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青春祭奠》 chapter 1 &l;mg src&quo;_dd 穿上梦幻衣裳, 那由喜悦所编织而成的, 千万种娇媚网住晨曦与夕晖, 留住明媚的春光,银皓的冬雪; 莫非真是神迹, 随意遭择一个好地域, 便教人世的光阴莫溜逝, 使生命更禁得危险挑战? 穿上梦幻衣裳, 只依你的意愿前进, 选择美好的生命,仔细品嚐, 这是超越时光永恒的衣裳。 ——英吉姆h节录 年轻新娘的美是精致的,重摸不得,层层透明的白色丝质薄纱裹住新娘整个娇躯,显得好美、好轻盈呵!她佩戴金翠之首饰,点缀明珠以耀躯,又平添炫丽华贵之态。 在休息室,孟羽童由人帮着褪下一身白纱,换上缝缀有玫瑰花朵的粉黄礼服,一脸幸福的望入大穿衣镜。 噢!真是太美了!她旋个身,又旋个身,多麽像爸爸为她取的名字--带羽翅的童女--好一位风姿翩翩的小仙子!难怪爸爸总爱喊她「小童女」。 「小童女!」孟庆余人随声至。 「爸爸!」羽童矜持着,不再如往日孩童似的投入父亲的怀抱,有心让爸爸看清楚他的心肝宝贝今日的风华。 「好不好看?」她笑得娇憨,双颊泛起可爱的红晕。 「好看!好看!真是太美了!」孟庆余一双老眼浮上薄薄的水雾,他想到过世的妻子,嫁给他时不也跟羽童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漂亮? 「爸爸?」 「没事,我只是想起你妈。」 「嘻,难怪爸爸忘不掉妈妈,如果妈妈也有我漂亮,任谁也忘不掉。」 「不害臊!」给女儿一逗,孟庆余也不由得笑了。 孟羽童一回身又猛照镜子,摸摸鬓发,如堆云般挽起;露出衣外的肌肤,像白瓷般滑细,一切都很好呢,零缺点,连她自己也挑不出毛病,卫希珑定然是最得意的新郎了。 孟庆余的内心却是忧喜参半。女儿的美,美在她自然地流露出一股梦幻的神采,灵巧骨碌的瞳孔,透视着她对瑰丽多姿的人世的好奇,快活地沉醉于将成为卫希珑的太太。她崇拜她的丈夫,那份热诚,使她盈溢着令人几乎晕眩的美。 他愿意尽一切力量保护住女儿的这份美丽,她是他最大的骄傲,可是,他也不禁害怕人生难免会有的残酷事实,将不可避免的要降临在羽童身上,只是时间的迟早罢了。 「爸爸!」 「哦,对了,我有一件宝物给你。」他说着伸手入袋。 「是不是妈妈的伽南香手镯?」 「正是,你戴在身上,可以添福添寿。」 孟庆余小心的摊开包裹的绒布,现出一只古色古香的伽南香镶金手镯。它的外圈是黑色的沉香木,里圈是同宽的金镯,两圈密合成一镯,既名贵又别致,只是年代久远,瞧着不太起眼,一般人看不出它的价值。 「我不要啦,它不适合现在戴,旧兮兮的。」 「傻孩子!这可是前清遗物,你妈要嫁给我时,你外公想尽办法得来的宝贝,比你身上这些首饰都值钱。」 「您先收着啦,以後再给我。」羽童看自己一身锦翠,愈觉得它老旧无光。「人家今天当新娘子,要佩戴新的首饰才好看,那镯子一看就是老祖母戴的,跟人家身上的衣服太不搭调了嘛!」 孟庆余有点失望,更彷佛失落了什麽,然不及深思,就眼巴巴看着卫希珑带走他的女儿,这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什麽。 chapter 2 &l;mg src&quo;_dd 婚礼照程式继续进行,卫、孟联姻在医学界可算是一件美事,所以来贺喜的宾客非常多,完全没有冷场。 但在羽童心眼里,好像宴会厅里的人都不存在,只有卫希珑与她心心相印、脉脉相通。世上有比她更幸运的女孩吗?能够嫁给这麽优秀的夫婿。两年的痴心总算有了好结局,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止不住一迳儿陶醉于幸福的想像中。 正当她痴心地笑着,宾客中起了不小的骚动,一直到梁郡妮碰了她一下,她才不知所措的移开了停留在卫希珑身上的心思。被梁郡妮取笑了两句,再经她指点,才发觉有位迟到者正大剌剌地接受医院院长和孟庆余的笑脸接待。 「没想到他会来吔9梁郡妮的声音异样的兴奋,竟似少女们见到偶像明星时才会有的表情。她是今天的伴娘之一,跟希珑在同家医院服务,羽童常去医院探视希珑,很自然的跟常在希珑身边的护士梁郡妮结成朋友。 「没想到他会来。」同样一句话出自卫希珑口中,却是冰冷与不屑,羽童彷如同时经历冷、热两极,思潮为之汹涌。 「他究竟是谁?好没礼貌的人,都快结束了才来。」羽童爱嗔地对希珑说,情知他是最守时的。 「他是一个败德的人,可是我们得罪不起。」卫希珑要她别乱开口,使羽童愈发好奇对方是何方神圣。 「他就是欧去蓬,我们医院的创办人就是他爸爸。」梁郡妮在她耳边说,「待会见他过来向你们敬酒时,我可要仔细看清楚,名人吔9 但羽童觉得欧去蓬出现至今不过几分钟,所引起的窃窃私语使每个人都吃得很不自在,不高兴的一哼! 「什麽名人?故作神秘!」 可不是吗?大白日的,又在饭店中,欧去蓬竟然戴着一副几乎全黑的墨镜,不是神经病就是故作神秘,而这种人刚好是羽童最不欣赏的。她所崇拜的父亲和卫希珑均有着俊挺的外表,光明磊落的气度,这才是好男儿啊! 她想隐藏自己对欧去蓬的好奇与不悦,可是她的视线却无法移开那座大磁场,目迎他由几个人陪同走过来。什麽嘛!她伟大的父亲孟主任和梁院长为何要逢迎这矮一辈的欧去蓬,一定是他在摆威风! 终於,羽童看清了欧去蓬的面貌,梁郡妮则整个人呆掉了。 他非常英俊,这尚不足以说明他吸引人之处,而墨镜丝毫不曾折损他的魅力,相反的,令女人愈发想去挖掘他内在的神秘。 他有一头黝黑的头发,皮肤因日晒呈褐色,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他身材瘦长,标准的运动家体格。他身上没有秀气斯文的特质,他有的是一股野劲、一点玩世不恭、一种野心勃勃的锐利的综合气质,与儒雅的卫希珑完全不同典型。 羽童看不到墨镜後的眼神,却可以模糊感受到他似乎正惊讶地含满问号,目光像箭一般向她直射而来。 他盯视她好长一段时间,以宾客来说太久了。 「果然郎才女貌,恭喜两位,祝你们百年好合。」欧去蓬的声音非常浑厚悦耳,跟他三分玩世不恭的外表给人的印象正好相反。 羽童与希珑啜一口酒,算是谢了欧去蓬的好意。 为何不拿下墨镜呢?啊,或许他有一对难看的金鱼眼?!新娘的矜持使她不敢放肆,眼球滴溜转的在他脸上巡视。 欧去蓬彷佛读出她的想法,泰然地说: 「你大概认为我是个没有礼貌的人,向两位新人道贺也不拿下眼镜。」他的声调透着嘲讽,或许,还带些无赖与讥诮。「我的左眼受伤了,还在治疗中,见不得光线。」他似乎认定每个人都知道他的眼睛为何受伤,而他不在乎别人知道。 「眼睛受伤了?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羽童非常同情地望着他,「相信它不至於使你感到沮丧。」 「沮丧?」欧去蓬一怔,她居然知道? 「生病总是不舒服的,尤其眼睛是那麽重要。」 欧去蓬毫不掩饰,直勾勾地望定她。好一位与众不同的新娘,在自己的大喜之日还能够把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 他在注意她,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他没有看错的话,卫希珑正以一种不以为然的责备眼神瞪视着她。 「谢谢你,我的小姐。」欧去蓬以庄重自然的笑容令其他人也舒畅地笑了。「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新娘了,新郎真好福气!我会尽量使自己不在乎这点小伤。」 他向应该招呼的人全招呼过後,便离开了饭店。 然而他已把一锅水搅开了,闲言闲语滚滚沸腾了开来。 chapter 3 &l;mg src&quo;_dd 然而他已把一锅水搅开了,闲言闲语滚滚沸腾了开来。 「他的眼睛果然是被女人弄伤的,我一直以为是传说呢!」 「什麽女人?」 「许多女人其中的一个呀!她爱他,而他只是玩玩而已。」 「那也不必伤人眼睛嘛,万一瞎了怎麽办?」 「嘿嘿,那正好,最好两眼全瞎了,更方便某些有野心的女人,只是吃苦受罪的就要换成欧去蓬了。」 「唉哟,你真毒,……」 「是嘛,你是男人居然比女人还毒!」 「其实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本身就没有付出真情,怪不得男人也只是玩玩而已,我倒觉得最可怜的是他太太。」 「他的太太们全死了。」 「太太们?」惊呼声此起彼落。 「他前後娶了两个太太,一个病死,一个空难,都活不过三年。」那消息灵通的女人,得意洋洋的伸出三根手指头比画着。 「他也才三十岁出头吧,真可怜!」 「我只听说过克夫,还没听说有克妻的。」 「更厉害的是他两任太太均是富婆,人一死,财产、保险金全进了他的荷包,钱上滚钱,使他更成了女人追逐的对象。」 「真有不怕死的女人?」 「富有而又单身的男人,本身就是一种扰乱的力量。而且你们不觉得,欧去蓬有一股说不出来、可是又很特别的味道?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女人的克星,要说也只能说他前两任太太自己命薄了。」 「是喔,你们这些笨女人都以为自己会是最後胜利的一个,於是前仆後继,拚了命也要当上欧夫人。」 「要你管!想想也不行吗?」 「就是嘛!幻想是做人的乐趣之一吔,而且能当夫人的话谁不愿意?这些男人自己没本事,就嫉妒别人有钱,又有魅力。」 「对嘛,酸葡萄!」 「什麽本事?还不是承祖上余荫,做现成的董事长。」 「『创业容易守成难』,你没听过吗?他能守成就有本事!」 「……」 一时间七嘴八舌,颇符合传统中国喜筵的热闹气氛。 羽童饶富兴味的听着,并不存心相信,她以为所谓的「流言」、「传说」,有四成的真实性就算言者有良心了,不过,听听倒也满有趣的。 每个人脑海中的思潮像股兴奋的热流,蜕化成因为急於发表而不太成熟的语言,交错回绕在桌子四周。 卫希珑面无表情的低斥了一声: 「岂有此理!」 等喜筵结束,送走所有的宾客,回到新买的准备当成新房的四楼公寓,把最後一个想闹洞房的熟朋友也驱逐出境,终於一对新人可以单独相处时,夜已深了,卫希珑却在这时候把心中的不满全发泄出来,反倒吓了羽童一跳。 「简直岂有此理!一个只知道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到处玩弄女人、毫无品性人格可言的下流男人,也值得那些女人讨论半天?听听她们那兴奋的口吻,还有那副嘴脸,一个个都巴不得成为欧某人的第x号情人,多教人作呕!」 「希珑!」羽童想提醒他,今晚是新婚夜哩! 「只是来喝一杯酒应酬应酬,何必来呢!他一来,我们反成了配角,所有人全在注意他,在他走後还不断的谈论他,简直无视於我的存在。」 「你好像在吃醋。」羽童轻笑,她就没有希珑敏感。 「吃醋?你说我吃醋?吃那种下流人的醋!这是严重的侮辱!」卫希珑气鼓鼓的大叫:「我警告你,羽童,不许你拿我跟那种人相比。」 「你不要生气嘛!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是啊!可是那个人一来,破坏了我全部的好心情。」 「为什麽你那样讨厌他呢?」 「不只讨厌,而且是极端的厌恶、看不起!我最看不起那种天生的花花公子,他的眼睛没瞎掉实在太可惜了,不晓得有多少女人又要让他给害惨。」卫希珑一边扯掉领花,一边不满地说:「这个世界根本不公平,像欧去蓬那种人从小不必努力就享有一切,即使生个小病,也有我们这些日夜苦读才有小成的医生们小心伺候着,而他从来不知感激,把享受人生当作理所当然的事,真是岂有此理!」 羽童深情脉脉的点了点头。 「的确不公平。」 chapter 4 &l;mg src&quo;_dd 卫希珑来自农村,在当住院医生时,父母死了,留下乡间一块地给他。他仔细规画自己的生涯,将地卖了,束装到美国进修,终於拿到医学博士学位,回来同家医院时,立刻被孟庆余所延揽,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羽童二十岁的生日舞会当天,刚回国的卫希珑自然也受邀前来,一整晚羽童只愿和他共舞,再不理会其他同医院的医师。事实上,在那天的舞会中也没有人比得上卫希珑的仪表堂堂,心地单纯、涉世不深的羽童很快地坠入情网,不时向父亲撒娇要好好栽培希珑,其用意不问可知。 孟庆余看得可远了,算盘打得也精。一位留美博士的确比较有希望在他退休後接他主任的位子,如果再有他在医院内为希珑排除异己,那麽三、五年後,羽童便可高枕无忧的做主任太太,所以他找个时间和卫希珑聊聊天。 为此卫希珑烦恼了好一阵子,他自信他要当主任很够资格,搞不好还能当上院长,这关键就在於他能不能成为孟庆余的女婿。 这其中有一个竞争者,就是谷经纶,谷琇晶的大哥。谷琇晶是他留美时的同学,个性成熟,两人很要好,本有意论及婚嫁,谁知一回国即认识了「主任的女儿」,这算盘只有另外打过。三人如今是同科医生,谷经纶赢在熬的资历长,这点在医院很重要,所以卫希珑当机立断接受了羽童的情爱。 交往遇程中,羽童是全心全意的,主动的去亲近他、了解他,希珑则有点三心两意,只是精明的没表现出来。 直到现在都结婚了,他内心仍有委屈感,他觉得羽童除了是「主任的女儿」,其他的条件都配不上他。她不够聪明,勉强上了一所私立大学;再加上是孟主任四十岁才生得的宝贝女儿,不免多方娇宠,显得个性不太成熟,没有一技之长,而且天真得像个孩子一样说爱就爱,一点也没有考虑到对方比她聪明百倍,堂堂一位博士怎会看上私立大学的女学生?他对她只有同情和怜悯了。 比较之下,谷琇晶的条件好太多了,可惜人无双福,她不是主任的女儿,要不然他倒真心愿意娶她。 「希珑!」 羽童完全读不出丈夫内心的波折,她只是单纯的崇拜丈夫,像崇拜自己的父亲一样,相信唯有跟他在一起才有幸福可言。 「你还在为欧去蓬生气呀?你真傻,他哪能跟你相比,在我眼中,你比他好上千百倍,品行更是没话说,我最爱你了!」 她凝望他,心想他一定了解她爱他有多深,多渴望他完完全全的注意力和他的热爱,而不是浪费时间谈论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说的对,一个人渣不值得我理会。」 卫希珑在同事间人缘良好,他尽量不流露出傲慢的态度,可是他将自己看得很高,也努力往上爬到配得上他的地位;他认为自己有资格看轻比他差劲的人,只是很恼人的,偏偏有些人与生俱来的地位是他所不敢得罪的。 梳洗後,卫希珑总算注意到妻子娇美动人的一面,也不由得赞叹羽童是天生的美人胎;这也是一项优点吧,至少带得出去,不会丢他的脸。可惜智慧与容貌往往成反比,他多希望她也是出身名校的博士或硕士,这才谈得上优生学啊! chapter 5 &l;mg src&quo;_dd 「希珑,你在想什麽?」 「你很漂亮。」他老实说。 「噢!希珑,我好高兴,你很少夸奖人呢!」羽童忘了新娘的害羞,直接投入他怀中,热情的气息吹拂他。「我会为你保住这份美丽,绝不会让自己有一天邋遢得使你丢脸。」她柔美的声音回荡于安宁的房中。「可是你知道吗?我的美来自於你的爱,是爱情使我美丽。你会永远爱我吧,希珑?」 「当然。」 这是一个爱我的小女人,卫希珑心想,我很容易控制她的心,就由她去影响她父亲,让他们为我牺牲一切。 「羽童,你今天做了一件令我难堪的事。」 「什麽事?」 「你不应该向欧去蓬表示关切,你忘了你是我的新娘吗?」 「我没有忘记,我怎舍得忘记,我只是同情他而已。」 「可怜的欧去蓬,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女人同情。」卫希珑拖长语气,略显轻蔑。「他是个邪恶的男人,专门败坏女人的名誉,任何女人只要跟欧去蓬三个字连在一起,就等於贴上了『荡妇』的标签。」 「他真那麽坏?」 「不错,所以我不希望你对那种人产生兴趣。」 「我才没有,你们不说,我根本不晓得他是谁。」 「现在你知道了,难保你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有兴趣。」 「希珑,你不要误会我嘛!」 羽童不高兴了,卫希珑见好就收。 「乖妻,我当然了解你绝不同於那些肤浅的女人,只是我太爱你,太在乎你,所以忍不住担心,你能谅解吗?」 「希珑,你真可爱,连这也担心!」他的甜言蜜语令羽童感动得屏息呼应,生怕听漏了一个字。「你放心吧,我从不欣赏那类型的男子,我喜欢的是你这样有学问的人;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明白我已找到了我的白马王子。」 「你发誓!」 「我发誓!」羽童举起一掌。 「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我愿意。」 「你可知道我要做一个让你父亲看重的人,我--」 「我知道的,希珑。像你条件如此优渥的男人,绝不甘心以主治大夫终老。爸爸说过他会助你一臂之力,等他退休後你就可以顺利接主任之职,说不定二十年後你就是院长呢!」 「这才是我的好乖妻。」 卫希珑终於伸臂拥住她,付出了些许的爱。 chapter 6 &l;mg src&quo;_dd 婚後不久,羽童不愿整日无所事事,便以她自幼习琴的才艺,到一家音乐教室教授钢琴,从国小学生教起。 卫希珑不反对她出去工作,只是很遗憾的说: 「教一些没有天资的小孩已经够累人了,还要让小孩的父母以为自己的孩子是天才,也真难为你了。」 「我不会向学琴小孩的父母夸大其实,那对学生不好;再说除非有心当演奏家,学音乐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慢慢都会有进步的。」 「那不是浪费时间吗?为何不针对自己的才能去学呢?」 「不学学看哪里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你从小就学,到现在也只能去骗小孩子的钱了。」 「我……骗钱?我很认真在教,尽可能使他们快乐的学习。」 「你就是有这种想法,所以才一事无成。」他目光停在她身上,非常短暂,也非常冷漠。「一个人若要有所成就,必须痛下苦功,不能凡事当成兴趣,或只想快乐的学习,那绝对只能学到皮毛,徒然浪费许多时间而已。」 「希珑,我……」 「算啦!自幼富裕的人都是这样子,很少肯咬紧牙根努力到底。」 羽童羞惭地低了头,只因她的确有机会在钢琴演奏上更上层楼,只是一听说出名的演奏家每天都要练习十个小时以上,她便为之怯步,她知道如此一来她一定会讨厌钢琴的,她不想将大半青春轻掷於黑白键上,她缺乏那份豪勇。 「希珑,我只想做一位好妻子、好母亲,行有余力再计画发展自己的事业,这样平凡的我,你会讨厌吗?」 「这也是大多数女人的心愿,我怎会讨厌。」 他说得轻松,羽童却觉得他言不由衷。 连他们的新婚热度都比她想要的短太多了,一星期的蜜月度完後,他们几乎已成了寻常夫妻,不管羽童多麽努力营造气氛,卫希珑一心全在医院,像只呆头鹅,无暇注意娇妻的浪漫心态。 她回家向父亲抱怨给希珑太多工作压力,不知孟庆余向他说了什麽,希珑回来脸色铁青的发了一晚的脾气,「不要以为你是主任的女儿就有多了不起,我绝不允许老婆妨碍我的前程……」吓得羽童再也不敢向父亲埋怨什麽。 又有一次她打电话进开刀房,也使他不高兴的冷言冷语,於是羽童知道,他很忌讳别人说他娶的是「主任的女儿」。 她有时会感觉他们两人像在梦中低语,各想各的。然而只要见到他眸子中露出温柔的讯息,她又会不由自主地投入他怀中。 除了教琴,羽童也常往娘家跑,既探望了老父,又可以向仇阿姨多学几样拿手菜,顺便讨教些夫妇相处之道。 仇瑷苗就不只一次向她耳提面命: 「生个孩子吧!孩子最能填补夫妻之间感情的空白处。」 「我跟希珑好得不得了,哪有什麽空白处?」 「读书我读得没你多,形容的或许不太好,但道理我懂,总之就是赶快生个孩子。你想想,即使是双胞胎也未必能够完全心意相通,何况两个不同姓的人。」 chapter 7 &l;mg src&quo;_dd 仇瑷苗是羽童母亲的一位表姊妹,三十多岁就守了寡,为了抚养两个儿子,到孟家来帮忙家事,那时羽童母亲病得很重,正需要一个人帮佣和照料小羽童。如今仇瑷苗的两个儿子都大了,不乐意母亲再帮佣赚钱,可是仇瑷苗说她做惯了,何况羽童嫁後,孟庆余一个人也顾不来一个家。 「生孩子啊?」羽童有点心动。 「你们结婚那麽久了,没有生才奇怪。」 「还没满周年,哪里算久了?」 「手脚真慢!我那时候都一年生一个,连生两个儿子。」 「阿姨真厉害。可是时代不同了,我们现在才不想一结婚就生小孩,新婚期限拖得愈长愈好呢!」 「少跟我来时代不同了这些鬼话,男人啊,没有不想要儿子的,我劝你赶快生,这样婚姻基础才稳固。」 「为什麽?」 「一个男人只要有良心,就算不顾念发妻,也会顾虑到孩子,想玩花样的时候就会多犹豫一下,乱搞的机会可低多了。」 「乱讲,我看那些外遇的男人,十个里八个有孩子的。」 「那种男人平时一定很少接近小孩,少了血浓於水的感情。」 「阿姨就是能自圆其说。」 「至少有了小孩,可以让你忙一点,不会无聊。」 「这倒是,爸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是啊,当医生太太,尤其是名医的太太,的确是非常无聊的,你要跟数不清的病患分享你的丈夫,还不能埋怨。」 「可是我又非常爱他!」羽童也有点无奈。 「那就是你的不幸了。」仇瑷苗一副看穿人生的口吻。 「不幸?」 「夫妻之间就是这样子,爱得较深的一方通常也是付出最多、牺牲最多的一个。照我意思,你应该嫁一个爱你比你爱他更深的男人,这样比较幸福。」 「希珑很爱我!」羽童不高兴的加重语气。 「我看他更爱他的工作,根本很少花时间在你身上。」 「阿姨最讨厌了,怎麽可以说这种话?」 「我不会说好听的话,只晓得说实话。」仇瑷苗无奈的瞄她一眼。 「希珑工作忙我知道,但他还是非常的爱我!」 羽童彷佛要证明这点,在结婚周年纪念日当天,她不作任何暗示,在家里准备了鲜花和大餐,她相信希珑一定会赶回来庆祝的。 可是希珑没有回来,而且她第一次发现她的丈夫也会欺骗她。 她等到八点钟时,菜全凉了,心也冷了一半,但还抱着希望,打了电话去医院,值班的梁郡妮却告诉她: 「卫医师他早就走了啊!和谷……」 「和谁?」 「没有啦!」梁郡妮暗暗叫苦。 「郡妮,拜托你告诉我实话。」 「等他回去你问他好了。」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羽童激动得几乎抑不住欲涌上的泪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竟然跟别人出去,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和谷医师一起走的。」 「男的谷医师还是女的谷医师?」 「这还用问吗?」梁郡妮不愿由自己口中道出实情。 羽童恍然明白了。卫希珑和谷经纶在医院中彼此互不交谈,自然不可能一块外出了。她认识谷经纶,是位元专心於医术上的良医,对於医院内部的勾心斗角很不以为然,本身避之唯恐不及,於是有人说他是位「医呆子」!是希珑疑心他有意竞争主任的地位,即使当谷琇晶的面,他也不肯先主动向他打招呼,以谷经纶木讷内向的个性自然也不会去巴结人家,才形成互不说话的心绪。 现在羽童可以确定希珑是和谷琇晶在一起,可是为什麽? 羽童为希珑设想了许多晚归的理由,一起出去的还有其他医生;他们一起讨论新的病历;为心脏移植手术开医学会议…… 十点过去了,十一点过了,十二点过去了。 她再也想不出理由,痛心的哭了起来。 希珑,你快回来!只要你现在回来,不管你说什麽我全都相信。 不要辜负我的爱,求求你不要背叛我,我会受不了! 希珑,快回来,求求你立刻回来。 羽童趴在桌上哭着睡着了。 chapter 8 深夜两点。 卫希珑一身清爽的回到家,打开灯,吓了一跳。 羽童立刻醒来,注意到时钟上指的数位。 「你在干什麽?」他一脸不高兴的先发制人。「我告诉过你不要熬夜等我,看你那表情,故意要我内疚似的。」 「你到哪里去了?」羽童尖锐的口气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一直都在医院。」 「真的?」她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你在怀疑我?」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 卫希珑愣了愣,这句话今晚谷琇晶也问过他,到底是什麽重要节日呢?不过,谷琇晶倒很高兴他不记得,两人在她公寓内度过快乐的时光;反过来,羽童一脸泪痕,一副想吵架的德行,真是难看死了! 羽童怒目以视,神色很吓人,她气希珑居然忘了。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以为你会记得,什麽都准备好了,而你不但缺席,还撒谎骗我!」 卫希珑一语不发,但也不回避地与她对视了好一阵。他嘴边冷笑,心底不免有些慌,了解对方有偌大的威胁力,但他也因此更不愿在她面前伏低妥协。 「你为什麽不说话?你心虚了是不是?」她的感觉、她的悲愤,已经在她的眼里表露无遗,承载不了更多了。 「拜托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他有的只是困恼和不耐烦,恶声恶气的。「你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我在医院为病人急救累得要死,你就只会为一个小纪念日跟我吵闹不休,是病人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娱乐重要?」 「你还敢说谎?你六点多就离开医院了,我问过--」 「什麽?你打电话去医院查我的勤?」卫希珑怒极,把一桌好菜全扫落地。「我早警告过你,不许查我的勤,别以为你是主任的女儿就有特权!」 「我不要特权,我只想提醒你回来参加我亲手准备的两人宴会,这样也不行吗?我是你的太太,偶尔打个电话过去,是因为我关心你,不是要查你的勤。」羽童愈想愈难过,泣不成声。「你做了昧心事,就想发威掩饰--」 「我做了什麽昧心事?」 「你人明明不在医院,为何要说你在医院为病人急救?如果不是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说谎?」 「你无聊!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我的行踪。」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谷琇晶在一起对不对?」 「是又怎麽样?」 「你--」 「等等!不要用你那双有色的眼睛看待我们。」卫希珑冷淡的目光彷佛在控诉不被信任的遗憾。「本来我不想让你操心,所以没打算告诉你,但你的疑心病实在让人受不了。今晚我的确和谷琇晶医师一道走,这是前几天就约好了,我答应帮她过目一篇演讲稿,那是妇女会邀请她主讲心脏血管疾病的防治,因为我常替报章杂志写稿,比较有经验,所以她才会想到拜托我看一下。」 「是吗?那也不用搞那麽晚。」 「大概是你在家里一直念我念个不停,回来时我们坐的计程车出车祸了,撞上安全岛,那个司机受伤不轻,我们送他去医院急救,自己又不能一走了之,一直等到他的家属来,交代清楚才能脱身。」 「啊!那你有没有怎麽样?」 「我们坐在後座,所以没事。」 卫希珑清清冷冷的语调,凡事无愧於心的表情,使羽童轻易就相信他了,抱住他,安慰他,为自己一番嫉妒失常的行为而喃喃道歉。可是突然间,她闻到希珑身上清香的肥皂味,没有一丁点医院的药水味。 她猛然抬起头,希珑轻叹气正往下说: 「後来实在太晚了,谷琇晶邀我和她哥哥回家吃宵夜,补偿我一晚所受的惊吓,虽然我是医生看惯生死,遇上车祸还是很讨厌的。嘿,就是那个谷经纶,说我一身污秽的回家会吓坏你,硬要我洗过澡才回来。」 说着,卫希珑将矛头指到羽童身上。 「谷经纶那家伙是不是还在暗恋你啊!」 「你少胡说了。」 一提到谷经纶,羽童仅有的一点怀疑也消失了。她没见过比他更正直的人,孟庆余也常说谷经纶好,可以推心置腹。 「我明白了,是谷经纶向你告的密。他对你可真有心,处理完车祸的事後,他就一直紧盯住我,把自己的妹妹当成荡妇似的,以为她随时有可能向我投怀送抱,那种不信任的态度简直是你的翻版,认定了我们会做出不可告人之事。」 卫希珑的不满,有一半出於对谷经纶的不信任。傍晚他与谷琇晶要走时,不巧给谷经纶撞见了,他不以为然的目光看得琇晶浑身不自在。後来两杯酒下肚,谷琇晶就说出谷经纶暗恋羽童很久了,只不过自感年纪相差十多岁,不敢有所行动。希珑此刻一回想,就认定是谷经纶告的密。 他是有双重标准的,自己不时和谷琇晶聚一聚不要紧,却不容许羽童有二心,即使有人单恋她,也会令他不舒服半天。 他怀疑羽童,眯起眼睛注视她。 「希珑,我没有。」 「是吗?」 「谷经纶医师我一年也难得见一面,你不要随便冤枉人家。」羽童反成了理屈的一方,委婉地辩驳着。 「他都望四十了还不结婚,不是暗恋你又是为什麽?」 羽童为之气结,顿足不已。 「医院里有许多女医师、女护士,你怎不去说她们?」 卫希珑很满意羽童的反应,谷经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见已大获全胜,就不为己甚的对羽童温柔起来。 「不要不高兴,如果我不爱你,又怎会在乎是不是有癞蛤蟆在暗中偷想你?吃醋也是爱的表现啊,是不是?」 「好嘛!但你也别那样说谷经纶,人家或许是独身主义者。」 卫希珑宽宏大量地一笑,潇洒极了。 「今天是我不对,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明天我补你一餐浪漫的法国餐,你要打扮得漂亮一点等我,乖妻?」 「嗯!」羽童忙点头。 他捧起她的手,那麽温柔地吻着,她的心再一次被俘虏了。 她也想到她要快点为他生个孩子,让他的心安定下来。当她柔情的双眸盈盈地凝望他时,再一次感觉到对丈夫深深的爱恋。他不仅人才出众,并且长相英俊,难怪她不时要担心外面的女人会无耻地、不顾一切地来与她争夫夺婿,心想只要两人有了孩子,她就不必再疑神疑鬼了。 chapter 9 &l;mg src&quo;_dd 「那天是你刻意挑的日子吧!我和羽童的结婚周年。」 「呵呵,是啊!怎麽样?」 谷琇晶玩转着酒杯,一边柔腻地笑睇他。 「不怎麽样,恐怖死了。」卫希珑嫌恶的撇撇嘴。「女人一嫉妒起来,不比精神病患发作时好看多少。」 「真可惜啊,我没看到。」 卫希珑不解地望着她,内心又非常欣赏她。 她有一张长脸,一双非常有魅力的狭长眼睛,一个希腊式的高鼻子,两片薄唇,不算很美丽,但有一股自信成熟的风采。她的家世也同样无懈可击,父母在南部行医多年,拥有一家诊所,兄妹也双双上了医学院,成了一流的大夫;而她甚至比哥哥更聪明,年纪轻轻留美学成归国,独立性强,跟哥哥不太亲近,反而欣赏卫希珑这种有野心的男人,这令她着迷,因为她本身也有相似的特质。 「你也真是的,若非我够机智,羽童几乎认定我变心了。」 「你变心?笑话!你从来也没有真心爱过她,谈不上变心。你的心一直在我身上,不是吗?」谷琇晶口气一变,尖刻起来。「我只是暂时将你寄放在孟羽童那儿,时间一到,我就会收回来。」 「你这是什麽话!」 卫希珑有点不高兴了。他爱慕琇晶的家世好,人又聪明,真的是最佳的传宗接代人选,而且彼此有共通的兴趣,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是羽童作梦也没有想到的。更重要的是谷琇晶肯忍气吞声让他娶了羽童,暗示她一切以他的前途为重,甚至将亲哥哥也撇在一边,使希珑不但感动,也情知两人今生已分不开了。然而,谷琇晶偶尔会表现出的独占欲,又令他十分不爽,他可是一位男子汉哩! 「我什麽时候变成你的私有物了?」 「希珑!」谷琇晶微微一笑。「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心一意都为你。学我们这科的,在小诊所可说英雄无用武之地,只有在大医院才有成就可言;我不为我自己,也不为我那没野心的哥哥着想,我只想你扬名立万,我也好跟着你神气啊!」她看得出他脸上快意自得的表情,情知他是爱听这些的。 「如今有主任罩着你,重要的手术都会请你共同执刀,不但增强你的实力,也让院长对你另眼相看了,只要等主任一退休,那个位子就要由你接上去坐了,到时候我也能升任主治大夫,夫唱妇随。」 「你别忘了还有你哥哥跟我平起平坐。」 「你放心,他是个没野心的人。」 「搞不好他是扮猪吃老虎。」 「他有那样厉害的话早追上你太太了,也轮不到你回国娶她。」 「羽童现在是我太太,我可不喜欢有人打她主意。」 「等她不是的时候呢?」 「这……」希珑一时还没想那麽远。 谷琇晶可不会屈服地让男人为所欲为,她懂得适时反击。 「我们说好的,你一当上主任就要离婚娶我。」 「你不怕人家说我无情?」 「你敢对她有情,看我还理不理你!」 「哎呀,你明知在我心目中你才是最理想的另一半人选。」 「这就是了。你不爱她,所以要趁早还她自由之身,这对她可是天大的仁慈,再说,她根本没有资格怪你无情!」谷琇晶咬牙道:「真不甘心,就为了她说一句喜欢你,孟主任就视你为女婿人选,如果你明言拒绝,不是被逼走就是永远也别想冒出头。一个脑袋没三两智慧的笨女人,她凭什麽嫁给你?你们根本就不相配!你知道主任叫她什麽,『小童女』呀,教人一听就能想像其天真幼稚。」 「她可是主任的心肝宝贝。」 「你没听人家说,愈是愚笨的孩子,父母反而愈觉得她可爱。」 「这倒是。」 「这一年来主任为了你,逼走了两个跟你合不来的大夫,手段漂亮得教人害怕,这老头子耍起权术也只有院长比得上。已经开始有人视你为内定的主任人选,你更要好好表现,少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连你也不理吗?」 「我指的是你家里那个。」谷琇晶亲昵的拧了他一下。「像主任那样优秀精明的人才,居然生出一个勉强吊车尾挤上三流大学的女儿,我想可能是主任太太那方面的遗传不好。你小心点,绝对不能让她怀孕。」 卫希珑早有此打算,却也不由萌生出一点罪恶感。羽童性情温柔而且尽量迎合他,抛弃她似乎有欠厚道。 「等我们如愿结婚,我会为你生下最优秀的下一代。」 的确,如果羽童怀了孕,事情会变得很复杂。羽童诚然美丽大方,却似乎没什麽了不起的优点,他只瞧见她的不求上进,没事只会弹弹唱唱,缺乏高尚的一技之长,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不免对她心存轻视。 可是他也不想由谷琇晶占足上风,不给她明确的答覆。 「我可以为你牺牲一切,就是不能容忍有其他女人替你生孩子。」谷琇晶挤出两滴眼泪。「要是传出你太太怀孕的消息,我立刻跟你分手,还把我们之间的事公布出来,你等着孟庆余整你好了。」 卫希珑连忙安抚她,心中也暗暗恼恨孟庆余的霸道,觉得自己一开始就受尽他的逼压胁迫,简直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最好老头子在我当上主任後立刻寿终正寝,要不然当主任也没什麽乐趣可言。卫希珑脑筋转得飞快的盘算未来。 不过这需要时间,最少还须等待两年。 chapter 10 &l;mg src&quo;_dd 星期六晚上和父亲共进晚餐,住一夜才回家,已成了羽童这一年来的习惯,平均每个月一、两次。 孟庆余不是自私的父亲,但他既然明白羽童的心结,晓得她回娘家住一住比较轻松,也不好再说什麽。 「不要再去想啦,一切顺其自然。」 「可是爸爸,为什麽会这样呢?都结婚三年了,我就是无法怀孕,希珑会变心啊!」羽童低声的叹了口气。 「怎麽?他给你脸色看了吗?」 「没有……也许有……最近我根本不敢注意看他的脸色,我觉得自己好惭愧,希珑和我都那麽渴望有个孩子。」 「你这样给自己压力,於事更无补。」 「可是……」 「何况没有孩子,问题不一定在你身上。」孟庆余实事求是的说,「你为什麽就不肯来医院检查一下?」 「我怕呀,爸爸。」 「你到底怕什麽?」 「万一检查的结果是我得了不孕症,希珑会怎麽想?他一定不会再爱我了。」 「你宁可做缩头乌龟?」 「才不是,我怕我一去医院,很快就会传出我得了某种疾病的小道消息,若去别的医院也不好,没有爸爸在我害怕。」 「少贫嘴!你分明在逃避现实。」 「反正我说不去就不去。」羽童一直悒郁难消,面对爸爸不免任性。「我不要知道真相,至少还可拥有希望。」 「我是医生,我的女儿居然这般不科学。」 「如果科学不能让我怀孕,我理科学做什麽?」 孟庆余服了女人的固执,还跟她妈妈真相像。 「希珑怎麽说?他没要你去检查吗?」 「没有。」 「也许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所以才没说什麽,就你一个人穷紧张。」孟庆余改以轻松的口吻说,「你才二十五岁,真要生的话,到三十岁你可以生五个。」 「果真如此也不错,五个小孩不算太多嘛!」羽童憧憬般的说。 「有种!」孟庆余呵呵大笑。 仇瑷苗将一小杯温好的陈年绍兴送过来,这是孟庆余在休假日夜晚的一点嗜好,仇瑷苗不许他喝冷酒。 「怎麽,你还在为怀孕的事烦恼啊?」 「不是阿姨鼓励我早点生小孩吗?」 「那是你们刚结婚时,现在都三年了,他既然没哼气,你也不必着急了。」 「就是这麽说,小童女。」孟庆余附和说。 「你也别老叫她『小童女』,当心被你愈叫愈小,好像长不大的孩子。」仇瑷苗自言自语般的埋怨。 「我已经是成熟的小妇人啦,阿姨。」 「依我看,你还稚嫩得很,经不起大风大浪。」 「羽童嫁了好丈夫,这辈子别担心有什麽大风大浪。等明年我退休後,就由希珑接我的位子,院长跟我已有默契,不会有问题的。」 孟庆余强横的口吻使仇瑷苗诧异的撇过去一眼;羽童则根本没留心,她从未怀疑过父亲的动机,一切都是为她好。 然孟庆余的心底着实布满忧郁。医院内部已传开卫希珑常和谷琇晶走在一块,他仔细观察後却又捉不到把柄,本来使个手腕将谷琇晶逼走并非难事,可又念在谷经纶也是他得意门生的份上,不好做得太绝,而且也怕本来只是空穴来风的传闻,一逼走谷琇晶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告诉羽童吗?不,他受不起羽童美梦幻灭的打击。 孟庆余也曾私下将宝贝女儿与谷琇晶作一番比较,不由叹息,除了年轻貌美,羽童在许多方面都强不过谷琇晶的成熟老练。 到底卫希珑中意的是良善媚丽的女孩,或是练达世故的女人?孟庆余看不透,他只能庆幸羽童和希珑已经结婚,他又不断在栽培他,相信希珑该知道感恩,善待羽童,只要两人再生下小孩,他就可以安心当老太爷了。 chapter 11 &l;mg src&quo;_dd 饭後,羽童回自己房间梳洗,仇瑷苗走进来对她说: 「你爸爸希望你能回去多陪陪你丈夫。」 「现在?」 「明天希珑休假,你可以邀他出去玩。夫妻间只要感情好,生孩子就跟下蛋一样容易。」仇瑷苗用乡下人的口吻说。 「阿姨别刺激我了啦!」羽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回家。「都那麽久了,我已经失望得几乎麻痹了。」 「人家结婚十年八年没生都不放弃,你就是经不起打击。」仇瑷苗担忧地望着她。「从小把你看到大,每当你遇上挫折,我的心也揪着发痛,因为我时常觉得你只适合走平坦大道,碰上崎岖小路我怕你就要跌倒了。」 「阿姨也太小看我了。」 「那你表现给我看啊!好好回家捉住你丈夫的心,他若肯成天黏着你,我包你明年这时候手里抱一个、肚里又一个。」 羽童不由红了脸。阿姨说得虽粗俗,却是真心话,使她无法顶嘴。 她回客厅,孟庆余正在看新闻。 「爸爸真不要人家陪您?」 「希珑在等你,你还是回去好了。」 「他有打电话来?」 孟庆余「嗯」了声,真假只有他知道了。 羽童还是满足的坐车回家了。 她也疑心自己这阵子是否有意无意的在避开希珑,畏惧与他亲密?希珑内心有无怨言? 究其原因,只能说她太爱他了,因为爱而导致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神色。 从相识那天起,她全心渴求自己不管在哪方面都是最好的,能让希珑倾心动情且以她为傲。他们也曾经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如今她期待为他添个优秀的儿子或漂亮的女儿,却迟迟无法如愿。半公开的向朋友宣称他们已准备好做父母,到现在已两年了,亲友们偶然问起,都会教希珑尴尬的露出苦笑,……羽童想到这儿,心里激动莫名,知道她正在损伤希珑的骄傲,而这也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卫希珑不但骄傲,而且绝对自尊,他以一名农家子弟能爬到今天的地位,也值得他意气风发,自信心强到他想要儿子就不可能生出女儿的地步,如何能忍受话说出去而无法兑现,他一定很在乎羽童的肚子不争气吧! 羽童在父亲面前不敢讲,其实早在半年前,她就发现希珑私下曾到别家医院作过检查,他完全正常没有问题。她怀疑希珑或许故意让她看到那份检验报告,害她难过得要死,希珑也不再掩饰对她的冷淡。 希珑对我的爱一定不如我对他的深吧! 羽童有了新的体认,却又固执的不愿置信。 计程车停在公寓大厦的对面,付了车资,等着过马路的时候,她不忘用手指头梳理头发,捏捏面颊使脸色红润好看,眼睛自然地停在对面,蓦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大楼。是希珑,他拥住一个女人,是谷琇晶! 羽童不敢相信,愣在那儿,待她穿过马路跑进大厦,电梯已升上三楼,她盯住顶头的红灯,在四楼停了一下,那麽他们真的上了四楼,真是卫希珑舆谷琇晶? 「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一时心中充满了焦虑和害怕。 「四楼一共有五户人家,一定是隔壁的。」 她高声自语,意图自我安慰。 可是,有女人会错认自己丈夫的侧影吗? 羽童立在原地,最後脚步踉跄的走出大楼。她不敢上去,她害怕事情的真相会打击得她体无完肤;然而她又不甘心就此逃开,她告诉自己,她只是需要冷静一下,想清楚此事的可能性再作决定。 她躲进一家冷饮店,随便点了一样冰品,缩在角落,感觉全身发寒似的由心底冷上来。她害怕自己会强忍不住激动的情绪当众痛哭出声,不得不硬咬着牙根,双手交握,把手指头的关节都拧得发白了,才稍抑内心的激情。 自然她可以哄骗自己谷琇晶是希珑的同事,到他家拜访也是常理。可是没有用的,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嘶喊那是骗人的!谷琇晶从来不曾登门造访,何况又是趁她不在家时,由希珑亲密地拥她上楼,这代表了什麽? 希珑知道我习惯住到星期日才返家,所以才大胆的邀女人来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闪过她的心中,多麽令她惊恐、惶惑啊!她的丈夫素来自律甚严,还记得他曾经多麽盛气淩人的嘲讽、批判欧去蓬的败德、下流。欧去蓬可还算是一位自由人,而他是有妇之夫呢!不,卫希珑人格高尚,而且他爱她,他待她恳切、温柔,记得他们的初吻是令人精神恍惚的激烈,宛如遨游於九霄云外,让她相信他们之间乃一见锺情、终身不渝,希珑绝不可能再去爱别的女人。 可是刚才那一幕又是怎麽回事? 她想知道答案,她又畏惧真相。 羽童突然忆起他们第一个结婚纪念日,也是为了他跟谷琇晶出去而大吵一顿,当时希珑的说词加上她畏缩的心态,她轻易相信了他,没有追究。而今想来,她是不是上当了?其实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时时形影相依?或者更早? 羽童感觉到一股悲哀的电流窜过她周身每一根神经,使她微颤,让她体验到她除了满心伤恸之外,一无所有。 难道阿姨的话应验了,她是经不起打击的? 不,不要,她绝不要失去希珑,不论事态有多严重,她总会想出办法的。现在她要赶回家弄明白,趁一切未明朗化前设法稳住希珑的心。 羽童走到柜台付帐,服务小姐告诉她有人替她付了,她讶异,随着服务小姐手比的方向,她发现有个男人也跟她刚刚一样独占一桌,对眼前的饮料碰也没碰一下。那男人戴着一副茶色墨镜,穿着手工很高级的西装,表情带点冷傲,似乎目空一切,不像会来这种小店的人,何况她又不认识他。 「先生,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不认识你,无法接受你的款待。」羽童将四个十元硬币放在他桌上。 「也罢!」他倒很乾脆,拿起钱摆进口袋。 羽童有点奇怪,他的墨镜使她联想到过去的一点记忆,却又不真切。 「再见。」她转身离去。 「我姓欧。」 他的声音由她背後传来,似空谷回音,浑厚但遥远,羽童没有在意,直到走出门外才猛然想起他是谁来了。 她刚才才在回忆,他居然就出现了。 真是欧去蓬本人?那位曾经在她婚礼当天露面、还掀起广泛话题使希珑恼怒的欧去蓬?风流史令人津津乐道的欧去蓬?羽童回首,隔层玻璃门也可以看见欧去蓬正在凝望她的模样,那大胆的、放肆的态度再也错不了,她赶紧走开。 他怎麽肯纡尊绦贵来此?她实在想不透。 真是的,她哪有心情管别人的事!不过,这个小插曲倒使她刚刚的一腔冲动受挫,不敢贸然回家撞破一切。她爱希珑,万一事情很单纯,不是她想的那样,希珑一定不会原谅她的无理取闹。 她最好冷静一点,查明真相再作道理。 格宫的话———— 11.11又到了啊!格宫最後呆在学校里面的时光真正算起来只有最後一个星期,充满了忧伤的情绪~ 晚安~ chapter 12 &l;mg src&quo;_dd 羽童回大楼但不进家门,她等在楼梯间,隔着一条通道,她可以盯住在她家门口进出的人,她家离电梯这边最远,只要她小心,她就可以观察到真相。 然後她开始等待。 十点钟过一刻,那扇门终於打开了,果真是卫希珑与谷琇晶,瞧瞧走道上没人,又大胆地热吻了一番。 「真的不留下来过夜?反正她明天才会回来。」 「我也有我的原则。等我们结了婚,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冷冷清清的。」 「她很为没怀孕的事烦恼,尤其看了那张检验报告後。」 「如果她真的笨到以为只有女人能避孕,就让她去自责好了,反正她始终是个无知的女人,活该嘛!」 …… …… 羽童因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些什麽,光是亲眼目睹他们接吻就够她受了,昏沉欲绝的压迫感不断袭来,她想尖叫,想跑过去撕扯他们,却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压在她的心窝,教她叫不出声音。 突然,她转身冲下楼梯,泪水不知不觉地凝聚在眼里,强咽至喉间的泪水几乎使她窒息。她跑出大楼,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扶住她,眼看她泪眼模糊,烦忧地低喊着:「哦,天,哦,天啊!我该怎麽办?」 欧去蓬不了解发生了什麽事,眼见她不支地昏厥了过去,只能将她抱到自己车上,等她醒来再说。 他坐在驾驶座上,发呆地看了她好一阵子,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蓦然他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的望着卫希珑与一名女子相伴走出大楼,甚且不避人耳目的搂肩依偎,状似亲密。欧去蓬还怕自己看错了,步出车外,目视卫希珑替那女人招来计程车,等车子驶远了才漫步走回屋内。 关上车门,身旁的小女人犹是一脸泪湿痕迹,欧去蓬什麽都明白了,拿出手帕在她脸上轻拭,摇头苦笑。 欧去蓬时常想起三年前那一幕,一脸快乐的新娘似乎又蹦跳出现在他眼前。他不会作诗,却很自然地对他的表姊描述那位新娘:那蹦然怒放的朝华,那跃腾着无数诗篇的心灵,那宁谧羞怯的笑脸,她真是一位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魅力的公主。 郑温温笑着摇头。「你只见遇她一次啊!去蓬。」 「对呀,大概我太久没跟女人在一起了,所以一见到美人,印象就特别深刻。」 「厚脸皮!你受的敖训还不够吗?」指的是他眼睛受伤之事。 欧去蓬摇摇头,光想过去有什麽用,如今他车里有个为爱伤心而晕倒的女人,这才是件伤脑筋的事。 郑温温曾经不满的谴责他:「我不怪你在外头有女人,但你也不能像只采花蜂般不停地换女人,搞得自己花名在外,正经的女孩子都不敌和你的名字排在一起。收敛收敛吧!去蓬,找个好女孩结婚吧!」 他大吃一惊地瞪着她,「结婚?表姊,你最清楚我怕死了再结一次婚,拜托别再提起这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字眼。」 如今的问题就在於女人只要跟他同车十分钟,都会被误会是他的新情人,孟羽童一定不会高兴他送她回家。 幸而羽童很快醒来,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倒也不慌。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没有心情在陌生人面前哭诉烦恼,非常自制。她要下车,欧去蓬的声音留住她。 「你想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我想回家。」羽童喃喃道:「回我父亲的家。」忽而想起自己才从父亲家出来,拿什麽理由跑回去?「不,我不能让爸爸知道……不行,爸爸会宰了希珑……」她用手蒙住脸,茫然无所适从。 她一点也不在乎他是谁,这使欧去蓬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如果只有一晚,我想我表姊很乐意帮你。」 「什麽?」 「你不是没地方去吗?我表姊夫两年前去世,表姊就一个人守着一间屋子,你过去住一晚,她是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又不认识你们。」 「那你说怎麽办呢?」欧去蓬嘴角一扯,讥讽道:「你放心,虽然我喜欢女人,但在我表姊监视之下,我会乖乖的回家,你安全得很。」 「你误会了。」羽童但觉身心俱疲,揉着额头。「一个自命风流的人,应该不会做得像趁人之危的色鬼。」 欧去蓬豁然大笑。「这是我听过最妙的一段话了。」 他将羽童送到郑温温住处,因事先用行动电话知会过,郑温温很客气的接待她,并不着痕迹的将欧去蓬驱至门口。 「表姊,我把她交给你了。不必下逐客令,我自己会走。」 「算你识相。」郑温温笑着提醒他开车小心。 欧去蓬回头见羽童自顾坐在客厅发呆,根本不向玄关处瞧一眼,便对表姊要求: 「别问她发生了什麽事,也别怀疑她跟我有什麽关系。」 「我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回去吧!」 郑温温倒真什麽也没问,羽童安心的待了一夜。一大早天刚亮,她留了张感谢字条在房里,自己搭公车回家了。 羽童觉得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毛毛躁躁的想质问希珑。她不动声色的守在家里,彻底的大扫除了一番;她要消除谷琇晶留在她家的气味和阴影,尤其是卧室的每一样东西,凡是能洗的她全洗了。 望着自己一双浸泡肥皂太久後显得乾涩的手,自虐般的不肯戴手套保护,而它们似也在反讽她处境的可笑。 卫希珑将自己关在小书房看医学杂志,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次日羽童照样目送他去上班,她则出门去找徽信社调查他下班後的行动和去处。 chapter 13 十天后,她由征信社拿回一个装得鼓鼓的牛皮纸袋,发疯了一样,将那叠纸张和照片撒得满客厅都是,痛哭失声。 征信社的人告诉她:「你先生每个月都会到谷琇晶的公寓好几次,我问遇管理员,这情形已持续了将近四、五年。要是你想报警捉奸的话,下次他们再约会时,我们可以打电话通知你赶来。」也许是职业性的关系,口吻平淡得像那两人只是在一起聊天叙旧,而这份平淡也支持羽童没有当场崩溃,冷静的走回家中。 她感到绝望,睁着眼睛想自己该怎麽辨,然而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有更陷入绝望中而痛哭。 她爱希珑,没有一丝犹豫,一旦被抛弃,她绝对无法承受。 然而四年或五年了,早在她嫁给他之前他们已是情侣了。 也许,她试图安慰自己,征信社的人弄错了。 如果她有勇气、够理智,如果她肯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即使没有这些照片,她也该了解她的婚姻早巳存在危机,她与希珑之间对爱的看法与付出,从来就不平等!他可以做到整晚不理她,故意回避她的碰触,一个藉口溜出嘴唇,就抛下她去做自己的事,从不曾用心探讨他俩之间也可以有共通的兴趣,也可以共同去完成一件事;他不,他嘲笑她缺乏远大的理想,才闲得无法安排自己的时间。 「难道我错了吗?」羽童抱住头,她的眼睛像一泓乌漆的潭水,除了空洞,再也传达不出它要表达的感情。 她从来只晓得由父亲口中学习做一名医生的贤妻,就像父亲称赞的母亲:嫺静端庄、任劳任怨、不搬弄是非、不在丈夫开完刀疲倦的回家时唠叨家务上的琐事、全副心思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孟庆余是老一辈的人,羽童切身体会到时代巨轮的转变,她做不来母亲那一代女性的全心奉献,唯一不输给母亲的,是对丈夫的热爱、对这个家的忠诚。 羽童自信她的钢琴弹得很棒,足以让希珑向朋友夸耀,奈何希珑是彻底的音盲,只要他在家,羽童就会主动关掉音响,也不敢将父亲家的钢琴搬过来。这就是爱,凡事皆为对方想一想,不是吗?希珑对她还有何不满呢? 她的情绪沸腾起来,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她要叫爸爸把那个抢人家丈夫的女人开除!羽童抢到茶几旁,拿起话筒,颤手按下七个号码,等电话接通,又按下孟主任的电话专机代号,等了似乎有一小时那麽久,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她心里鼓动得厉害,呼吸开始急促,一张卫希珑与谷琇晶相拥的照片就在她脚旁,她将它捡起来,撕得粉碎。 「喂!喂?」 「爸爸!」羽童只喊出两个字就已泣不成声。 「小童女,你怎麽了?你在哭吗?」 羽童深感孤零无助,这时才醒悟了这世上唯有父亲是真心疼爱她,不会对她耍弄欺骗的手段,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悲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童女?羽童!」孟庆余的惊慌由声音中表露无遗。 「爸爸……您快来救我……」 「发生了什麽事?我立刻叫希珑回去……」 「不要!不要!他背叛我……爸爸,您快点来,……只有您能救我……」 孟庆余答应尽快赶过来,才使羽童稍抑悲怀。 她把一地的「证物」拾起来叠好,等爸爸来了好给他看。他一定有办法为她讨回公道,为了她,他什麽都会做。 羽童焦急的等待着,计算从医院到这里的车程,不时抬起头看时钟。分针一格一格的移过去,爸爸怎还不来?一个钟头後,她再也忍不住了,正打算再拨电话过去,铃声却尖锐的划破寂静,那麽突然,使她有几秒的时间分不清是门铃声还是电话声。 羽童焦躁的拿起电话,那边的声音已急泻而来: 「嗯,孟小姐吗?我是谷经纶……孟主任出车祸了,和大卡车正面相撞……现在正要被送进开刀房,我打电话给你,请你立刻赶过来,主任一直在念你的名字……」 爸爸……车祸……和卡车相撞…… 这些字眼无法在羽童脑海中联贯起来,她正想斥责对方的荒诞,蓦然清醒了,房中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她几乎想放声大叫。 爸爸!她的爸爸! 「您一定要没事,您千万不要抛下我。天啊!不要对我这麽残忍。」 她不能失去父亲,那等於失去一切。 chapter 14 &l;mg src&quo;_dd 孟庆余已处於弥留状态。 羽童终日以泪洗面也唤不回他的生命,无颜面对仇瑷苗关爱的眼神。 「是我害死了爸爸,若不是为了我,他不会开快车和人相撞,阿姨,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一直在替爸爸添烦恼……」 「好了,好了,别说了。」仇瑷苗似在安抚一个小孩。「你爸爸还没死,你不要先自己倒下来了。我看你这几天快把自己折磨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这里有我,你明天再来。」 半哄半逼的把她送走,仇瑷苗知道自己做得很对。 羽童回到住处,疲倦得几乎瘫在电梯内,勉强打起精神揽镜自照,差点把自己吓死了。她怎能一副丑兮兮的狼狈样给希珑瞧见?赶紧把十指插入头发内理顺一点,梳到肩膀後,好让一张脸显得有精神些。 启开门,一阵声浪传来,羽童惊讶下没有贸然撞进去,等听清楚说话的声音是谷琇晶,再也忍不下满腔愤慨。 这女人实在好无耻!好大胆! 「你们在这里做什麽?」她的态度火爆而无礼,但她一点都不在乎。 「哦,你回来了。」卫希珑的声音没有感情,反而谷琇晶的神色机警起来,端正自己的坐姿。 看他们若无其事的样子,羽童真是怒火中烧,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得出话: 「爸爸躺在医院快要死了,而你们居然在我家约会,你们没有羞耻心,难道连良心也给狗吃了?」 「我不懂你在发什麽神经?」卫希珑冷静如昔。 羽童气得全身发抖,他居然没有半点抱歉或羞愧。她沉着脸,眼露凶光,了解她的人都要讶异她那火焰般的脾气。 「你,谷琇晶,趁我不在家跟我丈夫单独相处,你不怕人家说闲话吗?你可以不要脸,我可还要在邻居面前做人!」她的怒吼声击在希珑身上,「这次你打算如何向我解释?你又要说你们在一起讨论某人的病情?或者乾脆告诉我你们在商议我爸爸还能活几天?还是你太伤心我爸的不幸,谷琇晶好心来安慰你?」 卫希珑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羽童继续咆哮: 「告诉我!今天我要你们把话说清楚,我要从你们口中听到真相,你们之间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疯婆子!我不想理你。」卫希珑站起身。「走,琇晶,我送你回去。」 羽童咬牙切齿,双拳紧握,蓦然抢到电视机前,把塞在壁後的一叠外遇调查报告抛在他们面前。 「如果你们还有一点做人的良心,就为我解释这一切,让我明白我究竟做了多久的傻瓜!」她说着跌坐在一张椅上,双手无助地蒙住眼睛,任泪水淌下。「为什麽?为什麽你们要这样伤害我?」 卫希珑和谷琇晶彼此对望了一眼,刚刚他们才在商议,孟庆余的死只是早晚而已,他们的计画如今要提早实现了,只是没想到羽童会早一步发现他们的事。 「你知道爸爸为什麽会出车祸吗,希珑?」羽童哀泣道,「因为……我发现你趁我回娘家时把谷琇晶带回来,我想知道真相,请人去调查,结果发现你一个月去她家好几次,我告诉了爸爸,爸爸要赶来为我拿主意,结果……就跟人相撞了……」她哭出声音。「是你们的苟且偷情间接害了我爸爸,而你们一点都不避讳,趁我在医院照顾爸爸时又到家里来约会,你们不怕--」 「够了!」卫希珑老羞成怒。「我没有义务忍耐你的指控,要怪你该怪自己天真,还有你爸爸的专横霸道。」 「你说什麽,我爸爸也是你爸爸,你怎能批评他?」 「爸爸?他永远是你一个人的爸爸!在他眼中,你是一位无冕公主,而我只是攀龙附凤的乡下人,他所以选择我当女婿,只是为了要给你一位主任丈夫,他看上我的学历大有可为,他栽培我完全是为了你,我算什麽?」 他愠怒的指控使羽童呆住。 「孟小姐,」谷琇晶也插进来说,「本来在这时候我们不该再刺激你,但我不得不澄清一点,我没有从你手中抢走希珑,他一直都是我的人。」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太无耻了!」 「无耻的是你们父女!」谷琇晶气道,「我们两人在美国就有结婚的打算,就因为你盲目的迷上希珑,主任为了你,对希珑威胁利诱,若不接受你的感情,将来主任的位子将落入另一个娶你的医生手上,像希珑这麽优秀的人在大医院中也只有任凭权威者摆布,你明白他内心的痛苦吗?」 「你乱讲!你乱讲!」 谷琇晶无法摒除女性的胜利感,索性挑明了讲: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爸爸是拖不久了,等希珑一当上主任,他就会跟你离婚来娶我,履行我们五年前的婚约。」 「不--我不相信!」 羽童可怜地拉住希珑,向他求救: 「她在说谎对不对?我爸爸不会死,而你也不会跟我离婚。希珑,你一向自比人中之龙,你不会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希珑,告诉这笨女人说你受够了!」谷琇晶也发挥本能想把男人的心拉过来,连些许怜悯也不许他分给别的女人。 而卫希珑只是心烦的想脱离这场纷争。 羽童不由松开了手,他没有反驳谷琇晶的话,那麽是真的罗? 两行泪水如珠帘般滑下,他的影子模糊了。 「你不爱我吗?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利用品?」 沉重的哀伤使地失去了愤怒的感觉,为什麽他不肯大声反驳,好还她一点希望? 卫希珑仍然没有开口,羽童胸口一阵阵酸楚,透过一层泪雾,她好像看到他逐渐远去,不留痕迹。 她听到关门的声音。 「你好狠啊--三年夫妻没有爱难道也没有情吗?希珑--希珑--」 依稀听到自己呐喊的声音,其实只是一阵哽咽。 她一个人坐在地板上,阳光也变冷了。 羽童不晓得她是怎麽走到浴室的,她见到了一张弃妇的脸,一身憔悴,两眼无光,多麽可怜!好生丑陋!她突然笑起来,那尖厉的笑声一似刀片在玻璃上剐过来磨过去,刺激得人两耳恨不聋。 她的心在剧烈地鼓动。 她的眼睛注意到摆在洗脸台上的肥皂、洗发精,还有马桶旁的清洁剂,有个可怕的意念窜上她的心窝,她的瞳眸重新燃上美丽的光彩,整个人又漂亮起来。 羽童凝望镜中那张脸,不禁有些战栗--为了她将要去做时事。 「爸爸!您的『小童女』已经死了,您会有多心痛呢?如今也只有您会为我流眼泪吧,爸爸!」她一字一颤。「我可怜的爸爸,我绝不允许有人利用您爱护我的心来抢夺您的地位,甚至抢走我的丈夫……」颤抖的嘴唇嚐到咸咸的泪水味,那是女人内心深处所能凝聚的强而有力的意志和坚持。 chapter 15 四月的天气格外暖和,欧去蓬戴上太阳眼镜,在公司大门口前溜一眼热闹的街景,突然婉拒了司机开来的车子。 煦人的春阳使他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沿着人行道迈开轻快的步伐,现在他可以感觉到掠发而过的微风。 这样的天气教他回想起年少时曾陪母亲至法国南方小镇格拉斯度假养病的日子,那里的空气清新,馥郁的花香四溢,一年四季,各种花草轮流开放,常年花香不断,後来他才知道,这座小镇格拉斯才是名副其实的「香都」,它供应了各大香水公司所需要的绝大部分的香料来源。等母亲身体康复,准备移往尼斯游玩时,在格拉斯的香水店蒐罗了一打以上的香水才离开,母亲有蒐集漂亮香水瓶的嗜好。 欧去蓬因回忆而露出温煦的笑容,那向南斜坡上的大片花海,没见过的人实难想像其壮丽,怪不得母亲说来世愿做格拉斯人。 走到转角处,他靠在商业大楼骑楼下的圆柱旁,果然,她一直在跟踪他,没想到他突然停下,两人碰了个正面。 「午安!孟小姐,或是卫太太?」他带着责备的口气,「光天化日下跟踪男人,可不是良家妇女该做的事。」 羽童一时窘得很,但另一个她又激励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候退缩,为了将来,为了希珑和她的婚姻,他说话盛气淩人的样子和命令的口吻,她都可以咬牙忍受下来。 「我不是要跟踪你,我找你有事但不便登门拜访,所以……」 「你找我有事?」 他再开口时,她觉得他唇边依稀有股笑意,似高兴,又似嘲讽,她不懂,也无心分析,只觉这人好生难以亲近。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我才不会来找你。」 「哦?」欧去蓬从容不迫的打量她身穿一袭最易表现女子优雅风范的象牙白色的连身长裙,领围与前排钮扣的设计很别致,显然有备而来,不由傲慢地应着:「我不喜欢有人跟踪我,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希望你的理由能让我接受。」 羽童真想转身就走,不要再见这个颐指气使的男人。不错,他很有钱,人又长得帅,且正处於最能散放男人魅力的成熟年纪,或许真有女人企图就在大街上捉他进礼堂,但绝不是孟羽童。 「你想做什麽?」他问。 羽童震动一下,是啊,她想做什麽?她几乎失神了。 当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肥皂、洗发精上时,心底兴起了一线希望。这些清洁用品使她想到了欧去蓬,而欧去蓬代表荣狮企业。尽管卫希珑看不惯欧去蓬风流的作风和先天的优势,但不可否认,荣狮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清洁用品公司,在欧去蓬父亲那一代就已发展成为跨国企业,生产许多系列的工业用、家庭用或个人用的清洁产品,後两者在每个家庭几乎都可以见到一、两样,这正代表了荣狮所拥有的势力。 就在那时候,羽童想到一个可以拆散卫希珑和谷琇晶的计策,所以她必须来求助欧去蓬,只有他可以为她完成心愿。当然,她也想到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了她,她也准备好要付出一切代价。 现在两人面对面了,他问她想做什麽,她却犹豫了。 她值得这般牺牲自己吗?更糟的是她一直没考虑欧去蓬有拒绝她的可能,果真如此,岂不丢死人了。 欧去蓬好奇地注视着她,她时而晕红时而发白的脸孔告诉他:她肯定遇上大麻烦了。 「我……」羽童呵斥自己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後退的路了,除非她想放弃婚姻,将丈夫拱手让人。不,绝不! 欧去蓬惑然地等着。 「你……你要不要我?」她一口气说出来,心跳得好快,脸涨得通红。 「什麽?」他用惊疑的眼光瞪着她。 「我想将自己卖给你一次,只要你肯帮我做一件事。」 她不敢望他,怕看到蔑视或嫌恶的神色;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回答,终於鼓足勇气抬起头来,他看她的表情好古怪。 「我的耳朵八成出了毛病。」他咕哝地骂了一句粗话。 羽童快丧失勇气了,细声细气的说下去: 「你没有听错,我就是那意思。请你……给我一个答覆。」 「你渴望我接受?」 chapter 16 羽童点点头,脸颊上的两片红晕发烫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欧去蓬语气凶恶,他也不明白自己干嘛发火。「赶快回家去吧!」转身就走。 羽童觉得自己好丢脸、好无耻,泪水沾湿了睫毛,但她绝不愿和希珑离婚,於是又亦步亦趋地追上欧去蓬。欧去蓬停步,她也停步,欧去蓬走,她也跟着走,终於,欧去蓬恼火地霍然转身,十分严苛的表情有些吓人。 「你到底要跟到什麽时候?我快饿死了,没空陪你玩。」 「直到你答应为止。」她停在他三步之外。 「是不是你老公出了毛病,逼得你非满街的找男人不可?」 话一出口,他立刻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了,羽童满脸屈辱的低叫一声:「我恨你!」在她要跑开之前,他及时捉住她。 「你看你,连几句玩笑话都受不了,脸皮太薄,一点也不世故,怎麽勾引得到男人!」 「我不是要勾引男人!」 「你这种举动就是在勾引男人。」 在他专横的指控下,羽童感觉咽喉似乎紧缩住了,发不出声音,狠狠瞪着他,怒火一起,反击的话自然溜出: 「我不是要勾引你,你根本不是我欣赏的类型。我只不过想请你为我做一件事,而我打算付出代价。」 他冷冷地咒駡着,羽童气愤的道: 「请你不要说粗话,太难听了。」 「是你有求於我,你最好学着忍耐。」欧去蓬反唇相稽。「面对大众我不得不循规蹈矩,私底下我大可不必再勒紧脖子做什麽绅士,我高兴怎麽做就怎麽做,高兴怎麽说就怎麽说,你不满意可以转身回家。」 「那你是答应了?」羽童听出弦外之音。 「跟我来吧!」 「现在?」 「难道还要等花前月下吗?」 「你真粗俗。」 「哼!如果你想勾引男人你就必须记住,会被女人当街勾引的男人,通常都不是好东西。」 「你在骂你自己。」 「有何不可!」 欧去蓬将她带至一家欧风服饰名店「流行梦」。小型的卖场,精致高雅的装潢,衬托每一件高价位的服装舆饰品。 「芳菲!」他向女老板招呼着。 林芳菲的目光轮流停在两人身上,一开口,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 「好久没见你来为女友付帐,还以为你变了性情。」 「别取笑我了。」欧去蓬一本正经地问她:「楼上的房间仍是你在住吗?」 「不错。」 「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我相信你。」林芳菲拨拨短发。「请便吧!」 「谢了!」欧去蓬向羽童比了个「请」的手势。 「在楼上?」 羽童简直不敢相信欧去蓬的脸皮厚到借用女性朋友的房间,他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想法。但这有何差别呢?大不了她往後别再走近这家店,而且事情发展到此地步也不容她退缩了,唯有硬着头皮跟欧去蓬上楼。 楼上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雅洁,欧去蓬自在地坐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羽童立在他面前,手足无措起来。 「你明白林芳菲方才说的话吗?」 他感兴趣的目光躲在镜片後,不住在她身上流览着,可怎麽也瞧不出她有半丝诱惑男人的雅兴,线条分明的嘴角为之扭曲。 「她说她信任我,那等於暗示我只能坐在这张椅子上。」 「你不要我!」羽童又羞又恼。「你为什麽不当场拒绝我呢?带我来这里做什麽?」她的目光自然投向楼梯处。 「你一向都这麽急性子吗?」他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我必须先听一听你要我做的事,才能决定是否接受你预备付给我的代价。」 羽童靠着衣橱坐倒在地毯上,因为这跟她的计画不符;她原先预计先色诱他,使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但显然她白白结婚三年却一点勾引男人的本事也没学会。 「你准备说实话了吗?」 这话中隐含的不信任使羽童昂起下巴,毫无笑容的说: 「虽然我希望你帮我做的事有点不合常理,但我也不会因此而编造对我有利的谎言。我会说实话的,因为我比你更痛恨欺骗。」每思及希珑多年来对她的欺骗,她就掩不住一脸阴霾,但心里急遽绞痛的感觉也使她体会出自己是爱希珑的。 chapter 17 &l;mg src&quo;_dd 「我想知道,为什麽你要以自己的身体做为偿付的代价?」 「因为我没有其他可以让你看上眼的东西,你太有钱了,而且我听说你……不讨厌女人。」羽童仍不能自在。 「不讨厌?」欧去蓬笑得怪声怪调。「你真含蓄啊!」 「你很得意自己的风流?」 「不。」他面容一敛。「你这麽做,卫希珑不介意?」 「他不会知道。」羽童咬牙道。 「好吧,你这麽有自信,那你可以开始说正题了。」 羽童终於等到可以说出愿望的机会,竟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愣愣地曲起脚坐着,一时忘了要说什麽。 欧去蓬在等候中伸手摘下墨镜,羽童屏住气息,惊叹地望入那两滩水溶溶的眼池,不胜讶异男人的眼睛也可以这麽晶莹漂亮,上次的意外没有使他变成独眼龙,似乎老天爷还没开够女人的玩笑。 欧去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面貌已深深刻在他的心版上,他仍然没有动弹。他看得出羽童不像迷恋他的那些女人,她只是一时好奇。 「我两点半有个会议要开。」他清清喉咙。 羽童紧张地抿抿嘴,她明白他意思,「我必须赶紧说出来。」她想到此处,不由得双手微微颤动。 「我爸爸不久前出车祸,也许会……」她不忍心说,「近期内医院方面可能会重新挑选一位主任,所以--」她扬眉正视他,他先接下去了: 「我明白了,你希望由卫希珑接主任的位子。」 「不是!」羽童的声音异样地尖锐起来。「我知道希珑会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因为这三年来我爸爸一直在为他铺路,但是--我不要他当主任,他绝不能当主任!」 「为什麽?他可是你的丈夫。」 「就因为他是我丈夫,所以他不能当主任,我不要失去他。」 「我被你弄糊涂了。你最好说明白一点,否则我实在不敢苟同你的心态。」 「我……有我的理由。」羽童也同意自己的要求太不寻常了,但要亲口说出丈夫的背叛,又是何等的羞辱啊! 「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希珑一直和谷琇晶在一起,他们甚至计画好等希珑当上主任,他就会找理由跟我离婚去娶谷琇晶。我不能忍受这种事,所以希珑绝不能当主任,我不要失去他,我要拆散他们。」 她激动地一口气说完便转过脸去,可以隐约感觉到欧去蓬奇异的眼神不住在她脸上梭巡,渐渐地,那刺人的目光融汇成她心跳加快的原因,冲击着她仅剩的一点微薄的自尊,每一眼都像根针紮在她心坎上。 羽童难过地垂下眼皮,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更显黑亮,微颤似一对小黑蝶摆动羽翼,尽露心底感情。 如果她能看透欧去蓬隐藏在世故与嘲讽外衣下的那颗心,她当会明了欧去蓬不会取笑她或怜悯她,只有洞悉世事後更深的感慨,感慨这世上又多了一位陷入婚姻淖沼中的不幸的人,而她痴愚如故。 羽童无法再承受这份沉静带来的压力与可能被拒绝的羞辱,愤恨地瞪着他,却无法拭去心中的泪痕,强烈地厌恶他。 欧去蓬以截然不同的语调,很轻缓地问她: 「不让卫希珑做主任,就可保证他将离开谷琇晶而回到你身边吗?」 「只要你有办法教谷经纶取代希珑而升为主任,希珑就不会再爱谷琇晶了。」 「他又是谁?」 「谷经纶是谷琇晶的大哥,是希珑最强劲的对手。他的资历比希珑久,医术与人品均是一流,由他来当主任没有人会批评不适当。」 「我懂你的意思了。」欧去蓬微笑起来。「原本手到擒来的主任地位,突然落在爱人的亲大哥手上,难免要怀疑是不是他们兄妹联手搞的鬼。这是离间计啊!」 「我不懂什麽计谋,我只想保住我的婚姻。」羽童焦急的说,「希珑是个自负的人,这麽做一定有效。求求你运用你对医院的影响力,让谷经纶坐上主任的位子,我可以向你保证谷经纶的医术和人望绝不在希珑之下。」 「何不乾脆让谷琇晶做主任?」 「行不通的。她连主治大夫都不是,如何能平空跳上去当主任?医院有医院的伦常,我很清楚,即使是你也不能向院长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那不但会遭人怀疑、议论,希珑也不会相信谷琇晶办得到遣一点。」 「所以谷经纶是最适当的人选?」 「正是。」 她这辈子从没这麽冲动过,冲动到近乎疯狂的地步! 卫希珑如果察觉到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恨她入骨吧!何况求助的对象是他所不齿的欧去蓬。然羽童不管,她不会让希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只要能够使他回头,顺利拆散他与谷琇晶,她愿意付出她所有。 她移近欧去蓬。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代价,只要你肯答应帮我的忙,并且不泄漏今天的秘密。」 她的声音好低好柔,她的心猛烈地撞击,她的眼睛好像要冒出了火花。 在他思考犹豫时,她发抖的手指解开了第一颗钮扣。一股浓烈的占有欲不停地向欧去蓬宣战,几乎令他丧失理智。 「把衣服穿好!」他猝然粗暴地斥道。 羽童没有抬头。 她是个被嫌弃、被拒绝的女人,她感觉自卑地啜泣起来。 「傻瓜!只要你一天还是卫太太,我跟你之间就没有可能。」欧去蓬柔柔地说着。「刚才你提的事,我会派人调查一下,只要谷经纶的条件真像你所说的那麽好,我将竭力促成此事,但不是为了你,而是为医院好,所以你不必给我任何报酬。」 羽童不太明白,因她心中那份狂喜是不容置疑的强烈,无心去领悟他话中的深意,只要他肯答应就好了。 踏出「流行梦」,悬宕的心慢慢松弛,伴随而来的是冷凝的不踏实感。她庆幸能够全身而退,欧去蓬的一番对待弄翻了她的心,但也攀升出一种期待:他会做到吧!虽然他脸皮厚得令人不敢恭维,却也显示他的不作伪,反而可以信任。 行人看她是春江上的水鸭,状似适意悠然,其实她心中的蹼却扑打不停。好险,没有人会用异样眼光看待自服饰店走出来的女子;呜呼,原来她也不过是凡俗儿女,当不来前卫风流之人物。 羽童自嘲地笑了笑,无法多想,赶着去医院。 chapter 18 &l;mg src&quo;_dd 孟庆余的葬礼庄严肃穆,备极哀荣。 卫希珑的表现无懈可击,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哀恸欲绝的羽童身边。孟庆余今日下葬,吊祭的人川流不息。羽童已昏倒了两次,仇瑷苗也陪她哭了好些天,也只有她真懂得羽童悲伤的程度。相依为命的父亲骤然仙逝,婚姻又正处於不稳定的状态中,而这些又不能诉之外人,哭一哭流流泪至少可以舒服一点。 「灵车已经到了,你出去送送你爸爸。」仇瑷苗扶持羽童出现在灵堂。 卫希珑满脸凄然伤心,不敢让人瞧出他心中的期许。 明天,医院的人事命令就会贴出来,从今天来吊祭的後进医生们的眼神、态度上,他已瞧见那些後辈们对他的敬意、欣羡和巴结讨好有多明显,只是不便宣之於口,所以今天他更要好好表现。 更重要的是梁院长也来了。 梁院长是来告别老朋友的,陪他来的是一位大家都没见过的中年人。 「孟主任是我多年的老友……」梁院长说着老泪纵横,希珑赶紧上前扶住他。 那中年人在灵前上香,羽童答礼,却不明白他的身分。他予人很严肃精干的印象,一身黑西装更加强那种说服力。 「你是孟主任的千金?」羽童一点头,那中年人便道:「我代表欧先生前来上香致意,他希望你节哀顺变,并要我转达一句话:如你所愿。」 羽童懂了,心酸的望向希珑那边,他正与梁院长在一起,殷勤得如同孝子,他可明白他的命运在梁院长来之前已悄悄修改了? 对不起!希珑,是你先种下的因,所以才得这种果,我也是逼於无奈,但是,我会加倍爱你来补偿你的。 那中年人上完香就告辞了,於是大家只当他是一位寻常的祭拜者,他甚至没跟梁院长打招呼就走,显然不是陪院长而来,只是凑巧与院长一同进入灵堂,所以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只除了羽童。 梁院长一直待到孟庆余入土为安,才擦乾眼泪准备离去,临行他握住希珑的手: 「你要节哀顺变,好好安慰羽童。唉!反正你还年轻,将来有得是机会……我也很难过,很抱歉对不起孟主任……」 卫希珑一头雾水,心想院长是伤心得糊涂了,要不就是内疚没有挽回孟庆余的生命。几位在旁的同事眼见院长待他如此亲热,都以为大事底定,若非身处在丧家,就会当场围过去向卫希珑恭喜道贺了。 翌日。 医院新的人事命令一早便贴在公布栏上,逝者已矣,一位新主任的诞生刻不容缓,关系到一科的运作实也耽误不得。 卫希珑走进医院时,以为大家都会聚在那儿等着恭贺他、巴结他,可是没有,一堆人围在谷经纶周围,看待他的表情都很怪异,而谷经纶更是十分尴尬,谷琇晶则不见人影。诡异的气氛徐徐盘踞在卫希珑四周,他顿觉双目朦胧,全身紧张,又不得不故作安详状的走近公布栏,将目光投向那张公告;然而那些黑字体竟似由迷雾中走向他,他一生从未这样害怕过中国字,潜意识的某一角似乎在叫他逃开。 终於他看清楚了,在应该写着他姓名的地方赫然出现「谷经纶」这三个字。 「这不可能!」他低呼。 谷经纶走过来,他的惊讶不下於卫希珑。 「我也不晓得这是为什麽,太突然了。」 「你扮猪吃老虎,我太傻了,居然没有提防你。」卫希珑咬牙低声道,不想给一旁准备看热闹的人看笑话。「你们兄妹联手算计我,我太信任琇晶了。」 「不,我们比你更意外……」 「我去找院长。」 卫希珑不顾众人的纷纷议论,直奔院长室。 梁院长给他的答覆太平凡了:「我从来没说过一定由你接主任。我考虑了许久,参考几位同仁的意见,最後才作的决定。谷医师的资历久,在患者间的声誉、形象都很好,甚至有人向我反应他比你更加平易近人。卫医师,你还年轻,将来还有机会,何必急在一时?」他又补偿似的宣布将升谷琇晶上来当主治大夫。 卫希珑挫败地退出院长室,神情凄惨。 「希珑!」谷琇晶叫住他。 「你还敢叫我,算我瞎了眼才让你给整了。今天你可得意啦,哥哥升主任,你也升做主治大夫,我佩服你!我恭喜你!」他的恼怒,更含有着被心腹之人背叛的伤心。「过去的种种誓言都只是可笑的谎言,你终究并不信任我,谷琇晶,你以为我做主任就不会提拔你吗?在你心里永远是亲兄弟可靠吧!」 「不是的,希珑,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和大哥暗中作了手脚,教我一出医院大门立刻被车子撞死!」 她神色凛然,希珑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 「你忘了我们的计画吗?你一当主任我们立刻就结婚,我怎麽可能做出使你恨我的事?相信我,这一定另有原因,只是院长不肯说而已。」 「你太会说话了,琇晶,你一向都有办法说服我。不,这次不行了!事实摆在眼前,你再怎麽解释我都不会相信了。」 卫希珑逃离她,谷琇晶懊恼得直咬牙。为什麽事情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她相信她的哥哥绝没有吹牛拍马的本事,主任之位落在他头上只能说天外飞来鸿运。不过,琇晶以女性细腻的敏感,总觉得这意外太不寻常,她暗下决心必尽一切力量查出其中的内幕,为她也为希珑。 这一天对卫希珑而言自然不好过,平日在言词间附和他的同事,今天都和他一样尴尬的避开对方的视线,实在也不晓得该说什麽好;有现实的已公然对谷经纶友善,而平时就站在谷经纶一条线上的小大夫今天更是扬眉吐气,有几个还公然批评卫希珑骄傲。 晚上,希珑疲惫的回到家里,瞧见羽童又在祭拜孟庆余的神位,脑中的一把火燃烧得劈啪作响,他好恨啊! 「拜什麽拜!人死了便成废物,再拜也没用。」他恨恨瞪着孟庆余的遗像,对羽童怒吼:「我警告你快把这些讨厌的东西拿掉,我姓卫的不供奉姓孟的神主牌,他没生儿子,活该死後做孤魂野鬼!」 他愈怒,羽童反而愈平静,少许歉疚使她柔声地说: 「等过了七七,我会找一间庙供奉爸爸,然後每月去上香。你不用讽刺爸爸,他早已看开了,不信这一套,只是我不忍心将他火葬,爸爸是老式的人,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还是很在意能够入土为安。」 卫希珑还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自觉不对也不好再发脾气,然思前想後,难免用不满的语气说出主任地位落空的不幸。 「你爸爸根本没有在院长身上下功夫!」 「原来是谷经纶做了主任。」羽童平静的说,「如果爸爸还活着就好了,人在情义在,人亡情义亡。」 卫希珑怪她没反应,更怪她没为他抱不平,可是他毕竟是聪明人,很快留心察觉到妻子的改变。她一身白衣如雪,完全不似她从前爱穿的活泼明亮色调,依稀自孟庆余出了意外後,她就常穿这种淡色素雅的连身洋装,这份素净宛如裹住了她喜怒不动的容颜,挥舞着贞静绰约的美感。 於是,卫希珑重新评估孟羽童的分量。失去主任的职位,使他急於攫取另一种补偿,这才想到孟庆余虽然老而无用,倒留下一笔为数可观的遗产,光是坐落于仁爱路的家宅就值不少钱,如今理所当然归他所有了。 他开始忙着处理孟庆余的遗产,一下子坐拥巨金,使他忘却败给谷经纶的痛苦,对待羽童也像恋爱中的男人,减轻不少羽童的丧亲之痛,相信自己去求欧去蓬是对的。她不希罕当主任太太,她只愿成为希珑唯一的爱。 仇瑷苗却反过来劝羽童: 「你爸爸的遗产应该由你继承,财富才是最可靠的保障。你这傻孩子把一切交给希珑去处理,他当然不客气的全过继到自己名下,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付遗产税,将你爸爸一生收藏的骨董字画全拿去拍卖?你爸爸在棺材里会跳脚的!他一生节俭才攒下的财富原指望留给你,而你却送给别人。」 「希珑不是外人,他是我丈夫,也是爸爸的女婿。」羽童牵引嘴角一笑。 「哼!他那种人我算是看穿了,你把财产留在身边,他才会看重你,一旦你交出财富,你在他眼中还有什麽可取的?」 「阿姨对希珑的偏见太深了。」羽童挑起眉梢一怒。「而且我不相信除了爸爸能给我的,我自己就一无可取。」 「听我说,羽童,你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要是嫁了一位爱你的丈夫,比如谷经纶,我会非常庆幸你的幸运。」仇瑷苗感到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卫希珑他最爱的是名利,你千万不要再蒙骗自己,做一个傻瓜。」 「我不要听这些。」羽童闷声将心眼上锁,不让自己听见爱情结束的声音,任自己继续高傲地睥睨已不再完美的爱情。「自从爸走後,希珑对我非常体贴,也不再跟谷琇晶来往,我相信他是有良心的人。」 仇瑷苗低喃道:「婚姻一旦走到需要靠『良心』来维持,那就很危险了。」 羽童当作没听见,这两、三个月希珑让她重温了新婚之乐,她逐渐说服自己谷琇晶是不足为惧了,被她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