年的枪火硝烟味和血腥味浓重得直到现在秦昂一回想起来都还能闻得见。 胡越点了点资料,“我发现在十三年前这家酒店刚成立不久后就有新毒品的流通,当时有人提出对这家酒店的封锁和搜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爸提出了反对,竟然也就没有执行下去,以至于这个酒店到现在还存在着。” 他说到“你爸”二字的时候还特地地看了一下秦昂的表情,毕竟这事情牵扯到了他的父亲。 秦昂倒是没在意那么多,神色如常地说,“我记得当时那个缅甸的毒贩是叫刘茂金?” 胡越点了点头,“是,就是刘茂金,所以我去查了一下这人。我线人告诉我这人在缅甸名声一直很大,是个早年间可以和刚上任的七爷相抗衡的人物。不过这些年来这个现任七爷听说手段狠辣,地盘和势力越扩越大,刘茂金的势力也不断地颓靡下去。而且.....” 胡越一顿,“刘泽是刘茂金的侄子。” 秦昂倏地抬眼,这么一说,刘泽是刘茂金当年进缅甸时带来的人,在新毒品被警方缴获后就慌忙逃回缅甸,不过还留着刘泽在怀城继续发展下线和毒品交易,好为自己所用。 这样看来,就所有事都能连起来了,于正鹏是刘茂金的人,而刘泽是刘茂金的那颗拿来当替罪羊的棋子,当初真正和警方里的内鬼合伙要吞掉七爷的货的人是刘茂金才对。 秦昂合上资料,“我想见见刘泽。” “好,我马上去安排。至于这家嘉露酒店......” “先不要动,以防打草惊蛇。” 秦昂这么一去就是一个上午,江白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无聊,在周小数送来包子的时候又索性跟着人出去逛逛。 市局里的人很忙,尤其是禁毒大队的,于正鹏的事情还没得到解决,自家副支队长就差点被袭击枪杀,听说郝局长为了这件事嘴巴里长了两个泡, 讲话都有点漏风。 相比之下,江白就比较闲着没事做,甚至站在走廊上的时候还有心情回味着他和秦昂的感情。 有阳光了,天也就跟着晴朗,太阳遥遥地挂在苍穹上,一道道光柱透过云层缝隙落在了怀城大地上,这样北风呼啸的日子里,终于也多了 分卷阅读99 几分的暖意。 江白百无聊赖地靠着走廊的栏杆,垂眸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那里有烟火,有人气,有人间的吵闹和幸福。曾经他觉得自己并不属于那烟火人间,直到昨天见了刘佳,吃了刘佳做的饭菜,接受了秦昂的表白,他们拥抱过,也接过吻,那时候他才觉得原来自己也有属于平淡生活的一秒,人生这条长之又长的路,他看到的不再是黑暗,也不再是踽踽独行。 这些,都是秦昂带给他的。 “小江记者。”走廊一头走来一人,穿着贴身的警服,两鬓斑白却是精神抖擞,他应该是去刚开完会回来,恰巧见到了江白一人在这里。 江白站直身子,彬彬有礼地朝来人一点头,“郝局长。” 郝秋林在江白面前站定,笑容和蔼,像家里亲切的长辈,“小江记者,听说你前几天跟着秦昂那小子去了南下村,遭到了枪击,应该受了不少惊吓吧。” 江白他推了推眼镜,镜片背后眸子闪着疏离的光,“还好,我们做记者的也出入过一些危险的地方,这种也见过不少。” 郝秋林点了点头,感叹了一句,“你们这些年轻人,挺有胆子和勇气,不是我们那时候能比的啊。” 江白客气地一笑,“怎么会,郝局长年轻时候的一些丰功伟绩我也听过不少,您是秦副支队长他们的榜样。” “什么榜不榜样的,”郝秋林摆了摆手,“他们比我们好太多了。我听说你从小在美国长大的?” “是,我自小在美国成长的。” 郝秋林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么小就生活在国外很不容易吧。” “还好。”江白简单地回答着,一来一回都写满了礼貌和疏离。 郝秋林大概也察觉到了,也不再多言,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行走了。 江白礼貌地弯腰让开身子,“嗯,您去忙吧。” 郝秋林迈着矫健的步伐疾步快走而过,像是急着去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务。江白看着人消失在走廊的拐角上,便随意地靠在了身后的栏杆上,摘下眼镜用衣角轻轻地擦拭着镜片,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阴沉。 第40章 人间20 江白觉得自己来市局不是来调查采访的,而是来当大少爷的,毕竟自己一日三餐总是有人给他准备地妥妥的。 当周小数在他面前摆下今天的午饭便当的时候,他这么厚脸皮的人也终于觉出了一丝的不好意思,“小周警官,你们不用......” 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周小数哎呀地一声打断他,“没事儿,小江记者,你客气啥!秦队的人就是我们的人,我们也就给你买买饭而已,再说了这钱也不是我们出,不用客气!” 江白顿时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秦队的人了?” “难道不是吗?”秦昂刚推门而入就听见了江白这句话,当即反驳,“昨天谁叫我不要后悔来着?” 江白,“......”一点不自然的红晕染上了他的耳根。 周小数作为一条没人要的单身狗,并不想在这看他们腻歪歪的对话吃狗粮,当然秦昂也不想要他杵在这里当电灯泡,于是立马识时务地走人。 等人出去后,办公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站着,身后是一片艳阳,金色的光笼罩在秦昂身后。 江白微微眯起双眼看他,笑着问他,“你老看着我干嘛?” 秦昂刷地拉来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想看。” 江白一怔,发觉自己以前对秦昂的认识可能真的不太深厚了,不知道这人有没有谈过恋爱,嘴巴一吐就是一堆不经意的情话。他微微倾身,靠近了秦昂,盯着他蜷曲的睫毛,笑了一声,“秦队长,你真的第一次谈恋爱吗?情话一套一套的。” 秦昂也不会不好意思,垂头将两人的距离陡然再拉近,几乎到了鼻尖到鼻尖的地步,“你是初恋,懂了吗?” 卫昀曾经嘲笑过他,假如谈恋爱一定如青头愣子,半天都会不知所措,说不定还会将对方吓得直接分手。可他错了,他这样的人,平日情话确实憋不出一个,可大抵只有在对着真心的人才会有着谈恋爱讲情话的天赋异禀吧。 距离近了,一点点轻浅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晰如同擂鼓,一寸一寸地缠绕上江白的呼吸和心跳。他脑子一热,上前在秦昂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一触即放。 “还你早上的早安吻。” 秦昂脑子崩得一声只剩下空白,像一台忽然死机的电脑,浑浑噩噩地只知道点了点头,“哦,好。” 江白没眼看,只剩下爆笑,“你那些手下都知道你谈恋爱是这个样子的吗?哈哈哈哈,我应该拍下来给小周警官看的.......” 秦昂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人是故意的,即刻给了他一个爆粟,故意板下脸,厉声道,“吃饭!” 江白还笑得不停,浑身都在抖,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来,“哈哈哈,吃吃吃,你多吃点哈哈哈。”b 分卷阅读100 r   秦昂忍无可忍将人一把捞起,报复性地在江白的耳垂上咬下一口,“还笑不笑了?嗯?” “......”江白笑声戛然而止,乖乖地摇了摇头。 “小江记者,多谢你了哈!要不是你,我这还得多跑几趟搬这些东西。” 中午阳光正盛,和夏日的相比并没有强烈到哪里去,可却多了几分的酷热毒辣,在这刺骨的冬天落在人身上,反而更叫人难受。 江白帮着周小数搬着一沓沓的资料往资料室去,“没事,我也正好没事做。” 周小数嘿嘿地笑了几声,趁机八卦了起来,“小江记者,你是不是和我们秦队在一起了?” 江白脚步一顿,难得地有些羞赧起来,他假装地咳嗽几声,“这个......” “嗐,你别害羞嘛,在一起是好事啊,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老大这么爆的脾气找不到伴了,还有人能照顾他。”周小数一点也不替江白害羞尴尬,自顾自地说着。 江白倒是被他逗笑了,“你对这事不介意?” 他说的是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正常来说,在这样一个大家思想观念不大开放的环境下,对同性恋的不认同和排斥是常事。 可周小数不会,他好像天生地就能接受这件事。 周小数挠了挠头,不大好意思地笑着,“我吧,其实刚开始觉得挺膈应的说实话,不过我可是21世纪的新青年!这种事情本来就挺正常的,喜欢一个人是因为这个人,而又恰好这人和自己性别相同而已,我能理解的。” 这话说得心胸开朗,周小数应该是憋了很久,最后还不忘郑重其事地对江白说,“小江记者,我们秦队是个很好的人,脾气虽然不大好,不过他从来都不会对自己亲人生气,也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生气,你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放心!” 江白愣了愣,眉眼一弯,笑意发自内心真诚地从眼中流露而出,“嗯,我知道,他很好。谢谢你,小周警官。”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局里大厅,里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吵吵闹闹的,带着几声的呵斥声和哭声。周小数好奇地瞥去几眼,忽然脚步一顿,“小江记者,那不是于正鹏他女儿吗?” 江白,“?” 他一眼望去,大厅里挤着警察和几个学生打扮的人,果真看到了于晓一人坐在了长椅上,垂着头,只露出了乱糟糟的头发来。 周小数拉过了一名同事问,“这是怎么了?” 同事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情况,惋叹一声,“今天巡警巡逻的时候发现这几个小孩在一条小巷子里打架,诺......” 同事朝于晓一指,“就是欺负那小姑娘,巡警就给一起带回来了,等家长过来协调。你说这都什么事,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都玩什么混社会!” 周小数下意识地回头看江白,发现江白已经先走了过去。他将手里的资料搁在一边,径直地走到于晓面前,“于晓?” 女孩愣愣地抬起头,露出了受伤的脸看着江白。 她伤得不算重,眼角和嘴角各有擦伤,但在衣服袖子下一定是一片乌青。这帮学生年纪虽然小,下手却知道哪里能打哪里不能打,跟监狱里的刘泽下手如出一辙。 江白蹲下身子,“发生了什么?” 几周不见,于晓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江白还记得刚开始见她的样子,性格阳光,落落大方,是谁见了都会称赞的邻家女孩。她的眼里一直都有着江白渴求不得的光,可现在呢,那光不见了,曾经盛下一片艳阳的瞳孔里只剩下浓稠到化不开的绝望。 于晓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到江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视线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最终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江白顺着她方才视线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和于晓年纪一般大小的女孩,梳着高马尾,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抓伤,她看向于晓的眼里写满了不善。 而她在意识到江白投来的目光的时候,那种恶意又倏地收了起来,露出了一幅委屈的模样。 江白记得她的,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于晓的时候,她跟在了于晓身后,于晓还时不时地和她说笑。 当时,他以为这两人是好朋友。 这时门口突然跑来了几个大人,一个个穿着精致讲究,应该是那些小孩的家长,进来的时候都慌忙地跑向自己的孩子,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孩子被带来了警察局? 负责接待家长的是一位女警察,她努力地想让各位家长安静下来,扯着嗓子喊,“各位家长,你们冷静点!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你们的孩子有打架斗殴的现象,想叫来你们教育一下孩子,并且向受害人道歉。” 高马尾那女孩的母亲闻言立即一巴掌招呼在女孩的手臂上,“林悦!你怎么回事?你不读书你打什么架?!” 林悦捂住自己的手臂,指着自己脖子上一道长长的抓伤,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妈!不是这样的!是她先动手的!你看,她把我给抓伤了!” 分卷阅读101 她尖锐的声音响在吵闹的大厅里,旁边的学生立即跟着附和,“对,没错!就是她先动手的!”“是她先整我们的!”“我们还手而已!”“对!”...... 女警察没想到事情会反转成这样,她努力地想再插几句话,“等下,不管......” 林悦打断女警察的话,一指指向坐在一边沉默着的于晓,“我这就是她给抓伤的!她爸贩毒,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 江白明显地感觉到于晓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双手绞在一起,神经质地颤抖起来。 林悦母亲趾高气昂地走到她面前,“是你啊,于晓。” 江白起身静静地看着林悦的母亲,一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林悦母亲说,“于晓,我们家林悦可是个好孩子,从来不说谎,也从来不打架,不可能没什么理由就打你,你跟阿姨说,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于晓抬头,“我没有!” 林悦母亲一皱眉,“真的没有吗?你爸以前贩毒的时候也不会说自己贩毒,你不会跟他一样吧?” 于晓表情一瞬苍白,她倏地站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滴。她没有再说其他辩解的话,只是不断地否认,“我没有,不是我先动的手!” 明明是他们!是他们将她从学校门口的小巷子里一路拖了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地一路嘲讽她爸的所作所为,说到最后就动起手来。她什么都没做,林悦脖子上的那道伤疤是她自保下不小心抓伤的。 林悦一把冲到于晓面前,“你没有!那我这抓伤是我自己挠上去的吗?” 于晓猛然起身,“那是你们!要不是你们先动的手,我怎么会为了自保不小心抓伤你?!” “你......”林悦气急败坏。 “等一下!”女警察费劲地拉住林悦,“吵什么吵?!这是你们家吗?这是警察局!” 她回头看着于晓,“这位同学,你的家长呢?什么时候能到?” 于晓撇过头,林可欣身体状况根本就来不了,她压根就没通知林可欣这件事。 “他的家长是我。”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女警察闻声望去,便是站在一边的江白。 “小江记者?” 江白上前走到于晓面前,将于晓和所有人都隔离开来,他几近冷酷的目光落在了林悦身上,那眼神威慑着林悦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江白冷淡地开口,“她的家长来不了,我就是她的家长。不就问谁先动手吗?小周警官,麻烦问问那一带有没有监控,有的话辛苦去查一下。” 周小数一直站在江白身边,几乎是第一时间感觉到江白身上气质的转变,他不再是刚才那个和他说笑的小江记者,浑身气质都变得冰冷,还有凛冽的怒气在。 他忙不迭地点头,“好,我马上去。” 林悦脸色唰地苍白,眼神不自在地游移起来。 江白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悦,气势凌人地问了一句,“林悦是吗?你有没有了解过在警察面前曲解事实真相的后果是什么?要不要再回忆一下到底是谁先动手的?” 林悦吞了下口水,往后连退几步,梗着脖子死犟着,“不是我。” 江白“哦”了一声,“那就查监控吧,反正你们已经成年了,可以在隔壁拘留所待几天了。到时候顺便告知你们学校,让他们到时候记得写在档案中。” 众所周知,学生时期最重要就是自己的档案,这影响到自己的未来,要是档案上有什么污点的话,以后哪还有什么工作岗位要。 此言一出,在座的家长和学生脸色马上难看了起来,一个看着比较胆小的女孩子站了出来,抽泣着,“对......对不起,是我们先动的手。于晓,对不起,对不起!” 林悦回头大声一吼,“你闭嘴!” “干什么!”女警察也几乎同时一吼,“你以为这是哪!还敢吼人!” 林悦母亲连忙拽了一下林悦,朝女警察赔笑着,“对不住对不住。” 她回头看着江白身后的于晓,“就算他们先动的手,可于晓也有错,不然我女儿干嘛无缘无故地打她。她爸爸可是贩毒的,害死了多少人,毒贩的女儿也会是好人吗?” “喂!”周小数厉声一喊,“你知道你这算是诽谤!” “我说错了吗?”林悦母亲牙尖嘴利地回道,“现在谁不知道于正鹏不是个毒贩?这难道不是一个事实吗?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里父亲是这样,小的还能好到哪去?” “就是啊!”周围的家长不断附和着,“这也不是什么好人?” “哦,她说我女儿没事就对她动手就真的了?一个毒贩的女儿的话能信吗?!说不定是于晓在跟同学们介绍毒品被我女儿发现了才打她的呢!” 江白没有和这样的黑白是非颠倒的中年妇争吵过,几乎要为她的逻辑说句佩服,“林太太,您未免把你女儿想的过于高尚了。” 分卷阅读102 林悦母亲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我女儿再怎么有问题,也会比这种人好多了!毒贩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害死了多少人,死了也是死不足惜,难道现在让这毒贩的女儿毁了我女儿的未来?!值得吗?” “够了!”于晓低吼着打断这一切的吵闹,她用力地喘息着,努力着才使自己平复下来。她避开江白站在林悦母亲面前。 林悦母亲轻蔑地看着于晓。 于晓深深地吸了口气,嘶哑着喉咙,“我爸是毒贩,我是毒贩的女儿没错,可我从来没有跟他们介绍过毒品!我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女儿的事情!林阿姨,以前林悦还来我家吃过饭,我们那时候是好朋友是吧?我妈还特地为我们两个去定制了姐妹装是吧?你们不记得了吗?” 林悦和自己母亲脸色一下不自然了起来。 什么叫塑料姐妹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虎落平阳里还要被自己曾经至亲好友过来踩一脚,可能塑料姐妹情都比不上吧。 于晓自嘲地笑了笑,问江白,“小江记者,我是不是对我实施校园暴力的人有追究权?” 江白点了点头,“只要你想。” 于晓却摇了摇头,“我不想了。”她闭了闭眼,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下,“我不追究了,我想走了。” 大厅里一下安静下来,江白蹙眉看着倔强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于晓,终于点了点头,“好,不追究,等走完所有手续就走。” 作者有话说: 江白:这是一个撩人不成反被撩的悲伤故事。。。。 第41章 人间21 医院里还是老样子,消毒水的味道在空中驱之不散,就跟死神和绝望一样,如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六楼的重症病房上,鲜少有人走动,只有护士推着铁车的轱辘声落在空荡的走廊里。护士偶然看见了坐在长椅尽头发呆的女孩子,忍不住地唏嘘,叹几句可怜就走开,也没人过去同女孩说句安慰的话。 生老病死,世事无常他们早就见过了,再多的同情心也早就用光了。 江白手里端着一杯热水,走到于晓面前,将水杯塞到了她的手里,“喝点,不会冷。” 于晓接过水,“谢谢。” 她头发还凌散着,脸上的伤被涂上了药水,看着即便没有方才那么狼狈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于晓,”江白问,“你和你妈,还好吗?” 于晓若有似无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好。” “我妈从电视上看到了我爸死了的消息,病情加重,现在还在ICU里没出来呢。我呢,你也看到了,我因为是于正鹏女儿的身份,被同学排挤疏离,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曾经......曾经我以为是最好朋友的人,现在带头欺负我,侮辱我......” 他们会在你的桌子上涂满毒贩女儿四个大字,还会口口声声讨伐她爸做出的恶劣行径,说要为那些个因为她爸家离子散的人报仇,于是日复一日的校园暴力开始了。她忽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人们似乎要将她爸应得的报应都应在她身上。 江白看着她,“你刚才为什么不追究他们的责任?” “有用吗?”于晓反问,一把抹去了自己的泪水,“他们会相信我吗?会相信一个毒贩的女儿吗?就算追究又能怎么样呢?她们以后就不会再对我动手了吗?有人真的会管我、管他们吗?” “于晓......” “小江记者,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被拼命压制着的哭泣声终于冲破沙哑的喉咙,于晓低低地哭了起来,双手撑在椅子上,浑身忍不住地颤抖着。 “我们从出生,就认为这个世界上是美好的,我们以为他会爱每一个人,而每个人都会爱着彼此,可原来不是那样的,原来真的有落井下石翻脸不认人的人!书里老是教我们要善良,别人也同样会善良待你。我于晓从小到大都不敢伤害别人,对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掏着真心,可他们呢!他们因为我爸是毒贩就排挤我,孤立我,对我实施暴力,就连那些老师!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是!我爸贩毒了,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于晓低吼着将心理的疑惑和痛恨一一说出口,犹如被困的小兽,匆忙地找寻发泄的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感觉......我感觉我都看不到生的希望了!” 江白看着肩膀不停颤抖的于晓,仿若间看到很多年前在那个仓库里,因为失去父亲而不停痛哭的小孩,他们都哭得那么难受,哭得那么压抑和痛苦,在他们眼里都见不到对生的希望。 他十指交叉,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膝上,看着自己面前白花花的墙壁,“你有见过生在金三角的孩子吗?那里有大片的罂粟田,家家户户都在那片田里干活。有些孩子今天刚出生,第二天就会被自己母亲背在身后去田里干活。那里还有枪支,有炮火和洗不净的鲜血,还有埋不完的尸骨,你没见过吧,可他们都见过。” 江白 分卷阅读103 的声音低沉沙哑,明明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可却让人觉得似乎压抑着极端的悲伤和难过。于晓渐渐地停下抽泣,转头看他。 他的轮廓鲜明利落,是二十几岁少年该有的模样,可眉间却郁结着化不开的难过,他说,“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个世界其实是黑暗的,残酷的。于晓,和他们相比,你很好,也很幸福,起码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你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活了,可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处境艰难的人多得多,可他们依旧要活下去,哪怕一直看不到光也要去寻找和追逐。” “你要高考了,等高考结束你可以带着你妈妈离开,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城市,你可以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你的未来是光明的,是有希望的,你不能被现在的恶意绊住脚,你得逃出去啊。” 你才十八岁,生活在一个有制度有法律的国家,有人会保护你们,只要你对未来仍然怀有希望,你就应该好好活下去。 江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是暮色四合,医院门口行人寥寥无几,没人愿意在这北风呼啸的日子里出来逛街。 然而那门口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眼熟的车,那人就倚靠在车门边上,一手插兜,一手指节间夹着一根将要燃尽的烟。 他长身玉立,两条腿无处安放地随意伸直,大冬天里就穿着一件夹克外套,里边套了一件单薄的毛衣。 他远远就看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江白,将烟按灭扔进了垃圾桶里,抬手朝人挥了挥。 江白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秦昂让他先上车再说,车里好歹比这外边要暖和得多,他站得等人可是被这冷风吹得快浑身僵硬了。 “我听说周小数说了于晓的事情了,我刚好下班,过来接你回家。” 江白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喃喃默念了一遍,“回家。” 秦昂正在启动车子,没听清,“于晓怎么样了?” “还活着。” 嘿,这话说得,跟个没感情的机器似的。秦昂瞅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周小数说中午在市局里差点发飙的人是谁。 “带你去吃饭吧。” 江白从窗外收回视线,揶揄着,“哟,终于想起了你要请我吃大餐的约定了啊,不回家吃了?” 秦昂想了想自己早上做的早餐惨遭某人嫌弃的样子,嘴唇就抿得紧一些,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养不起你。” 江白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餐,就是一个摆在路边的大排档,历史悠久,秦昂读大学的时候,经常约着胡越他们几个来这里吃。他是存了些私心的,想带着江白来看看他以前的生活。 大排档就地搭了一个红色的棚子,里边在刺骨的冬夜里倒是跟开了暖气似的暖和。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和秦昂熟得很,一见到人来乐呵呵地,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堆,勾画着岁月的痕迹。 大爷很快就端着一份麻辣小龙虾出来,带着几样小菜,和一瓶烧酒。 秦昂正要倒,就被江白阻止了,“你不是要开车,做什么?要带头违规啊?” 秦昂朝他狡黠一笑,还是倒了半杯,递到了江白面前,“那你喝暖和点。” 江白嗤笑,俯身压低了声音,“有你这么对待男朋友的吗?” “有啊。”秦昂毫不害臊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这男朋友还能给你开导开导呢!” 江白靠回身后的椅背,抱臂朝秦昂一挑眉,“哦,来,看看你怎么开导?” “我之前见过一桩案子,有个十七岁的男孩子被哄骗着帮忙运送一种可以通过皮肤接触就让人上瘾的毒品,那天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将毒品带去了学校,想着到时放学了直接带去码头上给别人。后来他们班上有个女同学,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毒品,”秦昂剥了一只虾给江白,继续说道,“那种毒品药性发挥的过程短,很快就能起效果,那个倒霉的女同学又刚好体质比较弱,一碰到就出现了抽搐等情况,被老师紧急送往医院了。” 江白筷子夹着碗中的小龙虾,“然后呢?” “然后,那个男同学被我们抓了起来,顺便问出了他身后那些卖毒品的人。那时候由于男同学未满十八岁,是个未成年人,而且在校成绩优异,来年参加高考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们学校的前三甲。于是他的家长,学校老师都纷纷跳了出来,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说不过是个孩子,心智不成熟,容易被骗,其实也是受害者。” “那会儿大家都在为了男同学吵翻了天,就是没人去管那个不小心吸毒的女同学。后来问了才知道有人说女同学平时也是混社会的,怎么知道是不是想吸毒了才会去吸食男同学带来的毒品。”秦昂顿了顿,“你看,所有人在惋惜男同学,却没有人觉得女同学才是最无辜的,就因为她成绩不好,平时看起来像是个小太妹一样。” 这些事都是后话了,秦昂当时并没有完全地参与过这个案子,只是偶然听到有人提起。当时 分卷阅读104 他还年少,血气方刚,嫉恶如仇,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于是他去找郝局,质问那女同学的未来难道不应该让男同学的家长来赔偿吗? 郝局背着手看他,脸色不详,半天才听见他怅然的叹气声,“秦昂,你还年轻,往后你会见过很多诸如此类的事情,到底对与错都是别人来定的,我们大多时候都是无能为力。” 秦昂气愤地差点摔门而去,最终发现其实郝局是对的,他们可以抓捕罪犯,但挡不住有些人的偏见。 一个人犯了错,法律要定罪的时候,家长和社会挡在前面,说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没成年,就要高考了,未来大好前途在等着,何必要为了一个错误而毁了呢? 那那个女孩呢?她不也是个孩子吗?她离高考也不过短短45天时间而已,她就没有大好前途吗? 仅仅因为高考可能得不出好成绩就当成弃子一样丢掉,无人问津她痛不痛,难不难受。这大概就是世人间最彻底的偏见吧,对曾经行为乖张的女同学的偏见,对毒贩女儿身份的偏见,因为一个小小的看法,偏见了一个人的整个人生。 江白饮下桌上那杯烧酒,喉咙被烧得有点痛。他极轻地笑了一下,“好笑。” “是好笑。”秦昂没有再给他倒,而是将桌上的烧酒给放在了自己脚下,“你们做记者的,其实应该也不比我们见得少,你肯定也懂得,人们观念里的偏见有多重要,那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劝你应该顺应现实或者是怎么样,我是想说世人大多如此,但缺的是没有偏见想要为那些人讨回公道的人,所以能有个人站出来为这些受害者说句话就是好事,你已经站出来过了,也已经做得挺好的了,不要自责。” 大棚里有人进来,掀开的帘子卷进来一阵风,惹得江白后背一阵发凉。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为她做什么。” 他没有为于晓说过话,只是残忍地劝着人在这样绝望的环境中也要活下去而已。 秦昂没再说话。 其实他们都懂得,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就像那个女同学也好,还是于晓也好,他们就像是知更鸟,死在了世人的偏见下。而偏偏这偏见,是这世界上最重的一座大山,难以移除。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下来,一种沉重的感觉在两人之间蔓延。 江白目光在桌上梭巡了一圈,没找到那瓶开过的烧酒,有点失望。他调侃着,“秦队长,你这开导人的技术不太行啊,怎么感觉你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秦队长面不改色地吃下一口凉菜,“不好意思,高估了自己。” 江白噗呲地笑了起来,尽管这笑意也没有多达眼底。 秦昂总觉得现在的江白和监狱里的时候变得有些不同了。那时候在监狱里,虽然嬉皮笑脸的,其实就是个笑面虎,而且还是没有心的那种,人只是看着亲近,其实最是冷酷。可这回再见的时候,反而好像多了几分的人情味了,会怜悯别人了,笑是真发自内心,难过也是真的在难过。 可能是环境问题吧,毕竟监狱里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人,而在这里,是众生。 秦昂一想到这,嘴角轻轻一扬。 江白瞧见了,还以为他在乐什么事情呢,没好气地拿着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干什么干什么?我还这悲伤呢,你偷笑什么?” 秦昂若无其事地自己剥虾,“没事啊。” 江白嘁了一声。 这时秦昂的手机响起,他自己手上满是红油,便让吃了专门吃不负责剥的江白过来帮他接电话。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江白二话没说地帮他掏出手机划开接听靠近了他耳朵。 只听里面传来胡越的声音,“秦昂,刘泽答应了见你,明天下午记得哈!” 同时,医院中—— 护士三三两两地靠在柜台上玩手机聊天,走廊上只有于晓还坐在长椅上,半天都不见动。她面色苍白,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细细地回想着江白的话。 他说得没错,她还有未来的,她还有妈妈,只要高考结束她就可以带着妈妈离开这里,去开始新的生活,她的世界里还是有光的!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皮鞋踩在瓷砖上的脚步声,来人脚步稳健,身后好像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忽然,那双皮鞋出现了在于晓面前。于晓抬手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一副金丝眼镜架在笔挺的鼻梁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正带着温和的笑意感兴趣地打量着于晓。 于晓起身,搜索记忆中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疑惑着问,“你是......” 男人浅浅一笑,“我是来帮你的人。” 第42章 人间22 怀怀城第一监狱还是坐落在荒郊野外,成片的树林荫蔽,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簌簌而下,星点般地洒落在那个还生着锈的门匾上。 探监室中,四面空 分卷阅读105 阔,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相对放着,秦昂坐在一头,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 直到铁门吱呀一声刺耳的响,有人拖着长长的铁链走到桌子边上,刷地拉开椅子坐下,“秦队长,好久不见了啊。” 秦昂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刘泽——这人瘦了不少,从前脸上的横肉都不见了,两侧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他的额头上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疤,像是磕在了不规则的硬物上,连带着伤疤也不规则起来。 秦昂笑,“好久不见,刘哥。怎么搞成这幅样子,监狱生活不如意了?” 刘泽冷哼一声,“少来挤兑我,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着急什么呢。”秦昂搁下二郎腿,双手交叉靠在桌子上,“我这次来,想要跟你分享几个消息。” 刘泽抬着三角眼看他。 “刘茂金,认识吗?” !刘泽脸色唰地一变,好半天才能开口,“你说什么?” “刘茂金,七爷贩毒集团的一个高层人物,听说以前还是前七爷最得力的手下,不过这几年倒是和现任七爷闹得不大愉快的样子。我听说,你是他侄子?” 刘泽不自然地别过头,没有否认。 秦昂哦了一声,“不想回答?那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们说说那批新货。” “你上次说过,是警察里的内鬼怂恿着你去偷七爷的新货,你同意了,下场就是在这坐一辈子的牢。在你偷走的那批货中,你说都卖往了海外,不过你说奇不奇怪,怀城前一个月发现了同样的新货。” 刘泽瞳孔猛然地缩小。 秦昂笑笑,“你说,这批新货是你偷来的呢,还是七爷放进来的?” “不可能......”刘泽嘴里呢喃着,眼神游移着,像是在寻找一些可靠的东西。他猛地抬头看秦昂,“你骗我!不可能,那些货都销往国外!要么就是你们警察没有完全销毁那批货,要么就是七爷放进来的货,绝不是我偷的那一批!” 他情绪逐渐高涨紧张,说到最后用力地用手砸向桌子,手腕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你别激动嘛,我还没说完。”秦昂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开口,“后来我们去查,查到了一家叫嘉露的酒店,相信你应该很熟悉吧,毕竟你还曾经在那里藏着一批货。” 刘泽脸色唰地苍白,整个人像是被一击雷电劈中一般,浑身呆滞着。 秦昂继续着说,“嘉露酒店挂名股东是于正鹏,也是这次新货买卖中的一个拆家,而好巧不巧,这家酒店在当初刘茂金带着一批新型毒品亚飞进怀城市场的时候,也借助着这家酒店打掩护。” 他微微探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一种压迫感倒向了正面临着崩溃的刘泽,“刘泽,话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懂吗?你这是赔了身家给别人当嫁衣了啊。” 刘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急切地隐忍着什么,然后桌上手背暴突的青筋显示着他对于秦昂带来的消息而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愤怒。他的嘴角因为怒气而不断抽搐着,呼吸声逐渐地加重,在安静的探监室中显得格外地清晰。 他近乎神经质地不断念叨着不可能三个字,而后忽然一跃而起,身后的椅子被他踹倒,发出刺耳声响。他直扑到桌子前,朝秦昂大吼,“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会把我当挡箭牌的!” 立马有狱警要进来拉住人,却被秦昂抬手一制止,他剑眉一皱,“如今现实摆在眼前你还不信吗?” 刘泽暴躁地大喊着,“谁都可能会害我,就他不可能!是他保我坐上怀城龙头位置的!......” 他的怒吼声戛然而止,想到了些什么,发疯似的大笑起来,满是嘲讽,“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十多年前的时候在自己被发现的情况下还要我留在怀城,我还以为他是想让我替他守住!可原来是这样的,原来那时候就设计了我!!” 让一个可以完全控制的刘泽掌握缅甸到怀城的贩毒路线,然后怂恿着他将七爷的新货偷出,这样即便是七爷还是警察发现了怀城市面上开始流通新货的时候,最先怀疑的就是刘泽,而他们完全可以在背后在黑吃黑,一小部分的货被警察扣下,而他们可以吞下剩下爱的新货!他这藏了几乎十多年的棋子就是为了这么一刻能派上用场。 秦昂冷眼看着几近发疯了的刘泽,在人暂时安静下的时候,终于开口,“都这样了,难不成你还想保着他们?” 刘泽恶狠狠地瞪向他,“你想怎么样?!” 秦昂一摊手,“我不想怎么样,我是来帮你的,不如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坦白交代,还能为自己求求情。” 刘泽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现在还能出去吗?” 秦昂一笑,“起码不会是死刑。” 刘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怀城的嘉露酒店确实是我伯.....刘茂金之前就搞的一个贩毒联络站,十三年前的新货亚飞是他带进来的,并且逐步完善了那个联络站。后 分卷阅读106 来亚飞被你们端了,刘茂金跑了,他临走的时候交代我留在怀城,日后可以发展怀城的下线,拓宽销售渠道。也是他走了之后,我认识了你们警察里的那个内鬼,他总会来单线联系我,我也没见过他。” “其实那个内鬼是刘茂金的人?” 刘泽摇了摇头,“不是,据我所知,你们那个内鬼是前任七爷安插进警局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帮刘茂金?不怕被现任七爷发现吗?” “你应该有听过刘茂金这几年在缅甸的地位下降了吧?那是因为现任七爷在排挤他。刘茂金野心太重,虽然是前任七爷的心腹,但难免心里会惦记着一些不应该的东西。后来现任七爷干掉了前七爷,刘茂金地位不保,一直都想杀了七爷取而代之。所以他一直在试图率先打通怀城的市场,企图让自己的地位多点底气。” “你知道为什么刘茂金会选择怀城吗?因为他还没逃去缅甸的时候,在这里长大的。还是个小混混的时候,给那个内鬼当过线人,听说也是他的介绍才让前任七爷策反了人,成了内鬼。” 秦昂拧着眉,细细地品味着刘泽的话——这么说来,是刘茂金和那个内鬼想要一起取代七爷,然后直接接管七爷贩毒集团的所有业务。原来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黑吃黑还吃到了他们警察的眼皮子底下。 他问刘泽,“七爷的人对刘茂金做的事都不知道吗?” 刘泽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七爷是什么人,你不会以为鲜少在人前出面就不知道底下人的小动作了吧!” “那他怎么没来调查阻止过?” “谁说没有!”刘泽扬高了眉梢夸张地说,“江白不就是了吗?” ! 秦昂倏地抬眸,“江白?” 刘泽有些惊讶他的反应,好笑地看着他,“怎么?秦队长不会真以为江白是什么背景干净的人吧?” “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对江白有所顾忌,那是因为......” 哗哗哗,铁链被拖拉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自监狱里幽暗的走廊一端传来,由远及近,躺在床上假寐的刘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子。 那铁链声不断,慢慢地停留在了他们这一监室门口。 刺啦——磨人的铁门声被哗啦地打开,有人悠悠地迈着步伐进来。刘泽的瞌睡被这一系列的吵闹声给搅没了,一时间气结,翻身而起想给这新来的一个教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白,男人模样标致,颜如宋玉,可惜一对眉眼淬着寒冰,冷不丁地正一直盯着自己看,活生生地把他给看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跳下床,走到江白面前,“新人,看着很狂啊!” 江白抿唇一笑,笑容极轻,像是死神濒临头上发出的最后施舍的笑意,他靠近刘泽的耳边,近乎耳语地说了一句话。 他用的是缅甸语言,发音标准,不像是初学者。而真正让刘泽惊心的是江白那句话,平平淡淡的却暗藏着杀机。 他说,刘老板,有人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那时候刘泽并不确定江白是否是七爷的人,只觉得这小子来历不明,还会缅甸语言,一定和缅甸那边的大佬有所联系。他已经身陷囹圄,在那里的名声败了一地,不敢再随意地得罪人,于是给了江白七分面子,只要他不干涉自己的事情,自己是绝不会和江白正面对上的。 日光稀疏地从身后穿廊而入,落下了细碎的影子在脚下。刘泽面朝光,脸上的阴郁却浓稠到化不开,他说,“我真正怀疑他是七爷的人的是我和邹志勾结的事情败露后,他从医院回来,我约他到天台上......”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天的情景,浑身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面容逐渐地狰狞,难耐的怒意随着额角暴突的青筋而起。 那天在图书馆的天台上,江白迎风而立,跟在他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丢着手里的石头,讥讽地开口,“一个人约我来这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刘泽目眦欲裂地看着江白,恨不能可以将江白抽筋剥皮,方能解了他心头之恨。然而现在不是时候,“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警察一起坏我好事?” 秦昂的出现差点让他误以为江白也同样是警察,要不是看着秦昂人都出狱了而江白却又被重新送了回来。如果他要是警察,应该不会上赶着再来送入虎口才对。 所以,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江白就是七爷的人! 这才是他约江白独自来到天台的原因。 江白停下手上投掷的动作,悠悠地看着他,“我猜你是不是想着我是那所谓七爷的人?” 刘泽梗着脖子,“难道不是?” 江白低低一笑,一步一步地朝刘泽走去,直到将人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才复抬眼,笑意没有了,只剩下凛冽的杀意,“你觉得呢?” 刘泽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白一把掐住脖子,狠狠地将他抵在了身后低矮的墙壁上。 往后就是三楼的高度,往前是被卡着喘不了 分卷阅读107 气的脖子,刘泽扒着江白的手,“你要......要干什么!你要在这杀了我吗?” 江白歪头一哂,“你觉得我不敢?” 说话间江白已经一膝盖精准地顶中刘泽的腹部,他吃痛地往前一缩,又在下一秒被江白用力地按回墙上。 江白兀自靠近他,“如果我是七爷的人,你觉得你能活下来吗?” 他五指一用力,气管的堵塞让刘泽立马瞳孔紧缩,双手慌忙地在江白手上抓着,“江......江白!别......” 即使刘泽一直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可他依旧害怕死亡,他敢相信,只要江白愿意,他真的就会在这里搞死自己。 然而下一秒,江白却是抓着他的脑袋,猛地将他抡在了墙头上,砰地一声,他便倒地不起,鲜血和疼痛一起袭来。 他捂着自己额头,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全然不见当时那个嚣张跋扈的牢头样子。 江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盯着什么垃圾看一般充满了不屑和厌恶,“七爷的人嘛.....”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继而冷哼一声,“这是你欠我的,该还了。” 秦昂走出监狱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有飞回来过冬的鸟尚且停留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翅膀扑簌着,偶尔发出几声鸣叫。 南郊这里没有多少人来往,一条长又宽的盘山公路上只停着秦昂的一辆SUV。 他停靠在马路边,摇下车窗看着一地夜色,靠在窗户边上的手里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黑夜里映着光,烟灰滚滚落了脚下的草地一层。 秦昂压根就没心情抽烟,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波动,犹如千年死水般平静。然而这只是表面,表面可以装得淡定如斯,心里却止不住地汹涌着。 他的耳边一直萦绕着方才刘泽说的话——你以为江白说不认识七爷就真的不认识了?他一个通晓缅甸语言做事心狠手辣的人,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进来坏我的好事? 其实刘泽说得并无道理,他想起了在监狱里江白二话不说地就要找自己合作,好像就笃定他就是来找刘泽罪证一般,可他又是为什么这么自信的?他到底又是为什么要对刘泽下手?真的因为他本身是记者身份所以应尽正义之事吗?还有,为什么这么凑巧,江白会和刘泽刚好就在同个监室里?是不是一开始江白就是冲着刘泽来的? 秦昂平淡的眸子忽然泛过一丝波澜,原来当时江白身上的疑点这么多,他竟没有深究过!其实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当时他孤立无援,江白是自己最好的合作伙伴,他顾不上其他,只能依靠江白。 而出狱后,他再次遇见江白时,已经是欣喜大过于了怀疑猜忌,剥去诸多外壳只剩下开心,即使有过怀疑也可能都被江白一句一个好人观念给欺骗了,他又怎么再会往他是七爷的人方向想。 秦昂自嘲地笑了笑,色令智昏,果然没说错。 这时,车里的手机铃声蓦地诈尸,在荒郊野岭里忽然响了起来,吓了本来就魂不守舍的秦昂一跳。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自己的线人竹竿,这人来回出入监狱很多趟了,这次刚出来不久就被秦昂吩咐着去找关于老萨的踪迹了,这会儿给他打电话或许是有消息了。 “喂——” 手机那头传来了老萨火急火燎的声音,“秦队,有人说老萨在正阳路的一个地下拳场里出现了!” 正阳路上,华灯初上,各色各异的霓虹灯将天空照得惨亮,街上传来了各种各样的传销声——清仓大甩卖啊,买一送一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喇叭声将带着处理的女声播送至夜空里,随着晚风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江白正坐在一辆黑色面包车中,从驾驶座上的郑尔手上接过一把蝴蝶刀直接给揣腰后去,然后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等等!”郑尔喊住了他,“下手轻点。” 江白回头看他,“看看吧。再说了,我也不干嘛,找个人而已。” 郑尔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找个人而已,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你是要去杀人的呢! 他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交代,“不要把人搞死了,杀人犯法。” 江白看着他一本正经样,忍不住嗤笑,“行啦,老妈子。” “去你的!”一包未拆封的三明治从车里朝江白下车方向扔去。 第43章 人间23 地下拳场在一家名为清水酒吧的底下,里边围着一个擂台,擂台上两个拳手跃跃欲试,看向彼此的眼神里像极了盯着猎物的猛兽。台下则是围着一群没事做来看刺激的人,大多穿着西装革履,他们拼命热情地呐喊着,似乎在台上的拳拳到肉能够激起他们在劳苦的生活中疲惫的肾上腺激素。 秦昂刚撩开帘子进门就被混着血腥味和烟酒味给熏了个正着,他颇为嫌弃地扇了扇,企图将那气味扇得离自己远一点。 他的身后是一个长得十分清瘦的人,留着一小戳胡子,细长的腿上裹着黑色紧身 分卷阅读108 裤,打扮新潮。 竹竿跟着他进门,在人声鼎沸中同他讲话,“秦队,我打听过了,说你让我找的这人他刚在这出现了。” 他指了指正对门口另一端的卷帘门后,“我刚才叮嘱着人看着了,说是进去了那里边还没出来。” 秦昂知晓地朝他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等着胡越他们。” 竹竿一声好嘞应得勤快,麻溜地就出去了——这里鱼龙混杂的,待会儿估计还得打起来,他还是做个场外支援的比较好。 秦昂环视了下四周,发现各个方向都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目光不断地梭巡着全场,应该是地下拳场的打手之类的。而在那个卷帘门边上还守着两个壮汉,他们肌肉紧绷,就差把警惕给写上脸上了。 这阵仗看来老萨应该就在里边了。秦昂往擂台边上悠悠地走过去,状似无意地是去看热闹的,眼角余光自始至终地都落在了卷帘门上。 他拳击学的不错,可以寡敌众胜算也不会大到哪里去,还有可能会被老萨溜走,只能先暂时盯着,等胡越他们带人赶到。 秦昂重新回到角落里,双手插兜地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耳畔是重金属的摇滚乐和人们的高昂呐喊声,一阵阵铃声敲过,台上的比赛开始了中场休息。 这时候,秦昂发现卷帘门门口的一个壮汉忽然转身进了里边,再出来的时候递给了身边的同伴一把小刀。 秦昂心咯噔了一下,这是要走了? 他掏出手机,看着前几分钟胡越发来还在路上的消息,眉毛一拧。老萨上次找人袭击他们就一定是认识他的样子,他要是贸然出去拦人的话估计会被他那些手下纠缠着,空不出手来追人。 怎么办?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吗? 对了!竹竿! 几分钟后,不出所料地一堆人拥着一个人出来了,为首的那个人四十多岁,两鬓斑白,眼睛如同追捕猎物的老鹰,阴鹜又狠地环顾了下四周,他的右眼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眉心横贯到耳根。 这人正是老萨。 他是个谨慎的人,前几天命人袭警没成功,正疑心着条子正满世界地找自己消息,要不是为了来谈生意他才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他本来以为只是几个小警察不成气候,谁知道手下都是一群水货!竟然都让他们逃了一命,因为这件事刘茂金差点拔枪杀了他,要不是自己还有点用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一想到这,老萨的眼神更加地凶狠了,心里狠狠地唾骂一句脏话。 这时,迎面忽然走来了个人,步子摇摇晃晃地,手里还拿了个酒杯,直接地要撞上老萨,身边的手下帮他挡了一下。 竹竿打了个酒嗝,和自己面前身材高大的打手对视了一眼,双脚就止不住地发抖,心里直接问候着忽然把自己拖来当救兵的秦昂的祖爷爷,心想这回要是秦昂不给他个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他就要从此和秦昂分道扬镳! 他吞咽了下口水,抖抖索索地给老萨鞠躬,“抱歉抱歉,没......没站稳,对不住!” 老萨略为嫌弃地看了一眼竹竿,心里只想着赶紧离开还是少动手好,于是他摆了摆手,“别理他,我们走。” 话音一落,老萨一群人就要绕过竹竿离去,这时竹竿和角落里的秦昂对视了一眼,看出了他让自己继续拦着的眼神,只好一咬牙,双腿唰地一跪,跪在了老萨面前,“对不住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您饶了我吧!” 他叫声凄惨,嗓音尖锐,直接把周围看拳赛的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不少人小声地指指点点着。 老萨忽然成了故事主角,脸色一变,踹了脚下的竹竿一脚,“去你的!还愣着干嘛,给我拖走!” 手下的人立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按着竹竿的手要把人拖走。奈何竹竿人看着虽然瘦小,但是力气还挺大,死死地拽住老萨的裤脚不放手,嘴里还不停地哀嚎着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然而手上倒是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老萨又气又恼,终于不耐烦地踹在了竹竿的肩膀上,直接将人踹开,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别理他,赶紧走!” “这么着急要去哪啊,老萨。” 老萨脚步一顿,皱紧眉头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挡着去路的人,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地看,脸色哗然一变,这是那个没死成的警察! “是你!” 秦昂一笑,扭动了下脖子,眼角瞥见竹竿已经连爬带滚地逃了,心里松了口气,再拖久一点吧,算算时间胡越应该也快到了。 心里的计量转了十八弯,脸上却不变,他勾着一丝不屑的笑意,“劳烦您老还记得我,真是有些荣幸。” 老萨露出阴鹜的笑容,“哼,怎么,上次没死成,今天来找死啊。” 秦昂大无畏地应了声是啊,“这你都知道。” 老萨顿时哑口无言,“你......” 秦昂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过呢,我死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要先告诉我你身后的人是 分卷阅读109 谁?刘茂金对吗?他人在哪呢?” 老萨呸了一口,“去阴曹地府里问去吧!” 他一甩手,身后的打手立即一拥而上,不仅如此,拳场里的角落里还有几个虎背熊腰的人也在快步地走过来。 ?!秦昂眼皮子一跳,骂了句脏话,怎么拳场的打手也上! 人群外的老萨笑着朝秦昂指着手指点了点,随后转身往门口方向而去。 秦昂想追,刚跨出一步,就有人一拳挥了过来,他弯腰一躲,顺势一记勾拳甩向来人的腰部,然后迅速起身,又是一记有力的拳头落在了那人的歡骨上。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人们开始恐慌地四处流窜,互相推挤着,四周乱成一遭。 一处黑暗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人,他们静静地看着擂台周围的闹剧一般的情景,江白视线死死地盯在了秦昂身上。 “老萨要走了。”身边的郑尔出声提醒他。 江白眉梢一压,“你去帮他,我去追人。” “?”郑尔一把按住正准备动身的江白,“你一个人......” 江白一挣,“放心吧,一把老骨头了,我还打不过?” 郑尔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江白一拉,人已经先往老萨的方向而起。 这边的秦昂刚将一个打手揍翻在地,看着老萨的身影逐渐地消失在人群中,忍不住一骂。他快步助跑,借着一边低矮的桌子为支点,翻身离开了被一群打手的包围的中心。然而对方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还没等他迈开脚步,身后就有一阵厉风兜头而来,他长久的搏斗反应让他侧头一躲,双手钳住对方的手臂,狠狠反手一拧,吵闹声中听到了一声不大明显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他一个后踢,踹中打手的小腿,直接将人一把掀翻在地。 左边还有人冲了上来,秦昂一个转身,以闪电般的速度凌空一踢,踹向了来人的胸口,而后又迅速地转身,一记侧拳打掉了想要偷袭的人一颗大牙。 这时,身后一声啪啦的声响,秦昂立即回头一看,只见一人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额头上汩汩而下,身边是破裂开来的椅子。 而正手持椅子尾端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郑尔。 “!郑尔!你怎么在这?”秦昂问道。 郑尔铁拳将人掀翻在地,与他并肩,吼道,“你管呢,赶紧打!” 然而秦昂却是往后一退,“这里就交给你了!” “?”郑尔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秦昂快步地退出战斗圈,“老萨不能跑了!” 说着人已经一连将几个打手掀倒,整个人往老萨逃走的方向窜去。 “......”郑尔和剩下的打手面面相觑着,忍不住吼,“你大爷的!你和江白是狗吧!” 幽暗的巷子里,老萨带着自己的一个手下疾步地穿过,身后吵闹打斗的声音逐渐地远去,只能听得见野猫在垃圾桶里虚虚的唤声,还有自己如雷鼓的心跳声。 等到快走到巷子口的时候,老萨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会有不不少条子在外边埋伏着呢,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 然而自己的这口气还没收回去,面前的巷子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人脚步轻缓,甚至还拖着鞋子,让人平添了几分的畏惧感。 老萨和手下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巷子口,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面前。 ! 江白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另一半勾着似笑非笑的嘴角,“您这是想去哪?” 艹!老萨骂了一句,今天什么狗屎运气,一出门就碰见两个仇家纠缠着!不过这些年来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还会怕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他咬牙切齿着,“天堂有路你们不走,非要来我这送死是吗?!” 江白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往老萨走去,“你说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七爷知道吗?” 忽然从江白口中听到七爷名字,老萨原来的煞气一刻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说话间,江白已经到了跟前,他抬眸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假如刘泽在这的话,一定能够认出这笑容和那天在天台上对自己露出的笑脸是如出一辙的。 老萨和手下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声刀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在耳旁炸响,随即而来的是手下的一声惨叫声。 老萨回神看向自己手下,只见他胸口中了一刀,鲜血慢慢地浸透衣裳,人也在慢慢地颓倒下去。 “!”老萨瞳孔猛地一缩,只听见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多年来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往后一躺,躲过了江白一言不发刺来的一刀。 江白“哟”了一声。 老萨翻身而起,“妈的%……*%¥”他从自己腰里掏出一把匕首,猛然地冲了上来。 江白一甩手中的蝴蝶刀,侧头避开了老萨的一刺,而后又迅速地左滑步陆续地避开了他滑面而来的一刀。 他左手一劈,握住了老萨握刀的手,用力地 分卷阅读110 一拧,随即抢走了老萨手里的匕首,狠厉地直接将手中的蝴蝶刀的刀尖刺入老萨的腹部。 “啊!!!!!”老萨一声惨叫,被江白一脚踹翻在地。 江白将手里的匕首一扔,扭动了下脖子朝捂着肚子慌不择路地向后挪的老萨走去。 惨淡的月光彻底地照亮了他的俊秀的脸,此刻冷酷地宛如死神。 他一脚踩上老萨的左脚,逼得人连连惨叫,“听说你以前是个十分能打的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嘛,是不是这几年负责走货让你过得太安稳了?” 老萨捂着自己腹部,痛得浑身发抖,却呸了一口,“你个毛头小子,要是早几年老子会败给你!” 江白不恼反笑,他蓦然蹲下身子,手起刀落,蝴蝶刀扎在了老萨的大腿根上。 “啊啊啊!!!!” 野猫惊恐着往四处跑散。 江白靠近老萨鼻涕眼泪直流的脸,神情平淡,似乎对这血腥的一切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眼里的冷意愈发浓稠。 “派你来杀我们的人是不是刘茂金,他在哪里!?” 老萨喘息着,咬牙看着眼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你是七爷的人?” 江白不答反问,“你觉得落在七爷手里好还是警察手里好?” 老萨一瞬间想起了在缅甸时候听到的一些话,说背叛七爷的人要是被抓到了的话,不会马上让你死,而是会被一层层地剥了皮,然后剔除骨头,慢慢地折磨致死。 他打了个寒噤,浑身一颤,他不怕死,但怕七爷。 江白说,“我不杀你,也不会把你交给七爷,不过刘茂金的下落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嗯?” “我说我说!”老萨叫道,“刘茂金就在怀城里头!就藏在北郊的一个仓库里!” 江白淡淡地哦了一声,忽然一把将蝴蝶刀拔出,刀尖淌着鲜血。他将刀在老萨的裤子上擦了擦,对老萨的哀嚎无动于衷,“这是你欠那个警察的。” “还有,”他顿了顿,“刘茂金的下落不要告诉警察,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老萨忙不迭地点头。 江白抬眸轻蔑地看了一眼老萨,正要起身的时候,变故在这一刻发生。 身后一直躺尸着的打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还捡起了方才被江白丢在地上的匕首,猛然朝江白背后刺来。 江白一皱眉,正要起身避开的时候忽然被老萨紧紧一拉,桎梏在了原地。 !江白脸色倏地一变。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吼声,“低头!” 江白下意识地照做。 一根木头从远处破空而来,砰地将身后的人砸倒在地,那人闷哼一声,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老萨哗然变色,紧抓着江白的手倏地一松。 江白抬头望去,只看见那里站着一个秦昂。 作者有话说: 江白:我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被自己男人抓个现行,无语。。。。 郑尔:我可以不是人,但你俩真是狗夫夫。。。。 (打戏写得尽力了,为了写这个打戏起码脑补了两个晚上,结果还是这样,我努力了,,,(手动狗头)) 第44章 人间24 拉着昏暗灯光的地下拳场里现在是一片狼藉,桌椅倒了一片,那些酒杯也被急忙逃跑的人撞得粉碎。老萨和那个被江白捅了一刀胸口的打手被送去了医院,其余的人正被胡越带来的警察一个一个地戴上手铐带走。 不同于现场警察的繁忙,方才老萨待过的卷帘门后的仓库倒是一片安静,江白和郑尔正乖乖地在里面待着。 郑尔脸上挨了几拳,半边脸都红肿了起来,此时正拿着个冰块自己敷着。要不是胡越带人来的还算及时,他可能就不是脸上挨几拳的事了。而坐在他对面的江白垂着脑袋,甩着手中的蝴蝶刀,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郑尔总觉得他好像有些郁闷的样子。 他用脚尖踢了踢江白,“诶,你不是应该跑的吗?” 江白动作一顿,想起了方才在巷子里的时候—— 他愣在原地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秦昂,月光惨淡照不亮秦昂脸上的表情,但江白在他视线触及到躺在地上的老萨的时候,下意识地有些害怕。 怕什么呢? 江白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怕秦昂看到他这副心狠手辣的样子吧,怕秦昂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于是他将握着蝴蝶刀的手往后藏了藏。 秦昂只是看着他,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对老萨下这么狠的手,他只是从头到尾地将他看了一遍,问他一句,“受伤了吗?” 江白愣愣地摇了摇头。 “还有力气吗?” 他又点了点头,“有。” 秦昂一把将老萨扶起,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打手,“帮我拖回去。” 于是他拖着个人,跟着秦昂回到了拳场 分卷阅读111 中,又被带到了这里等着。 “江白?”郑尔又踢了踢他,“怎么不说话?” 江白回过神,摇了摇头,又看着郑尔挂彩的脸,终于问,“你没事吧?” 郑尔嘿哟了一声,“你总算有点良心了,才想起来关心我一下?我告诉你,我回去平安要是问我,我就说你干的!” 江白低头一笑,“随你。” 这时帘子被人掀开,秦昂走了进来。 仓库里忽然又安静了下来,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秦昂先开的口,他看着郑尔,“方才多谢你了。” “客气了。” “我想和江白聊一聊可以吗?” 郑尔看了看还垂着脑袋在那玩着蝴蝶刀的江白,最后耸了耸肩起身,“随你们。” 秦昂等着人出去后,拖着刚才郑尔坐的椅子来到江白面前坐下。 江白停下手中的蝴蝶刀,抬眸看他。 两人彼此无话,外边的寒风透过不严密的窗户缝隙吹进来,一丝丝的凉意在周遭环绕。 秦昂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一个创可贴,抓过江白的手。 江白怔住,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不算深也不算疼。 秦昂将创口贴小心地给包扎上,也不抬头,问,“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灯光下,江白蜷曲的睫毛轻颤,“你想听什么?” 秦昂抬眸,盯着江白,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几乎可以看到江白漆黑分明的瞳孔里有个自己在,莫名地,他心尖一软,那些想逼问的也无从出口。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觉得你什么是可以说的呢?” 江白深吸了口气,想了想,慢慢地开口,“我和郑尔的关系就是像你们警察和线人之间的关系,他负责给我提供消息,于正鹏,周淼以及老萨的下落都是他帮我找出来的。关于老萨的伤......” 他顿了顿,视线低垂,落在了和秦昂交握着的手上,他们掌心贴着掌心,像亲密的恋人。 哦,他们好像现在已经是恋人了。江白忽然想到。 “抱歉,”他极轻地笑了一下,“下手没轻没重的。” 风吹过狭隘的巷子传来了呜呜哭嚎声,像是黑夜中飘散不去的孤魂野鬼。仓库里的灯泡估计已经上了年纪了,时不时总是一闪一闪,让人总是生出下一秒灯泡就会灭掉的想法。 秦昂看不清江白的神情,只知道他嘴角上勾着一丝苦涩又自嘲的笑意,现在的他似乎和小巷子里的他判别两人。 他微微倾身,给了江白一个拥抱。 江白一愣。 江白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搭着薄薄的卫衣,秦昂隔着衣服都可以摸出他背上的脊梁骨的形状,这具身体太瘦了,凸出的骨头几乎要刺穿秦昂。 秦昂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关系,老萨罪有应得,你起码给他留了条命。” 江白没有言语,只是一直高高提着的心现在下意识地一松,要落回胸膛里。他缓缓地抬起手,正要去回抱住秦昂。 然而下一秒,他听见秦昂贴着自己耳边问道,“江白,你在缅甸待过吗?” 砰——心好像一下失控地掉落到深渊里,他的手也停在了空中。 秦昂能明显地察觉到江白浑身一僵,最后竟然有些轻轻地颤抖着。 他松开手,一错不错地看着江白,看他低垂着眼眸,睫毛轻颤,脸色惨白。 秦昂脑子崩地一声,一片电光石火间他想哦,他去过了,刘泽的话可能是真的。 秦昂靠回椅背,挺直了腰杆,笑了一声,“我们在监狱的时候,我问过你的目的是什么,当时你说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想要同样的结果。结果就是刘泽和邹志勾结贩毒的事情败露,邹志死了,刘泽也差不多废了,最重要的是七爷被偷出来的货被警方全部缴获,当然那是我们那时候这么认为的。” “我一直在想,你在这其中得到了什么好处?真的只是因为你是记者,所以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平淡,甚至都没有加重音,就像是在和江白讨论着一些简单的事情。可在江白听来,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落下的钉子,一分一毫都不差地重重地钉入了自己心脏,痛到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其实也还好,江白想,反正这一天不是早应该就预料到的了吗?他在很长的时间里就一直在酝酿着自己的解释,现在只不过是情况变了一些而已——在他的设想中,他们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也许脸朋友都不算,现在只不过是突飞猛进,变成了情侣关系罢了。 但......还别说,这么一变,还真的挺难受。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里方才的不知所措已经全然不见,反而是更清明地看着秦昂,他笑了笑,“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相比之下,秦昂的脸色反而要比之前的难看许多,更加阴沉,他沉着声音,“刘泽今天告诉我,说你懂缅甸语言, 分卷阅读112 他猜你是七爷的人。” 江白将自己的蝴蝶刀归鞘,而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那你觉得我是吗?” 秦昂没有回答,眸光一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江白回到了在监狱时候心尖冰冷的那会儿了。 江白没有等他回答就又说,“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会信吗?” 秦昂右手慢慢地攥拳,沉默以对。 江白瞧见了,恍惚间自嘲地笑了笑,他一闭眼,“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还是和你说我只是个记者,我想这话你会比较愿意相信。” 他自己起身,看着卷帘门外,表情一下冷淡,“我需要留下来为你们警察录什么口供吗?没有的话我走了。” 秦昂没有回答,就像个雕塑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白低头只能看见他的发旋,可他知道可能自己惹他伤心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说着,“我去郑尔家,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昂猛然起身打断。他愣了愣,看着阴沉着脸的秦昂转身过来,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然后是咔的一声,自己的手腕处一阵冰凉。 江白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又抬头看秦昂,“你......” “你给我闭嘴!你不能好好和我说话了是吗?”秦昂一声呵斥打断他,然后将人一拽,直接给拽出了仓库。 江白力气没有秦昂的大,只能一路被拽着走,嗓子压在喉咙里低吼,“秦昂,你要干嘛?!你......” 秦昂倏地回头看他,他的话音因为秦昂眸子里喷薄而出的怒气戛然而止。 秦昂转回头,再次拽着人的胳膊往外走,脸色阴沉地都快拧出水来。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外边的警察的注意,郑尔原本就靠在一边的擂台看着警察忙来忙去的,一见到江白被人拽了出来,立即上前去拦住了秦昂,“你做什么?” 不少人纷纷注目过来,而胡越也正推开人群走来。 秦昂声音冰冷,“让开!” “你......” “郑尔,你先回去吧。”江白蓦地打断郑尔的话,“回去照顾平安,我没事。” 郑尔犹豫着看他。 而秦昂却没有耐心地再等下去,直接将人推开往外走。 胡越只来得及喊他一声,然后和郑尔面面相觑着。 江白被一把推上了SUV,手铐的另一端拷在了头顶的扶手上,他右手只能高高地举起来,看着秦昂绕过前车盖坐上驾驶座。 车辆在一阵沉默中启动,穿过霓虹灯照亮的街巷和人群,直接往立交桥上走,江白认出来了,这是回家的路。 他忽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率先地打破沉默,“秦昂?” 秦昂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路况,久久才开口,“现在车速是每小时60公里,回到家差不多要半小时后。我给你这半小时的时间好好组织语言,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跟我解释这一切。” “你......” 秦昂侧头看他,目光深沉,“你说什么我都信。” 江白一怔,一直闷着一口气的胸口并没有因为秦昂的这句话而变得轻松起来,反而要更加地沉重,他想自己应该不值得秦昂这么信任他的吧,他这么信他为的啥啊...... 他将头靠在了车窗上,看着外边一闪而过的路灯以及被超越或者反超的车辆,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它们隐没在夜色中,仅仅露出了些许的轮廓,这让江白想起了缅甸的群山。 他声音低沉暗哑,像是在沙子里磨砂过一般,“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从一出生就在美国的,我是在缅甸活到了十岁......” 缅甸北部靠近金三角的一座默默无名的小村庄中,群山环抱,谷地里的田地种植了成片的罂粟,鲜红的罂粟花沿着田埂一路延伸,伸长至目光再也到达不了的地方。在田埂外,是一条条充满泥泞的土路,蜿蜿蜒蜒地深入大山之中,有武装力量日夜持枪站在小路边上巡逻。那里的人被炙热的阳光晒得肤色黝黑,因为一日三餐吃不饱而骨瘦如柴,每个人的瞳孔里都是死一样的平静无波澜,就算是年轻人看起来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江白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我的父母......应该是上个世纪里逃到或者被抓到了那里,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自己有记忆以来他们就已经不在了。我是随意长大的,谁愿意养我就给我口饭吃,跟着村里的老人去田地里干活,夜里就随便找个地方缩着,反正那么热,也不会冻死。” “七八岁的时候,村里的东家要抓人扩充自己的武装力量,还要小孩的,于是我跟几个小孩子一起被带走了。” 秦昂问他,“是七爷的人?” 江白点了点头,“应该说是前任七爷的人。” 他被关在了一个小屋子里,里边漆黑一片,就像有人拿着黑布蒙着他眼睛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不管是对黑暗还是对自己生死的未 分卷阅读113 知,他都害怕得要命,只能拼命地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紧紧地咬着自己嘴唇恐慌地张望周围的黑暗,心脏跳到几乎要冲出胸口,呼吸粗重到自己耳膜都要炸裂。到最后的时候,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耳旁萦绕,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可能会直接死在那里。 直到那扇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刺眼的白光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照瞎,可他就像一只飞蛾,见到光的那一刻犹如看到了希望,他拼尽全力往门口跑去,却被进来的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窒息感从喉咙处传来,呼吸的不通畅让他眼睛充满血丝,他试图着张大嘴巴呼吸,用痉挛发抖的双手去抓挠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臂,脸色逐渐地由苍白,转变为紫黑。 在最后快要窒息晕过去的时候,那人猛地松开了脖子,大量的空气一下涌进肺部,他在地上全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着,差点要把肺都咳出来。 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以至于他现在想来还会浑身颤抖,脸色尽是惨白,他蜷缩在座椅上,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天,瞳孔逐渐地涣散。 “江白!”一只温暖宽厚的手复上了自己的左手,顷刻间拉回了他的涣散的意识,瞳孔逐渐再变得清明,映着车外昏暗的光灯。 秦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车停靠在了路边,一束路灯光束正巧落在了他们的挡风镜上,又成放射状的光点发散而出。 江白看着面前写满了担忧的脸,扯着嘴角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秦昂,你在审问我呢。” 怎么还能担心我? 秦昂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了一把钥匙,倾身打开了江白手上的手铐,握着被磨出了红印的手腕细细摩挲,“对不起。” 几乎是那么一刻,江白的眼圈通红,一股酸涩感涌上了心头,让他差点落下了眼泪来。 他抬手放在了秦昂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笑了笑,“我不怪你,我该早告诉你的。” “后面还有好多事,我都可以跟你说。” 第45章 人间25 窗外的马路上车辆排起了长龙,堵在了一个跨海大桥上,车鸣声滴滴滴作响,随着寒风卷起而上,堙灭在万里长空中。 江白后来被带到了一个武装队伍中,那里都是和他清一色的小孩,见着人就盯着一双又黑又暗的瞳孔看,像是困兽在寻求生的希望。 在那里,江白度过了他最难捱的童年,几乎每天都在生死间徘徊,他见过最多的颜色就是红色,见过最粘稠的液体是人的鲜血,见过最廉价的东西就是人命。他们被迫拿起尖刀,拿起枪去对着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两人的战场上,只能一人活下来。 江白头靠在椅背上,目光迷离,像是看到了很多年的一幕幕,眸子里黯淡无光。他看着秦昂抿得极紧的嘴唇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了一下,语气故意放松,“你也许在想这童年可能真不是人过的,的确不是,不过也有乐趣的。我们不训练的时候也会结伴着一起上山爬树摘果子,感情看起来和那些平常人一样美好。” 不过也许今天还在乐嘻嘻地一起摘果子,明天大家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秦昂依旧抿着唇,握着江白的手越发的紧,“然后呢?” “我以为我迟早会死在那样的环境下,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所以有一天我打算逃跑,然后......”江白顿了顿,轻眨了一下眼睛,“我遇见了个人,叫穆初。” 秦昂倏地呆愣住。 乌黑的村庄里,家家户户被迫点亮了昏黄的灯,一群虎背熊腰的人正端着土枪凶神恶熬地四处搜寻着。一人站在一个土坡上,嘴里叼着一根土,目光凶狠。 不一会儿四处的手下聚集过来,朝这人摇了摇头,“没找到人。” “靠!”那人一把将土烟丢掷在地,嘴里吐出一堆脏话,“妈的狗屁小崽子!别特么让老子找到,老子拔了他的皮!继续给我找!我就不信他还能给我跑了!” 这时的江白正躲在一个茅草坑中,借着茅草的遮掩一动不动地看着外边的情况,脸色冷淡,手里握着一把刀,看起来无所畏惧的样子,只是握刀的那手正在微微颤抖。 确定那群人走远以后,他才小心地挪了出来,露出了在他身后的一条狗,它的身上被捅了个刀子,鲜血染红了黄色的毛,已经断了气。这是刚才江白躲进去的时候为了避免黄狗发出声音逼不得已才杀了它。 明亮的月光下,照清了黄狗的样子,江白回头望了一眼,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老狗盖上,就当做了它的裹尸布了吧。 他低着身子,悄无声息地往村口方向跑去。 风在黑夜中乱窜,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草丛因着月光在地上投下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子,村子里的喧闹声和惊恐是逐渐离自己远去,狂奔中江白只能听见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砰——快点! 砰砰——再快点! 砰砰砰——不能 分卷阅读114 被抓到,不然他会比死还要难看的! “在那里!”后面忽然传来粗狂愤怒的叫声,随即而来的是一阵阵的脚步声,“快!妈的给我抓回来!” 江白心跳节奏一下错乱,他被脚下的树根绊住脚,一个前滚摔在了地上。然而他顾不上疼,几乎下一秒就立马爬了起来,慌乱地跑了出去。 “砰!”一声枪响擦破夜空,子弹直接打入了江白的小腿,他惨叫一声地往前一扑,摔在了泥潭中。 后面追上来的打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然后一把给掼在了旁边的树上。 砰!一声响,江白跟着被撞落的落叶一起摔落在地,一股强烈的剧痛从整个背部传来,他闷哼着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那打手似乎觉得自己大半夜被使唤着出来找人的气还没解,又上前狠狠地踹了几脚江白,嘴里不停地吐脏话。 这时,“住手!”一声厉声的呵斥从众人身后传来,打手回头一看,脸色唰地一变,“穆先生!您怎么在这?” 这人就是深入七爷贩毒集团当卧底的穆初。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搭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袖子挽到了手臂处,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干练。那时候穆初已经在这里卧底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因为舍身救了一次当时还是小七爷的少东家一命,而被重用,在手底下人眼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穆初缓步走到江白跟前,低头打量着江白。 江白因为剧痛而全身蜷缩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痉挛颤动。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小心地看了一眼穆初。 穆初回头看着那些手下,“怎么回事?” 有人连忙回答,“这小子要偷跑!被我抓到了,得给他点教训,不然下回还会偷跑的!” 穆初却冷着脸,语调上扬着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这是要打死他的节奏。” 那人顿时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穆初蹲下来查看了一下江白的伤口,其他地方还好,就是腿上中了一枪,不太好的样子。 他视线上移,陡然对上了江白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也许是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心下一软,“这人我要了。” 手下猛地看向穆初,“您说什么?” 穆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这人我要了。怎么?不可以?” “不是不是!”手下急忙摇头,露出难做的表情,“可这是七爷要的啊。” 穆初却充耳不闻,径直将江白小心地抱起,“我会跟七爷说的。” 他起身,没有温度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手下身上,“听过狼崽会咬死老狼的故事吗?” 手下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狼崽会被欺负,但老狼老去,狼崽会长大,等到狼崽彻底长大的时候,它们就会咬死曾经欺负过自己的老狼。” 几个手下顷刻间冷汗频下。 而穆初已经抱着孩子逐渐远去,只能听见他冰冷的劝告从远处传来,“对其他孩子好一点,小心咬死你自己。” “所以,”秦昂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生涩,听起来不比江白的好到哪里去,他紧紧地盯着江白看,“穆叔,他救了你。” 两人交握着的手掌心里沁出汗水,分不清是谁的,只觉得掌心温厚,是这寒夜中这车厢中唯一的温暖。 江白点了点头,“是,是他救了我。他把我带回去后给我找医生疗伤,他......他对我很好,我那时候还小,其实什么都算不上,打架只能和小年纪的打才能打过,也不怎么敢杀人,他却把我留在了身边两年。那段时间,应该是我那时候最有安全感的时候了。” 不用担心要不要和别人一决生死,不用想一日三餐的温饱,也没人会半夜将他打醒,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每天都去摘果子吃。他其实一文钱都不值,却被穆初保护得很好。 “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说,在他的家乡里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想到了自己儿子,所以也想对我好一点。” 秦昂望着窗外远处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夜,恍惚间看到了穆初总是将阿恒举过头顶坐在自己肩上的情景,亦或者是穆初哄着阿恒入睡的时候,每一帧清晰如昨日地印在了他脑海中。 他垂下眸,轻轻道,“他确实很爱自己的孩子。” 江白没有接过话。 片刻后,秦昂抬起头,“那穆叔现在呢?还......活着吗?” 江白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变得一阵悲凉,他垂下轻颤的眼眸,喉咙一动,摇了摇头,“不在了。”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穆初是警方的卧底,有一天七爷的人忽然闯进了穆初的家,将人“请”了过去,临走的时候嘱咐着他,如果找到了机会一定要逃出去。 穆初走后他在宅子里等了好几天,一直没等回来穆初人。他担心地不行,虽然知道自己力量薄弱,但念着穆初这么些年来的恩情便到外边四处打探,并且找到了关押着穆初的地方。 然后,他在那里看到了这么多年来一 分卷阅读115 直反复做着的噩梦—— “啪——”闷热的仓库中传来了一阵阵铁棍抽在人身上的闷声,江白借着瘦小的身高优势躲身在一处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睁大了瞳孔看着眼前的一幕——穆初双手被高高地吊在头顶上,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只能微微地借着脚尖点着地板,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了,身上的血凝成了血痂又被新的鲜血盖过,而鲜血又顺着衣服和裤子缓缓流下,在穆初的脚底下流了一滩。 江白瞳孔里写满了震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脑子里拼命地搜索着一切可以解救穆初的方法,忽然想到了少东家——他平日里特别地器重穆初,一定能来救他的! 然而这念头都还没来得及成型,紧接着就被进来仓库的人打破——他们的少东家带着几个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身后拖着一个小孩——那孩子被绑着眼睛,双手反勒在身后,一路都被人粗暴地拽了进来。 那就是穆之恒。 穆初在见到被蒙着眼的穆之恒的时候就认出了人来,原本一直绷住的冷漠表情一下出现了裂缝,他不停的挣扎了起来,手上的锁链被拉扯着铮铮作响。 少东家一把将穆之恒丢到了穆初的脚下,解开了穆之恒眼睛上的黑布。 “阿恒......”穆初嘶哑到极致的声音在仓库里陡然响起,他紧紧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儿子,眼眶一热,他没想到和自己日夜思念的孩子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情况下。 穆之恒看到自己遍体鳞伤的父亲的时候浑身颤抖地不像话,他拼命了要往站起来,往穆初的方向挪去,却被身后的少东家一把按着。 少东家蹲下身子,钳住穆之恒的下巴,细细地将人端详了一遍,而后回头嬉笑着看穆初,“阿初,这小孩和你真的好像啊!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穆初剧烈地咳嗽着,他样子虽然狼狈,目光却是狠厉,他看着少东家,“他只是个小孩,你别动他!” 少东家起身,把玩着手里的手枪,“你知道我为了带来他费了多大的力气吗?你说我会不会动他,嗯?” “戚尧!” 叫戚尧的少东家忽然狞笑着,“阿初啊阿初,你知道我给了你多少机会吗?我从父亲那里得知你是卧底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也许你来时是卧底,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因为你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你还会念着我,你不想回去你的那个家乡了。所以我跟父亲求情,求他再给你个机会。” 穆初冷笑一声,“所以你们特地把交易的地点及其各种消息都摆在我面前,让我告诉我的上级对吗?” “是啊,”戚尧阴恻恻地笑着,“本来我还很担心你会不会去查证一下那些线索的准确性,可惜......” 他低下头,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颤抖着的穆之恒,“可惜,你大概太想念着你的孩子了,竟然没有马上去查证。虽然查不查证都无所谓了,那些条子注定是要落入我们的圈套的。” 他把枪游离在穆初伤痕累累的脸上,从下巴到耳根,到太阳穴,最后停在了眉心上。 “我当时对你多期望,现在就有多失望,你知道吗!?”他咬牙切齿着,眼睛通红地要滴出血,他用力地指着穆初的眉心,“当卧底比当人人都尊敬的穆先生好,是吗?是吗?!” 穆初看着面前忽然狂躁起来的戚尧,面无波澜,而是露出了一丝嘲讽和不屑,“你们这种人会知道什么叫做信仰吗?” 戚尧一愣,而后陡然笑了起来,“信仰?哈哈哈,你知道吗?以前我在国外读书,我老师也说信仰是好东西,说信仰能够带给你很多的东西以及度过绝望。可我当时就觉得是狗屁,这世界上只有钱才能带来一切我想要的,而信仰,只会给你带来死亡!就比如此刻的你和我。” 他摇了摇头,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似乎不再想和穆初说再多。他命人解开了缠绕在穆初手上的铁链,在穆初失力跪倒在穆之恒面前的时候拿枪顶上了穆初的脑袋。 “看在你也曾经照顾我的份上,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和你儿子好好地告个别。” 穆初冰冷的眼神在看到穆之恒的那一刻顷刻化为暖流,他怜爱地替自己儿子擦了擦脸上的血,“阿恒,你怕吗?” 穆之恒摇了摇头。 “好,你别怕,爸爸带着你走好不好?” 角落里的江白瞳孔放大到极致,他看见背对着他的穆之恒用力地点了点头,又看着穆初一把将他拥入了自己怀里,以及穆初投过来的视线。 那历经风霜,在死亡面前却依旧毫无畏惧般地坚定的眼神,直直地看向了自己,就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扎在了他的心脏上。江白胸口一阵闷痛,他拼命抠住旁边遮挡自己的木架,任由上面的倒刺扎进手心和手指,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沾满灰尘的地上。 然后便是两声的枪响,砰!砰!他便看到子弹打穿了穆初和穆之恒的心脏,他们以拥抱的姿势双双倒地,粘稠又鲜红的血缓缓地从他们身下流出。 江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发出 分卷阅读116 任何的声音,下嘴唇被一自己咬出了鲜血,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又咽进了胃里,让他觉得一阵反胃。 远处的山风吹来,透过仓库的缝隙发出呜咽声,而后卷着枪声远去,带走了两个身死异乡的亡魂,最终失落在夕阳染红血的天边,遥遥无音。 作者有话说: 要不要和我讨论下剧情的?(? ???ω??? ?)? 第46章 人间26 外边的长龙缓慢地挪动着,车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明确,夜里的风声淹没在车鸣声中,与之相比,车里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两人都靠在各自的椅背上,手还牵着,却不是热的了,掌心的温度不知道在说到哪里的时候已经褪去了。 江白缩了缩脚,哑声道,“对不起,我没去救他。” 秦昂的脸笼罩在一片昏暗中,神情晦暗不明,他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当时的你也救不了。” 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安静,两人齐齐地看着挡风镜前被路灯照亮的马路,时不时地有车从身后飞掠而过,江白甚至有个想法,还好这是单行道,万一有人过来看到有辆车在这停着不动,里边还坐着两个没有任何表情的人看着窗外,会不会被他们吓到? 他听见秦昂开口,“你知道吗?很小时候,我们两家就住在隔壁院里,时不时都会串个门,我爸还说要不然让我给穆叔当个干儿子,不过穆叔拒绝了,他说当人家干儿子长大后要还给干爹很多的,还是算了,叫他一声叔叔就好。其实我并不介意,甚至觉得他就跟我爸是差不多的,在我爸忙得脚不沾地而我妈身体不好的时候,他就经常照顾我,教了我很多的道理,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跟他比跟我爸还要亲。” “后来他去当卧底,把阿恒托付给我们家,说让我好好照顾阿恒,等他回来。我说好了,我那时候也以为我可以照顾好阿恒,至少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等到穆叔回来。可是......”秦昂喉咙一梗,酸涩感冲上了鼻尖,眼眶忍不住地红了起来。 可是他没有做到,让七爷的人带走了阿恒,让他最终身死异乡,他们连尸骨都没人去收,还要背负着一个叛徒反水的骂名......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言而无信到这样的地步?怎么能?! 秦昂握着江白的手更加地用力,指节间甚至咯吱响了一下。江白吃痛地看向秦昂,下一秒却是瞳孔茫然地放大——他看见一颗晶莹的泪水划过了秦昂的侧脸。 胸膛深处即刻传来闷痛,抵过了他手指间的痛,一口气就堵在了江白的胸口处,让他几乎也要掉下眼泪来。 他颤抖着伸出右手,慢慢地替秦昂擦去那颗泪水,“秦昂......” 秦昂侧过头看他,硬是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眸子里闪过一丝的嘲讽,“我没事,他们不在世我早就想到了,甚至觉得这样的结局好像还不错,总比穆叔真的反水了来的好。” 江白没有什么表情地按了一下他的唇角,“笑不出来不要笑了。” 秦昂拉下他的手,握了握,漫长的沉默过后方才那个罕见脆弱的人已经不见了,他似乎总是能将一切悲伤都能很快地压在心底下,“那你呢?你怎么逃走的?” 江白说,“还记得我和你提起过的江老师吗?他是穆初的心腹,我在穆初身边那两年和他最熟,他找到了我,也许是之前穆初就给江老师找了条逃走的路线,我们一路奔波,躲过了很多追杀,辗转多地才跑出那里,逃到了美国去,那时候我们已经彻底地脱离了七爷的势力控制。” “我们到美国后,江老师一直想找出你们警察中出卖穆初的那个内鬼,于是我们计划了很多年,在美国向国内伸出手,拉拢人脉,寻找线索。本来这应该等到我们查到所有人的时候才开始实施我们的计划,可是......” 他忽然一顿,良久才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江老师出事了,他死了。我只能独自回国,找上郑尔,然后开始一步步地查。” 秦昂,“所以,你进监狱就是为了找出那个内鬼,你怀疑那个人和当年出卖穆叔的人是同一个人?” 江白点了点头,而后又觉出了秦昂的话里有一丝的不对劲,笑了一下,“你这么说是觉得你们警方里有多少内鬼?” 秦昂一愣,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总觉得七爷的势力渗透进怀城已经要比我想象得多得多。” 七爷一直没把怀城放进自己的毒品销售市场范围,仅仅只是因为他忌惮着怀城的禁毒警察能力?还是他一直都在暗藏实力,在逐渐地渗透怀城的警方内部,等到时候警察高层中至少有两三个是他的人,他还怕打不开怀城的市场吗? 如果真是第二种,那市局,以及更上层就不是那么安全了,谁知道里边会有多少的鱼和虾。 江白承认他的想法,七爷的人到底在公安系统中藏了多少人,他也并不清楚,毕竟他从头到尾的目标也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你又是怎么 分卷阅读117 知道刘泽偷了七爷的货的?”秦昂问。 江白却是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只是在查一些事情的时候发现了在怀城市面上竟然有七爷只在金三角和国外的一些地区流通过的新货,所以我起了一些疑心,再加上刘泽一直在牢里的事实,让我不得不想到了那个黑警,所以就干脆进去走了一趟,想着或许可以通过刘泽找到他身后的人,就是没有想到......” 他停住了话音,秦昂将他的话接了下去,“没想到遇见了我。” 江白笑笑不再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江白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你们警察里的内鬼自己都搞不清了,我不信你们。” 谁知道哪个人一张脸上是不是戴了无数张的面具? 秦昂心想狐狸狡猾又谨慎,和江白绝配,他又问,“那你现在有怀疑的人吗?” 江白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膝盖,最终摇了摇头,“毫无头绪,他藏得太深了。” 秦昂却不大相信江白的话,到底是不相信自己不肯说呢,还是真的没有找到那个内鬼?然而他并不想再去细想那些事情了,这一段故事说得太长了,说的人心力憔悴,听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在巧合下得到了穆初和阿恒的最终结果......一时间所有的疲倦都朝他袭来。 他看着身边的江白,看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隐没在昏暗的车里,眼里没有光彩和灵气,和前一天自己见到的人相去甚远。他应该要比自己还要累,眼皮下是乌青的黑眼圈,脸颊凹陷而下,显得更加地清瘦。 江白此时不知正在想些什么,神情恍惚,没注意到旁边的秦昂忽然倾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一股熟悉好闻的味道萦绕在自己鼻尖。 狭小的车厢中,秦昂静静地抱着江白,他们耳朵贴着耳朵,胸膛贴着胸膛,轻浅的呼吸声就落在了彼此的耳畔。 秦昂顺着江白凸出明显的脊梁骨摸了摸,“你这么辛苦,就是因为穆叔当年救了你一命吗?” 江白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苦笑了一声,“其实也不是,只是我......我在这样的想法中长大,除了这件事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了。” 秦昂心口一阵绞痛,将人抱得更紧了。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对江白的话起疑心,可是相比之下,他到底更心疼江白儿时的那些经历。别人的七八岁在当家里每个长辈的心肝宝贝,而他却已经拿起刀扛起枪,见过了死神的样子。他不知道江白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手腕上的那条疤是不是那会儿留下的? 可他没有再问,他怕江白再想起那些血腥的过去,他不忍心再让他经历一次,哪怕是回想也不要。 完了,秦昂想,他似乎要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江白。 “你知道,”他将唇靠近江白的耳朵,吐字的时候如同往耳畔吹着气,一丝一丝地泛起江白心中的波澜,“我为什么要拷走你吗?” “为什么?”江白下意识地回答他的话。 秦昂忽然恶狠狠道,“因为你说你要去郑尔家。” 江白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似乎没太反应过来秦昂的话,要将那其中的每个字眼都拉出来细细研究一番,最后在满心苦涩中终于陡然窜出一丝喜悦。 他推开秦昂,哭笑不得,“秦队长,你在吃醋吗你?” “是啊,”秦昂回答地理所当然,“你说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男朋友说要去别人家里?这不是出轨吗?” “去你大爷的出轨!”江白给了他肩膀一拳,“人家郑尔都有个女儿了,四岁了!哥!” 秦昂倒是没想到郑尔看着还挺年轻的样子竟然已经有女儿了,他愣了愣,随后又将江白的手拉紧,“那你也少去,最好不要去!我秦昂是没钱养你还是怎么?要你跑去别人家里?” 江白露出了晚上第一个出于开心的笑容,眉眼轻轻一弯,眼里又有了神采,“幼稚。” 秦昂又将他重新拥入自己怀里,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处,瓮声瓮气地,“江白,我就对你一个人这么幼稚,所以......” 他抬头,清明的眸子落在了江白眼中,倾身轻轻地吻在了江白的唇上,话语里含糊了不少。 “所以,你别骗我好吗?” 翌日,当江白从床上猛然惊醒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在了,他光着脚踩在客厅里冰凉的大理石上,恍惚着回忆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哦,他对着秦昂当场掉马甲了,还被强行地拖回家了,顺便还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秦昂应该是信了吧,还抱了抱自己,甚至给他一个吻,后来是怎么回家的,他已经忘记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几天累积而下的疲惫袭来,昨晚睡的那一觉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到厨房去,不出所料地刚一进去就看及餐桌上摆着一杯豆浆和几个包子,也不知道这是几点出门买的。 豆浆盖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边是秦昂潦草 分卷阅读118 的字迹,堪比行书大家,狂放不羁,只能勉强地看懂意思——吃早餐!今天休息吧,市局不要来了,报社我也给你请假了。 后边就没有字了,江白还以为没了,等到他将纸条一折,才发现背面还写了一行字,这次字憋了一下,看着工整了一些——在家等我回去。 寥寥六个字,就让江白心里一暖,如一股温煦的春风,吹散了不少昨晚的愁苦。 他靠在了餐桌边,笑容逐渐地苦涩——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又骗了你怎么办? 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江白寻声望去,自己的手机正搁在了外边的茶桌上。他走上前去接通电话,“郑尔?” 电话那头先传来的不是郑尔的声音,而是一个奶萌的娃娃声,“小白!你怎么不来找我玩!” 这是平安,她喜欢和江白玩,鉴于平日里江白总是和她抢吃的,她便喜欢没大没小直接喊着他小白。话都还说不利索,这会儿的指责倒是一分不减。 江白笑了笑,走回厨房,“平安啊,你想我了?” “是啊!”那边懵懵懂懂的声音传来,有些伤心的样子,“你好久不来见我了,我都没要新玩具可以玩了。” 好家伙,敢情是惦记着自己的玩具呢! “好好好,改天回去找你好吗?” 没等平安说好,就传来了郑尔的声音,“哎呀,都放不下了还玩具,祖宗你让让我手机行不?” 然后一顿噼里啪啦的声音,江白饶是没看见,也能想象这对父女抢手机的样子,忍不住地就想笑。 郑尔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在不惹哭平安的情况下抢来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你没事吧,昨晚秦昂揍你了没,是不是在局里,要不要我去捞你?!” 江白耐心等他问完所有问题,顺便咬了一口包子,然后含糊着声音回答他,“我没事。秦昂不揍我,不在局里,在秦昂家。” 前面回答地郑尔刚要松口气,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一噎,差点把自己送走,“你说什么?!” 江白将手机拿远了一些,避免被声波伤害,过了一会儿才拿着又靠近耳朵,就听见郑尔一句问,“你和秦昂搞什么?” 江白慢条斯理地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没干什么,我们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 “郑尔?还在吗?” 回答他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 “。。。。” 没过一会儿,郑尔又打了过来,江白,“你干什么呢?” 电话那头郑尔声音冰冷,“我看看是不是接通的方式有点问题.......” 江白靠在椅子上笑了起来,“现在还有问题吗?” “你们.......”郑尔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了一句脏话,“卧槽,我说为什么昨晚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打手自己去追老萨的时候那么默契呢?原来你们两个早在一起了!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没多久,”江白说,“还挺复杂的,改天再说吧。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郑尔这才想起自己特地给江白打电话要说的正事,暂时先把对这一队狗逼的鄙夷放在一边,问,“昨晚听说老萨没什么大碍了,过几天醒了就审问。你昨天是不是问到了刘茂金的下落,他在哪里,要不要我.......” “不用。”江白打断他,“刘茂金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他方才和郑尔斗嘴的笑容逐渐褪去,眼里渐渐地露出寒意——真正的好戏才刚要开始! 郑尔像是预料到了他要做什么,忍不住提醒,“你小心点......也惜命一些,毕竟有个人喜欢你不是?” 江白无言,瞥见桌上的豆浆和包子袋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后应了下来。 挂掉电话后,屋子里又只剩下安静,江白去将落地窗前的窗帘拉开,一缕冬阳铺散在了自己的脚前,而他身后还是一片阴影。 他定定地看着那缕金黄——往前一寸是阳光,往后一寸是黑暗。 如果是你,你会选什么? 江白退回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摊牌一切起因不过是秦队长吃了个醋罢了(江白内心os我就这么被坑了???) 第47章 人间27 昏暗的审讯室中,秦昂难得穿着自己的警服,熨帖的深蓝色的制服隐隐勾出他削瘦精悍的肩脊线条,寸头的发型下是一张冷峻的脸,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冷冽感。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熟悉的纪检处的同事。 昨晚被送进医院的老萨情况好转了不少,除了两处的刀伤,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那个打手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江白捅向他胸口的那一刀虽然不是往心脏的地方去的,可是也伤到了肺,造成了肺部积血,现在还在重症病房里待着没出来。 本来不是什么问题,结果这打手昨天半夜被下了病 分卷阅读119 危通知书,那这问题就大了,万一人真死了,那这捅刀的人就会被考虑是不是要承担法律责任。 秦昂当然不可能跟一堆纪检的人说这是江白下的狠手,江白又不是人民公仆,有什么理由去下这个手,也万万不该去捅这一刀。万一真被纪检的人知道了是江白动的手,可能也不需要他们了,看守所先去待几天再说吧。 所以呢,能怎么办?男朋友是自己家的,这锅也只能自己来抗了,反正那条巷子里也没有监控,鬼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 “笃笃笃”面前同样西装革履的人敲了敲桌子,面色冷漠地看着秦昂,嘴角噙着一丝的讽刺,“秦队长,好久不见你来了。” 他是纪检处的二级领导处长,姓沈名立同,平日里也是最能逮秦昂的人,每次秦昂来纪检处泡茶,十有八九都是他来抓人的,和秦昂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当然,这不打不相识的感情一毛钱可能都比不上。 秦昂翘着二郎腿,也不在意他的嘲讽,好整以暇地说着,“这不就来了。” 沈立同哼了一声,示意身边负责做笔录的人可以开始做笔录后,便开门见山,“秦队长,关于昨天对毒贩老萨的抓捕情况能不能再和我们说一遍?” 秦昂清了清嗓子,简单地把自己线人找到老萨,自己又先赶往那个地下拳场的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除去了江白和郑尔两个人的出现。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追着嫌疑人到后巷的时候,他们先对你动了手,你为了自我保护,只能动手是吗?” “当然,难不成我站在那里等他来捅我?” “可你这下手未免太重了?”沈立同步步紧逼。 秦昂侧头一哂,“沈处长,你们这些天天坐办公室的,能体会到我们这些一线的在面对是什么样的毒贩吗?我要是不下手重一些,今天就不能这么和你坐在这里说话了吧,该躺在ICU里了。” “秦昂!”沈立同一声呵斥,“说什么呢?!” 秦昂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只是实话实说。 沈立同也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而是问了他最想问的问题,“听说昨天的现场出现了两个不是该市局的人,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秦昂抬眸,笑意褪去,他冷淡地说,“是吗,我以为不重要,不过是我们局里这段时间来采访的记者和他伙伴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们这样的任务不是不应该告诉无关人士的吗?而且据我所知,当时那位记者可是和你一起从巷子里回来的。” 两人的视线在狭小的审问室里相碰撞,隐隐擦出了硝烟味。 半饷过后,秦昂微微往前倾身,一抹笑在唇边勾出,“谁跟你说这是无关人士,这是厅里派来采访工作的,哪不能去?沈处长有意见去跟厅里反应啊。” “你......”沈立同气结。 “再说了,和我一起从巷子里回来的又如何?他就不能是因为担心我跟着我了?”秦昂十指紧扣,面露讽意,“其实我都不太清楚,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们在面对歹徒的时候不应该自保,而是要乖乖等死,毕竟好像他们的命要比我们的贵重一些,是吧?” !沈立同火气蹭地爬了上来,正要拍案而起的时候,有人比他更快地推门而进。 “说什么呢!你就是这么毕业出来的是吗?”来人身穿笔挺深蓝色的警服,两鬓已经有微微的斑白,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地掩盖上去,但他看着并不老,甚至还要年轻一些,目光沉稳严肃,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正是怀城公安厅的副厅长,秦昂他爹秦毅文。 秦毅文一进来,倒是把所有人都吓愣住了,毕竟谁也也没有想到他会来到这里。 沈立同和自己同事立马起身,毕恭毕敬地敬了礼,“秦厅长!” 秦毅文点了点头,“沈处长啊,我这儿子不好管教,辛苦你了,接下来让我和他谈谈吧。” 沈立同视线落在依旧坐着一言不发的秦昂,心想怎么都是一家人,老子这么沉稳大气善解人意,儿子就这么嚣张跋扈?他点了点头,“您轻便。” 说着就带着自己同事出去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秦毅文父子二人。 说起来,这倒是他们父子今年为数不多的见面,秦毅文长年在省厅里工作,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一趟,秦昂也不住家里,就算回去也不一定碰的上人,想不到今天就这么在这里见到了。 秦毅文拉了吧椅子在秦昂面前坐下,“我今天过来办公,就听见你又来了。怎么?刚才那话是膈应谁呢?” 秦昂眼角的余光瞅了瞅自己老子,见人面色平静没有什么要发飙的迹象,便随口应道,“膈应我自己呢。” “哼!”秦毅文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不服气着,为什么你抓个贼还要被抓来泡茶。” “事实如此。”他在一线出生入死,回来还要接受来自同僚的怀疑,别提能有多憋屈了。 “所以你能说出刚才 分卷阅读120 那样的话了吗?”秦毅文严肃地说道,“纪检处为什么而存在?不就是为了督促所有工作岗位中是否有错误意识的存在。你们站在法律的门前守着门,他们就是站在法律门后守着你们,他们也不好做,谁愿意天天给自己拉仇恨的,但他们还是一直在这个职位上任劳任怨的待着,就怕你们犯错误。你刚才那样的话就是在寒他们的心。” 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还是想把重锤锤在了秦昂心上。他当然理解秦毅文的意思,这些事情在他不断被请进纪检处的这些年就明白了,可为什么今天还是一时冲动将话说了出口,还不是因为昨晚江白同他说的事情信息量太大,费脑费神还要心疼人,再加上莫名其妙地被逼问,谁还会有个心情克制自己的脾气。 他按了按眉心,坦然道歉,“是我错了,我会跟沈处长说声对不住的。” 秦毅文了解自己儿子,明白就是明白了,不然就会跟自己据理力争一大堆,也不会这么坦然。要不说是亲父子呢,他年轻时候不也是秦昂这个性,还不是在年岁的历练中成了这沉稳的模样。 “爸。”秦昂忽然这样叫他。 秦毅文看着儿子挺直了腰背,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 秦昂手肘靠在膝盖上,大拇指指腹在虎口处轻轻摩挲着,“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说下,关于......穆叔的。” 秦毅文眼皮一跳,看向了角落里还在亮着的红点,拍了拍秦昂的肩膀,“回家聊吧,元旦回来。” 秦昂也知道在这里说并不合适,秦毅文的打算正合他心意,便点了点头。 父子间因为一个人名再次沉默了下去。 等秦昂再次配合着沈立同完成询问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日落西山,红霞染透了半边的天,彩云柔软,犹如披上了丝绸边。 秦昂将自己的车停在了马路边,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给胡越打电话。电话声持续了一阵,那边才接了起来,“喂,秦昂。” “老萨醒了吗?”秦昂直接就问。 “醒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吵闹声,应该是在医院里,“审问过一轮了,这家伙只承认自己参与赌拳和袭警,关于刘茂金一口咬定不认识,嘴巴够紧的!” “意料之中,问到什么和我说一声。” “放心吧,对了,你没事吧?”胡越问的是被纪检处接受调查的事。 “没事,能有什么事。” 胡越沉默了一会儿,“其实说实话,伤老萨和那个手下的人不是你吧,是小江记者吧?” 秦昂没意外胡越能猜出来。却也没说话,只是摸了一根烟出来,也没点着,就夹在手指间捻着。 他不急胡越却着急,“你俩搞什么呢?小......江白是不是有点问题,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你......” “胡越。”秦昂淡淡地打断他,“其实没什么,江白有没有问题我清楚,我有分寸。” 他顿了顿,想起了昨晚江白在车厢里跟他坦白的时候,脆弱不是装的,回忆时候的难受也不是假的。他总是低垂着的眼睛,沙哑到听不出原来的声音,似有若无的悲戚,他只要想起来昨晚每一个状态下的江白,心口都觉得密密麻麻地疼。 “你觉得爱情真的会让人失去判断力吗?” 那边的胡越能够感受到明显的一愣,半天才回他,“什么?你在说什么?” 秦昂盯着窗外落了一地的叶子,没回答问题——可能是真会让人失去判断力,不然他为什么要问一个万年单身狗这个问题? 他有意地岔开话题,“对了,上次让你同学帮忙查的资料有了吗?” “可能还得过几天吧,你也知道那些资料都是机密,不好查。” “行吧。”秦昂淡淡道,反正他现在也不怎么着急要用。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挂掉胡越电话后,他又给自己老妈刘佳打了电话,然后启动车子,往超市开去。 秦昂回到家的时候,江白正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噼啪作响,秦昂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把自己家的厨房给拆了。 他一边换鞋子,一边扬声道,“我回来了。” 江白从厨房里冒出了个脑袋,刚要开口就看见了秦昂手中从超市提回来的大堆小堆的东西,“?你也去了超市?” 秦昂朝厨房走去,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也字是怎么回事,就看见餐桌上摆了一堆超市买回来的菜,“你也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最终都笑了出来——这默契,出奇地好。 江白将自己买的东西整理出来,“我想反正我没事做,就干脆去买些东西回来,准备晚上来做......别误会啊,我是说我买菜你来做菜,我才不会做菜。” 秦昂笑了笑,“我也没说什么。” “你那眼神可不是说着。”江白嘀咕了几声,刚要再去收拾东西,就被秦昂一把握住手,然后托着下巴抬起。 他们昨晚都没有睡好,一天时间过去了,两个人眼 分卷阅读121 底还留着黑眼圈在。不过相比去纪检处走了一趟的秦昂来说,在家休息的江白的状态似乎还要更差了一些,脸色都在隐隐发青。 “你很早起?没午睡吗?”秦昂问。 江白摇了摇头,又在秦昂的目光下迅速地点了点头,最后苦笑着,“昨天跟你讲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过去,我怎么还睡得好?” 别说睡了,他今天一整天就是一闭眼就都是那些过去的画面,血腥而残酷。 秦昂没有说话,目光依旧停留在了江白的脸上,一种担忧又心疼的情绪呼之欲出。 江白就着秦昂握住自己下巴的手微微点头,在他的手关节上落下了一个吻,“别担心,缓几天就过去了。” 秦昂松开江白的下巴,改抚上了江白的脖颈,将人的下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冬季的天黑得快,不过五点多外边就已经是暮色四合,城市里亮起了第一盏路灯,幸福的奏章从家家户户的厨房里响起,烟火气从天边降临了人间。 而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中,江白双手揽上秦昂的后腰,暖黄的灯光一泻而下,温暖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时光悠远流长。 他们默默无语地拥抱了好一会儿,彼此的温度相互传递着,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那么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要是时间停留在这里多好。 “江白,元旦放假三天。”秦昂忽然出声。 江白嗯了一声,想起了今天出去满街挂着的红灯笼,那时候还在想是什么节假日,原来是元旦了啊,过去要翻篇了,新的一年又要到来了。 秦昂蹭了蹭江白的脑袋,“元旦和我回家吧。” 跟我回家,过个年,见个父母。 江白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 秦昂笑,“啊什么啊,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你可不能说不。” 江白挣开秦昂的怀抱,看着面前的人,笑得一脸狡黠,“我是不是可以控诉你在拐卖人回家?” 秦昂眉毛一挑,“你去,我看谁敢来抓我。” 江白丢给他一个佯装嫌弃的表情,评价,“狂妄自大。” 秦昂欣然接受,重新将人拥入怀中,“对你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收拾收拾见父母~~~ 第48章 人间28 2014年的最后一天的太阳即将落下,夕阳稀疏地从天边落下,高大的建筑楼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影子。傍晚里的公交车刚一到站,寒风从大敞开的车门涌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吹到车尾,就被站台上一拥而上的人群挤散在各个角落里。 车水马龙的街上,一辆全黑的SUV拐着街角的风而过,一路通畅地进了一个安全措施做得极佳的小区里,那里边住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进出关口都有人站岗。 秦昂刺啦一声将车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家里院子门前的停车位上,啪嗒解了安全带,回头正要去拿后座上昨天买来要拿回来给刘佳的礼物,便看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正不断地深呼吸着,表情严肃紧张,仿佛待会儿是要去参加什么人生大考。 他被逗笑,一手撑在椅背上,调侃着,“小江记者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江白刚呼出一口气,闻言侧头瞪他,“你见过这样的‘世面’?” “哎,只是回来吃个饭,又不做什么,你干嘛这么紧张?再说了你上次不是见过我妈了吗?” “那会儿我还没跟你在一起,现在能一样吗?这不是跟见家长一样吗?”江白声音渐渐放小声,听起来跟蚊子似的。 偏偏秦昂听清楚了,他忍不住凑上前,勾起江白的下巴,“那就见家长啊,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你又不丑,还长得很好看,你怕什么......诶诶诶,轻点!” 秦昂的话猛地一顿,随即惨叫了起来,只见他勾着江白下巴的手指正被江白抓着往反方向一拧。 江白扯着手指将秦昂拉近,两人鼻尖对着鼻尖,他恶狠狠地说,“谁媳妇?你才媳妇!你信不信你就是在下面的。” 这话说得,坦然又露骨。 不过这主语可能得换一下。 秦昂直接忽略掉了手指传来的疼痛,欺身上前,在江白干燥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地点过,紧接着另一只手伸到了江白背后,按住了人的后脑勺,一个轻浅的吻便演变为了深入而又漫长的吻。 江白没想到秦昂会直接来这招,他只觉得浑身一软,身体止不住地往后靠,眼见头就要磕在了车门上了,被秦昂眼疾手快地枕在手上。一股薄荷味就已经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温润的触感不断地掠过自己口腔里的每一处柔软。他被带着回应着秦昂,不由自主地用自己舌头去纠缠秦昂的,他们彼此交换着唾液和说不尽的爱意。 白日宣淫,他们离疯了可能也不远了。 等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才纷纷地停下,江白眸子上蒙上了一层水珠,嘴唇红润,他 分卷阅读122 微微地喘着气,“秦队长,咱们现在可是在你家门口......” 秦昂一手撑在了椅背上,自上而下地看着江白,露出一个老子啥也不怕的笑来,他低头在江白唇边又吻了吻,“我觉得家庭地位这问题得马上严肃处理一下,时间地点就无所谓了。” 江白,“.......”他就不该嘴欠。。。 十分钟后,两人一人提一袋的礼品走进了院子,江白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秦昂身后,心跟鼓雷似的跳个不停。本来就够紧张的了,秦昂这么一搞他就更紧张了! 他看着前面人模狗样优哉游哉还时不时回头调侃他的秦昂,恨不能一脚踹上去——敢情见家长的不是你。 秦昂前脚一进门,回头先把江白手中的一堆东西给搁到桌子上,才喊,“妈,我们回来了。” 刘佳从厨房里冒出个头来,见到秦昂和江白的那一刻眼里欣喜地要冒出花来,她扯下自己身上的围裙,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 “小白过来了啊,你们来得刚刚好,我才做了煎包,过来吃一下。”刘佳直接忽略过自己儿子,上前自然地直接握住了江白的手。 ━━━━━━━━━━━━━━━━━━━━━━━━━━━━━━━ 1.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一荤一素扫文组】 本公众号整理所有资源的版权都归原作者所有,如侵犯了作者利益,可在公众号私信我们,我们将在最快的速度内将其删除,并发推文向您作出真诚的道歉。 3. 文档均来源网络,仅为交流使用,请勿用于任何商业途径,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你喜欢,请购买正版。 ━━━━━━━━━━━━━━━━━━━━━━━━━━━━━━━ 江白受宠若惊,一边谢谢着刘佳一边朝身边的秦昂使眼色。 秦昂选择了忽视,而是摸着鼻子装作一副伤心的表情,“怎么回事呢?你儿子才在这好吧,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刘佳瞪了一眼他,“你要吃就去吃了,还要我招呼你?行了,你爸在楼上等你,赶紧去。” 秦昂乐呵呵地应过了,然后在江白瞪大的眼睛里一溜烟地上了楼。 江白看着他背影,又看这对他笑得一脸和蔼的刘佳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拘谨地说着,“阿姨,您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就行。” “那哪能啊,我也是闲着。”刘佳不由分说地再次牵过江白的手,“你们这么晚下班肯定饿着了吧,我这生煎包不敢说最好吃,但保管你吃了就会说好,来尝尝?” 江白在来的路上才吃了一个面包,这会儿就不饿,但出于一种不一样的心理,什么也没说,就点头乖乖地跟着刘佳走。 秦毅文这人不喜欢奢华高调,整个人都是朴实的,连带着屋子的装修也是一样的——楼下客厅要宽一些,装修相对也要比较地大气一些,毕竟来家里拜访的人总是很多。而楼上就简单多了,一条走廊过去,几个房间相对而立,一间书房,一间秦昂的房间再加上一间客房就完事了,完全地符合秦毅文心意。 秦昂进书房的时候,秦毅文正在翻看前几日的案卷,他穿着一件休闲的运动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要比那天在纪检处看到还要更能亲和近人一些。 秦昂敲了敲门,“爸。” 秦毅文从案卷中抬起头,“来了啊。”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示意秦昂坐下。 秦昂依言过去,屁股还没够着椅子就听见秦毅文慢悠悠地开了口。 “我听说你们市局前几天抓了七爷那边的人了?”秦毅文坐到秦昂对面,打算泡个茶。 “是,”秦昂想了想,“应该说也不怎么算是,他们正在背着七爷做毒品买卖,相信在七爷那里也差不多是叛徒了。” “那他身后的人是谁?” 秦昂看着自己父亲熟稔的泡茶手法,眸光沉了沉,“你也认识的吧,刘茂金。” 秦毅文动作一顿,抬起眼皮,“刘茂金?” “我们抓到的这个人叫老萨,是刘茂金的一个手下,几年前就过来怀城拓宽销售渠道,于正鹏就是他的一个下线,他们的一个联络站是那家嘉露酒店。”他顿了顿,眼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却不讲情面,问出的问题尖锐又刻薄,“我听说在当初亚飞案子中有人就怀疑了那家嘉露酒店,可是你给按下了,为什么?” 秦毅文闻言一愣,随即眸光一凛,继续着自己泡茶的动作,“你这是在怀疑我和那群人有关系?” 秦昂垂眸,“不敢。” “屁,”秦毅文将泡好的茶重重地往秦昂面前一搁,茶水溢出一半,“我说了你怎么想的我比谁都清楚。” 秦昂眼皮一跳。 秦毅文继续说道,“果然长大了,翅膀硬了,都能怀疑到自己老子头上来了哈,秦队长,挺可以啊。” 秦昂头疼地按了按额头,“爸,咱能好好说话吗?” 秦毅文置若罔闻地抿了 分卷阅读123 一口茶,“你是在怀疑我和刘茂金有勾结还是怀疑我出卖了你的穆叔?” !秦昂瞳孔倏地收紧。 秦毅文面色依旧淡淡地喝着茶,“当年你穆叔当卧底的时候我是他最直接的联络人,按理说他一旦暴露身份那最应该被怀疑的人就是我了。” 秦昂沉默不语。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他能想得到,当时的纪检处也能想得到,所以他们在当时114大案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就带着秦毅文过去喝茶了,连续调查了一个多月,最后秦毅文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就说明他本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起码纪检没有查出来。 他叹了口气,“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怀疑郝局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当初穆叔出事了你心里也难受,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当初你要阻止对嘉露酒店的查封?” 秦毅文搁下茶杯,嗤笑一声,手指隔空点了点秦昂,“还好是亲生的,还算有点良心。” 秦昂,“......” 秦毅文端坐身子,“嘉露酒店确实有问题,我当时不让人查封是因为能够查到嘉露酒店上是因为一封匿名举报直接寄到了我手上。我后来让人去查了,但一直没能查到那封举报的来源。” “收到匿名举报后,我让人偷偷去嘉露酒店摸了一圈,但是什么发现都没有。当时卧底传来消息说刘茂金将要在东南码头仓库交易。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把重点放在了东南码头上,还是会去查封一个没有发现的酒店然后打草惊蛇?” 秦昂想都没想,“当然守着东南码头,按兵不动。” “没错。”秦毅文说,“我当时也这么想。你说那么一个关键点上突然来了个匿名举报,拉扯出来一个没有任何用处了的酒店,不就是为了想要把我们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只要警察对嘉露酒店采取行动,刘茂金就会得到风声,交易也会即刻取消,我们到时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多同志的牺牲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么做是没错的,最后亚飞的来源和流通的彻底断绝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可是...... 秦昂问,“可是为什么后来也没有查封嘉露酒店?” 秦毅文忽然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来,“放长线方能钓大鱼,你说我为什么不查封它?” 秦昂心下一惊,“你当时就知道了刘茂金会再回来?” 秦毅文点了点头,赞许地看着自己儿子,“你穆叔当时就和我提过,刘茂金这人贪心得很,当时前任七爷在位的时候他就老有小动作,现任七爷的不断打压更不能让他咽下这口气。他想要和现任七爷相抗衡,就得把希望放在怀城市场上,毕竟这里可是面对着金三角的一个内陆市场。” “十四年前他失败了,可根基还在,嘉露酒店这个联络站也还在,他就一定会回来。” 秦昂不得不对自己父亲说声佩服,十多年前就预见到了现在的情况,目光如此长远,线埋得这么长,难怪当时穆初案件影响下被停职了还能坐上了厅长得位置。 秦毅文饮尽杯中苦涩的茶,面色一沉,“说不定还能通过刘茂金找出那个出卖你穆叔的人来!” 秦昂心下忽然一阵复杂,“爸.......” 秦毅文瞥了一眼秦昂,“怎么,你还真以为我是相信着你穆叔是反水了吗?你穆叔什么样的我最清楚,就算我最后成了个叛徒,他也一定是最想叫醒的人!” 他缓慢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年迈的背影被初生的太阳拖得老长,秦昂听到他叹了口气,“刘茂金和那个黑警如果能被抓到,也算是能给你穆叔的一个交代吧。” 秦昂喉咙一梗,想起了江白口中穆叔和阿恒的结局,心便重重地往下落。他看着秦毅文年老的背影,想想还是没有把两个人的结局说出口,逢年过节的,还是开心一些,往后再说吧。 望着窗外的阳光,秦毅文目光沉沉,浑浊的瞳孔里像倒映着一个人在,那人年少潇洒,目光温和,岁月来来往往还是没能改变他的一分一毫,他是少年模样,蓬勃有朝气,眼里依旧是对正义的向往和憧憬。 再等等吧。秦毅文想,阿初,很快就能为你找出出卖你的人来,给你个交代! 第49章 人间29 秦昂和秦毅文在房间里聊事情,楼下的江白也没闲着,他被刘佳带着进了厨房,一个盘子里装了好几个生煎。在刘佳满怀期待的目光下,他咬了一小口,里边鲜美的汤汁先溢入口腔中,而后慢慢的蔓延开来,瞬间占领了自己的味觉。 也许是秦昂母亲做的,又或许是其他,江白觉得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生煎包,一时间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旁边的刘佳颇有些紧张地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江白点了点头,将剩下的一口生煎吞了进去,含糊着话,“好吃,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也不为过。” 刘佳满意地笑了起来,又夹了几个给江白,“你这孩子嘴巴倒是甜,好吃多吃点!秦昂从小到大也最喜欢吃这个,每次我也只 分卷阅读124 有做这个才能得来他一句发自内心的称赞。” 江白嗤笑一声,替秦昂说了句话,“他说的都是真心的。” 刘佳略有深意地看了江白一眼,他正垂眸吃着生煎,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把汤汁给吸了出来,最后才一口吞下一整个生煎,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别说,这吃相还真有点像自己儿子。 她起身去冰箱前拿了早上特意去买回来的青菜,又回来坐在江白旁边择了起来,装作不经意地问,“小江,你有没有见过秦昂身边有出现什么特别的人吗?” “咳咳.......”江白一口生煎还没来得及吞下,就被刘佳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差点噎住,他啊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看着刘佳,“阿姨,你的意思是?” “就是他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女孩子啊,”刘佳望着江白,顿了顿,“或者男孩子?” “男孩子?!”江白手中的筷子差点抖了出去,他连忙搁下筷子,犹豫着问道,“阿姨......如果,我是说如果,您是觉得秦昂就算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吗?” 刘佳柳眉一挑,“那有什么。等你当了父母你就知道,当你家里有个三十多了还没个着落的大龄儿子,你就会觉得就算他真给你找了个男的回来,也不是问题,起码他有个伴了对吧。” 江白嘴角抽了抽,“阿姨您心可真宽。” 刘佳摆了摆手,继续择菜,“这倒不是什么心宽不宽的问题。我之前身体不好在国外治疗的时候曾经去参加过一对男同性恋的婚礼。” “怎么说呢,因为他们的一方父母是我主治医生,他既然邀请了我,那我不能不去吧。刚去的时候我其实也有些膈应,你说这男的和男的怎么能结婚呢?是吧!” 江白愣了愣,没接过话,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刘佳的话——男的和男的怎么能结婚呢?不可以吗? 刘佳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自顾自说道,“后来双方念誓词交换戒指的时候,两个人甚至家长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高兴,我就觉得好像男的和男的结婚也不是什么问题,爱情就是爱情,没什么不同。” 其实那也只是她当时的想法,并没有想过万一自己家儿子也是这样的,她还会不会坦然接受,直到她在秦昂家里见到了江白。 女人往往要敏感许多,对一些事情哪怕只见到了一角,她们就能敏锐地察觉到很多东西,比如住在秦昂家里照顾秦昂的江白,比如昨晚秦昂打回来的那通电话,再比如今天秦昂带着人回家......她要是还不明白点什么,可能真是老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说出来,毕竟她还在接受阶段不断徘徊着,给她点时间,也给这两人一些时间,有些事情急不得,有些感情也需要时间的考验。 而江白脑子里想的和刘佳想的全然不同,他的第一反应是阿姨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说的话是在说明其实不介意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吗?所以呢?这算是在暗示他什么吗?他和秦昂的事情是不是阿姨都知道了?那完了完了,他怎么说都是拐走人家儿子的人啊,就算家长不介意,心里还能没点膈应吗?他现在呢怎么办?走还是留?要不先说声对不起吧?有用吗...... “小江?小江!”刘佳伸手在走神了了的江白面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江白如梦初醒,才惊觉自己冷汗都要出来了。他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没事!” 刘佳笑,“那你吃吧,我去做菜了。” 江白连忙跟着起身,“我帮您。” 刘佳一把按下江白,朝桌上的生煎努了努嘴,“先吃完再过来。” 江白干脆把剩下的一口塞了。 “你这孩子,着急什么!”刘佳哭笑不得。 江白嘴里还嚼着生煎,羞赧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他着急什么,就是想在刘佳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当然一个连盐巴和白糖都分不清楚的厨房小白也不是什么地方好表现的,江白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一边帮刘佳洗洗菜,拿拿装菜的碟子,剩下的时间就尽站在一边看着刘佳动手炒菜,顺便还聊聊天。 热气从锅里袅袅升起,菜香味慢慢地萦绕在鼻尖,江白看着刘佳炸了半条的草鱼,而后又捞了起来做鱼汤。 他有些好奇,“煮汤还要炸过一遍吗?” “这样味道才会比较鲜美。”刘佳将葱姜蒜放入锅中,爆炒一下加入炸好的鱼块加入水,关小火让它慢慢沸腾。 她靠在厨台边上,“秦昂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说你喜欢吃鱼,所以我便叫人买了个草鱼回来给你煮鱼汤。” 江白刹那间一愣,记忆中他好像有次和秦昂做菜的时候提过一次自己喜欢吃鱼,没想到秦昂记在了心里,还让刘佳帮忙做给自己吃。 他内心一暖,笑容也和煦起来,“谢谢你阿姨。” 刘佳朝他一眨眼,“客气什么!” 秦昂和秦毅文等到了暮色四合,饭菜都端上了桌子才一起下来,两个人面上倒是都没有了在书房里讨论事情时候的沉重,反 分卷阅读125 而是一脸轻松,有着过节的气息。 秦昂把江白往秦毅文面前一带,“这是你们省厅里特派下来我们局里的江白记者,你们应该认识吧。” 秦毅文和面前谦逊的江白握了握手,脸色微微一变,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江白,最后又将那点有些深意的神色很快地隐去。 “好像有过一面之缘,小江记者。” 相比面对刘佳的拘谨,江白现在倒是坦然和自在了许多,甚至还能自然地开了个玩笑,“要是能让同行听见秦厅长对我有些印象,估计我就能马上成为怀城小记者中的一匹黑马了。” 秦毅文爽朗地笑了起来,“小江记者的名声可早就传遍怀城的新闻界了。来,秦昂也不怎么带朋友回来,既然来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再说这些官话了,不然......”他瞅了一眼厨房里正端着汤出来的刘佳,“这位会生气的。” 人人都知道秦厅长为人随和亲善,现在果然如此,而在家人面前又多了几分的俏皮和幽默。 桌上摆了六菜一汤,每一样都是江白熟悉的,那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东西,这些对每天给自己当厨师的秦昂清楚不过了。 他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秦昂,趁着秦毅文和刘佳进去拿东西的时候耳语着,“这都是你特意让你妈给我做的?” 秦昂靠近他耳朵,讲话像在吐气,温热的气息都落在了江白耳侧,“嗯啊,喜欢吗?” 江白回头望了望还在厨房里的两位长辈,然后动作迅速地撇过头在秦昂耳朵上亲吻了一下,“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秦昂怔了半秒,若不是秦毅文和刘佳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肯定要亲回去的。他上手摸了摸自己耳朵,又看了看笑得一脸真诚的江白,暗自想道,可惜了。 秦毅文折腾来了一瓶82年拉菲,给他们四人都一人倒了一些。他举杯,“虽然不是除夕,但也算是辞去了旧的一年了,要迎来新的一年。老人家了不想唠叨太多,我就是希望你们年轻人能够平安幸福就好。”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他是将江白也算了进去。 江白随着秦昂起身,回想了一下去年的这个元旦他在做些什么呢?哦,他不知道躲在哪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手里捧着一碗泡面,研究着面前自己画的关系网。那时候北风和今年一样地寒冷刺骨,从坏了关不上的小窗户吹了进来,他缩在大衣里瑟瑟发抖。 而现在...... 窗外已经有小孩在小烟花,噼里啪啦的火花在黑夜里平添了几分生气,江白面前是还热气腾腾的菜肴,周围是他没有体会过的家人和祝福,这应该是他过得最不孤单的元旦了吧。 他心里陡然一酸,小心而郑重地与秦毅文和刘佳碰杯,“谢谢。” 又侧头看了看秦昂,无声地说着口语。 秦昂从他的唇形依稀辨认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他在坐下的时候偷偷在桌底下牵过江白的手,一笔一划地简单画了一个爱心——意为,我也爱你。 江白一定懂。 因为他看清了他眼底闪烁着的泪光,大概是幸福的,感动的,还有两人之间纯粹的爱。 秦昂满心一笑,他曾经拐着弯问过郑尔,对方告诉自己江白这几年从来没有过过这种类似家人团圆的节假日,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江白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或许都没有体会过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的感觉,也没有感受过长辈最纯粹的祝福。 所以他想带给江白这些,于是他在纪检门口望着满大街的热闹时候就决定将人带回家见父母过元旦,甚至直接给刘佳打电话告知江白喜欢的菜等等。一切是早有预谋,但起意不过是一个想让他快乐幸福的简单想法。 你走来艰难,未曾路过人间,于是我想把我途径的烟火分你一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两更,这是第一更,后面还有一个 第50章 人间30 吃过饭后,秦昂和江白两人抢着在刘佳之前把碗洗了——其实也不准确,洗碗的只有秦队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白只负责将碗筷摆摆好。然后他们又陪着秦毅文和刘佳在客厅里聊了会天,直到有人打来电话邀请秦毅文夫妇参加什么宴会,他们才溜回房间。 原本刘佳已经将二楼的客房给江白准备了出来,想着江白晚上就住这儿了。不过现在长辈不在家了,秦昂倒也无所顾忌了,直接带着人去了自己的房间里。 秦昂人正在洗澡,浴室门后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外边的玻璃门蒙上了一层的水雾,隐约可见里边人的轮廓。 江白好整以暇地抱臂看了一会儿,后来发现好像不太对的样子——恋爱中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见到自己意中人性感的一面的时候总会来些反应吧,江白也不例外。 他扯了扯自己衣领,想了想还是移开视线,要矜持点矜持点。 秦昂卧室一如既往的简单,和自己家的那间没有什么不同,都只 分卷阅读126 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外加一张靠椅而已。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应该是秦昂桌子上多了很多东西,比如过去学生时期的奖状一打地整齐摆放在角落里,小书架上是各种各样的漫画书,大多都已经泛黄,书面薄弱,应该是被翻过了无数次了。 江白一下来了兴趣,从中抽取了一本漫画来看,是那会儿大家都喜欢看的《灌篮高手》,不过这个大家不包括江白,他只看过一些动漫版的。 他拉了椅子坐下,随手一翻,里边掉落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小孩肩并肩地站着,一个是十四五岁的秦昂,另一个是六七岁的穆之恒。背景是一棵百年老树下,两人都笑得一脸开怀,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两个人的手正十指紧扣着。 江白手指轻轻地掠过照片上的两个人的眉目,光面上手指质感一般,却无端给了江白一种手捧珍宝一样。他看了照片的背后,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19951.和阿恒在......” 1995年,穆之恒被七爷带走的那一年。后面一串的省略号,想来应该是被穆之恒失踪的事情影响没有写完整。 其实穆之恒在秦昂心里有不可估量的重量吧,独居家里摆着的唯二照片,以及夹在漫画书中的这一张,或许还有很多,都一一地被秦昂珍藏了起来。如果感情没有深厚到一定地步的话,怎么会如此珍惜? 所以,江白将照片夹回书里,想着那天在车上听到穆之恒和穆初的死讯的时候,他到底有多难过? 这时,浴室门打开来了,秦昂湿着头发就出来了,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坐在自己椅子上的江白,不过却有些意外这人怎么不回头看看他。 于是他慢慢地走过去,从背后弯腰将人圈在手臂里,“想什么?” 江白好似才回过神来,微微抬头,一眼对上秦昂水雾还未褪去的眸光。 他还湿着头发,水珠顺着短发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落在了江白的脸上以及肩上的衣服处,白色的衬衫马上绽开了一朵小花瓣。 江白矮着身子起来,将漫画放回书架上,忽略了秦昂的问题,问道,“不吹头发吗?” 秦昂将手里的毛巾丢给他,“你帮我吧。” 他看着秦昂直接拉过椅子到床边坐下,然后又拍了拍身边的床示意他过去坐。 嘿,把他当丫鬟啊这是。江白撇了撇嘴,还是好心情地过去了。 宽大的毛巾覆盖上秦昂的头,江白手法熟稔地先擦了起来。他一脚跪在了床边,一脚站立,要比坐着的秦昂高出半个身子。从他的角度往下看,可以隐约地看到秦昂宽大的衣服下坦露的胸膛——小麦色的皮肤裹着内里,肌肉精致结实,身上的水珠还未完全蒸发,顺着胸膛而下,嗯,总之就是一句话——性感到起飞。 江白心里冒出一个脏话,连忙挪开视线,然后将秦昂身上衣服的后领往后提了提,遮住前面的视线。 秦昂嗯了一声,抬头看他,“怎么了?” 江白,“......我帮你提提衣服......吹风机在哪?” “哦,”秦昂随手一指衣柜,“那里吧。” 江白慌乱起身要去拿,心里不断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要矜持,这是在秦昂爸妈家里,不能乱来不能乱来....... 然而他的经还没念完,衣角就被秦昂一拉,!他猛地回头看。 秦昂一手搭着头上的毛巾,一手揪着江白的衣角,“我怎么感觉你奇奇怪怪的?在想什么?” 白炽灯下,秦昂眉目深邃,眸光流转,高挺的鼻梁下是红润的唇瓣......江白目光停留了片刻——然后是棱角分明的下巴,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中,再往下...... 江白喉结上下一动。 秦昂跟个人精似的,这要还不知道江白在想什么,眼睛也差不多可以不要了。他轻轻一笑,刚想说话看见江白一把冲了上来,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嘴。 江白一手按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抓着秦昂的衣服,直接撬开秦昂的牙关,湿热的舌头犹如长舌一般地闯入对方的口腔中。 他脑子里都是混乱的,只能想明白一件事——这谁特么还矜持个鬼!!! 他吻得毫无章法,没一会儿就被秦昂占去了主动,自己口腔中每一处城池都被掠过一遍,银色的唾液顺着嘴唇缓缓地流下。 秦昂一手扶住江白的腰,一手使劲从椅子里起来了,他抱着江白,反身将人压倒在床上。 两人轻轻地喘息着,秦昂兀自弯下身子,与江白额头抵着额头,声音性感沙哑,“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还不是你先点的火?江白想着,他抬手抚上秦昂的脸,轻轻一笑,“我一直在等火燃起来......唔......” 秦昂不由分说地再次亲吻上他的唇,一只手手忙脚乱地一粒一粒解开江白身上衬衫的扣子,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江白的脸上,额头,眉心,唇角......他垂头用嘴唇轻轻地覆上江白修长白皙的脖子,在喉结的地方轻轻一咬。 分卷阅读127 身下的江白猛地吸了口气,浑身一僵。 秦昂回过头再去碰了碰江白的唇角,然后落在耳边,“江白,给我吗?” 一口暖气吹进江白耳朵里,如同一阵春风在脑子里走了一圈,于是理智没有了,顾虑也没有了。他紧紧地攥着秦昂的衣服,点了点头。 一切的开始于混乱,江白意识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脑神经末梢不断地有电流袭来,他总是时不时地浑身一颤。他听见了自己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听见了和秦昂彼此间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来自很久以前的一些声音,模模糊糊,远远近近。 当自己被褪去裤子的时候,冷意袭来冻得他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的意识恍然回笼,望着头顶上刺眼的白炽灯,慌乱地去拉秦昂的手,“等等!等等!秦昂,先关灯!关灯!” 秦昂听话地停下了动作,长手一伸,啪嗒关了房间里的灯,屋里一下落入黑暗,过了一会儿,外边的路灯细碎的光芒才透过窗帘隐隐地照亮房间。 秦昂脚一勾,将被子直接地盖在了彼此身上,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亲上了江白的肩颈,用牙齿细细地磨着他利落的锁骨,手掌细细地滑过江白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血肉。 手停在了江白腰间上的伤疤上,那里凹凸不平,也就比手腕上的好一些。他俯身用唇碰了碰那条疤痕,“这是怎么伤的?” 江白瞟了一眼下去,然后揽上秦昂的脖子,昂起头颅亲吻着恋人的耳朵,答非所问,“这是一个可以让你找到我的伤。” 被子下,秦昂重新吻上江白,江白忍不住一阵吸气。 偏偏这时候,楼下的大门传来声响,接着是隐隐约约人说话的声音——秦昂爸妈这是回来了。 江白心下一阵慌乱,推了推秦昂,理智告诉着他们应该停下来。 然而欲望一旦开始就不该突然结束,秦昂吻上江白的唇,“没关系,他们不上楼。” 他一手覆在江白的背上,顺着那根凸出的脊梁骨一路向下,而后落在了腰末尾的凹陷处。他尽量地放轻声音,给江白尽可能的温柔,“别怕,江白,不要怕。” 江白意识模糊,没能听清秦昂的话,紧张和怕被发现的慌乱不断地敲击着自己的神经末梢,给了整个过程更大的刺激感和乐趣。在异物蓦地闯进自己身体的时候他浑身一颤,抱着秦昂后背的手猛地一紧,那人抱着自己的手也越发用力,骨头仿佛要彻底揉碎,然后杂糅在一起。 疼痛是第一感觉,而痛过后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便袭卷了全身神经。他们现在宛如疯子,在家里堂而皇之地就敢做这些事情,顶着被发现的担惊受怕向彼此展开最赤裸裸的自己。他们的身体甚至可以称得上稚嫩青涩,江白努力地舒展开自己,去求容纳,去求一场最淋漓尽致的爱。 他们的灵魂在一场欲|望中燃烧,理智在拉扯,血肉在沸腾,没有什么要比这更刺激更快乐的了! “唔......”当炙热的东西闯入身体的那一刻,他咬紧牙关必不可免地从喉咙里溢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声。 秦昂无奈地去堵住他的嘴,“不能出声啊,会被发现的。” 江白浑身下意识地一紧。 他抓着秦昂的后背兀自用力,修整的指甲应该在上面抓出了痕迹出来,可他管不着了,身体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真的要烧透了他的灵魂。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美国的小公园里,初雪刚落下不久,公园里的绿意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往日里是鸟的天堂的圆形小台上空空如也,十五六岁大的江白坐在了上面,身边是江老师。 他看着一尘不染的天空,问,“老师,你说我会遇见一个愿意爱我而我也爱他的人吗?” 江老师双手插兜,盯着和江白同一个地方说,“为什么不会?你总会长大,会遇见你最想遇见的人,然后你就会懂得爱,甚至你都会愿意把灵魂托付给对方。” 江白一挑眉梢,“灵魂是我自己的!” 江老师侧头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可你总要握刀,手中沾满血腥的人灵魂会不纯洁,总要有人来替看着,这样你才不会丢了方向。” “嘁......”江白一撇嘴,“我才不信会有这么个人的出现。” 江老师没再接话,只是解下自己的围巾给江白围上。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他们回家的脚印。 黑暗中江白撑起身子,摸索地亲吻着秦昂,身下迎合着秦昂的动作,两人的喘息声以及令人羞耻的水声不断地钻入耳朵,春心动荡,不过如此。 他咬上秦昂的肩颈,血腥味一下在自己舌尖蔓延,他伸舌去舔了舔。 老师,我错了,江白这样想,那个人他出现了,我找到了!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他,不值一提的身躯,我那残破不缺的灵魂,以及我的命。 午夜十二点,广场上的新年钟声敲响,天空绽放了一朵朵的烟花,星光与之相比都要逊色十分。楼下隐隐传来了人们的欢笑声,有人在大声高喊新 分卷阅读128 年快乐! 他们掌心相贴,秦昂紧紧地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江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的唇角,最后落在了额头,近乎虔诚,“江白,新年快乐。” 愿你岁岁平安,百岁无忧。 (卷二完)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前面还有一更,我怕你们看漏了) 小剧场: 元旦后回到市局,周小数:小江记者,你脖子怎么了?被虫子咬了吗?怎么青了一块? 江白,....... 秦昂解下自己围巾,若无其人地给江白围上,“周小数,办公室这个月的卫生你承包了。” 周小数?!!!为什么? 隔壁卫昀,“周小数同志,我觉得你这么大了,其实可以看点小黄书了。” 卷二完,周末两天休息一下,看文愉快,让我dream一下评论 卷三·百鬼 第51章 百鬼1 “有人推你入地狱,你难道不想将他一起拉下去吗?” “这人间着实险恶,你为什么还要待下去呢?” “善良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你现在还信吗?你真的觉得如今日子都这么艰难了,往后还有希望吗?” “你不想拿起你手中的刀,去惩罚那些欺负你的人吗?” “于晓,你不想吗?” ! 于晓于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窗外的夜光透过窗帘在病房里拖长了一寸,光辉中隐约可见尘埃在漫舞。她撑着手放轻动作地做了起来,垂眸盯着房间里那点月光看,脑海里不断漂浮着方才梦里的那些话。 ——现在连光都微弱了,何况未来? 黑暗中她轻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有所触动。她悄然地下床,在林可欣病床旁坐下,借着不大明亮的光看清了自己母亲的样子——病痛的折磨,丈夫的忽然离世和家庭的变故都让这个女人一夜之间憔悴,她再也没有原来气质出众的样子,两颊凹陷,眼睛下重重的青黑色,面色苍白犹如鬼魂,濒临死亡的狼狈一分一毫地从她身上展现出来。 玫瑰总会败。 于晓握住林可欣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妈......我跟你走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静谧。 于晓习惯自己的问题从来得不到回答,她视线落在床头桌子上的一份病危通知书,倏地一闭眼,眼泪落了下来。 窗外寒鸦飞走,夜里的枝丫伸出了张牙舞爪的影子来,慢慢地,慢慢地拽住于晓,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 江白从睡梦中一醒过来,就被落在自己枕边的阳光刺着了眼睛,一只宽厚的手及时地过来帮他挡住了光。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他下意识地一勾唇角,一手拉扯下秦昂的手,一下对上了秦昂漆黑的眸子——他应该比自己要醒来很久,这会儿正支起上半个身子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江白一撑腰,也不管两人还没刷牙就按下秦昂的头在对方的唇角上咬了一口。 “嘶——”秦昂抬头,“你属狗啊?” 江白哼哼着,“下次你在下我就天天早起让你咬。” 秦昂一耸肩,“那这没办法,我只能注定每天早上让你咬了。” 江白甩了个白眼过去。 元旦休息三天,除了三十晚上回了一趟秦昂父母家里,其余时间他们就一直窝在秦昂的狗窝中,一起看看电影,做做饭,偶尔秦昂被市局叫过去忙一天,回来就继续窝着。 秦昂拉着人起来,给江白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去刷牙,今天你是去报社吗?” 江白打着哈欠,听话地跟着秦昂进了浴室,“嗯吧,你们大队最近也没什么事情。” 秦昂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江白,想了想还是说,“要不你还是和我去局里吧,刚好看看我有没有找到什么有关内鬼的线索。” 江白刷牙的动作一顿,忽而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秦昂,满嘴的泡沫一露,“秦队长,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让我跟你去市局是分享线索还是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秦昂眼里闪着笑意,他抓着江白握着牙刷的手搁在嘴边,“我是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行不行!” 江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床头处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秦昂一边刷着牙一边去接听电话,然后又悠悠地往回走,心情相当美妙,“喂,老胡。” 浴室里隐约听见了电话那头胡越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江白刚回头就看见了秦昂的脸色以秒变的速度阴沉下来。 他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怎么了?” 秦昂挂断手机,“老萨自杀死了。” !? 秦昂觉得自己好像从去年的九月份开始就和医院有什么不解之缘,来的次数平均下来基本就是一个月一次,顶得上他一整年了 分卷阅读129 。 他沉默无言地穿过长长的走廊,远远地就看见了一间病房门外围着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中间站着的是脸色极其难看的胡越。 “怎么回事?”秦昂人未到跟前就先问。 胡越领着他们两个人进去病房,一进门就差点被刺鼻的血腥味呛到。秦昂捂着鼻子,只见前几天还说伤势已经稳定下来的老萨现在正横死在病床上,手腕动脉上的伤口翻着白皮,快流尽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胡越说,“这家伙在之前护士换药的时候偷走了一把换药用的小刀,在昨晚半夜自杀了,直到清晨护士查房的时候才被发现!靠,做事真绝!” 为了不招供就选择自杀,真是够狠的。 胡越还在一旁念叨,“郝局为了这事刚还打了电话把我臭骂一顿,我毕业出来第一次这样被郝局骂!那是真生气。” 秦昂疑惑着,“郝局?” 郝秋林脾气应该算是好的,平时为人亲善,就算局里谁犯了错误最多也就是板着脸骂几句,要说臭骂那还挺少见,就连秦昂这种混混性格也顶多见过一两次。 胡越应,“是啊,老萨多重要的一个人你不会不知道,手里肯定掌握着不少关于刘茂金甚至七爷贩毒集团的线索,本来抓到人还可以从嘴里撬出点什么,现在人死了,也不怪郝局这么生气了。” 秦昂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胡越,“我感觉你这支队长年末奖金估计要没了。” 胡越表情一僵。 秦昂笑笑,走到病房跟前,眸光刹那一凝。老萨死相恐怖,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眼珠子睁大到要瞪出来了一样,活像一个来索命的怨鬼。 试问哪个人自杀还会露出这么不甘心的表情来? 他回头问胡越,“有问到之前都有谁来过这病房吗?” 胡越摇了摇头,“没有。他醒来之后,我和郝局还有一些处级领导过来审问过他,他一直没开过口,直到我昨天离开的时候他还一副死命不承认自己与刘茂金有关系,谁知道今天就......” 死命不承认和刘茂金之间的关系?那就还有求生的意识,而且醒来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想法,为什么现在一夜的时间都没有就让他果断地选择了自杀?是不是谁给过他什么暗示? 秦昂直起身子,“要不我去看看这附近的监控。” 胡越点了点头,“行。” 幽暗的监控室里,五六个黑白屏幕在秦昂和胡越面前无声地播放着,暗色的光映在两人下颌线利落的脸上。 画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无论是在走廊上的还是病房内的。外边每天都有两个警察看守着,唯一进进出出的就是负责审讯的胡越和一个帮忙记录口供的小警官,还有就是需要进行检查的护士。而病房内的老萨在没有被提审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墙壁,因为画面问题,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在凌晨时分,老萨忽然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着外边的窗户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然后慢慢地从自己枕头底下拿出从护士那里顺来的小刀。 画面上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见老萨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决绝地割开自己手上的动脉。顷刻间鲜血喷出,老萨慢慢地失去意识,只有那双眼睛从始至终地瞪大着,画面颇有恐怖片的既视感。 秦昂问身边的胡越,“你怎么看?” 胡越说,“在这几天审讯下来,老萨是个认定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压根就不会自杀。而且我们手里现在没有他贩毒的直接证据,他也知道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和刘茂金的关系和参与贩毒,我们最多只能治他的袭警罪名,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自杀。”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威胁了?” “不是没有可能,或许是刘茂金怕他说出关于自己的消息,直接选择灭口,毕竟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是这样没错,但没必要不是吗?”秦昂否定道,“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很容易被发现,门口外面守着两个警察,每天进出的护士都是眼熟的人,生面孔就不会放进来,成功率太小了。还有,老萨跟着刘茂金跟了这么多年了,刘茂金会不清楚老萨是什么德行吗?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不至于,也压根没必要。原本就没有证据指向刘茂金,他要是来这么一出,警察只会马上怀疑到他头上,就等同于将自己暴露于警察眼皮底下,那还不如告诉警察直接去抓人好了。 等等!电光火石间秦昂抓住了脑海中微弱的一丝光线,对了,老萨的死只会把刘茂金直接推到警察眼皮底下,这是不是也在变相地告诉他们刘茂金人就在怀城里,这就如同在给警方提供了一条关于刘茂金的线索,引着他们去找刘茂金。 能这么慷慨地给警方提供信息并以这样手段的人会是谁呢? 秦昂倏地弯下身子,将老萨住院到现在的所有监控都调了出来,“我觉得进出过的人都可以好好地查一下,护士或者看守的警察都有一定的嫌疑,马上带着刑事模拟画像专家去找刘泽,让他描述刘茂金的长相,另外我觉得可以查封嘉露 分卷阅读130 酒店了。”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刘茂金不可能找人来威胁老萨的吗?”胡越不解,“还有你不怕打草惊蛇?” 秦昂眸光凌厉,“蛇指不定都跑了,还怕什么,况且有人正在给我们铺路呢,不走上去岂不是对不起别人的一番苦心。” “哈?”胡越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与此同时,怀城日报社的露天天台上,大风肆掠地将江白的衣角刮起,他长身玉立,双手插兜,遥遥地望着远处的一排排的大厦楼房,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流,风卷着鸣笛声一路直上,落在了几十米高的江白耳里。 他的脑海里同秦昂一样,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杀老萨,意义和目的何在? 而与秦昂最大的不同是,他的所有答案明确地指向了一个人的存在。 他的眼梢一点一点地压紧,目光犹如泛着森寒光芒的利刃,尽数地落在了风中。而脑子的清醒,却让一种深深埋在骨子里的恐惧感忽然迸发,几乎要让他全身战栗起来。 手紧紧地攥成拳,指甲深深地扎进了皮肉中,可忽略不计的鲜血慢慢地从伤口渗透出来。 那个人,是不是亲自来了怀城?老萨自杀是不是真的是他的手笔?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有人的交谈声逐渐的传来,甚至有人见了江白,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小江记者你在这啊!” 几乎是转身的同时,江白眼中的寒意顷刻间褪去,他勾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与身后上来吹风的同事点了点头,“是,过来吹吹风清醒下脑子。” 人在向别人展现一种好接触的状态的时候,自然地会吸引来其他人的好感,没个几秒几个同事便围在了江白身边开始聊起了八卦。 江白兴致缺缺,一边好脾气地应付着,一边望着远处的风景放空自己,直到他听到了林可欣的名字。 “嗯?林可欣怎么了?”江白收回视线问。 “哦,我昨天去医院,打听到了林可欣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应该就剩下几天的时间了。”有人应道。 江白一怔,“那于晓呢?” “所以才说于晓可怜啊,前阵子刚没了父亲,现在唯一的亲人也要走了,真是有些可怜。” 马上有人接话,“有什么可怜的,谁叫她爸贩毒,害了多少人!” 江白一个眼神淡淡地瞟了过去,那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这时江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同几个同事点头示意后边退到了一旁去接电话,“喂,郑尔?” “你上次不是让我去看着点于晓吗?我派去的人刚回来说于晓买了把刀去学校,你说她想做什么?” !郑尔的话音方落,江白脑子里立即有一根弦蹦地响了起来,一种并不好的直觉从心底窜起。 远处天边乌云压了下来,难言的压抑感落在了每个人心上。江白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下一秒夺门而出。 市一中里,下课铃声刚响起,教室里的人一下涌出,抢厕所的抢厕所,抢接水口的抢接水口,没一个一分钟的时间两边的地方已经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不同于楼下教室的喧闹,一直空闲下来的六楼就要显得格外的安静,空荡的走廊上被尘埃覆盖,一脚踩过去都有清晰的脚印在。 而这时,于晓面无表情地顺着楼梯往上走,后面跟着的是林悦和另外一个女孩子。 没有人讲话,只有脚步声响在楼道里。 “于晓!”林悦抱臂停下,看着前面的女孩跟着停下脚步,“你到底要找我干什么?” 于晓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林悦,“怎么?不敢和我去了?” 林悦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 “那就走吧。”冰冷的声音直接地打断了林悦的话,于晓再也没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 林悦愤愤地骂了句脏话,“走就走!谁怕谁!” 与其他写字楼的安静沉闷不同,校园的清晨要更吵闹更有活气一些,朗朗读书声从教学楼里传出来,随风飘散在每个角落里,篮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篮球,一粒三分球进,同伴们立马鼓起掌欢呼。远远地可以听见楼道里有老师的训斥声,几个缩着脖子的学生在老师面前站成了一排,面露恐惧——大概在学生时代里都会觉得挨老师骂是一件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 江白脚步飞快地穿越走廊,直奔向于晓的教室,门笃地被敲响,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着站在门口略显仓促的江白。 江白拉了拉自己衣角,“不好意思,我找于晓。” 讲台上的老师和学生面面相觑,像是才发现原来班级里于晓和其他的几个学生都不在,她有些尴尬的朝江白笑了笑,“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江白的目光在教室里梭巡一周,最终摇了摇头,“没事,打扰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忽然撞到了一个慌张张的学生,江白认出她来了,这是上次和于晓在市局大厅里的其中一个女生。 女生并没有来得及和江白说声 分卷阅读131 什么,一手拉着大门,声嘶力竭,“老师!不好了!于晓......于晓要杀了林悦了!” !!! 江白倏地拉过那名女生,“人在哪里?!” 女生哆哆嗦嗦地,往楼梯口方向一指,“在在在六楼的女生厕所里!”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百鬼2 大概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个地方,不为人知的肮脏角落里灰尘满天飞,暴力和辱骂都在这里长久地停留过,没有人在意的鲜血和眼泪都曾经打湿尘埃,又被掩盖,肆意的恨意和恶意重复地上演,同时碎了一地的还有别人的自尊和对生的希望。 六楼的女生厕所就是这么一个无人问津深藏血和泪的存在。 于晓从走进这间学校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拖来遭到校园暴力,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拿着一把刀对着自己的同学。 顶楼的风力是楼底下的好几倍,阴冷的气息从厕所狭小的门口刮来,从脚底一寸一寸地往上包裹,于晓想今年真冷啊,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冷的一个冬天了。 感觉到自己刀下的人在瑟瑟发抖,于晓不屑地嗤笑一声,一把拎着林悦的衣领,将她狠狠地抡在墙上,“怕了?” 她带着一丝残忍而痛快的笑意,拿着刀轻轻地划过林悦花容失色的面孔,“这就怕了啊!当初你在这里扒我衣服,扇我耳光,把我按在马桶里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怕?” 林悦身体抖动得不像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说出的话却依旧带着颤音,“于……于晓,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猜啊!”于晓话音一落,便毫不留情地在林悦的脸上划下重重的一刀。 “啊!!!”林悦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脚一软,便要滑下去,却又被于晓一把提了起来。 “叫什么!你说你,现在这么怕,当初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什么?!” 于晓靠近林悦的脸,几乎到了鼻尖碰着鼻尖的地步,她双眼通红,脸色青白,活像从地狱十八层里爬出来的恶鬼,她咬着牙说,“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里吗?我一站在这里,我就能看到我每次在这里被你们扇耳光扒衣服的每一幕情景,我能听到你们那些恶心作呕的欢笑声和各种各样的辱骂声!林悦啊林悦,你说人怎么会变成你这样,脚底下踩着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还能笑得那么开心呢?我们也曾经是好朋友不是吗?我那么!那么真心地对你!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爸是个毒贩吗?!” “是!我爸是毒贩,他贩毒,害死了不少人,他该死!但我就该死吗?是我对不起你们了吗?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吸毒的人是你们吗?!用得着你们叫嚣着来替天行道吗?!打着好听的正义的旗号,就可以随意对我进行校园暴力吗?你们和那些丧尽天良的毒贩有什么区别!在我眼里,你们比我爸还要恶心,还要混蛋!你们,才是那些不得好死的人!” 森寒的刀尖闪进了林悦的眼睛里,她失声地尖叫,“不要不要!于晓,你冷静一点,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你听我说,你别激动!啊!!!” 于晓扯着残忍的笑意看着手里恐惧到极致的林悦,一种难言的快感在心底弥漫,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们不是说着恶有恶报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我今天就让那报应落在你头上吧!” 话音一落,她手里的刀陡然变了一个方向,刀尖抵在了林悦的腹部上,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悦,手上一点一点的用力。 林悦拼命地挣扎起来,可于晓不知道哪来的劲直直地将林悦按在了墙上,让她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腹部抵着的刀扎破了自己的衣服,冰冷的刀尖触碰到了自己的皮肤,她浑身一僵,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犹如死神的林悦,哀嚎着求饶,“不要不要,于晓,我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 “于晓!” 医院监控室的走廊通风口上,秦昂和胡越一齐坐在楼梯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雾在他俩周围萦绕。 胡越膝上搁着一个电脑,他点开一个文件夹,里边是各种各样的视频,“这是从嘉露酒店周围的马路以及各个店铺里拿来的监控,你是说老萨的死不是刘茂金做的,而是故意想借老萨的死让我们去找刘茂金?” 秦昂吐出一口烟雾,“嗯,老萨现在死了对刘茂金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刘茂金和内鬼都不会对老萨出手,可现在老萨出事了,我们自然而然地要去找刘茂金。之前刘茂金的下落我们一直不清楚在哪里,可现在有人要借我们这把刀去找刘茂金,那只能说明刘茂金就在怀城中,不然要我们做什么?” 胡越眉宇高高地隆起,半饷骂了句脏话,“艹,这是把我们当枪使啊,谁啊,这么大面子,敢叫我们市局的人给他开路?!” 秦昂嗤笑一声,耸了下肩膀,“鬼知道。” 他狠狠地吸了口烟,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的一堵白墙,能这么做的,他只能想到 分卷阅读132 一个人——那位远在缅甸神出鬼没的七爷! 只有和刘茂金抢货争地位的七爷才是最想要让刘茂金出事的人,只有他有这么大的手笔和胆子。 他手指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轻轻地敲打着,第一直觉告诉他也许江白也能想到这个方面去。可江白会不会跟他说关于七爷是老萨自杀的幕后黑手的设想呢?江白那天晚上透给他的底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他忽然很想给江白打个电话,哪怕不说这件事,也想要单纯地听听他的声音就好。可惜,一摸口袋,手机并不在身上,应该放在监控室里的桌上了。 这时“叮铃铃,您的小可爱给您来电话了,您的小可爱给您来电话了!......”一个可爱到甜腻的女生忽然响在楼道中,吓得沉默的两个人手中的烟差点抖出去。 秦昂看着胡越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手机,嘴角抽了抽——说实在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用这种甜腻的电话铃声还挺.......诡异的,“你这电话铃声.......” 胡越尴尬地笑了笑,按掉了手机铃声,“我侄女前两天拿去玩给调的......喂,周小数,什么事?” 秦昂笑着刚要去按灭烟头,就看见胡越脸色顿时地难看起来,他起身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胡越挂了电话,“接到报案,市一中有人持刀挟持人。” 秦昂不解地“哦”了声,“武警过去了吗?” “持刀的人是于晓。” 秦昂一愣,接着又听见胡越说,“江白好像在那里。” !秦昂手中的烟头落在地上,他顾不得去捡,转身就往监控室跑,“老胡,监控你再多看几遍,我去一趟!” 胡越看着马上消失不见的秦昂,嘴角一抽——跑得忒快,赶着找老婆也不用这么快吧?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于晓的头发被从窗户涌进来的风吹得凌乱,她收了刀重新地抵在林悦的脖子上,回头看着扒着门框微微喘着气的江白,莞尔一笑,“小江记者啊,好久不见了。” 江白平复了一下呼吸,看了一眼抖得不成样的林悦,又看着笑得一脸无邪的于晓,他清了清嗓子,“是,好久不见了,你这是,在给我准备见面礼?” 于晓“啊”了一声,“算是吧,你喜欢吗?惊喜吗?” “这已经成了惊吓。”江白没有做太多的表情,心里却是发着颤——现在的于晓给了他莫大的熟悉感,不是那个阳光小孩的熟悉感,而是疯狂到骨子里的熟悉感,在他的记忆中有个人和她是如此相像! 于晓佯装惋惜,“那真是抱歉了。” 她忽然拉扯过林悦挡在自己面前,她一手按着林悦的肩膀,一手将刀子横在了她的脖子上,与江白以及江白身后试图扑上来的老师和保安面对面地对峙着,“别动!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她手上一用力,一道细小的伤立即出现在林悦白皙的脖子上,林悦吓得惨叫。 “好好好,你别激动啊,于晓,有事我们好好说,你别激动!”“对对对,我们不过去!”身后的人立马退后一步,七嘴八舌地急切劝着。 而江白由始至终地站在原地,不为于晓抵在林悦脖子上的刀所动,“于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于晓勾起充满讽刺的嘴角,“小江记者,我想晚一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他们这群人对我做过什么,到时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江白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对你做过什么,他们打你了,辱骂你了对不对?” “哎哟!”身后的老师有人着急地喊着江白,“你是谁啊,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了!” 江白置若罔闻,只是环顾了下四周,继续冷冰冰地说着,“他们是不是还经常在这里欺负你,是不是扇过你耳光,往你头上倒过脏水和垃圾,是不是还曾经扒过你衣服......” “是!”于晓尖叫着打断江白的话,她用刀一一指过在场的江白以及所有老师,“你看,你们都知道,可你们从来不制止!” “是,我们视而不见是我们的错,可你自己呢?那天在市局里为什么不追究他们?你现在这把刀捅下去最大错的人是你!” “我不在乎!”于晓嘶吼着,眼里的红血丝缠绕着整个眼球,“我不在乎!” “那你妈呢?!”江白厉声呵斥着,“你妈也不在乎吗!?她已经有了一个是毒贩的丈夫了,你还想要她再多一个杀人犯女儿吗?!” “哈哈哈哈.....”于晓凄惨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如同厉鬼在哀嚎,“小江记者,你不知道吧,我妈她快死了!就算再多一个杀人犯女儿又怎么样,反正她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也不用让她遭受别人这些眼光了。” “所以,你也觉得她死的时候没人送终也是可以的是吗?” 于晓猛地一愣,瞳孔渐渐地放大。 江白见她有所松动,便放轻声音继续说,“于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人对你都做了什么,你可以借助法律来惩罚他们 分卷阅读133 ,没必要用这么惨烈的手段,为了这群人把你自己都搭进去不值得!你还有未来,你妈妈也在医院里等着你,你不要为了他们而毁了你自己的人生!于晓,你听到了吗?” 于晓眼光闪烁,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看向远处黑压压的天边,喃喃道,“未来?我还有未来吗?” “有的!”江白缓缓的上前一步,朝于晓伸出手,“你成绩优秀,又这么聪明漂亮,你的未来一定是大好的,你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离开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们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只要你把刀给我,于晓。” 于晓看着江白伸到自己眼前的手,那双手宽大白皙,它的主人目光郑重而认真,像是真的捧着他口中的大好未来给她看。她被这样的目光,被这样的未来打动,慢慢地,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刀。 然而就在这时,她手中的林悦忽然一挣扎,猛地要推开她逃离。于晓眼神倏地凌厉,她一把抓着林悦的肩膀,将人重新桎梏在自己怀里,拿吧放到一半的刀又重新地架到了林悦的脖子上,并且见血三分。 “啊!!救我救我!”林悦凄厉地喊了起来。 于晓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你骗我!我的人生我的未来,早就被他们这群人毁了!法律不会帮我,也没有根本没有人会帮我!” “于晓!” “够了!”于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小江记者,我真的很谢谢你,除了你,没有人会这么帮我。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就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力量而改变的对吧,我的人生往后也就那样了。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帮我跟我妈说声对不起,我没能陪她到最后......是我不孝。” 曾经的她吧,也一直盼望着能够早点长大, 长大后她就可以穿上心爱的高跟鞋,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丽的礼服,考进自己心仪的大学,交个男朋友以后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她甚至还不断地勾画着自己婚礼的时候,她挽着父亲的手,由父亲牵着走进礼堂将她交给那个还没见过面的男人,她的母亲一定会在下面看着,笑脸盈盈,只不过双眼通红。 可是啊,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她的未来破碎不堪面目全非,她失去父亲,失去母亲,失去朋友,失去了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她的世界一瞬间只剩下黑暗,她什么都再也看不见了。 所以,她当初为了什么要这么期待长大呢?为什么没人告诉她长大后的世界会是这样的,为什么不告诉她长大需要这么辛苦这么难过...... 阴天里,乌云滚滚,大风不止,天地间只剩下了灰暗的颜色。“不要不要!”“啊啊啊!!!”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恐慌着乱成了一锅粥,掩盖这楼下传来的警笛声。 很害怕吧,害怕起来吧,于晓尖锐地笑着,你们也要应该感受一下我曾经被困在这里的害怕恐惧!一瞬间,她耳旁的风不见了,眼前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黑暗,恍惚间她听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从远方走来,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她笑了一下,眼泪从眼框中落下,手腕在那么一瞬间使力——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吧!如果真的要下地狱,也要带走这些留在人间的恶魔。 就在这么千钧一刻间,于晓的手腕被人以闪电般的速度擒拿住,她下意识地反方向地往抓住自己手的人一划,紧接着就是手腕一疼,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铿锵”一声,刀落在了满是尘埃和脚印的地板上。 于晓被江白用力地抵在了墙上。疼痛不断地从自己被江白按着的双肩和手腕传来,震惊中她看见了面前的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那是她刚才划到的。 秦昂心急火燎地从楼下爬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个人侧脸上有一道刚被划开的扣子,按着于晓肩膀的双手停不住地颤抖着,脊背稍稍弯曲,紧绷成了一个弓形。 他刚要走过去,江白嘶哑的声音却让他原地愣住。 江白不断地吸气、呼气,想要把心里刚才那一刻的慌乱和紧张排解出去,他声音极低,仔细听尾音正微微颤栗着,“于晓,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是有错,可让他们接受惩罚额代价不是牺牲你自己,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你为什么要选择最惨烈的方法?难道那群人值得你拿未来去陪葬吗?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可是你妈妈呢?她还在医院等着你,你真的希望她最后还要看着你进监狱,临走的时候真的没人陪在身旁吗 ?!有些事情我们没办法决定,但你可以做一个好的选择,选择一个好的未来,而不是给他们陪葬!” 于晓紧紧地盯着江白怒火烧着的瞳孔,她脸上还沾着林悦的鲜血,被两行泪水划过,拉下了长长的血痕。 她失力般地滑到地上,双膝着地,掩面痛哭着,一声呜咽掩过一声,凄厉而悲怆,顷刻间就被大风高高扬起,堙灭在重重乌云下。 “小江记者,这世道,真的糟透了。” 作者有话说: 嘀嘀嘀~~~ 第53章 百鬼3 市医院里 分卷阅读134 ,中午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走廊上人来人往,一间手术室门口围着各色的人,警察,医生,老师以及还匆匆赶来的家长,吵成了一锅粥,护士拉都拉不住。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端的走廊上,空旷无人,只能听到远处的吵闹声不断地传来。 江白坐在长椅上,被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昂捏着下巴被迫抬起头来上药。 脸上的伤口还挺长,从歡骨到眼尾,角度再刁钻一点就能伤到眼睛,还好没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可能就是得留点伤疤了。 他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秦昂,他面容俊朗,三十出头了看着还跟个二十多的小伙子一样,没有一点被岁月侵占的痕迹。一双眼睛漆黑乌亮,此刻微微垂下眼皮看着自己,再加上阴沉的一张脸,更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威严。 “嘶——”消毒水涂上伤口的时候,一股简直令人酸爽的刺痛感立即袭来,江白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气,又忌惮着秦昂的脸色,还是忍了下来。 他手指轻轻地在自己膝盖上敲着,等敲了差不多十来下的时候,他终于开口,“秦昂。” “闭嘴。” “......”江白明智地立即选择了闭嘴,然而下一秒伤口被秦昂用力地用棉签按了一下,他神经一跳,忍无可忍地拉住秦昂的手,“你轻点!” 秦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知道痛了,刚才怎么不躲?” “我这不是没躲开吗?” “放屁!”秦昂冷然反驳他,“就你这身手躲不开?” 江白义正言辞,“救人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还能想着不让我自己受伤呢?当然脑子里想着救人最重要啊!” 秦昂,“......”他瞪了江白一眼,无可奈何地换了药水,手法温柔地给江白重新上药,“你怎么会到于晓的学校去?” 江白抠了一下自己裤子,“上次于晓不是进了市局,我担心她还会被欺凌,便让郑尔叫人盯着点她,早上听说林可欣病情加重,郑尔又说于晓带了刀进了学校,我担心出什么事情,就去看看。” 他呼出一口气,“还好我去了。” 不然于晓的下半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秦昂给江白的伤口涂好药水后,没有接着江白的话而是捏着人的下巴端详一下,“完了,毁容了。” 江白眉梢一挑,“怎么,毁容了你就不要我了?” 秦昂弯腰,趁没人看这里的时候在江白唇上蜻蜓点水般点过,“那哪能,我是那种外貌主义协会的人吗?” 江白嗤笑一声,骂,“流氓。” 秦昂在江白身边坐下,“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很关注于晓。” 一开始就记住于晓的样子,于正鹏死的时候的安慰,市局里的解围以及现在,江白似乎为了于晓做了不少事。他倒不是吃醋什么的,就是觉得江白好像对于晓有些过度关注,像在拼命地守着于晓身上的一些东西。 江白看他,“吃醋?” 秦昂一脸你是傻子的表情回看江白,“我为了个同性恋吃异性的醋,我脑子有病。” 江白,“.......” 他十指交叉,看向走廊另一端还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其实也没什么,第一次看到于晓的时候,我觉得人的少年时期都应该要活成于晓那样子,少年恣意,青春阳光,还有什么要比这样更好的?” 可他的少年时候不是这样的,他身处黑暗,未曾见过光,也没有青春,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阴郁,浓稠到化不开的阴郁围绕了他的整个孩提时代和少年时代。 “所以你知道的吧,人经常会把自己没有的东西寄托在别人身上,也想为他留着点这些东西。于晓本来前途明媚,拥有最美好的人生和未来,可现在没有了,我也不希望她再做错什么,起码不能让未来变得更加糟糕吧。” 他不希望于晓和他一样,一辈子都被什么拖着拉扯着,活着艰难。 秦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够改变的。” 江白原本想揉揉眼睛,上手的时候就被秦昂一把拉住,他才后知后觉,他脸上还有个大伤口呢。 他笑了笑,搁下手,“于晓会怎么样?” 秦昂摇了摇头,“多多少少应该逃不了获刑的结果,不过看在是林悦引起的矛盾,应该会有所减刑。” 他顿了顿,“她已经十八岁了。” 江白看着天花板,目光流离,是啊,于晓十八岁了,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了。 另一端忽然又吵闹了起来,红灯灭了,有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一群人围了上去,没一会儿,哭声和骂声一齐传来。 江白侧目看了良久,直到自己的大衣领口被拉紧他才回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秦昂。 秦昂朝他伸出手,“别看了,回家吧。” 江白一怔,回家两个字犹如一阵春风,轻拂过自己将近干枯的心田。他眉眼一弯,够上了秦昂的手,“好。” 分卷阅读135 回家个毛线。。。 秦昂和江白刚走出医院大门,胡越一个电话就紧急打了过来,直接把人又叫回了局里。秦昂没得法,只好把江白也带回市局,丢在了自己办公室里,自己去找了胡越。 宽大的办公室里,胡越面色严肃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秦昂,两分钟过去了,一句话都还没开口。 等到秦昂终于要不耐烦地起身离去,他紧紧地握住了秦昂的手,“我告诉你,我可是为了你把自己前途都给押上去了,你丫的要是没查出个什么有用的线索出来,你就是对不起我!” 秦昂一句话抓住了重点,“你朋友找到了所有关于114大案的调查资料?” 胡越松开手,从自己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袋,“那可不,我跟你说......” “别说了!你放心,我改天一定请你同学吃饭。”秦昂直接打断胡越的话,抽走他手中的文件袋,“你的前途我也给你保着!” 胡越,“......” 文件袋里是一张张白色的纸张,上面铺满了宋体小四字,几乎每一字都关乎到了114 大案的所有细节,那场铺天盖地的血腥与阴谋,都深藏在了字里行间中。 “1995年1月14日,怀城警方和缅甸警方针对七爷贩毒集团的围剿进行联合部署,因着卧底传来消息的错误导致任务失败,七爷等犯罪分子逃脱,警方损失惨重.......” “蔡汉思,怀城市公安局局长,警号01****......,笔录如下:1990年的时候,秦毅文同志同我提出了派出卧底深入七爷贩毒集团,找出他们贩毒行径证据以及交易信息,他向我推荐了穆初同志......” “秦毅文,怀城市公安局禁毒大队支队长,警号02****......笔录如下:我向上级提出让穆初去当卧底,打探消息,选穆初是因为穆初和我十几年的交情,我相信他的为人,我更明白他对信仰的忠诚和坚定,他能力出众,思维敏捷,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韩琐,坏城市公安厅,警号00****......” “郝秋林,怀城市公安局禁毒大队警员,警号******,......” ....... “潜伏在七爷贩毒集团高层的卧底失去消息,下落不明。” “1995年4月,穆初儿子失踪,下落同样不明。” ...... “.......实际上不能够排除穆初有反水的可能,也不能排除穆初同志是否卧底身份败露......” 外边天空阴暗,屋里需要开着白炽灯才显得光亮,灯光下秦昂的影子落在了面前的纸张上,掩盖着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秦昂背对着光,神情隐没在影子中晦暗不明。他看着文件上的每一行每一字,像是看到了那年纪检对每个相关人员的调查和审问,以及脑海里不断地想起江白曾经对穆初和阿恒死去时候场景的描述。 自己的脑子被分成了两半,一半面无表情冷静镇定地从里边抽丝剥茧,企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一半又在火里烧水里煮,看着亲人的死去,胸口深处闷着口气,带着心脏一起疼。 半个钟头过去后,秦昂终于搁下了手中的文件,疲倦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胡越给他倒了一杯水,“这份文件我也看过了,参与那次行动的高层人士一共是10余人,牵连甚广,他们陈述的内容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可怀疑的对象啊。” 的确没有问题,每个人的说辞都是有理有据的,如果说真要有什么可怀疑的人,那就是秦毅文了,穆初的直线联系人,穆初所有的行动都会找他报备,假如穆初是卧底身份暴露的,那秦毅文就最有可能是内鬼的人。 胡越观察了一下秦昂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其实114大案后,你爸被停职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你爸升职无望了,可没想到最后坐上000警号的是你爸,就......挺奇迹的。” 秦昂抬眼瞥了一眼胡越,“我爸怎么升职的你不知道吗?” 胡越背一挺,“我当然知道了!秦厅长怎么当上的,警界里谁不知道。” 当时秦毅文在复职后第一件案子就是一件走私毒品大案,那个国际大毒枭混迹在亚洲和美洲多个国家中,国际刑警花了很大的功夫都没有抓到人。那次是听说进了怀城,秦毅文花了将近两年多的时间参与其中,最后将大毒枭在一次毒品交易中当场抓获,那一次收缴了将近五公斤的新型毒品,立了二等功,还破格升职。 那件事在公安系统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些公安大学里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将秦毅文当成了自己偶像榜样,可见那次案件影响力之大。 可是...... 胡越说,“可是,大家除了知道这个以外,还好奇着秦厅长当初是为什么能够接触到那个案子的?” 秦昂沉默了一下,保持着手肘靠在膝盖上的姿势不 分卷阅读136 变,目光飘远,像是在回想起那年。 他说,“其实那件案子是蔡老给我做担保,努力为我爸争取来的。” 胡越疑惑,“蔡老?” 秦昂点了点头,“你记得的吧,在毒枭进怀城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一次行动,后来失败了,蔡老就向上级推荐了我爸并且用自己这么多年的名声和信誉给我爸做担保,保证我爸一定会完成任务,上级看在蔡老的面子上才勉强将任务交给我爸。我爸能有今天,都是因为蔡老。” 秦毅文停职在家,阿恒被七爷带走,穆叔的失踪,都给秦昂这个小家添了几分的沉重,曾经吵闹的场景不见了,剩下只是沉默和难过。蔡老是那时候来的,他那会儿刚结束调查,带来很多的东西,把自己的孙子也带来家里,给犹如死水一般的家里多少加了一些活气。 蔡老那天和秦毅文在书房里谈论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秦昂并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只记得后来出来的时候秦毅文和蔡老眼眶发红,神色悲戚。 那之后,秦毅文就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朝气蓬勃,还是当年那个心怀大爱和理想的警察。 说秦毅文的今天都是因为有蔡老不是假的,不论是以前当老师时候蔡老对秦毅文的倾囊相授,还是秦毅文低谷怀疑自己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亦或是给秦毅文争取了最重要的案子,都是因为有蔡老对秦毅文成才的一片心,才有了今天的秦厅长。 胡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原来蔡老这么信任你爸。” 这时胡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门把手一拧,有人进来了。 秦昂和胡越见到来人的时候纷纷起身,“郝局。” 穿着一身警服的郝秋林手里拎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大中午的干嘛呢?” 胡越将平摊在桌上的资料整了整,随意一盖,“研究案子呢,郝局您这是......” 他指了指郝秋林手中拎着的袋子。 郝秋林,“哦,还没吃吧你们?”他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桌上,袋子一打开是两三盒的鸭架,“这不,你们惠姨不是前几天回老家去了吗,带回来的特产,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胡越和秦昂眼前几乎一亮,迫不及待地去拆盒子,“多谢郝局了。” 郝秋林笑得一脸慈祥,“客气啥!你们给我好好工作不惹事就行。” 他特地指了指秦昂,“尤其是你!” 秦昂讨好地笑笑,“绝对不惹事!” 郝秋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视线落在了桌上露出一些边角的文件袋,“你们这是在查什么案子,还找了以前的资料?” 胡越嘴里正塞着一个鸭架,“哦, 就是......” “是老萨的案子。”秦昂及时地打断胡越,“就是关于老萨以前的一些犯罪记录,没啥的。” 郝秋林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板起脸来,“哦,说到老萨我还没找你们两个算账呢!你们是怎么看住人的,竟然叫这么重要的犯罪分子自杀了!” 秦昂和胡越对视了一眼,下一秒秦昂手疾眼快地从桌子上顺走一盒鸭架,脚步飞快地往门口跑去,“郝局,这人是胡队看的,可不能赖我哈!” 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还啃着鸭架的胡越和郝秋林面面相觑,半饷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心里开始问候起秦昂的祖宗十八代。 秦昂忙不迭地走在走廊上,一边庆幸自己跑得快,一边脑子里飞速地过着刚才自己看的关于114大案的资料,里边似乎有个点被自己遗漏了。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还没进门就看见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窝着一个人在。那人蜷缩着,就窝在一个人坐的小沙发里,一脚搭在半空中,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 秦昂轻手轻脚地进门,将手里的鸭架放在桌上,然后在睡着了的江白身边蹲下,目光一寸一寸地临摹着对方的面容。从额头,到郁结着疲倦的眉目,到轻颤的细长睫毛,到脸上的伤疤,到鼻尖再到薄唇上,这张脸明明已经见过了很多遍,可秦昂总是觉得看不够似的,每次看都觉得惊喜,还有喜欢。 可能有吧,秦昂承认,自己多多少少也有点外貌主义协会吧。 他笑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他起身拿起旁边衣架上的大衣,给江白小心翼翼的盖上,然后弯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愿你好梦,江白。 作者有话说: dangdangdang~~ 第54章 百鬼4 一月份的时候忽然开始下起了雨,淅沥的雨滴从天幕落下,渗入到大地中,途径洗礼过人间的一切,顺着屋檐的沟渠一串串地落下,打湿了石灰色的水泥路,而土路上大多都是泥泞,一脚踩过就是一个脚印落下。 江白坐在看守所的一个小屋子里,借着秦昂的名才进来的,他看着玻璃窗后的一脸憔悴人,带来了他想要说的消息,“林悦没事,不过估计要毁容了 分卷阅读137 。他爸妈要告你,我帮你找了个律师,改天就会来见你。” 于晓面色青白,两颊深深凹陷,目光落寞无光,和当初江白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女孩已经完全不同,当初那个会笑,眼底盛着盛夏里阳光的人已经死在了这场寒冬中。 她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江白没应她。 她也不在乎,只是扯着嘲讽的笑容,“唉,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如果我死了,说不定就可以碰见我爸,我刚好有个问题想问他。” “什么问题?” 于晓侧过头,去看小窗外依稀可见的雨滴,“我想问他,为什么去贩毒?” 为什么要做这种勾当?为什么弃家人于不顾?为什么要亲手打碎自己女儿的美梦? 江白沉默着,想起了于正鹏公司Logo,那里还留着家人的名字,也曾经在金碧辉煌的公司大厅里向来往的人述说着自己对妻儿的爱意。 “于晓......” “算了,”于晓兀自打断江白的话,“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江白没有再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是不是见过什么人?是不是有谁和你说过什么?” 于晓脑子里瞬间地浮现起那天晚上在医院见到的那个男人——男人一身黑衣打扮,面容俊朗,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轻轻上扬,可那双眼里又似乎没有多少的笑意。 她点了点头,“是,一个男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江白几乎是刹那间脸色惨白,他搁在膝上的手一下握紧,“他跟你说什么了?怂恿你去杀人了?” 于晓愣了愣,耳边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男人在她身边说的话语—— “有人推你入地狱,你难道不想将他一起拉下去吗?” “善良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你现在还信吗?你真的觉得如今日子都这么艰难了,往后还有希望吗?” “你不想拿起你手中的刀,去惩罚那些欺负你的人吗?” ......这些话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了她的胸口上,至今未曾烟消云散。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匆忙地垂下头去,握在桌上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江白瞬间了然,没有再等于晓的回答,便要起身离去,只是走的时候说着,“于晓,不管结果是什么,都要好好活着。你妈妈病情稳定了,她说要等你出来,你也别让她失望了。” 于晓盯着面前虚空的一点,似乎在消化着江白的话,眼眶倏地一红,眼泪就砸了下来。 雨滴砸在了窗户的栏杆上,发出了滴答声响,与屋里的呜咽声顷刻间混在了一起。 江白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独自走入雨中,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黑色的伞柄,颜色的差别对比下更显得他的手白皙修长。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一滩泥泞,鞋子甩起来的泥土沾在了黑色的裤子上,显得格外地刺眼。他走出几步远,直到远离了身后的人和物,才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通讯录,上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排在最前头的是一个阿字。 他指腹在阿字上轻轻抚过,而后一路下滑,落在了最后一个没名没姓的一连串号码上,轻轻一点,电话拨了出去。 一阵铃声过后,那边传来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江白。” 没有意外,没有疑惑,像是笃定了他会打电话过去。 江白面颊阴沉,“你在哪?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声音十分愉快,“好啊,地址发你,许久不见你了,我也甚是想念。” 江白握着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 雨后的空气清新,风里还带着潮湿味,迎面扑来的时候多了几分冬日里的刺寒。 江白走出电梯的时候,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一下。他就站在光里,看着近在迟尺的家门口,黑色的大门紧闭,里面却应该是灯火明亮,厨房里氤氲着烟火气,桌上说不定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饭菜,就等他打开这扇门。 不真实。 这是头顶上的感应灯灭了以后,隐没在黑暗里的他最大的感受,还有就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样有人等着、有人给他做饭问他一句冷不冷的生活。 人总是懂得贪恋的,得到了珍宝之后会患得患失,害怕终有一日要失去珍宝。可像他这样的,明知道最后一无所有,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就像是飞蛾,追着那么一点光,妄求能够得到光的怜悯。 楼道里一片黑暗,江白修长精瘦的身子如同藏在黑暗里的一尊雕像,沉默内敛着,背上像是压着千斤重的泰山,他的脊梁骨正在被一寸一寸地折断。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江白才移动脚步打开门,刚要将我回家了的话说出口,就被眼前的又是一片黑暗一堵,咽回了自己喉咙里。 江白对着黑漆漆的屋子愣了几秒,竟然还没回来? 他笑了一声,打开玄关处的暖灯,挽起袖子来,行吧,竟然没回来,就让他自己破天荒地下个厨吧。 大概 分卷阅读138 是和秦大厨混吃久了,继承了秦大厨最拿手的方便面手艺,江白从冰箱里找出了两包方便面顺便去搜了一下好吃有特色的的方便面是怎么做出来的,然后就搜出了一大堆的词条,什么雪碧麻辣拌,牛奶麻辣烫等等。 江白一脸嫌弃,雪碧麻辣拌也就算了,麻辣烫放牛奶是什么稀奇暗黑吃法? 他决定还是靠自己比较好,锅中烧了水,撕了两包方便面等水开了放下去。等面软的时候,又突发奇想,去冰箱里找了两个鸡蛋,手忙脚乱地敲开鸡蛋,蛋壳上的粘着的蛋液被他拉得老长。 面熟了,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江白回忆了一下秦昂以前做面的步骤,拿上一双筷子,哗地将碗里的鸡蛋全都倒下去,蛋花打起滚烫的水花,一滴两滴泼在了他手上。 江白嘶了一声,放下碗,拿着筷子在锅里将浮起来的蛋花搅碎,最后撒了一把盐,关火,一顿别人认知中最简单的方便面终于煮好了。 江白看着厨房里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由衷感慨泡泡面不香吗? 秦昂的车停靠在路边,里边打着灯,他膝上放着关于114大案的文件袋和一叠叠的A4纸。他面色凝重,眉毛紧紧地拧着,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中的资料。 他手指轻轻在车门把手上敲着,若有所思。 他刚才将114大案的资料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字里行间意思并没有多少改变,只是他发现了一个及其小的不同。那就是关于郝秋林当时的审讯调查只有寥寥数语,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问题,比如你在这次任务中担任什么样的角色等等,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只能说明郝局当时对任务的参与度没有秦毅文当时高,嫌疑小。 而真正让秦昂在意的是对郝局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事先提出过一次取消行动? 秦昂面色一凝。 郝秋林的回答是自己有个线人曾透露给他过消息,说这次七爷和国际毒枭中的交易地点并不是在卧底传回来的消息中的仓库,为了谨慎起见,他建议过秦毅文取消这次行动。 秦昂敲着扶手的手指倏地停下,线人?郝局的什么线人会知道地点是错误的? 为什么当时秦毅文没有接受这个建议? 下雨天的时候天要比平时早暗下来,不过将近五点半,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马路上亮起了一盏盏路灯,流光下映着正要回家的车。 秦昂估摸着这个时候秦毅文应该差不多还在办公室里,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没个几秒,那边有人接了。 “喂,爸,有个问题想问你。”秦昂单刀直入,“114时候郝局曾经向你建议过取消行动?” 秦毅文没有想到儿子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这个,沉默了一会儿,“对,郝秋林当时确实向我提出过。” “理由呢?” “他说他的线人透露给他的交易地点和穆初传递回来的是不一样的,认为我应该取消行动。” 秦昂安静了一瞬,“什么样的线人才能够知道七爷手里这么重要的消息?” 秦毅文没有说话,但两父子心里想的是一样的——警方手里的线人都要通过备案和批文,这样的目的也是为了个线人做一份担保,确保以后万一被抓了判刑的时候可以作为量刑。可秦毅文知道,郝秋林没有提供任何的备案,这个线人的身份依然是个谜。假如有这么可以神通广大知道七爷贩毒集团中高层间的消息的线人的话,为什么郝秋林到现在都没有提起过,更没有在任何一次重大行动中启用过? 秦昂深深地吸了口气,“您当时没有怀疑过吗?” “有,我甚至借助着蔡老的力量去查过,但没有任何发现,所以当时我和蔡老猜测假如局里出现内鬼的话,郝秋林的嫌疑其实也是有的。” “那后来呢?” 秦昂听见秦毅文叹了口气,“后来,郝秋林因为穆初的事情指责过我,为了在那次行动死去的同志质问过我。” 秦毅文还记得那天,公祭刚刚结束,郝秋林在墓园下的山林里拦住了他,揪着自己的领子红着眼眶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停止行动?!你这是推了自己战友的命去送死!! 郝秋林愤怒、难过的神情不似作伪,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他那时也无力反驳,穆初和阿恒的了无音讯,战友的牺牲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甚至觉得郝秋林是对的,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地推着穆初和阿恒还有那些战友去送死的。 愧疚、难过压垮了他,他再没有别的心力去查那些事情了。 沉默笼罩在电话两头,只有彼此长长浅浅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 半饷,秦昂才问,“爸,那为什么当初你听郝局的取消行动?” 假如秦昂站在秦毅文面前,应该可以看见他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正拉扯着一层又一层的苦涩,“当时七爷他们做的局实在太好了,我们和你叔前后确认很多遍都觉得没有问题。而且,如果是你,是选择一个可信度不知道有多少的线人还是选择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呢?” 这问题等同于废话 分卷阅读139 ,选择的当然是战友,战友才是彼此生死托付的人。 只是,那一次大概是他们走错的第一步,也是最后一步,最终错了全部。 挂了电话后,秦昂面露倦色,不断地反复思考着刚才秦毅文说的话。秦毅文在复职后便开始暗地里着手调查市局的人,其中就包括了郝秋林,可郝秋林本身没有太多的问题,身世清白,身边有个老伴,感情很好,只是膝下无子,暮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依靠。 郝秋林除去局长的身份,在市局里名声一直很好,亲和近人,能够为属下切身考虑,关心小一辈的身体,有时候也会唠叨别人的未来婚姻,这样的好领导打着红灯笼都找不到。 且不说这些,郝秋林和穆初、秦毅文是多少年的好兄弟,虽然在114大案后郝秋林和秦毅文之间的联系减少,可到底还是有感情在的,不然也不会那么照顾秦昂。 这样的人,会出卖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战友吗? 秦昂呼出一口气,忽然犯了烟瘾,正要去找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机亮着,上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江白打来的。 他才惊觉,自己刚才无意中将手机铃声调小,又因为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直接错过了那几通电话。 有时候瘾只是贪恋一个可以当做寄托自己情绪的物品,当你更在意的出现时候,那样的物品也就无足轻重了。 秦昂连烟都顾不得抽了,直接给江白发了个定位,然后启动车子,飞速地融入了回家的车流中。 厨房里的灯亮着,但人却不在了,秦昂猜都不用猜都知道那人应该又窝在沙发里睡觉了。江白这习惯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只要没事做没人陪在身边,他可以就地一秒入睡。秦昂还问过他,当时他无心地回答着也许是小时候睡得太少了,长大了要补回来。 秦昂那会儿当他说废话,不过现在想想,可能也是。 他蹑手蹑脚地往餐桌上看了一眼,上面摆着两份方便面。他愣了愣,对江白自己下厨感到了莫大的惊喜,他像个孩子,站在餐桌旁细细地欣赏着江白的杰作,碗里的面条和蛋花坨成了一团,说实话要是别人多看几眼就会觉得恶心。 可秦昂不是别人,是爱江白的人,目光惊喜温柔,像是在看什么世界名厨之手的作品,哦,可能在他心里就是无价之宝。 “好看吗?惊喜吗?”江白不知道什么醒来了,抱臂倚在门边好笑地看着秦昂。 秦昂满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江白笑,看着秦昂夹了一筷子的面条吃进嘴里,不由得也有些期待,“味道怎么样?” 他紧盯着秦昂表情上的一点点变化,看着这人明显地表情空白了一秒,心道好了,不好吃,他知道了。 秦昂看着他,“亲爱的,听实话吗?” 江白眉梢一扬。 秦昂立马搁下筷子,跑进客厅里灌下一杯凉开水,“你是放了多少盐?这么咸?” 江白啊了一声,走回客厅,表情略显无辜,“也就两勺吧。” 秦昂按了按他的肩膀,“你要是饿了,我又还没回来的话, 多吃几包奥利奥等我就好,我怕你把自己齁着。” “去你的!”江白一把挥掉秦昂的手,笑骂,“喂,这是我第一次下厨诶,你就这反应???人间感情这么不堪一击的吗?” 秦昂乐呵呵地赶紧抱住江白,吧唧一口亲在脸上,“我这不是由衷地给你提出建议。” 江白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人,“秦队长第一不要脸当之无愧啊。” “彼此彼此。” 江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他捅了捅秦昂的腹部,“现在都几点了,我们吃什么?” 客厅里的灯没有开,只靠着厨房和玄关处的暖灯来照亮,细弱的光线拉扯着两人的影子,在脚下兀自缠绵。江白背对着光,暖黄的光线从身后打来,好像给这人拢了一层的绒光,光影绕过他清朗的轮廓,落在了秦昂的瞳孔里。 这个人,无论见了多少次,都会叫人心动。 他忽然垂眸在江白眼睛上落下一个吻,薄薄的眼皮下能够感觉到这人眼球的轻颤。 江白闭着眼睛,听到秦昂说,“吃你吧。” 他倏地睁开眼,还未开口就收获了一个缠绵的吻,两方势力争夺,他一步步地丢城失地,最终对秦昂丢盔弃甲,最终交出了一切。 一切开始地突然,却又该是理所应当的,情意最浓时,他们总应该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接吻,再比如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 他们一路吻回了卧室,原来还是秦昂主动着,最终却变成了江白不断地与秦昂索求。 他们一齐摔在了床上,秦昂跨在江白上方,看着人撑着手起身,凑到跟前变本加厉地同他索取更深的吻。 江白想要,他也乐意给,吻得毫无章法,像个初尝禁果的年轻人。他动作缓慢地脱下江白身上所有的皮囊,手法小心地像是在对易碎的礼物,要反复心疼和安慰。然后一遍一遍地亲|吻过 分卷阅读140 去,吻过他身上的每一个隐秘,每一处伤疤。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虔诚的信徒,在拥吻着自己最信仰的上神。 江白毫无防备地对秦昂展露出所有,外表的肉体,内里灵魂的残破,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折成新月,自己都从未想到的呻吟声从相依的唇齿中溢出,他就像是在风里摇晃的船帆,费了好大的劲地从大雾大雨里找着灯塔,才不会让自己迷失方向。 秦昂于他而言,就是那座灯塔。 他跨坐在秦昂身上,身体互相拥着身体,他下巴磕在秦昂肩膀上喘息,用虚弱到只剩气音问着秦昂,“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你会去找我吗?” “我会的。”秦昂细细地吻着他的耳朵,“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然后跟着你。” 他浑身都是汗,在零下摄氏度的一月份里热到不行,可秦昂还是察觉到了,方才落在自己肩膀的那一滴滚烫。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某天夜里三点多,秦队长发了个配图两晚坨得不行的面条的朋友圈,并配上一个带着爱心的文案。 下面评论一堆,卫昀——狗男人!! 周小数——半夜秀恩爱可耻! 郑尔——靠,这么晚了还夜宵,还煮这么难吃的给江白吃!!你是不是虐待他??!! 胡越——熬夜伤身啊,半夜吃东西也很不健康啊,注意点身体啊!! 一群人@胡越——。。。。。果然万年单身狗。 我是真心觉得牛奶麻辣烫是暗黑料理(笑cry) 第55章 百鬼5 这一觉倒是因为累瘫了,江白梦中觉得自己睡到天荒地老,反反复复地做了几个梦。 一会儿是穆初死在仓库里的情景,一会儿是秦昂为了救自己进医院的场景,梦里的画面总是少不了血腥和暴力,这些因子总是时时刻刻地都缠绕着他。 除了最后一个梦。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无的空白,他站在梦里的中心,目光急切地梭巡,企图找出点人或物。 这时他眼前倏地一亮,他看见秦昂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正欣喜地要迈步过去,还未踏出一步便是狠狠一顿——他看见原本一脸笑意的秦昂忽然间变了脸色,露出痛恨和厌恶的表情,眼神如同利刃唰唰地落在他身上。 江白笑意僵在脸上,顷刻间从空白的迷茫到慌张起来,他站在原地,细弱地喊了一声秦昂。 秦昂语气冰冷伤人,“你骗我,江白,你一直都在骗我!” 头顶上悬挂许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轰然落下,直直地凿进了他的天灵盖,疼痛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秦昂,你听我说......” 秦昂却是后退了一步,表情愈加厌恨,“你从头到尾有跟我说过一句真话吗?你是个骗子,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空间忽然摇晃了以来,江白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不知名的疼痛让他几乎全身痉挛,他跪在地上勉力地抬起头去找秦昂,却见人在一步一步地后退,逐渐地远离自己。 “秦昂!你听我说!”他伸开手想去够秦昂的衣角,最终什么都没能抓住,只能瞥见秦昂最后一抹冷漠的表情。 他蜷缩在地上,眼泪倏地砸下,细碎的呜咽声从唇齿间泄出,切切的哀求声消泯在天际,“别走,秦昂!” “别走!”江白挣扎着从梦中清醒过来,屋里还是昏暗暗的,唯一细碎的光从窗帘缝隙泄露而进。 江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盯着天花板看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好像还没天亮。耳边传来了秦昂轻浅的呼吸声,方才因为自己的惊醒也被惊扰了一些美梦,眉宇微微皱起。 人是没醒来,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却在轻轻地拍着,像是在哄骗他睡觉。 江白失笑,忍不住凑上前亲吻了一下秦昂的嘴角,恍惚间又想起的刚才的梦,刚扬起不久的嘴角一下恢复到原来的角度。他又上前亲了亲秦昂的额头,喃喃发问,“你真的会去找我吗?” 回答他的是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他笑笑,然后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摸走了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站在了窗前,随手拉开一点窗帘。 手机上有个未读的信息,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很简洁,只有一个地址再无其他。饶是如此,江白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方才尚是温软的眉目瞬间冷峻,他赤脚站在冰冷的瓷砖上,透过窗帘缝隙看向了远处还在歌舞升平的市区,那里华灯依旧,人声鼎沸。月色和霓虹灯映出的光色洒在他越发冰冷的脸上。 而床上的秦昂,在黑暗中兀自睁开了眼睛。 “啊!” 翌日,秦昂刚一推开监控室的门,就看见胡越泪眼婆娑地打着哈欠,便知道这人可能昨晚都待在这了,他幸灾乐祸地过去坐下,“哟,一晚上没睡呢?” 不说还好,说到这事胡越就来气,他一脚踹向秦昂的椅子,“你还好意思说,不是十点要过来给我替班的?十 分卷阅读141 点人呢?!电话都打不通!!” 秦昂心道坏了!昨晚乐不思蜀,直接就忘了胡越的存在了!他想了想自己昨晚干的事情,再想想在一场混乱中给丢到哪去的手机,顿时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好意思,连忙将自己买来的咖啡插上管子递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给你买了咖啡来赔罪了!” 胡越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秦副支队长,你不应该是跟我说让我现在赶紧回去睡的?你还给我递咖啡?” 秦昂一个激灵,转瞬就将咖啡收回,“行吧,那胡大队长赶紧去睡吧。” “滚!”胡越瞪了他一眼,“我要不赶紧找到刘茂金,郝局就要把我的皮给扒了!你都不知道,昨天送鸭架的时候郝局看着多和蔼可亲,结果一说到老萨的事情愣是把我骂的狗血喷头。” 秦昂扬眉,“这么生气?” “可不是!”胡越将秦昂手里的咖啡抢过手,用下巴对着屏幕努了努,示意他去看监控去,“可太生气了,甚至质疑了我们查案的方向......诶,对了,这是鉴定科小张送来的关于刘茂金的自画像,你看看。” 他从桌上一堆东西里找出一张画着自画像的纸张,啪地一声拍在了秦昂面前。 秦昂看了一眼,上边是个满脸皱纹的上了六十高龄的男人,不同于别的大老板的发福,前面这人倒是瘦得可以,脸上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似的,歡骨高高凸起,一双眼如同鹰眼,迸发着锐利的光。 “这就是刘茂金?” “对,刘泽说了这张画得有九成像了。他说刘茂金身材不算高大,因为腿脚的问题,反而要矮上人一截,常年拄着拐杖。” 拄着拐杖?秦昂轻轻摩挲着自己下巴,刘茂金这样的人出个门应该身边会跟着不少人,又拄着拐杖,拥有这样特征下应该很好找的吧,除非这人没出现过。 他踢了踢胡越的脚,“你盯了这么久了还没见到人?” 胡越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这么好找你怎么不来找?” 秦昂悻悻地选择闭嘴。 胡越却忽然一个激灵地坐直了身子,啪地一巴掌拍在了秦昂后背,“靠!是我疏忽了!你说他这样的人应该会做一些掩饰吧,也不应该会敢随意就走大门吧,我光看嘉露酒店对面和背后一条大街了,忘了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了。” 说着他就将手里的咖啡直接塞到了秦昂手里,“走开走开,让我再看看。” 秦昂手里端着咖啡,看忽然打了鸡血一样的胡越,忍不住一笑,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胡越忙活。 时间在忙碌中而过,秦昂和胡越一直紧盯着面前的屏幕看了一个上午,什么都没看出来,眼睛倒是快要花了。忽然,在一个面向一条狭窄胡同转角的监控屏幕上闪过一丝的画面,秦昂下意识地坐直身子,“等等!退回去刚才你画面。” 胡越被他吓了一跳,顾不上问看到了什么,先将刚才胡同转角的画面倒回去慢放——画面里光线昏暗,隐隐中可以看见倒地的垃圾桶和几只野猫在觅食。忽然画面上野猫一瞬间退开,躲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就是几个模糊的人影经过。 “嗒”!秦昂将画面暂停在了这一幕上,然后将画面上的几个人逐渐放大,最后定在了一个戴着帽子,压低帽檐,手持拐杖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围在中间的男人身上。 “是不是刘茂金?”秦昂指着那人问。 胡越细细地辨认,其实帽子一压,光线又这么暗根本认不出人来,可能这样被簇拥着,还拄着拐杖的除了刘茂金还能有谁。胡越调出了那条小巷子附近相通的巷子监控,终于又在一个监控下找到了同一批人。 这次倒是能看清楚一些,可以看到画面上周围几个人个个目光警惕,腰间盘着一个突出来的东西,也许是刀也许是枪,而中间那个人依然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的确就是刘茂金! “是他!”胡越激动地起身,“看他这走向应该又拐回到中山路上去了,我马上叫人再看看这一段监控,争取看到他上了什么车。” “行!”花了将近半天的时间终于给找出了点猫腻来,秦昂放松着扭了扭自己脖子,他指节在咖啡纸杯上轻轻摩擦,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当时刘泽那批新货的藏货地点是马钧直接传出消息给你的?” 胡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画面,盯着每个黑乎乎的小巷子角落不放,“对啊,我记得一进市局就直奔我来了,这马监狱长还挺好玩的,比我还紧张激动!” 秦昂笑了笑,“郝局在吗?” 胡越一顿,想了想,“那我还真是不记得了,等等!” 他敏锐地抓住秦昂话里的意思,倏地转头看秦昂,“你什么意思?” 秦昂将咖啡搁在桌上,神色不明,“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胡越撑着椅子和秦昂面对面坐着,方才一脸的懒散和玩味消失殆尽,挂上了严峻的面孔,“你在怀疑郝局?” 秦昂与他对视了两三秒,而后耸了耸肩,“想什么呢?我也就问问而已。”b 分卷阅读142 r   胡越脸色依旧沉重,“秦昂,你要知道那也算是我们老师。” 秦昂沉默下来,半饷才说,“我知道。” 他明白,郝秋林也算是他们的老师,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教给他们办案的经验和对对信仰的忠诚,他还老说这也算是一种传承,老一辈终将会走,需要他们这一群小一辈的扛起来。 他也不愿意去想郝秋林到底是不是那个内鬼,可有些事情也并不是不去想就不会存在的。 没有人说话,沉默淹没了小小的监控室。秦昂终于还是按着椅子起身,“你先看吧,我去抽抽烟。” 胡越没有应答。 秦昂也不管他,径直走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里亮了一瞬,顷刻间就又归于黑暗。监控上昏暗的灯光映在胡越憔悴的脸上,眼底的黑眼圈在光线作用下显得更严重。 他疲倦地搓了一把脸,将桌上的咖啡仰头饮尽,骂了声艹。 还靠在门上的秦昂毫无意外地听到了这声脏话,他无奈地扯着嘴角笑了笑,直起身子走到通风口去。 窗户推开一条缝,白烟从他的唇边溢出,飘散在空中。他自上而下地望向底下,看着人间一切井然有序,谋生的谋生,逛街的逛街,开心的人此时在笑,愁苦的人依旧惨着一张脸,他每次往下看的时候都能看到这样的一副景象,似乎都没有变过。 可平淡的生活背后,又藏着多少恶鬼在?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他掏出一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电子地形图,上面有一个红点正在不断地往北郊的方向而运动着——这是他在江白手机上装下的定位器! 假如他是个平凡的打工仔,一定会相信江白所有的话,可惜他不是。他是一名警察,该有的侦察能力和判别能力他都有,他没办法完全做到对江白的百分百信任,警察的天分让他不得不对江白的话存有几分的疑心,也不得不在江白身上做些小动作。 他太熟悉江白了,这人看着温和好配合,内里指不定地冰冷着呢,又狡猾又聪明,逼问下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指不定还会给你编套故事让你好好地猜一猜。所以,为了得到他心里的答案,只能用一些不尽人意的手段。 秦昂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人家谈恋爱都是讲究信任最优先,可他们两之间好像并没有多少信任可言。 他将手机退回主屏幕上,拨打了江白的电话过去。 “怎么了?”那边电话接的很快,耳边似乎伴随着风声,呼呼作响。 “没事,”秦昂笑了一声,“就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江白啊了一声,调侃了一句,“秦大厨做什么我就吃什么,还有的选吗?” “你可拉倒吧,最挑食的人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吧。”秦昂说,“你在哪?在开车吗?” “哦,”那边停了几秒,似乎在犹豫,“报社有个采访,要出现场。” “在哪?得多久?下班要不我去接你?” “不用了,不远,就在市区里而已。”江白笑了起来,“秦副支队,你这是怕我跑了还是怎样?” “嗯!”秦昂毫不犹豫地应着,他按灭了烟头,话里带着笑意,眉眼却是平淡,甚至迸发着尖锐的光,“我就是怕你跑了。” 江白顿了顿,霎时间笑了起来,听着有几分苦涩,“想什么呢,这么好的男朋友,谁舍得跑?” 阳光拖着尾巴闯进窗棂,落在了秦昂按在窗边的手掌上,他垂着眸盯着那缕阳光看了几秒,最终说道,“那我等你回家。” 挂下电话后,秦昂手掌攥成拳,看着阳光从指间流出,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点什么东西,正看着它一点一点流逝,而拼命的挽留是徒劳。 他叹了口气,转身箭步跑出市局。 北郊原来是怀城开发的不二选址,结果因为工程的不给力,政府政策的扶持没有到位,导致了这里成了废地,还附赠了好几栋的烂尾楼和丢弃的仓库。 昨夜的大雨到底还是在这小破地方留下了痕迹,年久未修的路上一个个坑里都积满了泥洼,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切诺基飞速地碾过泥洼,车轮子卷起了一滴滴的泥泞。 “刺啦”一声,切诺基在一栋烂尾楼前停下,往上三层高的地方毫无遮拦,从上往下望就是就能看到里边还堆着水泥和泥沙。江白在车里坐了几分钟,似乎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亦或是在想别的东西。 良久,他终于推开门,砰地将门关上,跨过裸露在外的钢筋水泥,一路走上了三楼,脚步沉稳如往前,只是在走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转角时,忽然趔趄了一下。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慢慢地往上爬,踏上最后一级阶梯,脚下的灰尘扬起。他定睛地看向站在面前一身黑色的男人,嘴唇轻启,“七爷。” 作者有话说: ~~~ 第56章 百鬼6 七爷,让整个金三角甚至内陆毒品市场都为之震慑,而 分卷阅读143 所有禁毒警察都咬牙切齿的七爷,此刻就身处怀城北郊站在江白面前。 七爷中文姓氏取戚,单名一个尧。他穿衣随性,只是偏爱黑色,手腕上的纽扣喜欢解开袖子挽起,再加上那张俊秀的脸,风流倜傥一词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可他手上沾了太多血,以至于江白一直不能以常人的目光看待他,甚至因为某些原因对他有着莫大的畏惧。 他久久地注视着戚尧,没有走上前的想法,只是选择沉默地站在原地。 戚尧也不介意,他朝自己身后跟着的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人先下去等他。 江白面无表情地等那人越过自己下楼,直到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道里才开口,“您怎么到怀城来了?” 声音是压着嗓子出来的,沙哑又难听,就像含着一把砾砂在喉咙里。 戚尧慢条斯理地走到江白面前,“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来看看。” 他一手勾住江白的下巴,强迫着他抬眼看着自己,“瘦了,很辛苦?” 江白别扭地挣开来,退后一步,直接问道,“老萨是您叫人杀的?” 戚尧盯着自己落空的手看了半天,懒散着“嗯”了一声。 “为了让警察去找刘茂金?” 戚尧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我总是和赵辛说你是所有人里最聪明的,也是最能懂我想法的人。” 江白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赵辛就是刚才跟着戚尧的男人,是戚尧最忠心的手下,听说八岁起就跟着戚尧了。 戚尧说,“刘茂金动作太快了,几乎是老萨被抓的当晚就离开了北郊的仓库,我没能找到人,也没办法找人,只能通过警察来帮我找。” “那不就落到了警察手里了吗?” 戚尧笑着摇了摇头,“不会,刘茂金这家伙可以在怀城躲一阵子,却不能躲一辈子,他根基还在缅甸,他还得回去。如果警察知道了刘茂金在怀城,一定会觉得是他杀死老萨灭口,只要他们能把刘茂金逼得无路可走,他就得求我带他出去怀城,我到时就能抢在警察面前找出他来。” 江白微微垂下眼眸,“这样的话你们也很容易暴露。” 秦昂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出七爷也在怀城。 可戚尧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知道了又如何,他们有什么证据抓我吗?再说了我来怀城......”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森寒,“也很想看看那个被我父亲藏了这么多年的内鬼到底是什么样。” 藏在市局里的内鬼是他父亲和刘茂金一手发展起来的,名字身份藏得密不透风的,哪怕他花了将近十多年的时间也一直没能找到有关线索,不然他也不会让江白到怀城用记者的身份到市局去打探消息,不过...... 他笑了一下,表情尽是好奇,“你在市局待了这么久了,有找到关于那个内鬼的消息吗?还是净谈恋爱去了?” 江白浑身一僵,脸色一瞬间如同白纸般惨白。他还未说话,戚尧就已经宽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长大了,也是该谈恋爱的时候了,不过这对象可得好好找才行。” 江白垂落着的手指轻轻一缩,“只是玩玩,顶多逢场作戏而已。” 戚尧嘴角的笑意更大,“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我有个不明白的地方,”江白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找于晓?” “嗯?”戚尧脚步一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想于晓是哪个人,“哦,你说那个女孩子啊,我只是在教她如何去反抗而已。” “用杀人的行为去反抗?” “有什么问题吗?”戚尧问,笑意一点点敛去,“我不也是这么教你的吗?对你下狠手的人要用同样甚至更残酷的手段还回去,这样你才能保护好自己,别人也才会惧怕你。” “可这里是在怀城,中国境内,杀人犯法,那和自杀没有区别。”江白直直地望着戚尧。 两人的视线在宽广的空间里相撞,无形的火花在慢慢地燃起,悄然地接近炸弹的引火线。 半饷,江白率先地移开视线,“抱歉,我只是觉得这里毕竟不是金三角......” 戚尧没什么表情地,“下不为例。” 等戚尧转过身去,江白不由得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他呼出一口气,“关于那个内鬼,我找到了一点有关的线索,有个怀疑的人,郝秋林。” 秦昂将车远远地停在了烂尾楼楼下,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那一点动也不动的红点发了一会儿呆,而后从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枪,揣在腰上。 此时还早,下午三点的时间不到,可因为阴天的缘故,给人一种时间错觉,总是觉得马上就要到下班回家的时间了。面前的烂尾楼阴沉地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个张着阴森森大口的猛兽,对他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秦昂难得地产生迟疑,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走进去,也许迈出这么一步的话,他和江白就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分卷阅读144 。 有那个必要吗?他第一次这样问自己内心,不管江白到底是七爷的什么人,起码现在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并且影响到案情的事情,他有那个必要非要撕破两人之间辛辛苦苦经营着的关系吗? 可是......秦昂想,他首先还是个警察,是个缉毒警,身后是怀城市的千千万万人,身前是边境线上潜伏着的战友,他不能辜负前方浴血奋战的人,也不能亏欠身后看着他们的人。 地面崎岖不平,水泥和土堆挡住了去路,秦昂面无表情地踏过,走进了烂尾楼中。 戚尧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江白。 江白说,“郝秋林在114的行动中曾经明确提出过反对秦毅文的行动,理由是他从自己线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和穆初传达回去的交易地点和时间都不同,他哪来的线人能够熟知你们当初交易的真正地点?” 七爷有了些兴趣,“继续。” “刘茂金当初在怀城当过警察的线人,时间和郝秋林刚刚毕业出来的时间是一样的,而刘茂金当年也明确地知道交易的正确地点,我想或许刘茂金就是郝秋林的线人。” “当年亚飞进怀城的时候,是刘茂金一手策划的。怀城对毒品的走私盘查严格,就算是您也不一定能够保证毒品地安全地走进来,可刘茂金可以,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警察盘查,而当时郝秋林是禁毒大队的支队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警察对走私毒品盘查的重点。只要他跟刘茂金提过要注意,躲开盘查并不是问题。” 戚尧双手抱臂,指尖有节奏地在手臂上敲打着,半饷才问,“所以他是当年那个出卖穆初的人吗?” 江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戚尧最想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好像这人并不是最关心郝秋林是不是他父亲藏着的内鬼棋子,而是郝秋林是不是出卖穆初的人。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如果郝秋林确实和刘茂金有关系的话,那他应该就是当年出卖穆初身份的人。因为杀邹志的那把枪是穆初的。” 戚尧倏地抬头,一直表现出淡淡的神色在这一秒蓦然改变,一种骇人的杀意从眼底渐渐浮现,“哦,穆初的枪,有意思。” “砰!”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在空旷的烂尾楼里格外地响彻。 江白心头一跳,面前的戚尧忽然笑道,“好像是你的人来了。” 他猛地一愣。 秦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土堆,脚步轻稳无声,目光小心地梭巡过可见的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找过第一层楼确定无人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先松了口气。 刚踏上二楼的平台,四周空旷无人,钢筋脚手架赤裸裸地露在空中,长久的空气反应下生成了一层血红色铁锈。 他站在二层的中间位置,身子还未动,身后忽然传来了凌冽的厉风,裹着重重的铁拳而来。 几乎是本能,秦昂侧头一偏躲过了那杀伤力巨大的铁拳。然而还没完,来者反应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在自己拳头打空的一瞬间倏地一横,拳头砸在了他的格挡的左手臂上,整个人右侧重心不稳。 秦昂趔趄了几步,刚站好身子,就瞥见一道铁拳迎面而来,他心里骂了句脏话,弯腰一躲,同时借着腰力出拳,击中了来人的肋下。 来者闷哼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秦昂迅速起身,彻底地看清了来人的样子,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肌肉精致结实,大冬天里只穿着一件薄外套搭着背心,此时正捂着自己的肋下恶狠狠地盯着秦昂看。 赵辛直起身子,左手的大拇指在自己嘴角一抹,随后脚下骤然发力而上。秦昂几乎是同时掏出自己后腰上的枪,然而还未举起来就被赵辛一脚踹飞落在角落里。 秦昂瞥了一眼,反身一个回旋踢直面赵辛面门。 然而赵辛反应速度和力量都比他想象还要快,对方宽大有力的手一把钳住了秦昂的脚腕,反手一扭,一股麻痛感即刻传来。 秦昂嘶了一声,另一脚点地而起,顺着赵辛扭动方向半空一翻身,脚底擦过赵辛的脸颊,同时被钳住的另一只脚挣脱了束缚,单膝着地,目光落在了落在角落里的手枪。 “艹!”赵辛骂出声,按了一下自己红肿起来的嘴角,顺着秦昂的视线看向了一旁的手枪,目光登时凶狠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瞬间凝固,蜘蛛网般的裂痕在隐隐显现,只待脑子里紧绷的弦线啪地断裂。 秦昂和赵辛几乎是同时动身,但因为秦昂半跪的姿势的有利,他蓄势起跑,领先了赵辛一步,手马上就要够到手枪。然而就在这时,赵辛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猛地被往后一掀,他顺势一压,砰地一声,两人纷纷地倒地,周围扬起了一把灰尘。 秦昂感觉自己肺腑被这么一摔都要摔出来了,后背的疼痛感几乎令他想蜷缩起来,想来被自己拉着垫底的赵辛也没好到哪去。 可事实证明,这个大块头是很耐打的。还没等秦昂缓过来就率先地用自己手臂扼住了他的喉咙,用力往后一扯。 秦昂瞳孔猛地一缩, 分卷阅读145 喉咙里的空气瞬间消失殆尽,血液猛地冲上头顶。他一手掐上赵辛肌肉隆起的手臂,摸至手腕处狠狠一掐再一拧,混乱中听见了赵辛一阵压抑在喉咙的痛呼声。 他抓准机会,手肘一肋,凸出有力的骨头砸向了赵辛柔软的胃部。 赵辛手不由得一松,秦昂脚下一蹬脱离了赵辛的桎梏,翻身抓住地上的手枪滚地而起,砰地一枪打在了正快速爬起来的赵辛脚下,“别动!” 黑乎乎地洞口对准了赵辛,秦昂两手持枪地起身,脸色森寒恐怖,“举起手来。” 赵辛却是勾起讽刺的笑意,挑衅地朝秦昂一歪头,“你开枪啊!” 秦昂眼底寒光闪动,他紧了紧手中的枪柄,瞄准了赵辛的手臂,“你以为我不敢?” 赵辛脸色骤然一变。 砰! 子弹从弹道里擦着火花而出,裹挟着细微的火浪直奔赵辛的手臂而去。 “你特么!”赵辛只来得及往旁边一躲,子弹险险擦过手臂,火辣的痛感立即传到大脑皮层。 这时,楼梯上传来慌忙的脚步声,秦昂抬眼望去,便与匆匆赶下的江白撞见了视线。 江白被那一道淬着寒冰的目光活生生地定住了脚步,渗人的凉意从自己脚底一寸寸地掠起。 他的身后是慢条斯理跟着一起下来的戚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原本想不更的,但是想想好想卡在那里有点不道德 第57章 百鬼7 场面一顿诡异,四人成对峙模样,彼此间无话,只有阴冷的寒风在空旷的楼层里呼号着。 秦昂视线只在开头的时候分给了江白几秒钟,而后刻意避开似的一直警惕地看着江白身后的戚尧,目光凛冽森寒,宛若一只毒蛇正吐着蛇信子。 戚尧对秦昂的目光倒是无所畏惧,他咳了一声,上前几步,“阿辛,过来。” 赵辛满是恨意地瞪了秦昂几眼,最终不甘地走到了戚尧身边。 戚尧摆出斯文的笑脸,朝举着枪对准自己的秦昂点了点头,“初次见面秦副支队,自我介绍下,我叫戚尧,算是......看着江白长大的人,也是你们口中的七爷。” 秦昂瞳孔倏地紧缩,他猛然抬眼看向还站在台阶上盯着虚空的某个点看的江白,只是那张自己自认为十分熟悉的脸如今隐没在昏暗中,让他再也看不分明。 他扯着嘴角自嘲一笑,自问般地重新念了一遍,“七爷?” 他胸膛上下起伏着,目光灼灼如火,烧到了离他格外远的江白身上,希望他能回头回应下他的视线,哪怕是复杂的、坦然的也行,就是别这么视而不见,仿佛他对他所有的信任都是傻子行为。 可惜,江白自始至终都没有从虚空中收回视线看向他。 他嗤笑一声,一瞬间将手中的枪一顶,几乎要戳到戚尧跟前。 赵辛踏出一步,“你......” 戚尧抬起手阻止了赵辛的话,他依旧保持着自己得体的笑容,“秦副支队这是给我送见面礼吗?” 秦昂歪头一哂,“七爷大老远地从缅甸来,不给您准备点见面礼岂不是很没有礼貌。” “客气,”戚尧大无畏地上前一步。 “七爷!”赵辛紧张地喊了一句。 不仅他,连手握手枪的秦昂心也是高高地提着。 论年龄看,戚尧比秦昂大不了十岁,然而他身上那凛人的气质和惊人的淡定力都要出色得多得多。他自小在金三角那种混战的地区活着,七岁持枪,八岁就敢打死人,因为见过太多的死亡,所以对死神没有敬畏,他不怕死,只怕心不够狠,让本来应该成为刀下鬼的人回头捅他一刀。 他伸手握住了秦昂抵在自己面前的枪,缓缓地按下枪口,“这份见面礼,就当做我收了,初次见面还是不要弄得太尴尬了。我想......” 他戏谑地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江白,“或许你会有更多的话想问江白。” 台阶上的江白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戚尧笑着往后退了几步,“那我不妨碍你们聊聊天了,秦副支队,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他旋即转身及就要走,身后忽然传来咔哒子弹上膛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秦昂沙哑低沉的嗓音,“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走?” 戚尧笑容敛起,回头不冷不淡地看着秦昂,“哦,秦副支队有什么理由抓我吗?” “七爷这个身份不够吗?” “哈哈哈,”戚尧笑了起来,“那不如秦副支队先去问问怀城里是否有人见过七爷真面目的?哦,有个刘茂金,可是你们警方还没找到他。” 秦昂面色一沉。 “再说了,”戚尧侧眼看了一下身后,“会有人想让我走的。” 他脚底一动,秦昂正要厉声喝住别动的时候,眼前忽然闪来一道身影,一把握住了他的枪口。 !秦昂瞳孔微微战栗,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霎时 分卷阅读146 间怒气喷薄而出,他咬牙切齿,“江白!” 江白几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握着枪口的手动也不动地,微弱的光映出了他苍白如纸的面孔。 秦昂瞥见戚尧和赵辛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用力一抽自己的手枪,竟然没抽出来,“让开!” 江白轻轻地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可以开枪,杀了我,然后去追他们。” 秦昂呼吸陡然一滞,胸口深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握着枪的手青筋暴突,而托枪的手指甲狠狠地掐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背。 他看着面前的江白,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 “不是,”江白淡淡笑了一声,“我是在赌你舍不得。” 空气几乎在那么一刻凝滞,千万把刀子落在了秦昂心上,淋漓的鲜血从一道道伤口中流出。他忽然很想笑,笑江白哪来这么大的自信会觉得他舍不得开枪,可他又笑不出来,因为扪心自问,他确实不敢也舍不得。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对峙着,曾经对视一眼都会生出的缱绻爱意此刻都化成了坚冰,扎向了心底最深处。直到楼下传来了车辆引擎发动的声音,秦昂才忽然一松手,出其不意地给他江白一拳。 江白倏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嘴角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秦昂冷冷地看着他,枪口垂直朝下,手指被冷风吹得僵冷,“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江白挺直了腰,喉结上下一动,“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骗了你,我的的确确就是七爷的人。” “所以你那天跟我说的其实都是编出来骗我的对吗?” “不是,”江白垂着眼眸说,“小时候的经历是真的,穆初救了我也是真的。” “那七爷杀了穆初也是真的?” “是。” “那你为什么会给七爷做事?”秦昂陡然拔高音量。 江白沉默了几秒,抬眼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我为什么不能给七爷做事?你不会真的幼稚到认为穆初救了我我就得舍弃所有给他报仇吧?” 话说出口的时候不痛不痒,每个字拆开来看却都是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划在了他们曾经牵着彼此的手写下的爱意。 秦昂近乎绝望地闭了下眼睛,心中万念俱灰,“江白,你可真行!” 江白表情一僵,撇开眼,“对不起。” 秦昂惨笑一声,将自己的枪收回,冷眼看着江白,“你这一声对不起还有真心在吗?” 外边的风声越来越大,掠过山林和低谷,擦过钢筋水泥时发出哀哀的呼号声,顷刻间淹没了江白心中的一声莫大的哀戚。 刺骨的寒风吹过他的发梢,从脚底卷上,将冰冷的凉意带至全身,他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我没得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办法做出完全合自己心意的选择,有些人总是身不由己,万般理由如泰山般压在身上,喘都喘不过气来,谁还会在意是否关乎正义,关乎善恶。 其实他也没有完全欺骗秦昂,就像他小时候的经历是真的,目睹了穆初的死亡也是真的,找内鬼也是真的,唯独他和七爷无关是假的。 看吧,其实就只骗了那么一点而已。 可江白比谁都明白,对他和秦昂之间的爱情和信任就足以致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全然没了挣扎和难过,和那天在地下拳场的仓库里秦昂质问他是否是七爷的人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退后了一步,“秦昂,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因为善恶难分,黑白难辨。而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以及立场和身份,都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那就是活着。” 秦昂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表情决绝,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心痛顷刻间朝他袭来。 江白说,“像你们这样好好长大的人,是不会懂得活着对我们这些从小就经历死亡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秦昂跨出一步,嗓音沙哑粗粝,“所以你们就可以踩着别人的性命活着吗?” 江白一顿,极轻地笑了一声,“是啊,怎么可以呢?可我也不想成为别人踩在脚底下的命。” 秦昂哑然失语。 江白和秦昂拉出了一段距离,惨淡的日光恰好落在了他们之间,恍若一条银河,拉出了他们之间的天堑。 他始终是站在光里,而他也依然在黑暗中。 “你永远都不能奢求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还能保持着善良是吧。”江白漠然地看着秦昂,转身脚步一顿,“那天你跟我说你爱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会后悔的。看吧,这一点,我没骗过你。” 秦昂喉咙一梗,看着江白转身下楼,毫无留恋之意,脑子里嘣嘣作响,只剩下江白最后一句话在耳边萦绕。 空旷的楼层里,他独身一人站立许久,手脚一阵阵地僵冷,胸膛深处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微弱,就只是觉着疼,疼到五脏六腑都跟 分卷阅读147 着缩成一团。 他微微弯下腰,长久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眼泪倏然砸下。 “胡队,还有事吗?”市局的监控室中,刚完成对有关刘茂金去向的监控画面都调取出来的周小数正伸着懒腰去休息,就看见一直站在门口沉思着的胡越。 胡越拉回意识,干笑了几声,“都搞完了?” “嗯,”周小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待会儿再交给技侦查缺补漏,预测出刘茂金逃跑的方向就行了。” 说到这里,周小数终于从辛辛苦苦加班两三周的看监控生活看到了一丝解放的曙光,难免双眼发光,“胡队!你说这次等我们找到刘茂金将人抓了,郝局会不会考虑一下我们的年终奖金?我跟你说,我看中了一套手办很久了,要是能加年终奖,我这套手办就有着落了!诶,我......胡队?胡队!” 兴致勃勃的周小数讲得声情并茂,却发现对面的胡越似乎没有听进去,脸色还有点发青,有些担心地问了句,“胡队,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胡越愣了愣,掩饰性地嗐了一声,“这不是熬夜熬的。行了,你去技侦那里看着,有事跟我说。” 周小数哦了声,“那你呢?你还不走吗?” 胡越看了眼监控画面,上面还是嘉露酒店附近的监控视频,“我再等等,你先走吧。” 周小数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胡越一把推出了门外,一脸不解地和被一把关上的门面面相觑着许久,最后扬起了疑惑的小眉毛——他们家胡队这么爱工作的吗?? 幽暗的监控室只剩下胡越一人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回到了屏幕前,调出了在2014年9月25号时间点的当天视频。 2014年9月25号,是秦昂让马钧将刘泽手里新货的藏货地点告知自己的那一天。 他没有再像之前大范围找了起来,而是根据刘茂金逃走的路线往回看,从每个小巷子里找人,每每看过一个画面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的时候他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里先是一阵庆幸,而后又是一阵忧虑,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时间一格一格地走过,外边的天越来越黑,路灯在暮色里倏然点亮,街上开始了一天两次的长龙,市局门口的小摊生意在夜幕里忽然热闹了起来。 胡越透彻的瞳孔里是一幕幕没有色彩的黑白画面,每一条幽僻的小巷中当天的情景如同电影一般地从自己眼前掠过,在捕捉到其中一幅画面的时候,胡越瞳孔猛然放大。 他暂停住那个画面,将上面的人一点一点地放大,最后落在了画面中那人的手套上。 这其实是一幅非常常见的黑白手套,不过手腕处的地方破了个洞,被人拿着白色的胶布缠上,在黑白屏幕上格外不同。 胡越呼吸陡然一滞,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事情。 那也是个冬天,大寒天气里,他们在码头进行一次抓捕行动,他守在码头的一个出口处,身后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郝秋林。 那是他刚当上支队长的一年,第一次带队行动,心里比任何时候还要紧张,要不停地咽口水来缓解紧张。 身后的郝秋林见了,好笑又心疼地递给他一个保温杯,示意他别这么紧张。 他哈哈地接过水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郝局,你第一次带队也这样吗?” “当然,”郝秋林笑,“我比你还紧张,差点尿裤子。” 周围的人听完乐呵一笑,胡越也跟着笑,他知道这都是郝秋林在哄他玩呢,跟哄小孩一样,不过笑过一阵后他倒是冷静了下来,不咽口水了还能开开玩笑。 行动开始后,只能听见耳边的枪火交战传来,然后就是一声紧张着急的声音,“胡队,嫌疑人往你们那个方向去了!” 胡越是从底下干到支队长位置的,第一反应就是身先士卒,拿起枪就冲了出去。郝秋林没拦住,只能叫人看着这里,自己跟了上去。 和毒贩交火在一段空旷的地方,胡越凭着自己过人的射击能力,胆大如斗地没任何遮挡下追着毒贩打。忽然耳边传来热风,他第一直觉就是有人朝自己开枪,可脚显然没能跟得上脑子,他愣了两三秒身体才跟着反应过来。 可那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都能听到子弹穿破空气的声音,死亡近在咫尺。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被人从后面一扑,两人齐齐地摔在了地上,子弹擦过上来救他的郝秋林的手。 那个手套就是在那会儿破了个洞。 胡越心里感激又愧疚,苦着一张脸对郝秋林说了老久的对不起,还买一副质量一绝的手套要给郝秋林。 郝秋林没收,他拍了拍胡越的肩膀,“救你是因为你是我战友,在任何时候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希望自己能为自己战友挡子弹。” 说这话的时候,郝秋林正坐在局长的位置上,布满老茧的手正一点一点地缠着胶布粘好手套的破洞,他的身后是一个大写的仁义和正义。 胡越几乎不敢相信,那副手套现在真的出现在了 分卷阅读148 不该出现的地点和时间里。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放下刀子赶紧跑!(明天休息一下,后天继续更!看文愉快!) 第58章 百鬼8 夜里没有星星,只有各色的霓虹灯窜上高空,映得漆黑的天空里团了紫色的云彩。厚厚的云层下,藏着一轮弯月,只在缝隙中偶尔露出淡黄的面目,还未等人看得真切,便又藏入了云层里。 小区里,SUV四方八稳地停靠在小院门口,车里烟雾缭绕,车主人只开了窗户的一条小缝,妄想这些烟雾会自己从这么小的地方跑出去。 秦昂目光平视着挡风镜前方的一片黑暗,望着某个点发呆,手里的烟火眼见着就要烧到指尖上,被他一点落在车里的烟灰缸中。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要是夏天也许还有蝉鸣声,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秦昂自己的轻浅的呼吸声,还有就是脑海里不停播放着的江白的声音—— “我和你说过,你会后悔的,这句话我没骗过你。” 秦昂烦躁地又点燃了一根烟,他后悔吗?撇去种种考虑,剥开层层压在胸膛深处上的顾虑,露出自己那颗鲜红的跳动的心脏,秦昂一点都不会觉得后悔,于自己而言,江白是长这么大唯一一个动过心的人。 喜欢江白,甚至是爱江白,他不会否认,他也不后悔爱上江白,可是他觉得难过,觉得痛。 站在烂尾楼里的江白,浑身都是冷的,心尖最冷,讲出的话跟带着冰剑一样,每个字都挑着往他心上扎,一点情分也不讲。 他在满目漆黑的车里忍不住自嘲地嗤笑一声,“真是够狠的。” 忽然,车窗被人敲了几声,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的,只能是他亲妈或者亲爹,他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先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散散烟味,然后才打开门,看着裹着毛大衣的刘佳,“妈。” 刘佳望了望车里,并没有人在,不过秦昂身上的烟味倒是重得要把她给呛到了,她忍不住责怪,“回来了不进门,在这抽烟干什么?” 家门口的小灯亮着,在夜里笼着暖色的光,落在了背对着它的刘佳身上,给人拢了一层绒光。 人不管多大岁数了心里委屈郁闷的时候见到自己母亲还是会本能地想哭吧,秦昂鼻子一酸,低下头用脚尖搓了搓脚下的水泥地板,“妈,我饿了。” 刘佳愣了愣,差点被气笑,没好气地瞪了秦昂,“还不进来!” 秦毅文现在窝在厅长办公室里加着班,保姆阿姨回家去了,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刘佳一个人在,显得格外冷清。秦昂坐在厨房的餐桌上,时不时能听见客厅里传来偶像言情剧中女主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其实秦昂知道,刘佳也并不喜欢看这种片子,会更喜欢警匪之类的动作片,并且对里边正义的主角十分向往,不然当年也不会看上他爹。 可是从哪一年开始的,他好像再也没看过刘佳看过警匪的片子,有一天他没忍住问了原因,刘佳坐在客厅了怔愣很久才说,“看到里边主角每次濒临死境的时候,就会觉得很难过......”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可秦昂听懂了,她也会想到自己同样都是当警察的丈夫儿子。 其实这些年来,她也很辛苦吧。 思绪万千中,刘佳已经端了一碗的面条出来了。这可不是秦昂那三脚猫的下厨功夫,刘佳的面条软而不坨,汤汁也是特有的浓稠,在秦昂心目中是排第二的,第一是生煎包。 刘佳将面条推到秦昂面前,看着他杵着筷子大口地吸溜着,起身给倒了一杯水,“慢点吃,你爸又不回来跟你抢。” 秦昂含糊地笑了一声,“我爸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刘佳撇了撇嘴角,“情人眼里都会各自嫌弃,这也是种爱。” 也是,挺对,秦昂想,这话没法反驳,他和江白也曾经互相嫌弃来着。 一想到江白秦昂就心里钝疼,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继续吸溜面条,企图将自己失落难过的情绪掩盖。 可知子莫若母,秦昂想什么刘佳一眼就能看明白。她敲了敲桌子,斟酌着开头,“江白没和你一起来?你们吵架了?” 秦昂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刘佳也不等他开口,兀自说道,“两个人在一起嘛,总是会有些不和的地方,我当年和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吵架,不过这有啥的,吵完日子还是要过的是吧,夫妻床头吵架还床尾和呢!” 秦昂在一听到夫妻二字的时候一口面差点噎在喉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忙灌了一大口的开水,“妈!你说什么!?” 刘佳瞪着他,“别装了,你妈好歹比你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瞎,上次你带着人回来我就差不多明白你们俩在一起了!” 秦昂端杯子的手狠狠一抖,差点将玻璃杯送上西天,他表情有些古怪,“那你......不反对?” 刘佳抱臂呵呵地笑了一声,反问,“反对什么?我反对你这小子会听 分卷阅读149 我的吗?” 秦昂无言,确实不大会。 刘佳叹了口气,“你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性格。同样,我也希望你好,倒不是我什么思想开放啥的,我就是单纯地希望你能好好的,和你爸一样,工作上那么辛苦了,感情上就不要那么辛苦了,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刘佳长年身体不好,吃斋念佛,心境也跟着开阔了很多,知道有些事不强求不强留,顺应本心才是最好的。 她拉了下椅子,和秦昂坐得更近了一些,抬手揉着他的肩膀,“以前吧,我总是觉得独生子女不好,两老的以后都走了,你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又不交女朋友,还是警察,指不定多辛苦多孤单。可现在能有个人陪在你身边,多好啊,是男是女我儿子自己都不在乎了,我还在乎什么!最起码你能开心是吧。” 秦昂喉咙一梗,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开玩笑,“怎么感觉你跟闺女讲话呢?” 刘佳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秦昂笑了一声,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试探着问刘佳,“这话不会你也和江白说过吧?” 刘佳眼珠子一转,“啊,我上次是含糊着和他说了一次,没明说,不过他这么聪明,应该会懂吧。” 那可不一定,秦昂想,江白看似圆滑,其实对人情世故不大通透,别人对他好,他可能要战战兢兢地不敢接着,生怕别人是另有所图也更怕骗别人。 刘佳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郁闷着和江白吵架的事情,于是劝着,“你少跟江白闹,人家那么好的孩子。” 秦昂苦笑,“我没跟他闹,是他......他总是有很多想法,我看不透,也猜不透。” 刘佳嗔怪,“江白这孩子我一看就知道他心思重,心里也不好过,要做什么事情说不定也是有苦衷的。你体谅体谅人家,别闹脾气,你们还要走很久的路呢!” 秦昂睫毛轻颤,想到了江白的话,胸口跟压了千万斤的负担,喘不过气。他忍不住低着声音,掩饰不住的难过和伤心,“那他不想和我走了怎么办?” 刘佳一巴掌呼在了秦昂肩膀上,“你得好好哄人家啊,你哄好了人家才会跟你走啊。” 秦昂笑,“他又不是小姑娘,哄什么哄!” 再说了,要被哄的应该是他才对吧,他才是那个被骗了的人。而且这也不是哄哄就能了结的问题。 刘佳啧了一声,“可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不哄着他,谁去哄他呢!” 秦昂一怔,望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发怔,是啊,他不哄着江白谁来哄着呢,他受委屈了被分手了还能回家找刘佳的安慰,能得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可江白呢,他大概什么都没有吧。 可是,他大概也不会伤心的吧。秦昂心里自嘲地想着。 他拖着椅子起身,“不说了,我吃饱了,去洗洗,你也赶紧睡吧。” 刘佳看着儿子疲惫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年轻就是爱折腾。 路过客厅的时候,秦昂脚步倏地一顿,目光被电视剧吸引了过去——那上面是男女主站在一场大雨中,女主撕心裂肺地问着男主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绝情,为什么要推开她? 大雨中的男主一把抱住了女主,声音嘶吼,“因为我要死了,我不能拉着你......” 明明就是偶像言情苦剧,可却给了秦昂一个重击,一个不大可能的想法在自己脑中浮现。 他重新回到厨房,问正在洗碗筷的刘佳,“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去做什么非常危险的事情,你会把我爸推得远远的吗?” 刘佳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秦昂解释道,“我就是假设,你们之间的感情会舍得我爸陪你去送死吗?” “呸呸呸!”刘佳一听到死字马上呸了几声,“你这孩子,怎么还......” “我就是假设,妈。”秦昂无奈道。 刘佳不满地瞪着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秦昂的问题,“如果这样的话我当然不希望你爸跟着我一起去了,谁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秦昂仿佛猛地一下被什么击中,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有种不知道该叫做庆幸还是难过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所以,江白今天跟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因为他要去做什么样的危险的事情,所以要把自己推得离他远远的? 窗外灯火通明,秦昂眼睛一阵酸涩——所以,江白,你也是这样的吗?可是你要去做什么? 幽深的小巷子里,老鼠和猫齐齐乱窜,头顶上不知道谁家的衣服还在滴水,一大颗的水珠就往地上砸,一坑的水洼摊在地上。 江白迈着沉重的步伐一脚踩进水洼,脚底抬起来的时候污水被甩起,沾了他一裤脚。夜色弥漫,比寒冬的夜光还冷的是江白的神色,他面无表情,嘴角轻轻下搭,眼神淬着寒冰,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忽然,他脚步一顿,看着前面靠在墙角的人, 分卷阅读150 那人也同样侧着头看着自己。 一秒后,江白选择视而不见地走过。 “怎么这副表情?不舍得和情郎分手吗?”赵辛点了一根烟,戏谑地开口。 江白停下,“你来干嘛?监视我?” 赵辛点掉烟灰,笑了几声,“怎么可能,想多了。” 他靠近江白的耳边,近乎耳语,“这不是七爷怕你伤心,让我来看看你。” 江白斜眼看他,忽然莞尔一笑,“那就跟七爷说我很好,还有......” 赵辛眉梢一挑,“还有什......唔!”他闷哼一声,手中的烟掉落在地,狼狈地弓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胃——江白那小子竟然毫无声息就给他的胃反手一肘! 他略微直起身子,呼出一口气,“操你妈!” 江白后退一步,同样以戏谑的口吻开口,“哎,真是不小心,我原来想抬手来着,谁让你靠那么近。” 他眼神渐冷,“少管我的事,也少去惹那个警察,不然你知道我的。” 赵辛按着胃,刚要再骂的时候就看着江白回身一转,人已经远去。他啐了一口,骂道,“疯子!” 秦昂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给江白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想来可能是江白发现了手机上的定位器,可能手机都给扔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急忙地划开看,却是胡越的电话。 胡越应该在开车,电话那头有风在吹,胡越的声音支离破碎着闯入耳里,“秦昂,关于刘茂金的踪迹技侦那里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了,明天需要的话,你可以直接代行我的权力抓人。” 秦昂听得一头雾水,“我代行你的权力,那你呢,你准备去哪里?” 胡越沉默了一会儿,风声忽然不见了,应该是他把窗户关上了,“我想去确认一件事。” “?”秦昂问,“什么事情?” “等我确定了所有答案后再告诉你。”胡越顿了顿,又问,“秦昂,之前你听到你穆叔有可能是叛徒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是否怒火丛生别人的一句盖棺定论是非不分,还是有那么一刻的怀疑自己的亲人? 秦昂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路灯千年屹立不倒,灯光微弱地照在脚下,点亮了那么一小寸天地。 他靠着窗户边,“第一感觉是生气,为什么他们要给穆叔戴上这么一顶帽子。然后是伤心,伤心穆叔付出了所有,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头的胡越再次沉默了下来。 是啊,卧底要经过多少的生与死才能得到重要情报,要在多少个日夜里不可终日枕戈以待,他们在一条黑路上走得久了,还要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迷失在黑夜中......他们咽下骨血,最后却或许落到了要被同僚怀疑的下场。 而这一切,始作俑者也许就来自自己曾经的战友。 这份心寒,太难了。 胡越清了清嗓子,“秦昂,我相信你穆叔,我们也会还你穆叔一个公道的,你相信我。” 秦昂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翌日,黄昏拖着时间走,一条幽僻的小巷子里最后一点阳光被对面的高楼尽数挡去,相对于巷头的车水马龙的吵闹声,巷尾悄然无声,只有野猫躲在垃圾桶后压抑的带着警惕的叫唤声。 它弓着背,爪子在地上轻轻摩挲,碧绿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对面抢占了它底盘的一群人——那是十几个穿着黑色防弹衣的警察,手里握着枪支,目光统一地落在了最前头的人身上。 周小数从后边摸到了前头秦昂身边,低声道,“根据对于监控视频的追踪,还有昨晚叫人的盯梢,看见了刘茂金进了这栋居民楼,现在还没出来。这栋老楼一共六层高,他们就躲在五楼的地方,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叫人楼上楼下都守着了,保证一只苍蝇都逃不出去。” “好。”秦昂一边套上露指手套,一边将子弹上膛,“准备行动。” 对刘茂金行踪的确定花了他们将近要一周的时间,没有多余的线索告诉他们刘茂金的下落,只能从繁琐的枯燥的监控里一步一步地追踪刘茂金的踪迹,要不是事先就做好了对通往边境线的交通要塞的搜查,不然这段时间里刘茂金可能人都跑没了。 秦昂一手持枪,抬手做出行动的姿势,身后的一群武警在得到命令后鱼贯而出,快速而小心地进了一栋老式居民楼。 五楼的狭窄楼道里,没一会儿就有序地挤满了一群人,秦昂倚靠在门边的墙上,示意身后的爆破组先开门,等待一声闷响过后,秦昂一马当先地踹开门,厉声呵斥,“别动!!” “别动!”“别动!举起手来!!” 里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一群警察一窝蜂地涌了进来,黑乎乎的枪口指在了自己跟前,他们怔愣一会儿,第一反应就是掀桌子跑人。 “砰!”警方里有人开枪,混乱中有人倒地哀嚎。 秦昂上前揪住一个正准备跳窗的人,转而踹门进了一间卧 分卷阅读151 室里,只见里边只有一个人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旁边搁着一根拐杖,他抱头痛哭,“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金爷!” 秦昂面色唰地一沉,一把将人拉了出来,“刘茂金人呢?!” 那人浑身颤抖,站都站不住,“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金爷昨晚让我扮成他的样子过来,然后就没有交代了。” “靠!”秦昂咬牙骂了句脏话,随手将人塞给了一旁的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刘茂金一定事先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才准备了这么一出!他一拳砸在了桌上,内鬼!又是那个内鬼!! 周小数脸色也不好看,咽了下口水问,“秦队,你看......” “都带回去,让他们交代任何有关刘茂金的下落!” “是!” 这时,秦昂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开手机一看是胡越的电话。 “喂,胡越,行动泄露,刘茂金人......” “秦昂!”那头的胡越厉声打断他,“我找到那个内鬼了!” ! 作者有话说: 秦昂:别问,问就是狗血~~~ 第59章 百鬼9 时间倒回到下午时分,太阳还在当空的时候。 胡越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女人,两鬓微微斑白,眼角布满了皱纹,一双浑浊的眼里写满途径的风霜。 胡越礼貌地朝女人点了点头,“惠姨。” 这正是郝秋林的妻子,李彤惠。 李彤惠倒是有些诧异地看着门口的胡越,“胡越啊,你怎么来了?来,快进来坐!” 胡越跟着进门,将自己手里带来一堆补品递给李彤惠,“这不我刚好过来这边出个现场,顺道来看看你。” “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客气带什么礼物!”李彤惠接过东西嗔怪一声。 胡越笑着自然亲近地去捏李彤惠的肩膀,“不带礼物显得我不懂事了。惠姨,我其实是来蹭吃的,想吃你做的皮蛋瘦肉粥了。” 胡越以前刚进市局的时候,郝秋林经常会带着他和一群同样刚进市局的小警察来家里吃饭,每个人都喜欢厨艺精湛还慈祥近人的李彤惠。而李彤惠也喜欢和他们这群年轻的小警察一起闹,特别喜欢的是胡越这种人长得帅,又老实乖巧的。 那会儿秦昂还调侃着,要不是郝秋林他们没有女儿,不然胡越就是惠姨心目中最合适的上门女婿。 后来大家年龄渐大,怕麻烦人家也渐渐不来了,唯有胡越厚脸皮,时不时回来郝秋林家里蹭个饭。其实也不为别的,因为李彤惠身体不好,鲜少出门走动,郝秋林工作忙,时常不在家,膝下也没有孩子,难免孤苦。只有胡越来的时候陪她聊聊天,她才觉得开心。 李彤惠笑着点点头,“行,你去坐着,我给你准备去,刚好家里昨天刚买了一盒皮蛋!” “谢谢惠姨!”胡越一脸乖巧,在李彤惠要走进厨房里的时候又说,“惠姨,刚才郝局让我去找一个文件,我进去他书房看看?” 李彤惠犹豫了几秒,“行,你自己去吧,小心些哈,你们郝局不怎么喜欢别人碰他书房里的东西。” 胡越忙不迭点头,“就在书桌上。” 李彤惠笑着朝他摆手,“去吧。” 胡越站在原地目送着李彤惠进厨房,上扬的嘴角顷刻间落下。他快步地走进郝秋林的书房,虚虚地掩上了门,目光梭巡了一圈郝秋林的书房。 郝秋林书房里比胡越想象得还要空旷一些,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就别无其他。 胡越深深地吸了口气,听着外边的厨房里隐约传来的铿锵声,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型的针,上前在书桌的抽屉前蹲下。 他这开锁的技术是和秦昂学的,用的材料也比秦昂在监狱里撬锁的时候要好得多,开锁速度很快,没个几秒就听见了咔哒一声,锁头跳开。 胡越将锁头拿起,直接拉开了抽屉,只见里边放着各种各样的文件,都是一些官方红头文件。他一下翻到底,看到了最底下藏着一张信封,上面没有任何的文字和标记。 胡越小心地拆开信封,里边只有两个小木头做成的牌子,上面是两个一连串的数字——2829330和2829331. 他直觉这应该是对郝秋林十分重要的东西,或许就有关于他内鬼这一身份的证据,于是拿着手机清楚地拍下了几张照片来。然后继续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甚至将文件袋都拆开来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将抽屉合上,重新将锁头装了上去。 外边的客厅力忽然传来李彤惠的声音,“胡越,放芹菜丝吗?” 胡越心快速地跳动着,他将手机揣回自己兜里,扬声回道,“要的!” “好嘞!”接着是水声淹没一切。 胡越站起身子,将书房还原到原来的样子,然后快步退出书房,转身往郝秋林和李彤惠的卧室里走去。 分卷阅读152 装修一如既往地简朴,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和客厅里的阳台隔着两个脚印的距离。 他直奔衣柜而去,如履如临地在层层叠好的衣服中找着自己想找的东西。 衣柜的大层空间里没有。 底下小柜子里也同样没有。 抽屉里整齐地摆放着袜子之类的东西。 而胡越想找的那副手套就摆在其中最里边的角落里,那个手腕上被摩擦着起黑的胶布,边角上终于有点脱落卷起,和他在监控上见到的位置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个瞬间,胡越甚至想将手套重新塞回去,就当做没看见这东西,这样大家相安无事,郝秋林还是大家眼里的郝局长,他也可以照常地来郝秋林家里蹭李彤惠的饭...... 然而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身死异乡的卧底,是一线上为了抓捕毒贩而牺牲的每个战友同事,他们都揪着胡越的衣角,睁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 他不能辜负了。 胡越从跪着的地上倏地爬起来,将手套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几乎是同时,他听到厨房的推拉门被李彤惠一把推开,喊了好几声的胡越。 胡越心都提了起来,将自己弄乱的衣服全都整理好,然后退回到门口,接着门缝看到客厅里的李彤惠正准备走进书房里喊他。 他咽了咽口水,走到小阳台上,侧手一翻翻过了阳台间的栏杆。 李彤惠一把拉开书房的门,正要喊人的时候才发现里边原来都没有人在,她疑惑地退回到客厅里,“怎么回事?人呢?” 她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关起一半的卧室,眉头轻轻蹙起——不会在卧室里吧? 她抬起脚步正要轻声走过去,身后阳台的门被人一把拉开,寒风涌了进来,吹得她后背一个激灵。 她猛地回头。 胡越戳着手进来,嘴里还念叨着好冷啊好冷啊。他面上呈惊讶样,“惠姨,好了是吗?刚才去接了个电话。” 李彤惠笑了笑,“差不多了,再过个二十分钟就行了。” 胡越却抱歉地笑笑,“没事,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同事给我打电话,说有个案子让我得马上过去,可能吃不了您的皮蛋瘦肉粥了。” 李彤惠愣了愣,难掩失望,“你现在就要走了啊,这么着急,二十分钟都等不了?” 她目光诚恳,面上的失望真切,胡越几乎不忍心拒绝她,可他也知道要是等到郝秋林回来,他可能就不好脱身离开了。 他满是歉意地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惠姨,真的对不起,让你白忙活一场。” “嗐,说什么呢!”李彤惠摆了摆手,“还想着晚上一起吃也热闹一点,既然这么着急,你就先走,改天再来!” “欸,好嘞!”胡越笑着,回身去拿自己的包,“那我就先走了。” 李彤惠将他送到门口,“去吧去吧,改天再来。” 不知道为什么,胡越看着老人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去的时候,他忽然胸口闷闷地痛,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血肉横飞。 他朝李彤惠摆了摆手,“走了惠姨!好好照顾自己!” 他逃也似的转身下楼,听到了身后李彤惠传来的小心些的嘱咐,亏欠的想法扎进了内心。 惠姨,对不住。 胡越刚到楼下,正要去取车的时候,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胡越!” 是回来的郝秋林。 胡越在那么一刻浑身一僵,一时间不安、愤怒和悲戚都涌上心头,五味杂陈。他握了握自己口袋里的手套,定了定神,“郝局,你回来了啊。” 郝秋林警服还未脱下,夕阳下肩膀的金花闪闪发光,几乎要灼伤胡越的眼睛。 郝秋林走到她跟前,“你怎么到这来了?” 胡越不着痕迹地避开郝秋林的视线,佯装抱怨不满,“嗐,我这不是刚好路过,就忽然很想吃惠姨的皮蛋瘦肉粥。结果还没吃上就被局里一通电话给找上了。” 郝秋林笑了几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过才知道过来看看你惠姨吗?” 胡越扯出一个笑容来,没再说话。 郝秋林以为他着急,也不留着人聊天了,他挥了挥手,“去吧,改天再来喝两杯!” 胡越一怔,想起了以前和郝秋林在家聚着喝几杯酒的时候,那会儿他们还年少青涩,喜欢听郝秋林说关于他们那一辈人的英雄故事。每次郝秋林讲着讲着都要难过几分,是对牺牲的同事的叹惋和痛惜。 那会儿胡越也会被感动地鼻子泛酸。 可是现在,郝秋林落在他眼里,都是说不出的讽刺。 他开口喊住郝秋林,“郝局。” 郝秋林看他,“怎么了?” “之前和刘泽勾结的那个内鬼,您有头绪吗?” 郝秋林脸色显然一僵,他沉默许久,最后说,“没有。” 胡越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看着郝秋林, 分卷阅读153 扯着嘴角,“那我走了,郝局。” “好!” 傍晚里,层层的乌云压着天,夕阳从缝隙里溢出落在这一小片地方,郝秋林背对着光,看着远去的胡越的车子,脸色忽然变得阴冷,与刚才一脸和煦的老人判若两人。 他转身快步上楼,一进门就问李彤惠,“胡越来过了?进了哪里?” 李彤惠正端着刚煮熟的皮蛋瘦肉粥出厨房,一脸疑惑,“嗯啊,来了,说给你拿个文件。” “去了书房?”郝秋林的声音陡然拔高。 李彤惠看着自己丈夫,迟疑着点头,“对。” 郝秋林往书房奔去,李彤惠不解地站在原地,看着还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郝秋林一把推开书房的门,直接去查看自己的书桌,桌上整整齐齐,没有被人翻过,他略微地松了口气,然后去看自己的抽屉,猛然一僵。 抽屉的锁头方向变了! 他有个习惯,喜欢将锁头上带着牌子标识的正面对着自己,也是以防有人翻他的东西自己没察觉。而现在,锁头的正面正对着桌子,胡越撬开过他的抽屉,而他抽屉里放了什么东西他比谁都要清楚。 郝秋林一双手撑在了桌上,目光阴鹜,杀意渐渐溢出,门口赶来的李彤惠被惊吓在原地。 郝秋林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后直起身子,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色,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有人接起,“什么事?” 郝秋林面颊阴沉,握着手机的指尖隐隐发白,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帮我解决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两更,待会儿还有一更 郝局是内鬼应该不会出现得莫名其妙吧,因为前面埋了一些伏笔,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欢迎讨论~~ 第60章 百鬼10 怀城东部靠海,海岸线逶迤曲折几百米远,夜里的大海漆黑一片,远远能见到一盏灯塔在海中央闪着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却也照不亮墨黑深不可测的海底。 海浪拍上沙滩和礁石,深藏海底的魔鬼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胡越站在堤坝上,看着汹涌的海水前仆后继地涌了上来,目光映着远处灯塔的一点光芒,心底比严冬还要凉得彻底。 他本应该连夜赶回市局,找领导举报郝秋林或者去调查郝秋林那两个木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茫然一直萦绕在心头,他不能保证,比郝秋林更高的领导里会不会同样还有内鬼,不知道如果真的在博物馆里的储藏柜中查到什么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是申请抓捕郝秋林吗?他能下得了手吗?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能否做到亲手逮捕郝秋林,只能先约秦昂在这里见面,商量下一步的做法。 夹带着湿润粘稠海水的海风吹得胡越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子里就像绑着一个定时炸弹,随时要爆炸。 他按了按自己太阳穴,劝自己冷静一些。这时远处传来车声,很快车前的两道大灯直直地照在了脸上。胡越拿手挡了一下,一眼认出了秦昂的SUV。 秦昂接到胡越电话后,一刻不停地就往这里赶,一路上火急火燎地,有很多问题想问胡越,可下车见到胡越那张写满难过的表情的时候,他的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他慢下脚步走过去,与胡越面面相觑许久才问,“你找到了内鬼?” 胡越点了下头。 “是......”秦昂忽然喉咙一梗,没再问下去。他靠着堤坝上的栏杆,望着远处混为一体的大海和黑夜,久久没说话。 胡越与他并肩而立,自黑夜中苦笑了一声,“我还记得我们俩刚进市局的时候,郝局还是支队长,他带着我们去出现场,只要一有事,他就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我那会儿总是觉得他对待毒贩的心理跟当年的你是一样的。” 一样地痛恨和厌恶毒贩,恨不能可以将所有毒贩都绳之以法。 可现在回头看,他觉得一切都像是笑话,笑他不识人心,天真可笑。 秦昂拍了拍胡越的肩膀,没能将安慰的话说出口,而是问,“有确凿的证据吗?” 胡越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拿到的手套拿给秦昂看,“我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人也戴着这副手套。当然仅凭这个也不能完全说明什么,可能还得再找找其他的。” “另外,我原来去他家里是想找找能不能找到杀死邹志的那把配枪的,但没找到,找到了这个东西。”胡越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打开自己拍下来的木牌给秦昂看,“这是郝局......郝秋林书房里找到的两个木牌,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用的。” 秦昂将手机接过认真地看了几眼,“这件事只能私底下去查,不能交给市局,否则很快就会被发现。” 胡越点了点头,闷声道,“我知道。” 秦昂看了他一眼,“这件事交给我去做吧,你休息休息。” 胡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其实有时候我觉得 分卷阅读154 你这人心也挺冷的,比如现在。” 秦昂嗤笑一声,从自己兜里摸出烟来,一根递给胡越,自己咬了一根,“是吗?” “那也算是我们老师。”胡越说,他手里捻着烟头,视线也落在了烟头上,看起来无悲无喜。 “我知道。”零星的烟火在指尖燃起,秦昂呼出一口白雾,“但你也要知道,正是因为也是老师,所以才不能让他再错下去。” 胡越无言以对,两个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下来,并肩看着黑海,烟雾在他们周围缭绕。 “轰轰!”忽然有车声打破宁静,秦昂和胡越被声音吸引转头望去,就看见有车前灯唰地打了过来,刺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秦昂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了车的引擎声戛然而止,一辆黑色的悍马在自己面前停下,几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推开车门走下来,带头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他眼神阴鹜,正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腰。 危险的意识倏地爬上神经末梢,他和胡越快速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两人右脚往后一撤,二话不说的往自己车的方向跑。 身后的男人也拔腿就追。 突然,“砰!”刺耳的枪声响在耳旁,秦昂按着胡越往最近的胡越的车后一滚,躲了起来。 秦昂拔出自己的枪,看着胡越,“郝局发现了你!你的枪呢?” 胡越骂了句脏话,“我特么上门做客带什么枪!” “靠!”子弹打在车上的声剧烈声响断断续续地传来,秦昂几乎要骂街,“你负责开车走!我掩护你!” 胡越应了声好,刚冒了个头就被压制的火力打得直接又缩了回去,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艹,这么狠!” 秦昂没有接话,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群突然到来的人除了刚暴露了内鬼身份的郝秋林还能是谁派来的。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郝秋林下手会这么狠,直接就是要取胡越的命。 他丢给胡越一把钥匙,“去,开我的车!”紧接着他站起身子,手中的枪后坐力震得虎口疼痛,一粒又一粒的子弹从枪口呼啸而出。 对方差不多有五六个人,可怕的是几乎人人持枪。秦昂这么一起身,就成了众矢之的,火力几乎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另外一边的胡越借着秦昂的掩护,弯着身子速度极快地往秦昂的车子挪去,动作麻利地爬上车,再启动车子。这时一声闷响从车窗传来,胡越侧头看去,就看见了车窗中心嵌着一颗子弹,并以此为中心龟裂的纹痕四处散开。 胡越冷汗几乎一下流了出来,幸亏秦昂这车做了改装,车窗做了防护,不然刚才那一枪一定会打破车玻璃直接打穿他的太阳穴。 他不敢再想其他,方向盘一转,一脚就将油门踩到底,直直地撞向了前方的几个人。 杀手四处逃窜,车子立马调转了个方向,胡越伸长手去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朝秦昂大喊,“上车!” 秦昂刚一枪打在杀手的手腕上,闻言抓住朝自己而来的车门,脚下一蹬,跃进了车里。 “砰”车门被用力关上,“走!” 车轮打了个滑胎,高高卷起一堆灰尘,以脱缰之马飞速地往远方而去。车尾后的一群人吃了一嘴的灰尘。 带头的人狠狠地呸了一声,“上车追!” 海港附近是一条蜿蜒而行的盘山公路,夜里鲜少有车辆来往,因此路灯都要偷懒几分,比邻的四盏里最少要坏一个,长年寂寞而无趣地守着此地。 而此时,两道暖黄的光柱划破黑夜,从公路尽头呼啸而来,倏地来到眼前。 车窗外的飞速往后掠去的树枝残影犹如一道道鬼影,秦昂凝眸看着侧视镜,上面反射出一辆如鬼魅般紧追不放的悍马,“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胡越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我怎么知道!” 他猛地一顿,从自己外套的前兜里摸出了一个定位器。他愣了愣,将定位器一指掰断,咬着牙骂,“靠,我出来的时候碰到郝局了,一定是那时候将定位器放进我的口袋里的。” 夕阳里,影子被拖着老长,郝秋林上前重重地一拍胡越的肩膀,一句调侃的话还未落地一个小型的定位器就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到胡越外套前胸的口袋里。 胡越觉得自己一股寒意正顺着尾骨一路蹿了上来。 秦昂接过胡越手中的定位器,打开车窗用力一掷,一个影子倏地沉入黑夜。他望着侧视镜里紧追不放的悍马,脸色比夜色更阴沉,他手指轻轻地敲着车门,“看来你拍的那张号码照片还挺重要的。” 如果单单为了那副手套大可不必赶尽杀绝,只能是因为那两个一连串的数字。 这时,“嘭!”车尾忽然被一辆车猛地顶上,其中还有子弹打在车子上的闷声。秦昂和胡越一个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地勒住。 胡越快速地升档,将油门踩到底,哗地摆脱后边悍马的胶着,车速冲上了最高速,犹如离弦之箭唰地往前冲。 然而那跟屁虫 分卷阅读155 一样的加固悍马也不是吃素的,也是一踩油门,夹带着尖啸声很快再次追了上来,再次嘭地撞上车尾,SUV的防撞杆刹那间变形,车身凹陷进一块下去。 秦昂凝眸一沉,给胡越丢下一句“你好好开”然后从车窗探出身子,抓住车顶的行李架,一瞬间半个身子都在半空中摇晃。 刺骨的寒风猛地迎面扑来,刺得秦昂差点没能挣开眼睛,一颗子弹从自己耳边尖啸着滑过。他紧咬牙根,下颌线紧紧地绷着,眯着眼瞄准了悍马的前轮,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倏地划破长空,打入了前轮中。 只听滋啦一声,悍马前轮打滑,车身一扭,直接地撞向了旁边的山壁上,轰隆一声,悍马前车盖砰地掀起。 胡越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暗暗叫了声好,然而下一秒前段路口的转弯处忽然打来强烈的车灯,只见一辆越野车窜了出来。 胡越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死打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去拽半个身子还在外边的秦昂。 SUV和迎面而立的越野擦身而过,直接地撞上了一端的山壁,驾驶座一端的车身刺啦发出火花,车窗玻璃哗地碎落。 秦昂一个猛地摔进了车里,直接地撞到胡越身上,让胡越给自己当了个人肉垫,麻木的感觉从后背传来,紧接着是疼痛感爆炸性地散落在全身每个地方,骨头仿佛就此断裂,戳进了胸腔的地方。 他胸膛因为疼痛而剧烈起伏,然而他顾不上疼,第一时间踹开车门,翻身去喊胡越的名字。 胡越脑门上流了很多血,车窗碎玻璃扎在了他的手臂和手背上,侧脸也有各种各样的伤口,双眼紧闭,已经昏死了过去。 秦昂差点没能喘上气来,拽住胡越的胳膊,将人费劲地从变形的车里拖了出来。 然而还没完,他们双脚刚着地,就听见子弹打在了车门上,然后有人尖叫,是那辆越野的主人,紧接着就是纷乱不稳的脚步声朝他们而来。 是悍马上的人。 秦昂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枪,但枪早就在刚才的撞击中脱手,现在指不定还在车里。 “别动!”又是一枪打在秦昂的脚下,伴随着尖锐的警告声。 秦昂将胡越平放在地上,强忍着疼痛缓缓起身,就看见那个刀疤脸的杀手和他的两个幸存的手下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他们伤得也不轻,但耐不住他们还有枪。 秦昂喘息了几下渐渐平复,他哑着嗓子问,“是谁叫你们来的?” 刀疤脸啐了一口,“都要死了知道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海风翻过山头吹来,凛人的寒风伴随着杀意涌上了秦昂全身,他咽了咽口水,手暗自攥拳,思附着自己一个人对他们的胜算有多大。 然而这胜算几乎为零,且不说他受了伤,他赤手空拳的也打不过人家有枪的,而且身边还有个伤员在,他又能干掉几个对方。 “隆隆隆——”千钧一发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摩托引擎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只见浓墨般的夜色中,山路可见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小点,而后小点慢慢地放大,逐渐显现出一辆摩托跑车的样子,正呼地冲过来。 摩托车手戴着头盔,车速飚到极限,忽然俯下身子,从自己裤子上的口袋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来,猛地一抛,直接砸在了刀疤脸的脸上。 空气的阻力加大了撞击力,只听见物体与肉体相撞的闷声,刀疤脸蓦地倒地不起,大量的鲜血从额头上涌了出来。 秦昂低头一看,那是一个空的弹匣。他敢保证,这么一下,刀疤脸的脑门绝对凹下去一块了。 刀疤脸倒下,他的两个手下一下失去了主心骨,哗然色变,纷纷举起枪来瞄准摩托车。 然而车手显然是个经验老到的人,故意将车骑成蛇形,让枪口难以瞄准。刀疤脸的手下再加上害怕竟然几发子弹下都没有命中。反而是车手,在高速骑行中还能空出一只手拔出枪,一枪打中了一名手下的手臂。 摩托已经近在迟尺,一声刺啦的滑胎,摩托车轮在地面上压出了一道弧形的车辙,一条长而直的腿支在了地上。 车手举起手中的自动手枪对准了杀手的脑门,十几米远的距离秦昂看清了他头盔下露出的眼睛,宛如漆黑的海面泛着冰冷凛冽的光芒。 “不要,江白!”秦昂霎时间脱口而出。 江白手腕倏地往下一压,枪口对准了杀手的大腿。 枪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 江白搁下枪,看着一旁的秦昂,头盔下是捉摸不透的表情。他重新启动摩托,油门就要一加。 秦昂知道他要走,福至心灵地来了个腿软倒下,捂住自己的胸口,闷哼一声。 江白动作一顿,下一秒丢下摩托,解下头盔朝秦昂奔去。他扶住秦昂,紧张地问,“没事吧?” 秦昂连忙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有事,送我们去医院。” 海风卷地三千里,路灯明明灭灭地闪烁着,两人的影子落在脚下, 分卷阅读156 拉长再拉长,直到头抵着头,宛若在接吻。 这是他们上次不欢而散后的第一次见面,明明才一天,秦昂却无端觉得已经是几个春秋。 他在江白怒目而视中忍不住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说: 前面还有一更,别看漏了 江白:就算和男朋友吵得再凶,男朋友有危险的时候绝对第一个赶到! 第61章 百鬼11 医院长廊上,红色的手术灯闪烁在幽静的长廊上。秦昂一人坐在长椅上,弓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脸埋在满是血污的手里,整个人都显得狼狈而憔悴。 许久,长廊上传来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在秦昂面前停下, 着急地喊着他,“秦队!胡队怎么样了?” “怎么回事?” 第一个声音急躁难掩担忧,是周小数的,而第二个浑厚低沉,是郝秋林的。 秦昂从手心里抬起头来,望着自己面前的鞋子,再慢慢抬头,落在了郝秋林身上。 郝秋林满是皱纹的眼角一压,也一错不错地看着秦昂。 两人对视半饷,秦昂不着痕迹地错开了,“还在抢救,不知道情况。” 他的手上,衣服上,甚至脸上都沾满了鲜血,那是胡越的,已经凉透的血。 周小数着急地要跺脚,“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马上去调监控!看是哪个混蛋!” 秦昂一把拉住周小数,目光始终看着郝秋林,“胡越他是找到了有关于局里内鬼的身份线索,才会被人追杀,要不是我刚好去找他,可能现在就只能等到他的尸体了。郝局,你说胡越是不是找到了对内鬼的致命线索,所以内鬼才急着要杀了胡越?” 郝秋林眼角微不可查地一抽,攥在身后的手用力地握得更紧了一些。他低着嗓音说,“他是查到了什么?” 秦昂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和愤怒,“我不知道!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和我说。” 郝秋林眉头皱得更深。 啪。手术灯终于灭了,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秦昂等人拥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解下口罩,脸上还带着血,“伤得有些重,不过还好保住命了,过几天就会醒过来了。” 周小数顿时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朝天花板拜了拜,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感谢感谢,感谢老天爷保佑!” 秦昂拍了一下周小数的后脑勺,说了句少迷信,余光却一直落在郝秋林身上,观察着郝秋林面部表情一分一毫的变化。 然而郝秋林能在市局里藏了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面上纹丝不动,恰到好处地露出担忧的表情,甚至还能和周小数一样松了口气,说句,“那就好。” 秦昂垂下眼眸,琢磨不透郝秋林这句话里藏了多少真心在。他呼出一口气,目光移到身后长长的走廊上,眸中犹如深海,看不透底。 “郝局,既然胡越没事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秦昂建议。 郝秋林看看他,又看了看手术室,最终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昂点头,“好。” 郝秋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转身而去。背对众人的一瞬间,挂着担忧的面具顷刻间瓦解,露出了底下森然寒意的真正面孔。 刚才秦昂的懊恼和愤怒不似作伪,那么胡越就应该没能将他在自己抽屉拿到的东西交给秦昂,他暂时还是安全的。但他想要的可不是那么短暂的安全,而是要一辈子的高枕无忧,所以胡越还是得死。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守住秘密,而这次动手的人决计不能再交给刘茂金手下的那群饭桶手里,只能自己来做,他才能确保万事无忧! 郝秋林的影子一路摇曳,像拖着厉鬼在幽深的长廊上而行,而他,才是那个最凶残的鬼神。 兵荒马乱的夜晚终于在时间轴的拖长下慢慢地走向宁静,医院里寂寥无声,走廊上空无一人,偶尔几个脚步声响过,都踩在了病房里轻浅的呼吸上。 秦昂快步地穿过走廊,走进一间挂着骨科主治医生的名牌的办公室里。办公室的主人今晚不值班,屋里乌黑一片,只能借着窗外昏暗的夜色勉强看清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在。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微微睁开眼,瞥了一眼秦昂便又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多一分的视线都不愿再给他。 秦昂也不介意,径直地开了灯。啪,办公室里的白炽灯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了下去,几秒后再慢慢地恢复彻底的明亮,引得那人手腕和椅子扶手上之间的手铐反射出光线。 秦昂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看着依旧假寐的江白,喊他,“江白。” 江白没睁眼,只是晃了晃手上的手铐,言简意赅,“解开。”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秦昂没动。 江白倏地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昂,“秦队长,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手铐因为 分卷阅读157 晃动而发出了哗哗的声响,成了他们在短暂的无声对视中唯一的声音。 半饷,秦昂终于掏出一把小型钥匙,将江白手上的手铐解开。 一从束缚许久的镣铐抽出手,江白立即感觉到一股酸麻感从自己手腕爬了上来,白皙的皮肤上一道红痕颇为明显。 他没好气地扭了扭自己的手,想起刚才进医院的时候装病的秦昂趁他不备直接拷上手铐,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他瞪着秦昂,“你有病?” 秦昂歪了歪头,“我怕你跑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无力。江白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按着椅子就要站起来,下一秒就被秦昂猛地按着肩膀坐下。 他瞪大了眼睛,好看的眉蹙起,“你到底要干嘛?!” 秦昂弯着身子压着江白,“我说了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江白被气笑,嘴角一扬,扯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市局副支队长了不起啊,随随便便就霸占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还扣押着人不放,是仗着职权肆意妄为吗?” 秦昂低头一笑,气息都落在了江白的脸上,惹得人痒痒的,心里一直紧绷的弦忽而被拨动。 秦昂说,“第一,这间办公室的医生今天不值班,所以没关系。而且这是我们隔壁刑侦支队长的男朋友的,他说随便用。” 江白脸色一愣。 “第二,”秦昂继续说,“我扣押的人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民,说起来还是个非法持枪的人,我这下班时间还在为社会服务呢,我的上头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嘉奖我,而非惩罚我。” 江白挣动一下肩膀,厉声道,“秦昂!” 许是挣扎中扯到了秦昂的伤口,只听见秦昂闷哼一声,按在肩膀上的手一下脱力,整个人往前一倾,倒在了江白身上。 江白下意识地接住人,才发现这人大冬天里浑身热得跟个火炭似的。 他还是在公路上的翻车中受了伤。 焚火攻心,着急担忧的情绪一下涌上心口,江白推了推秦昂的肩膀,失声道,“你没事吧?!你发烧了!” “嘶——”秦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轻点,痛啊。” 江白的手愣在空中,他紧皱眉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们上次这样胸膛贴着胸膛还是上次在家江白第一次下厨的时候,他们那时候做着爱,说着爱,感情和那些相爱十几年的一样要深刻。 然而这才过了几天的时间,一切就恍如隔世,胡越出事,郝秋林成了内鬼,就连江白也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白色的灯光绕过他们相拥的身子,落在地上是一方块的影子,就像他们两个融为了一体一般。秦昂就盯着那点影子看了许久,看到眼睛一片酸涩,也抵不住心里的酸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白都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了,秦昂才直起身子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江白定定地看着他,“你刚才走了那么久,没去做检查?” “有啊,医生说没事。”秦昂想了想,又补充,“但该痛的还是会痛。” 江白无言以对。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秦昂抬眼问他。 江白一笑,不答反问,“这就是你要问我的问题?你不该问我七爷人在哪这样比较有用的问题吗?” 古人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江白一定是这类人的最典型代表,每句话都要带着刺,像是刻意地在提醒着秦昂他是七爷的人的身份,既要伤秦昂的心,也要伤自己的心。 秦昂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江白别扭地移开视线,往后一靠,还是回答,“我一直叫人看着刘茂金在怀城的几个帮会的人,他们今天出了不少人,我跟着去了。” “真的?”秦昂疑心。 江白一耸肩,“不然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秦昂沉默了一下,又问,“郝秋林是不是就是内鬼?” 江白这才抬眼直勾勾地看进秦昂的瞳孔中,那里是一片深海,深不可测。他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秦昂蹙眉,“你不知道?” “不止我,七爷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江白说,“这个内鬼,是前任七爷在世的时候就安插进怀城公安系统的钉子,没人知道他真实身份是什么,除了前任七爷和刘茂金。现任七爷和前任七爷并不合,儿子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自己父亲,你觉得这样的关系下前任七爷会告诉七爷那个内鬼是谁吗?” 秦昂凝眉思附片刻,“所以七爷来到怀城也是为了找出内鬼?” “你可以这么认为。” 话虽然这么说,江白心里却不这么想。戚尧这种人,江白再清楚不过,阴狠恶毒,喜怒无常,对某些事情偏执得可怕。一个内鬼并不值得他为此躲过中国警方的追缉辛辛苦苦地进怀城,来这里恐怕还是因为某个人。 “那你呢?”秦昂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江白正高速运转的脑子 分卷阅读158 一下短路,他看着逆着光的秦昂,“什么?” 秦昂一字一句道,“你进监狱找刘泽,以记者身份进市局,其实都是在替七爷做事,替他找内鬼而非为了穆初是吗?” 不知道是光刺眼还是秦昂眼神过于灼灼,江白下意识地偏移了目光,“是。” 空气寂静了两三秒,秦昂始终没有说话,江白侧目而视,只见背光里的秦昂神色晦暗,勾着一丝消散不去的阴沉。 “那你对我......”许久,他才听到了秦昂的开口,“你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是利用我?” 那么一刻,江白清楚地感受到了心脏忽然被人紧紧攥住的窒息感,血液没法流畅地通过,堵塞在左心房上,全身的血液要跟着停滞许久,手脚开始冰凉。 他缩了缩脚,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下唇内侧的肉*,“是。” 他盯着一处虚空的点想,秦昂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要给他一巴掌或者一拳,这被人骗了感情应该不好受吧,是他他也要揍人。 然而秦昂却是一把攥住他的手,语气斩钉截铁,“你骗我。” 江白浑身一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忽然欺身而来的秦昂一把按在椅子上,一个霸道而蛮横的吻铺天盖地地凑了过来。 空气在一瞬间被夺走,柔软的舌头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牙关,一路长驱直入,攻城掠地,抢占了所有。 等到两人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秦昂才微微起身,额头抵着江白的,无畏地直视着那双写满怒意的眼睛,“你在骗我,江白,我们亲吻过,也做过爱,有些东西是不能骗人的。” 他半垂着眼看着江白,眼皮很薄,可从里边迸发而出的怒意和说不得的情意江白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可就是这些,让江白感到了无比地悲哀和难过——你看你秦昂,你应该要恨我,可你依然爱我,恨意都抵不住爱意。 这样的爱意,他抵不住地要沦陷,可他不敢接,也不能接。 他不再顾忌秦昂身上可能带有的伤,直接将人一把推开,呼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推回自己椅子上的秦昂,“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是,我是爱你,我承认,可爱你和帮七爷做事是没有冲突的。同样,我告诉过你和我在一起你会后悔的,我也从来没保证过我会是个好人,让你失望了吗?秦队长。” 秦昂被江白推得狠了,牵动了胸口上的伤,坐着喘了口气,忍着疼。但疼是有好处的,起码脑子是清醒的,不像那天在烂尾楼里会被江白气到没法思考。 江白的话他左耳进,脑子里混沌着走了一圈,没有用的全让右耳出了。他笑了笑,“失望么?我是挺失望的。” 江白原本就不佳的脸色刹那间又苍白了几分。 秦昂却在那么一刹那起身站到他跟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我是失望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实话!我气你总是在骗我!哪怕是现在你也在骗我!” 江白微微抬头,难掩震惊,“你......” 秦昂不由分说地揪起江白的衣领,陡然将人拉近,咬牙切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种性格挺讨人嫌的,真心话永远藏在面具和假话下,永远要叫人猜,为什么你不能学会真心相待?” “是,你不是什么好人,我当然知道,可假如你从开始就坏得彻头彻尾地也就算了!可你偏不,非要在监狱里帮我挡一刀,要去抓贼差点瞎了眼,非要去救于晓替她守着点东西,还有今晚,如果你一直跟着那群人,为什么这么晚才会出现?你分明就是后来才知道消息赶来救我的!你做这些是做戏给我看还是跟随本心你自己清楚!” 江白茫然地瞪大瞳孔,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知道吗?我妈跟我说,你心里藏着很多事情,有自己的苦衷,让我多理解理解你。”秦昂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咬牙紧绷着按耐着情绪,“我也想理解你,可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也许我能帮你呢!”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给自己戴上一副十恶不赦的面具来骗我!你是觉得我傻吗?还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爱你不应该对你看得这么清楚?!” 惨淡的月光从窗户爬了进来,落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被冷淡的白炽灯光芒掩盖,一时分不清哪里是月光哪里灯光。 江白张了张嘴,脸色空白了一瞬,忽而一口气猛地提了上来,按着秦昂揪着自己领子的手猛然用力,将其扯了下来。 因为作用力,他后退了半步,用力地撞在了身后的桌角上,闷痛感从脊梁骨咬了上来。他倒吸了一口气,看着秦昂一脸的讽刺,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怎的,说出的话竟然带着颤音,“你有没有了解过什么叫伪装,从里到外,包括外貌、性格和习惯性行为,只要我愿意我都可以根据现状而改变。秦昂,你怎么就知道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是不是都是装的?” 秦昂脸色一变。 江白微微站直身子,“我抓贼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可以实话告诉你,进市局的第一天在那条巷子里,假如不是你赶来了,我 分卷阅读159 一定当场杀了那个人!还有于晓......” 他顿了顿,极轻地笑了一下,都是自嘲的意味,“她,我承认,我有私心在,那是因为跟你待太久了我难免也想变得善良一些,毕竟我爱着你嘛,总会被你影响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白的眉梢扬着,像不屑,又像讽刺。 背光里的秦昂猛地将拳头攥紧,脸色冷沉地仿佛寒风中裹着冷刃,他忍不住地上前跨了一步。 江白倏地往后退,手疾眼快地从自己兜里翻出一把蝴蝶刀,刀刃指着秦昂。 秦昂脚步猛地一顿,他盯着泛着冷光的蝴蝶刀看了半饷,而后抬眼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江白,“怎么,要杀了我?” 江白将手中的蝴蝶刀用力握紧,“我不会杀你,杀谁都不会杀你。” “那你这是在干嘛?” 江白笑了一声,手指一松,食指勾着蝴蝶刀的刀柄,刀刃下垂指向地板,“我是在告诉你,你是警察,我是贼,我们之间最不济也永远隔着一把刀的距离,所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往门口退,空出来的手握住门把手,“所以,别再对我有所期待了,秦昂。”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江白闪电般的身影闪了出去。秦昂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追到门口的时候,面前只有长而空荡的走廊,人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在门口驻足良久,犹如一尊雕像,某一刻失了魂丢了心。 作者有话说: 秦昂:特别想和好。。。 江白(一脸高深莫测)还不是时候。。。。 第62章 百鬼12 医生说胡越伤得重,只有见着人的时候才能明白这个重到底有多重。他紧闭双眼的躺在病床上,半边身子都被纱布包扎着,呼吸器盖在苍白的脸上,旁边的心电仪虽然平稳却给人一种时刻要变成一条直线的感觉。 胡越一直到第二天都没醒过来,市局不断有人过来慰问,全都站成了一圈围在胡越病床前,脸色清一色的沉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悼念胡越人呢。 最后还是秦昂看不下去了,全部都轰回到市局去。 轰走一群人走后,秦昂得以喘息一口气,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疲惫地搓揉着脸。 刘茂金人没抓到,胡越还受了伤,还和江白再次不欢而散,秦昂彻夜地守在医院里,熬得面颊凹陷,黑眼圈夸张,整个人都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眼前忽然递来了一个纸杯,秦昂顺着主人的手抬眼,是一脸担心看着自己的周小数。 他接过水,“你怎么没回去?” 周小数在秦昂身边坐下,“我这不是觉得秦队你应该去休息一下,我来替你守着胡队。” 秦昂笑了声,“守什么守,你胡队该醒来的时候就醒来了。” 周小数撇了撇嘴,手指抠着自己的裤子,思量再三才磕磕绊绊地开口,“秦队,你昨天和郝局说,我们局里有内鬼?这是真的吗?” 秦昂沉默着侧头看了周小数一眼。 他无端想起了之前第一眼看到的周小数,那时候年轻气盛,对自己的事业有一大把烧不尽的热情,即使怕毒贩手里的枪,但在抓捕行动中也会勇敢地冲在前头。因为他知道,前方有可依靠的领导,后面有可信任的战友,他觉得禁毒这条路是光明的。 可假如,他今天知道了藏在背后捅刀子的人其实是自己战友、自己领导,他的热情还会丝毫不减吗?他还会觉得这条路好走吗? 秦昂问他,“假如我说是真的话,你会怎么想?” 周小数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而后匆忙地低下头,握了握拳,“我不知道应该想什么?我就是觉得不管内鬼是谁,我都会觉得很难过的。” 原以为是过命的交情,却不知原来早就有把刀架在自己身后,换做谁都会难过和寒心。 可周小数几乎是下一秒就高昂起头颅,眼神坚定不移,“可如果真是真的话,我一定要亲手逮捕他!” 秦昂看着他坚定不移的样子,忍不住笑,捏了捏他的后颈,“那你记住了这句话,不管到时候是谁,你都不应该心软放过。” 周小数被捏得缩了缩脖子,“所以,秦队你其实知道是谁的吧?” 秦昂回头望了一下胡越的病房,目光一沉,“到底是谁,也许今晚就能知道了。” 他也不管周小数因为他这句话露出的疑惑表情,直接起身,拍了一下周小数的肩膀,“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刘茂金人跟丢了,去查一下那栋居民楼附近的监控,尽量找到他最后的行动轨迹。” 周小数跟着起身,脱口而出问了句话,“秦队,你是不是和小江记者吵架了?” 秦昂动作倏地一顿。 “就......感觉好久没见到小江记者了。”周小数以为他们真吵架了,秦昂还在气头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秦昂转过身,跳过了周小数的 分卷阅读160 问题,径直问道,“周小数,问你个问题。” “嗯嗯。” “在你心里,”秦昂说,“小江记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小数微微皱了下眉,认真地思考着,“小江记者啊,人挺好的,就挺嬉皮笑脸的,而且也善良,还挺见义勇为,就是......就是吧,虽然他可以跟你聊得很嗨,但还是会给人一种陌生感,就感觉没有那么好亲近。” 不太好亲近吗?秦昂笑了笑,他也这么认为过。 “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当然是!”周小数不假思索地回答。 秦昂倒是愣了愣,低头一笑,颇有自嘲的意味——所有人都会觉得江白是好人,就江白自己不这么认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拍了一下周小数的肩膀,“我也觉得是,可他好像不这么想。” 说完他脚步一转,进了胡越的病房,留下不太明白秦昂的话的周小数。 夜里的天不大明朗,黑压压的乌云凑了一堆又一堆,挡住了原本皎洁的月光。阴冷的风在黑黝黝的走廊上哀嚎,呼地吹过来,犹如鬼魂在自己耳边哭诉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推着手推车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空荡的走廊里,脚步声和铁轱辘在地板上滚动声瞬间和风声混在了一起,活生生地就是恐怖片既视感。 那人走到一间病房门前,层层裹着口罩的脸微微抬起,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的时候才小心地打开门,将小车推了进去。 病房里一样是漆黑一片,只有窗前细碎的光在,勉强能够叫人看清病房里的分布格局。 那人摸黑靠近病床,床上的人看不清人脸,但可以知道这人正在熟睡当中,旁边心电仪上发出来幽绿的光芒来,落在医生满是皱纹的眼角上。 医生从小车上找到了自己准备的注射器,装着药水的安瓿被咔嚓一声拔掉头,注射器的管子里注满药液,冒着药水的针头在黑夜中泛着冰冷的光泽,映在了医生的眼中。 医生垂眸看着还在昏迷中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渗人的杀意代替。 他将注射器里的药液一点一点地推进吊针的空气管中,将针筒推到最底的时候顺便将输液速度调快,而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衣角被人拽住,医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来,“郝局。” 郝秋林冷汗唰地落下,他猛地抽出衣服退后几步回头看,黑暗中看到病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啪!”有人将灯打开,亮眼的白炽灯刺痛了郝秋林的眼睛,他被迫闭了下眼睛,很快就他终于看清了床上的人的真面目。 口罩下,郝秋林表情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恼怒,咬牙道,“秦昂!” 这时身后的大门被人一下撞开,脚步声陆陆续续地闯了进来,郝秋林惊恐地回头望,便看到一群警察正拿着枪对着自己,而秦毅文和几个省厅的领导正慢慢地走了进来。 郝秋林几乎是同时地从自己腰后拔出枪来,指着众人退到了窗户边。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瞪着秦昂,“胡越早就把他找到的东西告诉你了是吗?你们早就怀疑我了,从头到尾都在演戏给我看吗?” 秦昂掀开被子跳下床,眼梢压紧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似在痛惜,“也不是,胡越真的伤得很严重,现在都还没醒过来。但他没有死,你怕他说出你的内鬼的证据,所以还是决定要杀人灭口。” 他顿了顿,“郝局,倘若你念一些情谊,胡越找到的那些证据还不一定能给你定罪的。” 他和秦毅文在胡越醒来医院的路上已经通过了电话,并且迅速做出了一个引诱郝秋林的计划,赌的就是郝秋林的寝食难安,要让他回来再对胡越下手,才有了现在证据确凿的情景。 郝秋林紧握着枪,“你们怎么就这么敢确定一定是我来亲自动手?” 秦昂笑了笑,笑容尽是苦涩,“郝局,我们好歹在你手下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不了解你吗?如果你真是内鬼,三番五次求救刘茂金灭口失败后,你一定会自己亲手来,这对你至关重要,你只相信你自己,所以你一定会亲自动手的对吗?” 郝秋林表情一僵,随后古怪地笑起来,目光在秦昂和秦毅文身上梭巡了一遍,“对,果然没白在我手下待着。” 他又退后一步,靠在了墙壁和窗户之间,“是,被你们抓到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你们找的内鬼,和刘茂金合作,跟刘泽勾结藏货,杀了邹志,甚至当年出卖穆初污蔑穆初反水的人都是我。” 病房内静了一瞬,许久秦毅文绷到极致的声音才响起,“为什么?” 他从进门到现在就背着手,面色阴沉,看不出实际的情绪,但秦昂知道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定在颤抖着,青筋暴突着。 “为什么?”郝秋林笑了笑,“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要勾结刘泽和刘茂金合作还是为什么要出卖穆初呢?” 秦毅文没 分卷阅读161 有说话。 郝秋林径直说道,“我想第一个答案你肯定能想到了,无非就是为了钱。的确,我就是为了钱财,所以我把穆初给卖了!” 秦毅文隐忍着怒气,不顾郝秋林手中的枪倏地上前一步,“那是你的兄弟!” “钱面前,兄弟算什么!”郝秋林厉声打断秦毅文,他下颌线紧绷着,一种疯狂痛恨的情绪爬上他满是沧桑的眉目。 秦毅文怔愣片刻,难以置信地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你为了钱,出卖穆初,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还有阿恒,他被七爷的人带走的时候才几岁?!你有想过他在七爷手里会有什么下场吗?!” 一阵心悸的感觉猛地爬上秦昂的心头,他忍不住地低头隐忍。 郝秋林顿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面目狰狞,不再是当初那个和蔼亲切的老人。他拿枪指着秦毅文,“你以为我想的吗?我也不想那么做,不想出卖穆初,害死那么多兄弟!可我们没办法啊,彤惠生病了,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我当初一个小小警察哪里有那么多钱?” 他是那时候认识的刘茂金,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他原来都要将手铐铐上去了,刘茂金却忽然抓着他的手,说他可以给自己很多钱去治病,只要他不抓人。那会儿他为了李彤惠的医疗费借了很多高利贷,刘茂金的话无疑就是雪中送炭,他经受不住那个诱惑,心想不过是放了刘茂金,也不过是让刘茂金给自己当个线人,有什么关系呢? 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真的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到了一塌涂地的地步,他要将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战友出卖出去,换得更高的荣耀和更多的金钱。 “我和彤惠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没有她!” “你放屁!”秦毅文忍不住怒骂,“你为了彤惠?那你又为什么要和刘茂金偷七爷的货放到怀城市场?你就是贪!你还给自己加上那么多的借口,你不觉得可耻吗郝秋林!?我告诉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你把枪放下,告诉我们刘茂金现在在哪里,你还有回头路可以走的!” 郝秋林凄厉而狠辣地笑了起来,“老秦啊老秦,你把我当成那些普通罪犯了吗?我现在放下枪等待我的就是无期的牢狱之灾,我不想坐牢!” “那你觉得你现在逃得掉吗?” 郝秋林目光一一地扫过眼前举枪对着他的人,最终落在一直一言不发的秦昂身上,忽然开口,“秦昂,你会亲手抓我吗?你现在会叫他们开枪吗?” 秦昂倏然抬起头,瞳孔渐渐紧缩,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如郝秋林自己所言,对面站的不是普通罪犯,是他的老师,教给他许多经验的领导。 郝秋林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他歪头一哂,“秦昂,我最后教你一句。” 秦昂看着他。 “我教你,”郝秋林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抬手,枪口对上了秦毅文,“我教你,做人一定要心狠!” 秦昂哗然色变,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去护住秦毅文,“爸!” “砰!” 枪声响起,秦毅文和秦昂同时倒地,所有人都震惊地愣了一两秒,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郝秋林已经抓住了机会从四楼的窗口跳了下去。 秦毅文从地上爬了起来,紧张地扶起秦昂,看到只是手臂上中了一枪,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厉声喝道,“赶紧去追!” 一群人急忙地跑出病房。 秦毅文去按了病床前头的呼叫铃,然后和秦昂一起坐在床上,两父子彼此无言。 白炽灯火烤似的照在头顶,在隆冬里秦昂只觉得热,热到眼眶跟着发烫。 良久,秦毅文忽然俯下身子,将脸埋在自己满是老茧的手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秦昂抬起没受伤的手拍了拍秦毅文的背,“爸?” 秦毅文声音从手掌里传出,有些闷闷地,“没事,没事,你穆叔终于可以安息了。” 夜风哀嚎,卷起一地落叶的狼狈,冷月终于在层层乌云下浮出几点光芒,落了一地的清辉。长街上小巷里万家灯火通明,一路连绵至天边,万家里的一缕灯火终于在今夜等来最想等的人。 今夜,牺牲的英魂终可长眠。 作者有话说: 恍恍惚惚,竟然就又周五了 第63章 百鬼13 “郝秋林跑了,没能抓到。不过已经下发了通缉令,也叫人严格地控制住各个交通要塞,应该逃不出去怀城的。”翌日清晨,秦昂坐在胡越真正的病房里,一只手臂包扎着,和刚醒过来不久的胡越说话。 胡越喉咙干涩,讲出的话也是带着哑音,“你是说你和你爸设了个局引诱郝局来杀我,结果你中了一枪,郝局人跑了?” “嗯。”秦昂点了点头,“昨天已经叫人去搜过郝秋林的家里了,除了那个手套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了。不过,你拍下来的两个写着一串号码的木牌已经不见了,应该是郝秋 分卷阅读162 林出门的时候已经带走了,或许他已经想好了昨晚要是没能杀了你,就马上跑路的。” 胡越静了一瞬,而后讽刺地笑着,“还真是......连自己所有退路都准备好了。” 秦昂拍了拍胡越搁在床上的手,当做安慰,“市局那边你别担心了,我爸叫人过去看着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郝秋林和刘茂金,绝对不能让他们逃出怀城。另外,我要跟你说个事情。” “什么?” “七爷也在怀城。” ?!!胡越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昂,惊讶地想要撑着手起来,被秦昂又按了下去,“你说七爷也在怀城?!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他。我......我跟踪过江白,见到了七爷。” 胡越这下惊讶地嘴巴张得更大了,他满是疑虑地看着秦昂,“你意思是说,江白是七爷的人?” 秦昂垂着眼眸,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胡越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昂好几秒,最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脏话,“要不市局直接改为贼窝好了。” 秦昂没应声,他抬了下受伤的手臂,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嘴角一抽,但也不知道是心里更痛还是手更疼。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胡越蹙眉问。 秦昂用没受伤的手搓揉了下脸,“七爷身份没人能指证,只有刘茂金,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刘茂金和郝秋林。” “要怎么找?” “郝秋林既然拿走了那两块木头,说明这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只要我们能看出木头这上面的数字代表着什么,赶在郝秋林之前找到就可以。” 胡越沉默半饷,“可就这么两串数字,一点线索都没有,要在短时间要找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到医院来了。” “?”胡越看着起身的秦昂,“你不是来看我的?” “是啊,但惠姨也在医院。” 胡越一愣,“惠姨?她......她怎么样了?” 秦昂呼出一口气,“受了点刺激,差点晕过去,现在就在你隔壁。” 隔壁的病房里,窗帘大开,一缕暖阳落在了窗前,拉着长长的光柱,尘埃在其中漂浮。李彤惠坐在窗前,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萧瑟的风景,眼角的皱纹纹路更深了一些,一夜之间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秦昂轻轻地推开门,看着李彤惠的背影顿住脚步,仔细想来,他好像也很久没见到李彤惠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妇人还是一脸和蔼,即使身患重病依然透着活力,可现在活力不见了,只有死气围绕在她的周遭了。 他一瞬间想起了林可欣。 郝秋林和刘茂金引诱于正鹏入局,害得林可欣和于晓家破人亡。现在郝秋林的发妻落得了和林可欣一样的下场,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轮回报。 秦昂走到李彤惠身边,轻轻地喊了一句惠姨。 李彤惠依旧看着窗外,兀自说道,“我以为冬天就要过去了,春天要来了。” 外边冬风萧瑟,光秃秃的枝桠蜿蜒着伸向天空,没有鸟儿在树头落脚,一眼望去,都是萧瑟意味,毫无春意。 秦昂在李彤惠脚边蹲下,握住了她布满老茧的手,“惠姨,郝局的事情......” 郝局这两个字好像成了一根针,随着秦昂的话音扎进了李彤惠的心里,她反手紧紧地握住秦昂的手,两行老泪从浑浊的眼睛里落下,“秦昂啊,你郝局什么人你最了解了,你应该清楚他,他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惠姨,你听我说,现在证据确凿,郝局他自己也承认了......” “那他也是为了我的病!秦昂,他都是因为我的病才会去做那种不发的勾当的,我们都没办法啊...” 李彤惠将脸埋进秦昂的手上,痛彻心扉地哭了起来,每一声都带着哀戚,明明只剩气音,却重得像锤子,砸在秦昂胸口上。 他拍了拍李彤惠的背,“惠姨,郝局以前告诉我们法律的底线无论是什么缘由都不能碰的,现在他犯法了,如果你真的为了他好,就应该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帮他。” 李彤惠抽泣着,脸上满是泪痕,“秦昂,你们会抓他吗?” “惠姨,你应该比我要清楚,郝局如果一直没有伏法,就要一直在外逃亡,他甚至会为了谋生而做一些更加错误的事情,惠姨,难道你真的想让他这辈子都错下去吗?让他一辈子都家不能回吗?” 李彤惠深深地吸了口气,眉目憔悴得发紧,她努力地止住哭泣,摇了摇头,“可是这么些年来,他也很少和我说什么,我知道也没有你们多啊。”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好。”秦昂连忙打开自己手机,找出来胡越拍下来的那两个木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彤惠接过秦昂手机仔细地看了一遍,半饷后恍然,“这个我有天在他书房里见过。”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李彤惠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163 ,“当时他只跟我说了一句好像是借存东西用的一个认领牌子。” “借存东西?”秦昂轻轻蹙眉。 “对。但后面他也没有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寄放了什么东西。” 秦昂若有所思,寄放东西?那不就相当于是储存柜这样的,所以这个2829330和2829331就是相当于储存码是吗?可哪里的储存柜会是这样木牌形状的储存码呢? 郝秋林在打算对胡越动手的时候要带着木牌一起离开,说明这个东西一定非常重要,并且对他是内鬼身份的暴露是不利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杀了胡越的原因。 那么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是这些年来郝秋林和刘茂金勾结换来的钱吗?这并不是没有可能,至少在现在对郝秋林几张卡的资金来源和去向的检查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他也很有可能藏的是钱财之类的。还有,郝秋林在局长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一定对报备过的卧底身份熟悉地很,但在他的电脑中并没有找到有关资料,所以他也有可能会将这些资料存在一个地方,藏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枪杀邹志的穆初的配枪还没有找到,一定是在郝秋林的手里,郝秋林将一把枪藏了这么多年,家里、办公室都没有找到,就一定是藏在了一个很安全不会有人怀疑的地方,所以这个储存码也可能是存放穆初的配枪的。 他慢慢地直起身子,眉头紧锁,一点一点地从李彤惠的一句话里抽丝剥茧,试图找到隐藏在后边的秘密。 窗外枯树林立,映在窗户玻璃上,与此相应的还有秦昂冷沉的脸,从额头到下巴,无一处不是紧绷着。 如果是他,要藏枪藏有关钱的东西的话,一定不会将东西藏在会事先检查物品的银行或者正常的地方,而是会放在无禁止但绝对安全的灰色地带中。 世间不是非黑即白,总有灰色地带能够容纳一些不算犯法但也绝不能搬上台面的东西,比如帮人储存枪支、私人物品等等。或许,郝秋林的两个木牌储存码就是来自这些地方。 秦昂倏然转身要离开病房,临走前他帮李彤惠膝上的毛毯盖好,“惠姨,你好好养病,我答应你一定把郝局带回来。” 然后未等李彤惠再开口,秦昂已经箭步走出了病房,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劈头盖脸地直接吩咐,“喂,竹竿,帮我找个东西。” 与此同时,和田路的一家面包店的厨房里,头顶上的吊扇沙沙地响着,高温运转的大烤箱中里面包正发出诱人的香味。 江白站在厨房门口,靠着墙,手里夹着一根烟,在香味中仔细的辨别其中混杂着的血腥味,还有陆陆续续的闷闷的惨叫声。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将手里燃着的烟头直接按灭在墙上,石灰白的墙壁立刻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有人从厨房后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毛巾,一点一点地擦着手上的鲜血,身后的惨叫声并未断绝。 江白一下站直了身子,等着人走到自己面前,“七爷。” 戚尧活动了一下脖子,“还是金三角好,这里做事总是被束缚手脚。” “这是刘茂金的人?” 戚尧嗯了一声,“算是他留在怀城的一个心腹吧,让我找了好几天了。” “那刘茂金找到了?” 戚尧将手中的毛巾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闻言嗤笑一声,“还用找吗?他在怀城的手下基本都被我弄死了,现在警察还找他找得紧,他已经主动找上门来。” 江白倏地抬眼。 “刘茂金约了我晚上在他上次在北郊藏身的废弃仓库了见面,”戚尧说,“还带了内鬼来。” 江白心里咯噔了一下,“内鬼?” “嗯,将那个被我爸亲手藏了十多年的内鬼带到我的面前,这是我帮他回缅甸的条件。” “我晚上跟你去。”江白不假思索地说。 戚尧,“不用了,你就在等着我就好,我很快就回来接你的。” “七爷......” 戚尧眼尾一挑,斜睨着江白,淡淡说道,“你知道我的,不喜欢改变我的主意。” 几乎是那么一瞬间,一个不太好的记忆在脑海里袭来,一阵寒意马上如跗骨之蛆缠上了江白,他害怕那样的记忆,没再说话。 戚尧看着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都是笑意,像是真的在笑,又像是仅仅浮在表面,达不到瞳孔深处。 他拍了拍江白的肩膀,“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带着你回缅甸。” 江白沉默了半饷,点了点头,“好。” 第64章 百鬼14 夜晚时分,一辆普通的黑色面包车停在了中山路上的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秦昂车窗半降着,目光冷沉地看着前方的浓墨夜色。 这辆车是他从市局里借来的,是他今年的第三辆车,前面两辆都在车祸中报废了,他的路虎还在修车厂里还没出来呢,SUV就又进去陪着了。现在他这辆车要是再报废一次,他就可以去买个彩票了 分卷阅读164 ,毕竟开一辆车就报废一辆,这运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在秦昂身处的这条小巷子的对面一条街就是中山路最热闹的街巷,一排过去是清一色的酒吧和夜总会,歌舞升平,夜夜笙歌,午夜十二点别处都入睡时,多少人还在这里流连忘返。 而秦昂要找的木牌储存码的所在地就在这里。 耳边突然传来了电流的呲呲声,然后是卫昀那家伙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喂,我说,你那个线人靠不靠谱?怎么现在还不出来?” 秦昂按着耳边的小型耳机,“放心吧,他的消息一向可靠。” “你叫我过来给你守着门口,是怕郝局会叫人来拿东西吗?” “对,郝局这么看重这些东西,一定会叫人来拿的。胡越还在医院,周小数一个人带队我不放心,而且那是郝局,只能叫你来帮我看着。” 卫昀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长长的叹息,“我是真没想到,郝局竟然是内鬼。” 秦昂在车窗上轻轻敲着的手指一顿,半饷才应,“我也没能想到。” 这时,小巷口的黑夜中匆匆地赶来一个人,时不时地警惕着回头看,确定没人跟来了才慢跑着来到秦昂的车前。 秦昂开门下车,直接问,“确定是这了?” 微微喘着气的竹竿点了点头,“确定是这里。你给我看的那两个木牌,在道上其实很有名,我稍微一打探就问到了,就在对面街的一家叫做九色的酒吧里。他们专门帮人看管东西,不过这东西一旦要放进去的话,一定要拿着木牌去认领,他才会把东西给你,不然是不会给的。您有木牌吧?” “没有。” 竹竿一下瞪大了眼睛,“那你怎么拿东西?我可告诉你,警察证在这里可不好用,人家只是寄存东西,也不犯法,你们不会要叫人把九色给端了吧?” 秦昂瞥了一眼他,“放心吧,我有办法。寄存的地方找到了没有?” “嗯嗯,”竹竿点头,就在酒吧的地下一层中。 “行!”秦昂一拍竹竿的肩膀,“带我进去。” 秦昂对竹竿的影响可谓深重,可以说哪里危险就带着竹竿往哪里冲,想想之前的老萨,竹竿在听到秦昂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腿脚一抖,“大哥,你不会就带着我一个人去砸场子吧?” 秦昂鄙夷地看着竹竿,“谁要带你去砸场子了,我找死吗?你带我去认路就行了,该干嘛就干嘛去。” 竹竿勉强地相信了秦昂的话,“行,我带你去,说好了,到时你可别拉着我哈。” “闭嘴。” 竹竿悻悻地立马选择闭了嘴。 九色酒吧看似和别的酒吧夜总会那些差不多,但也并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酒吧。听竹竿说,这间酒吧是在这片区道上有势力的人的名下,专门做一些踩着灰色地带的买卖,里边从酒保到调酒师都不是一些善茬。 酒吧里的混乱一片,有个打扮新潮的男孩子站在台上打碟,舞池中的一堆人跟着节奏疯狂地摇头晃脑,跟嗑了药似的。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落在耳畔,差点将秦昂的耳膜炸裂,连耳机那头的卫昀都嫌弃地骂了句脏话。 秦昂皱着眉按了按自己耳朵,然后对周围一群狂欢中的人熟视无睹地直接走向吧台。 吧台的调酒师容貌甚佳的女人,眼尾的眼线细细地挑起,勾着一丝的妩媚,要叫人怀疑这可能不是来调酒的,这应该是专门来蛊惑人的。 调酒师见秦昂直接朝吧台走来,于是冲人挑了挑眉,“先生,想喝什么?” 秦昂拉着椅子坐下,径直说道,“听说这里可以寄存东西。” 调酒师笑容一顿,而后瞬间放大,他往前一顷,“哦,你想寄存什么?” 秦昂嘴角一勾,从自己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配枪枪搁在桌上,朝一瞬间哗然色变的调酒师一挑眉,“能存吗?” 调酒师讶然地抬头看着秦昂,缓缓直起身子,“请跟我来。” 秦昂了然于胸地一笑,跟在调酒师身后往里走去。 耳边传来了卫昀惊讶的声音,“你拿了什么存?拿枪?!你有病吧你?” 配枪也算是警察的命,哪个警察会随随便便就把枪交出去的,也可能只有秦昂这么一个胆大妄为的人。 秦昂从容不迫地跟在调酒师身后,对时不时回头看他一下的调酒师笑笑,轻声说道,“不拿出点危险性的东西,怎么存放?” “呵呵,”卫昀冷冷地笑着,“最好保证你的枪不会丢,不然你就完了。” 秦昂笑笑没说话。 调酒师带着他绕过喧闹的人群,走过酒吧的后厨,最后来到了一个地下室的门前,给秦昂一种身处电影情节的感觉,他打趣,“你们这搞得还挺神秘?” 调酒师笑了笑,“客人存放的东西我们可不敢丢。” “这样。”秦昂跟上调酒师的步伐,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你刚才看我拿出枪一脸惊讶的样子,怎么?没人来你这放过枪?”b 分卷阅读165 r   “也不是没有,就是比较少,毕竟大家来这里都是寄存钱财或者不法勾当得来的东西,拿枪的当然比较少,在我印象中,你应该就是第二个吧。” “第二个?” 调酒师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话。 秦昂跟着走,在通过一条长走廊的时候,脚下忽然一顿,余光落在了走廊另一端转角的地方,刚才似乎走过去了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身影。 调酒师跟着停下,疑惑地问,“怎么了?” 秦昂望着转角,目光定定地看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没事。”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地下仓库面前,说是仓库其实也不是,倒像是古装剧里那种藏着宝藏的地方。大门是木头材料,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两条龙,一齐衔着一个样子精美的锁头。古色古香的韵味呼之欲出,就是这样的一个仓库在吵闹的酒吧下,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秦昂看着倒是愣了愣,随后笑着评价,“还......还挺气派的。” 调酒师笑笑,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我们老板喜欢这样有古味的东西。” 里边的装置也是清一色的红木,犹如书架,几百个格子一排排一层层地叠层而上,很是壮观,饶是秦昂也免不了想感慨,“你们老板这品味确实好。” 每个格子上都挂着一个小木牌,和胡越在郝秋林家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而木牌上的储存码确实就是这些格子上的编码,一个个对应过去。 秦昂跟在调酒师身后,目光却不断地梭巡着这些格子上的编码,终于落在了一个角落里两个相邻的小格子上,编号是2829330和2829331. 这就是郝秋林的东西。 调酒师身后忽然没了动静,她好奇地回头看,“先生,我们还要去办一些手续,你在看什么?” 秦昂信步走到她身边,“没事,就是有个小忙想请你帮我一下。” 调酒师疑惑着,“什么忙?” 秦昂一指指向那两个格子,“我想要那里面的东西。” 调酒师目光一凛,却还是保持着笑容,“先生,想要这里面的东西可以,不过我们只认木牌,你有取货的木牌吗?” “没有。”秦昂回答得理所当然。 “......”调酒师笑着,“那我可不能给了,不然我这工作该丢了。” 秦昂笑着点了点头,“理解理解,我懂得。” 调酒师暗自松了口气,“你理解就好,不如我们先去办手续存你的东......”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腰,寒意从脚底升起。她愣愣地回头看依旧是一脸笑意的秦昂,“先生,这是干什么?” “我知道让你心甘情愿地把那两个东西给我会让你难做,所以我给你想了这个办法,到时候你们老板问起来,你就说是被迫的。怎么样?我这主意好吧。”秦昂一脸好意地说着。 调酒师嘴角一抽,心里直骂去你大爷的好主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你知道外边有多少人吗?你觉得你拿了东西能走得出去吗?” “那就不牢你费心了。”秦昂笑意敛去,冰霜层层地结上瞳孔,用力将枪一顶,警告着,“快点!” 调酒师挺直了腰背,在秦昂的枪下慢慢地走向了郝秋林的储存柜面前。 “打开。” 调酒师僵直着身子将兜里的钥匙掏出来,咔哒一声,储存柜打开,里边放着一个盒子。 秦昂一边提防着调酒师,另一边将盒子打开,那里面赫然是一把枪,毫无疑问,就是穆初的配枪。 他愣了愣,忍不住吸了口气,他是认得这把枪的。在家里的某一天,穆初刚完成任务来接在家的阿恒,他看到了这把枪,插在穆初的后腰上,上面还带着泥土。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把枪,到今天再见已经是十多年后,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警官已然不在人世了。 秦昂抬起手正要去碰那把枪,这时调酒师忽然身形一闪,避开了他的枪口,而后长脚一抬,一个高抬腿朝他面门而来。 秦昂心咯噔一下,却也反应神速地往旁边一躲。调酒师这一脚直接踹在了柜子上,砰地一声,柜门关上。 秦昂望了一眼目光已然凌厉的调酒师一眼,笑了笑,“身手不错。” 调酒师也跟着笑,涂着豆蔻色口红的唇角一勾,风情万种,“还不是怕有先生这样的人出现。” 话音方落,调酒师脚步已动,她往门口的方向而去。秦昂知道她要去叫人,连忙扑上前,按住调酒师的肩膀。 调酒师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一拳,秦昂往后仰头避开,同时抓住调酒师的拳头,反手一拽,将人直接按在了柜子上。 他扳住调酒师的肩头,“别动!” 秦昂劲头大,即使面对女人也绝不心慈手软,按得调酒师肩上的骨头一阵疼痛。调酒师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的!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秦昂笑了笑,力气不减反 分卷阅读166 倒加重,直接将调酒师的脸按在了柜子门上,“不好意思,我同性恋,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他抬手给调酒师的后颈就是狠狠一劈,直接将人劈晕了过去。他将人小心放倒,找出了她身上的一串串钥匙,将郝秋林的两个柜子全部打开。 一个柜子里装着的是穆初的配枪,而另一个柜子是一个U盘,应该是关于公安系统内部的一些资料。 刚才用力过猛,手臂上昨天刚中的枪伤这会儿突然跳起来对刚才的动武表示反抗,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秦昂倒吸了一口冷气,将找到的东西装进自己口袋中,迈过调酒师的身体,箭步往门口而去。 “卫昀,我找到东西了,你有见到什么人吗?”他按着耳机,语速快速地问道。 “没有,门口和后巷一切正常。”卫昀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正常? 秦昂走出仓库大门,小心地探出头观望,确定四周无人才走出去,“我先回市局,你继续在盯着,还有一件事......” 来时有人陪着不觉得,等到现在自己走回原路的时候秦昂才发现,这条走廊又长又幽深,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悚感就围绕在自己周围。他尽量自然地避开走廊上的监控,神色自若,难以让人起疑心。 忽然—— “别动!”一声厉喝自身后传来。 第65章 百鬼15 秦昂脚步猛然一顿,刚才他对调酒师所做的事情现在重演在他身上——一把枪指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同时周遭冒出来了两三个人,每个人都端着枪,枪口都对着自己。 有人一把夺下了他的配枪,赵辛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昂!又见面了。” 秦昂慢慢地转身,赵辛的枪口顶上了自己的脑门,“你也在这。” 这话是跟站在赵辛身后的江白说的,秦昂目光赤裸裸地落在江白身上,看着他难以掩饰震惊地看着自己,垂在两侧的拳头正慢慢地攥紧,喉结上下一动,应该是惊讶的话被他吞回去了。 “没想到吧,秦队长,我会出现在这里。”赵辛像是全然察觉不到秦昂和江白之间的气场,他眸光闪过一丝狠意,想起了之前秦昂送给自己手上的那一枪,忍不住想要挥拳一揍。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晃眼江白已经攥住了赵辛的拳头,“你干嘛?” “我干嘛?”赵辛反问江白,“我还想问你在干嘛呢?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了!” 江白目光冷沉,“我说了,别动他!” 赵辛的拳头还被死死地攥在江白手里,骨节咯咯地痛了起来,他瞪着江白,不甘心地与他胶着着。 这时,秦昂笑了一声,“不要为我出头,我们不是一边的。” 江白猛地浑身一僵,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地松了一些。 赵辛见他发呆的瞬间,手上猛然用力,挣开了江白的手,拳头狠狠地落在了秦昂的嘴角。 江白倏地转头看着秦昂,只见秦昂的脸被揍得撇向一边,嘴角红肿,有血流下。 他微微蹙眉,拳头在一刻紧紧攥住,给人一种马上要反手给赵辛一拳的感觉,事实上,江白也的确想这么做。 然而秦昂却朝他轻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没事。他一擦嘴角,看着赵辛,“你是来拿郝秋林东西的?” “算是吧。”赵辛一耸肩,“秦队长可能不知道,,这家酒店的老板是我们七爷的人,没想到,秦队长摸到我们家的产业来了。” 秦昂眉目一凝,他压根就没想过这酒吧竟然是七爷的人的,难怪卫昀在门口没守到任何一个人的出现。 他冷冷地看着赵辛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里边传来一个模糊的男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没一会儿,赵辛就点头说好。他挂了电话看着秦昂,“秦队长,我们七爷想见见你。一起和我们走一趟吧,说不定你可以听到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呢。” 秦昂瞳孔骤然紧缩,还未有反应的时候赵辛的枪口已经一把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晕眩感立即传来,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白看着倒地不起的秦昂,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却被他自己生生地忍住。他回头不快地看着赵辛,声音冷了下来,“带走他干嘛?” “七爷说了要见他。”赵辛侧眼瞥了江白一眼,手上一扬,招呼着手下将秦昂带走。 江白跟上,“我也去。” 赵辛却拦下了江白,同时身后的几名手下一起上前了几步,大有一种将江白围在中间的趋势,“这个不能答应你。” 江白冷冷地扫了一眼身后,最终看着赵辛,“这什么意思?” 赵辛笑,“七爷说了,让你在这好好等着他,他会来接你回去的,这期间千万不能乱跑。”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一冷,江白面无表情地和赵辛对视了片刻,轻轻一勾唇角,让了一步,“好啊,那你跟七爷说,我就在这里等着。” 分卷阅读167 赵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他旋即转身,带着昏迷过去的秦昂一起远去。 江白目光落在被拖着走的秦昂身上,眼底要比严寒冬雪更甚。 秦昂迷迷糊糊想过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被黑布蒙上了,周遭是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车上,旁边有人守着自己,而车在往一个郊外的地方而去,因为耳边除了车子引擎的瓮声外就听不见其他车鸣声了。 他的手背反缚在身后,粗糙的麻绳磨得手腕疼痛,脑门上被赵辛一个枪托砸出的伤口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说实在的,秦昂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如果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了,赢的胜算几乎为零。所以他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这个七爷到底要做些什么。 “哟,醒了?”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赵辛通过后视镜看到秦昂的腿动了动,戏谑着随口打趣。 秦昂坐直了身子,“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秦队长到了就知道了。” “江白呢?” 赵辛一挑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自己抓来的人质,忽然意味深长地问,“你这么关心他?你们是玩真的?” “真不真假不假跟你有哪门子的关系?” 赵辛笑了起来,“当然没有,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挺可怜。江白这人最没良心了,你喜欢上他就是自讨苦吃。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极为嘲讽地开口,“我就不知道原来他还有勾引男人的本事,怎么样?他的滋味好尝吗?” 秦昂愣了愣,听到周围立即有人在笑,其中笑得最大声的就是前排的赵辛。他唇角一垂,靠着自己对车的装置印象抬脚就往前面踹,差点了踹中了赵辛的面门。 他咧唇一笑,阴冷着声音,“再说一次,撕烂你的嘴。” 很快,笑声转换为骂声,一记重拳就朝自己肋下而来,他闷哼一声,弯下了身子。 “住手!”赵辛喝道,“秦队长,想要撕烂我的嘴,要看看你还有没有那个命了!” 刺啦一声刺响,车子停下,赵辛起身靠近秦昂,“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他一扬手,“拖下来!” 秦昂立马被人粗暴地拖下车去,推搡着进了一间废弃仓库中。 仓库里也不知道被废弃了多少年,灰尘满天飞,秦昂一被推进去就被呛人的灰尘惹得鼻子酸痒。他被人用力地按在了一个椅子上,眼睛上的黑布猛地被人揭开,他被陡然出现的亮光刺得正着,忍不住地眯了一会儿眼睛,打量着这间仓库。 仓库一切设备都是被废弃的,血色的铁锈爬满了整个设备,墙角上都布满了蜘蛛丝。而站在秦昂面前的,是一个男人,穿着得体的衬衫和西装裤,正勾着眼尾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秦昂扭动了下脖子,“七爷,好久不见啊。” 戚尧闲庭信步地走到秦昂跟前,“也不算久吧,距离第一次见面才不过半个月。” 秦昂敛去笑容,“你说要让我来听我想听的事情?是什么?” 这时仓库的铁门吱呀一声响起,生锈的轱辘在地上摩擦着滚动,发出渗人的声音。 戚尧朝门口扬了扬下巴,“诺,这不人来了。” 秦昂顺着看去,瞳孔猛然睁大——只见门口陆续走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刘茂金,而在他身后的就是在逃的郝秋林。 几天不见的时间,郝秋林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不少,面色枯黄,肉眼可见地沧桑起来。 郝秋林在看到秦昂的时候,脚步也是猛地一顿,“他怎么在这?”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刘茂金的人不清楚状况,而戚尧并没有作答的打算,他底下的人更加不会多嘴,也就没有人会回答为什么秦昂会在这里的答案。郝秋林面上一阵尴尬,想他平时在市局里当局长的时候一呼万应,现在却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人连敷衍都不愿,一张老脸差点就挂不住。 刘茂金眼见情势尴尬,连忙咳嗽一声,堆着笑容,“戚尧啊,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也来了怀城。” 戚尧从旁边随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金爷,我这不是想来看看让金爷一直当做后院的怀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刘茂金脸上的笑容一僵——戚尧这句话直接将他瞒着他私下在怀城走毒品市场的事情挑明了,他现在是一点迂回的掩饰都不能再说出口了。 按辈分来说,他刘茂金帮着戚尧的父亲打下金三角的毒品市场,是戚尧的长辈,理应当得上戚尧的一声伯父。可实际上他心里对这晚辈的忌惮绝对不会比其他人对七爷的忌惮和恐惧少一分。他要比在场的人都要明白,面前这位看似和善的金三角当家人到底有多心狠手辣,毕竟这是个能亲手杀了自己父亲并且将自己老子尸体喂狼吃的狠人。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对待,更何况他这种私下底不断搞小动作妄图强占七爷这个位置的人呢? 刘茂金一后背的冷汗倏地就流下。 分卷阅读168 戚尧笑了笑,“金爷,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好奇。你是集团里的老人了,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去做,我当然不会有意见。” 刘茂金艰难地扯着嘴角笑了笑,硬是憋出了呵呵的几声。 戚尧嗤笑着,随即目光落在了一言不发脸色难看的郝秋林身上。他缓缓起身,“原来我父亲当年藏在怀城公安系统的棋子就是你啊,幸会啊,郝局长,我可是找了你十多年的时间了。” 郝秋林下颌线倏地紧绷着。 午夜十点钟,中山路上的九色酒吧里依旧是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舞池中央妖娆性感的女人和荷尔蒙爆棚的男人一起疯狂地摇摆着身子。吧台上高脚杯里的美酒摇晃,到处充斥着肆意的嚎笑。 而与嘈杂的酒吧大厅不同的是,后边的走廊这里远离大厅,鲜少有人来往,再加上装修材料的隔音作用下,显得走廊幽静阴森。 在走廊尽头上有一间房间,门口守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随意地靠着墙,手里抓着烟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忽然,房间的门被人从里边打开,门口的两人立马站直了身子,拦住了房间里正要出来的人。 “不好意思小江先生,七爷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你都不可以离开这里。” 江白一手插兜,饶有兴趣地看了那两人几眼,“出门上个厕所也不可以?” 那两人面面相觑,想起了赵辛走之前对房间里的人要客气点的吩咐,最终手一垂,“对不起。” 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江白走出几步,停下回头看着他们,“怎么?上厕所也要跟着?” 有个人尴尬地笑笑,“我们这也不是为了完成七爷的交代嘛,您跟在七爷身边许久,一定很清楚他的手段,您不要让我们难做。” 江白唇角一勾,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跟着吧。” 那两人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跟上了江白的步伐。 他们这些人一直活动在怀城,不是跟着七爷来怀城的人,之前自然都没有见过七爷,更别说比起七爷更少露面的江白了。他们一直不知道江白在金三角那里的身份如何,只知道七爷身边的心腹赵辛对他算是客气,想当然以为这也是个大人物,生怕哪个方面惹到人家了,让人觉得不痛快,到时自己性命就不保了。 还好,这位主看起来也不算难伺候,毕竟被人这么一步不离地看着还是很好讲话的样子。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年轻,将人想得太简单了。 在他们站在厕所门口抽完一根烟后,始终不见江白身影出来。两人在厕所门口喊了几声也没人应,顿时间只觉得一个不好,拔腿就冲进了厕所里,将人里边的每一间隔间都拍过一遍,才发现这位好伺候的主早就从窗户跑了! 酒吧的后门边上,一个身影飞快地闪过,上了一辆藏在夜色中的黑色车辆。江白砰地将门带上,对上了后视镜上郑尔的眼睛,语速飞快,“去南郊。” 作者有话说: 江白:不行,不能让别人打我男朋友! 秦昂:还冷战着呢,你这是想和好了? 江真口嫌体直白 第66章 百鬼16 郝秋林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看着面前明明比自己小却给自己一种无形的压力的年轻人,“之前一直听说小七爷手段凌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戚尧一手轻轻地敲着椅背,对郝秋林不走心的赞美毫不客气地接受,“多谢夸奖了。既然如此,郝局现在是否会后悔当初没站好队呢?” 他顿了顿,补充,“我说的是我和金爷之间。” 这话一说出口,郝秋林和刘茂金的脸色纷纷一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戚尧满意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甚,“别紧张,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我们今天可不是来算旧账的。” 他拉着椅子再坐下,抬着眼看着刘茂金和郝秋林等人,“金爷呢,你是我的长辈,以前就和我父亲关系很好,按辈分我还应该叫你一声......伯父是吗?” 刘茂金额角冷汗流下,他干笑了几声,“七爷已经是集团的当家人了,不重要的礼节也就不用管了,您要是喊我一声伯父,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是吗?”戚尧却是恰到好处地做出一脸疑惑,“我还以为金爷一直不把我当集团的当家人看呢?” 刘茂金呼吸明显一滞,青黑的颜色染上了苍老的脸庞。 坐在一边听了所有也将所有人脸色尽收眼底的秦昂忍不住心里唏嘘,他要是刘茂金,直接一枪打死戚尧的想法都要有了,戚尧每一脚简直就是都在挑着刘茂金的痛点踩。 刘茂金这么些年,背着戚尧搞了多少小动作,私自抢占怀城毒品市场,偷新货,在金三角和七爷争夺势力,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可以和睦相处的事情。要不是他今天被怀城警察逼得无路可逃,要通过戚尧才能逃出怀城回到金三角,他们压根就不会站在这里这么和平地讲话。 分卷阅读169 既然是有求于人,刘茂金自然不想提起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可戚尧偏偏不这么想,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转换到那里,像是时刻地提醒着刘茂金已经成为了他戚尧的手下败将了,简直就是在往刘茂金脸上狠狠一抽。 只见刘茂金深深地吸了口气,“七爷就不要在这里和我绕圈子了。是,我背着你在怀城搞小动作是不厚道,可我今天已经被你搞得落到被条子满城追着跑的下场了,你还搞死了不少我的人,七爷就没有再有必要一直提着我私自在怀城走市场的事情了吧。再说了......”他故意一顿。 戚尧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不打算再和他打着虚伪感情牌的刘茂金,没有开口。 “再说了,其实七爷也早就看中了怀城这块宝地了吧。我听说市局里有个小记者,想必就是你的人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郝秋林的存在。” 原本一直懒洋洋抬着眼皮听着他们黑吃黑的秦昂,在听到小记者的时候倏地褪去懒散的气质,恰好与投来目光的戚尧对上视线,两人视线在一片满是灰尘的空气中短刃相接。 戚尧笑了笑,坦然承认,“是啊,江白的确就是我的人,不仅如此,他也还是市局禁毒大队副队长的人呢,是吧秦队长?” 秦昂盯着戚尧琥珀色的瞳孔,一扯嘴角,“不好意思啊七爷,我这人占有欲强,真要说的话,江白只能是我的人。” “哈哈哈,”戚尧大笑起来,“好啊,秦队长要是愿意不和我作对,我当然能把江白彻彻底底地交到你手上。不过嘛,还是可惜了,想必秦队长不会愿意的吧?” 秦昂头微微一扬,“江白是人,可不是随意就被决定去向的物品。” 戚尧哼笑着,不再看秦昂,转回头瞥了一眼刘茂金,“金爷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告诉你,我搞你是因为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但我好像也没有一定要带着一个叛徒出怀城吧。” “你!”刘茂金陡然色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戚尧,你这是要反悔?你别忘了,金三角里可不全是你的势力,丰沙里那块只听我的!” 集团里势力错综复杂,而金三角又大,自然不可能全让一个人管着,就像封侯一般,每个地区都会有个人看管,那是属于他们的地盘,他们可以在自己地盘上培养自己的势力,武装力量等等。而丰沙里是金三角的一个辖区,正好就是刘茂金的地盘。 戚尧神情刹那间一冷,笑意明明还挂在嘴角,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十指交叉,挑着眼尾,勾着一丝的狠辣,“金爷这是在威胁我?” 刘茂金没忍住地一怵,“我只是和七爷阐述了个事实而已。” “好啊,”戚尧站起身子,“带你避开警察的追捕当然不是问题,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问题想问问郝局长。” 一直站在刘茂金身后选择沉默的郝秋林猛然抬眼,“什么事?” “你告诉放在九色酒吧那里的储藏柜中的东西我已经拿了回来了。”戚尧朝赵辛使了个眼色,“拿来看看吧阿辛。” 赵辛点了点头,拿出了一把枪和一个小型U盘,递到了戚尧面前。 U盘里装的是关于公安系统内部的消息,对戚尧来说应该是重要的。但戚尧却是选择性地视而不见,直接拿起了穆初的那把配枪。 枪支是冷的,泛着渗人的寒意,戚尧握着枪柄,细细地临摹着上边的纹路,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这是穆初的配枪?” 郝秋林不懂戚尧的想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走,“是。” “所以真的是你出卖了穆初的卧底身份?” 郝秋林脸色一僵,他不自觉地望向同样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秦昂,别扭地移开视线,“对。” 戚尧了然,他踱着步子走到郝秋林跟前,“那我还挺好奇,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背叛穆初?” 郝秋林重重地哼了一声,“七爷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要比金钱还要来得有诱惑性的吗?” 戚尧愣了愣,而后嗤笑着,“郝局果然认识就是不一样啊,你说要是当初穆初也能知道这一点的话,他还用得着你来出卖吗?” 他拿着穆初的配枪忽然抵在了郝秋林的跟前,看着郝秋林和刘茂金哗然色变,笑道,“我当时还以为你们警察之间的信仰是多么牢不可破呢,原来不是啊。你说穆初在地底下知道了是你的背叛害死了他,他会怎么想呢?” “七爷!”刘茂金急急地喊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郝秋林却是除了刚开始震惊后再无变化,他沉着声音,“怎么想都是一个死人的事了,我何必要知道。” 秦昂目光倏然阴沉。 戚尧倏地收起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一个死人了,谁能知道他想什么?” “我听江白提起,有个狱警叫邹志,是你用穆初的枪杀了他的,为什么?” 郝秋林不明白为什么戚尧要问起这件事,他不解地皱眉,“你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杀了邹志?” “不, 分卷阅读170 ”戚尧摇了摇头,“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用穆初的枪杀人。” 他回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秦昂,“我想秦队长也会很想知道的。” 秦昂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们。 如果戚尧肯再多分几分注意给秦昂,也许会发现他现在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脸色也要比刚才进来的时候要红润许多。 在背对着众人反缚在身后的双手正在不断地挣动着,粗糙的麻绳勒得手腕一条条红痕,鲜血从细细麻麻的伤口渗出来。 而站在秦昂面前的戚尧一群人,地上的影子因为灯光投射角度原因而显得格外地短小,几近没有,就像一群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连影子都没有。 郝秋林听了戚尧的问题,短促的笑了一声,露出了嘲讽的笑意来,“七爷可能对我们警察办案不了解,在一起凶杀案中凶器是个很有用处的线索。当初秦昂他们已经猜到了公安中有内鬼,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我借着穆初配枪打死邹志,到时候他们根据弹道痕迹检测可以查出这是来自穆初的配枪,到时候所有线索都指向了穆初。那时候没人知道穆初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我为什么不去利用这一点而摆脱自己的嫌疑呢?反正一个死人了,谁能从他身上查出什么呢?” 空气寂静了一瞬,似乎所有人都在回味着郝秋林的这段话,仔细想下就会觉得不寒而栗。郝秋林明明都知道穆初已经死了,却还是不惜把所有能泼的脏水都泼到已经死去多年的穆初身上,就连今天说起这段话的时候,郝秋林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的嘲讽和洋洋自得,毫无对自己曾经并肩的兄弟的愧疚之情。 默默听着话的秦昂一口气霎时间卡在了喉咙里,愤激和难以置信齐齐地压在胸膛上,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郝秋林,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穆叔以前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郝秋林撇过头看着秦昂,双眼猩红,“朋友?我不需要!是,我和他,和你爸都是同个班级同个宿舍,一起从警校出来一起任职一起出任务,可为什么!为什么蔡汉思只看重他们两个?!他们一个当了支队长,一个被委以重任去当卧底!而对我就什么都看不到,我比他们差在了哪里?凭什么我只能当个小警察拿一点点的工资,连给自己老婆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秦昂难以掩饰眼底的讽刺,“所以你就出卖穆叔,出卖你自己身上的警服是吗?原来你心里的一切就是这么廉价,想出卖就出卖吗?” 郝秋林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面目狰狞扭曲,“秦昂啊秦昂,如果你这辈子见过十亿这么多的钱的时候,你就能懂我了。再说了,只要有钱,才能将能够掌握的都握在自己手里!所有想得到的也都能得到!” 秦昂指甲抠进了自己的皮肉中,掌心鲜血模糊,切齿痛恨地一错不错地望着郝秋林。 郝秋林被看得不快,陡然移开视线,“秦昂,你再恨我都可以,但你总得承认我还是赢了穆初,起码我活着他死了。” 这时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打破他们争吵后带来的沉默。一群人望着手里正端着穆初配枪的戚尧,他垂着眸,神色隐没着,情绪看不分明,而刚才子弹上膛的声音就来自他手里的配枪。 刘茂金梗着脖子问,“七爷,这是要做什么?” 戚尧面无表情地一抬眼,看得刘茂金脚下一缩。他眯着眼看郝秋林,“郝局长果然是老谋深算,你知道穆初是死在了我的手里吗?” 郝秋林,“我知道,我不仅知道他死在了你手里,我还知道他的儿子穆之恒你给留了一条活命。” 秦昂心头一滞,瞳孔倏地睁大。 郝秋林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个小记者,江白,就是他的儿子吧。”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可以大声地说江白就是阿恒了!!!每次看到有人说,我就巨想回,但我又不能剧透,憋得我心累了~~~~ 第67章 百鬼17 江白,是阿恒?! 有那么一瞬间,秦昂脑子里只剩下了空白,只能看见郝秋林的嘴唇不断地张合,耳边的声音呼啸着倏地远去,他恍惚间像是来到了那一天晚上,他和江白在车里的谈话。 “穆初和他儿子穆之恒都死在了七爷的枪口下,我亲眼见到的。”车里的江白缩着脚,望着夜色朦胧的窗外,脸色惨白,眸子的没有一丝的起伏,他说,“对不起,没能去救他们。” 那时的车里昏暗的光隐藏着江白所有的情绪,那些可说的不可说的难过都被他压在心里,从未被发现过。 原来......原来江白就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阿恒! 他曾不断地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他在人海中偶然还能见到阿恒,会不会认出他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的,他以为清楚地记得阿恒的样子,哪怕岁月如何改变一个人的样貌,他也能认得出来。 可他错了,他没能认出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预感,第一次和江白见面,在监狱里,映入眼底的那双漆黑的眸子,曾经和他记 分卷阅读171 忆中的眼睛有过一刻的重合,可是那时候情况复杂,记忆在岁月的洗礼下早已不再是往昔那样的清晰可见,他只能抓住那么一点猜想的尾巴,没能追溯其上拨开挡在眼前的薄纱,于是他错过了。 他竟然......由始至终地没能认出阿恒来。可江白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那天要编个故事骗自己?是不信任他,也在怀疑着秦毅文吗? 一阵心悸从胸膛深处传来,抵过手腕上的疼痛,秦昂眼圈倏地一红,瞳孔微微战栗着,浑身难以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哑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郝秋林笑了一声,却不再看他,而是正视着戚尧,“七爷,您看我说的对吗?” 戚尧扯着嘴角,点了点头,“是,江白就是穆初的儿子,想不到时隔多年郝局长竟然还认得出来故人的孩子。” 郝秋林未作声,旁边的刘茂金倒是情绪激动地大喊,“什么?!你竟然真的还留着穆初的儿子!” 郝秋林拦着刘茂金,哼笑一声,“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眼熟,眼睛太过于像穆初了,就算我的几次试探他都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我一听金爷说江白是七爷的人后更加确定了。想不到,七爷竟然还会留着他儿子的命。” “怎么?”戚尧眉梢一挑,“郝局长有意见?” “怎么会,只是中国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相信七爷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当年你的人冒着被抓的危险来到怀城抓走穆之恒,我以为你会送他去给穆初作伴,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一起杀了他,为什么?” 戚尧眯了眯眼,像是陷入了回忆,许久才说,“我叫人带穆初的儿子回金三角,当然也是存着叫穆初亲眼看着自己儿子死去的心思,不过嘛,我后来改主意了......” 金三角湿热的风自山林穿梭而过,发出了萧萧的哨子声,卷入门中,却并没有丝毫地冲淡狭小的仓库里血腥味。 那时候的戚尧拿着枪顶在了浑身伤痕的穆初后脑勺上,冷眼旁观穆初父子二人的生死最后关头的对话。 穆初满是怜爱和决绝地替穆之恒擦着脸上的鲜血,用着他从未听过的口吻说着别怕。那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之间的温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他从未在穆初身上看到的温柔。 那么一刻,戚尧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他弯下身子,猝不及防地出手,将穆之恒粗暴地从穆初手里拽了出来,拎着离穆初几步远。 穆初惊然失色,撑着手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和伤口疼痛的拉扯重新摔跪在地上,他抖着声音,“戚尧,你要干嘛?” 穆之恒拼命地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力气大不过比自己要大十多岁的戚尧,手腕没一会儿就被掐的红紫起来。 戚尧扯着穆之恒,对穆初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阿初,我后悔了。你说你儿子还这么小,你舍得让他这么快就去死吗?” 穆初浑身一僵,指甲抠着水泥地,“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戚尧一把将穆之恒扯到自己身边,用枪顶着他的下巴,“要不我帮你养大他吧。” 全身的血液在戚尧话音落下的一刹那轰地冲上心头,穆初喉咙一梗,“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打算杀他了,我会让他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死的,然后我会养大他,教他拿枪,教他杀人,让他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就当做报答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和忍让,怎么样,阿初?” 穆初不可抑制地全身颤抖了起来,他是警察,一身正气,和天底下的父母一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安全和平的地方快乐长大,成为一个善良乐观的人。可他了解戚尧,如果他的阿恒在戚尧手里活着,那是生不如死的成长过程,而最后成长起来的少年也不会再是他所期望的少年模样了。 他忍着疼拼尽力气地起身,鲜血从伤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如同一朵红花,在肮脏的水泥板绽开了鲜艳的花瓣。他喘着气,看着戚尧,“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你想养大我的儿子,不怕他长大以后要为了我报仇而杀了你吗?” 戚尧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那不如我们赌一把吧,就赌看你的那一身正气能不能遗传到你儿子的身上,而你儿子会不会因为成长环境和人而变成一个你最不想见到的十恶不赦之人。” 他垂下眼眸看着眼睛已经有穆初的几分神韵的穆之恒,眸子如同深渊,疯狂的因子正慢慢地露出阴暗的海面,从他的双眼迸发。 他扬起头,略有些兴奋地,“怎么样?要赌吗?” 然而变故就在这么一刻发生,全身是伤的穆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朝他扑了过来,电光石火之间伸出手来要掐住戚尧的脖子。 同时,砰砰砰几声枪声同时响起,在离戚尧脖子几厘米的距离下,穆初的手猛然一顿,口中吐出了大量的血沫,一层一层的鲜血染上了他的衣服。 戚尧瞳孔倏然睁大,里边倒映着穆初双膝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朝自己身边的被吓 分卷阅读172 傻了一样的穆之恒伸出了手,嘴唇轻启,一字一字地念出了阿恒两个字。 “嘭!”穆初身体轰然倒下,扬起了周遭的灰尘,掩落在他的身体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始终睁大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戚尧的脚尖。 戚尧笑意还僵持在脸上,手上的力量一松,被自己一直拽着的穆之恒倏地摔在地上,下一秒淌过满地的鲜血,跪在穆初身边,放声嚎啕大哭。 有人冲到了戚尧身边,紧张地问,“少东家,你没事吧?” 戚尧还盯着穆初的尸体看,眼神阴狠,“你开枪的?” “是,我怕您有危......”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手下的话,戚尧猛地一脚踹上那人肚子,手上都没停顿地直接一扣扳机,一枪打死了那个手下。 那名手下茫然震惊地睁大着瞳孔,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呼吸。 戚尧目光阴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而后将视线落在了穆之恒身上,将人一把扯了起来,依旧看着穆初,“没关系,我们的赌约,我说了算。” 我会养大他,让他去杀人,去贩毒,去做一切你最不想做最厌恶的事情,我要让你的儿子活成你这辈子最痛恨最厌恶的人! “戚尧,”安静了一瞬的仓库里,秦昂嘶哑的声音陡然响起,他眼圈发红,眼里磨着深深的恨意,“他那时候才七岁!” “是啊,他才七岁,所以不经吓,将他关上几天再带着他去杀个人他就吓得发了高烧,一下子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昂心咯噔了一下,失忆了?所以江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是阿恒的事情,对于过去那段最美好的时光,他的记忆是空白的。 原来......是这样。 戚尧露出了失望可惜的表情,“我原来还想着他长大后会不会因为他爸的事情来捅我刀子,失忆后自然不记得我杀了穆初的事情,也不可能来找我报仇,说实话我还有点可惜。”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我也很好奇,哪一天他要是恢复了记忆会怎么做呢?” 秦昂挣扎了一下,“你个疯子!” “疯子?”戚尧念了一遍,“还有更疯的事情呢。” 他忽然一抬手,手中穆初的配枪黑乎乎的枪口正直直的对着郝秋林的脑门! 郝秋林和刘茂金耸然一惊,郝秋林脸色更是一瞬间地难看阴沉了下来,再无刚才的自得。 刘茂金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拐杖,“七爷,这什么意思?” 戚尧歪着脑袋,直接忽略了刘茂金的话,“郝局长,你知道当初穆初在金三角当卧底的时候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吗?” 那时候他初获权力,瞒着自己父亲做了一个个价值上亿的生意,父亲知道后往他身边派了不少眼线,他身边最能够信任的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赵辛,还有就是救过他并且帮着他的穆初。他那会儿还不知道穆初是卧底,喜欢他身上温文尔雅出手却也狠辣的气质,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直到父亲给他带来了穆初是卧底的证据。 “穆初的精明能干心思缜密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而你......”戚尧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他比,还敢拿他的枪,嗯?” 子弹咔哒一声地上膛,郝秋林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鼓地在自己耳畔响起,他喉咙一动,面上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七爷要杀了我?” 戚尧却是一笑,“不,我不动手杀人。” 他余光一瞥面色惨白的刘茂金,“金爷,带你出怀城,我只有一个条件,杀了他,你就可以走。” !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将在场的人都炸得晕头转向,谁能想到戚尧会在这时候突然向郝秋林发难,更没想到他竟然要刘茂金来当这个凶手。刘茂金和郝秋林合作了多年,没有感情的牵绊还有利益上的牵绊,单单郝秋林手里掌握着的卧底警察的信息就可以免去怀城警察给他们带来的最大伤害,能给刘茂金自己带来最大的安全。 可现在要刘茂金杀了郝秋林,这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戚尧却这么做了,没有人能够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赵辛脸色也变了一变。 果然,刘茂金沉着脸,直喊七爷大名,“戚尧,你现在要为了一个死去的卧底来杀我的人,还要我亲自动手?你是不是疯了?!” 戚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怎么,金爷现在要为了这么一个人不想出怀城了?” 刘茂金顿时怒吼,“这是我的人!你让我杀了我自己的人,让我那些手底下的人怎么想我?!” “那我可管不着,我今天一定要郝秋林死。” “七爷!”郝秋林猛地开口喊住戚尧,“穆初已经死了,没有任何的价值了,而我现在就能给你最有利的消息和线索!” “一个在公安系统当内鬼却被发现的人现在还能有什么价值?”戚尧不客气地反问,“另外,郝局你可能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我,背着我搞小动作的人。”b 分卷阅读173 r   “金爷,既然你不想开枪,没关系,不如,你就给他陪葬吧。” 戚尧阴冷的声音刚落下,身后的人已经纷纷拔出枪,枪口瞬时间对准了刘茂金的人。 刘茂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见机不对也连忙举枪。 一时间,刚刚还在和气说着话的两批人顿时枪口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刘茂金梭巡着戚尧的人,咬着牙冷笑,“戚尧,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要和我合作的想法!” 戚尧擦了擦配枪的枪口,“我以为金爷应该早就明白我是什么人了。” 他懒散地掀起眼皮,杀意从半垂着的眼里化为利剑迸发而出,“从你叫人拿走新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计划,并且你这么多年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得所有小动作我也一清二楚。” “你知道?你知道却从来没说过?!” “金三角的人都在看着我们这场内斗,我要除掉你,得找个能杀你的最大理由才能服众,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虾兵虾将。你既然将这最大的理由捧到我面前了,我难道有理由不接?至于你的地盘丰沙里早就在三天前被我的人清肃得一干二净了,你回去的话可能可以看见一地尸体。” “你!”刘茂金怒不可遏地看着戚尧,眼神恨不能将其撕碎,“好一个七爷,果然心狠手辣!” “客气。”戚尧毫不羞愧地接受了这“称赞”,他退后了几步,“还要麻烦金爷和郝局,下去下面的时候替我向我的父亲问问好。”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周遭不断响起,空气中无形存在着的炸弹的引线在慢慢地燃烧,一下就要烧到头,炸弹即刻爆发。 “七爷。”一个慵懒戏谑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这剑拔弩张的局面。 戚尧和其他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秦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绑着自己的绳子中挣脱开来,起身扭着自己遍布红痕的手腕,“我有个小建议,要不要听听?”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第68章 百鬼18 赵辛几乎是惊愕地看着秦昂,“你怎么挣脱开的?” 秦昂笑着上前,“告诉你万一还有下次的机会捆我的话一定多打几个死结,才打一个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你!”赵辛怒斥。 戚尧一扬手打断了赵辛的话,“秦队长说有个建议?” 说话间秦昂已经走到了戚尧跟前,“你要杀郝秋林,不如交给我动手。” 郝秋林一时间恼怒地瞪大着自己的眼睛,“秦昂你!” 戚尧淡淡地朝郝秋林瞥去一眼生生叫郝秋林将未说出口的话给咽下去,他嘴角一提,看着很有感兴趣地问秦昂,“为什么?” 秦昂看向郝秋林,目光凌厉,像是要把人剜出一个洞来,“是他害死了穆初,害了阿恒,那是我的亲人,我要为他们报仇。” “穆初是你的亲人?”戚尧轻轻蹙眉,似乎想思量着秦昂的话,半饷,“好,我答应你。” 他朝赵辛一勾手,“把枪给他。” 赵辛不敢有二话,立马将枪伸到了秦昂面前。 戚尧拍了拍秦昂的肩膀,“秦队长,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小动作,这里都是我的人,你逃不出去的。” 秦昂接过枪,也朝戚尧一笑,“那是自然。”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郝秋林,手里拔了一下枪栓,子弹咔哒地上膛。 刘茂金眼见情势不对,急忙地要上前,却见戚尧的人围了过来,一下将他和自己的手下团团地围在中间,他表情一僵。 郝秋林看了看秦昂,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枪,最终嘲讽地一笑,“你要杀了我替你穆叔报仇?” 秦昂跨出一步,将枪口指向郝秋林的脑袋,“郝局,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给穆叔报仇。” “等等!秦昂,你想想你现在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七爷他同样也不可能会放过你的!” 秦昂扣着扳机的手指顿时一松,回头看着戚尧,“七爷,他说的还挺有道理,你会一起杀了我吗?” 戚尧笑,“不会。” “哦,郝局,”秦昂回头,“你听到了吗?” “你相信他!?”郝秋林几乎是吼了出来,“你相信一个说变脸就变脸的人吗?” “可是,就算我不杀了你,七爷应该也不会放过我吧,所以为什么不先杀了你给穆叔报仇!” “秦昂!” 秦昂刹那间已经将枪口怼上了郝秋林的脑门,眼见着扳机就要扣下去,这时仓库的大门被人轰地打开,有人冲了过来,在戚尧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只见戚尧神色一寸寸地变得冰寒,他看着秦昂,“是你叫来的警察?” 所有的变故就在那么一刻发生,只见秦昂手腕一翻转,枪口猛地对上了戚尧,砰!子弹裹挟着热风朝戚尧而去。 戚尧危险地眯上了眼睛,凭借着本能弯腰一躲,躲到了一旁满是机器后边。 周围立马 分卷阅读174 混乱了起来,戚尧的人没能反应过来,被秦昂打中了好几个人,等到戚尧和刘茂金两边的人都从硝烟味中清醒的时候,秦昂已经拽着郝秋林的衣服躲到了一边的机器后。 他一手按着郝秋林,一边确定暂时没有人将注意力分到他们这里,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 郝秋林惊讶着,“秦昂,你......” 秦昂回头二话不说地亮出手铐,一把拷在了郝秋林手上,“别多想了,你想死可以,等着先坐牢!” 郝秋林脸色一变,马上奋起反抗,却被秦昂手腕一翻,一个反手压在了墙上。他忍不住怒吼,“秦昂!” “别挣扎了郝局,卫昀带着人已经到了,今天你们谁都跑不掉!” 时间要转回到两个小时前,秦昂从九色酒吧的仓库里拿出东西,靠在木门后藏着自己。他按着耳机,对着另一头的卫昀说着自己的计划。 他从来没看错眼过,在走来仓库的走廊上自己见到的那个熟悉背影一定是江白的,那么他身边那个强壮的人既然不是郑尔就只能是戚尧身边的人赵辛。江白和赵辛能来到九色无非也是为了拿郝秋林的东西,那就能说明郝秋林和刘茂金应该和七爷在一起。 他们找了多少天的刘茂金和郝秋林的下落了,几乎是一无所获,现在可以一起找到这两个人还送一个七爷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不可能会放过。只能借着落入赵辛的手里,让赵辛带着自己去见七爷。而让卫昀跟着他身上的定位器,带着人来进行抓捕。 唯一没想到的是,戚尧竟然要杀了郝秋林才会罢休。 郝秋林刘茂金这些人都不能死,他们只能死在法律的制裁下! 秦昂将手铐的另一端直接靠在了笨重机器的一个钩子上,“郝秋林,你待在这才能活命,刘茂金他现在可没空可以管你。” 郝秋林拽了下手铐,纹丝不动,眼见秦昂人已经窜了出去,一句骂娘的脏话直接骂了出来。 而另一头,戚尧和赵辛躲在机器后,耳旁不断地传来子弹打在钢铁上发出的铿锵声,他面颊阴沉,眼中闪过令人生畏的杀气,“去,找到郝秋林给我抓来,其他人一个不留,我在约定的地点等你。” 赵辛紧绷着脸颊,一点头,“是!” 然后身形一闪,躲着枪火闯了出去。 刘茂金带来的人并不少,虽然不比戚尧的人手,但火力足,足够可以和戚尧的人火拼一会儿了。秦昂现在最重要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到戚尧他们,拦住人的去路,等卫昀带着人进来。 他借着机器的掩护,小心而快速地往戚尧可能躲身的方向而去。子弹的呼啸声不断,擦过空气落到自己的耳里,他的脚步却未有一刻的停顿,仿佛他并没有身处在纷飞的战火里。 忽然,他脚步猛地一顿,一下和同时朝他而来的赵辛打了个对照面。两人对视片刻,而后秦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开枪,后坐力使得自己虎口一阵疼痛。 赵辛反应力并不差,可堪称神速。他往后一靠,借着大型机器躲身在后,同时伸出枪口朝秦昂开枪。 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互相开枪,子弹穿行在空中,擦过墙面时擦出了一道黑色的硝烟。 这时秦昂却没了子弹,他狠狠一咬牙,躲在掩身的机器后扬起头,咽了一下口水,细细地辨别着对面赵辛慢慢走过来的脚步声。 还有三步远。 两步远。 一步远! 秦昂倏然冒出头,强劲有力的手钳住了赵辛的手腕,将其高高抬起。赵辛手上的枪砰砰砰了几声,全都打在了头顶上。 秦昂抓住机会,猛地按着赵辛的手往旁边的铁架上一敲,枪立马脱手,被他一脚踢开。 赵辛闷哼一声,铆足劲挣脱开秦昂的桎梏,往后退了几步,与秦昂恶狠狠地对视。 秦昂站稳了脚跟,“七爷在哪?” 赵辛将身上的外套一脱,只穿着一件背心,露出了精悍的肌肉。他啐了一口,反问,“郝秋林在哪?” 秦昂也从不奢望能够得到答案,他扭了扭自己还带着枪伤的手臂,呼地冲了上去,一个漂亮的下劈直击赵辛面门。 赵辛猛地色变,两手格挡挡住了秦昂强势的攻击,后退几步的同时又迅速地出拳,砸向了秦昂的脸。 秦昂上半身往后一仰,躲过了赵辛的攻击,一记勾拳而上,与赵辛的手臂勾在一起,两人同时使劲,距离陡然拉近,目光一样森寒地瞪着对方。 秦昂先发制人,猛然一抬腿屈膝,重千斤的膝盖顶中赵辛柔软的胃部,只听赵辛闷哼一声,秦昂脚下一蹬,将人直接压制在墙上,铁拳砸在了赵辛的歡骨上,肉眼可见地马上青了一块。 赵辛骂了声艹,混乱中下意识地一伸手按住秦昂的手臂,本来只是想拉扯一下,却未曾想这么一抓直接抓在了秦昂受伤的地方上。 秦昂眉头一蹙,手上的力气一松,赵辛看着他的神色马上明白了过来,“原来受伤了啊秦队长。” 他五指倏地用力,狠狠地按 分卷阅读175 上了秦昂的伤口,另一手掐住了秦昂的脖子,上半身一顶,反身将秦昂抡在了墙上。 这一下砸得是真用力,嘭地一声闷响,秦昂的后背立即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五脏六腑都跟着缩在了一块。 秦昂眼前一片发黑,鲜血从衣袖里滴落而下,喉管因为被人强力掐着而变形,发出了咯咯的声。秦昂脸色一片青紫,他抬手掐住赵辛掐着自己的脖子的手,在腕骨上用了最大的力气一按,又反手狠狠一拧。 赵辛倒吸了一口气,猛地松开了掐着秦昂脖子的手,秦昂又抓准机会屈膝一顶,直接顶中了赵辛的命根子的地方。 赵辛惨叫一声,紧夹住双腿弯腰后退了几步。 秦昂砰地摔在了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捂着自己的脖子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身子都缩成了一团。他咬牙站了起来,靠着墙警惕地看着赵辛,受伤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草你麻痹%%¥”赵辛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老子特么杀了你!” 话音未落赵辛就冲了上去,手起刀落一点都不心慈手软。 秦昂因为伤口和刚才差点窒息的原因,反应力要比平时慢了不少,直到刀子已经闪着冷光到自己眼前了,他才将头一侧,刀刃滑过脸颊,剁在了墙壁上。 他抬手狠辣地一劈赵辛的手,一手攥着赵辛的衣领,将人拉近,坚硬的脑门砸向了赵辛的。 赵辛被砸得晕头转向的,趔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企图让自己从晕眩中缓过来。他一眼瞥见了秦昂视线落在掉落在地上的枪支,目光一凛,人比秦昂还要快地冲了上去,一脚踢开了枪。 秦昂捞了个空,瞬间翻身而起,然而赵辛带着刀已经到了眼前,一把扑向了自己,他被赵辛压倒在地上。 赵辛再次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氧气迅速地消耗殆尽,眼前发黑,只能瞥见赵辛高高地扬起了刀。 他呼吸陡然一滞,手死命地掐着赵辛的手,这人这回却无比地耐疼,主要还是秦昂的力气在逐渐地消失,并不足以让赵辛因此放手。 手指渐渐痉挛,耳膜闷闷地作响,视线在不断地涣散,他在生死关头了想到了江白,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监狱里,他一爬上床就对上了那双漆黑乌亮的眸子。 那时他觉得那双眸子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以为是自己多想,但原来那真的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咔——秦昂听见自己的喉骨发出轻响,他面呈青紫,瞳孔开始发散,再无焦距。 这时,赵辛的手猛地一松,大量的空气一下灌入秦昂的口鼻,他猛地吸了口气,而后喘息起来。模糊中,他看见,赵辛的喉管被刀刃割开,鲜血滋啦喷涌而出,手里的匕首噔地掉落在地,眼睛瞪得老大,写满了惊讶。 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拿着刀被血溅了一脸的江白。 秦昂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倒下的赵辛,而后身体的机能忽然醒来,他蜷缩着身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子抖动得不行,太阳穴一铮一铮抽痛了起来。 江白面色唰地惨白,手中满是鲜血的刀子被直接扔在地上,他跨过赵辛的尸体,上前拥抱住秦昂,着急着,“秦昂!秦昂,你没事吧,你看看我,秦昂!” 他拖着秦昂让人靠在墙上,双手托着秦昂的脸,轻轻地拍打着,“秦昂,你看看我,秦昂!” 秦昂不停地喘息着,艰难地抬起手握住江白的,才发现这人的手竟然比自己还要冷。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喉管的受损却让他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江白反手握住秦昂的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后怕和开心让他一把将人拥入了自己的怀中,用力地一抱,将下巴靠在了秦昂的肩膀上。 他喃喃着,“还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鬼知道他刚才看到赵辛一刀就要捅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心跳在那么一刻猝然停止,脑子短路了片刻,一下子就回到了在南下村出车祸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都没想就拔刀一划,割开了赵辛的喉管。 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松开了秦昂,双手捧着秦昂惨无人色的脸,凑上前在秦昂唇上重重地落下一个吻。 不是深吻,甚至只是停留在唇上,深入都没有,可是柔软的唇瓣触碰下,让秦昂的心脏猛然地一阵悸痛。 他看着江白,一颗眼泪倏地落下,他艰难地开口,犹如嘘声地喊了一句阿恒。 然而或许是周围的枪响过大,江白并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他擦去秦昂的泪水,语速飞快地说道,“秦昂,你听我说,你的人马上就会找到你,送你去医院。我......我要走了......” 他顿了顿,眼眶一红,又是俯身一个吻过来,也只是触碰在唇上。只不过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秦昂尝到了苦涩的味道以及眼泪的咸涩。 秦昂轻轻闭上了眼睛,耳旁传来了江白嘶哑的声音,“秦昂,我爱你。” 胸口立即传来剧烈的疼痛,与手上的 分卷阅读176 枪伤一同袭来,让秦昂脸色更加地惨白。他看见江白忽然起身,捡起自己的刀。 秦昂下意识虚弱地抓住江白的衣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嘶哑到不成样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不......要.....走。” 别走了江白,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不要回到七爷的身边,他其实可以保护好他的,给他一辈子的安宁的。这都是他想说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力气说出口了,他只能抬着眼红着眼圈近乎乞求地看着江白。 江白垂眸看着秦昂,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了和他在家等着自己回去时,在开门的那一刻总会笑上一笑的笑容,只是这里边又掺杂了太多了不舍和苦涩。 下一秒,秦昂觉得自己手上落了空,粗糙的布料从自己手中脱落,他看着江白飞奔着跑向远方。 他张了张嘴,一声难听喑哑的江白费劲地吼出声,顷刻间湮没在枪声中,那个人始终没能在火海里枪火中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他往前跑去的背影,和秦昂梦境中的那个总是奔跑在他前头不肯停下等等他的小孩的背影渐渐地重合,最终成为了江白现在的样子。 外边灯火黯淡,枪火的火星隐约照亮了天空,而他的少年正踏过尸体,淌过火海,躲过枪林弹雨,只身走向了最黑暗的地方,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昂的眼泪轰然落下。 第69章 百鬼19 枪火的硝烟还弥漫在北郊的上空,仓库里火海一片,映红了半边的黑色天空。而在临近缅甸边境线的胡玉山山脚下,一辆越野车呼地从远方驶来,刺啦停在了崎岖的山路边上。 戚尧挽着衣袖从车上走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眉梢冻着一层的霜,隐怒的杀意毫无遮拦的从他周身迸发,在场的人纷纷垂着眼不敢看他,生怕自己被拖去当出气筒。 他的身后跟着下来了两个人,全身血污,样子狼狈,这两人赫然是戚尧在仓库外偶然遇到的江白和郑尔。 很快,马上又有了一辆车靠近,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从车上拖下来了一个老人,是郝秋林。 郝秋林左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像是骨头被人生生地拧断了一样,脸色青白,跟个死人差不多。 他被人一把拖到了戚尧的脚下,那人上前毕恭毕敬地向戚尧报告,“找到他的时候他被拷在了铁架上,把手折断了才给拉出来的,金爷也被警察抓走了。另外......” 他觑着戚尧的脸色,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戚尧垂着眼皮看着自己脚下犹如丧家之犬的郝秋林,冷冷道,“说。” 那名手下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赵哥死了。” 戚尧眼皮一跳,终于抬起眼看着手下,“你说什么?” “我们抓到人后警察就冲了进来,我们只能在外边等着,但一直没等到人,结果就......就看见警察把赵哥尸体抬了出来。” 戚尧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不过他身边的手下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咬牙磨出的声音,这样的怒气要比戚尧直接表现在面前的生气要恐怖得多得多。 戚尧深深地吸了口气,扯着裤子在郝秋林面前蹲下,冷凝着一张脸,像是玉面阎罗,“郝局长,我为了见一个你,损失不小啊。” 千里跨越边境线,就是为了刘茂金和郝秋林两个人。本来马上就要解决掉这两人了,结果警察横插一脚,杀了他措手不及,连赵辛都折损在了里面。 他长这么大,除了穆初当年让他吃过这样的亏外,他还没这么丢脸过。 他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寒意,夺下手下手中的蝴蝶刀,铮地扎向郝秋林摊在地上的手,将其钉在了地上。 “啊!!!!!”郝秋林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江白忍不住地皱了下眉头。 戚尧起身,似乎不再想和郝秋林多加废话,伸手向手下讨了一把枪,顶上了郝秋林的脑门。 郝秋林肉眼可见地浑身一哆嗦,他抖着声音,“七爷,你不能杀我,我还有用,我知道很多关于警察内部的事情,你不能杀我啊!!” 戚尧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唇边漾起了一丝残忍冷酷的笑意,“我说了,我不需要已经暴露身份的废物。” 郝秋林的瞳孔骤然紧缩,紧绷到极致,他张了张嘴,一句求饶还未说出口就只听见一声枪响,眼前猛地一花,一些记忆猛地铺天盖地地铺来。 有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和秦毅文、穆初三人在篮球场打球,在大排档上喝酒的画面,有他在市局里和一群年轻人谈笑的时候,还有他和李彤惠的半辈子的画面......都说人死如灯灭,他的大半辈子,好的坏的都一时间在灯芯里头转了一圈,让他走马观花地再次看了一遍,最终在见到死神的瞬间,他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后悔的情结来。 如果,他没出卖穆初,没和刘茂金合作过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呢?起码不是这样的吧,他不会死 分卷阅读177 ,所有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可是,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如果这东西。 郝秋林砰地倒在地上,两眼茫然地望着展露一角天光的黎明,脑门上的血逐渐绽放成一朵妖艳的鲜花。 江白看着郝秋林的尸体,目光微微闪烁,不知道是想起了些什么,视线落在郝秋林身上,又像是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江白。” 江白回过神的时候,戚尧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杀郝秋林的杀意已经褪去,可给人的感觉还是如冰窖一般寒冷。 戚尧拿着余光瞥他,“我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仓库,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让我觉得失望。” 江白别扭地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戚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一眼郑尔,“一起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他越过两人,径直地往车上走去。身后的一群手下也立马收起戒备,纷纷上车。 江白望着远处的崇山越岭,翻过眼前的一片山就是怀城的市区,那里灯火通亮,有一栋小区,他曾在那里住了许久。 他转身这么一走,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也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郑尔按了按他的肩膀,轻声喊他,“江白!” 江白双目轻阖,转身决然地踏入大山的阴暗中。 怀城的第一缕阳光刚撒下,医院还是安静的,住院部里鲜少有人走动,长廊望过去能看见尽头窗户洒落而入的阳光。 胡越推着轮椅坐在一间病房门口,秦毅文面目严肃,眉头紧拧,而站在他面前的是进行了一夜行动都还没来得及回去换个衣服一身狼狈的卫昀。 卫昀眼底通红,红血丝爬满了眼球,看起来憔悴得不行。 “秦厅我们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发生了枪战,我们只在现场抓到了刘茂金,还在秦昂身边发现了一副尸体,经过身份验证,是七爷身边的人,名字叫赵辛。不过我们并没有找到七爷,另外......”他顿了顿,“今早在郊外胡玉山山脚下发现了郝局......郝秋林的尸体,应该是七爷的人杀的。” 走廊上一片死寂,胡越的脸色刹那间地苍白,在听到郝秋林的死去的消息的时候不由得用力地攥紧自己轮椅的扶手。 秦毅文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没有找到七爷的踪迹?” 卫昀,“根据郝秋林被抛尸的地点或许可以说明他们要爬过胡玉山回到金三角去。我们已经派人带着警犬去搜捕了,但......他们对那一片地形要熟悉地很,找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 七爷在怀城市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这次没能抓到人下次就更没有这个机会了,除非有人在金三角七爷贩毒集团内部给他们当内应,不过这对卧底来说得深入到多高层才能做到将七爷一干人等全部一网打尽,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个穆初而已。 秦毅文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要尽快找,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人!” 卫昀挺直腰背,“是!......秦昂怎么样了?”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透过病房的透明窗望向了躺在病床上的秦昂,他面色苍白,嘴角红肿还未消,而脖子更是青黑一片,五个手指印的痕迹还能隐隐看见。 他的床边坐着的是担心着急的刘佳。 秦毅文微微叹了口气,“还好,医生说差一点就会被掐断气了,还好,他最后关头挣脱开来了。” 不然他们现在见到的就是秦昂的尸体了。 病房里的窗户没有关紧,清晨冷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带着窗帘跟着摇曳。阳光透过带着花纱的窗帘,映出了斑驳的微光,落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 秦昂双目紧闭,明明是昏迷着的,眉头却蹙得老高,像是在做一连串的噩梦。 可也不是噩梦,他只是梦见了许多往事,那些他不敢提起不敢想的过去。 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第一次见到被穆初抱在手里的阿恒,小小的,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只要他一做鬼脸,阿恒就会提起软软的嘴角笑。孩童般的笑声就像是铃铛,轻畅悦耳,响彻了他整个儿童时代。 穆初去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阿恒被秦毅文带回家。他一直记得刚到家里的时候,阿恒被秦毅文抱在怀里,小手紧紧地攥着人的衣角,眼睛慌乱地梭巡着周围,像是在找穆初,找一个可以让自己依靠的,相熟的人。 或许是因为找不到吧,阿恒哇地一声大哭,泪眼婆娑,哭到鼻子通红眼睛红肿,还是不肯停下。 秦昂那会儿正贪吃,以为吃东西就是解决这个世界上所有难题的最好办法。他急忙地冲回房间,找出了自己偷藏起来的奥利奥,狂奔着来到了阿恒面前,笨手笨脚地撕开包装,塞了一个到阿恒的嘴边。 饼干是甜的,所以阿恒在尝到甜味的那一刻慢慢地停下哭泣,抽噎着看秦昂,张开嘴巴含着饼干。 那时刘佳还开玩笑,“阿恒这么好骗,以后长大很容易跟人跑的。” 所有人都在笑,阿恒吃着满嘴的饼 分卷阅读178 干,也跟着笑。 自那以后,阿恒就成了秦昂的跟屁虫一样,每天晚上都要钻到他的被子里抱着他的手臂才肯乖乖睡觉,他将头倚靠在手臂上,发出轻浅的呼吸声,有时候嘴巴会长大,发出啧啧的声音,别提有多可爱了。 秦昂也喜欢去哪都带着阿恒,去打球的时候喜欢让阿恒在旁边看着,那个小家伙总是喜欢晃着脚丫奶声奶气地喊哥加油!秦昂转身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要回头与阿恒隔空击掌庆祝一下,这是他们独有的庆祝方式。 秦昂长到十岁的时候个子窜得飞快,阿恒站起来只能到他的腰间,要高高地扬起头来看他,然后伸出手,不高兴地喊哥太高了,抱抱我。 每每这时他都会飞快地蹲下身子,让阿恒揽住自己的脖子,然后伸手一划阿恒的鼻尖,“阿恒快点长大,这样就和我一样高了。” 阿恒的小眼珠一转,懵懂地问,“如果我和哥一样高了,哥还能抱得动我吗?” 秦昂将头一扬,“当然!” 他们就这样相互为伴度过了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候阿恒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照看着长大,他们都认为着阿恒长大后会是一个最善良最美好的小孩。 他会很好骗,一块饼干就能哄到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讲话总是要打太极,言语间带着算计;会不需要人哄就可以很好入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一靠近就会惊醒,要确定周围没有人在才能好好睡一场;他会喊他哥,会有关于小时候很多美好的记忆,而不是对于过去一片空白被人当成棋子一样地活着...... 他本来可以活得很好的,如果没有那一年。 那一年,114大案行动失败的消息传来,阿恒丢失在了某个傍晚里,他在院子门口哭得不行,心脏疼痛的滋味他至今都还记得,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生命里被残忍地剥夺而走,他拼了命想去握,却扑了空。 那时候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阿恒了。 可是时隔多年,岁月与时光齐头并进,他没办法将儿时的记忆全都完整地带到今天,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他能坚定一点,记得明白一点,他一定不会在当初在监狱里见到江白第一眼的时候没能认出来这是阿恒。 如果他能认出来,也许今天这么多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江白不会走,不会再离开怀城,离开他的身边,重新回到那样一个没有法度没有善意的地方去。 他不能想象这么些年,阿恒是怎么长大的,是怎么拼尽自己全力在那样的地方活下来的,是怎么成为了今天的江白的。 梦中的场景倏地一转换,回到他出车祸的时候强迫江白来家里照顾自己给自己洗头的时候。 他们一个人坐在浴缸里,一个坐在边沿上,头顶上暖黄色的灯光照不亮江白脸上的黯淡与挥之不去的难过。 他说,“你身后还有很多人在乎着你,而我没有,就算死了也没有太多人会伤心。” 秦昂眼眶发烫,眼泪顷刻间砸了下来。 他伸出想去碰碰江白的脸,想捧着他,告诉其实他的身后真的也有好多人在等着他,在乎他,如果他受伤了遭遇不幸了,会有他为他难过,而且难过地想死。 可他做不到这些了,梦里他的手只能穿过了江白的脸,他就怔怔地看着江白倏地后退好远,对他说不要再对他有所期待也不要再去找他。 江白的身形逐渐模糊,慢慢地隐入一片白光,最终消失不见。 而后梦境顷刻间崩塌,浴室的样子忽地如山倒海般离去,回到了白色的病房里。 窗帘还在随风而动,细碎的光也跟着晃,秦昂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刘佳紧张地握住他的手,着急地喊,“秦昂,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秦昂?” 秦昂侧头看着着急到慌乱的刘佳,眼泪倏地滑过额角,将鬓边打湿。 刘佳愣愣地看着醒来忽然就开始哭的儿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秦昂悲恸地哭出声,像个孩子,恍惚间回到了那年将阿恒弄丢他蹲在院子门口痛哭的样子,哭得那么难过,那么彻底。 对不起啊,江白,我要是早点认出你来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就能早点带你回家了。 可是我没有。 对不起...... (卷三完) 作者有话说: 胡玉山是我瞎编的一个地名,对不起我多年的地理知识(cry) 卷三结束,接下来是东南亚寻夫副本,然后要休息一下哦,周末两天不更啦,希望周末愉快 卷四·夜行 第70章 夜行1 狭窄的街巷,挤着两排的老式居民楼,距离近得大概只有两米,一伸手一探头再捅个竹竿就能戳到对面楼里的窗户。秦昂一脚踩在泥水坑里,头顶是是各式的衣物遮挡住了阳光,耳边是家家户户锅碗瓢盆在黄昏里头碰撞的声音,其中偶尔还掺杂 分卷阅读179 着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叫骂声。 他转身走进了一栋居民楼里,踩着黑乎乎的台阶拾梯而上,然后就在最高楼的楼层台阶上看到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很小,扎着两个高高翘起的小辫子,肉团子的脸蛋上抹着一撇黑乎乎的东西,看着有些滑稽。她嘴里咬着一个棒棒糖,听到秦昂的脚步声,歪着头瞪着水灵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昂。 秦昂脚下一停,也是静静地和小姑娘对视。 这是江白走后的第三天,他让周小数查了郑尔在怀城的住址,一出院就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其实也是在期待幻想着,也许江白还留在怀城里。 而眼前的小姑娘,正是郑尔的女儿,平安。 平安盯着秦昂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蹦蹦跳跳地下了台阶,来到了秦昂面前,奶声奶气地说,“我认识你。” 秦昂弯下身子和平安视线对齐,“你认识我?” “嗯!”平安重重一点头,不利索地说着,“我在小白的手机里见过你,他说了,这是他的人,小气地只让我看了一眼!” 平安撇着嘴冲秦昂比划着一个一,表情不满又愤愤。 秦昂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平安口中的小白就是江白。 平安忽而起身,匆匆地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没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她将手机塞到了秦昂面前,“诺,有证据!” 秦昂接过手机,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江白的手机,在发现里面被自己装着定位器后竟然还留着。他在平安身边坐下,划开手机,点开了相册,里边只有一张照片,点开放大来看,是秦昂自己。 这个角度拍得刁钻,是他在做饭的时候从侧面拍下来的,正好可以看到半张脸,棱角分明,嘴角是高高扬起的。 不知道是哪一次做饭的时候江白给自己拍下的。 他指腹轻轻在照片上摩挲,眼圈不由得一红,沉寂了好几天的心脏在这么一刻活了过来,他感觉到了心脏跳动的力量。他能想象到如果江白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表情到底会有多嘚瑟,就像个小孩子。 平安在旁边歪着脑袋看秦昂,“大哥哥,你是要哭了吗?羞羞脸哦,小白都不哭,他都是去阳台上吹风一晚上,老爸说他傻兮兮的。” 他问平安,“那他为什么要去阳台吹风?” “我也不知道啊,上次他好久回来一次,特别不开心,都不说话,就去阳台上吹了一个晚上的风。我问他为什么会不开心,他都不告诉我。” 秦昂想应该是在他跟踪定位器到烂尾楼见到七爷的那天吧,又或者是在医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伤了心,可是他可以回家找刘佳,有周小数在身边陪着,而江白什么都没有,只能孤身地回到这里吹着冷风,什么都憋在心里。 秦昂深深地吸了口气,喉咙一梗,“那他还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还说了......唔......”平安扬着头想了片刻,没一会儿就将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愤愤地说,“他说奥特曼比芭比公主帅!哼!坏小白!” 秦昂不由得失笑,安抚平安,“他逗你玩的,别说他坏。他......在家吗?” 一说到这个,平安肉眼可见地情绪低沉了起来,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嘟着嘴,一脸委屈,“他不在家,爸爸也不在家,我好无聊,我好想他们。” 秦昂眼底的光慢慢地黯淡下去。 她搓着小手,眉头皱得紧,“爸爸说好一会儿就回来的,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们都在骗我。大哥哥,你可以带我去找爸爸和小白吗?我想他们了。” 平安嘴巴一瘪,眼泪就落了下来。 秦昂替她小心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平安乖,我帮你去找,我会努力把他们找回来的,你不哭好不好?” 平安抽噎着,“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昂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把小白,把你爸爸都找到的。” 不管他们在哪里,他都会一定会找到江白,然后带他回家。 “平安和哥哥走,让哥哥的妈妈照顾你好吗?” 平安眼珠子转了转,“哥哥的妈妈很好吗?哥哥的家里也很好吗?” “嗯啊,”秦昂替她擦了擦脸,“你知道吗?以前小白特别喜欢粘着阿姨,哥哥家里还有好多以前小白玩过的玩具,平安想去看看吗?” 平安眼睛唰地明亮起来,没过一会儿又黯淡下去,她垂着脑袋,“可是爸爸让我在这等着他回来。” “平安忘了?哥哥要去找小白和爸爸,找到了让他们直接来家里找你好不好?” “那好啊!”平安啪地一拍巴掌,倏地站了起来,同时也催促着秦昂,“快走快走!” 秦昂笑意荡漾在唇角。 平安是被郑尔托付给了邻居一个老奶奶,只要他不在家,会固定地给那个阿婆多少钱,让她帮忙照顾着。 阿婆膝下无儿无女,和郑尔平安相识多年,很是喜欢平安,也从 分卷阅读180 不会亏待平安,甚至在秦昂提出要带走平安的时候她还一度怀疑着秦昂是不是人贩子,专门拐小孩的。直到秦昂迫不得已地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证,阿婆才放心地将平安交到秦昂手里。 离开的时候,阿婆动作缓慢地给平安洗了一把脸,嘴里念叨着,“这小姑娘可怜,生下来就没了妈,老爸又不知道在干什么天天不在家,这小姑娘跟个没家的一样。你带走也好,我年纪大了,其实照顾不好平安了,你带走她就得好好照顾她,到时带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就好。” 秦昂认真地态度诚恳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婆婆,您放心。” 平安被湿毛巾抹了一脸,正皱着眉嫌弃着,一抬眼便看见了秦昂,转瞬就又是一笑。 秦昂也跟着她笑。 他直接将平安带回了家,刚抱着进家门的时候小姑娘忽然认生了,紧紧搂着秦昂的脖子不放,跟那年的阿恒一模一样。 最后还是刘佳拿着自己做的软糯团子诱惑着平安,才叫人骗去了沙发玩。 秦昂问刘佳,“我爸呢?我有点事找他。” “你爸在书房里呢,先别去,好像有事情,有事等他出来再说。”刘佳一边看着平安,一边指了指楼上,“心情不怎么好。” “怎么了?” 刘佳摇了摇头,“不知道,回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了,你伤没事吧?” “没事了,小伤而已。”秦昂按了按自己受伤的手臂给刘佳看。 刘佳一听他这么说就不开心了,她瞪了秦昂一眼,“什么小伤!你手上的枪伤感染了差点把你命带走你知不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 “妈,”秦昂无奈着打断了刘佳的话,指了指一旁盯着看的平安,“你跟平安玩会儿哈,我回我房间。” 说完长腿已经迈上了楼梯台阶,借着大长腿的优势,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刘佳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 卧室的门一关,楼下的欢笑声就阻隔在外,满室寂静陪着秦昂一个人,他站在自己书桌前良久,视线落在一处,目光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傍晚六点,天已经黑透了,万家万户已经围在一起吃晚饭了,那江白呢?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吃饭了吗?有没有......同样地也在想着他? 这段时间的波折让他瘦了不少,脸颊严重地凹陷,光绕过了他越发锋利的下颌线。他眉目要比以往深邃不少,漆黑的瞳孔里似有若无地有个江白在。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掀起眼皮随意一瞥,最终落在了书架上的一本漫画书上。 他记得,江白上次来好像翻阅过这本漫画,而那里面还夹着他和小时候的阿恒的照片。 那时候将江白有看到吗?是以一种陌生人的态度随意地瞥了一眼而已吗?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抽出漫画书,将里边的照片拿了出来。照片早已泛黄,上面人的模样已经模糊。原来相片也不能永远地留住一些东西,它也总有一天模糊人脸,模糊记忆。 秦昂翻了一面照片,看向照片的背后,在看到右下角的一行小字,猛地一僵,攥着照片的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上面赫然写着——19951.和阿恒在菩提山。 后面三个字的笔迹是行书书体,行云流水,有浓烈的个人风格在,显然和前边歪歪扭扭的笔迹不同。 这笔迹,他记得,是江白的。 而那年他们一起去的菩提山,阿恒是知道的。 那一瞬间,秦昂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就要冲出,一种称之为喜悦的心情涌上了心头,叫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记得的,江白他记得!他记得自己是阿恒,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他们! 秦昂将照片紧紧攥着,按到了自己胸口,像是在努力地抑制着自己跳动速度过快的心脏。他鼻子一酸,眼泪倏地就砸了下来。 下一秒,他夺门而出,直接往书房奔去。 江白是阿恒的事情,他只和秦毅文说过,包括了阿恒失去记忆的事情。那时候秦毅文背着手站在病房的窗前,久久都没有说过话,但秦昂知道他的感觉。 他们最疼爱的小孩,现在失去了记忆,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上,他们难以接受,甚至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帮到江白,将江白带回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江白记得所有的事情,他们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找回江白了。 他等不及地想要将这件事告诉秦毅文。 在敲响书房房门的时候,他听到了里边隐约传来了秦毅文的声音,应该是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秦昂垂下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点,等秦毅文将电话打完再进去就好。 他倚在门边,一点一点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然后脑子又一点一点地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江白既然记得所有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些,为什么还要编出穆叔救了他的故事 分卷阅读181 骗他?还有,他为什么还要跟着七爷离开怀城回到金三角,他是不是在做些什么事情? 忽然,他听到了秦毅文走来的脚步声,电话尚未挂断,还有秦毅文的说话声。 “秦昂他没事了,你自己在那里万事小心,接应你的人很快就会和你见面了。”秦毅文顿了顿,语重心长着,带着殷切的关心,“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秦昂,都在等你。” 秦毅文得到了对方的一句应允,终于挂断了电话,打开房门,一下便和站在门边的秦昂照了个对面。 他浑身一紧,惊愕地看着秦昂,“你......你怎么在这?” 秦昂目光同样惊愕,带着一丝的难以置信,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慢慢地,慢慢地将话问出口,“跟你打电话的人,是江白吗?” 作者有话说: 周一好啊~~ 第71章 夜行2 秦毅文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站在门口的儿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心虚挂在了脸上。他避开秦昂赤裸裸的视线,矢口否认,“什么江白,不是。” “那你是在交代谁平安回来?我除了等江白回来还会等谁回来?”秦昂步步紧逼,一步步地将自己父亲给逼得后退到书房里去。 秦毅文微微蹙眉,他就没见过谁家儿子敢这么逼问自己老子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怒还是该忍下来,“秦昂,你不是说阿恒失去记忆了?他怎么可能会和我打电话呢是吧?我知道你心急,但你得冷静啊!” 秦昂哼笑一声,反手砰地将门带上,举着照片给秦毅文看,“我知道他都想起来了。” 他将照片后面写的小字指给秦毅文看,“去菩提山是当初我和阿恒的小秘密,当时阿恒丢了,我没有补上地点,可江白补上去了,这说明什么呢爸?” 秦毅文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龙飞凤舞的菩提山三个字,又看了看秦昂,脸色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的表情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好家伙,让我给你保守着秘密,你自己还给留下提示?! 秦昂见秦毅文忽然沉默了下来,久久不作答,忍不住着急地恳求道,“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阿恒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他!” 他声音低沉喑哑,说到最后尾音轻颤,把秦毅文吓了一跳。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秦昂,你别激动,我确实是比你早知道江白原来就是阿恒。” 江白来找他是在元旦过后不久,以记者的身份去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秦毅文一直记得那天,冬日的暖阳落在脚边,他背着光看着门口走来的少年,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叫人看不清眉目,身后又是昏暗的走廊,他就像是从黑暗地界走出来的人。 江白脱下自己的帽子,对秦毅文露出了那双眉眼,“秦叔,是我,穆之恒。” 秦毅文猛地一愣,脸上一片空白。 江白见他那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都是说不出的苦涩,“我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过市局,指着功勋墙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那个称呼应该要怎么说出口,明明就一个称呼,对他而言却是重如千斤,就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说你爸有一天一定也会被贴在墙上。”秦毅文出声帮他说出口。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江白,细细地临摹着江白的眉目。他第一次在家见到江白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熟悉感,那双眼睛似乎带着穆初的神韵在。他那时候不敢认,也不敢和家人说,怕是误会一场,希望变成失望。 他找了人调查,可调查结果还未出来,江白就已经以阿恒的身份站到了他面前。他的心情和秦昂听到江白就是阿恒的心情别无二样,开心,心疼,难过种种落在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没想到,你真的是......”他眼眶一红,走到江白面前,沉重缓慢地抬起手想像从前那样摸摸阿恒的头一样去碰江白,然而江白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白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看着秦毅文落空的苍老的手掌,眼里渐渐地露出了点茫然,恍惚间好像是想起了那不知道该如何提起的以前。 窗外阳光大盛,秦毅文盯着江白的眼睛,心中却无比悲凉。 书房里,秦毅文怅然着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看着他看我的眼神,我这心里有多难过。” 明明是亲近的孩子,现在就连想去伸手安抚都觉得是陌生的。 秦昂坐在沙发上,十指紧紧攥着,骨节分明,绷到了极致。他眼眸轻阖,透着一点一点的难过,许久才说话,“那他......为什么不一起告诉我?” 秦毅文看了他一眼,努力地憋出了一句,“或许他有自己的想法。” 秦昂极轻地笑了一声,是啊,江白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可以编个故事欺骗他说阿恒早已经死了,也可以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十恶不赦,最后也宁愿回到金三角,也不愿意告诉他事情真相。 分卷阅读182 他想要做什么,秦昂还能不清楚吗? 他掀起眼皮看秦毅文,“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他......是不是在给你当线人?” 秦毅文惊讶地张了张嘴,要不说是自己儿子呢,脑子总是转得快,看问题能一下就抓到重点,以前他还以此为骄傲,现在他恨不得秦昂能够脑子笨一点。 他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找我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所以他真的在给你当线人,给你传递七爷的消息?!”秦昂倏地一下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毅文。 秦毅文撇开视线,“是,以他现在在七爷身边的地位,是最能拿到最有价值的消息的人。” “可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秦昂忍不住质问出声。他深深地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再次低沉,“爸,当卧底是什么下场,穆叔的结局你不是看到了吗?为什么还要把江白扯进来呢?他才是从始至终最无辜、和抓毒贩这件事最没有关系的人啊。” 如果不是他们没有保护好阿恒,阿恒就不会被七爷的人带走,不用经历那么多难事,可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成长。他的生活本来应该一片美好与光明,可现在没有了,他的生活充满了血腥和枪火,现在又要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进行那么危险的任务,本来都不应该属于他的责任,现在统统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秦毅文同样眉头紧皱,心里的滋味不比秦昂好到哪里去。他在秦昂的质问下保持了长久的沉默,良久才说,“秦昂,你是警察,你应该要知道,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可那也不应该是他,我们警队那么多精英,那么多有经验的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交到他身上?” “可除了他能走到离七爷最近的距离外别人都做不到!”秦毅文猛然起身打断秦昂的话,“秦昂,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他,难道我不担心他吗?难道我不想他现在就能回家吗?可你要知道,我们前前后后送进去了多少卧底,能走到阿恒今天在七爷贩毒集团位置上的会有几个,又要花多少年的时间!难道你想看到更多像阿恒一样的孩子吗?” 他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说这是他爸没做完的事情,他想要替他爸完成。他也想要好好地,干干净净地回到你的身边啊,秦昂,你还不懂吗?” 秦昂眼圈渐红,砰地坐会了椅子上,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心中,没一会儿掌心里接住了一滴泪。 他何尝不懂,他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更加地心疼着江白,更加地想要去到他的身边帮他。他不能看着江白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金三角独自作战,他真正想要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并肩而行。 秦昂用力地搓了一下自己的脸,“爸,我要去金三角。” 一个月后,缅甸一座名为孟洋的小镇上,这里寺庙林立,其中尤以点缀在沿河附近的一座金色佛塔最为出名。 此时,这座佛塔里站着两排的喇嘛,他们手捻佛珠,嘴里絮絮的念着经文,混着佛塔的钟声一点一点地飘到天际。 佛塔外靠近小镇建筑物的地方,停靠着几辆越野车,有几个人守在四周,腰上光明正大地端着枪支,目光如同猎鹰,梭巡着猎物。 一辆越野车的车门哗啦被拉开,郑尔上了车,将手里的烟扔到正在闭目养神的江白身上,“别睡了,都快一个小时了,你还不打算去见胡班?” 即使才三月初,东南亚的阳光已经是十分的毒辣,细碎的光透过玻璃落在了江白的脸上,因为光色的原因,导致他原来就不怎么红润的脸现在显得更加地苍白。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投到了远处佛塔中隐约可见的喇嘛身影上,“急什么,人家不是还没拜完佛吗?” 郑尔随他看了一眼,忍不住吐槽道,“服了,手上人命无数,竟然相信讲究放下屠刀的佛祖!有病!” 他们今天要来见的胡班,是在缅甸西南的一个同样赫赫有名的毒贩,手里养着不少的雇佣兵,同时又和当地军队政府有所勾结,为人嚣张,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就敢光明正大地亮着枪。 胡班手中势力不小,又有政府做靠山,自然而然地也想和刘茂金一样扩大自己的势力,几次三番地挡下了七爷的货,并且提出了要和七爷做桩生意的要求。 按照以往七爷的性格,答应胡班的要求和他玩玩,最后再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二话不说地吞下这块肉是常事。可让江白没想到的是,戚尧竟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还全权给自己安排。他倒是不知道,戚尧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他了。 同样地,郑尔也想不明白,“你说这个七爷为什么就只让你来?” “还能为了什么,不是试探就是想我死呗。”江白还盯着外边看,手轻轻地在车门上敲着,语气冷淡,像是在说一件寻常无比的事情。 郑尔看着他,实话说,他觉得回到金三角的江白和自己之前认识的不一样了,有一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云淡风轻,包括了自己的命。他不大明白,为什么 分卷阅读183 会有人这么看轻自己的命呢? 他咳了几声,“和你说个事。” “嗯。”江白依旧没回头。 “秦昂把平安带走了。” 江白倏地回头惊讶地看着他。 郑尔,“......”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江白一口气连问了两个问题。 郑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故意问道,“你是关心我的平安,还是关心秦昂?” 江白不满地啧了一声。 郑尔忍不住一笑,“我是昨天偷偷打电话回去给阿婆才知道的,她说我们走后几天秦昂就来了,说会替我照顾好平安,阿婆相信他,就让他带走了。” 江白垂下眼眸,沉默片刻,“这样也好,他妈妈应该会帮忙照顾,阿婆年纪大,你也就不用担心着平安了。” “嗯。”郑尔点了点头,又说,“你男朋友人还挺好吼,当我是娘家人帮我照顾女儿是吗?” 江白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郑尔炸了眨眼,然后笑道,“我没想说什么,我就想说秦昂人很好,你应该也比谁都知道。” 江白一愣,走了一会儿神,随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了车外很远的地方,“是啊,他很好,会给你做饭,睡觉会给你盖被子,会问你好不好开不开心,多好的一个人啊,谁和他在一起都会幸福,可是我没有那个福气。” 他漆黑乌亮的眸里,光芒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在这狭窄的车厢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的落寞和难过。 郑尔本着一颗比江白岁数大当哥的心,最见不得他这样,也听不得他这么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呢?平时那么聪明,重要时刻就犯糊涂吗?” 江白侧头看他。 “秦昂为什么要带走平安照顾平安,不就是因为你和我关系好,他希望你会念着这么一点欠他人情,能够平安回去还他吗?这么点道理我都懂,你不懂吗江白?他在等你啊。” 江白目光闪烁,心脏恍惚间像是被什么一把抓住,传来了剧烈的跳动。良久,他勾起了一丝笑意,“我也希望我能够平安回去。” 可他要比谁都明白,来到这里,回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他选择找秦毅文坦白自己的身份,提出要给他当线人的请求,他就知道他可能这辈子都和秦昂再无缘分了,他对秦昂所有的不舍和爱意,都给了分开那天的两个吻里了。 他拍了拍郑尔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其实挺对不起的,本来不该把你带来的。” 他原本计划是让郑尔跟着自己到南郊救秦昂,然后郑尔找机会抽身离开,没能想到在离开的时候直接和戚尧碰上。戚尧放话让郑尔跟着走,郑尔就没有选择转身离开的理由,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这才让郑尔跟着江白来到了金三角,陪他做起了这随时要命的买卖。 江白对于自己的决定从来不后悔,唯有郑尔,是愧疚和感激的。 郑尔嗤笑一声,“干嘛?这还和我客气上了?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跟你来也好照应你一番。本来我还担心平安的,现在秦昂将她带回家照顾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呢,就跟你好好干,到时候回去我也算是什么为社会做过事情的人了,平安多骄傲!” 江白忍不住一笑。 这时,车窗被敲响,郑尔和江白对视了一眼,将门打开,“什么事情?” “小江先生,胡老板完事了,请你过去。”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下章就让两口子见面! 第72章 夜行3 佛塔里本该是肃穆清净的,众僧齐聚,念诵经文以超度众生。可偏偏因为这里有个毒枭的存在,而让这座佛塔变得不伦不类了起来。 江白带着人一走进去,就看见了站在佛像下双掌合十闭着眼互助装模作样的人。他轻笑一声,上前也抽出三根香烛,点燃,毫无诚心底随意一拜,“胡老板信佛啊。” 胡班睁开眼,也不看江白,“人在江湖走,总要求一些庇护。” 江白将香插在案台上的香炉上,掀起眼皮看佛祖,香火缭绕下,佛祖慈悲的面目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见得嘴角勾起的那一丝笑意,可在江白眼里,却带着嘲讽。 他也不无讽刺地说,“那胡老板在佛祖眼皮子底下行走私的事情,不怕遭天谴啊?” 胡班双手即刻交握,他侧头看着面前年轻的人,眉目挑起,露出了狂妄自大的嘴脸,“我可从来没怕过谁,包括七爷。” 江白微微眯眼,“是吗?那需要我跟七爷转达一下你的想法吗?” 胡班顿时一脸地吃了瘪的表情。 他冷哼一声,转身往后庙走去,边走边说,“想走货到俄罗斯,放眼整个金三角,也就只有我能够保证货会安全地到达俄罗斯的地界。所以我找七爷做生意,可不是什么威胁,而是在替他着想着。” 他领着江白和郑尔等人走入后庙,那里守着一群人,个个都端着枪支,院子中摆 分卷阅读184 放着石桌石椅,甚至已经有人沏好了茶。 胡班直接坐下,也不叫江白坐,自己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杯,饮了一口,“只要品色好,什么都能走,我呢这人也好说话,没啥要求,只有一个,我们四六开。” 江白眉梢轻轻一挑,“四六开?” “是,我六,你们四。”胡班搁下茶杯,“这可是看在七爷面子上打了折扣的了,换做是别人那得是三七开。” 江白拉扯着嘴角,自然地直接坐在了胡班对面,抬手替胡班沏茶。 茶是上好的普洱,可惜水温不够,冲泡不出那股茶香味。他替胡班倒了一杯,看着茶溢满至杯口,“那胡老板知不知道,七爷和人做生意就算是四六开,那也一定是拿六分利益的人。你现在这么做生意,不怕往后没生意可做吗?” 胡班看着自己面前溢出茶水的茶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你想说什么?在威胁我?金三角可真算不上你们七爷一家独大。” “那至少和胡老板相比,也算是家大业大了。” “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 “胡老板说笑了,这场交易不是你自己提出的吗?” 胡班顿时哑口无言,一时气急重重地拍上桌子,“你少在这跟我做口舌之争!” 江白轻轻一笑,一抿茶水,“胡老板不要着急嘛,要不我们先看看货?” 一听到货,胡班脸色有所缓和,下巴一抬,示意着江白拿出货来。 江白一招手,立马就有人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上来,搁在了石桌上打开,里边赫然是几包褐色的药片状的东西。 胡班哗然色变,倏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片剂,吐出了三个字,“海米那!” 他看着江白,“这是真的?” “胡老板可以找人试试。” 胡班一下将目光落在了站在江白后边的人身上。 江白一抬眼皮,“为了体现我们的诚意,胡老板还是从自己的人里挑一个出来试试吧,万一你说我骗了你呢?” 胡班哼唧两声,从自己的人点出来一个,又叫人拆下来一片药片,塞到了那人嘴里。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江白一杯茶都还没喝完,那人就忽然神志恍惚起来,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打起了瞌睡。 胡班的眼睛逐渐明亮了起来,他叫人将吸食了海米那的人拉了下去,又将目光扎进了石桌上的一箱海米那。 海米那是最近新出现的新型毒品,挺说是用安眠酮合成的,但具体的化学公式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且海米那刚流通不久,货物紧缺,就连东南亚毒品市场上都很少见,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能看到这足足有两公斤的海米那! “七爷果然就是七爷,这货色永远和别人不一样!”胡班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碰这海米那。 然而江白手一翻,一下将箱子盖上,“胡老板,咱们可还没达成共识呢。” 胡班悻悻地看着他,坐回椅子上,“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想法,还是按照胡老板说的那样吧,利润我们四六分,只不过,我们要这六,而你四。” 胡班登时瞪大了眼镜。 江白坐直着身子,好整以暇地给胡班分析,“胡老板,你想想,这批海米那值多少呢?我们负责出,却只拿你六成的利润已经算是仁义了。况且,走俄罗斯的线路在你手上,等你将货卖到了俄罗斯,你想抬多少价格就是多少价格,你还怕你亏了不成?胡老板,做人目光一定要长远,也许往后还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地方呢,难不成你真想和七爷为敌?” 胡班微微眯起眼睛,与江白略为戏谑的视线对上。他提了一口气,似乎也在掂量着江白的话。半饷,他提唇一笑,“小江先生说得有道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来,把东西提上来。” 他一声命令而下,马上有人又提着箱子过来,里边是一沓又一沓的美元。 胡班让人把钱交到江白的人手里,“这里是五十万的美元,你点点。” 江白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起身,“胡老板诚意我见到了,点就不必了,我相信胡老板。” 胡班跟着站起,伸出手要和江白相握,笑着说,“合作愉快。” 江白看着那条画满刺青的手,微不可见地冷笑一下,手没抬起,一点要和胡班握手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淡淡道,“合作愉快。” 话音方落,他不再管胡班僵住的笑容,而是带着人直接转身远去。在重新回到佛塔大堂的时候,脚步忽然一顿,看向了一处角落里,眸子里闪过一丝的迷茫——方才那里好像有个熟悉的背影在。 郑尔上前,低声问,“怎么了?” 江白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事。” 后庙里,胡班冷着目光垂下手,看向石桌上一整箱的海米那,嘴角又不可抑制地抬了起来,仿佛在面前的并不是新型毒品,而直接是明晃晃的金钱。 他如狼似渴地盯着那批海米那,招了招手,“去,叫人杀了那个江白,把钱 分卷阅读185 给我抢回来。” 被他叫上前的心腹猛地一愣,“老板,这......” “我最讨厌的就是和我讨价还价的人了,海米那,美元,我都要!” “那七爷那里怎么解释?” 胡班冷冷地瞥了一眼心腹,“最近不是地方叛乱的很多吗?不会伪造一个假象吗?我看他戚尧会拿我怎么样!” 心腹立马夹紧双臂,“是!” 越野车艰难地在街道小巷里穿梭着,这里街巷复杂,人还多拥挤,短短的几分钟的路程,硬是开出了十几分钟。 江白近乎面无表情地看着外边慢慢往后退去的房屋,脑子浮现着刚才在寺庙里一闪而过的背影,那个背影熟悉得就像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个,可却万万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才对啊。 现在的秦昂,或许就在市局解决着郝秋林带来的麻烦,又或者出现场在执行着抓捕任务中,就是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上次和秦毅文通电话,秦毅文口口声声地和他保证着秦昂人没事,只是知道了他是阿恒的真相,有些意志消沉的样子。他在电话里沉默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就匆匆地挂了电话。他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他不知道,秦昂这消沉中是不是有几分因为他心中的阿恒活成了现在的江白而感到失望和难过呢? 秦昂心里的那个阿恒,长大后应该也是个好人,是善良的,单纯的,而不是他现在这幅样子,走私贩毒杀人做过不少。 其实那天在仓库的时候,秦昂喃喃的一声阿恒他听清了,可他不敢应。那一声就像一把刀,狠辣地扎进他的心底,痛不欲生。他当时害怕极了,连抬眸看他都不敢,就怕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丝的失望。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看到那一丝失望的话,他还能不能撑着走完现在脚下的这段路途。 “江白?”见他发呆许久,郑尔终于回头喊他,“你在想什么?” 江白回过神,疲倦地说,“没事。” 郑尔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瞥见车后有一辆货车紧跟着而来,上面站着一个端着冲锋枪的人,枪口正瞄准了他们的车辆。 他惊然变色,大喊,“不好,开快点,冲出去!” 司机被他这么突然一吼,手抖了抖,车的方向盘被他拽着往右一倾斜,整辆车的人都跟着往右倒。 江白拉着扶手保持着自己的身体,目光森寒地盯着车后的货车,咬牙切齿,“胡班!” 这时候货车上的冲锋枪已经朝他们扫了过来,街道人群一听到枪声,吓得纷纷逃窜,原本就不怎么宽阔的街道显得更加地拥挤,越野车几乎寸步难行。 江白当机立断,唰地拉开车门,一枪往身后打去,“下车,进巷子里!” 他首当其冲,一边帮着给自己手下做掩护开枪,一边往巷子口移动。 胡班看来是下定决心一定要了他这条命,带来的火力不可小觑,几乎压制着他们。这本来只是来进行一场交易,戚尧并没有给他多少人,现在一眨眼,便有一大半的手下死在了血泊中,最后只有江白和郑尔得以在枪火中冲出了一条路来。 郑尔跟着江白往巷子里逃,胡班的人在身后紧追不舍,子弹就追着打在了自己脚下。 他们躲在墙后,郑尔检查了一下自己弹夹,骂道,“妈的!这个胡班可真特么的不是人!他就不怕得罪七爷吗?” 江白躲着子弹,“他仗着身后有缅甸军队的支持,七爷拿他没办法,胆子才这么肥!” 他冲追来的人一枪一个,得空回头冲郑尔喊,“你找个机会就跑!” “跑什么跑!”郑尔骂,“我特么把你丢在这里像什么!” 江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知道劝阻不用也不再说。他目前只还剩下两颗子弹,而对方的人足足比他们多出了好几个人头,逃生的机会几乎渺茫。 除非有人能及时出现。 可这几乎没有可能,孟洋离戚尧的地盘远,戚尧的人根本就无从得知他遇到的追杀,就算知道了那也是几天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候他们早就死光了。 砰砰砰——子弹打在了墙上,几块石头跟着脱落,灰土都落在了江白身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想想办法。他可以自己一个人交代在这里,可郑尔不行,平安还在等着他呢! 这时,一阵白色的粉尘从对方藏身的地方纷纷落下,犹如白雪,好像是面粉(①)。而大雪中一串火光倏地冒出,自空气中哗地点燃大火,顷刻间如炸弹点燃炸起了万丈火花,胡班的人非死即伤。 江白和郑尔掩身躲开火光,眼前是一片的枪火味,忽然一道身影从头顶上的居民楼一跃而下,稳稳地停在了江白面前。 江白抬手将面前的烟气扇去,看清面前单膝蹲着同样看着自己的人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他心跳突然跳得飞快,嘴巴震惊到微微张开,半天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这时,江白的余光瞥见了远处枪火中,一个人举着枪直对 分卷阅读186 着面前人的背后,他猛地反应过来,一瞬间将人一推,自己挡在了面前。 砰! 江白闷哼一声,子弹打入腹部,火辣的疼痛顷刻间袭来,他失力地往后一倒,落入了一个他日思夜想许久极为温暖的怀抱里。 他费力地掀着眼皮,看着明明愈发模糊却又无不清晰的脸,听着他紧张失措地一遍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他艰难地扯着嘴角一扬,“秦昂,真的是你。” 假如你的面前一寸是阳光,身后是黑暗,你会选择什么? 江白那时往后退了一步,选择了黑暗。 但那又如何,阳光迟早会找来。 (注:面粉产生的极细的粉尘,漂浮在空中,达到一定浓度时遇到明火就会产生爆炸) 作者有话说: 见上了!还顺便救上了!这两口子爱情双箭头表现在了互相救命上(手动狗头) 第73章 夜行4 嘭—— 黄昏里,一间藏在深深巷子里的小诊所的后院被人一脚踹开,秦昂背着江白在郑尔的指引下脚步飞快地进屋。 秦昂小心地将江白放在屋里的小床上,他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已经被江白的鲜血染透,晕染着更深的颜色。 他的下颌线绷得僵直,脑子里紧拉着一根弦,正在不断地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他颤抖着手去解开江白身上的衬衫,生怕扯着伤口,半天了都没解下来。 这时,跑去叫医生的郑尔带着人回来了,见着秦昂失措的样子连忙将人拉起,催促着医生快去救人。 秦昂望着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江白,只觉着心脏被人忽然地揉成了一团,活生生地绞痛着。 他怎么都没能想到,原本是他去救江白的,却反过来让江白替他挨了子弹。 他屏着呼吸,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一错不错地看着医生剪开江白的衬衫,看到那个狰狞的枪伤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一口气瞬间堵在了喉咙里,几乎要叫秦昂窒息。 这时肩上一沉,旁边的郑尔按着他的肩膀,“秦昂,你别担心,他小子不会有事的。” 秦昂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江白伤在了腹部,幸好枪械类型只适合近距离的,对江白来说并不致命。可纵然如此,取子弹也是个艰难的问题。 秦昂不知道自己提着一口气等了多久才终于等来了医生的一句话,“好了,可能晚上得发点烧,休息几天就好了。” 秦昂顿时间松了口气,清醒慢慢回笼,瞬间惊讶地看着医生,“中国人?” 医生是个五十多的大爷,摘下口罩后露出了一张慈祥和善的脸,他笑了笑,“嗯,早年间过来的。” 旁边的郑尔接过话解释,“这是你爸的一个线人,介绍给江白认识了。” 他帮医生接过手里的一堆药品和纱布,“行了,你看着他,我知道你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听我们说话。” 秦昂默然。 医生听了,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秦昂,又看了看还昏迷着的江白,忍不住嘱咐,“可能晚上就醒过来了,小烧就不要紧,高烧就喊我。要是饿了厨房也有吃的,自己拿就好。” 秦昂愣愣地点了点头。 医生和郑尔走后,狭小的屋子里剩下了秦昂和江白两个人,秦昂拉来椅子坐在江白边上,看着他。 头顶上的灯光是老式的灯泡,钨丝在长年的高温下凝固成了钨,使得灯泡的外圈开始发黑,灯光黯淡,恰巧地笼着他们两个人。 昏黄的光线勾勒着江白近乎苍白的脸,从熟悉的眉眼到唇,这张脸明明就是刻在了自己脑子里头,在分开的几十个日夜里他不断在脑海中临摹着,可现在见到了,反而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以为是假的,在做梦,患得患失。 他俯下身子,握住了江白的手,手掌下是冰凉的,骨节分明的,手骨比以前更突出了一些。 瘦了,秦昂想,好久不见他,他就瘦了。 一股酸涩猛然地冲上自己心头,他抽了抽鼻子,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他亲了一下江白的手指,“江白,我来见你了。” 江白浑浑噩噩中做了好多梦,在梦里他难得地回到了孩提时代的院子里。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夏天,院里的木棉染透了枝桠,风一吹过,硕红的木棉花从枝头坠下,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垂下脑袋,和地上坠入泥土中的木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刚要弯下腰去捡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砰地被撞开,一个抱着篮球的少年跑了进来。 少年手长腿长,带着尚未褪去的青涩,穿着宽大的球服,背后已经被汗水打湿,剪成寸头的头发上甚至还在冒着汗珠,在阳光底下闪着光,嘴角漾开一片笑意,虎牙隐隐可见。 那是少年时候的秦昂,江白还记得。 他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小秦昂,然而小秦昂似乎没有看见他的存在,脚步飞快地往屋里跑去。 分卷阅读187 这时候屋门也被打开,未见其人见闻其声,一个稚气的小孩声音从屋里传来——哥回来了!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忙不迭地从屋里冲了出来,倏地撞入小秦昂的怀里,抱了个满怀。 江白仿佛一下子被钉在了原地,小孩的模样是模糊的,见不大分明,只知道他在笑,笑声就荡漾在自己的耳边。 江白听见小秦昂喊他,阿恒。 小秦昂一手抱球,一手搂着抱在自己腰上的阿恒,低头笑着,“阿恒,快放开,没手抓你了!” 阿恒仰着头不满地看他,“哼,哥说今天要去幼儿园带我回家的呢?” 小秦昂一手抓不住阿恒,只能将球丢下,将阿恒高高抱起,捏了一下阿恒的脸,“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吵着要吃巧克力老师打电话给阿姨,让阿姨赶紧领走你的啊?” 阿恒嘴巴一瘪,露出心虚的模样,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着,“那......那谁让你这么晚来的!我饿了嘛!” “饿啦啊小贪吃鬼!”小秦昂笑着,“回家啦回家啦,回去吃大餐!” 阿恒闻言张开手紧紧地搂住小秦昂的脖子,高声大喊,“回家喽!” 一阵风吹来,木棉花飘落在江白的肩头,他看着小秦昂抱着阿恒一路走回家门口,夕阳拖着了他们的影子,拉长再拉长。 江白茫然地看着他们,明明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为什么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呢?好像这些,其实并不属于他。 这时,小秦昂脚下一顿,江白望见他忽然回头看向了自己,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嘴唇轻启,清风将他的声音送至江白耳畔,“也有人来接你的。” 他微微地睁大了瞳孔。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让江白身子猛地一僵,他缓慢地转身回头,一眼便望见了长大后的秦昂站在自己身后笑。 江白忍不住地眼圈一红,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昂。 秦昂眼底盛满了暖阳,朝他伸出了手,“我来带你回去。” 他微微颤抖着、慢慢地抬手,握住了秦昂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心的温度从秦昂手里传至自己手掌心里,眼泪倏地落下,打湿了江白的脸颊, 孟洋已经入夜,街市上的热闹传不到狭窄的小巷里,屋子里点着一盏年久的灯泡,正映着昏暗的灯光拉长着秦昂的影子。 他看着昏迷中的江白不知为何眼角滑下了一颗泪水,打湿了鬓发。他抬手,用指腹小心地替江白擦去泪水,余光瞥见了江白眉宇轻轻隆起,有马上就要醒来的迹象。 他紧张激动地握住江白的手,轻声喊他,“江白?江白,你醒了?” 江白挣扎着从混沌中慢慢地醒了过来,艰难地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的天花板,而后是身旁不断喊着自己的人。 他几乎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秦昂,瞪大着瞳孔,一脸的难以相信。 “你......秦昂......” “是我,是我!”秦昂紧紧地握住江白的手,提了半天的气终于呼出,他凑上前,干脆跪坐在了地上,拿手背要去量江白的体温。 江白等到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真实而冰冷的触感传来,昏迷前的记忆接踵而来,让他慌乱地往后一缩,哑着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牵扯到了伤口,江白脸色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秦昂着急地要去按住江白,却被江白一手推开。 江白强忍着疼痛半撑起身子,有些恼怒地看着秦昂,劈头盖脸就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的吗?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你......” “江白!”秦昂按着江白的肩膀,又气又急地打断他,而后声音放轻,“你先躺下好不好?不要扯到伤口了,待会伤口又裂了。” 他想要扶着江白躺下,江白却是一手按住了他的。 江白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冷沉下来,“秦昂,我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跟着我!你跑这来干嘛?救我干什么?你想死吗?!” “你不能听我说话了是吗?”江白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割进秦昂的心脏,一股邪火猛地窜上他的心头,让他忍无可忍地再次打断了江白的话。 他不由分说地将江白按着躺下,同时俯身,劈头盖脸地给了江白一个吻。 江白倏然睁大了眼睛,牙关一下就被撬开,一瞬间唇齿相依,熟悉的舌尖长驱直入,一路攻略城池,抢占了他的所有。 他浑身一软,紧紧地抓着秦昂的衣服不放,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哪怕理智不断地在告诉他应该马上推开秦昂,可他迟迟没有动手,甚至有无数个念头想要加深这个吻。 因为他无比地想念并贪恋着这个吻。 他以为他再也不能拥有这样的深吻,这样一个刻着浓厚到骨子里的爱意的亲吻。 许久,他们才慢慢地分开,额头相抵,慢慢地喘息着。 秦昂说,“我知道你在给我 分卷阅读188 爸当线人,还没来得及通知你,我已经是你的联络人,负责协助你的行动。” 江白愣住。 秦昂盯着江白的瞳孔看,那里漆黑乌亮,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他忍着眼底的酸涩,喊了他一声,“阿恒。” 江白猛然一怔,攥着秦昂衣服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你......说什么?我不是......” “我知道你是!”秦昂低头碰了碰江白的唇,“我也知道你早就想了起来,还知道你和我爸之间的所有计划。” 秦昂的话犹如一把重锤,当头给了江白一棒,砸得他胸口发闷。他微微颤抖着张开了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已经落下。 秦昂心脏拧成了一团,他尽可能温柔地亲吻着江白泪水滑过的地方,从眼尾到鬓边,他说,“我知道你都想起来了,想起怀城,想起你爸,还有想起我。我也知道你回来金三角是为了做什么。” 江白啜泣着,嘶哑的声音从唇边溢出,“那你更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秦昂,太危险了。” “阿恒,江白!”秦昂捧着江白的脸,低声说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我想带你回家,想带你安然地、好好地回家。再不济,我也要跟你一起死在这里,我不能再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舍不得,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生还是死。” 江白愣住,眼泪倏而更汹涌地掉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想起他和秦昂站在木棉花下,秦昂朝他伸出手,告诉他,他来带他回家了。 原来,不是梦啊,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这是真见到了! 第74章 夜行5 因为刚才的挣扎,江白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秦昂不得已半夜去把医生叫了起来,重新包扎了一次。 还好医生脾气好,全程耐心着,还很有精神地唠叨了半天。 江白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肿着一双眼睛,一言不发地任医生包扎着伤口,只是偶尔疼了才会皱个眉。 送走医生后,屋子里再次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江白靠坐着,一手虚虚地捂着伤口,目光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原本就苍白的唇被他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显得更加没有血色。 秦昂看了他一会儿,倒了杯水过去,“别抿着了,累不累?” 他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等到江白接过水,干脆将水杯凑到了江白唇边,作势要喂他。 “你怎么知道的?”这时江白忽然出声问。也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没过去,他的声音虚虚的,又沙哑,要仔细地去听才能听到他说什么。 秦昂坐下,不放弃地还举着水杯,“先喝了,我就慢慢跟你说。” 江白终于从虚空中收回视线,神色复杂地盯着秦昂,半饷才垂下头,就着秦昂的手将杯子里的水喝光,而又抬眸看着秦昂。 秦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搁下水杯,“我在我书房里找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你补上去的菩提山字迹,你忘了?” 江白怔住一秒,微微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扬起了带着苦涩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那三个字是他在元旦去秦昂家里的时候补上的。那时候回来金三角给秦毅文当线人的计划已经生成,他早就做好了一旦回到金三角就和秦昂生死不见的打算。看到那张照片是无意地,勾起了他一丝对过往的回忆,忽然间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给自己留个念想,也给秦昂留个念想。 他那时候想的是,也许等秦昂七老八十时候无意间翻到这张照片,或许能知道自己是阿恒的真相,或许能够对自己存点怀念,总比彻底地忘了他好。 可他没想到,戚尧会告诉他自己就是阿恒的事情,更没想到秦昂会这么快就看到那张照片找来了这里。 秦昂看着江白低垂着睫毛,眼尾勾着一丝的无可奈何,心脏顿时痉挛在一起,喘不过气来。 他抬手轻轻用掌心去蹭江白的脸,细细地摩挲着,“如果我没找到那张照片,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你就是阿恒?是不是就让我以为你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了,已经长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 秦昂宽厚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温度从掌心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江白抵抗不了这样的温暖。他轻轻一闭眼,自嘲地笑了一声,“可你不也还是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白睫毛轻轻颤动,他睁开眼睛,一眼过去就是秦昂发红的眼圈,他拉下秦昂的手,“我不敢。” 秦昂心一紧。 江白头靠在床头,笑容苦涩,“我知道,阿恒在你心里,一定是善良的,干净的,可我不是。”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手里并不干净,我为了好好活下来,杀了很多人,也给人注射过毒品,亲眼看着那些人因为承受不了毒品的剂量而死在了我面前,可我只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在我眼里,穆 分卷阅读189 之恒早就死了。” 在某个夜晚,在被逼着去杀人的时候,穆之恒早就死了,他成了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的江白。 秦昂心脏痉挛地抽疼着。 江白捏着他的手,这张手宽厚有力,无论是在穆之恒的记忆里还是在江白的记忆里都带给了他很多的温暖。可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温暖。 他笑了笑,“我活不成你心里阿恒的样子了,所以我怕你知道我是阿恒后,会觉得失望,会难过。” 他的记忆不是一下子就回来的,在国外有了关于自己模模糊糊的记忆,而所有记忆的想起是在回到怀城在监狱里见到秦昂第一眼后。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夜的噩梦,从小时候模模糊糊的记忆再到在监狱里见到的第一眼,他想起了秦昂这个自己小时候最信任最喜欢的人,一时之间欣喜和苦涩都涌上了心头。 后来出了监狱,他不断地靠近秦昂,找回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可记忆越是完整,他越害怕,越觉得自己配不上秦昂这样好的人,不敢与他挑明真相和身份,生怕从他眼底看到一丝的失望。 从那时起,他就想好了,只要可以,他永远都不要让秦昂知道自己就是穆之恒。 “可那是你的想法而已啊江白。”屋里寂静了一瞬,秦昂忽然说。他从椅子上坐到床边,按着江白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江白,你看看我。” “你知道我这几天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我后悔为什么我在监狱里没有认出你来,如果我能早点认出你,或许我就能替你分担一些,你不用这么辛苦,不用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对我来说,你是不是阿恒都没有关系,如果你不是,我依然爱你,让我动心的原本就是我第一眼见到的江白。可如果你是阿恒......” 他顿了顿,清澈的眸子里杂糅着近乎虔诚的爱意,“如果你是阿恒,我真的非常庆幸和高兴,我的阿恒还活着,我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小孩原来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江白,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缘分了。” 这个世界上,纵然万般缘分拉扯着,都不及这一点缘分来得深刻。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注定着,命里的人兜兜转转地总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或许就是一种宿命感。 秦昂亲了一下江白的唇,“江白,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你是阿恒,而是你是我爱的那个人。” 所以我愿意来到这里,跟着你,陪你走过这段暗无天日的路程。 江白怔愣地看着秦昂许久,一把拉过秦昂,落下了一个急促而沉重的吻。 轻浅的吻逐渐变为深吻,在彼此间不断地交换着唾液,唇齿相依,食髓知味。眼泪顷刻间地滑过了脸颊,江白尝到了一丝咸涩的味道,他停了下来,将头埋进了秦昂的颈窝,笑骂,“秦昂,你是傻吗?” 傻到明明知道前面就是一条绝路,也要追着我,跟着我走下去。 秦昂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后颈,低声安抚着,“人傻有好福。” 屋外寂静无声,偶尔能听见聒噪的蝉鸣声在响,远处山林的风穿堂而入,吹得头上的灯泡摇摇晃晃,地下相拥的影子也跟着晃。 他们相拥着,万物都在此刻寂静着,风和蝉鸣纠缠,弹奏着初夏的乐章。头顶上的灯泡晃啊晃,连带着他们的影子也跟着晃,可那影子始终地抱在一起。 “江白,这些年,你怎么长大的呢?”秦昂一下一下地摸着江白的后颈,问道。 江白愣了愣,从秦昂的怀里出来,歪头轻轻一哂,故作轻松,“就那样长大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秦昂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知道江白这样的故作轻松是不想他担心。可他最不忍见到的也是江白这样什么都当做没事的样子,“对不起......如果我们当初能够保护好你的话,就不会让你被戚尧的人带走......” 江白剑眉轻蹙,伸手捏着秦昂的嘴边,止住了秦昂的话,“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 昏黄的灯光下,他们久久对视着,都看着彼此之间黑色的眸子里的那一翻江倒海。 半饷,江白垂下手,语气里透着一些无奈,“别人不欠我,欠我的是戚尧。你这样会让我想当然以为你是因为愧疚才继续爱着我。” “你胡说什么呢!”秦昂瞪了他一眼。 他握紧了江白的手,“我爱你就是纯粹的爱,和愧疚亏欠那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了?苦情女主角?” “天地良心,”江白好笑地看着他,“我可没有,明明是你先说的。” 要不是江白现在是伤患,秦昂就一巴掌呼在他脑后,也不知道这谁给惯的耍嘴皮子第一名的臭毛病。 “为什么戚尧当初不杀你,你又是怎么失忆了?” 江白默然片刻,似乎在想一些事情,“失忆是暂时性的,他虽然没有杀我,可我那天后发了高烧,再加上一些心理上产生了问题,就把什么都忘记了。而戚尧从那以后偷偷地把我留在身边,他对我......从来就有些特别。” “为什么?” 分卷阅读190 江白沉默了一两秒,然后勾起了一丝古怪嘲弄的笑意,“因为......” 他忽然一顿。 秦昂疑惑地看着他,“因为什么?” 江白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喊出那声称呼,而是叫了名字,“因为穆初。” “他对穆初有不一样的感情。” ?秦昂难掩震惊地看着江白。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今天有两更哦~~~后面还有一更 第75章 夜行6 江白嘲讽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猜的,我其实也搞不懂为什么他不一起杀了我,瞒着集团里的所有人偷偷把我养大又送我去美国,有事没事就盯着我发笑。你说一个男人留着另外一个跟自己可以说是不共戴天男人的儿子,并且特殊对待,除了这方面的原因,我想不到其他了。” 秦昂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他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江白,“你别笑了,怪变态的。” 两个同性恋说着另外一个同性恋变态,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秦昂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戚尧本身,如果他真喜欢穆叔,杀了穆叔还把你留在身边,怎么想怎么变态。” 江白一耸肩,“他本来就是变态。” 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的反社会人格说的就是像戚尧这样的人,丧心病狂到可以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人,除了变态还真的找不到什么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他了。 他往后一靠靠在床头,“十岁的时候,他突然送我去了美国,我那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后来想想,可能看着我老是会叫他想起......想起穆初,所以才把我送得远远的。” “所以,这么些年,你一直在美国独自长大?” “没有,有人陪着我。”江白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沉思了片刻,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江老师吗?是他陪我长大的,是他帮我恢复了记忆。你知道吗?我的姓,江,也是跟着他姓的。” 江老师的名字,江白并不清楚,从来没听任何人提起过,而自他认识江老师后也是江老师江老师地叫,有时候他会问起名字,江老师不答,只说忘了。 江老师是土生土长在金三角的人,江白曾经给秦昂说起的那段童年其实就是江老师的童年,在罂粟园长大,被拉着去撕打争夺生死的都是他。穆初救的人也是他,不过那时江老师并不是小孩了,甚至要比穆初都大上几岁。 “我不知道江老师是怎么说服戚尧让他老照顾我的,但戚尧本意应该是叫他来监督着我,谁知道江老师总会跟我说起很多关于穆初的事情,会带我偷偷地去看心理医生,在我没有关于以前记忆的空白里,是江老师一步一步地帮我描绘出穆初的样子以及性格,品性。” 如果说他在戚尧的手下还能保持着一丝的善良和正义,那就是因为江老师的功劳。在他几乎一无所有、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的少年生活中,是江老师告诉了他世界上不是只有利益和杀戮,还有善良和美好。 江白看着秦昂,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江老师,是个特别好的人。” 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因为他死在了不到四十岁的年纪里。 “有一年戚尧突然来了美国,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江老师曾经不断地和我提起过穆初的事情,”江白话里一顿,拳头兀地攥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戚尧在我面前杀了江老师。” 他一直记得那一晚,美国旧金山的大学飘飘洒洒地落下,铺满了大道。江老师的身下流了许多的血,血滴浸入大雪之中,白茫茫的大地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妖冶的彼岸花。 他捂着江老师胸口上的致命伤,哭得不能自己,失声大喊着救命,嘶哑变调的声音被大风高高扬起,顷刻间消散在大雪中,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 奄奄一息的江老师握住他的手,艰难地扯着嘴角笑,“阿白,你别怕,别哭,我跟你说几句话。” 江白抽抽搭搭地忍着哭泣。 风雪中,江老师喘着粗气对他说出了最后一番话,“你不叫江白,你叫穆之恒,你有家的孩子,你的家乡在中国南方一座叫做怀城的城市,你也不是孤儿,你的父亲......咳咳叫穆初,他是......是一名中国缉毒警察,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也是一个......一个好父亲。你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将七爷......将七爷他们这群人抓进监狱,你不能成为他们这样的人!你听......听到了吗?江白,你要好好地活着,替你父亲完成心愿......江白,你听到了吗?” 长者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甚至等不到江白的回应,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沾满鲜血的手从江白手中脱落,了无生气地垂在雪地中。 漫天大雪中,十几岁的少年再次经历生离死别,再一次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话分别,从此以后,长路 分卷阅读191 漫漫,再也没有人能够护着他。 江白眼尾发红地看着秦昂,明明在笑,却比哭还难看,“我从来不觉得我亏欠过谁,唯独对江老师......他明明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护了我一路,在我心里,其实他比穆初还要重要。” 江老师在他心里是立体的,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时间,手把手地教他学会爱人和爱自己。可穆初对他来说是模糊的,两岁的时候穆初就不在他身边,再相见的时候已经是生死离别,他对穆初的记忆并不深刻,更多的都是来自江老师的口中的样子。穆初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以至于他都没有办法好好地喊一句穆初爸爸。 “我知道。”秦昂摸着他的后颈,“他是个好人,而你,也没有辜负他对你的希望是不是。” 他倾身亲吻了一下江白的额头,“江白,你很好,无论是穆叔还是江老师,他们都一定会为你而感到骄傲,我也一样。” 他吻过江白眼角滑下的泪水,扯过被子小心地避开江白身上的伤口拥着人躺下,抬手一伸关掉了屋里唯一的灯光。 他在黑暗中拥着江白,轻声说着,“我来的时候一直想着你的过往会是什么样的,一定很辛苦很孤独。可我又好庆幸,好感谢你,因为你勇敢地走过了那一段艰辛的路途,回到了我的身边。江白,我真的,很感激!” “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都没有关系。等到这件事了结,我们亲手抓了戚尧,我们就回家。你对穆叔感到陌生,没关系,我可以跟你讲关于他的事情。你的身边也会有很多人,有我爸我妈,有郑尔,最重要的有我。” 他亲吻了一下江白修长的手指,“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没能给你的、最好的我都会竭尽全力一分一分地补还给你。” 他听见江白在自己耳边极轻地笑了一声,温暖的气息吹拂到自己耳畔,一阵痒。 江白说,“秦昂,你能来找我,我也真的很开心。” 月光从透光的窗纱跑进来,落了一地的霜,白晃晃的光柱里漂浮着细小尘埃。秦昂抱着江白,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一手轻轻地在他背后拍着,等到轻浅的呼吸声均匀地传来时,秦昂才借着月光看着昏睡中的江白,抬手替他拂平皱起的眉,探身轻轻一吻。 秦昂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显现出了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打破黑夜,从灰暗的天空撕开一道裂缝,隐隐地露出光芒。 秦昂睁了睁眼,一侧头就能看见还在熟睡当中的江白。 他翻身小心地爬了起来,用额头小心地碰了一下江白的——还好,不烫,看来伤口没有感染。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刚一出门就和站在院子里的郑尔碰了个正着。秦昂愣了愣,小心地将门带上,问郑尔,“你没睡?” 郑尔拉伸着手臂,“倒不是,睡了一会又起来了。江白没事了吧?” “嗯。”秦昂点了点头,“昨天追你们的人是胡班的人?” 郑尔点了点头,“估计是想杀人抢货。胡班势力虽说没有七爷的大,但孟洋是他的地盘,身后有军队做靠山,所以才敢那么大胆直接在街上开枪。这会儿要是他发现我们没死,估计在全世界地找人。所以我们待在这是安全的,不过可能得多躲几天了。对了,你怎么出现在这的?” “我一路跟着你们。” 郑尔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秦昂,“你一路跟着我们!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秦昂嗤笑一声,“江白发现了。” 郑尔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 “没猜错的话,在寺庙里,他应该有看到我的身影。” “可他没说过。” 秦昂微微一顿,寻思片刻,“或许他觉得是自己错觉吧,他老是不信我会来找他。” 最后一句话说得落寞,郑尔这种直男都能听出来了,可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干脆选择性地沉默着。可没一会儿后,他又忍不住道,“你别怪他,他这人其实挺敏感的,又从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不相信自己拥有着的东西是常事。” 秦昂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激地看着郑尔,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烟盒,给了郑尔一根,又给了自己一根。他垂着眼眸一手挡着风,将香烟点上,猛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对郑尔说,“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有什么好谢的,”郑尔戳了戳自己脚下的地土,“要说谢谢,也是我说才是,多谢你把平安带回家了去照顾。” 秦昂笑了一声,“可能彼此都养了个小孩。” 郑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屋里,“你见过那样不要命的小孩?你来了我就放心了,如果说有人能劝得住他惜命的,也就是你了。” 秦昂顺着手指望去,一时间仿佛眼前不是一堵墙,而是能够真实地看到江白睡着的样子,眼底浮现着爱意,“我知道,我会拉住他的。” 郑尔觉得自己一大早就吃了把狗粮,甜的齁人。他抽了口烟,白气从嘴里吐出,嫌弃道,“我是真见不得你们小 分卷阅读192 年轻谈恋爱,齁人。” 秦昂笑了笑,“还有更齁人的呢。” 郑尔疑惑地看着他将烟头踩灭,转身往厨房里走去。 他回头朝郑尔一扬下巴,“我给我男朋友找找吃的。” “.......”郑尔顿觉牙龈酸疼,他一个大直男看着两个弯的谈恋爱容易吗? 他跟着空气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啧了一声,揣着老父亲一般的心情走进厨房,“你要做什么?受伤的得吃清淡点的。” 秦昂正找着一个大碗,头也不回地,“我知道,我煮面呢!对了,用了人家厨房的东西没事吧,待会儿你记得把钱给人家,不能占人便宜。” 郑尔一脸的你没睡醒还做梦着呢的表情看着秦昂,“怎么就我要给钱了?” 秦昂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不然呢?我千里迢迢地过来,身无分文,只有一把枪和几件破衣服,给人家人家也不要啊。也不能让我以身相许吧,那江白肯定不肯!” “......去你大爷的。” 身后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响,正在进行地如火如荼的小学生幼稚拌嘴顿时停下,两人纷纷回头,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江白,正靠在门边,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俩,“你俩加起来得有六十的人了,幼不幼稚?” 天边铺开了万丈金光落在江白身后,他倚着门,眼里装着个秦昂,一种幸福满足的感觉冲散胸口的积郁,涌上心头。 他原来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但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叫他对死亡有了万分敬畏,想要活着的念头开始疯狂地叫嚣着,跃上了心头。 他也想过有爱人、朋友都在身边的生活。 要过一辈子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两更,这是第二更 明后两天休息,周末愉快哦~~~ 第76章 夜行7 江白仗着自己是伤员,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两人吵着忙活了半天,终于给端出来了三碗的米线——说是米线还真是米线,清汤做料,连块肉丁都没有。 江白端着碗看着清汤白粉半天,而后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吸溜着米线的两个人,一脸伤员就吃这的表情。 秦昂瞥了一眼他,“吃吧,医生家找不到肉。” “刚好你就得吃清淡点的,别嫌弃了,有就赶紧吃吧大少爷。”郑尔接话道。 “......”江白哑口无言,挑了挑碗里的面条,认命地吃下了这碗米线。 黑色屋檐下,他们三并肩坐在被踩得不见原来青石板色的门槛上,就着初升的阳光,吃完了自己手里的清汤白粉。 明明身处在危险的境地里,这时候却看起来有了几番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在目睹了两三次的秦昂亲自喂了几口江白后,郑尔终于在翻上天的白眼中承认,这是他俩的岁月静好,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时,院子通向前堂诊所的门被一把打开,医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郑尔率先站了起来,“怎么了?” 医生半弯着身子顺了一会儿气,“七爷......七爷来到孟洋了。” 秦昂倏地站起,顺手扶起旁边的江白,“他来孟洋了?他来干嘛?” 医生看了一眼江白,“应该是为了你而来的,听说是昨晚到的,和胡班见了一面,现在放出消息要找到你。” 江白微微皱眉,“他和胡班见过面了?那胡班现在人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医生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水,“我叫人跟道上的小喽喽喝了一晚上的酒才问出来这些,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秦昂看着江白,“是不是昨天你被胡班追杀的消息传到了他耳朵里了,他来给你报仇了?” 江白嘴角一抽,“要不要这么狗血?” 秦昂扬唇一笑。 “我昨天白天才差点死在胡班手里,他晚上就到了,这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江白冷笑一声,“看来他是早就猜到了胡班会杀人抢货了,所以才来得这么及时。” 秦昂霎时间脸色一沉。 郑尔忽然一个激灵,回头一脸严肃地对秦昂说,“那你不能待在这了,你可能得走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 话音一落,秦昂和江白双目相对。 半饷,秦昂拉过江白的手,“我跟你说几句话。” 他对院子里急成热锅上蚂蚁的两个人熟视无睹,直接拉着人进了屋里,将门带上。 江白跟在他身后,脚步一停,“秦昂?” 秦昂转身看他,“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据消息有个绰号玛鲨的国际毒枭好像来到了缅甸,但具体情况并不知道。” 江白眉心一跳,“玛鲨?那个嚣张的国际大毒枭?他和戚尧似乎还未合作过,但之前我听过戚尧似乎在打玛鲨的算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戚尧很有可能是要来见玛 分卷阅读193 鲨,他俩之间或许会有合作。这俩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合作的话,那就是我们现在最好的机会。” 江白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秦昂按了按江白的肩膀,“你回到戚尧身边,一定要小心行事,我会在外面打探多一点的消息,并且尽快地把消息告诉我爸。” 他弯下身子,从自己昨天一直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了一部手机,江白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自己在怀城的时候用的手机。当时秦昂在里面装了定位器,可他还是没将手机卡扔掉,毕竟只有这么一把手机里有秦昂的照片了。 他愣了愣,看着秦昂将手机递到了自己的面前,糊里糊涂地接过手机,“做什么?” “留着用,里面还有定位器,我能找到你。” 秦昂替他整了整衣服,眸光里流转着温柔,探身吻在了江白的额间,而后是眼角,“江白,答应我,要好好保护好你自己,不要拿着命去做事情,你想想我好不好?” 江白看着近在咫尺秦昂的脸,眼里浮现着笑意,“好。我答应你。” 秦昂笑,“你会怕吗?” 江白摇了摇头。 “好,”秦昂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着,“你别怕,你就放心地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就在你身后跟着你,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护着你。” 屋里晦暗的光映得秦昂的五官深邃,眼底勾着坚定和平生最大的温柔,足以让江白沉溺在其中。 他扬起头,吻在了秦昂的嘴角上。 这时,敲门声响起,郑尔着急的声音传来,“你们俩别话分别了,七爷的人马上就找来了,秦昂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江白朝秦昂一笑,拿过了他的书包塞到他手里,“你放心,前面要是有悬崖,只要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后,我就一定不会跳下去。” 屋里的门一把拉开,阳光铺满了青灰色地板,江白倚着门,看着穿上黑色冲锋衣就要离开的秦昂的背影。 阳光下,他的背上糅杂着一层金光,长身玉立的身影像是神明。 而神明现在为了他来趟这趟最浑浊最肮脏的水。 他忽然没来由地泪目,忍不住最后叫了他一声,“秦昂。” 秦昂几乎是立马转头,身形一晃,已经在江白面前。 他捧着江白的脸,就像当初江白在怀城仓库和他离别的时候那样,炙热观滚烫的气息落在了他唇上,给了他一个极尽温柔的吻,“小心一点,要保护好自己。” 又是一吻落下,撬开了江白的唇,舌尖抵过唇齿,仅仅是几秒的时间,便食髓知味地抽身,“我跟着你呢。” 江白瞳孔微微地战栗着,看着秦昂转身离去,那个身影已经攀过墙头,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慢慢地将拳头攥紧,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着,“我不怕。” “我知道。” 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你,我就什么都不怕。 天边堆积着的云忽而散开,金色的阳光簌簌而下,苍穹下终究不再是阴霾。 江白转身,“郑尔,给七爷打个电话。” 戚尧的人来的时候,江白和郑尔正并肩地坐在厨房门槛上,一个人抽着烟,一个手里敲着手机。 跟着医生从前堂进来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穿着黑色背心,露出了满是纹身的手臂。这人叫做阿库,也算是戚尧的心腹之一。在赵辛出事后,就换做是他成了戚尧的左右臂膀。 他站在前堂的门口,看着都不拿正眼看他的江白好一会儿,最后才慢慢地走过去,“七爷让我来这把你带回去。” 江白抬眼,不冷不淡地看了阿库一眼,“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阿库脸色一僵。 江白撑着手起身,径直地与阿库擦肩而过,往前堂走去。 直到前堂的门被关上,阿库脸色不善地呸了一声,骂了句脏话。 踏出诊所,江白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门前的黑色越野车,车门拉开着,里面坐着的赫然是戚尧。 江白脚步一顿,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心却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没想到戚尧会亲自过来这里接他。 戚尧穿着黑色得体禁欲的衬衫,戴着墨镜,一看到江白过来,便将墨镜半拉下,挂在鼻梁上,“还好吗?” 江白停在门前,“您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怕你受伤了,心里憋屈,所以我特地来接你。”戚尧面带着笑意,朝江白伸出手,“来,上来吧,带你去个地方。” 江白下意识地想要偏头,然而下一秒就停住了这个动作,他闭了闭眼,避开了戚尧的手,拉着车门自己坐上了车,在戚尧身边坐下。 “我坐你的车,那我的人呢?” 戚尧看了一眼郑尔,“后面不是还有车。” 郑尔和江白对视了一眼,虚情假意地朝戚尧恭敬地一笑,便在阿库的带领下往下一辆车走去。 车轮扬起了高高的灰尘, 分卷阅读194 一骑绝尘地往远处开去。秦昂从自己藏身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眼神阴鹜地看着远去的车辆。 天还很早,街上没有什么人在,越野车开得飞快,一路上景物迅疾地从江白眼中掠过。他看着窗外,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戚尧将要带自己去的地方并不大关心。 戚尧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忽然出声,“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我问了七爷就会如实地回答我吗?”江白从窗外收回视线,落在了戚尧身上。 戚尧一扯嘴角,侧头和江白视线相对,“当然,我这些年骗过你吗?” 即使没摘下墨镜,江白也能想象到戚尧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他不舒服地移开视线,“您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胡班会杀我然后抢走货和钱?” 戚尧毫不避讳地就点头,“是。” “那您还叫我一个人来?”江白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怒气。 戚尧笑了笑,“不要生气,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江白一挑眉梢,等着戚尧的回答。 戚尧舒服地靠着椅背,长脚翘在一起,“胡班这个人能混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背后有孟洋的政府军队给他做支撑。如果他好好在孟洋做事也就算了,可他偏不,竟然把算盘打到了我的头上,既然如此我当然容他不得了。” “所以呢?” “所以啊,要想打垮胡班,只要让他身后的军队对他不再信任就可以了,谁会相信一个时刻会反水背后捅你一刀的人呢?”戚尧笑笑,“海米那是好货,是谁都想要,可是价格昂贵,胡班一定不怎么舍得。和我做生意,他当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交易成交后还对客户下手,但你不一样。” 他靠近了江白,“你在金三角是什么名声都没有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却不知道你的厉害。让你一个人带着人去和胡班做生意,他大概会认为我看不起他,随便派了个人和他做生意,会恼怒,但会开心。” “因为他会觉得你不是什么大人物,死了也没人在乎。所以他一定会在拿到货后反悔,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戚尧笑着说完每一句话,江白背后就越发地觉得阴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攀着他的背脊不断地往身上爬。 他目光冷沉下来,嗤笑一声,“所以七爷就是拿我当工具人了?死地面前,就推着我上去是吗?” 戚尧却是丝毫不在意他语气里的质问和愤怒,毫无芥蒂地拍了拍江白的肩膀,“我是相信你的能力,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胡班的手里呢?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江白一时哑口无言,只能磨了下牙,“七爷还真是看得起我。” “那也是你当得起。”戚尧摘下眼镜,目光忽然凌厉,“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别人伤你的,我们讨回来就是了。” 恰巧越野刹车停下,江白顺着视线看过去,面前是一家麻将馆,大白天的却拉着闸门。而门口原本蹲着几个人,在看到戚尧下车的时候纷纷站了起来——这都是戚尧的人。 江白莫名地心一紧。 第77章 夜行8 麻将馆里拿着黑色厚厚的窗帘拉着,大白天里屋里是一片阴暗,视力不好的人,走在里头的感觉估计就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走路差不多。 江白一言不发的跟着戚尧一路往楼上走,郑尔却被阿库留下在一楼等着。 他上了楼才发现上面站着不少人,而被围在中间的,是被五花大绑,蒙着眼还塞着嘴的胡班。 他近乎震惊地看着胡班,又回头来看着戚尧。他一向知道戚尧做事疯狂大胆,没想到他一夜之间就把胡班给绑来了,这还是在胡班的地盘上。 “怎么回事?” 他还没等来戚尧的回答,就等来了嘴上被塞着布条的胡班竭力发出的哼哼声。 戚尧满是笑意地看着江白,“我不是说了,别人伤你的,我们都要讨回来。” 江白扬了扬眉,露出了戏谑的笑意,“所以呢?七爷把胡班绑来是想我杀了他?” “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江白嗤笑一声,一直捂着自己受伤的地方的手垂下,“如果我今天杀了胡班,会不会待会一走出这个麻将馆就被胡班的人给乱枪打死了吧?七爷到底是想帮我出口气,还是又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听见了,话里对戚尧的大胆质疑都让所有手下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心里开始衡量起面前这位传说中的小江先生在七爷心里的地位如何。 戚尧却一点都不在乎江白这样挑战自己的脾气,他伸手举止亲密地替江白理了理衣领,这衣服上面还沾着血,摸上去的触感是凝固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我会害你吗?” 江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想老子信你的鬼。 戚尧慢条斯理地往胡班方向走去,“你可能不知道,我昨天呢和胡 分卷阅读195 老板见了一面,在场的还有掸邦军队的上将。上将知道了你的事情,对胡老板提出了质疑,并且愿意转而和我一起合作,甚至提出了......” 他在胡班面前停下,一把掀开了胡班眼睛上的黑布,弯腰凑近,露出了一个极其残忍的笑容,“胡老板交由我处置,你说是吧胡老板?” 胡班刚一见到光,陡然就正面着戚尧的残忍的笑意,一时浑身颤抖了起来,发出了变调的呜咽声。 戚尧却不管他,直起身子回头望着江白,“这回你还会认为我在坑你吗?” 江白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下,一时之间看不清神情如何。他的目光不断在戚尧和胡班身上梭巡着,有一种回到了当初戚尧第一次逼他杀人的感觉。 他微微一握拳,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走到戚尧身边,“既然七爷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放心了。” “好。”戚尧一招手,从自己手底下手中接过来一把枪,手腕一转,枪柄已经在江白面前。他眼角瞥了一下胡班,“你想要他是死是活都可以,只要你能开心。” 江白静默了一瞬,一把握住了枪柄。 “呜呜呜.......”胡班惊恐地瞪着眼睛看着江白接过枪,身子抖得椅子都要跟着摇晃,他哀求着朝戚尧眨着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戚尧的注意力似乎终于被他给吸引了过去,“等一下吧。” 他抬手直接将胡班嘴巴上的布条抽了出来,嫌恶地将满是口水的布条丢在地上,“胡老板,想说些什么?” 胡班剧烈地喘息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喉咙出声,“七......七爷你不能杀了我!尽管上将不支持我了,但孟洋还是我的地盘,去俄罗斯的运毒渠道只有我知道!那条线只有我才能走出去!你要想出货到俄罗斯,你还得靠我!” 戚尧颇有耐心地等胡班将话一口气说完,然后一脸的可惜和爱莫能助,“胡老板,你不知道吧,我们家阿白啊,向来有仇必报。你一出手就是想要他的命,你不死一次恐怕很难收场吧。” 江白,“......”有仇必报的不是你自己? 胡班,“......”老子是猫吗?死一次不够还能死很多次? 胡班转而乞求着看着江白,“江白,你不能杀我!昨天昨天是我做错了!是我手下哄骗我去杀你的!我本来就没想着要杀了你,都是我手下的错!我跟你道歉行不,你看你都还活着了,你没理由杀了我啊!” 江白冷眼看着胡班,反问一句,“难不成我还要死了才能拉着你陪葬?” “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胡班抖了抖身子,又去看戚尧,“七爷,我们还有合作机会,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发誓!以后一定会无偿地帮你走货!” 戚尧一挑眉梢,“哦?真的?” “真的!”胡班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恨不能现在就举手起誓,“我胡班绝不骗你!” “那我怎么信你?” “我我我......只要你放了我,我马上跟你透露到俄罗斯的运毒线路!” 什么叫拆家,就是中间商的意思,像胡班这样的就是拆家。在金三角有名的拆家都有自己不为人知保密的绝对安全的运毒线路,毒枭要从金三角提货到外边的市场,就得靠这些路线才能走。这些路线是保证他们拆家在金三角横着走的身份地位的最佳保障。 现在胡班要把俄罗斯路线告知戚尧,这无疑是个谁面对了都会动心的买卖。 电光石火间,江白理解了戚尧的意思,敢情拉着他在这演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得到胡班的这句话。从派他单独和胡班做生意,拿着现在最有价值最稀缺的海米那诱惑着胡班来杀他,到现在指明要让自己杀了胡班,都不过是为了让胡班交出手中那条可以走到俄罗斯的线路而已。 他心里冷笑着,他江白这是彻彻底底地被当做棋子在用了啊。 果然戚尧做沉思状,半饷问江白,“江白,你以为呢?” 江白表情平淡,握枪的手一垂,“相比之下,当然还是七爷的货比较重要。不过......” 他眼神一沉,压出了层层的冷意,直逼胡班心底,胡班陡然打了个冷颤。 江白径直地抬起枪口,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朝着胡班的大腿根开了一枪。 砰!麻将馆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不期而至的枪声给吓得愣住了一两秒。 紧接着“啊啊啊!!!!”胡班仰头撕心裂肺地哀嚎了起来。 江白对这嚎叫声置若罔闻,他手里的枪还冒着白烟,冷冰冰地接着自己的话说道,“我也不太想吃哑巴亏!” 戚尧静默了一两秒,而后笑了起来,无不欣赏地看着江白,“好!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 他拿过江白手里的枪,丢到了旁边阿库的手中,然后弯下身子,看着鼻涕眼泪一起流的胡班,“胡老板,对我们家江白做法有什么意见吗?” 胡班咬着牙愣是摇了摇头。 “好,那就记住 分卷阅读196 你的话,待会儿麻烦告知路线。还有,这只不过是给你的教训,下次再想动我的人,可得想清楚了。” 戚尧直起身子,望向江白,一脸的心满意足,“走吧,我们回去吧。” 江白等着戚尧先迈开脚步离开,而后冷冷地看向以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光看着他的胡班,忍不住嘲弄地一笑。 戚尧没有直接带着江白下楼,而是带着他去了一间包间里。包间空间不大,因为常年拉着窗户,有一股酸臭味一直消散不去,闻得让人想吐。 江白强压着胃里的不适,低眉顺眼地站在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戚尧面前,没有作声。 戚尧掀着眼皮看他,“心里还有怨气?” 江白这才抬着眼看了戚尧一眼,在触及对方视线的时候又飞快地垂下眼皮,表现得好像他心虚地不敢看戚尧的眼睛一样。 他闷着声音,“不敢。” 显然戚尧对江白这副模样很是受用,本就愉悦的心情更是好了不少。在穆初死后,他带着失去记忆的江白长大,看他从对自己的手段宁死不屈到最后屈服从而变得乖张,说实在的,他倒是有种欣慰的感觉。 这样的江白,其实很像小时候的他自己,对自己老子的话不服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实际心里指不定憋着哪门子的坏来。然后心里的坏苗头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总有一天伸出屈曲盘旋的虬枝快准狠地刺向曾经比自己更强的人的心脏,最后取而代之。 说不定有一天江白也会这么对自己。 明明应该是忌惮的,可戚尧心里却是极度的兴奋,他十指交叉的双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一种名为疯狂的因子在他脑海中丧心病狂地叫嚣了起来。 阿初啊阿初,你看,你的儿子终究还是跟我一样了,终于活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类人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住自己疯狂的想法,“你心里抱怨是应该的,你当然也可以现在就去弄死胡班,我不会阻止。” 江白猛地一抬眼。 “不过,你可能得为了我丢了这么一个毒品市场而付出点代价。”戚尧朝江白露出了看似最友好的笑容来。 江白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藏在骨子里的害怕窜出苗头。 他飞快地垂下眸,“我没有抱怨,刚才那一枪是胡班欠我的,这样也会让胡班知道,七爷您不是好惹的。” “那就好。”戚尧起身,走到了江白身边,语气放软,难得地带着点宽慰,“江白,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吃亏,这一次是例外。我有个俄罗斯客人想和我谈生意,他要把货带回到俄罗斯,只能走胡班的那条路。你也知道,现在这行走货都不容易,这些年每个国家的警察都查得紧,每条线路上的关口都只相信自己的老伙伴,没有活着的胡班,我们没办法好好地走货,所以胡班得活着。” 江白依旧垂着眼,脑子里却转得飞快——俄罗斯客户?是秦昂口中的那个玛鲨吗?所以玛鲨来到孟洋确实就是来和戚尧合作的,那么他的机会终于要到来了吗? 他久久没回话,戚尧以为他还在衡量着胡班活着的价值,又说了句,“你放心,等到这件事结束,我一定让你杀了胡班。” 江白终于从垂眸中抬起头,看着戚尧,露出了一点的期待和兴奋,“真的?” “当然。” “多谢七爷。”江白立马应了声谢,看着戚尧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紧接着试探了一句,“七爷最近有大生意,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我能参加这次的生意吗?” 戚尧笑容褪去,绕有深意地看着江白。 江白坦然面对着戚尧的目光,“我只是觉得七爷要不还是多带带我见见人,好歹让人知道我在七爷这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不然到时候谁都可以来追杀我,我岂不是很冤。” 戚尧没有立马地应着江白的话,而是一错不错地看着江白,看到江白背后都有冷汗流下才笑出声,“好啊,那你好好养伤。” 江白露出笑,“好。” “行了,你多休息吧。这个麻将馆很安全,待着吧。”戚尧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在开门的一瞬忽然回头问,“对了,小白,你还记得你的小情人吗?” 江白表情一僵,然后装出了一脸糊涂,“小情人?” “啊不记得了?”戚尧一脸的遗憾,“我说的是怀城市局的副支队长秦昂,既然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就是有些可惜了。” 江白没能明白戚尧话里的意思,没等他再问戚尧已经出门反手关上了门,狭小的包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 他挺直着许久的脊背一松,忍不住地松了口气,此时腹部的伤隐隐地传来了疼痛。 他虚虚地捂着伤口,将包间里完完整整地全部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监听器才放心地拿出秦昂给自己带来的那把手机来。 手机是充满电的,他首先打开的是相册,里边应该躺着的唯一照片却是 分卷阅读197 不见了。江白的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片刻,表情有了一瞬的空白。 是秦昂自己删掉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再纠结照片的事情,而是打开了自己的联系人,里面还是那么几个零星的号码,第一个的还是一个备注被阿的人。 他一边朝窗走去,一边拨打这个号码。 电话里一声铃声都还没响完,就有人接了起来,“江白。” 熟悉的声音经过变频后而变得有些失真,可在江白耳旁听来并无差别,甚至有些动心。 他先问了个与案子无关的问题,“手机里的照片你删掉了?” “啊,”秦昂在那头笑了一声,“我怕别人发现了你手机里的照片对你不利。不过照片我传给自己了,保存了下来,放心。” 江白失笑,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十分愿意这样和秦昂多讲讲话,可眼下并不是个合适的时候,他单刀直入,“戚尧确实要和玛鲨合作,具体时间地点我都还未得知,不过他已经同意了我参加这次的交易。” 秦昂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好,江白,一定小心,不要独自行动。” “嗯,你放心吧。”江白拉开窗帘,外头的灿阳落在了他眼底、说不出是因为人,还是因为好天气,他的心情忽然一下愉悦了起来。 他笑了笑,“你放心,以前我看到悬崖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不过现在只要想想身后有你在,我怂了。” 只要想想身后有个你在,我就没有向死的勇气了。 作者有话说: 发现了没,七爷就是妥妥的老狐狸,时刻在线坑江白~~~ 第78章 夜行9 孟洋比不上怀城,顶多算得上南下村。是夜,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车辆零星,一排的路灯过去,十个能坏上六个,照得路况一阵明一阵暗。 越野车飞速地在街上掠过,只剩下一道残影留在长街上,最终在一家略凸显着年代感的夜总会前停下。 夜总会是十几年前的装潢模样,正门口就挂着一个写着夜总会意思的缅甸语的广告牌,广告牌周围挂着一连串的小灯泡,其中灯泡还灭了还几个,看着真是要多土气就能有多土气。 江白跟着郑尔下车,目光在周围梭巡了一圈,这里位置不算偏僻,但也不处在繁华的地方,反而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再加上外观的简陋,大概也没有多少人会往这里走。 虽然开的是夜总会,但却是隐蔽的。 驾驶座上的阿库砰地关上车门,绕过车前,“进去吧。” 江白跟在他身后,状似无意地问,“七爷也在里面?” 阿库连头都没回,“嗯。” 江白和郑尔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没有再问下去。 江白知道这家夜总会并不简单,可走到了里面才真正明白过来,这个不简单地还真是不一般啊。 这里一共有三层,地上一层就只是简单的一家夜总会,而在地下还有两层的地方,一层赌场和各种玩乐的地方,最后一层是一些类似于高级会员场所。 一家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小破地方,里边竟然是别有洞天啊。 江白和郑尔被领着去的是最后一层的地方,里边是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最深处的时候,阿库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白,“等一下。” 话音一落,阿库便自行敲了几下的门,拧开门把手进去。借着门虚虚掩着,江白看清了里边的情景。夜总会的包间要比麻将馆的大多了,里边的人并不多,坐在椅子上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戚尧,一个是大腿根还包扎着纱布的胡班,而另一个背对着江白的是一个肩宽的男子,满头的金色头发,搭在椅背上的小拇指戴着一个尾戒,这是个外国人。 那是玛鲨? 阿库弯着身子在戚尧耳边低语片刻,只见戚尧将眼一瞥,望向了门口一眼,然后摆了摆手,将事情交代给了阿库。 阿库起身走了出来,江白立马移开视线,往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来,等着阿库出来。 门咔哒地被关上,阿库面无表情地站在江白面前,“七爷等一下就出来了,让我们先在这儿等着。” 阿库和赵辛一样,跟在戚尧身边多年,能力不比赵辛差,唯有一点,就是人不如赵辛稳重,别人和他示个好,他就会端起自己狂妄自大的姿态来。这一点早就在无形中观察着他们的江白无比地清楚。 江白以一种舒适的姿势往墙上一靠,将自己手中的烟递到了阿库眼皮子底下,“抽吗?” 阿库看了他一眼,自己接过烟,一手噗呲打亮打火机,侧头点亮了烟。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白烟从他口鼻喷出,“伤好了吗?” 江白眉梢一挑,顺着他的问题,“差不多了,不过这笔账我迟早还是要算的。” 阿库拿着余光戏谑地瞧着江白,“怎么?还记仇着?你都还给人家一枪了,不会还真想要了他的命吧。” “要不,”江白掀着眼皮懒洋洋地看着他,“你来 分卷阅读198 中一枪试一试,说不定现在胡班早就下去见阎罗王了吧。” 阿库嘿嘿一笑,回了句那是当然,“七爷最近不是有货要走到俄罗斯嘛,这不是需要人家胡老板嘛,你就体谅体谅呗。” 江白冷哼了一声,继续打探着,“七爷答应我了,事情一结束,就让我杀了他。” 阿库笑了起来,拍了一下江白的肩膀,“放心吧,明晚你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江白眼梢一压,绕有深意地笑了起来,“是吗?明天晚上就能完事?” “早结束就能早回家睡觉,干嘛拖呢?反正又没有条子敢来管我们。” 江白将头靠在墙上,深邃的眸子里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是啊,早结束就能早点回家,谁不想呢。” 他和旁边的郑尔对视了一眼,彼此间一种不可言说的高兴在空中陡然相接。 他们三站在门口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包间的门才重新又被打开,走出来的正是戚尧本人,他直接走到江白跟前。 江白站直了身子,“七爷。” “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戚尧问。 江白看了一眼阿库,摇了摇头。 “这是胡班的一个地盘,这儿怎么样?” “这儿......”江白想了想,“这人位置偏僻,又有夜总会作为掩护,私底下却是各种不法勾当......” 他顿了顿,觑了一眼戚尧的脸色,确定着不法勾当这四个字没引起眼前这人的不适后才继续说道,“当地警察查得松,不可否认,胡班很会选地方也很有经商头脑。” “那我把这个给你。” ?!江白愣住一两秒,“什.....什么?” 戚尧笑着,“我说既然你觉得这里好,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把这里给你管着啊,省得你一天天地都在和我抱怨我不帮你。” “......”江白嘴角一抽,“我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愿意现在直接给戚尧一枪。胡班是什么人,就算现在被戚尧拿捏着,可他手底下的人却不是那么好买账的。老板被篡位,篡位的还不知道是哪来的小白脸,手下能够接受吗?他要是接手这家夜总会,估计就等着被他手下算计到没命吧! 这是在帮他吗?这简直就是把烫手山芋强塞到他手里! 江白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七爷,别搞我了。” 戚尧噙着满意的笑容,“好了,不想要那就算了。不过呢,我还真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嗯?” “明天晚上交易进行,虽然说胡班现在在为我做事,不过你也知道胡班这种人狡猾又不讲信用,我没办法好好地信任他,所以,你在这帮我看着他。” ?江白拧眉,“什么意思?” “起码到明晚,他都不能离开这里搞小动作,直到我回来为止。”戚尧郑重其事地拍着江白的肩膀,“阿库我要带在身边,别人我不相信他们能够看得住胡班,只有你,我才放心。” 江白视线与戚尧带着几分笑意的视线相接,眉头不加掩饰地拧得更紧,“不是说让我也参与的吗?” “这次交易说危险也很危险,你还是待在这比较好。” “可是......” 戚尧淡淡地朝他瞥去一眼,“我做的决定不喜欢因为什么而改变。”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将江白所有的话顿时都咽下喉咙里,他撇开视线,“我知道了。 ” 看着胡班只是借口而已,戚尧这是打定了注意不让他去,可如果他不去交易现场的话,他要怎么把地点告诉秦昂,配合秦昂行动呢? “对了,”戚尧忽然又道,“你身边的郑尔可能要借给我一下。” 江白蓦然抬头,难掩惊讶地看着戚尧,“郑尔?” 戚尧轻轻一点头,看向了郑尔。 他们两人的视线一下都落在了一直沉默着的郑尔身上,江白强笑了一声,“七爷,郑尔才刚来,情况比我还不了解,您带着他去也不方便吧。” “郑尔的身手好,他和阿库都在我比较不用担心这次交易。” “可......”江白还想再说,郑尔已经按住了他一边的肩膀。 “没事江白,我去吧,给七爷做事情,我乐意至极。” 江白倏地回头瞪他。 郑尔给了他个眼色企图让他别担心。 戚尧无视着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直接点头,“好,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他转身就要走,江白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被郑尔一把拉住。 等着戚尧和阿库走远了一些后,江白才回头紧咬牙根挤出来了一句话,“你干什么?你乐意什么乐意?!” “江白,你听我说!”郑尔拉着他,“你现在只能留在这里,不能跟着去进行交易,那你要怎么给秦昂消息?难道你要错过这次机会吗?现在戚尧把机会摊在了我们面前,我们就必须要去做。” 分卷阅读199 “那也不是你去做!” “那你现在能去做吗?” “我.....”江白一时哑口无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可以再想办法,但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你要是出事了平安怎么办?” “呸呸呸!”郑尔大声说道,随即压低声音,“你咒我吗?快呸呸,到时给我乌鸦嘴呢!” 江白被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跟着呸了一声。 郑尔好笑地看着他,“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一点的,我呢先去给你探探风,到时你要能偷偷地来就来。我们呢早点完事就早点回去,我可是想见女儿了!” 江白没好气地看着他,终于选择了妥协,“好,你小心,我会想办法去的。” 郑尔笑着朝他扬了扬下巴。 纷乱的街道上,说不出肮脏的旮旯小巷中老鼠和猫齐齐跑窜,藏在陋巷中的有一家刺青店,店面小型,就挤在了两栋破旧的楼房之中,不仔细找的话是找不出来的。 江白淌过满地泥洼的雨水,身后还跟着一个时刻看着他的阿库,他也不在乎,一手掀开刺青店的帘子,迎面便对上了老板一双眼睛,下半部分的脸被白色口罩挡得一干二净。他朝老板点了点头,“我想纹个身。” “这里走。”老板微微一侧身,然后看着阿库,“这位客人这里空间小,请您在外等一等吧。” 阿库盯着老板看了好一会儿,没动身。 江白一挑眉,“阿库,七爷让你现在跟着我是保证我的安全,还是让你来监视我的?” 阿库一愣,随后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快一些。” 江白嘲弄地一笑。 老板领着他走进后边带着帘子的小地方,那里搁着一张床榻。老板朝他一点头,“先坐下。” 江白依言坐下,含着笑意看着老板拉着一把椅子坐到他面前。 老板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可能苦活做多了,手指上带着一些老茧,不过也不影响美感。 江白就盯着老板的手,看他麻利地戴上白色的手套,修长的五指将干瘪的手套撑开,白色的布裹着指尖。 “想纹哪里?纹什么的?” 江白答非所问,“老板的技术还可以吗?不会给我纹坏了吧。” 口罩下,老板弯了眼睛,“试试才知道啊客人。” 江白笑了一声,坦然地朝老板露出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伤疤,“纹这里,盖过这条疤就好。嗯......就纹只黑鸟吧。” 老板似乎是没能想到,看着江白呆愣了几秒,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你确定?” 江白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老板拿出纹身针准备割线,“忍着痛。” 江白手腕上的这条疤可谓经年历久,针头刺进皮肉的时候,他有过一丝的恍惚,好像是回到了当年自己拿着刀割下这道伤疤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老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大拇指在他掌心的地方轻轻一按,“别怕。” 江白失笑,他才不是怕呢。 他微微地掀着眼皮,仔细地打量着老板的样子,一双剑眉内敛着一丝的清冷和威严,然而低垂着的眸目却是温柔的,偶尔轻轻一蹙,也是裹着一丝的担忧。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纹身?” 老板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仔细地去看手腕,“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这是以前在校的时候为了好玩学了一些,意外地发现还挺好玩。” “那我算是你的第一个顾客吗?” “不是。”老板回答地很干脆。 江白翻了个白眼,然后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抓着一翻,一个唇印在了自己手背上。 老板抬起抬起拉下口罩的脸,眼睛里浮过了一丝笑意,“可以当金盆洗手后的唯一一个例外的。” 江白笑了起来,“肉麻。” 秦昂得意地朝他一眨眼,低头继续割线。 江白往帘子外看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到坐在门槛上背对着他们的阿库,他坐直了身子,耳语,“交易在明天晚上,具体地点未知,不过戚尧反悔不让我参加了。” 秦昂抬起头。 “但郑尔会去,到时我会把定位器交给他,你们跟着他就好。” “那你呢?” “我?”江白说,“别担心我,我会想办法逃脱的,到时就去找你。” 他往后一仰,“或者等你们抓到了戚尧好玛鲨再来找我也好。” 秦昂沉思了片刻,“那你小心。” 江白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语气改为戏谑,“秦大师,快搞啊,不然要瘀血了。” 秦昂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着手上动作。 半天的时间过去了,江白手腕上的刺青终于完成。黑色的翎羽几乎掩盖住了自己的伤疤,而黑鸟的头就盘在自己的腕骨上,样子栩栩如生,倒是真的很像有只鸟浮在自己的手 分卷阅读200 腕上。 江白观察了好一会儿,直到秦昂坐在自己身边,“喜欢吗?” “喜欢,是我心中的样子。” “为什么要刺一只黑色的鸟?” 江白侧头,笑了笑,“因为这就是我。” 一只企图冲破牢笼奔向太阳的黑色鸟儿。 他抓着秦昂的手,“等回去你给自己纹个太阳,吸引我这只鸟的太阳。” 秦昂笑,“幼稚。” 笑容倏地消失,层层的思虑染上秦昂的眉头,“你和郑尔分开,你把定位器给了郑尔,我要怎么找你?” 江白愣了愣,然后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可以找到我的一种方法吗?” “这个可以找我。” 秦昂怔住一秒,“好。” 这时帘子外传来了阿库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没?” 秦昂往帘子外看了一眼,飞快地在江白唇边一碰,重新戴好自己的口罩,“小心一些,等我去找你,我会很快地就去找你。” 作者有话说: 早早早~~~ 第79章 夜行10 暮色四合,夜色寂寥,远处山林招摇着枝桠,夜色中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在混沌黑暗中蠢蠢欲动。一道光从朦胧中忽而迸出,一辆辆越野车犹如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正在撕开黑夜而来。 秦昂正靠在一棵参天大树下闭目,听到远处传来的车声后倏地从地上站起,看着越野在自己面前停下, 车上下来了一位长者,是秦毅文。 “爸。” 秦毅文走到秦昂跟前,“情况怎么样了?” “明晚七爷会和玛鲨进行交易,具体时间地点未知,线人会带我们去。” “玛鲨?”秦毅文思附着,“玛鲨和七爷都是棘手的毒枭,现在要是能将他们两个一起抓拿归案,再好不过了!” “我们已经和缅甸政府取得合作,并且愿意将所有的行动执行权交到我们手里。你放心,明晚一定会抓住七爷的玛鲨。” “好。”明明应该是振奋人心的,秦昂心里却像一直有块石头的膈着,总有点不放心。 “怎么了?”秦毅文察觉到自己儿子的心情,问他。 秦昂摇了摇头,“没事。” “我知道你在担心江白,”秦毅文拍了拍秦昂的肩膀,“江白对这里的情况比对你了解,你要对他有信心。” 周围的风呼啸着穿过山林,发出令人悚然的呜咽声。秦昂望向秦毅文身后还亮着车前灯的越野车,终于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 翌日傍晚,夕阳从西山即将落下,滚烫的火烧云袭卷了半边天,沿河的街道上真是最热闹的时候,有苦行僧结队而过,密密麻麻的经文萦绕在了驻足观望的路人耳边。 偏僻的小巷子里,夜总会的大门打开,为首的戚尧先行出来,上了一辆吉普车。引擎声被淹没在外边街道的热闹声中,不过几秒,吉普已经消失在小巷中。 这时,一辆黑色的大众悄无声息地紧跟而去。 ...... “报告指挥中心,目标人物已经上车!目标任务已上车!” 相隔几公里远的临时指挥中心中,耳麦传来了一个紧紧绷着的报告声,令指挥中心里的人纷纷一震,秦毅文抓过对讲机,“指挥中心收到。” “马上叫二号车三号车陆续跟上。”他回头冷静地交代。 “是。” 秦毅文又切换了另一个频道,连上秦昂的,“秦昂,跟上目标车辆,现场由你指挥。” “是!”秦昂坐在另外一辆沿着沿河街道和吉普平行而去的车辆里,目光紧紧地落在前方。 “江白那边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夜总会门口有另外的人在看着。” “好。”秦昂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眉梢压着冷静和清醒——所有的成败就在今天夜里。 半小时后,大众在一个废弃工厂前停下。因为夜色逐渐深沉的缘故,工厂里黑暗一片,只能见到工厂门口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外国佬,应该就是玛鲨的人了。 车里坐在后排的戚尧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郑尔第一次接受卧底这么重大的任务,难免心里有些发慌,现在戚尧也没个动静,更加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抬眼看向后视镜,一眼就撞进了戚尧后视镜里灼灼的目光。 郑尔咽了下口水,“七爷?” 戚尧依旧看着他,“你和江白什么时候认识的?” “?”郑尔心咯噔了一下,而后快速地跳动起来。 戚尧是什么人,单单从江白口中得知的,就是一个嗜血的变态,连四十的年龄都没有就手握大半个金三角的生意,这样的人可不是刘泽刘茂金那样的人可以比得上的。就算郑尔在黑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现在看到戚尧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底气不足。b 分卷阅读201 r   他清了清嗓子,“有几年的时间了。” “哦,我听说你在怀城还有个女儿?” 郑尔立马蹙眉,一副警惕的样子。 戚尧极轻地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对你家小孩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还有牵挂,怎么还跟江白来这里了?” 为什么要跟江白来这里?郑尔心里翻了个白眼,特么还不是因为你! 心里吐槽只归心里吐槽,他是没那个胆量将话说出口的,只能挑了个烂大街的理由,“为了钱啊,七爷,这世上会有人不爱钱的吗?” 戚尧微微挑高眉梢,“是,没有人不会爱钱,不过呢,选择都是因人而异的,选择的后果都要自己来承担。” 郑尔不解地看着戚尧。 这时,工厂的大门隆隆地打开,里边走出来了一个拿着枪的外国佬,走到车边,“七爷,我们老板有请。” 戚尧收回视线,率先下了车。 郑尔只能暂时地收起的自己的疑惑,跟着下车,刚要进去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不能带着枪械进去。” 郑尔眼见周围的人也跟着将自己的枪支上交,犹豫再三后他也跟着交出了自己的枪。 秦昂此刻正绕在工厂后门处,攀着高墙而上,一跃攀着工厂的天窗看着里边的情形,耳麦里是各个突击组的报告声。 “报告指挥中心,A组就位!” “B组同样就位!” 晦暗的暮色里,工厂附近可以隐蔽的地方相继有着黑影窜过,树影晃动,突击组的队员的身形飞快地淹没在夜色里。 秦昂听到工厂里嘭嘭嘭几声,头顶上的大灯纷纷打开,照着底下的两派人马。 “七爷,我已恭候多时了。”外国佬里为首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多的外国人,身强体壮的,跟传闻中的年迈大佬不同。 秦昂之前并没有见过玛鲨的样子,不过看着这么多人拥着并唯首是瞻的样子,这人应该就是玛鲨没错。 果然,戚尧礼貌性地朝玛鲨一点头,“有些货今天才到达孟洋,劳烦玛鲨老板久等了。” “哈哈哈好货都是值得等的。” 天窗上的秦昂屏着呼吸,观察着下面的形势,就等着戚尧和玛鲨交易的时候下达命令,来个人赃并获一举围剿。 可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人似乎聊得热火朝天,并没有想要交易的意思。 不光秦昂的心理难熬,郑尔的心理更加难熬,握着货物箱子的手正在冒着密密麻麻的汗水,心就跟打鼓似的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心里直接问候起了聊得很嗨的这两位大佬。 他垂着目光,微不可见地将视线落在仓库里的每个角落里,包括了玛鲨和戚尧的人,然而一瞬间眼皮一跳,意识到了不对劲——刚刚还一直跟在戚尧身边的阿库现在不见了? 秦昂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离仓库几十公里远的夜总会里头,五颜六色的光环绕在全场的角落里,客人越来越多,喧闹声也越来越大。 然而这些噪音都传不到地下二层里头去,幽闭的走廊上,没有多少人在走动,或许是因为光线问题,总给人一种无形的恐怖片既视感。 江白快步地穿过走廊,心系秦昂他们的行动——不知道郑尔怎么样了、交易进行了没、行动成不成功...... 这些担忧缠绕在自己心里,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地坐在这里等着秦昂,他现在更想做的事情是马上立刻到秦昂身边。 他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冷冷地盯着挡在自己面前拄着拐杖的人,“胡老板,还能走路啊。” 走廊上恰巧和江白相遇的胡班闻言嘴角狠狠一抽。他被江白打伤的这条腿算是废了,医生说开枪的人位置挑刁钻,估计一开枪就是想要废了他的腿。 好你个江白,随随便便就敢毁了自己的一条腿! 江白和胡班对峙了半天,见这人就是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懒得和他再多废话,抬脚就要走。 在和胡班擦肩而过的瞬间,胡班喊了他一声,“小江老板这是要去哪里?” 江白那余光瞥他,淡淡道,“关你屁事。” “你是不是觉得你有七爷做靠山就很猖狂?!” “是啊,”江白索性道,看着胡班一口气噎住的表情发笑,“胡老板你现在能拿我怎么样呢?” 胡班怒火中烧地看着江白,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怒气而跳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笑开,满是嘲讽,“小江老板,你知道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江白蹙眉。 胡班兀自靠近江白,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以为戚尧是你的靠山?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戚尧?在和我叫板之前要不要先去309看看人?” “你什么意思?!”江白眉心一蹙,直接拎着胡班的衣领抡在了墙上。 “我什么意思?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胡班说。 江白倏 分卷阅读202 地给了胡班一拳,自上而下地冷眼看着胡班,“你给我等着。” 胡班看着江白往309 包间而去的背影,狰狞地笑了起来,“江白啊江白,你们窝里斗也很精彩嘛。等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会弄死你!” 江白快步地往一端走廊的尽头而去,转角之处忽然脚步一顿,才发现309包间外边站着两个人,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把枪,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外国佬。 墙角后的江白将眉心皱得越来越紧——这不是玛鲨的人吗?为什么玛鲨的人还在这里?不应该跟着玛鲨去交易的吗?他们现在看着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时,309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口的两个人立即站直了身子,似乎对开门的人很是尊敬。 那人身穿着黑色冲锋衣,眼窝十分深邃,蓝色的瞳孔里勾着锐利的光芒,有种和戚尧同种人的气质在。 江白内心疑虑丛生,这人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手指上,只见那人的小拇指上映着一丝白光。 顷刻间,江白全身僵住,似乎有一记响雷轰然地落在自己头上,将他的清醒抽离了脑子。他快速地搜捕到自己关于昨晚的记忆,那个坐在大包间里和戚尧交谈的人,小拇指戴着的尾戒。 玛鲨没有参与交易,而是还在夜总会里! 玛鲨没有参与交易的话,那现在和戚尧做交易的人是谁?夜总会已经是戚尧的地盘了,如果玛鲨是为了欺骗戚尧就绝不可能还会留在这里!他现在在夜总会里戚尧一定是知情的!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戚尧对自己提起的话,阿库说的交易时间在今晚,而郑尔带着定位器跟着去了交易地点。而跟在郑尔身后的,是秦昂等一众的警察! 所以......戚尧在今天要和玛鲨交易根本就是一个圈套,等着他带着所有人往里头钻!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倒流,刺骨的冷意从脚底卷上,让江白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紧攥的拳头里,指甲抠进了自己的皮肉,他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寒冷往自己身上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交易还没开始,他得马上告诉秦毅文,让他终止行动! 江白悄无声息地往后退,顾不上其他因素地一边掏出手机一边飞快地往外走、手里里头的铃声响了几秒后,终于被人接起。 来不及和秦毅文寒暄,江白劈头盖脸地就说道,“秦叔,快终止行动,戚尧他们有诈!” 指挥中心里的秦毅文蹙起眉头,“你说什么?” 耳边的风声萧萧,江白箭步地往外走,“秦叔,玛鲨不在.....” 忽然,他的话音一顿,身体僵直地看着面前挡住自己出路的人。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话从自己紧紧咬着的牙缝里蹦出来,“阿、库!” 作者有话说: 江白:走过世界上最长的路就是戚尧给自己的套路,心累~~~ 早上好~~~ 第80章 夜行11 江白手指僵直,脸色近乎惨白地看着此刻站在自己对面像是在刻意等着他的阿库,心神俱震。 阿库扯着嘴角,一步一步地靠近江白,“在给谁打电话?” 江白后退了几步,一掐手机将电话挂断,勉强笑着,“没。你没有和七爷一起去?” 阿库戏谑地笑了一声,眼睛里勾着一丝的嘲弄,“没,七爷交给了我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他走前了几步,目光越过转角看向了玛鲨待着的包间,“你见到玛鲨先生了?” 江白蹙眉,一脸恰到好处的疑惑,“我正想问你们呢,不是说交易?为什么玛鲨在这?” “因为七爷设了个局,准备弄死那些想要抓他的警察。” 江白的瞳孔倏地紧缩,声线紧绷,“什么......警察?” 阿库夸张地做着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你不知道?怀城那些警察来孟洋了。” 江白猛然攥紧自己的拳头,喉结上下一动,“是真的?我怎么会知道怀城的条子来了这里?” 他脸色镇定,仿佛阿库说的那些事情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心里却是一团乱麻——秦昂他们并不知道戚尧设下了一个圈套在等着他们,他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得马上离开这里通知秦毅文才行。可他如果现在和阿库打起来会有几分的胜算呢?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阿库忽然倾身靠向自己,“那你知道七爷交给我什么事情吗?” 江白毫不掩饰自己的警惕,倏地就往后退,目光森寒,“什么事情?” 阿库一笑,“他让我得无时无刻地看着你,以防你通风报信!”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阿库一同挥来的重拳,那堪比钢铁的拳头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江白的侧脸过来,这一拳要是砸下去估计江白的歡骨都得碎了。 但江白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他反应神速的往后一仰,躲过拳头,连伪装都懒 分卷阅读203 得再伪装,直接拔腿往楼梯跑去。 哪知阿库动作更快,忽然扑了上来,揪着江白的衣领往后一扯,直接将比自己不知道要瘦小多小的江白扯了回来。 江白只感觉自己脖子被人一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抡在了墙上,背后闷痛的感觉从脊梁骨倏地窜上脑门。 他闷哼了一声,抬手格挡住阿库想要来抵住自己脖子的粗壮手臂,“靠,你有病?” “你特么别跟我装了!”阿库压着声音怒吼,“江白,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和警察联起手来对付七爷!想要跟我打,你还嫩了一点吧,别忘了我也是教过你的。” 江白眯着眼睛瞧着一脸怒气的阿库,嗤笑一声,“是啊,你教我杀人呢,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电光石火间,他抽出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蝴蝶刀,唰唰几声,蝴蝶刀狠辣地朝阿库的腹部捅去。 “艹!”阿库大骂一声,飞快地往后一退,衣服上已经破开了一个洞。 “可惜了。”江白甩着蝴蝶刀站直了身子,反手握住刀柄,漆黑的瞳孔里渗人的杀意逐渐迸发,“要不让让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森寒的刀子划开昏暗的走廊,眨眼间已经闪着光泽朝着阿库进行了好几次的攻击,每一招都是下了死手的。 阿库几次都是眼见着刀子在眼前才堪堪躲过,他似乎被逼急了,钳住江白握刀的手,“妈的你......” 他话都还没说完,就看见江白握刀的手松开,蝴蝶刀落入另外一只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他的肋下。 阿库猛地松手后退,捂着自己的肋下,还带着温热的鲜血立即糊了自己满手。 江白冷哼一声,并不打算和阿库继续打,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通知秦毅文才对。他趁着阿库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发愣的时候身形一晃,直接往可以离开的楼梯口而去。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阿库的怒吼声,“给我拦着他!” 江白的脚步猛地一顿,只见楼梯口突然涌出来了一堆手持枪支的人,每个枪口都对着自己。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一回头,阿库的铁拳就已经挥至眼前,揍向了自己嘴角处。 他脚下一个踉跄,还没站稳身形,就被阿库一把扼着脖子按在了墙上,又是一拳砸向了自己的腹部,是那个枪伤还没痊愈的位置。 一瞬间像是上百只虫蚁咬上了自己的伤口,让江白身形一僵,随之而来的疼痛几乎要让他全身一痉挛。 阿库用力地将他抵在墙上,咬牙切齿,“伤没好就敢这么拼,想死就早说!要不是七爷让我别杀你,你现在就死了!” 冷汗打湿了江白的后背,他苍白着脸瞥着阿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库冷笑着,抬手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劈,然后一松手,眼睁睁地看着江白颓倒在地上。 “把他带走。”阿库吩咐着手下,“去通知玛鲨先生,可以走了。” 江白的音讯忽然断掉,临时指挥中心里所有人因为江白未讲完的话心里忽然不安了起来,有位副局长脸色不大好看地看着秦毅文,“秦厅,他说的终止行动是什么意思?” 秦毅文阴沉着脸色,“也许是行动泄露了,给我连上秦昂的频道。” 副局长以为他要通知秦昂真的终止行动,忍不住道,“秦厅,不可以啊!这次行动耗费了我们多少人力物力,如果现在终止了岂不是什么都讨不到吗?这次机会这么难得,我们可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可现在行动出现了问题,你要我拿那么多人的性命去赌吗?”秦毅文厉声地反问副局长。 年老的副局长立即哑口无言。 “报告秦厅,秦队长的频道已经接通。” 秦毅文立即从通讯员那里接过对讲机,劈头盖脸地就说,“秦昂,情况有变,行动暂停,继续观察!” “滋啦——”对讲机里电流一声响,模糊间传来了秦昂的声音,“来不及了,线人似乎有危险!需要马上救援!” !临时指挥中心的人纷纷觉得心头一震。 时间拨回到半个小时以前,工厂中戚尧和“玛鲨”客气的太极打得差不多的时候,戚尧终于朝提着毒品海米那箱子的郑尔招了招手,“郑尔,就你跟我进来。” 郑尔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抬眼去看藏在天窗上的秦昂,被自己活生生地忍住了。他手紧握着箱子的提手,跟着戚尧和“玛鲨”的步伐走进工厂里一间敞开着门却什么都看不见的屋子里。 郑尔刚一走进去,一阵难闻的陈年腐朽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他紧皱眉头地扇了扇风,想要将萦绕在鼻尖的味道祛除。前边的两个人忽然脚步一顿,齐齐沉默着用后背对着他。 身后的门忽然被关上,屋里的电灯也没有打开,本来就视线不佳的屋子里更是漆黑一片,郑尔只能勉强地看到自己眼前有两个人影在。 时间在沉默中一秒一秒地流逝,郑尔心 分卷阅读204 里的不安愈发地强烈,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七爷?” 黑暗中,他看见戚尧一抬手,“开灯吧。” “啪!”灯一亮,屋里一瞬间变得昼白,郑尔不适应地微微迷上眼睛,再睁开时心猛地一咯噔。 他的周围此刻正围着两三个人在。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七爷,什么意思?” 戚尧转过身来,懒散地抬着眼看他,“我知道现在外边一堆的警察。” ! “我也知道你和江白在谋划着什么,不就和条子合作成了他们的线人嘛。” 戚尧每说的一句话都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在郑尔的心脏上,他只觉得头皮一炸,一滴冷汗顺着的他下颌角流下,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说一句无用的辩解的话。 戚尧能跟他说这些,就说明他一定是知道了全部的情况,有了板上钉钉的证据,他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等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死路了。 果然,下一秒戚尧无不可惜地看着他,“郑尔,你本来应该会是我的一个厉害的手下的,可惜了,你跟错人了。” “江白呢?”郑尔冷冷地问。 戚尧面露一丝的惊讶,“你都要死了还在乎着江白,你们兄弟情确实深厚啊,难怪你会丢下你的女儿不要跟着他来这里。” 一听到女儿两个字,郑尔面上阴沉地几乎要拧出水来,他死了不要紧,平安怎么办?! 这一个念头促使了他的求生念头,他举起手中还提着的箱子,“难道七爷连货都要送给我了吗?” 戚尧嗤笑着,“只是一堆残次品而已,就当做给你的陪葬品了。” 郑尔顿时哗然色变。 “哦,还有那些警察也会陪着你的,我在工厂周围装了炸弹,要不看看你和那些条子会不会一起死?”戚尧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玛鲨”的肩头,“尽快地解决他,不要开枪,不要这么快地就把警察引进来。” “是!”“玛鲨”应道。 戚尧瞥了郑尔一眼,“你放心,我不会让江白那么快地就去陪你的。毕竟欠我这么多年的恩情,是要还的。” 他转身而去,顺着他的步伐郑尔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门的存在。戚尧拧开门把手,彭地一声,离开了这间屋子。 郑尔沉着脸目光梭巡着周围将他围成包围圈的几个打手,提着箱子的手骤然握紧,凸起的青筋爬满了手背。 在第一个人朝他动手的时候,他猛地一挥动箱子,十足力道地砸中了朝他而来的打手的半边脸。眼见着那人砰地摔在地上,吐出了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沫。 剩下的人几乎一同动身,迎面是当胸一踹,他立即拿着箱子做掩护,然而这人力气更大一些,隔着箱子都要叫他胸口一震,麻痛感立即传来。 郑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同时回身挥着自己手中的箱子,将躲在自己身后正打算偷袭的人一个大箱子巴掌。 他举着箱子就是朝冲上来的人一砸,从自己腰后掏出了一把匕首,手起刀落间已经几乎要碰到门边。 这时他的身后一阵厉风袭来,他借着多年打出来的意识偏头一躲,躲过了从背后而来的一记重拳。 他转过身子,是那个假冒玛鲨的外国佬。 外国佬狞笑着,用不大流利的中文说着,“很能打,但你,死定了!” 他身形飞快地一闪,已经来到了郑尔面前,不打招呼地几招重拳就嚯嚯地落下。 郑尔格挡了几次,几乎快要被这几拳被逼到角落去。当他的后脚跟抵着墙面,忽然发狠一蹬,一个狠而有力的侧劈腿直击外国佬的脑袋。 然而外国佬反应力惊人,他几乎是在郑尔抬脚的一瞬间就抬手格挡,同时钳住郑尔的小腿,另一只手齐上,愣是将郑尔往墙上抡过去。 砰! 一声闷响,郑尔摔在了地上,嘴里咳出了血,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地。胸口闷痛得连呼吸都要阻断,他撑着手,艰难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下一秒,他就整个人被外国佬掐着脖子提了起来抵在墙上。 肺中的空气霎时消失,郑尔的脸逐渐变得青紫,他死命地抓着外国佬的手,但这个人的整条手臂肌肉隆起,暴突的青筋犹如死神的绳索,正在不断地缠绕紧郑尔的咽喉。 他听见自己的咽喉咯咯作响,喉骨似乎就要断裂,眼前狰狞的外国佬的脸逐渐地模糊,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平安的声音。 “爸爸......” “爸爸.......” “平安.......”郑尔呜咽着喊出平安的名字,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浑抬脚一踹,踹中了外国佬的命根子。 外国佬痛的浑身一缩,猛地松开了掐着郑尔脖子的手。 郑尔失去支撑的力道倏地摔在地上,肺腑间忽然灌入的空气令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时候,屋门忽然被人撞开,郑尔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就听见一声枪响,面前的外国佬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轰然倒地, 分卷阅读205 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咽了气。 “郑尔!”秦昂箭步地冲到他身边,“郑尔你没事吧!” 郑尔按着秦昂扶着自己的手臂,声音嘶哑着,艰难地说道,“快!快走!戚尧安了很多炸弹在这工厂里!” ! 秦昂将郑尔整个人拖了起来, 一把手拖着往外跑,一边按着耳麦大吼,“撤!有炸弹!快撤出去!” 工厂大厅里正是一片混乱,枪火声盖过了秦昂的声音,轰乱在硝烟中燃起了火花。 突击队听着秦昂的命令,一边掩护着秦昂撤出,一边往后提,枪火落在身后,忽然间一阵巨响掩盖过一切。 轰轰轰!! 临时指挥中心里所有人忽然听到远方天边传来的炸弹爆炸的巨响声,秦毅文脸色巨变,立马冲出了指挥室,只见工厂方向那里燃起了漫天的火花,黑色的烟雾滚滚而上,随着大风弥漫在这座小城市里头。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周末也会更的~ 第81章 夜行12 呼——秦昂挣扎着从一堆碎石土灰中爬了起来,身后的工厂已经被夷为平地,断瓦残垣下还有大火在燃烧,难闻的烧焦味混杂着血腥味,在空中消散不去。 他的耳朵因为巨响的炸弹声嗡嗡作响,依稀可以听到远处似乎有车声传来。他急忙地扑到还趴着的郑尔身边,将人从废墟中捞了出来,“郑尔!郑尔你没事吧?” “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从郑尔发紧的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发出,些许的血沫从口中吐出,秦昂帮他拍着后背才彻底地顺了口气下来。 “秦......秦昂,”郑尔抓着秦昂的衣角,“别管......别管我了,秦昂,赶紧去......去救江白!” 江白! 秦昂呼吸顿时一滞,按着郑尔的手紧了紧,“江白怎么了?” “戚尧.....戚尧把他带走了。这个玛鲨是假的,这就是一个圈套,你得马上找到江白,你听明白了没有!” 秦昂不自觉地松开了手,耳鸣似乎越来越严重,他有点听不大清楚郑尔的话——什么叫做现在的玛鲨是假的?什么叫做这是圈套?那江白呢?江白是不是出事了?! 这时,闪着警笛的警车已经赶到了现场,秦毅文匆忙地从车上下来,吼着秦昂的名字。 秦昂从震惊和担忧中回过神,一把捞起郑尔,将人拖了出来,“爸!” 秦毅文看到火海中出来的秦昂,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沉下脸,“出事了,七爷很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计划了。刚才守在夜总会门口的人说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江白已经被带走了。” !! 秦昂脑子里绷地一声,悬在空中半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轰然落下。他几乎是抖着呼出了一口气,脑子里急速地转动了起来——戚尧把江白带走?要去哪里?如果刚刚死在自己枪下的玛鲨是假的话,那戚尧是不是应该要和真的玛鲨本人做交易?他会不会杀了江白? “你特么说什么?!”一旁的郑尔听到秦毅文的话霍然跳了起来,顾不上伤口的疼痛大骂出口,“你们不是说会叫人保护好他的吗?现在人呢?你们知不知道戚尧是个变态,他知道江白背叛了他会对江白做什么?!” “郑尔你冷静一点!”秦昂一把拖住郑尔的手。 “冷静什么!秦昂我告诉你,你们要是不早点找到江白,那你们连给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你特么给我闭嘴!”秦昂劈头盖脸地怒吼着打断郑尔的话,他双目猩红,红血丝攀上了眼球。 他咬着牙深深地呼吸着,“我有办法找到江白,江白身上还有个定位器,马上叫技侦的人定位到定位器。” 他转向看着秦毅文,“玛鲨绝对不可能从俄罗斯过来就是为了陪戚尧演这出戏,他们一定去别的地方交易了。现在孟洋他们是不能待下去了,只能回金三角。” 秦毅文了然秦昂的意思,不等秦昂说完便吩咐下去,“马上叫人严格把手所有的交通网点,还有通向回到掸邦的所有山路小路都要给我找出来!” “是!”马上有人领命下去。 “爸。”秦昂忽然叫他,“我想要一辆车,我得马上去找到江白!” 他的心正高高地提着,每根神经都在因为担心着江白的安全而紧绷着,语气里还带着颤音,听到最后的时候几乎要飘起来。 秦毅文不疑有他,“保持联络,注意安全。” 江白是被活生生地疼醒的,未愈合的枪伤因为阿库的那一拳再次彻底地裂开,伤口一抽一抽的疼痛将他彻底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入目的是一片黑,而后才慢慢地变得清晰,他才发觉自己是在一辆车上。他的双手被手铐拷在车顶架上,稍稍一动就是一阵麻痛。 他将闷哼压在嗓子里,开始观察起了窗外的情况。 这是处在深林中的一片空地,暮色四合里黑暗浓墨,茂盛的树叶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 分卷阅读206 鬼,竭尽全力地朝他伸出了手。四处都有端着枪警惕地把风的人,其中尤以自己车前的地方戒备最为森严。 “哗——”车门忽然被拉开,江边寻声望去,便看见了没有什么表情的戚尧站在车门前。 那么一瞬间,江白下意识地将背脊紧紧绷着。 戚尧见他醒了,麻利地上了车,嘭地反手关上车门,“醒了?” “这是哪里?” “回金三角的路上。”戚尧说,“怕吗江白?” 江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戚尧耸了耸肩,“或者你有没有想问我什么的?” “......”江白半天才问出话来,“你早就知道秦昂来了孟洋,你是故意把交易地点、对象和时间都透露给我的是吗?” “是的。”戚尧一点头,他凑前去,“怎么样?惊喜吗?” 江白冷笑着,眼底沉淀着赤裸裸的恨意,“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其实吧,你在孟洋被胡班的人追杀的那时候我已经叫阿库去救你了,可是没想到,”戚尧顿了顿,露出了玩味的笑意,“竟然让他看见了秦队长出现救了你一命。你说凑不凑巧啊?” 江白瞳孔陡然睁大,被吊起来的手微微颤抖着,呼吸沉在肺腑里,吐都吐不出来。 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是这样暴露了自己。 “江白啊,”戚尧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好歹是因为我你才活了这么久,你难道都不感激我一下,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就把我出卖了?你未免也太没良心了吧?还是说......” 他忽然抬手钳住了江白的下巴,迫使着人和自己面对面,鼻尖几乎到抵上鼻尖,“还是说,你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样的距离下,江白清楚地看到了戚尧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以及那浮在眼底毫不掩饰的兴奋和阴寒。 这样的情绪,江白并不陌生,和他记忆中戚尧枪指穆初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忽然笑了一声,无不嘲讽地,“你这么兴奋做什么?是因为我想起来了,还是让你在我身上看到了穆初的样子?” 狭小的空间里寂静了一瞬,戚尧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歪头一哂,“可能都有吧。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作为阿初的儿子回来。” 江白冷下脸,“变态。” 戚尧松开了手,“多谢夸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他语气平和,脸上那股阴阳怪气的笑容也恢复了正常,现在要不是江白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着,手也被手铐吊着,他还真以为戚尧就是在跟他唠家常而已。 “?不说?”半天都没有等到江白的回答,戚尧眉毛一挑,也不在乎,自己猜测,“我猜是不是在美国的时候,江老师死的那一晚。” 那天他在江白面前一枪杀了江老师,还把人留在雪地里冻了一个小时。把人拖回来后就发了高烧,好几天都沉默着。当时的戚尧还以为这又是接受不了打击心里的阴影更加大了,不过现在看来倒不是那么一回事。 “唉,是我失算,”戚尧叹了口气,“我就不应该让江老师留在美国照顾你。那为什么想起来之后回来了金三角还不杀了我,要搞这么大一出?” 江白冷眼扫过去,“你以为我不想?” 戚尧毫不介意他的态度,甚至笑得更欢,“我真是觉得你和阿初很像,性格像,眉眼像,连同做事风格也像。” “我以为在环境以及人为的影响下会改变一个人,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和阿初的赌是我输了。” 我以为你的儿子在我身边长大,会和我一样变得无恶不作。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的,他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可阿初啊,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摧毁另外一个你,这简直让我更加地激动和兴奋! 戚尧抬手轻轻地扫过江白的眉眼,顺着侧脸而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知道你不对劲还要陪你玩这出戏吗?” “因为......”他的手落到江白修长的脖颈上,手掌一合,五指一用力,猛地掐上了江白的脖子,将人砰地压在车门上。 “唔......”江白挣扎了一下,愣是没能挣脱开来。 戚尧收起笑意,目光森然,“因为我就想让你尝一尝你父亲当年被骗,被迫着害死自己战友同事的感觉!” 他慢慢地靠近江白,“忘了告诉你,我在那间工厂外埋了很多炸弹,那些人现在估计已经炸死在了那里。” !江白身体猛然一颤,瞳孔骤然紧缩到极致,有那么一瞬间他几近耳鸣,耳膜轰轰作响。许久他才艰难地问出,“你说......什么?” 戚尧笑了笑,就像是吸血鬼露出了自己凶狠尖锐的獠牙,毫不留情地一口咬在了他的心口上,“我说,是你害死了他们,害死了和你父亲一样的警察!还有那个你爱的人!” “戚尧!”江白失声怒吼,猛地一挣扎,抬脚就是一踹。 然而他行动处处受限制,脚还未踹出去就被戚尧一 分卷阅读207 把按住,掐在脖子上的手一松,狠辣地按在了他的枪伤上。 江白痛苦地闷哼了一生,全身一痉挛地就想蜷缩着,可手腕上的手铐牢固地将他的手拉扯着。 戚尧没有任何情绪地直起身子,“你放心,我会送你下去给他们道歉的,像穆初一样。” 江白一口一口地倒吸着凉气,直勾勾地盯着戚尧看,那眼神若是有形的刀子,估计已经在戚尧身上捅了几十个窟窿了。 “笃笃笃”车门忽然被敲响,外边传来了阿库的声音,“七爷,玛鲨先生好了。” 戚尧淡淡地瞥去江白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转身拉开车门下去。 “嘭——”车门被关上的瞬间,江白立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额头间疼出了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剧烈地喘息着,脑子里一团乱麻——如果戚尧说的是真的你,那他就害死了郑尔,害死了那些相信着他的消息从怀城赶来的警察,那里面有秦叔,有和穆初一样的警察,还有秦昂...... 如果秦昂......如果秦昂也出事的话......江白忽然一阵心悸,脸色唰地苍白下来,他止不住颤抖着,一时说不出来到底是伤口更疼一些还是心更痛一些。 他想起他和秦昂在医生诊所处的分别的时候,以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通往回家的活路,可原来那不过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死路!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窗外夜色发凉,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稀地看到戚尧身边还站着跛着脚的胡班,另外有一群人从夜色中走了出来,领头的是江白在夜总会见到的人,这回真的就是玛鲨了! 江白看着玛鲨和戚尧的手下都拎着一个箱子,里边是什么不用想都知道。他就是没能想到,玛鲨竟然能容忍戚尧到这种程度,帮他做了一场戏,还要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做交易。 他没想到,他会输的这么彻底,从头到尾都被戚尧摆了一通,还连累了那么多的人,害死那么多人。 他胸口一阵闷痛,一种名为愧疚的千万斤石头顿时压在了上面,这种感觉要比枪伤带来的疼痛更甚。 当年,穆初知道自己传递消息的错误导致警方行动失败,死了那么多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受吗?在自己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没有感到一丝的害怕?他有没有挣扎过逃出这样的死地呢? 不!不行!江白微微地坐直身子,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他答应秦昂的,他要和秦昂一起回去的! 只要秦昂没事,就一定会来找自己,他得撑到秦昂来找他的时候!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是回金三角的路?是秦杨岭?那玛鲨......不是要将货带回俄罗斯吗? 一个猜测在江白心里慢慢地形成,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车顶架的手铐上。 当看着满箱的高纯度的海米那的时候,玛鲨难掩笑意,“七爷果然信守承诺,就这么附赠了我一斤的海米那。” “那是应该的,还要感谢玛鲨先生借给我人,陪我演了一场戏。” “哈哈哈,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七爷会为了这么一个叛徒浪费这么多的精力,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好了?” 戚尧低头思索了片刻,眼底浮现着戏谑,“直接杀了多没意思啊,现在这样才好玩。” 现在的感觉就像他又在面对着另一个穆初一样,多刺激。 他略有玩味地回头去看江白所在的车辆里,然而就这么一眼,他猛然沉下脸来。 那辆开着通亮车灯的车上,已经没有人在了! 作者有话说: 周六好~~~ 第82章 夜行13 崎岖的山路里,黑色的越野猛然地冲开浓重的夜色,犹如一只凶猛的野兽在林中飞奔。 “秦队长,根据定位器的显示就在离你一公里的地方,但林中信号微弱,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秦昂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的路况看,脑子一分为二,一半听着耳麦里技侦人员的话冷静地分析着,另一半却是有一把大火在烧,江白处境危险就像一根针时刻地往他脑子里钻。 他攥紧了方向盘,精悍的手臂上肌肉紧紧绷着——等等我江白,我马上到。 “秦昂。”这是秦毅文的声音,冷静到有力量,暂时地拉回了秦昂的心思。 “爸。” “你别着急,突击队会陆续地跟上你的步伐,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江白,没有什么比线人的安全更重要,你懂我的意思吗?” 秦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懂。” “好。”秦毅文语气一软,“安全地回来。” 戚尧和玛鲨说了几句后拨开人群,快步地赶到车前,只见本应该看着江白的人现在已经倒地不起。 他哗地一把拉开车门,只见里面只剩下一副手铐落在座位上,银色的钢铁上血迹斑斑——那小子竟然敢这么强行地把自己的手扯下来! 分卷阅读208 戚尧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带了血的手铐,眉间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冷沉,最后却是唇角一勾。 阴寒的夜间,他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要是不跑,那才不好玩呢。 “七爷?”阿库觑着戚尧的脸色,战战兢兢地问着。 “去,他身上有伤,跑不了太远,给我找回来!” 阿库立马颔首,“是!” 然而他的脚步都还未迈开,就听见玛鲨那一端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尖叫,紧接着是各种各样的慌乱。 戚尧一眼瞥过去,再看清那边情景的时候,瞳孔里焕发出了炙热的光芒,是一种名为疯狂的因子。 旁边正处于惊讶中的阿库突然听到了戚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江、白!” 霎时间,寒意从脚底卷起。 “你干嘛江白?你冷静一点!你别......” “闭嘴!” 冷色的月光下,树影笼在江白身上,将他所有的神色都隐藏在黑暗中,神情难辨。唯一可以察觉的是从他周身迸发而出的凛冽的杀意,如跗骨之蛆缠绕在所有人身上。 他手里握着从刚才打晕的人身上拿来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后边去,趁人不备的时候挟持了腿脚不便战斗力堪称为零的胡班。他的两只手腕上皮肉绽开,血珠顺着手臂而下,滴落在脚底不见颜色的杂草中。 江白微微地喘息着,将枪口狠狠地顶在胡班头顶上,眼底寒芒闪动地扫过在场所有对准自己的枪口,强拉着胡班往后退了几步,“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江白。”戚尧从外圈走了回来,面色不善,“你想要威胁我?” “是啊,”江白眉梢一挑,“我想你跟我说过的没有胡班你就没有走到俄罗斯的线路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吧。如果现在胡班死了,那你要怎么走货呢?” “七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玛鲨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用不准确的汉语怒吼着。 “玛鲨先生,”江白笑了一声,抢先着戚尧之前先开口,“对不住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江白淡淡地朝站在对立面的戚尧投去视线,面色的苍白给了人一种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他报复性地笑着,“我想你应该被七爷给骗了。” !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炸得找不着南北。而戚尧在江白话音落地的时候,脸色彻底地阴沉下来。 昏暗的夜色中,他看见江白挑衅地朝他一眨眼。 “你什么意思?!”玛鲨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琥珀色的瞳孔里正映着怒气和震惊。 江白下了狠手用力地掐着胡班的肩膀,惹得胡班大声惨叫着,他却充耳未闻。 “我知道,玛鲨先生你要将海米那带回俄罗斯,并且为你指路的人现在在我手里。或许你会觉得是我在挡你的道,可并不是这样的。戚尧现在带你来的这个地方,可不是......” “唰!”一把尖刀忽然凌空飞来,刺破夜色凛冽地朝江白而去。 江白骤然瞪大瞳孔,下意识地偏头一躲。 “噔!”尖刀深深地扎进了身后的粗壮的树身中。 江白这么被迫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他重心不稳地半跪在地,捂着伤口的掌心里渗出鲜血。 胡班趁着这个机会滑溜地一转身,挣开了江白手上的桎梏,连滚带爬地趴在玛鲨的身边。 人质一从手上挣脱,一群佣兵一拥而上,长长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他掀起眼皮,撞进了不远处闪着森寒光芒的戚尧。 那突如其来的那么狠辣的一刀一定是出自戚尧之手。 戚尧拨开人群,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白,眸中尽是不屑和冷意,“挑拨离间?” 这时玛鲨在外圈大吼着,“等下!” 江白闻言轻轻一勾唇角,嘲弄地抬眼看着戚尧,口吻欠揍,“成功了呢。” 戚尧顿时将拳头攥得咯咯响。 玛鲨拨开人群,看了看索性坐在地上的江白,又看了看戚尧,脸色隐隐发青。他压着火气指着江白,“你把刚才的话给我说完!” 江白故意挑着眼看戚尧。 玛鲨想当然地误以为江白忌惮着戚尧的势力,于是,“七爷,做生意讲究的是信任,现在我对你有极大的怀疑,我得问你的这个叛徒明白!” 戚尧抿着唇,没说话。 江白嗤笑一声,“玛鲨先生,这个地方叫做秦杨岭,是回到七爷自己的地盘的必经之路,但是和你要回俄罗斯的路线是完全相反的。如果你要回俄罗斯,你得再跨过孟洋,但孟洋现在应该全是警察看守着,你根本回不去!除非你要在这荒郊野岭里藏几天的时间。” 玛鲨表情微微顿住,陡然一变,“你说的,是真的?” 江白朝胡班一扬下巴,视线却自始至终地看着戚尧,“胡老板对走俄罗斯的线路最清楚,您可 分卷阅读209 以问问他。” “胡老板!” 胡班被玛鲨这么一吼腿脚一哆嗦,差点跪了下来。他觑着戚尧的脸色,不敢说话。 而戚尧几乎被寒冰覆盖,看着江白的眼神仿佛是一把利刃,正在一寸一寸地割进江白的皮肉里。 江白丝毫不畏惧他的杀意,阴寒同样裹着自己的眸子,回视着戚尧。 如果说在场的有谁能够了解到戚尧的一丁半点,那就是江白了。没人能比他更懂得戚尧的心思,也没人比他更懂得戚尧的野心。他要的从来不是和玛鲨的交易,而是彻彻底底地将俄罗斯的毒品市场掌握在自己手里。从一开始,将玛鲨带来这里交易就是为了能够将玛鲨引入自己的地盘,桎梏住他的脚步,到时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反正最后俄罗斯的整个毒品市场都会掉进戚尧的嘴中。 难怪他一定要胡班活着,胡班才能长久地保证着他走俄罗斯线路的安全。 这算计,只有戚尧能做到。 “我说你是最懂我的人,”戚尧轻舔了一下唇,“你还真是遑论不让啊。” 江白虚虚地笑了一下,“应该的。” “所以说,他说的都是对的,你算计到我头上了是吗七爷?”玛鲨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戚尧淡淡地瞥过眼,就是这么一眼,让他的手底下全部心领神会,纷纷地举起枪对着玛鲨和他的人。 局势霎时间地以转变,玛鲨和他的手下已经被围在了戚尧的人的包围圈中,原本还是合作伙伴的两派人马现在立马拔刀相见。 江白靠着身后的树,近乎嘲讽地看着这一幕。 他挑出戚尧的计划,要的就是这一幕。只要他们现在内部闹翻,就能拖延住时间,等到秦昂带着人过来。 戚尧、玛鲨秦昂想抓的,一个都别想跑! “戚、尧!”玛鲨环视了一圈对着自己的枪口,几乎要把牙龈咬碎地看着戚尧。 戚尧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玛鲨先生,不好意思了。本来我是想好好地把你请去我们寨子里坐坐,现在看来,可能得强请了。” “口气这么大,你当我是死的吗?!”玛鲨骤然拔出枪对准戚尧。 “干什么?!”阿库顶上枪口,怒吼,“把枪给我放下!” 戚尧抬手按住了阿库的枪支,对玛鲨顶上自己的枪口丝毫不以为意,“玛鲨先生,我劝你不要动怒,更不要在这里开枪。我跟你保证,现在警察就在全城甚至整个孟洋地在搜捕我们,你现在一开枪等同于暴露自己。” “哼!”玛鲨嗤之以鼻,“戚尧,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了?在这里你要等到那小子揭露你的所有计划才和我反目,不就是因为这里还不是你的地盘,你也怕引来警察吗?” “怎么?玛鲨先生的意思是宁愿死在警察手里也不愿意去我寨子里做客?” “我告诉你,”玛鲨目光阴狠,如同猎鹰一般的瞳孔里勾勒着滔天的怒意,“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欺骗我!” “那我也告诉你!”戚尧厉声喝道,“你现在开枪,我保证你晚上就得葬在这里!” 空气仿佛有那么一刻的停滞,所有万物都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凛冽到不能动弹,一个无形的炸弹就悬在每个人的空中,引线在滋滋作响。 许久后,戚尧神情稍稍缓和,“玛鲨先生,不用这样。我不图你的命,只要你把俄罗斯市场的主动权交给我,我可以保你一辈子金钱都花不完。这样的交易,不好吗?” “毒品市场这几年越做越大,不是谁都能从这块大饼上分得一份的。如果我们能够强强联手,到时不要说一个俄罗斯,整个世界的市场不都在我们的手上。” “玛鲨先生,这样做了绝不会亏本,何乐而不为呢?” 玛鲨似乎有所触动,抬着的枪正要慢慢地垂下,这时——。 “砰!”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玛鲨的手下有人闷哼一声,转眼就到倒地不起 这一枪来得莫名其妙,谁都没能预料到,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望着中枪的人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而发愣。 “shit!”玛鲨骂了句脏话,二话不说地再次抬起枪来,“fuck!戚尧你又骗我!” “砰砰!” 子弹自玛鲨的枪口中呼啸着而来,阿库脸色巨变,在千钧一发之时按着戚尧的肩膀躲开了子弹,滚到身后的车辆做掩护。 场面彻底地失控了起来,枪声风声交织,林子里栖息飞鸟惊恐地扑簌着翅膀而出,宁静的山林中终于乱做了一团。 戚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冷眼扫过去江白的位置,果然,那个人早就趁机消失在原地了! “把枪给我。” 阿库皱眉,“七爷?” 戚尧冷冷地看着他,眼底压不住腾腾杀意,几乎叫阿库全身僵住,“玛鲨和胡班必须得活着,其他人都杀了。我要亲自把江白那小子抓回来!” “砰砰砰!!!”林子里传来的阵阵枪声让秦昂猛地一踩脚刹车,他的呼吸陡然一滞,一种 分卷阅读210 强烈的不安在心头逐渐地发酵,像极了那年阿恒不见的时候。 他砰地下车关门,拔出枪拔腿就往山林里跑,“我听到枪声了!还能不能跟踪到信号!要准确点的!具体点的!” 指挥中心里,秦昂嘶吼到几乎破音的声音如同重锤地落在每个人身上。技侦人员盯着面前应微弱到消息的信息点,内心一阵心虚和难过,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秦厅长将近发青的脸色,叹了口气,“信号已经消失了,秦队长。” 这里卫星信号本来就不好,更不要说在深山老林中了,能靠着那点微弱的信号追到那片林区就已经是幸运的了。 现在想要找到人就只能循着枪声去,但山林那么大一片,而且地势复杂,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能找到?到时就算找到的,会不会就是一具尸体呢? “秦昂!”秦厅长接过对讲机,声色俱厉,“你别慌神!枪声要是密集就不只是江白一个人开的枪,你现在赶紧找到人要紧!你要是慌了,怎么找人?!” 风声从对讲机里一阵阵地传过来,与之相伴的还有秦昂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他们终于听到了秦昂的回应,“好!” 作者有话说: 戚尧:想不到我被江白套路了??? 第83章 夜行14 深夜里的天幕被枪火映出了红光,深林中借着隐秘的天光依稀间可以看清脚下的路,江白踉踉跄跄地拨开杂草枝丫,竭尽全力地往远处跑去。 呼啸的风迎面扑来,尖锐的枝桠刮过侧脸,小小的口子马上渗出鲜血,还没流下就被风吹着散开。他的大脑几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远一点,再远一点,他才能活下来,等到秦昂,等到回家的时候。 可是—— “砰”!一声枪响打在自己脚下,子弹的碎片擦着脚后跟而过,火辣辣的疼痛立即将江白钉在了原地,他微微弯着腰捂着腹部的枪伤喘息着,喉咙里又干又涩。 身后传来杂草被踩过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冰凉的枪口顶上了自己的后脑勺。 “江、白!” 戚尧目光在夜色中甚是瘆亮,他一边拿枪顶着江白,一边慢慢地走到江白的跟前,“我是真不知道原来你本事已经这么大了?” 被人囚禁,身负重伤,还能敏锐地抓住他的计划软肋,知道秦杨岭不是他的地盘,如果他现在和玛鲨翻脸就是落得两边都不得好的下场。江白才会挑在这个时候在他和玛鲨的面前揭露他的计划,又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抓住机会开枪,造成局面的彻底混乱,他和玛鲨彻底翻脸,他也好趁此机会逃脱。 要不是他伤的重,这会儿估计已经不见了。 这一出挑拨离间的戏码,真是玩得好。 因为失血过多,江白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几近透明,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依稀可见,嘴唇干裂而破皮,身体摇摇欲坠,好像大风一刮就能将他吹倒。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无不讽刺地看着戚尧,“还是你教得好。” 戚尧许久地盯着他,忽然微微一笑,江白对于危险的意识猛然爆发,他飞快地往后退了半步。 可戚尧比他还要更快,一把掐上了他的脖子,砰地一声就将他往粗壮的树上抡,窒息感和骨头的断裂一起袭来,几乎要了江白的半条命。 戚尧冷冷地看着他摔在地上,痉挛着蜷缩起身子,大口的血沫从他口中吐出。 他蹲下身子,枪口依旧抵上江白的太阳穴,“那我再教你,刚才那一枪你应该直接打死我比较好,不然那你也不会再落到我手里。” 江白浑身颤抖着,每一次的呼吸都会牵扯着全身的疼痛。他缓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着,“那你在最开始也应该一枪打死我,这样我就不会搞那么多事情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现在都还不杀了我?” 戚尧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江白眉头紧皱着,眼尾却勾着一丝的嘲弄和玩味,“我想想啊,你不会是想把我带到当初杀穆初的地方杀了我吧?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想杀我的想法,因为你想把留在我身边,满足你对穆初的想念?” 戚尧一怔,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穆初的那点心思?说实话,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念着他,倒是很长情啊戚尧。”江白说,下一秒话音一转,“可是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了你对他的这份心思,会不会觉得恶心?” 戚尧握枪的手一僵,他磨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你闭嘴!” 江白置若罔闻,他可怜又讽刺地看着戚尧,说出的话犹如毒蛇一般直接咬在了戚尧的心口上,“他活着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杀了你,死了也一样,就算他的灵魂消散不去,那也是为了有一天为了亲眼看着你锒铛入狱。他恨不能杀了你,剥了你的皮,你的爱对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戚尧怒吼出声,“我让你闭嘴!” 他拉动 分卷阅读211 了枪栓,抬高了枪口对着江白的距离,恼羞成怒地就要一枪打爆江白的脑袋。 就在这么一瞬间,江白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抬手握住枪管用力地往上掰。 砰——子弹冲破枪管的灼烧感几乎要使江白掌心的皮肉绽开,鲜血滚滚。但他顾不上这些,只见他腰身一挺,剪刀腿钳上戚尧的脖子,反身一拧将戚尧翻身锁在身|下。 戚尧对他这一动作始料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天旋地转,脑袋已经砸在了坚硬的沙地上,眼前一片眩晕。 江白已经起身用腿压住他的喉咙,钳住他的手就是一劈,将戚尧手中的枪支摔落在地,一拳揍在了戚尧的脸上。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却几乎用尽了江白全身的力气。他苍白的唇微微地颤抖着,冷汗一滴一滴地从下巴滴落而下。他咬紧牙根正要去够戚尧的枪,然而下一秒,一把刀捅入他的右肩。 江白闷哼了一声,腿上的力气一松,戚尧马上抓住机会一挺,一把将江白掀翻在地,反身压制住江白。 他报复性地一把握住还插在江白肩上的匕首,用力地一扭刀身。 江白痉挛地挣扎了起来,痛苦的闷声从他牙缝里溢出,慌乱中他竭力地握住戚尧的手,企图阻止他。 但伤痕累累的他的力气压根比不上戚尧的,戚尧反手就将匕首抽出,锐利的刀身割开了江白的掌心,掌心鲜血淋漓。 江白全身痉挛,咽喉里咳出了血沫。 杂草上洒了一地的鲜血,黏稠地像是死亡跟在身边。 戚尧宛如死神一般地盯着江白,眼里勾着嗜血的光,“好啊,你这么想死,那就满足你!” 他高高地手中的匕首,刀尖森寒的光落在了江白紧缩到极致的瞳孔里。 哒哒哒哒,枪火的声音震耳欲聋,脚下的泥土被溅得乱飞。阿库借着车身的掩护之下换着弹夹,一堆的脏话破骂出口,他端着冲锋枪,几近杀红了眼地扫射着玛鲨的人。 林子里枪声哒哒哒不断,硝烟滚滚地升上天际。 这时,头顶上刮起了一阵大风,直升机的呼啸声响彻在阿库的耳边,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上去,只见头顶上有穿着彩色泥彩服的人降落下来。 靠!阿库从极度震惊中缓了过来,沉重的石头堵在胸口,他大吼出声,“跑!警察!” 他再也顾不上对面玛鲨的人,带头就往身后要跑, 然后就是一阵阵的枪响,另外一群穿着泥彩服的人如同魅影一般突然从山林中冲了出来。 “不许动!中国警察!”“不许动!”“放下枪,别动!” ...... 砰! 一声枪响忽然在耳边响起,江白被戚尧的血溅了一脸,他听见戚尧痛苦地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震惊地看着戚尧忽然捂着自己中枪的手倒在自己身边。 即便还没意料到到底是谁来救他,江白忍着伤口的痛快速地翻身一滚,彻底地远离了戚尧的攻击范围。然后他就看到一道身影飞奔而上,掐着戚尧的脖子按着头就往地上狠狠一砸。 江白艰难地抬着眼皮,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终是扬起了一抹笑意,声音虚到听不清,“秦昂。” 秦昂面无表情地像个修罗杀神,拖着枪托二话不说地直接砸在了戚尧的太阳穴上,戚尧眼前一阵发黑,还没缓过来就又是一通砸,打得脑门上鲜血爆喷。 “啊!”怒火以及屈辱让他积蓄着力气忽然爆发,一把反握住秦昂的手,用力地将人掀翻。 秦昂动作快速地翻身一滚,倏地站起身子,举着枪看着对面跪倒在地的戚尧。 戚尧捂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掌心糊了一手的血。他看着那满手的鲜血,低低地笑了起来,慢慢地,笑声逐渐地尖锐,山林里回荡着他那毛骨悚然的笑声。 他的胸口剧烈地喘息着,阴寒的目光在秦昂和江白身上梭巡一圈,“有本事杀了我啊。” “杀了你?”秦昂冷冷地开口,声音低沉地可怕,“你想得倒是很美。” 戚尧眼皮一跳,只见眼前虚影一晃,秦昂已经到了眼前,一个下劈腿朝着他的脑门呼啸着而下。 他凭着多年来打斗出来的经历往旁边一滚,同时捡起掉落在旁的匕首,往上一刺。 秦昂眉心一蹙,刀尖擦着他的衣袖而过,切齿拊心让他连给戚尧收回手的机会都不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钳住戚尧的手腕。 戚尧只觉得自己手腕一阵冰凉,目光难掩震惊,这家伙竟然就拿出了手铐? 秦昂连个眼色都没给他,反手一拧,活生生地绞断了戚尧的腕骨,戚尧剧痛地蜷缩起来。 秦昂将拷着戚尧的手臂按在了戚尧的胸前,抓过另外一只手,咔哒一声,将两只手拷在了一起。 戚尧仍不死心,忍着痛怒吼着抓着匕首反手一刺,被秦昂空手夺下刀刃。电光石火之间,秦昂眼睛都不带眨地直接将刀刃送进了戚尧的肩膀处。 “啊——”戚尧将痛哭声压在嗓子里。 分卷阅读212 秦昂手起刀落,深渊一般的瞳孔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犹如举刀而来的死神,“这是还给你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戚尧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杀了我啊!!” 秦昂脸色铁青地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猛地将人脑袋往地上砸,“你特么想得美!你先上了法庭再说!” 他忽然发了狠,拼尽全力地一拳一拳地如暴雨般砸下,他的拳骨上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戚尧的血了。 鬼知道他刚才看到江白被按在地上,高高举起那一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几乎魂都要吓没了。如果他再晚来一步的话,那一刀是不是就直接送进了江白的心脏中?他是不是就不能带着江白回家了? 戚尧脸上血肉模糊,意识消失在最后的挣扎里。 秦昂却没有停手,他的双眼通红,红血丝缠绕在他的眼球上,拳头连着血沫飞溅,仿佛都落在他的眼里。 “秦昂。”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虚弱的声音,拉回了秦昂的一丝理智。他终于松开了昏迷的戚尧的衣领,垂下了手,虚脱一般地坐在地上。 他喘息着回头,一眼便对上了靠在树下的江白。 那个傻子,竟然还有心情对他笑。 秦昂撑着手爬了起来,箭步地走到江白身边,看着他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全身,尤其是被浸红的手腕上、肩上的和腹上,喉咙里顿时泛起一阵酸涩。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江白的脸,“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白虚虚地笑了一声,“不......没有晚,你来得很及时。你知道......知道吗?我为了等来你,做了好久的努力。” 秦昂难过地笑了声,“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将江白小心地扶了起来,“没事了江白,我来带你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江白虚虚地揽着秦昂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声音断断续续,“那你......到家了,就把我叫醒,好不好?” 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儿,等到到家的时候你就叫醒我。我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乖乖地醒了,我一定不叫你难过的。 天幕撕扯着拉开一道月光,大片的乌云终于被风吹散,月儿隐隐地露出了一个角,月光的余晖艰难地落在这片山林里。 秦昂按着江白的后颈,眼泪倏地再次落下,“好,那我喊你起来的时候你记得醒。” 江白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梦到过穆初真正的样子。就算偶尔梦到,那人面目也总是模糊的。 起初他以为或许穆初是在怪他杀过人,做过坏事,不想认他这样的儿子,才不肯到自己的梦里来真正地见见他。 他有时候半夜惊醒,会觉得难过,忽然很想念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父亲。 后来他偷偷摸摸地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或许就是他自己本身在逃避着这件事,才会没有办法和穆初好好地在梦里见一面说句话。 江白其实也知道或许就是自己的问题,他怕的事情太多了,对秦昂是,对穆初更是。怕穆初责怪他,说他不是自己心里的阿恒。他怕心里委屈不能说,更怕在穆初面前无地自容。 直到有一次,他梦到江老师,他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对他笑得一脸和蔼。梦里的他和江老师哭诉,他想穆初了,可他不敢去见他,穆初也不来找自己。 江老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或许他在等你做成一件事情。 那时他不懂,穆初想要等他做成什么事情呢? 可他现在懂了。 昏迷不醒的时间里,他反复做了好几个关于穆初的梦。他虚无的灵魂飘荡在半空中,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脚底下的一幕幕。 院里的木棉花开了又落,火花的花瓣给院子铺了一层地毯,穆初抱这小阿恒在树底下玩。三十好几的人,却像个小孩拿着木棉花别在了阿恒的衣服上。他高高地抱起阿恒,阳光下小孩的毛发稀疏,闪着金光,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孩子。 穆初在阿恒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如日之升,如月之恒,以后你就叫做穆之恒好不好。你就是爸爸心目中的光,只要你好好的,爸爸无论身处何处,就能抓住你这道光。” 小孩脱胎换骨地成长,从襁褓中到蹒跚学路,小小的身影子啊石板路上跌跌撞撞,肉乎乎的小手张开,奔向了尽头的穆初。 穆初还年轻,眉眼和长大后的江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底藏着走过的风霜,但在孩子面前除了笑意就是爱意。他欢喜地将阿恒拥入自己的怀中,笑得眼角都是皱纹。 阿恒好奇地摸着他警服上的肩章,作势就要去咬肩章,被穆初哭笑不得地一把抱起,“阿恒这不能咬的啊,这是肩章,你喜欢吗?” 阿恒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那阿恒好好地长大,以后也穿着这样有肩章的衣服好吗?” 阿恒唰地眼睛发亮,吧唧一口亲在了穆初的脸上,哇哇地 分卷阅读213 说了不停。 纵然穆初并听不懂他的话,却还是自顾自地应着,笑着。 木棉开了又落,直到光秃的树杈伸向天空的时候,穆初和刚刚会说话的阿恒道别。 穆初蹲着身子,目光眷恋而不舍,“阿恒,爸爸去做一件大事,等爸爸做完事情了再来找你好不好?” 阿恒不知道什么叫分别,也不知道穆初一走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只是本能地不舍得离开穆初身边,小手紧紧地搂着穆初的脖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仲夏的热风高高地卷起了小孩的哭声,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同时扎进了穆初和漂浮在半空中的江白心里。 江白满目哀戚地看着穆初,无声地乞求着不要去,别去。 可穆初听不见,也望不见他,只是红着眼圈擦去阿恒的泪水,强行地扯开阿恒的双手,决绝地转身离去。 泪水从江白的眼眶倏然砸下,他看着哭得更伤心的阿恒,自顾自地喃喃说道,“你知不知道前面只是一条死路而已。” 空旷的天地里,只有阿恒的哭声仍然在飘荡,没有人回答江白,也无人能听见江白的声音。 “我知道。” 身后一个晴朗的声音忽然响起,江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身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穆初。 穆初穿着修身端正的警服,肩上的勋章熠熠生辉。他眉目舒朗,漆黑的眸子里写尽了温柔和暖意,如果不是做警察,那应该会是个非常儒雅的人。 这是江白第一次彻彻底底地看清穆初的样子,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临摹过穆初的眼睛,鼻梁和嘴唇,似乎正在拼尽全力地想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自己的心里。 眼前的穆初对他笑着,“我知道啊阿恒,我知道那很危险。” 委屈忽然在那么一瞬间涌上心头,江白眉眼一撇,问他,“那你又为什么要去呢?” “因为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穆初伸出手轻轻地抚在江白的侧脸上,可那是没有感觉的,温度、触感都没有。 “阿恒啊,”穆初喊他,神情温柔,就像当年他抱着笑阿恒一样,“你做得很好,什么都做得很好,你长成了一个很好很棒的人,我真的......很为你而骄傲。” 江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穆初扬起的嘴角忽然一垂,露出了一些难过的表情,“阿恒啊,我要走了。” 江白愣住几秒,“你要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了。”穆初说,“阿恒,在走之前,你能不能喊喊我?” 江白茫然地看着他,还未开口就先尝到了自己眼泪咸涩的味道——哦,原来梦里的眼泪也是咸的吗? 他对上穆初满怀期待的眸子,泪水滚滚而下,喊出了那个他二十几年都从未喊出的称呼,“爸。” 穆初开心地宽慰地笑开,“诶。” 江白哽咽着,“爸,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穆初笑他,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看,秦昂一直在等你啊。” 江白回过头,便看见秦昂站在他身后,满怀期待地朝他伸出了手。 “阿恒啊,要好好生活,你要幸福啊。”穆初的声音越来越远,等江白回过头去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尾音飘散在空中,最终湮没于风中。 “爸.....”江白望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心痛得有什么正在从自己心脏被挖走,有个地方空落落的。 一只宽厚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他猛然回头,撞进了那双明眸中,那里深处藏着一个江白。 “江白,我们到家了,该醒了。” “醒了醒了!” “快去叫医生!快快快!!!” 意识慢慢回笼的时候,世界上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齐齐地闯入耳里,而江白模糊中只听见了秦昂熟悉的带着哽咽的声音——“江白,江白!你看看我江白!” 他的手被宽厚温暖的手掌紧紧地握住,江白动了动大拇指,以一种同样是握住的姿势虚虚地握住了那人的手。 窗外阳光大盛,寂静了三天的病房里传来了秦昂喜极而泣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下午晚一点还会有最后一章~~~ 第84章 夜行15 孟洋跨国行动中,在线人的帮助下,戚尧和玛鲨两位臭名昭著的大毒枭终于落网,其中还抓获了一堆的佣兵和毒贩,可以说是行动非常完美地成功了。 行动结束的一个月后,怀城市局的审讯室里依旧昏暗如初,坐在审讯位置上的人,脸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一只手腕上裹着未拆的白纱布。 虽然双手被镣铐拷着,可他却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境况,闭着眼睛舒服地养着神。 半饷,审讯室的大门被人打开,秦昂和胡越一同走了进来。椅子在地板上的拖行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丝毫不 分卷阅读214 打扰罪犯的闭目养神状态。 胡越敲了敲桌子,“七爷,别睡了,做事呢。” 戚尧置若罔闻,动都不动。 胡越翻了个大白眼,看向了一旁的单面镜后,那里站着一堆的像秦毅文这样的重量级领导。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要注意形象。 “说说吧七爷,把你的运毒渠道,制度工厂以及走货的路线全都交代清楚吧,说不定还能对你的量刑有作用呢。” 戚尧冷笑一声,终于掀起眼皮,看着进来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秦昂,挑衅地笑了笑,“秦队长,好久不见。” 胡越倏地看向秦昂。 秦昂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回视着戚尧,半饷嘴角噙着讥笑,“是啊,七爷成了阶下囚了。” “呵,”戚尧呼出一口气,“是啊,所以秦队长能告诉我你当晚是怎么带着警察找到我的?” “......江白身上还有个定位器。” 戚尧轻轻蹙眉,“我记得当时已经叫人把他身上的东西都取下......” 他顿了顿,恍然大悟,“哦,他藏在自己身体里了?” 只要埋在自己身体里的定位器,他才能没有察觉到,不然他绝对不可能让江白身上再带着定位器地就跟着他们走。 秦昂脸色顿时非常地难看,他想起了江白曾经拉着自己的手落在腰上那块白色疤痕的地方,他吻在自己耳边,“我在这里,埋了一个定位器,只要你有需要,就可以跟着它找到我。” 他那时候想的不是怎么会在身体里装了定位器,而是心疼——剥开自己血肉,埋下一个冷冰冰的东西,他该有多疼啊。 戚尧笑着摇了摇头,“他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然没错,只有他能对自己这么狠了。” 他抬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昂,“秦队长,想知道江白是怎么长大的吗?” 单面镜后的几位领导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戚尧要说这个。 只有秦毅文紧缩眉头,视线在秦昂和戚尧身上来回穿梭着。 秦昂,“他跟我说过了。” “哦?说了什么?告诉你他手上那条自杀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秦昂眉心一跳。 戚尧伸直长腿,“没有呢,我告诉你要不要?” “唔......穆初死后没几天吧,我把他从黑屋里提了出来,当天就带着他去见那些背叛穆初的手下。我的原意是想叫他杀了那些人,我可是把给他爸报仇的机会都捧到他面前了。可是你猜怎么着?” 戚尧忽然往前倾身,朝秦昂露出了变态玩味的笑容,“他竟然不敢!” 仓库里求饶声和孩子的哭泣声交织一片,戚尧无动于衷地薅起阿恒的头发,指着面前跪着的一排人,“我教你啊,怎么杀人。” 阿恒漆黑的瞳孔因为戚尧的一句话猛然紧缩,他看着戚尧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割断了那人的喉管。 滋啦——血从断裂的喉管喷薄而出,,血还是热乎的,洒了他的半张脸,滴答地往下流。 他浑身战栗地起来,双脚顿时失力跪倒在地,失声尖叫着。 戚尧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又将那把沾满血的刀塞到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逼迫他拿着刀,“换你了。” 他神经质地疯狂摇头,“不......不要.....” 戚尧脸色倏地一沉,一手按着他的后颈,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不要?好啊!” 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枪顶上了江白的脑袋,“你不杀了他我就杀了你,你选一个?” 全身的血液因为冰凉的枪口倒流而上,七岁的阿恒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深处染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戚尧在耐心逐渐告罄的时候终于看见阿恒举起刀,那个连骨骼都没有发育开来的孩子浑身颤抖得要命,刀尖跟着一同抖动。 然后在那一瞬间,他看见阿恒近乎决然地割开了自己手腕上的动脉,鲜血滋啦喷薄而出,洒了戚尧一脸。 寂静的审讯室里,隔壁领导的耳机里只回荡着戚尧尖锐的笑声,“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为了不杀人就去自杀!好笑吗?” “啪!”秦昂紧攥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桌子上的水跟着飞溅出几滴。 他的面色阴沉,眼底猩红,几乎要拧出血来。 原来,那个伤疤是这样来的?!原来他第一次举起刀,杀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江白啊江白,那时候的伤疼不疼? 他脸色铁青地看着戚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那会儿才七岁!” “那又怎样?”戚尧没有什么触动地点了点头,“如果想要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不敢杀人,怎么活下去?” “那你又为什么要带走他!?”秦昂冲冠眦裂地拍案而起。 “秦昂,你冷静一点!”耳麦里传来了秦毅文的警告声,拉 分卷阅读215 回了秦昂的理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讥讽地看着戚尧,“七爷,我其实能明白你想要做什么,不就是想要让江白活成你这个样子吗?” 他撑着桌子俯下身,近距离地看着戚尧,“可你大错特错了,江白他,永远都跟他父亲一样,正直善良。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他都不会变!只有你,肮脏、罪恶,你什么都没得到。” “你的余生将会在监狱里慢慢地度过,去弥补你所欠下的罪恶和人命,你才是个最大的失败者!”秦昂恶狠狠地咬重最后三个字的音,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不屑地看着戚尧。 有些人活在地狱里,甘愿被恶鬼撕咬身躯,交出自己的一切;而有些人却不断挣扎着反抗,哪怕遍体鳞伤也要不断地追着光走,因为他们相信,终有一日他能够追到光,触碰到光。 戚尧脸色变了又变,说不出来是被秦昂的眼神还是秦昂的话激怒,猝然怒吼,“秦昂,你给我回来!我要见江白!我要见江白!” “你没有资格见他,我也不会让你见他!”秦昂倏地起身,撞开了椅子,直接摔门离开。 戚尧的嘶吼声被隔绝在审讯室里,秦昂站在走廊的窗前,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来。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戚尧对逼着江白杀人以及江白自杀描述的场景,即使他没能见过,可他却自虐一般地将那时候的所有场面都一一勾勒出来,似乎这样就能体会到并分担一些江白的痛苦。 可时光何其漫长,他溯流而上,也没能抓住那时候的江白,没能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只听咔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蹿在自己面前。 秦昂惊讶地望向打火机的主人,才发现是秦毅文。他马上把烟拿了下来,“爸。” 秦毅文看了看他手上的烟,不易察觉地笑了一声,“不审讯跑这吹风?” 秦昂垂着头,像个孩子一样揉着自己的烟,“抱歉,我怕我会揍他。” “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吗?” 秦昂愣了愣,低低地嗯了一声,“我问过江白,他说都是小事情,不足为提,可原来他是这么辛苦才长大的。” 秦毅文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要知道,江白他内心啊,很强大,不然也不会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善良。” “不管他是怎么长大的,可他都没有变。而现在幕后黑手已经抓到,你穆叔可以瞑目,江白也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我们该为他感到开心才对。”秦毅文说,“如果你真觉得愧疚他,对他好一点。” 秦昂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秦毅文笑了笑,“江白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一想起已经出院回家的江白,秦昂止不住脸上的笑意,“能蹦能跳了,天天和平安闹,还吵着要吃好吃的。” “那就带回来吃,你妈惦记着呢!” “妈不是两三天就去看他吗?” “那能一样吗?”秦毅文啧一声,意味深长,“你得带人回来吃饭啊。” 秦昂挑了挑眉,“那我会转告给你儿媳妇你的意思的。” “诶!怎么就是儿媳妇了?” 秦昂笑得狡黠,“本来就是。” 初秋里,小区的大道上铺了一层的落叶,夕阳拖着尾巴落在“地毯”上,给地毯添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来自山谷的岚风终于带了些凉意,从山林里呼啸着而来,吹过小区里的湖水时潋滟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浪。 秦昂手里拎着一大堆的东西往家里走,路过三岔口的时候忽然一时兴起,想去拍几张小区里那只黑猫的照片回去诱惑诱惑江白出门。 于是他踩着一地的落叶,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往后门走,在见到百年老树下蹲着撸猫的人的时候,脚步一顿。 那人已经穿起了薄薄的长袖,就拖着一双懒人鞋蹲在地上,背影消瘦,衣衫下依稀可以看见那清晰的腰线,以及突出的脊梁骨。 美人之美在于骨,用在江白身上正合适。 秦昂极轻地笑了一声,慢慢地走了过去,陪他一起蹲下,自然地抓过他的手,像第一次那样带着他撸猫,“怎么舍得出门了?平安和郑尔回去了?” 江白全神贯注地看着猫,懒散地嗯了一声,“郑平安那个小屁孩跟我抢吃的,郑尔又说怕郑平安跟我待太久会被我带坏,我让他俩赶紧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秦昂噗呲地笑了一声。 他其实都想不懂,为什么江白和平安的关系能这么“水火不相容”。明明江白刚醒的那天,平安趴在他身上哭了半天,抽泣着以后好好对江白,江白也宠着说好好宠平安。这才转眼多久,两人又开始互掐了起来。 人家是小孩也就算了,面前这个,二十多的年纪了,还好意思和小孩闹别扭。 幼稚啊!秦昂心里默默地评价着。 江白抬眼看他,视线落在了他手上的袋子里,眼睛登时发亮,“吃的?什么好吃的 分卷阅读216 ?” 秦昂朝他端正地一笑,“补的,十大补品,应有尽有。” 江白表情立马一垮,“不是吧,我现在很好啊,还需要补品?能不能换个,我喝那个什么汤都要吐了。” 秦昂一脸事不关己,“那你跟你刘佳阿姨说去,和我说有什么用?” 江白苦着一张脸看着秦昂。 秦昂忍着笑选择视而不见,视线一瞥,忽然就瞥见了江白左手手腕上的黑鸟纹身,那是他在孟洋的时候亲手纹上的,那会儿还不知道这个疤是怎么来的。 江白半天不见秦昂说话,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这人正盯着自己的疤发呆,不自觉地也跟着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傍晚秦毅文打来的电话里和他提起关于戚尧在秦昂面前说出关于自己自杀的事情。他本来就怕秦昂因为这件事想多了,这才特地跑下来等人。现在看来,他跑下来是对的。 他反手握住秦昂的手,轻声说道,“其实......并不是很痛。” 秦昂拉过他的手,细细地摩挲过那个纹身,还是能够感觉到那条疤的存在,如同一把刀抵在了他的心口上,“少骗我。” 江白失笑,“真的不痛,再说了那时候太害怕了,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秦昂蓦然抬头看他。 江白,“嗯?怎么了?” 秦昂垂下眼眸,忍不住低头在纹身上吻了一下,“我在想,我的江白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长大回到我的身边的。” 江白一愣,垂眸轻轻一笑,笑容里尽是释然,“所以啊,你得好好对我啊,什么好吃都天天做给我吃!” 苍穹下,岚风越过树梢和湖面,带着尚未褪去的水汽拥着他们入怀。也许是风吧,秦昂眼里忽然泛起了涟漪,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眶。 他倾身在江白唇边落下一个吻,“那是自然。” 他起身,朝着江白伸出手,“走吧,回家吧。” 江白最后揉了一下猫的耳朵,握住秦昂的手,倏地被人一拉而起,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夕阳里,热闹的街市开始营业,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窗户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烟火气落在了人间。 地狱归来的少年,转身抱住了属于自己的人间。 作者有话说: 好啦,正文到这里算是完结了,往后他俩的路自己走啦~~~(其实还有个番外,但我还没写完,等我考完试就搬上来~) 从头看到尾,这本小说纵然也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我还是很满意的,让我获得了很多东西,也让我看到了原来我写起剧情来真实地在啰嗦~~~感谢喜欢这本书的你们【手动送鲜花】是因为有人看,写的过程中才觉得好玩,感谢!(要不送我个评论,或者不嫌弃地关注关注我哈哈哈~~~) 第85章 番外1 江白的生日在年初的时候,那会儿春节刚过去几天,大家都还在休假中,秦昂便起了心思,想要叫上一群人帮江白正儿八经地庆祝一回生日。 他向来是说到做到,尤其是在江白这件事上,绝不含糊。生日会的前几天,他特地拉了个小群,在江白的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地密谋着大事情。 市局小霸王:快!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过生日的?来个人给出个主意!! 小数乘除法:哈?秦队,你要过生日啦! 市局小霸王:不是,是你小江记者! 小数乘法表:!!惊!你咋不早说!是啥时候?我现在准备个礼物来得及不? 操心老阿妈:哇,祝小江记者生日快乐! 第一高富帅:哇,祝小江记者生日快乐! 隔壁默默无闻小张:哇,祝小江记者生日快乐! 白天当哥晚上当爹:啥?江白那小子生日啦?他怎么没说过?哇,祝小江记者生日快乐!(上文复制) 市局小霸王:。。。跟我说有什么用,他又不在群里。。。。 众人:。。。。。 市局小霸王:我想给他搞个生日,就请几个人给他过过,你们也知道,他没怎么过过生日。 第一高富帅:行啊,没问题,你想怎么过,我出钱! 小数乘法表:卫队!合理怀疑秦队把你拉进来就是在等你这句话哈哈哈。 市局小霸王:没办法,他有钱。 第一高富帅:。。。。。 经过几个晚上市局小分队的深思长计,再加上高富帅卫昀的金钱加持,秘密给江白过生日的计划安排地相当完美——当然实施起来完不完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初八那天,秦昂特地地早早地起了个床,做了两份早餐三明治,想着等榨好豆浆再去把总是要睡到九十点的江白拉起来。 可那家伙今天倒是乖地很,没等秦昂忙好去叫人的时候,就已经一个人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秦昂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人睡眼惺忪,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失神地盯着他的枕头看,可能 分卷阅读217 没睡醒,或者在想着其他。 有点像小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身边没人陪着的失落感。 秦昂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不痛不痒,但有些难受。 他站在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江白。” 江白眨巴了一下眼睛,恍然间回神,飞速地扭头看他,茫然的瞳孔里噗地亮起了光,他扬起唇角,“早啊。” 秦昂走到他面前,掐着人的下巴,低头就是一个吻。 南方的冬天是干燥的,屋里也没有暖气,常常一觉睡起来嘴唇已经干裂,秦昂都能感觉到江白唇上的褶皱,心里暗暗想,是不是该买个唇膏?这家伙会用的吧。 他的原意是亲一亲碰一碰安抚安抚一下人就好,差不多也该去吃早餐,可他偏偏忘记了,江白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江白扯着他的领子,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上他的上唇,他疼得嘶了一声,这家伙就趁着这会儿功夫撬开他的牙关,一路长驱直入,唇齿相交。 白日宣淫,不过如此。 秦昂整个人被拉着往下扯,一个没支撑住,两个人双双地砸在床上,牙关砸了个正着,疼得两个人一通地挤眉弄眼。 秦昂撑着手低眉看着始作俑者,“还笑?” 江白揉了揉自己唇,装作一脸无辜,“还挺疼。” “去,”秦昂瞪着他,“刷牙去,准备吃早餐。” 江白看着秦昂起身,正人君子似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地嗤笑一声,“你个市局副支队长,天天在家给我做饭洗衣服的,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秦昂手一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你这话说得,是想要自己来下厨动手?” 江白微微睁大眼睛,蓦地爬了起来,按着秦昂的后脑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跑向浴室,“没呢,是鼓励你再接再厉!” 秦昂笑骂,“滚!” 江白这人特别地懒,从孟洋回来后到现在,借着养伤基本上就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会有人愿意给他捧着过,活像一个大少爷。 按照以往,秦昂也不会带着人在这种逼近零下的天气里出门。可今天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人带出去走一趟,得给郑尔那堆人有机会布置一下生日现场才行。 “不是,”出门兜了一脸冷风的江白难以理解地看着秦昂,“这大冷天的为什么非得去超市,家里不是什么都不缺吗?” “谁跟你说不缺了,”秦昂将手里的毛线帽不由分说地给江白头上套上,“您一不下厨二不扫地三不洗衣服的,能知道家里什么东西缺了?” “......”江白难得噎住,无言以对地干笑一声,“走走走!只要跟着你,去哪都行!” 天气寒冷,超市并没有多少人在,江白推着购物车难得乖巧地跟着秦昂走着,看着堂堂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在蔬菜区里和大妈们一起挑选着蔬菜,这画面,是怎么看怎么有违和感。 秦昂今天穿着一件尼龙大衣,衣长过大腿,衬得腿型更加地笔直,脖颈在内搭高领毛衣下显得格外地修长,袖口习惯性地挽起一圈,露出了腕骨凸出的手腕。 他放在人群里,就是最卓类拔萃的存在,不仅仅是外表,更是能力。 可偏偏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江白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是在他的病床边哭得像个孩子,也见过他亲自下厨亲自打扫卫生的样子。 人前的他永远优秀和精干,而把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给了自己。 江白心中一暖,下意识地弯了眉眼,笑意跃上了眼尾。 秦昂回头,“笑什么?” “没什么,”江白一耸肩,视线落在了秦昂手中的瓶罐上,“你选豆乳罐头干嘛?” “平安不是很喜欢这个。” “?她晚上要来?” 秦昂一愣,自知自己一不小心差点露馅,“没,没听郑尔说过,但先买着嘛,说不定平安明天就来了。” 江白不疑有他,接过豆乳罐头,嫌弃着跟秦昂继续往前逛去,“也不知道那重口味遗传谁的。” “她就一个爸爸,还能遗传谁?”秦昂脚步一顿,好笑地看着他,“听郑尔说,你还亲自带过平安一段时间?” 江白眉梢一扬,“是啊,刚回来怀城,人生地不熟地,只能靠郑尔帮我找门路,作为报答我就帮他带平安。” 说起来也是好笑,他一个从小就手握刀刃的人,竟然还能和一个小孩合得来,闹得开。郑尔不在的时候,江白凭着郑尔留下的纸条给平安泡奶粉,换尿布,想着法子哄睡觉,那段时间简直就是逼着他化身为保姆一样的存在,让他当时都生出了幸好自己是同性恋,以后不需要带孩子的想法。 可平安那个小孩啊,对他同样很好,会问他吃好了没痛不痛累不累。小孩子的关心纯粹而直白,平安全给了他。 一想到这,江白心尖就发软,默默地又从货柜架上拿下了一罐头豆乳。 秦昂瞅 分卷阅读218 着他的行为,忍不住地发笑。 秦昂带着人在外边转悠着直到夕阳落下才回到家里,江白望着后备箱里的一大袋东西,忽然肉疼——为什么这家伙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这年头工资很容易拿吗? 他侧头地看着站在车头鬼鬼祟祟地讲着电话的秦昂,心里纳闷,什么电话还要躲着他这么远讲? “不是,你准备花干什么,你觉得他喜欢那玩意儿?”秦昂压低着声音对电话里的卫昀吐槽,“你怎么不给买个鞭炮?我楼下去放好不好?” 电话里头模模糊糊地传来卫昀的声音,秦昂表情瞬间冷漠,“......你真准备了?你大爷。” “嗯?什么大爷?”背后忽然传来江白疑惑的声音,做贼心虚的秦昂差点跳脚,当场把手机给挂了,“你走路没声音?” 江白,“......谁的电话?” 秦昂恢复冷静,淡定地将江白手里的东西接过,“卫昀那傻逼,给人买了鞭炮和花,庆祝大寿。” “哈哈哈鞭炮和花,那确定不是给他爹庆祝吗?”江白笑着。 秦昂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测,“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秦昂抬起手,露出自己的裤兜,“开个门。” 江白懒懒地揣进秦昂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秦昂都忍不住地紧张咽了下口水,忽然有些期待江白到时见到家里布置的场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开心的,惊讶的,也许还是幸福的。 然而江白却没有马上拧开门,反而搭着门把手回头看他,“我总觉得你在密谋着什么?” 秦昂眼皮一跳,“密谋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大年初八而已不是吗?” 江白一愣,“好像也是。” 秦昂失笑——也是个什么呀。 “咔哒”一声,江白转身开门,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拉上了窗帘,傍晚时刻就跟大黑夜一样,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瞥见眼前有黑影一闪,给江白的感受是即刻拉响了自己脑中的警铃。 秦昂前脚刚踏进门,就听见屋里拳头砸到肉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周小数的惨叫声——“啊啊啊!轻点小江记者,是我!!” 江白和秦昂同时一愣,不同的是秦昂内心一万个妈卖批飘过,内心忽然顿悟他早该知道给江白个惊喜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江白倒是真的愣住,借着隐晦的光才看清被自己按在墙上的人是周小数。 “!?”他倏地往后一退,“小周警官?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候屋里的灯啪地被人打开,江白眼前一亮,只见客厅里飘着各种气球,墙上明晃晃地贴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眼前挤满了卫昀和郑尔等人,郑平安挤在一边朝他嬉皮笑脸。 江白眉梢一挑,和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尴尬的气氛悄然蔓延。 。。。。。。 身后的秦昂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些人,又到底为什么要采纳给江白一个生日惊喜的计划的? 胡越率先地打破尴尬,手里端着一个蛋糕走上前几步。那个蛋糕款式一般般,蜡烛只点着一根,上面歪歪扭扭地用巧克力酱写了生日快乐几个字,怎么看怎么丑。 他干笑了几分,“哈哈,生日快乐小江记者。” 生日快乐? 江白眼中闪过一丝的茫然,后知后觉地想起,大年初八啊,是他生日啊。 他怎么忘了这个。 秦昂从身后碰了碰他,“怎么了?不许个愿?周小数,把灯关了。” “好嘞!” 屋里重新陷入黑暗,江白的眼前只有蛋糕上的一根蜡烛,烛火摇曳在他漆黑的瞳孔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由衷地,“谢谢。” “别谢别谢,都是秦昂的主意。”卫昀接过话,“快,许个愿吹个蜡烛,吃个蛋糕。” 秦昂按了按他的肩膀,“许个愿。” 江白望了一眼秦昂,轻阖双目,烛光下睫毛轻颤。 ——我没有什么愿望,只有一个,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好。 “呼”,蜡烛被轻轻吹灭,一团白烟带着他的愿望远去,希望能够顺遂心愿。 “耶耶耶耶,”平安热烈地鼓着掌,“可以吃蛋糕啦!” 江白忍不住地笑,蹲下身子,“郑平安,吃蛋糕需要送礼物的哦。” “哼,”平安小嘴一撅,“我买啦!芭比娃娃!” 她挣脱着到沙发上找来了自己挑选的芭比娃娃,递到了江白面前,“诺,最漂亮的。” 江白哭笑不得,“郑平安,我是男的诶。” 平安不解,“男孩子不可以喜欢芭比娃娃吗?反正是不会给你铠甲勇士的,铠甲勇士太丑了。” 啧,好家伙,还记着这个呢,豆乳扣下一罐! 江白勉为其难地接过芭比娃娃,余光瞥见了沙发上的一束鲜 分卷阅读219 花,“这是......” “是我是我,”卫昀麻溜地将花捧到了江白面前,“来,小江记者,生日快乐。” 江白下意识地去看秦昂,那家伙显然在偷着笑——敢情那所谓“卫昀他爹”是他自己,啧,这便宜占的。 秦昂乐呵呵地替江白接过花,“感谢感谢。” 卫昀,“又不是送给你的,谁刚才还嫌弃来着?” “啧,江白的不就是我的。难道你和你的男朋友还分你的我的?” 卫昀,“......” “换我换我,”周小数挤过人群,“小江记者,这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叫了只叫花鸡,绝对好吃!” 江白笑着接过叫花鸡,略为抱歉地看着周小数微红的脸颊,“抱歉啊小周警官,刚才下手有点重了。” 周小数揉了揉自己的头,“没事没事,小问题。” “小白,”平安拽了拽江白的衣袖,“可以吃蛋糕了吗?饿了我。” 江白轻轻地捏了一下平安的鼻梁,“吃吧,马上吃行不行?” “行!”小孩的双眼睁大,里边闪烁着光芒。 屋里的灯重新点亮,六寸的蛋糕被江白小心地分成好几份,场面说来也挺奇怪,几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在这过生日,关键这生日主角还不是个小孩。 可是...... 江白依靠在一边,看着热热闹闹的客厅,眼里眸光闪烁。 他喜欢这样的氛围。 世间的幸福有很多种,亲人、爱人的陪伴莫过于是最好的,而这些曾经都是江白可望不可即的东西,连遥遥地望上一眼都是奢望。 可这些幸福,在他越过山水,趟过荆棘后终于见到了,并且拥有着。他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也不会再觉得遗憾。 要说起过生日这回事,江白应该是自七岁起就再也没有过了,毕竟像戚尧这种心理变态时刻想着怎么玩死他的人也不会记着他的生日,更别提他这种自己本人都失去记忆了的。 如果要勉强地说起来,江白倒是说过一次名为生日礼物的礼物,在旧金山的时候。 那一年他刚和江老师到旧金山不久,他还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夜里时不时发起高烧来。那会儿临近圣诞夜,夜里少有车辆来往,更何况还下着雪,压根叫不到车。 江老师怕江白烧到脑子傻掉,于是厚着脸皮去跟邻居家借了车子,连夜带着江白往医院赶。 因为没有床位,他们就挤在走廊上打着吊瓶。夜深露重,大雪几乎掩盖了大地,医院里的走廊上穿堂风呼啸着,直往人身体里钻。 那会儿江白已经年满十岁,可骨架长得慢,看起来是个营养不良的七八岁孩子。岁暮天寒中江老师将人裹在自己怀里,哄着入睡。小江白迷迷糊糊地睡着,嘴里念着听不清的梦话,小手紧紧地抓着江老师的衣襟,似乎这样能够让自己在梦里找到一丝的安全感,更好地睡着。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对面的病房里忽然传来钟声的敲响声,压抑在喉咙里的欢呼声渐渐地传到走廊上,有人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原来在过生日。 小江白被吵醒,睁着惺忪的眼睛,迷茫地望着江老师,嘟嚷着,“我们回家了吗?” 江老师笑,“没有,你继续睡?” 江白爬了起来,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对面的病房,瞅见了被围在人群中戴着生日王冠的小孩,“啊,过生日吗?” “嗯。”江老师点头,他觑着江白略略失落和羡慕的脸色,“怎么了,你也想过生日吗?” 江白仰头看将江老师,满眼藏不住的难过,“可我都不知道自己生日。” 江老师愣了愣,轻轻地揉上江白的头发,“嗯,小白......” 不等江老师将话说完,江白便将头重新地埋进江老师的怀里,“不过了不过了,一个破生日而已,我也不稀罕。” 江老师看着江白的后脑勺,一阵失语,最终只能作罢地拍着小孩的后背哄人睡。 回家的时候已经天亮了,远方渐渐地显现鱼肚白,缥缈的云萦绕在天边,犹如轻纱。 江老师背着小江白回家,大雪覆盖下的长路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顷刻间又被风雪盖过。江老师回头望了一眼那皑皑白雪,忽然开口,“小白,送你个礼物好不好,就当做生日礼物。” 那是穆初当初写下的一封书信,里面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诗——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那是穆初对他的最大期盼,被江老师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寄送给了他。 一双手忽然环上自己的腰间,江白落入了一个暖暖的拥抱里,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在想什么?人散了之后你就站在阳台上好久。” 他笑了笑,偏过头抬眼便撞上了秦昂的眼睛,“没啊,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什么事?” 江白挣脱开秦昂的手,与他面对面站着,问起了另外的问题,“我的礼物呢?” 秦昂 分卷阅读220 愣了愣,“什么礼物?” “啧,不是过生日都应该要送礼物的吗?我的呢?” “没有。” “?”江白攥上秦昂的衣领,刻意地压低着眼眸,“没有?作为男朋友就什么都没准备?” “诶诶,别乱扣帽子哈,生日是我记得的,人是我叫来的,蛋糕是我亲自挑选的,这叫什么都没准备?” 江白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昂低笑一声,“不过要礼物也不是没有。” “哦,什么礼物?” 北方赶来的风,犹如来赴一场声势浩大的约,于是来得轰轰烈烈,恨不能叫所有人知道它的到来。 阳台上,秦昂就着这场北风,送给了江白一个深深的吻,落入唇齿之间,藏于心底。 江白哪里遭得住这样的攻势,即使料峭的北风也没能叫他清醒几分,他脚下一软,要秦昂挽着腰间才能勉强站立。 忽然,他的手腕一冰,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上缠绕上了一根红绳。 秦昂搂着他,“我昨天一大早去求来的,听说是可以保姻缘,也可以保平安,我希望你都有。生日快乐,江白。” 绳子没有装饰,只是两根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最终打了个结扣在了江白手腕上。 是爱情,也是保佑。 江白眼中眸光细细闪烁,倏地扯下秦昂的领子,环绕上他的脖颈,一言不发地再次吻了上去。 他们跌跌撞撞地撞进屋里,窗帘一落,只能细微地瞥见两道紧紧缠绵的身影,刻在了窗帘上,然后归于黑暗,爱沉寂在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国庆快乐,十月份也要一直快乐 (终于踩在双节的尾巴写完了这篇番外,好久没写了,很多地方写得不好,望见谅~~~对我也不知道他们商量几个晚上出来的生日惊喜会是专这样的,就.......~~) 第86章 番外2 江老师还没成为江老师的时候,叫做江迩,这名字他自己也忘了是怎么来的,是自己父母取的吧,可他都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长什么样子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只记得扎根在缅甸深山中一亩亩的红罂粟。 他是被拐卖来金三角的,周围是和他一样的小孩。人家都说,孩子们遇到了一起,是最能够成为朋友。 可他们不是,他们是来互相杀死对方的。 江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想出那样的规矩,总有人把刀塞进他的手里,推着他站上擂台,对面站着和自己一样拿着刀会浑身发抖的小孩子。 他至今都还记得将刀子塞进他手里的那个人的样子,长得肥头大耳的,嬉皮笑脸地拍着他的脸,“混小子,杀了他,你才能活下去啊。” 周围是一群人的呐喊声,明亮亮的灯光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恐惧和求生的欲望顷刻间朝他袭来。 很多年以后,他都会在梦里见到那一晚泼墨般的红色。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活在这种无止境的杀戮和恐惧当中,直到他见到了穆初。 和江白编的故事不一样,江迩见到穆初是在斗场里,他依旧是那个站在擂台上求生的人,而穆初就站在底下,站在当时还是孩子的戚尧身边,一双清澈的眸子就落在他的身上。 场上的铃声敲响,他握着一把凌厉的匕首,拼着全力朝对方捅去。那时他已经在斗场里活过了十年,知道该怎么打才能让底下看戏的那些人感到知足——只有见血,只有死亡。 头顶上明亮的灯依然刺眼,江迩杀红了眼睛,被高高扬起的匕首闪过凌厉的光芒,落下又扬起的一刻,刀身沾满了鲜血。 少年的杀意泠然,着实叫底下的所有人闻着血腥味而兴奋了起来。 只有穆初,瞳孔里闪过一丝的难过,目光和场上的江迩遥遥相对。 江迩想,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是在可怜他吗? 可他最恨的就是别人的可怜。 那晚,他从斗场里溜了出去,跟了穆初一路,直到在一处陋巷中,那个男人靠着墙,手里捻着烟丝,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江迩脚步一顿,同样面无表情地盯着穆初看。 穆初走到他面前,“跟着我干嘛?” 他的眼睛很好看,深邃清澈,似乎一潭清水盛在了他的眼中,江迩从那里头看到了自己。 他垂下视线,“刚才在斗场里为什么那么看着我?” 穆初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个问题,愣了几秒,然后笑了一声,“你就为了这个跟了我几条街?” “你在可怜我?”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穆初轻轻扬眉,反问了他一句。 江迩愣住。 穆初逼近他的脸,一字一句道,“被杀的人不是你,杀人的才是你!” 穆初的话犹如电流,刺啦就点燃了江迩脑中的 分卷阅读221 炸弹,他蓦地用力地扯住穆初的领子,嘶哑地低吼,“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他不死,死的人就是我!” “咳咳咳......”气管的骤然紧缩,让穆初止不住地呛咳了起来,他握住江迩青筋暴露的手臂,“你......放开!” 江迩倏地松开手,低头看着弯着腰顺气的穆初,拳头攥得咯吱响,“我不想杀人,可我也想活着,到底是谁逼着我们去杀了自己同伴的,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变态吗?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更有什么资格同情我?” 嘶哑的质问声落在陋巷里,顷刻间就被淹没在街上的吵闹声里,很像他这些年执着地求个答案找生路的样子,投了一个破石头,沉入海底,没有回声也没人在意。 江迩后退了几步,自嘲般地看着穆初,然后愤恨地转头离去。 “江迩。” 身后虚弱的声音响起。 江迩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慢慢直起身子的穆初。 “我跟你老板买了你的身契,你要跟我走吗?你想要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毁了斗场吗?” 江迩跟着穆初离开了斗场,去到了七爷的地盘上,跟在穆初身边。 他叫穆初穆先生,这个称呼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做着毒品交易买卖的毒贩,像是他曾经在镇上见到学堂里的老师。 可穆初给他的感觉的确像是个温温和和的老师,他大多时候都是冷静而清冷的,人往哪里一站,你就会觉得他并不属于这个地方。 他比穆初小不了几岁,倒是更愿意叫他一声哥。可穆初不应,他说如果他在家,他要叫别人哥哥的,他就想当个小弟,不想当别人哥。 江迩不明白,但也没问,他向来也是个闷性子。 穆初喜静,戚尧不来吵他的时候,他都会在院子里坐上许久,手里捧着一本书,就着落在脚下的阳光,津津有味地读半天。 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去到山头,望着向北的地方站上许久。 有一次,江迩问他,“穆先生,你一直在看什么?” 穆初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他一句,“江迩,你有什么期盼的吗?” 江迩,“期盼吗?杀了斗场老板算不算?” 穆初蹙眉,“除了这件事,你没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吗?你不想去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吗?” 江迩一愣,自己的生活吗? 是什么样的生活? 是那种无忧无虑,不用担心死亡是不是下一秒就降临的生活吗?是那种自己有属于自己的家,有家人和朋友的生活吗? 那样的生活,他也配拥有吗? 他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那些太遥远,太虚无缥缈了,他不敢想。 “江迩,”穆初叫他,“世界不是只有金三角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在别的地方,人们安居乐业,亲人朋友相伴在侧,那样的生活,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拥有的,你也可以!” “穆先生.......”江迩怔住几秒,“我也可以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像他这样常年生活在黑暗中沾满着血腥的人,也能去过正常的生活吗? “可以的,江迩,只要我们逃离这里,并且毁了这里。”穆初坚定地看着他。 “那穆先生你也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江迩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哪儿有魔力,让穆初神色一下温柔了起来,他又望向远方,“江迩,你知道吗?我有个儿子,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见见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他也会很喜欢你的。” 山谷里的风自低沉卷了上来,江迩的耳边风声呼声不断,其中夹杂着穆初温声细语的话。 许是那声音里有太多的期盼,连带着他也一同期盼了起来。 可是期盼还未到头,就被掐灭在黑暗中。 他在一个最不恰当的地点见到了阿恒,那个穆初提起来就会笑的孩子。 仓库里闷热地叫人透不过气,血腥味在鼻尖消散不去,他就躲在角落里,喉咙干涩得要着火,近乎绝望地透过钢筋看着穆初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怀里的孩子,目光越过重重人影和他相对。 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大义和坚定,并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他别冲动,别出来救他。 可他怎么能不救他呢? 他的这条命是穆初给的,如果不是穆初,他早就死在了斗场里。 可变故的发生来不及他的出手,戚尧忽然兴起的赌约,仓库里接连响起的枪声,随即而来孩子的痛哭声,都在活生生地撕扯着江迩的神经。 他看着穆初变得死灰的瞳孔,只觉得眼前恍然一黑,回到了自己最无助的小时候,那会儿他也这样的绝望,无能为力。 只是那时候他为了自己的命,这时候为的是穆初。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喉咙里尝到了一丝的甜腥味,心脏仿佛间被紧紧地攥住,呼吸沉在肺腑里,就像是千斤重的石头,一寸一寸地压下去 分卷阅读222 。 穆先生,对不起。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一定会护着阿恒长大。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金三角的冬天聊胜于无,总归就是衣服多穿了几件,树秃了几根,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 小孩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受罚,手里端着两把枪,高高地举直着,颤抖着。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江迩踩着皮鞋走到他的跟前替他挡着一点毒辣的阳光,才觉着他和穆初真的长得很像,那双眼睛,神韵都是相似的。 听说他被戚尧吓得发了高烧,阎罗殿走了一圈回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里一片空白,戚尧就将那个白字当成了他的名字。 其实他有个很好的名字的,穆初说过阿恒的名字取自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叫穆之恒,不是空白的白。 小孩仰着头看他,也不说话,就是看着,神情戒备,生怕下一秒就挨揍一样。 江迩觉得心疼。 他弯下身子,接过他手里的枪,笑了一下,“小白,我是江老师。” 往后你跟着我,我护着你长大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一个简短的穆初和江老师的过往。 在金三角的时候,穆初没什么愿望,只是想回到家,看着他的阿恒长大,把秦毅文当做大哥,把秦昂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平生所愿不过如此。江老师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想要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踩在国庆最后一天发,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国庆假期要结束了!其实我是个已经读书好几天的人了(哭了)希望大家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晚安~~ 第87章 番外3 江白接到周小数电话的时候还在报社里写提纲,拿起电话的瞬间右眼皮跳了一下,不知怎么了,就叫他想到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句话。 他心下一沉。 一声“喂”都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里边周小数着急上火的声音,“小江记者,秦队出事了.......” 江白脑子里绷地变得一片空白,恐慌和害怕先爬上了心头,后面周小数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当下拿了自己的衣服就跑出去。 所以等他到医院的时候,脸上血色已经褪尽,苍白如纸,冬天里却浑身都冒着冷汗,胸口不停地起伏着,说不上是跑累的还是慌张得喘不过气来。 周小数见到人的时候被江白的状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人,才发现小江记者浑身不停地在颤抖,“小......小江记者,你怎么了?” 江白努力地遏制着自己的颤抖,紧紧地握着周小数的手,“秦昂......秦昂呢?” “你你你别急,秦队他......” 这时另一边的手术室忽地推开了门,几个护士推着行动病床出来了,江白望过去,只看到了白色床单上被染透的鲜血。那人从床单下掉下来一只手,手指纤长,但都是血,正顺着他的指节一滴一滴地滴在白色的地板上,像穆初、像江老师死的那天的血一样浓稠。 一口气猛地堵在了江白胸口,他呼吸骤然停滞,脑子里除了嗡嗡地响再无其他。 他推开了周小数的手,举步艰难地就要往那里去,他身形单薄,走廊上的风吹得他的衬衫微微鼓了起来。 周小数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像看到绝望爬上了小江记者的肩头。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江白却觉得格外地遥远,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刀尖上,脚底疼,心口也疼。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江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当时仅有一个念头,如果秦昂走了,他要怎么活呢? 这时—— “江白。” 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江白脚步一顿,瞳孔战栗着放大,就像生了锈的机器人缓慢地转过头,就看见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秦昂。 他就坐在那里,好好的,没有血,有呼吸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堵在胸口的气倏然而出,江白只觉得腿下一软,差点就扎头倒下去。 周小数连忙上去扶着人,却发现比刚才颤抖得还厉害。 江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说,“被你吓死了周小数。” 秦昂被推着到江白面前,一看他脸色苍白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抓过江白冰凉的手晃了晃,“我没事,就是伤筋动骨而已。” 同时还用余光瞪了一眼周小数。 周小数当即委屈着,却啥都不敢说出口。 江白在秦昂面前蹲下,看着他打着石膏的左腿,眉头蹙得老高,“怎么回事?” 事情还要从一天前的一次行动说起。 因为戚尧的落网叫毒品市场来了个大震荡,在年前的时候各个地方的毒贩都有所收敛。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年后忽然又开始猖狂了起来,秦昂和胡越带着人一个月内就开展了三次的扫毒行动,工作量噌噌噌地往上涨。 分卷阅读223 一天前根据线人竹竿给的可靠消息,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藏着几个潜入怀城的毒贩,秦昂得了命令带着人前去进行抓捕。 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其中有个毒贩破窗跑了,秦昂跟着追了出去,在高达两层楼的房屋上上演着生死追逐。 本来嘛,这场戏应该以秦昂抓到人完美地收尾的,可惜中途有个小孩开了窗户,手欠地朝他飞来了一个电动玩具飞机。他防备不及,直接叫那玩具飞机砸中了脑门,视线被阻碍了下,脚便没踩稳,一个扑通地摔下了一楼,与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于是乎,我们秦副队长在一个小小的任务中光荣负伤,被送去了医院。 再然后就是我们小江记者被周小数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地来了医院。 江白听周小数说完,半抬眼盯着秦昂,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秦队长,你可真有出息。” 秦昂摸了一下他的脸,悻悻着,“下回不敢了。” 江白眉头皱得更紧,“还有下次?” 秦昂马上选择闭上了嘴。 身后站着的医生忍不住笑出了声,江白这才看向人去。 医生叫周木,三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举手投足间都是温柔二字。 江白和秦昂是认识他的,毕竟这是隔壁刑侦队长的男朋友,以卫昀当初高调追人的作风,怀城市局无人不晓周医生的存在。 周木推了一下眼镜,“不用担心小江记者,秦队长只是骨折了,需要多休息几天,没什么大事。不过我建议还是住院几天观察一下。” “哎,不用周医生,”秦昂下意识拒绝,“小问题而已,又不是没摔过,不用......” 秦昂的声音在一边觑着江白愈来愈沉重的脸色下一边小了下去,最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轻轻地按了一下江白的虎口,“我真没事......” 江白直起身子,看也不看他,“住吧周医生,我去办理住院手续。” 周木看向秦昂。 秦昂马上点头,“住住住,听他的。” 周木笑了起来。 刘佳因为身体问题,年后就去国外进行治疗,秦毅文本来就忙,所以秦昂住院这段时间都是江白请了假来照看着。 周木交代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要多动,想熬汤可以喝点骨头汤。于是,万年不下厨的小江记者在第二天就去买了大骨,站在厨房里跟刘佳通话了半天,终于勉勉强强地熬出了板栗玉米骨头汤。 拎着保温盒进病房的时候,胡越正好在,两人表情都有些沉重,或许在谈论案情。 而在见到江白进门的时候,秦昂一扫一脸的阴霾,嘴角漾着笑意,“来了。” “嗯。”江白和胡越打过招呼,也没问他们在讲些什么,只将保温盒打开,准备盛汤。 胡越嗅了嗅鼻子,“好香啊,小江记者,你这是准备了什么?” “一些骨头汤,你要来点吗?” 胡越刚想点头,就看见秦昂不断朝自己眼神示意着没事早早离开的信息,临到嘴边的“好啊”直接变成了“不了不了,我有事先走了。” 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些许得意的秦昂,内心感慨交友不能交到见色忘友还占有欲强的人啊。 等人离开后只剩下他俩在,江白瞟了一眼笑得特耀眼的某人,“这么开心?” “难得给我下厨,我开心死了。”秦昂拉过人在床边坐下,视线都落在了江白身上,看都没看一眼碗里的汤,“嗯,真香。” 江白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占便宜还卖乖。” 秦昂于是嘴角上扬的角度更甚了,“实话,你喂我。” 江白视线下移,看了看某人在自己后背上不安分的手,微微前倾身子,靠近人几分距离,近到了鼻尖抵着鼻尖,却是一字一句道,“做、梦!” 他抓过秦昂的手,将碗塞到了他手里,“自己喝。” 秦昂看了看人,再看看手里的汤,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么照顾人啊?” 江白扬眉睥睨着他,“你这么当病人啊?” 秦昂垂下嘴角,眼眸半垂,一副可怜样,“唉,人啊,住院了还得自食其力,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怜呢?唉!......” 江白在他一声故意加重语气的叹气里额角直跳,夺过了秦昂手里的汤,客客气气地舀一勺汤,递到了秦昂嘴边,“啊——” 秦昂满意地跟着“啊”张开了嘴巴。 江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睛的笑意却跑了出来。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窗棂落在病房内,蓝色窗帘在风里摇荡,在墙上投下了荡漾的影子,如同水纹,温暖而舒适。 秦昂倏然抬手握住了江白的手,“戚尧被处以枪毙,这几天执行。” 江白一怔,眸子里有一刻的失神。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是回想起了穆初死的那天,满地的鲜血都映在了他的眼里,那时候他想什 分卷阅读224 么时候这满地的血才能够干净,而今总算得到结果,逝去的英灵总算得到了安息。 他垂眸看着碗里的汤,说,“挺好的,我等到了。” 秦昂看着他,“那天你跑得那么慌张,是担心我真的走了吗?” 江白抬眸瞧他,好久才说,“我就是怕。” 秦昂心疼得一塌涂地。 他抬手揽上江白的后颈,将人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捏着后颈,“我不会丢下你的。” 江白声音闷闷地,“我知道。” “以后就算老去,死去,我也会想送走你的。” 江白挣扎着抬头,“说什么呢!” 秦昂笑,手抚着他的脸,指腹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江白啊,我爱你。” 他低头用唇碰了碰江白的,两人视线在极短的距离相对,彼此看到彼此眼里浓烈的爱意。 江白拉过人的衣领,不管不顾地凑上前去,将人压在床上,一通乱亲。 我知道,秦昂。 我也同样爱你。 非常爱你。 作者有话说:江白:没想到吧,我当了一回上(没有的事~) 小小番外送给大家,谢谢大家对这个故事的喜欢,收到评论很开心~~~卫昀的故事会写的,但可能要久一点的时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