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应你的心》 第 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作品:叩应你的心 作者:温芯 男主角:雷枫樵 女主角:何湘滟 内容简介: 雷枫樵一直相信,恋爱无罪,忠诚则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他主持电台节目“花花世界”,也忠实地扮演游走爱情边缘的花花公子。 直到遇上这个女人──何湘滟。 她一下子是个挑逗人的兔女郎,一下又是精明干练的保险业务员; 三度交手,她却设计他继承父亲留下的破农场,让他沦落成邋遢的农夫! 瞧瞧,挤牛奶、清扫猪圈、整理果树,这是向来夜夜笙歌的他该做的事吗? 可多与她相处一天,他就多为她心折一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颗终年流浪的心,是不是要停泊在她身上了…… 正文 第一章 “啧,真不敢相信,居然又有人要跳进婚姻的坟墓了。” 雷枫樵感叹,手指弹了弹刚刚收到的喜帖。而且这回自投罗网的,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唉,真傻。 他不忍地摇摇头。 “是谁的喜帖啊?雷。”一旁准备着音乐cd的年轻助手好奇地抬头问。 “这可不能说。”雷枫樵打开喜帖,戏谑地以手指抚过烫金的三个字。“秘密。” “为什么?” 因为他可是个影歌双栖的大明星啊!雷枫樵俊唇一挑,黑眸湛亮。要是那些女性歌迷影迷知道他要踏进坟墓了,不伤心得泪流成河才怪。 不不不,伤女人心这种缺德事让裴逸航自己去做就得了,他可犯不着先行替他宣布喜讯惹来一身腥。 “真的不能说吗?”他诡异的笑容益发挑起助手的好奇心。 “不成不成。”他摇手,煞有其事地将粉色喜帖搁回信封,放入公文包收妥。“出卖好朋友可是天理不容的啊!” “这么神秘?”见他坚决不肯透露,助手也只好耸耸肩,放弃追问,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电子钟。“时间快到了,我先出去。” 雷枫樵比了个ok的手势算是响应。 不一会儿,播音室外两名助手隔着玻璃墙朝他挥了挥手。他会意,戴上耳机,推高音轨。 墙上“on  r”的灯号亮起。 “嗨,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雷。”低沉性感的嗓音透过麦克风流泄。“又到了我们花花世界的时间。首先请大家听歌,裴逸航最新创作的单曲恋爱无罪。” 音乐扬起,裴逸航以揉合着狂野与醇厚的独特唱腔唱起带着点摇滚味道的情歌。 雷枫樵放松上半身躺向椅背,闭眸听着。 说实话,比起那些以一张脸走红的偶像歌手,他这个好朋友唱得还真不错,旋律谱得好听,歌词也有意思。 恋爱无罪,爱一个人怎会有罪? 说得好!这世上最不容争议的就是爱情了。 恋爱无罪,天涯海角把你追。 嗯,男人就该有这种魄力。 恋爱无罪,愿为你永恒地醉。 这就不必了吧?永恒可是很沉重的负担呢。 恋爱无罪,恋爱无罪…… 待歌曲来到尾声,逐渐淡逸后,雷枫樵熟练地推高音轨。 “听众朋友们,刚刚是裴逸航的恋爱无罪,好听吗?”询问的声调蕴着淡淡的慵懒。“接下来是爱情水晶球单元,首先cll”n的是……“他瞥了一眼助手贴在玻璃墙上的字条。”台南市的陈小姐。陈小姐,请说。“ 一阵凄惨的哀泣声。 “喂。是……雷吗?” “我是。” “雷。”一听见他的嗓音,呜呜啜泣顿时成了嚎啕大哭。“呜呜呜,雷,我男朋友……背着我劈腿!” “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亲眼看见他们了。” “在哪里?” “宾、宾馆。” “你的意思是,你看见你男朋友带别的女人上宾馆?” “对……呜呜。” “那你打算怎么做?陈小姐。” “我也……我也不知道,所以打来……问你啊!”她抽抽噎噎地。 “你们交往几年了?陈小姐。” “七、七年了。” “论及婚嫁了吗?” “我本来想……今年结婚的。” “万万不可冲动,陈小姐。你男朋友背着你劈腿,你怎么能就这样甘心嫁给他呢?” “那我该怎么做?”她可怜兮兮地问。 “当然是报复。”雷枫樵低笑。“我建议你也带个帅哥上宾馆去。” “什么?” “有来有往,这样才公平啊。在现代这种花花世界,谁规定只有男人可以劈腿的?” “……有道理。” “那就祝福你找到个好情人喽。”切线后,雷枫樵按下另一通电话的钮。“接下来是台北的王先生。王先生,晚安。” “雷,我良心很不安。”一道略略紧张的锐嗓。 “哦?” “我有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可我最近忽然发现,我好象爱上另一个女人了。”王先生懊恼地自白。“她是我办公室同事。” “很年轻吗?”雷枫樵问,眸中闪过了然。 “她是七年级生,比我小十几岁。” “正常啊。活泼可爱的小女生哪个男人不爱?” “可是……我跟她发生了关系……” “食色性也。” “我该怎么办?应该跟我女朋友说吗?” “我的建议是,在坦白招供以前不如先想想你到底要谁。” “我……”王先生默然,彷佛陷入挣扎,好一会儿,才黯然道:“我两个都想要。” “既然如此,那就别说了。”雷枫樵俊唇嘲讽一勾。“想想,你女朋友要是知道这件事,可能跟你善罢干休吗?聪明人都该瞒到底。” “是这样吗?”王先生犹豫地问:“你是说,我可以脚踏两条船?” “这个嘛,我可不想担上教唆的罪名,你还是自己决定吧,王先生。”语毕,雷枫樵干脆俐落地切线。“我们再来听歌,今年葛莱美奖最佳r∓mp;mp;b女歌手,beyonce的dnrously  love,嗯,中文应该可以翻成危险爱情吧。”沙哑的笑声低低滚落。“朋友,爱情可是很危险的哦!” 爱情是危险的。 在距离台北都会遥远的乡间山区,一个女人躺在草地上,一面凝望星空,一面听着收音机传来的歌曲。 爱情是危险的。 原来这就是他的观念?恋爱无罪,可对伴侣忠诚却是项不可能的任务? 樱唇一牵,划开淡淡嘲讽。 花花公子雷枫樵原来患有婚姻官能恐惧症。 这样的他,纵使会爱上女人,也不可能对她许下相守一生的承诺吧。因为他并不相信所谓的永恒。 这样的男人,会受什么样的女人吸引?一个同样对婚姻不屑一顾的女人吗?抑或一个游戏情场的花花女郎? 如果能实验一下,一定很有意思。 正朦胧想着,一阵铃声响起,机械和弦与附近的自然天籁相比,显得极不协调。 她吐吐舌尖,彷佛很抱歉自己的手机铃声破坏了乡间的静谧,急忙接起,按下通话键。 “喂,我是何湘滟。” “何小姐。”电话另一端传来偏高的男性嗓音。“我是老胡啊!” “老胡,晚安。”何湘滟笑着打招呼。“怎么样?你帮我想到什么办法接近雷了吗?” “你知道大明星裴逸航吧?” “当然知道啦。你不就是他的经纪人吗?他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他最近要结婚了,他的朋友想帮他办个最后单身派对。” “这么说雷也会去喽。听说他们两个人交情不错,对吧?”樱唇浅抿。 “当然。” “你可以弄张请帖给我吗?” “小姐,你听说过单身汉之夜邀请女性宾客参加的吗?”老胡失笑。 “对哦。”她忍不住也笑了,沉吟数秒。“那我应该怎么混进去呢?” “你应该知道,唯一能被邀请参加单身汉派对的女人就是……” “蛋糕女郎!”她灵光一现,想起单身汉之夜总会安排的节目:一个穿着性感的兔女郎从巨大的蛋糕盒里跳出来…… “没错。”老胡顿了顿。“怎么样?” “我愿意!”她热切地点头。“请让我报名。” “要跳艳舞哦。”老胡试探。“还必须穿得很暴露。” “我无所谓。”她满不在乎。 这么一点点代价便能让她接近雷,还能令他对自己留下深刻印象,值得! “那就这么说定喽。” “嗯,谢谢你啊,老胡。” 挂断电话后,何湘滟随手翻了翻她搁在草地上的几本书。 《爱情教战守则》、《花花公子语录》、《单身万万岁》、《看谁先说爱》等等,光百~万\小!说名,便可知这些全是雷枫樵的作品。 好一个游戏情场的大众情人啊! 她摇摇头,重新躺下,放纵自己沐浴于满天星光灿烂下。 收音机里,再度传来沙哑性感的男声。“听众朋友,欢迎回到花花世界,我是雷!” 雷。 她微笑,在心底亲昵地唤着他。 雷啊雷,兔女郎就要去找你了,到时你可千万别吓一跳啊。 “说真的,你吓了我一跳。” 派对现场,雷枫樵望着等了整晚,好不容易能私下说点话的好友,眼中蕴满某种诡异的同情。 认出他异样的眼神,裴逸航剑眉一扬。“干么这么看我?” “我看你究竟是哪根神经错乱了,居然自愿跳入婚姻的坟墓?”雷枫樵耸耸肩,啜了一口威士忌,杯中半融的冰块随着他的动作清脆一撞。 “其实我也没想到要这么早结婚的,只是那时候,可能气氛太好吧!”裴逸航微微苦笑。“求婚的话就这么冒出来了。” “都是月亮惹的祸。”雷枫樵以张宇的歌做结论。 “没错,真的可以这么说。”裴逸航偏头想了想。“结婚大概就是一时冲动吧。”他无奈地摊摊双手。 “你小心点,被温雅听到就完了。”雷枫樵笑着警告他。 “她应该不会介意。”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忽地加入两人。“我看她自己说不定也很犹豫。” “相良!”两个男人同时惊叹。“你居然来了?” “我不能来吗?”于相良瞪他们一眼,坐上吧台边的椅子,将随身携带的笔记型计算机小心翼翼地搁在台上。 裴逸航呆然看着他的动作。“你该不会连来参加pry,都要上网打联机游戏吧?” “不然你们要我做什么?”于相良反问。“我又不爱跟人喝酒胡闹。”他y郁地瞥了一眼周遭情绪已hgh到极点的男人们,然后收回视线,打开计算机。“你家应该是无线网络吧?逸航。” “是啊。” “那太好了,省去我接网线的麻烦。” wndows开启,现出一张色彩明亮的桌布,是个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女人。 “等等!这不是卡通人物。”眼尖的雷枫樵首先发现不对劲,扯了扯裴逸航的衣袖。“你看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不是3d卡通人物耶。” “哪个女人?”裴逸航也大感好奇,刚倾身凑过来看,于相良便将屏幕往下一盖,遮去了桌布。 “你们别靠过来。”他尴尬。 “干么那么小气啊?看一下会死?”雷枫樵逗他。 “是啊,该不会是女u的照片吧?”裴逸航跟着损。 “怎么可能?”于相良回头,愤然瞪两个好友一眼。“别把她跟女u扯在一起。” “她?她是谁啊?” “刚刚只看了一眼,不太认得出是谁,不过好象很漂亮。” “是相良的梦中情人吗?” “有可能哦。” 两人一搭一唱,试图将于相良至爆发边缘,可没想到他却意外地沉静,掩着屏幕,熟练地在触控板上移动指尖,再掰高屏幕时,画面已转成了他最近正在攻略的线上游戏。 他旁若无人地开始玩起来。 裴逸航愕然瞪他。“相良,你……” “算了吧,逸航。”雷枫樵阻止裴逸航发出抗议。“这个oku肯来参加你的轰趴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因为是你我才来。”于相良低声接口,镜片后的眸依然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否则我宁愿待在家里。” “我知道能让你这个御宅族大驾光临是我的荣幸,不过你也不能光是在这儿打游戏啊。”裴逸航无奈地翻白眼。 “相良专门开发游戏软件的,玩线上游戏也算是一种市场研究啊。我看你就别管他了,逸航。”雷枫樵权充和事佬,跟吧台后的酒保比了个手势。“给我这个朋友来一瓶海尼根。”他转向于相良。“至少跟我们喝点酒,算是哀悼逸航从此扬帆远扬,苦海无边。” 于相良闻言,嗤声一笑,裴逸航则是大感恼怒地瞪了雷枫樵一眼。 “你这什么意思?说我结婚是跳入苦海?” “跳入苦海的是温雅吧。”于相良接口,黑眸熠熠,似乎有意报方才一箭之仇。“跟这种龟毛男结婚以后有得她受的。” “说的也是。”雷枫樵一拍手。“如果是我,就没办法嫁给有洁癖的人,只是家里稍稍乱了点,就像只疯狗胡乱吠人。” “你那叫一点点乱根本是狗窝!”裴逸航怒斥,两束烈火眸光一转,于相良也逃不了炮轰。“还有你!我要是住在那种垃圾山里,肯定没两天就生病住院!” 龟毛男发飙了。 雷枫樵与于相良交换满是戏谑的一眼。 说真的,他们俩一向觉得裴逸航形象反差大得惊人。谁能想得到屏幕上狂野放荡的浪子,私下竟是个挑剔到极点的洁癖狂? 温雅敢嫁给他,也算得上女中豪杰了。 “敬温雅。” “敬温雅。” 两人改变致敬的主题,举杯相互碰撞一下,一口饮尽杯中酒。 裴逸航狠狠瞪视两人,正想说些什么时,满室灯光忽地一暗,一直放个不停的吵杂音乐也停了,所有人亦同时停止了交谈。 宽敞的室内,一片静寂。 “怎么回事?”雷枫樵悄声问这场“轰趴”的主人。 “我也不知道。”裴逸航皱眉。连他也对这意外的一幕摸不着头绪。 三人正面面相觑时,客厅中央的水晶灯慢慢亮起,映出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蛋糕盒。 蛋糕盒系着缎带蝴蝶结,一圈圈缀上了粉色玫瑰,浪漫至极,也荒诞至极。 倏地,在场的男人们眼睛一亮,全数绽出期盼光彩。 “是兔女郎吧。”雷枫樵微笑,拿手臂推了身旁的裴逸航一记。“谁帮你请的?” “我怎么知道?”裴逸航不悦地蹙眉。“也许是我的经纪人老胡吧。” “干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不高兴吗?”雷枫樵嘲弄他。 “你知道我不爱这一套。”裴逸航瞪他一眼。 “放心吧,如果够漂亮的话,我代替你上。”雷枫樵眨眨眼,半真半假。 说话间,水晶灯已明灭数回,吊足了观众胃口。好不容易,当厅内的男人们开始坐立不安地扭动身体时,音乐响起了。 是“危险爱情”。 雷枫樵挑眉,听着最近在他节目上播放过多回,俨然成为节目招牌的歌曲,好奇心逐渐被挑起了。 是什么样的女人,会选择这样一首带点感伤的抒情歌做为大跳艳舞的主题曲呢? 他跟酒保再要了一杯威士忌,一面啜饮,一面看着那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慢慢掀开的蛋糕盒。 首先跨出的,是一条包裹着黑色网状丝袜的长腿,这条腿,修长匀婷,性感得足以疯任何一个男人。 然后,是一条细白如搪瓷的藕臂,腕上挂着一串手铐,一端紧紧扣住皓腕,另一端,叮叮当当地摇晃着。 望着那不停摇晃的一端,男人们心猿意马,气息粗重起来。虽然明知今晚的主角不是他们,可他们忽然都怪异地期待起来,期待自己是那个被套牢的人。 正当他们一个一个都举起酒杯狂饮,试着抚平喉间莫名干渴时,兔女郎终于走出来了,摇摆着圆翘丰臀,烟视媚行地扭动着肢体。 抽气声此起彼落。 众人都傻了,他们愣愣地望着那两只可爱的白色耳朵下娇美精致的容颜。 那是一张天使的面孔,跃动着调皮莹光的眸,端巧俏丽的鼻,以及她微微挑起,看来十足甜蜜的唇。她笑的时候,甚至凹陷了颊上深深的酒窝,一颗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 好甜! 这么甜、这么纯、这么可爱的女人,即使穿上兔女郎的服装,即使扭动着魔鬼身材跳艳舞,他们也无法联想到堕落一词。 “简直像卡通人物。”于相良低声评论。“她就像纯爱电玩游戏的典型女主角。” 电玩游戏的女主角?融合清纯与性感的典型? 雷枫樵又啜了一口酒,玻鹧郏蚰歉隹诤乓欢溲藓烀倒澹7伦爬伺诺呐恕br 音乐换了,现在回旋在室内的,是比才的“卡门幻想曲”。 她伸展双臂,踩着高跟鞋的脚尖灵巧地跳跃着;好一会儿,她像是累了,娇柔的身躯微微往后一仰,倒入某个男人怀里。 男人兴奋不已地搂住她,而她对他搧了搧浓密的眼睫,甜甜一笑。待男人喘不过气之际,她站直身子,两束盈盈秋水直朝雷枫樵流过来。 她在看他。 那明亮妩媚的眸底,波光潋滟,纵使隔着数尺的距离,他仍能强烈感受到她的邀请。 不,不是邀请,是挑战。 他兴味十足地望着那微微噘起的红唇,以及她有意无意朝他的方向晃动的手铐。 她想铐住他吗?想征服他吗? 他嘲讽地微笑,俊眉淡淡一挑。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纤长的食指抵住唇,好娇好娇地笑,就好象一个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的女学生,那样天真无邪的笑。 那样的笑容令雷枫樵胃部一沉,握着酒杯的手指也慢慢收紧。 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他见过无数女人,其中亦不乏美丽性感者,但在短短几分钟内,便能勾起他征服欲的,她还是第一个。 黑眸闪过兴味的光芒。 或许他该接下她的战帖,或许,与她来段罗曼史会是很好的生活调剂。 最近,已经不太有女人能勾起他的欲望了,谈过太多恋爱的结果,便是对情欲愈来愈无动于衷。 可他,却被她挑起了,不论生理或心理。 他啜着酒,看着她款摆盈盈腰肢慢慢舞向他,像黑夜的女神慢慢舞向她的臣民一般。 她落定他面前,水雾氤氲的眸凝定他,玉手一抬,抢过他酒杯,漫不经心地往后一拋。 玻璃碎裂的声响很快便被挑逗的音乐声吞没。 她微笑睇他,藕臂抬起,挂上他肩颈。 “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他哑声问,瞪着那双下眼皮贴上晶蓝亮片的媚眸。亮片闪闪,有意无意挑动他的心。“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 她疑问地扬起秀眉。 “是他。”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裴逸航。 “喔,不好意思。”她抿唇一笑,声嗓正如她给人的印象一样,宛若风铃般动听。“真可惜,我也很喜欢你呢。”柔荑落下,性感地抚过他胸膛,调皮地扯了扯条纹领带。 然后,她翩然旋身,退离他怀里,柔柔地偎向裴逸航。 “晚安啊,准新郎。”她仰望裴逸航,一面低喃,一面轻轻抚摸他俊逸绝伦的脸孔。“今晚,我可是你的礼物哦,随便你怎么处置都行。”她吐气如兰,出口的是绝对诱惑。 裴逸航身体明显一僵,而旁观这一幕的雷枫樵更忽然有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他想分开这两个人,想将她拉回自己怀里,除了他,不许任何男人碰触她,即使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他紧咬牙关,片刻无法呼吸。 这排山倒海的妒潮来得太突然、太张狂,教他措手不及。 他只能绷紧每一束肌r,凝聚全身所有的自制力,命令自己别当着这许多人面前做出可笑之举。 花花公子雷枫樵跟自己的好朋友在单身汉派对大抢兔女郎——这八卦要是传出去肯定笑掉所有人大牙! 他不能丢这个脸…… “你打算怎么样享用我呢?”她沙哑地问裴逸航,拉住他的手贴向自己胸口。 只差一吋!只差一点点就碰到了她那柔软浑圆的r峰! 雷枫樵狠狠瞪视那只可恶的大手,熊熊燃烧的神智只差一步,便越过了抓狂的警戒线。 “我不想享用你。”在这令人口干舌燥的一刻,裴逸航居然做了令众家男子瞠目结舌的举动。他推开她,甚至还拿手帕拂了拂自己胸前,彷佛刚刚碰他的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什么意思?这么性感又可爱的女人,他居然不要?简直令人发指! “逸航!你疯了!” “这么棒的女人,你不要我要!” “对啊,你太不识相了!” 众男人怒上心头,一个个围上来,激昂愤慨的表情彷佛方才裴逸航侮辱的人是他们。 “嘿!你们冷静一点,好吗?”见眼前这般阵仗,裴逸航既慌张又无奈。瞧他们一个个想将他分尸的恶狠样,他该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在最后单身之夜惨遭狼群啃咬的准新郎吧? 眼看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一声爆炸陡地轰然响起,震动了厅内诸人。跟着,室内的灯光再度灭了,陷入无尽闇黑。 “怎么回事?”众人慌乱起来,窃窃私语。 该不会又玩什么噱头吧? 雷枫樵正猜测时,一具柔软的娇躯忽然倒向他,软玉温香抱满怀。 不必问,他也知道此刻偎在他怀里的必是今晚勾去无数男人心魂的美丽兔女郎。 “怎么啦?怕吗?”他低问。 “嗯。”她软软地应,藕臂勾住他肩颈,娇颜埋入他厚实的胸膛。 “别怕,我会保护你。”他好笑地拍了拍她背脊。 她闻言,娇娇一笑,扬起头在他耳畔细细吐气。“我知道。”柔软的樱唇轻轻擦过他敏感的耳垂。 他一颤,惊觉胯间竟已起了生理反应。 只是这么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啊!竟然就准确无比地挑起了他欲望。 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二章 那个女人,很不简单。 摄影棚内,雷枫樵坐在与主持人相对的沙发椅上,两只手臂闲闲挂在把手上,表面恍若轻松地等着导播喊开麦拉,脑海思绪却是汹涌起伏。 那晚派对的爆炸声,后来证实只是裴逸航的未婚妻温雅一时妒火中烧,拿来吓吓一厅男人的小把戏,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惊天动地的,反而是她的突然消失。 就那么短短两分钟,当室内灯光再度亮起,逗引众家男子六神无主的性感女神早巳芳踪杳然。 她到哪儿去了?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如此来去无踪? 连续几日,满腔疑惑在雷枫樵胸臆间反覆缠绕,教他焦躁不已。 从没这么在意一个女人,从不曾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魂牵梦萦。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铃声乍响,他掏出手机,瞥了一眼萤幕上人名,湛眸异光一闪。“逸航,怎么  ?蜜月假期中居然还有空打电话来?” “你说呢?”裴逸航不答反问。 “该不是为了我吧?”俊唇一牵。 “就是为了你。”裴逸航没好气地。“人家新婚夫妻甜甜蜜蜜度蜜月,就你会不识相半夜扰人清梦。” “不好意思喽。”情知好友是指前天深夜他那通按捺不住的急电,雷枫樵低声对好友道歉,拇指抵住唇,笑得像个淘气的大男孩。 坐他对面的女主持人偶然一抬头,见他这副模样,本来就因为要跟他对谈而紧张的心情更加仓皇失措。 天啊!怎么会有男人甜成这样?教她想一口吞了他! 她饥渴地望着雷枫樵。 他却毫无所觉,追问线路另一端的好友。“怎样,你有她的消息了吗?” “当然。” “她是谁?” 裴逸航沉默几秒。“在告诉你以前,我想先尽一个朋友的责任。” 雷枫樵眉峰一耸。“怎么?” “那女人不是好惹的。”裴逸航沉声道:“她是只黑寡妇。” “黑寡妇?”雷枫樵讶然,奇怪好友竟然把那么甜美的女人形容成致命的毒蜘蛛。 “听说只要她看上的男人都会被生吞活剥。”裴逸航警告他。 “怎样生吞活剥?”他兴趣来了。 “榨干他们身上所有的钱。” “哦?” “她是个保险业务员,雷。” 这倒新鲜。“那又怎样?” “听说她是顶尖的业务员,年薪上千万。”裴逸航若有深意。“你认为她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你是暗示她到处跟男人上床?” “只是听说。” “谣言不可轻信。”雷枫樵微微一笑。 “但是空不来风啊,雷。”裴逸航劝他。 “嘿!你以为我是谁?”雷枫樵翻白眼,对好友的担心不以为然。“我可是稳坐排行榜宝座的情场浪子啊!”凭他的资历和手段,会怕一个花花女郎?“如果谣言是真的,我跟她也只能算是棋逢敌手,好戏刚刚开锣。” “这么有自信?” “当然。”雷枫樵信心满满。“说吧,那女人的芳名。” “……何湘滟。” 何“香艳”?“好名字,好极了。”他赞叹。“你说她是个保险业务员?” “嗯哼。” “给我她的电话。”他说,星眸笑意满满。“我想是我该保个险的时候了。” 他想保险? 电台名人,花花公子雷枫樵想保险? 何湘澄盈盈一笑,收回凝睇在男子性格帅脸上的目光,扶了扶只有谈公事时才会戴上的银边眼镜。 他不是真的想保险吧,真想谈保险的人不会约她在这间讲究隐密的沙发酒吧相会。独立的厢座以及周遭恬静又浪漫的氛围,明显点出了这个男人的别有用心。 他低下头,拿着原子笔在她给他的调查表格上潇洒地书写,偶尔遇到困扰处,他会以手撑着侧脸,拇指浅浅送入方唇之间。 是故意诱惑她吗?或者只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 “我非得告诉你我的年薪吗?”他忽然扬眸,送来两道笑意灿然的眼光。 她的心微微一晃。 伤脑筋呵!她好像也逃不过这情场浪子的无边魅力。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最好能勾选一个。不必很精确的数字,只要给我个范围就行了。”她解释。“这样我才好为你做一个比较完善的规划。” “是吗?”他直起上半身,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原子笔。“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什么意思?” “你都是用这种方法探知男人的资产底细吗?很方便嘛。”他似嘲非嘲地赞道 “不必旁敲侧击,也不必学某些女人死缠烂打,正大光明就能掂出一个男人的分量。好方法!” 他是在讽刺她用这种方法选择该钓哪只凯子金龟吧。 何湘滟浅浅抿唇,甜蜜的神情丝毫看不出对他此番发言有何不悦。“多谢夸奖,雷先生。”她细声细气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掂你的分量的。” “哦?” “你不在我有兴趣调查的名单之上。”她直率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没把你当凯子。”她说,收回他方才填写的表单,一面浏览,一面淡问:“雷先生想保什么险?” “不急。无解释清楚你刚刚的话。”雷枫樵倾向她,俊眸紧盯住她。“为什么我不能荣登你的调查名单?”言下之意,似乎颇为此感到自尊受损。 她轻声笑了。“因为我大概算得出你的资产底细。你做广播节目,出书,演讲,上电视节目,一年大概能赚几百万吧。” 所以年薪千万的她,根本没把他看在眼底。 雷枫樵呼吸抽紧,嘴角歪斜,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感到如此吃瘪。 他开始觉得这场恋爱游戏不太好玩了…… “雷先生是不是从来没保过险?”她问,一面打开笔记型电脑,摆出专业架式。 “没有。” “那请你先看电脑萤幕,我跟你讲解一下。”她轻轻转过电脑。 “何必这么麻烦?我跟你坐同一边不就得了?”决定挽回劣势,他站起身来到她身旁坐下,手臂环上她背后沙发,以一种占有性的姿态将她圈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邪佞的手指,有意无意滑过她莹腻的颈间,挑逗着她。 “对我这样的保险新鲜人,你会建议我投保什么呢?”俊唇低俯,轻轻在她耳畔吹气,正如她那晚曾经对他做的一样。 “这个嘛——”她微微不安地扭动身子。 他可以感觉到她体肤的温度升高了,耳际细细的寒毛悄悄竖起。 看来她即使对他没有一点“兴趣”,起码有一点“性趣”。 他得意地微笑。 “我想,意外险是一定要的。”好片刻,她终于开口说道。 “意外险?为什么?” “防止你被众多前任女友们追杀。”她转过头,媚眼蒙胧。“你知道,你很可能随时走出门就被某个女人开车追撞,死了也就罢了,最惨的是死不死、活不活,搞得一辈子必须坐在轮椅或瘫在床上。所以意外险是一定要保的。”她正经八百地。 “是吗?”他下颔一阵抽搐,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这番像诅咒又像嘲讽的建议。 “寿险当然也是要的。我的建议是,保最低额度就行了,受益人可以填你的朋友,到时你好让他拿这些保险金帮你收尸殓葬。” 好啊,居然咒他死!他悄悄握拳。 “医疗险也不能少。”她无视他喷火的眼,继续道:“为了方便做某些事,我想你住院的时候一定想住单人房吧?光凭全民健保的给付额绝对不够用,所以医疗险一定要保。否则到时候大众情人沦落到跟大家挤鸟笼病房,搞得蓬头垢面,可就见不得人了。” “谢谢你周详的考虑啊。”他咬牙切齿。 “对了,如果你觉得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你争取一些特殊保险。” “什么样的特殊险?” “你可能听说过,有些人会为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保险。”她解释。“比如说手部模特儿会为自己的双手保险,女明星可能为自己的胸部保险。至于你嘛,也许可以为——”视线精准地落向他胯间。“那里保个险。” 为他的“小弟弟”保险? 他惊骇地瞪着她,不敢相信她竟会提出这种建议。 “我能……请教为什么吗?难道你的意思是——”灵光一现,俊眸漫开邪雾。“你认为我那个部位非常具有保险价值吗?” “我只是觉得你那里被人剪掉的风险比一般人高一些。”何湘滟无辜地回望他。“你总不希望万一发生那种事,你却只能自认倒楣,得不到任何赔偿吧?毕竟那可是会让你失能的啊……对了,”她像想到什么,双手一拍。“这应该也能算一种失能险吧。” “……失能险是指什么?”雷枫樵铁青着脸问。他不明白自己此刻怎还能像个正常人一般跟这个女人说话?坦白说,他有当场掐死她的冲动。 “失能险是保一个人因为某些意外,失去了工作能力。比如一个靠嘴吃饭的人忽然哑了,再也没办法靠着花言巧语赚钱,在他失能的这段期间,保险公司每个月会固定支付给他一笔钱。” “我懂了。”他死瞪她。“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失能险跟我那里有什么关系?” “失去那里对你来说,不也等于失去工作能力吗?毕竟你可是要靠它来谋生的啊。”她偏头望他,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神情看起来好天真,像小女孩一样可爱。 但她可不是什么小女孩,她是个魔女!一个让人意欲除之而后快的魔女! 耐性宣告用罄,他陡地伸手用力捉住她。她惊呼一声,挣扎起来,他却顺势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你……想做什么?”她颤唇问,明眸闪过惊慌,表情却力持镇定。“这里可是公共场所,我随时能叫人来。” “你要叫就叫吧。”他依然霸道地压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我相信他们会原谅一个男人教训一个过于牙尖嘴利的女人。” “你想怎样?”她咬唇。 “怎么,你怕吗?”他嘲弄地眯起眼。 她倔强地回瞪他。 “好,够胆量。”他称赞,凝视她一会儿,眼神蓦地深沉。“我喜欢有胆量的女人。”他以拇指抚过她柔软的唇瓣,拿下她的眼镜。 “你、你干么?” “这么美丽清澈的眼睛,不应该用镜片遮起来。”他沙哑地说。 她心跳一停,正想开口抗议,他陡地低下头,方唇不由分说攫住她。 这是一个吻,货真价实的吻,虽然她强撑着不肯让他撬开自己的唇瓣,他却仍拿灵巧的舌尖来回梭巡、试探,终于,她因他纯熟的挑弄逸出一声叹息,他立刻把握机会,长驱直入。 他含住她柔软的舌尖,温柔又调皮地卷绕、纠缠着。 她顿时喘不过气。 他也不容她喘气,趁着她深藏体内的情欲迷蒙苏醒之际,唇舌滑过她曲线优美的肩胛,隔着薄薄衬衫烫上她盈盈挺立的娇r。 她懊恼地呻吟,残存的理智明明警告她应该马上推开他,可熊熊燃起的情火却烧昏了她。 她想要他,想要他的唇吻遍她每一寸肌肤,想要他的手爱抚她全身上下,想要与他l着身紧紧相贴,让技巧高超的他来滋润她体内如沙漠般的焦渴。 老天!她想要他啊! 可她……不能要他。这样的擦枪走火已是过分,如果她再纵容他继续,她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她绝对、绝对不能要他—— 她使劲推开他,直起上半身,将散乱的秀发随意拢了拢后,伸手拙上胸前松落的衣扣。 她故意慢慢拙着,拿这样的动作折磨他的意志。 然后,她将笔记型电脑收好,提起公事包站起身。 “我想我们今晚就谈到这儿好了,雷先生。”她朝他嫣然一笑,暗暗掇拾细碎的呼吸。“我们可以改天再约时间——如果你真心想投保的话。”她补充一句,盈盈转身。 “等等。”他唤住她。 她回眸。“还有事吗?” “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年薪千万的保险业务员会选择到单身汉派对上扮兔女郎?” “你说呢?”她甜蜜地反问。“当然是因为想藉机钓到凯子金龟婿啊。” “那你找到了吗?” “很可惜,没有符合我条件的。”她好无奈地摊摊手。 这女人! “你真的很懂得刺伤一个男人。”他摇头。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她举手触额,俏皮地行了个礼。 “我的心好痛!”他手捧胸口,东施效颦,又是蹙眉,又是叹气。 “你会痊愈的。”对他夸张的表演,她只是嘻嘻而笑,毫不同情。“晚安喽。”玉手随意挥了挥。 他没再阻止,坐倒在沙发上,默默望着她身材姣好的背影。 一个难缠的女人。也许是他这辈子遇上最不好对付的一个。雷枫樵想。 几秒后,他视线落下,这才发现穿在身上的黑色衬衫,钮扣竟全松开了。 什么时候被解的?他竟然毫无所觉? 他寻思数秒,忽地展眉一笑。 可怕的女人啊,他原以为只有她才在那场激吻中失落了魂魄,没想到自己也是。 这让他,更想得到她了。 他想得到她。 她知道,完全可以确定这一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让他,更想得到她了。 他想得到她。 她知道,完全可以确定这一点。 问题是,他有多想得到她?强烈到足以让他不顾一切跳进她设下的陷阱吗? 看来他想得到她的动力还不够强,否则不会都过了两个礼拜,他只送来一束花、一盒巧克力,还有一通问候性的电话——感谢她那晚为他解答关于保险上的疑惑。 之后,音讯杳然。 幸亏她拜读过他的大作,知道他现在是在玩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为了不让自己处于这场恋爱游戏的弱势,所以故意吊她胃口。 但她该怎么接招呢? 下一步棋,她该怎么走呢? 何湘滟持棋沉吟,脑海思潮起伏,想的却完全不是盘面上的棋路。 与她下西洋棋的对手叹了口气,抬手在她面前摇了摇。“你魂不守舍啊,湘滟。” 她猛然回神,望向孙妙芊写着无奈的秀颜。“不好意思,芊芊,我在想事情。”她道歉。 “究竟在想什么?”孙妙芊好奇。“你今天晚上已经第一百次走神了。”她夸张地说。 “工作上的事。”何湘滟尴尬地回应,不好意思告诉朋友自己是想一个男人想到出了神。 “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还好。”困难的是,她如何加强自己对他的吸引力。 “找不到新保户吗?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些人给你?” “不用了。” “真的不用吗?你千万别客气哦。”孙妙芊很友善。“因为我也是你的保户啊,我知道你的服务有多好,把你介绍给别人我有信心。” 何湘滟感动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芊芊,我知道你关心我。” 她们俩是在去年因为保险结缘的,由于两个人很谈得来,又都热爱西洋棋,渐渐地成了好朋友,偶尔也会相约下一整晚的棋。 “至超前阵子好像提过想重新做有关保险投资方面的规划,要不你找他谈谈?  ”孙妙芊提议。 “找你未婚夫?”何湘滟微笑。“改天吧,你们最近不是忙着筹备电玩游戏的发表会吗?” “对了,关于这件事。”孙妙芊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手。“至超要我来问你。” “问什么?” “问你愿不愿意到我们发表会上玩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何湘滟一愣。“演什么?” “演我们这款新电玩中的一位女主角。”孙妙芊笑道:“这个女孩子长得很可爱,身材却超辣,既清纯又性感,我觉得跟你的味道很像。” “我?”何湘滟莞而。“别闹了!我都二十几岁的老女人了,还去扮电玩少女  ?” “她的年纪也是二十几岁啊。”孙妙芊眨眨眼。“是男主角仰慕的女护士。” “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日本片的设定?”何湘滟古怪地扬眉。“你们这款新游戏不会是h  gme吧?” “其实是一款侦探推理游戏。”孙妙芊解释。“男主角是个热爱推理小说的大学生,有一天他的好朋友被杀死了,而他必须从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中找出真正的凶手。故事听起来很严肃,游戏名称倒很浪漫,叫梦中情人,所以当然也免不了谈情说爱的场面喽。” “听起来很有趣。” “怎么样,要不要来玩?我也有扮演其中一个女角色喔,是个女刑警。” “你也下海了?”何湘滟不敢相信。“你未婚夫占有欲那么强,竟然肯让你在别的男人面前抛头露面?” “我坚持要演出,他又能奈我何?”孙妙芊傲气万千。“这场发表会从头到尾都是我策划的,他虽然是总经理,也没有千涉的余地。” “挺强势的嘛。”何湘滟笑睇好友。“看来丁至超被你吃得死死了。” 孙妙芊不置可否。 “什么时候结婚?”何湘滟问。 孙妙芊不语,明眸忽地一黯。 “不会到现在还不想嫁吧?他都追你快三年了,你也收了人家的求婚戒指了。” “……我还在想。” “怎么?不会还在想要找个比他更有钱的男人吧?”早在去年底,何湘滟就曾听好友说过,她人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嫁个有钱人。 “没错。”孙妙芊抬起脸,居然甜甜笑开了。“也许这阵子我还能碰到个更有钱的凯子呢。” “你是认真的吗?”何湘滟颦眉望着她灿烂得过分的笑颜。“或许是因为你还不能确定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被好友猜中心事,孙妙芊有些尴尬。她咳了咳,故意起身,翩翩然旋了个漂亮的圈。“总之啊,人生多美好,我才不想这么早就被婚姻套牢呢。” 莫非她和那个男人一样,也有婚姻恐惧症?何湘滟迷蒙地想。 “……讨厌!话题都被你扯远了啦。”孙妙芊停止转圈,继续追问她:“你到底答不答应来轧一个角色?” “这个嘛——” “我们请到很棒的人来扮男主角呢。”孙妙芊游说她。“是那个花花公子雷喔。” 雷! 一听到这个名字,何湘滟激动得睁大眼。“你们请雷来扮男士角?” “嗯,你也知道他很受欢迎的,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可是对年轻人挺有号召力的。”孙妙芊笑。“你不觉得他挺可爱吗?人家说他就像道甜点,女人看了,不分老少,都想一口吞下去。” 没错,尤其在看着他不经意的一些小动作时。何湘滟颇有同感。 “我们的安排是让他从一排背对着他的女角色中选出一个,然后抱着她穿过粉玫瑰拱门……” “我去!”还没等好友叙述完,何湘滟便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我决定去了。告诉我发表会是什么时候?” “怎么,”孙妙芊嘲弄地挑眉。“你也对雷有兴趣?” “太有兴趣了。”她直率承认,美眸闪过坚定的光芒。 她不但要去,而且无论如何都要让他选中她。 因为只有这样,她的计划才能顺利开展。 第三章 “梦中情人”电玩发表会会场,人声鼎沸。 游戏的制造与发行商天宇公司砸下重金,租下五星级饭店的大型会议厅,不但以游戏中的经典场景来布置会场,还请来偶像歌手唱歌暖场。 墙上的巨型萤幕与场内数十台桌上型电脑,一遍又一遍播映游戏画面,角落一排玻璃柜,则展示着一具游戏中人物的玩偶模型。特意请来知名c画家设计的人物造型,教前来参加发表会的记者与电玩迷们看傻了眼,啧啧称赞。 而负责带动会场气氛的雷枫樵一出现,更引来阵阵惊奇欢呼。 头戴棕帽,身穿棕色风衣,嘴上叼着根烟斗,分明是英国推理作家柯南道尔笔下的名侦探福尔摩斯。 镁光灯一阵狂闪。 可不一会儿,忽然有人感觉不对劲。 这造型帅当然是帅呆了,可似乎不像这款游戏里外表傻里傻气的男主角啊! 正当记者们想以此提问踢馆时,只见雷枫樵双手一扬,解开风衣,烟斗和帽子也随手一抛。 绒布格子衬衫,泛白牛仔裤,一副土到极点的黑框眼镜——居然便是游戏中男主角的造型打扮。 只是同样的造型,穿在不同人身上,效果硬是不一样,雷枫樵看来还是潇洒极了,帅气极了。 “雷,你不敬业。”一位与雷枫樵相熟的记者亏他。“人家请你来扮傻蛋男主角,你怎么还是酷得不像话啊?” “咦?我看来还不够傻吗?”站在台上的雷枫樵皱起眉,眯起眼,对自己左看右看,上瞧下瞧。 “对啊,我看那边那个人还比较像。”一个女记者说,指了指一个躲在角落,头戴鸭舌帽,正注视着电脑上游戏画面的黑衣男子。 熟悉的背影一入眼底,雷枫樵一愣。 那家伙——怎么看起来跟他那个“御宅族”好友这么像啊? 黑衣男子研究游戏研究得专心,丝毫没发现自己成了众人注视的对象。 众人也很快遗忘他的存在,收回视线继续凝定风华万千的男主角。 雷枫樵也跟着收回目光,眼珠一转,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额头。“我知道了,原来就是这里给忘了!” “哪里?”众人不懂。 “这里啊。”他指了指额头。 “怎么?”还是不解。 “少绑了一条白布啊。”雷枫樵笑。“我应该在这里绑上一条,上面还得写上什么入命之类的字眼。” “呵呵呵——”哄堂大笑。 “那如果你绑了,会写上什么命?”原先那个记者问。 “对啊,我们很好奇呢。”另一个女记者接口。“说说看最近让花花公子雷疯狂的女人是谁吧。” “这个嘛,大家等下看我点谁就知道了。”雷枫樵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主办单位可是答应我了,待会儿会送上一群美若天仙的美女供我挑选——”他转向站在一旁的天宇总经理。“是不是啊,丁总?” “没错。”丁至超笑答:“等下雷将会当众选出他的梦中情人。” “就像皇帝选妃那样吗?”记者笑问。 “差不多。” “真好运啊,雷,专为你办的红妆宴呢。”记者们继续亏。“你昨晚八成连作梦也在偷笑吧。” “岂止偷笑,连口水也流了满床。”雷枫樵一本正经地。“害我一早还爬起来洗床单。” “噗——哈哈哈——” “正在洗的时候,我请的菲佣好死不死来上班,一边帮我做早餐,一边还用鄙夷的眼光瞪我。”雷枫樵继续道。 “八成以为你n床了吧。”记者甲笑讽。 “不对,应该是梦遗吧。”记者乙更毒。 “我看dy的可能性更大些。”记者丙毫不留情。 “咳咳。”雷枫樵对着麦克风轻咳几声。“麻烦各位一下好吗?我们这个游戏可不是十八禁的,限制级的发言请克制一些好吗?别带坏场内这些年轻人,谢谢合作、谢谢合作。”拱起拳,煞有其事地朝四周拜礼一圈。 镁光灯又是一阵狂闪。 要酷也好,搞笑也罢,雷枫樵总是众所瞩目的焦点,只要有他的照片上报,当天销路肯定特别好。 见气氛已经充分被带起来,丁至超接过麦克风,针对这款新开发的游戏进行介绍和解说。 雷枫樵乘机下台,假装取饮料解渴,来到黑衣男子身旁。 黑衣男子察觉有人接近,身子一僵,头更加低垂,一副不想遭人认出的模样。 可疑。 雷枫樵挑眉,身子旋了个角度,试图从另一边观察他。 后者跟着转身,依然背对他。 真的很可疑。 雷枫樵再次旋身,黑衣男也跟着转,他追,他闪,来回重复数次。 “别躲了,相良!”雷枫樵索性低斥。 黑衣男子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是你。”雷枫樵莞尔,右手雷电一扬,迅速扯下他的鸭舌帽。 木讷的表情,y郁的眼神——果然是他的好友,于相良。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问。 “来看看。”于相良沉声答。 “为什么?” “有兴趣。” “只是这样?” 于相良点头。 “不会吧?凭你的个性就算再怎么有兴趣,顶多抢第一个到店里去买游戏软体,根本不可能直接到发表会场来。”雷枫樵不相信。“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于相良默然。 “究竟怎么回事?”雷枫樵望着他愈发y沉的神情,直觉不对劲。 于相良别过头,良久,才低声开口:“梦中情人——原本是我的。” “什么意思?”雷枫樵不解。 于相良刚要答话,场内忽然起了一阵s动,原来是丁至超宣布请出众人期待已久的女主角们。 成熟的学姐、可爱的学妹、活泼的青梅竹马、美丽的讲师,和清纯的白衣天使……一个个女性角色打扮各异,皆背对着场内观众。 当视线触及—道女警打扮的窈窕倩影时,于相良瞳光—灭,瞬间黯淡沉冷。 “我先走了。”他戴回鸭舌帽,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雷枫樵愕然瞪视他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看台上迷你裙特短、双腿却超长的女刑警,蹙眉沉思起来。 看来他的好友似乎认识那个长腿美眉,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呢?那个女人真实身分又是谁? 简单啊。他忽地眼眸一亮,对自己微微一笑。 只要他等会儿钦点那个女刑警,不就可以解开谜题了吗? 当这款游戏的主题音乐响起,会场内的气氛也逐渐进入最高c。 雷枫樵这个假皇帝要选妃了,而他究竟会“钦点”哪一个女性角色呢? 选妃的标准是背影,雷枫憔将根据众女的背影选出他的梦中情人。之所以会以背影来当作选择的标准,是因为游戏中的男主角经常梦见一个女人,而在梦中,他总是只见到这女子的背影。 这可苦了何湘滟了,只凭背影,她如何让雷枫樵一定选中她呢?他们才见过两回而已,她今天又是一副与之前大异其趣的白衣天使打扮,她不信他能认出这个角色是她扮演的。 就算认出了,他也未必点她——如果他还想继续玩欲擒故纵那招的话。 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非她不选呢? 在她咬唇思索的同时,天宇的总经理也将一朵红玫瑰交给雷枫樵,示意他将玫瑰送给他选出的“梦中情人”。 雷枫樵接过玫瑰,幽默地说了一段话,接着故意在众家女子背后走来走去,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他究竟会选谁呢?何湘滟心慌地想。她能不能凭命运来决定?起码有八分之一的可能是她。 “……唉,丁总,你是不是把全台湾身材最好的女人都给请来这里了?怎么一个个都是魔鬼身材?这教我从何选起啊?”雷枫樵半真半假地抱怨。 “选教授好了,雷,师生恋才够劲爆!” “不不不,我看选清纯一点的角色好,比如说可爱的小学妹喽。” “不对,妖艳又成熟的女人比较适合雷的品味,选检察官好了。” 台下群众鼓噪着,开玩笑地大出主意。 他们每提一个,雷枫樵便煞有其事走到那一位身后,端详评估许久。他暗自算时间,耐心地等到主题音乐来到最缠绵动人的一段,才透过麦克风,送出他沙哑性感的嗓音。 “小学的时候呢,我在班上经常被一位女同学欺负……各位不要笑,是真的。那个女生可悍了,又爱打抱不平,她说每次看一群女同学在我身后追着跑,她就看不过去,骂我践踏女孩子的心。所以她是替天行道,就像小女生说的代替月亮来惩罚我——”一句动画里的台词冒出来,又是满厅朗笑。雷枫樵清清嗓子,微笑扫视四周一眼。“所以呢,这回我决定选一个比较英气的……” 咚! 话说到一半,一道低沉的声响忽地打断他,他回头,愕然发现那个做护士打扮的女人居然跌倒了,脸趴黏在地,跌得狼狈不堪。 全场静寂。 见自己成为全场焦点,她急急撑起身,拾回护士帽重新戴上,从头到尾一迳低着头,尴尬不已。 众人回过神来,不禁一阵狂笑。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像是恨不得找一个地d钻进去。 “……我决定选她。” 在满堂哄笑声中,雷枫樵朗朗开了口,牵过她的手,将红玫瑰递给她。 “好有绅上风度哦!雷。”几个人猛吹口哨。 雷枫樵没理会他们,迳自握了握落难女子的手,柔声安慰她。“别紧张,没事的。” 她默然不语。 “放心吧,他们顶多在报上写几句调侃的话而已,而且我又选了你,说不定他们会以为这是主办单位故意安排的桥段,好让我英雄救美呢。” “……” “抬起头来,勇敢地面对他们。嗯?”他诱哄她。 “嗯。”她柔顺应声,转过身来,面对一室看热闹的群众,清丽的容颜刚扬起,便引来一阵惊叹与更加尖锐的口哨声。 “哇哦!好漂亮。” “雷,你可捡到宝了!” 雷枫樵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瞧着身旁手拈玫瑰,微笑既羞涩又甜美的可人儿。 她不是……何湘滟吗? 她偏过脸颊,玫瑰抵上唇,笑睇他的模样好俏皮,明眸璀亮璀亮,闪着淘气的光。 “你是故意的?”他忽地领悟了,俯下身,在她耳畔低问。 “只是一个实验而已。”她让玫瑰掩去自己的回答。 “实验什么?” “看你是不是真那么有绅士风度。”她媚睇他一眼。 他微笑了,抬起她下颔。“所以,你是因为我才来参加这个角色扮演的?” “不是。”她否认。“只是巧合。” “巧合?”他不信。世上哪来那么多因缘际会? “信不信由你。”她也不争辩,缓缓把玉臂搁上他的宽肩,盈盈如秋水的眸含着无限诱惑与邀请。 他接受了,一把揽起她的腰,在喧闹掌声中,在镁光灯不停快闪下,抱着她穿越粉玫瑰拱门。 这一抱,直进了主办单位刻意为他们保留的休息室,雷枫樵才将何湘滟轻轻放落在室内的贵妃榻上。 没让她有起身的机会,他跟着侧躺上杨,手撑着头定定俯视她。 她没有逃,也不挣扎,就这么静静躺在原处,微笑回迎他隐隐炽烈的眼光。 “你是不是等不及了?”他哑声问她,右手不安分地摘下她把在发上的护士帽,手指懒洋洋地梳着她的发。“好软。”他低叹,微微张开五指,让墨黑的发瀑在指间流泻。 她也没抗议,就由他玩弄自己的发。 “是不是等不及了?”他又问一次。 “等不及什么?”她眨眨眼。 “等不及我迟迟不约你。”俊唇邪邪一勾。“坦白说,你是不是等不及了,所以才主动出击?” 他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呵。 何湘滟在心底叹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说过,只是巧合。”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他俯近她,挑逗地点点她鼻尖。“我亲爱的白衣天使。” 他唤她的语调就像她已经是他的人似的,那么宠溺又充满占有欲。 她轻轻咬了咬舌,阻止自己只因一声呼唤便失去理智。 “你啊,每次见面都让我惊奇不已。”带着笑意的眸擒住她。“第一次见你,你是大跳艳舞的兔女郎,第二次见你,你成了能干的女强人,还戴上一副让人讨厌的眼镜,第三次见你,你居然变身成护士了。” “我喜欢让人吃惊。”她浅浅抿唇。 “看得出来。”他低低一笑。“千面女郎。” 又是一声性感到极点的轻唤。 她腹部一紧。 哎呀呀,她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沦陷啊! “你喜欢我吗?千面女郎。”他问她,不安分的手由她的发游移到她的颈,顺着护士上装的v形领口慢慢往下滑落。 她呼吸微微急促。 “有很多仰慕我的女人为了接近我,用尽各种花招。”他慢条斯理地说:“有人会到公司门口等我下班,有人去听我每一场演讲,有人打听到我住哪家饭店,还会自己脱光衣服溜上床等我——” 啊,他真的那么受欢迎吗? “告诉我,你对我的兴趣就跟她们一样吗?”修长的手指,以最慢的速度解她上衣的第一颗钮扣。 “我对你……是有兴趣。”浑圆娇挺的r峰起伏着。“不过不是你想像的那一种。” “那么,是哪一种呢?”手指滑向第二颗钮扣。 “事实上,比起你的身体,我更需要你的绅士风度。” “绅士风度?”第三颗。 “我希望你能对我发挥一些绅士风度,就像刚刚一样。” “哦?”他停下解扣的动作,大手却仍贴在她胸前,恰恰落在r缘下方,炙热的温度透过布料熨进她体内。 一声轻吟随着长长的吐气在她不经意间逸出,她闭上眸,感觉心跳不争气地加速着。 这男人,魅力果然超群啊!而且深谙调情技巧。 不能再任他采取攻势了,否则在这场交锋中她可是会一败涂地呵! 她舒展眼睫,露出弥漫着一潭水雾的眸。“你喜欢我吗?雷。”这声低唤,好娇好娇。 雷枫樵眼神转深。 “你想得到我吗?”她继续问。这一次,声音是细微沙哑的。问完后,甚至拿舌尖慢慢舔舐唇缘一周。 他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幽暗的眸像是评估她在算计些什么,几秒钟后,欲望终于占了上风。 他转过身,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嘴角邪邪挑起。“那你呢?你愿意把自己给我吗?宝贝。” “我愿意。”她定定望他。“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他蹙眉。 她抿唇一笑,藕臂轻轻推开他,坐起上半身,取出裙袋里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对方接起后,她立即吩咐。“麻烦你现在过来。” 雷枫樵望着她的举动。“你打给谁?” “律师。” “律师?!”他瞪大眼。 她浅浅一笑,不理会他震惊莫名的表情,迳自扣回衬衫衣扣,然后伸手拢了拢微乱的秀发。 “可以让一让吗?”她悠然问,明眸望向他仍然挡在身侧的身躯。“我不想等会儿律师进来时看到这么不检点的画面。” 他不肯让,右手箝住她娇小的下颔,湛眸锐利。“介意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女人。” “别急,等下就知道了。”她抛一个媚眼给他,一面伸手替他翻正领口,温柔地拂了拂衬衫压出的几道痕。 正当她替他整装完毕,满意地仰后身子欣赏时,门扉也传来几声轻叩。 “进来。” 踏进室内的是一个头发半白、肚子微微发福的中年律师,脸上油光红润,显然营养充足。 他瞥了坐在贵圮杨上的两人一眼,稀疏的眉扬了扬,眼眸闪过利光。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律师,李律师,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雷枫樵。” “你好。”李律师朝雷枫樵伸出手。 雷枫樵站起身,与他一握。“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李律师,口气很礼貌,眼神却凌厉无比。 “我来解释一下。”李律师递给他一张名片。“敞姓李,令尊雷万里委托的律师。” 雷万里?他的父亲? 雷枫樵变了脸色,y沉得吓人。“我没有父亲。”他将名片递回给李律师。“我想你找错人了。” 李律师又是一扬眉。“难道吴柔芳不是你的母亲吗?” “她是我的母亲没错,可是我没有父亲。”雷枫樵神色冷硬。 那个在他未满两岁时便抛弃他们母子俩的男人不是他父亲! “我知道你恨你父亲,他也很后悔当初不该离开你们母子俩。”李律师放软声调。“不过他真的很希望你能接下他的农场。” “接下?好好的为什么要我接下?”不祥的念头掠过雷枫樵脑海,他僵住身子。“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李律师没说话,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忍。 他死了?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死了?那个害得他母亲为了抚养儿子长大含辛茹苦、过劳而死的男人,那个害得他从小受尽同学朋友欺凌嘲笑的男人——死了?! 死得好啊!死得……太好了—— 他紧握双拳,指尖用力掐入掌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腔激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根据令尊指示,他将农场的一半所有权留给你。” “我根本不想要什么农场。”他冷笑两声。“让他留给别人吧。” “你真的愿意放弃农场?”李律师问。 “没错。” “那么,农场就无条件全部归何小姐所有。” 何小姐?何湘滟吗? 雷枫樵蓦地转头,狠狠瞪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她。“这怎么回事?你跟那老头认识?”剑眉忽地y沉一拧。“你该不会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我并不觉得我跟万里的关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何湘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朋友?哈!”他冷啐,鹰眸喷出烈火。“我不相信他会无端把农场留给什么好朋友!除非那女人服侍得他很满意!” “看在你情绪激动的分上,我原谅你的口不择言。”相较于他的愤慨,她显得平静。“不管你认为我跟你父亲是什么关系都好,只要你肯将农场的另一半所有权让给我就好。” 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所以你是为了那座该死的农场才来接近我的!是吗?你故意惹得我心猿意马,故意让我对你产生兴趣,都是为了想得到那座农场?” “没错。”她坦然承认。 而这大大剌伤了他的自尊心。想他雷枫樵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如今却被一个女人这般耍弄。 “你以为事情会这么顺利吗?我偏不让给你!”他愤然。 “如果你坚持要留下你那一半的所有权,你就必须在农场工作一年。”她盈盈浅笑,完全无视他的怒气。“我想你一定不会愿意吧?” “在农场上工作?”雷枫樵眉峰皱得更紧。“这什么意思?”他转向李律师。 “根据你父亲的指示,你必须在农场上住满一整年,才能得到你那一半的所有权。”李律师解释。 “而且不光是住而已,还必须打理农场上一切日常事务,简而言之,就是要你做个道道地地的农夫。”何湘滟微笑补充。 他瞪她,这一瞬间,他又有伸手掐死她的冲动了。 “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吧?”她偏头睇他,唇畔的微笑甜蜜。“风流潇洒的花花公子跟灰头土脸的农夫,形象相差太远了。” 他铁青着脸,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那你呢?难道我父亲没要求你也得当个农夫?” “其实何小姐也一样。”李律师主动替她回答。“你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两个一起住在农场,直到其中一人放弃为止。当然,如果你现在就愿意签下转让书,农场可以马上就归何小姐所有。” “你会愿意住在农场里当农夫?”雷枫樵狐疑地打量何湘滟。“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已经跟公司报备过了。”她微笑。“这一年我不找新保户,只服务旧保户。当他们需要我时,我再回去处理就行了。” “这样你这一年岂不是会白白错失很多赚钱的机会?”千万年薪,可不是每天赋闲在家就能赚来的。 “我无所谓。”她耸耸肩。“为了让万里安心地走,我不介意牺牲一点。” 才怪,他才不相信这么一个娇艳美丽的都市女郎肯窝在乡间当什么劳什子农夫  !除非—— 湛黑的眼珠一转,他忽地微微笑了。“农场到底在哪里?” “苗栗,很乡下的地方。”她刻意强调。 “是吗?”他扬眉。“我想那座农场大概不小吧?” “不是很大,小小一间而已。” “也许里头有很多牲畜乍羊?” “寥寥几只而已。”她摊摊手。 “也许还附带一栋漂亮的豪宅?” “你想太多了,雷。”她摇头叹气,好无奈的样子。“只是一间老旧的小房子而已。” 为了一座只有几只牲畜的小农场和一栋老旧的破房子,她会愿意留在乡下工作一年? 哈! 雷枫樵不再追问,心中已然有了底。 眼前这个女人,可是保险业界的顶尖业务员,年薪上千万,等闲男人根本不看在眼底。 这样的女人,绝不可能为了一座破农场甘愿伺候一个老男人!这其间,肯定有诈! “签吧,雷。”何湘滟将转让书跟原子笔递给他,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地,眨出妩媚迷雾。“就当帮我一个小忙。” 雷枫樵讥诮地瞪着白纸黑字的合约,不置可否。 “签嘛。”她噘起性感的唇,撒娇般地望着他。 他依然动也不动。 眼见光撒娇还不成,何湘滟揽住他,樱唇在他耳畔摩挲着。“你很想要我吧?雷。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我可以——”她没继续说下去,柔软的娇躯宛如猫咪调皮地磨蹭着他,诱惑许诺尽在不言中。 他冷冷地笑了,陡地伸手扳过她脸庞,对准她的唇毫不犹豫地狠狠一吻。 他用力吻着,牙齿粗鲁地搓揉着她柔软的唇瓣,像一头被惹恼的猛兽,狂肆地以此发泄怒气。 然后,他将遭他吻痛的她使劲推开。 毫不怜香惜玉的举动令她身子一晃,小腿肚撞上贵妃杨边缘,一阵生疼。 “好痛唷!”她尖呼,明丽的眸委屈地漫开一抹红。“雷,你好过分。”娇娇地抗议。 他置若罔闻,冷淡地望她。“你可以停止在我面前演戏了,何湘滟,我已经决定了。” “你决定怎样?”她仰头,期盼地望他。 “我决定继承这座农场。”他一字一句,嘲讽地对她微笑,等着看她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如他所愿,她眼眸圆睁,芳唇微启,秀眉紧颦,一副既懊恼又难以置信的神态。 可他没看见,当那颗美丽的小脑袋垂下时,拿睫毛膏刷得卷卷翘翘的眼睫之后,闪过的却是愉悦得意的光彩。 第四章 他上当了! 不,他没上当……不对,还是上当了! 瞪着眼前料想不到的景致,雷枫樵瞠目结舌,一时怔愣当场。 虽然从小便生于都市、长于都市的他对农场并没多大概念,但当何湘滟争着想要他那一半的农场继承权时,浮现在他脑海的是曾在电影上看过的一片广阔绿野。 当然,他从没真正相信过他那个抛妻弃子的老爸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成就,但他想,能让那势利的女人争着想要的农场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至少,该有一片辽阔得不见边际的绿茵;栅栏里,圈着上百头牛羊,马厩里,也许还有几匹高挺帅气的骏马。 或者,有一片广大的果林,绿叶成荫,枝头累累结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饱满果实。 至于农场里的房子,ok,可以不用像英国的城堡那般气派,也不必像法国葡萄酒庄格调高尚,只要起码有个几层楼高,像栋普通的乡间度假别墅即可。 可是……这些是什么? 在他面前这一片荒凉、破败、灰暗与老旧究竟是什么?! 木造的矮小牛棚里,随便圈着三头r牛。一旁,几头肥傻到极点的猪一面在烂泥里打滚,一面嗷嗷叫着,臭气熏天。 农舍外,一方小小的空地种了几排蔬菜,却一棵棵都像极度营养不良,枯瘦又委靡。 菜园延伸过去,似乎是一片树林,只不过前头见到的几棵树除了一堆要掉下掉的叶子,好像什么也没。 至于他幻想中的乡间别墅——不,那岂止不是一栋别墅,连间房子都说不上,涂在木这外墙上的白色油漆,早就因岁月侵蚀,褪成惨澹的灰色,斜斜的屋顶看来岌岌可危,像随便一个地震来袭便会坍落。 这,就是那个老头留给他的农场?就是何湘滟抢着跟他要的农场? 就这么一个破烂地方? 他不敢相信。 “你骗我。”雷枫樵蓦地转身,瞪向开车载他前来此地的女人。“这不可能是你想要的那座农场。” “这就是啊。”何湘滟仰起容颜,朝他甜甜地笑。“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他一窒。 “我是不是跟你说,这间农场面积不大?”她问。 他神色y暗地点头。 “我是不是也说,里头只有寥寥几头牲畜?” 他握紧拳,再度不情愿地点头。 “我是不是还说,这里的房子其实很破旧?” 他咬紧牙,还是只能点头。 “瞧,我没骗你。”她摊开双手,好无奈的样子。“是你自己不肯相信啊!” 没错,这些话她是全说过! 可问题是,她说这番话时的神态,以及当时的情景,让人根本无法相信她的话  !他敢打赌,不论是哪个男人听了,都只会认为她是为了骗走农场所有权才这么说的。 任何男人都不会相信,她竟会愿意为这么一座残破不堪的农场主动献身。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你是故意整我的!”一番思索后,他得到了这个结论,高大的身躯充满威胁意味地近她,眸光锐利如刀。 “我没有啊!”她无辜地眨眨眼。 “你故意让我以为,我继承的,是一座真正的农场。”他从齿缝出声音。 “这是一座真正的农场啊。”她柔声道,还是一副无辜的神态。 “这里他妈的根本什么都不是!这里比垃圾坑都还不如!”他爆发了,锐眼喷出火山熔浆,差点没把她一张美美的脸烧出几个窟窿来。 “你别那么激动嘛。”她假装害怕地捣住脸,清亮的眼瞳从指间缝隙偷噍他。  “这里是破了一些,不过只要用心整理过,还是一间不错的农场的。r牛有很多牛奶可以挤,猪也可以拿去卖,果园里长出的水果也算产出啊。对了,还有菜园……” “我要走了!”没等她说完,他铁青着脸转过身,怒气冲冲就要离去。 她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等等,你不能走啊。” “我放弃这里的所有权!”他吼。“你想要这间破农场就送给你好了!” “我是很想要啦,可是你已经签了约了。” 他身子一僵。 “你忘了吗?雷。”她甜蜜地提醒他。“那天你已经跟李律师签下契约了,答应在这里工作一年。” 他绷紧下颔。 “合约可是不能随便违反的喔,不然是要付违约金的。我记得我们约定的金额是一千万吧,谁违约谁付钱——我是不介意白白拿到一千万啦,不过你的财务状况,不会因此有些小小窘迫吗?” 他想杀人! 谁借把刀子给他吧!他想现在就把这女人大卸八块! 雷枫樵转回身子,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两排白牙紧紧咬合,一个字也溜不出来。 y沉到极点的神色让何湘滟不禁咽了口口水,悄悄深呼吸一口,鼓励自己别在他暴怒的气势下退缩。 “你考虑好了吗?雷。”微颤的樱唇勉强扬起微笑。“要留下来还是要给我钱  ?” 他没回答,黑眸一下子降了温,冰天雪地。 她冻得全身发颤,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来,就签下这份转让书。”她打开皮包,取出另一份她早准备好的合约。“别忘了,三天后一千万准时汇入我的帐户。” 他粗鲁地抢过转让书。 她愕然瞪视他的动作。 不会吧?他真的要签吗? 他可不能签啊!这一签,她这阵子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她咬住下唇,慌乱的心吊得高高的,屏息等待他的反应。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忽地双手一扯,狠狠将转让书撕成碎片。 “好!我留下来!”他冷咆。“我倒要看看你千方百计骗我来,到底是想要什么花样!” 他愿意留下来。太好了! 她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总算染上些许血色,丰润的唇也总算能真正笑开。 “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她主动挽着他的臂膀,仰望他的笑颜清甜可人。 “有我在这里陪你啊。” 他在生气。 何湘滟一面拿j毛掸子掸去家具上所有灰尘,一面小心翼翼地偷窥着闷坐在一旁的雷枫樵。 她轻轻叹气。 也不能怪他,任何人因为一时赌气大意签下卖身契,结果发现自己得困在一个破地方整整一年,应该都不会太高兴。 事实上 第 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也不能怪他,任何人因为一时赌气大意签下卖身契,结果发现自己得困在一个破地方整整一年,应该都不会太高兴。 事实上,他算有风度了,没当场掐死她这个始作俑者。 她微微一笑,取来扫帚,开始扫地。待扫得差不多时,她鼓起勇气问他:“你可不可以也来帮忙啊?雷。” 他不说话,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这间房子旧归旧,也有三层楼高,我一个人真的打扫不完。”她放柔嗓音扮可怜。“你也想我们今晚就有干净的地方可以睡吧?” “我没打算睡这里。”他冷哼。 他还没接受现实啊? 她叹气。“雷,合约上规定你一个月至少要有二十二天得住这里。就算你今天不住这里,总有一天要的。” 他责怪地瞪她。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她又叹气,放下扫帚,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别生气了啦,雷,气坏身子可不好哇。来,笑一个。”她甜甜地道,两根食指轻轻压住他的嘴角,强迫他拉开微笑。 “你!”他不可思议地瞪她。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明知他对她怒火冲天,竟还敢来捋老虎须?她是不想活了吗? 他很想狠狠教训她一顿,可不知怎地,一颗硬起的心似乎逐渐软了—— “你瞧,你被迫住在这里,我也一样啊。你以后要种菜喂猪,我也是一样。”她楚楚可怜地扬瘘眼睫。“你要做的事,我一样也逃不了,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嘛?” “你究竟……”出口的嗓音出乎他意料的沙哑,他连忙清了清喉咙。“你究竟为什么要接受这种遗嘱?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我们是好朋友啊。”她盈盈笑答。 “朋友?拜托,你们之间起码相差三十岁!”他翻白眼,不信。 “难道你没听说过忘年之交吗?”她温声问。 “你跟他?”他蹙眉。“你们怎么碰在一起的?” “有一回,我到附近另一家农场玩,在林子里散步的时候碰见他,我们很聊得来,就成为朋友喽。后来我偶尔放假的时候,会专程开车到这里来看他。” “就这样?”他狐疑地。 “就这样。”她点头。 他深深看她一眼。“那老头……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会想跟他当朋友?” “啊,你很想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吧。”她偏过颊,望着他的眸晶莹明亮。“我答应你,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谁说……谁说我想知道他的事了?”他粗声驳斥她,眼神沉冷。“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也没兴趣!” “真的没兴趣吗?” “完全没有!”他冷酷地。 “好吧,我知道了。”她不再他,柔顺地点头。 看来要解开他与父亲之间的心结并非一蹴可就之事。不过没关系,她有耐心等。 她站起身,将扫帚交给他。 “你帮我扫地,我去提水。”随口交代后,她也不管他反应如何,迳自走到厨房,装满一桶水提往客厅。 对她缓慢而吃力的动作,他像是看不下去,陡然抢过。“我来吧!”他粗鲁道,主动接过水桶。 对她而言笨重至极的水桶,对他却如小菜一碟,轻松对付。 纵然愤怒到极点,他仍然是那个习惯哄女人、见不得淑女落难的花花公子。 仍然是那个轻易惹得女人芳心悸动的雷啊。 望着他昂然挺拔的背影,她微笑了。 两个人扫地擦地,忙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将原本灰暗蒙尘的房子打扫得整洁明亮。 待何湘滟从厨房端出晚餐时,已将近九点。 “这就是今天的晚餐?”雷枫樵坐在沙发上,瞪着木头几上一锅热腾腾的碎r粥。 “罐头猪r酱煮粥。”何湘滟介绍,声音娇脆。“配菜是土豆面筋、脆菜心,还有我现煎的荷包蛋。怎么样?”她在他身畔坐下,甜甜冲他一笑。“丰盛吧?” “你以为自己在喂猪吗?”他瞪她。“我打扫了几个小时,你就给我吃这个?  ”不悦的口气像丈夫埋怨偷懒的妻子。 “嘿!大男人,不高兴的话你自己煮啊。”她嘟起嘴,拿筷子点了点他的额。“屋里除了罐头跟米,什么都没有,我能变出晚餐来,你就该偷笑了。” “算了,吃就吃吧。”他不情不愿地接过她为他盛好的粥,舀一口送入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她希冀地望他,仿佛期待他的赞美。 “拜托,只是把r酱丢入稀饭里面煮,有什么好吃难吃的?还不就是那样?”他翻白眼。 “那也是我花了半个小时多才熬出来的啊。”俏唇嘟得更高。“你就不能礼貌性地称赞两句啊?” “你啊。”雷枫樵瞪她,两秒,忍不住轻轻一笑。 他认输了。本来打算今天一整天都不给她好脸色的,可她实在太会撒娇耍赖,教他一把怒火实在很难烧得起来。 可不成,他可不能那么快就原谅她,否则大男人颜面何存? 为防止自己太快心软,雷枫樵不再看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迳自打开电视。 萤幕画面居然是微微跳动的。他连转几台,收讯都不够清晰。 他拧起眉。“不要告诉我这鬼地方连电视都收不到。”忿忿丢下遥控器。 “山上嘛,收讯本来就会差一点。”她接过遥控器。“你应该庆幸起码这里还有第四台可看。要是只有四台,我们日子可就难熬了。” 雷枫樵不可思议地瞥她一眼。 她怎能这么一派乐天的样子?难道她一点都不为未来一年的生活感到担忧吗?她是个城市女郎,不是吗? “你该不会是在乡下长大的吧?” “不是。”她摇头。“我生在台北、长在台北,是道地的台北人。” “那你怎么受得了这种鬼地方?”他低吼。“这么偏远!连最近的超市都要开二十分钟的车才能到。” “那就开车去啊。”她耸耸肩。“反正我们又不是没车。” “还有这栋破房子!”他y郁地注视她。“别告诉我你喜欢住在这么破烂的房子里,我怀疑只要一下雨说不定还会漏水。” “放心啦,这里不会漏水。”她环顾四周。“旧是旧了点,干净就好了嘛。而且屋里有沙发有电视,有冰箱有冷气,也算一应俱全。” 他愕然无语。 瞧她这么坦然的模样,他要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太过小气,婆婆妈妈不似个男子汉。 这女人啊,莫非是他命中魔星? 想着,他闷闷地扒了几口粥。 “别光吃稀饭,吃点菜啊。”她热情地举箸为他布菜。“这个菜心不错,挺脆的。还有我煎的蛋,赏个脸尝尝嘛。” “我自己来。”他板着脸。 “好啊,那你自己来。”她依然巧笑倩兮,俏丽的酒窝隐隐跃动。 他叹息。 为什么她要笑得这么好、这么可爱呢?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 “……咦?那个人是你吗?”何湘滟忽地惊奇地拿筷子指着电视萤幕。“你上节目啦?” 他跟着掉转目光,果然发现萤幕上他正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与一个女主持人对谈。 是那天录的节目。 他脸色一沉,想起正是那天录影前他接到裴逸航电话,告诉他如何联络她。那时的他,因为终于得知她消息雀跃不已,如今想来,也许正是他踏入她陷阱的第一步。 “……那个女人喜欢你。”她突如其来道。 他一愣。“谁喜欢我?” “那个主持人啊。”她偏头望他,筷尖轻轻抵住唇。“看她的样子,好像想一口吃掉你。” “有吗?”他蹙眉,仔细审视萤幕上装扮艳丽的女主持人。 “都是你的错。谁教你乱对人家放电?”她责备他。 他莫名其妙。“我哪有?” “还说没有?”她睨他一眼。“你看看,人家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干么对着人家猛笑啊?” 他对主持人笑? 雷枫樵愕然一瞧,果然发现萤幕上的自己正对着女主持人灿烂地笑。 “还有你看你的眼睛,没事一直盯着人家干么?” “跟人说话,眼睛看着对方,不是一种礼貌吗?”难道也错了? “可也不必看得那么认真啊。”她皱起鼻尖,娇娇抱怨。“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桃花眼?还这样乱看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吃醋吗? 为什么他觉得她的口气听起来酸溜溜的,很像刚刚灌下一大瓶醋? 他新奇地望她,片刻,俊唇邪佞一勾。“你很介意吗?” “嗄?”她一怔。“我介意什么?” “介意我对其他女人乱放电啊。”他放下碗筷,索性捧起她的脸,专注地望她。“你是不是希望我只看着你一个人?” “我……不是这意思。”娇颜染红了,她连忙躲开他的碰触。 他却不让她闪避,一张俊脸靠得她更近,星眸像要直直望入她眼底。“这是你今晚这么高兴的原因吗?因为可以跟我独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呼吸一促。 “跟我住在这里一年,你很开心吗?”他紧盯她,拿指尖刮她脸颊,动作很轻,透过指尖传来的热度却烫得她头晕目眩。 她勉力牵起微笑。“我当然……很高兴喽。能跟大众情人雷住在一起,哪个女人不高兴啊?”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那我猜想,你应该不介意我们今晚共睡一张床吧?” “那可、那可不行!”她喘了口气,惊跳起身。“我可没……我是说——我们暂时还是维持伙伴关系比较好,你知道,在农场所有权搞定之前,我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得太复杂。” “你之前不是还想拿自己的身子交换我的所有权吗?”他柔声问。“你要不要再试一次?说不定我会愿意将农场让给你,顺便附上违约金一千万。” “不、不,我想不必了。其实我……呃,我并不——”她嗫嚅,脸颊一片尴尬红霞。 “其实你要的不是钱也不是这间农场,你只想我认命在这里工作一年而已。”他替她回答。“因为你答应了那个老头,对吧?” “别那么叫他,他是你的父亲。”她柔柔纠正他的用词。 “我高兴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他乖戾地。 “……好吧。” 他深深望她。“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也许你背后还另有更深一层的目的。”他哑声道,神情因强烈不解而惘然。 那样的惘然让他在刹那之间,看起来竟像个小男孩一般无助,教她一颗心也跟着揪紧。 “对不起,雷。”不知怎地,她忽然很想跟他道歉。“就当是我不对好吗?就当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默默看她。 “你以后会明白的,真的。”她急切地保证。“只要你住在这里,履行你的承诺,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呢?”他问。 “明白你父亲的用心,还有我的用心。”她说,看着他的眼神好温柔。 他只能叹气。 还能说什么呢?不论他愿或不愿,他确实签下了卖身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只是,不甘心啊! “我真的不能要求一些额外福利吗?”俊脸低俯向她,再度发挥花花公子的魅力。“如果有一些特别的好处,我会更心甘情愿的。”他暗示。 “这个……最好不要。”她移开身子,像躲开什么致命的吸引力般地躲开他。“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不是个好主意,但也不是绝不可行——是这样吧? 雷枫樵星眸闪过一丝兴味,迳自将她的话解读成自己想听的。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凭他追女人的手段,还怕她不手到擒来,乖乖与他花前月下,大谈浪漫恋爱吗? 这么一想,他被迫困在这破农场一年的事,好像也不是太过难以忍受了。 第五章 他太天真了!困在农场这件事比他所想像的还悲惨痛苦。 朱熹说要“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他雷枫樵还更惨,同样要黎明即起,还不只洒扫庭除。 来到农场第二天,他一早便被何湘滟挖起床——真的是一大早,还不到六点! 这对一向习惯夜猫子生活的他简直是一大酷刑,他足足在床上耍赖挣扎了十几分钟,直到她拿清水来泼醒他,才心不甘情不愿滚下床。 迷迷糊糊盥洗完毕,他脸色苍白地走下楼,经过厨房时,竟听见里头传来轻快的吟唱声。 她居然在唱歌。 一大早,居然精神那么好在唱歌——老天! 雷枫樵听着,颓然倒落客厅沙发,头发微乱,双目无神,这一刻,再也顾不得他平日潇洒闲逸的形象。 何湘滟端着早餐出来时,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一个男人靠坐在沙发上,眼眸半闭,狼狈地打着盹。 她轻笑一声,搁下餐盘,拿起咖啡壶斟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递给他。 “喝一点,你精神会好一点。” 他接过,啜饮一口,然后扬起懊恼的眸打量她。“你精神怎么这么好?” 一头乌亮的秀发拿碎花布巾柬成马尾,脸色红润自然,一身简单的短恤加牛仔裤,她看起来帅气又俏丽,神采奕奕得教他嫉妒不已。 “我习惯早起。”她拿起一片饼干放进嘴里咬。“我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慢跑,今天不过是比平常早半个小时而已。” 她晨跑?他微微汗颜。她晨跑的时候正是他在床上好梦正酣的时候,而且说不定才刚刚上床没多久。 “你今天也慢跑了吗?”他随口问,也抓起一片饼干啃咬。 “今天光叫你起床就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慢跑?”她瞠睨他。 他没好气。“我们到底这么赶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多睡一会儿?” “你忘了自己来做什么的吗?你是来工作,不是来度假的。”她笑。“快吃吧,吃完我们还得做事呢。” “什么事?” “一些农夫该做的事。”她淡淡回答。 他听了,却一阵无名惊恐。“你会吗?”他可不晓得一个农夫该做什么啊。 “我当然也不会。”看出他心中的疑虑,她笑道:“不过你放心,有人会教我们。” “谁?” “呃,陈伯。”黑眼珠灵动一转。“我还没跟你介绍,他是你父亲留下的帮手。” “他有请帮手?”雷枫樵不太相信。“这么破烂的农场也有人愿意来打工?” “不然你以为这段期间,那些猪跟牛是怎么活下来的?”何湘滟美眸含笑。“总要有人喂它们啊。” “等等!”雷枫樵闻言,胸臆间的惊惧忽地加深。“你说农夫该做的事,嗯,该不会也包括要喂那些牲畜吧?” “当然。”她果断地回答。 他倒抽一口气,无法置信地瞪她。“要我去喂猪?”要他这么潇洒俊逸、挺拔优雅的帅哥去……喂猪?! “这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吗?”何湘滟双手交抱胸前,眉眼笑意盈盈,仿佛很以他的反应为乐。“可想而知啊。” 什么可想而知?他根本从没这么想过!他本来以为这是座大型农场,就像他在好莱坞电影上看到的那些农场一样,田地什么的自然会有工人开着机器去照料,而农场主人只要戴着牛仔帽,端一杯威士忌,在夕阳下跟女主角谈情说爱即可。 不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继承的其实只是这么残破不堪的一座小农场,而且凡事还得亲力亲为。 雷枫樵呻吟出声,大翻白眼。 也许他该认真考虑一下,怎么样在三天之内凑出一千万来……把所有的股票跟基金都卖掉不知道够不够?还是得把定存也解约?可他还有房贷呢,还有,上个月才刚换了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跑车——唉,早知道别那么耍帅就好了,原先那辆捷豹也不错嘛,干么非开保时捷不可? “……你在想什么?”见他想得出神,何湘滟好奇地凑过来,晶亮的大眼眨了眨。“该不会在想要怎么重新配置你的资产吧?需不需要我这个专业人员来帮你规划一下?” 她在取笑他。他知道。 这坏心的女人! 他瞪她一眼,见她笑容灿烂,眼神俏皮,忽然觉得胸口一紧。 她怎能在将他气到极点的时候,又让他忍不住为她心动? 他简直……拿她没办法。 “喂猪就喂猪吧。”他喃喃,只能安慰自己反正这副糗样除了她和那个陈伯以外,别人也见不到。 “那就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去见陈伯。” 清晨,灿灿天光肆意洒进牛棚,照亮两道端坐在两头r牛前的人影。 这两位,自然是农场新鲜人雷枫樵与何湘滟,而他们身后,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默默站着。 “好啦,我们已经清洗过牛的茹头,陈伯也帮我们预挤了一些倒掉,现在要正式来了喔!小心一点,别浪费得之不易的牛奶啊。”何湘滟叮嘱雷枫。 “知道了。”雷枫樵不耐地应。“来吧。” “好,一——”两双手各自轻轻捏着r牛两只茹头。 “二——”确定最佳位置。 “三!”开始动作。 尖叫声四窜。 “喂!你别往我这边挤啊!”何湘滟喊,偏头躲着飞溅过来的牛奶。“对准你的挤奶杯啦!” “我也很想啊!问题是,我也不懂为什么它们会这样喷出来?我明明对准了啊  !”雷枫樵喊冤。 “不是告诉过你要抓哪个点了吗?” “我是抓着啊!” “喂喂!你还喷!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两个新鲜人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r牛阵阵哀嚎声,搞得农舍里j飞狗跳。 站在他们身后的陈伯苍老的嘴一抿,忍不住微笑了。 “陈伯,你别光在那边偷笑。”雷枫樵回头瞪他。“快来帮我搞定啊。” 陈伯没说话,岁月淬炼过的老眸闪过一道异样光芒,他看了雷枫樵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移动精瘦的身躯,接过雷枫樵抓握的两只茹头。 “看着。”他低声道,耐心地再示范一次挤牛奶的诀窍。 “我就是这么做的啊。”雷枫樵看不出自己哪里错了。 “你的手劲不对,太用力了。”陈伯说。 “是吗?” “别紧张。你一紧张牛也会紧张,它感觉得到。” “你的意思是动作要温柔一点?” “温柔,坚定。”陈伯简洁地。 他懂了。 雷枫樵领悟,俊唇调皮一勾。“就跟对待女人的方式一样嘛。”他若有深意地瞧了何湘滟一眼。 她粉颊一红。 见她被他逗得颊生红晕,不知怎地,他心情忽然好多了,伸手拍了拍r牛的头。 “宝贝啊,宝贝,我需要一点牛奶,麻烦你借我茹房一用。我答应你,”他顿了顿,嗓音刻意沙哑。“我一定会温柔对待你的。” 何湘滟闻言,脸颊更烫。 这家伙!表面上像是对r牛说话,其实根本就是向她暗示嘛。 而且还故意用那种沙哑性感的腔调说话——色极了! “好,我就当自己在挤女人的茹房。”雷枫樵自言自语。“要温柔而坚定。”他伸手,慢慢抓住r牛饱满的茹头。 说也奇怪,这回真的行了,新鲜温热的奶y乖乖地注向奶杯,一滴不漏。 见状,他得意地笑出声。“啊哈!原来r牛跟女人一样,都喜欢人哄。”湛眸又是诡谲地朝她一瞥。 她只能无奈地咬唇。 挤牛奶都可以挤出这样的结论——这男人果真不负花花公子之名啊。 一阵忙乱过后,两人总算成功挤出两小盆牛奶,成果不算丰硕,但第一次有此成绩,也不错了。 陈伯满意地点头。 “下一个行程是什么?”挤出心得的雷枫樵此刻心情可好得很,摘下手套,拍拍手问。 “下一个……”陈伯沉吟,还没来得及回答,何湘滟便抢先c嘴。 “当然是喂猪喽!”她朝雷枫樵扇了扇浓密的眼睫。 雷枫樵下巴一落。“什么?” “喂猪。”她甜蜜地重复。 “真的要?”他望向陈伯,仿佛在期待后者的否决。 “猪我已经喂过了——”陈伯说,正当雷枫樵刚松了一口气时,他又继续道:“不过猪圈已经很久没清,差不多该打扫了。” 打扫猪圈?! 雷枫樵如遭雷击,全身僵硬。 “你跟我来,我教你怎么清理。”陈伯慢条斯理地对他说道。 他没答话,神智仍处于恍惚中。 “雷,雷?”何湘滟在他眼前摇晃玉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雷枫樵定定神。“我只是……我刚刚好像听说——”平素湛亮的眸抹上迷惘。“我好像要——” “打扫猪圈。”何湘滟笑吟吟地接口。 他心跳一停。 “快去啊。”她轻轻推他。“陈伯等着你呢。” “那你呢?”他蹙眉。“为什么你不必来?” “因为我要去采购啊。”她眨眨眼。“冰箱跟储藏室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了,我总得开车下山补充些食物吧,还有屋里也缺一些装饰品,我想顺道买一些。” “你去快乐地瞎拼,而我留下来打扫臭气熏天的猪窝?这公平吗?”他怪问,望向陈伯。“陈伯你说,这不公平吧?” “男人女人本来就该分工合作。”陈伯淡淡一句。 “听到了吧?”何湘滟摊摊手,一副“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的娇态。“那我先走喽,你就乖乖跟着陈伯学其他农场工作吧。” 语毕,她玉手一挥便翩然离去,头也不回。 他只能懊恼地瞪视她的背影。 陈伯看他一眼。“你根本不想来这里吧?”他忽问。 “什么?”雷枫樵没听清。 “我说你……”陈伯清了清喉咙。“其实根本不想留下来。” “谁会想留下来?”雷枫樵耸耸肩,鄙夷地瞧了一眼周遭脏乱颓圮的环境。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因为我答应那个女人了。”他悻悻然,跟着陈伯走向猪圈。“我被那女人骗得签下卖身契,也只能认命了。” “你喜欢她吗?” “什么?” “我问,你喜欢何小姐吗?”陈伯耐心地重复。 雷枫樵直直瞪他。 “如果不是喜欢她,又怎么甘心被她骗?”陈伯对他的瞪视倒是坦然以对。“总不会是为了……你父亲吧?” 雷枫樵身子一僵。“你知道他的事?” “当然,我以前是帮他工作的啊。”陈伯沉声答,深深看他一眼后,又补充一句。“我也知道他将这里留给你跟何小姐。” “真是奇怪的人,对吧?”雷枫樵干笑一声。“居然把他的东西留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是指何小姐吗?” “我是说我。”雷枫樵冷冷道:“我跟他根本就是陌生人。” “……你是他儿子。”老人哑声道。 “一样是陌生人。”他毫不容情。“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吗?”陈伯漫应,弯下腰,将一捆长长的水管接上水龙头。一面接,一面漫不经心似地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他了,可他一直记得你。” “是吗?”冷冽的芒在雷枫樵眼眸深处点亮。 “他常常告诉我关于你的事……” “别说了!”雷枫樵低斥。“我不想听。” “对你父亲,你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吗?”陈伯问,老眸直盯着水管。 “没错,我没兴趣,一点也没有。”雷枫樵重重强调。 “好吧。”老人长长叹口气,拿起一副塑胶手套递给他。“戴上,跟我来。”他拉起水管,率先迈开步伐。 雷枫樵却没立刻跟上,他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老人告诉他的话。 他一直记得你,常常告诉我关于你的事…… 去他的!那老头离开的时候他才两岁,他能告诉陈伯他什么事?难不成告诉人家他什么时候学会走、学会说话吗? 那个陈伯根本就是在撒漫天大谎,他一个字也不信! 可是为什么,一颗心像是微微动摇了?跃动的速度加快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为什么? 真该死!雷枫樵在心底低咒一声,他用力甩头,仿佛意欲甩开脑中不受欢迎的思绪。 然后他戴上手套,跟在老人后头踏入猪圈。 既然他答应了何湘滟留在这里工作一年,他就说到做到,只要该做的事都认命去做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不必多想。 就这样,花花公子的农场生活开始了,除了每周六晚上赶回台北主持现场播音节目:“花花世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农场。 带状的广播节目暂时结束了,演讲与各项节目邀约全数推掉,新书出版计划也暂时延后。 工作之外,社交活动几乎全部放弃,以往夜夜笙歌的他,如今只要每周未能够回台北跟老朋友一起喝点小酒,就谢天谢地了。 这天,他做完节目后便驱车直奔饭店,参加好友裴逸航的公司举行的庆功宴,玉树临风的身影才刚踏入会场,立即引来一群狂蜂浪蝶追逐。 “雷,好久不见你了呢!”美女甲娇娇挽着他左边臂膀。 “你这阵子都躲到哪儿去了?都不见人影!”美女乙霸占他右边臂膀。 “听说你买下一座农场,是真的吗?”男人丙问,对他左拥右抱的艳福惊羡不已。“怎么会突然想买农场呢?莫非花花公子转性,想定下来了?” 此话一出,围着他转的几个女人同时变了脸色。 “真的吗?你真的要结婚了吗?” “那个女人是谁?” 她们争相追问,言语中冒出的酸水几可侵蚀一室欢乐气氛。 “谁说我要结婚的?”他连忙否认。“我雷枫樵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笨到踏入婚姻的坟墓?” “说的也是。”美女们安心了,彼此对望一眼,都是失笑。 全台北市谁宣布要结婚,她们都相信,就是花花公子雷绝不可能。 这也是她们即使全仰慕着他,彼此之间也能相处如此和谐的主因。因为她们都明白,无论是谁,都只能与这天生的情场浪子来一场短暂韵事,无法得到他天长地久的承诺。 无所谓,只要他在与自己交往的时候是真心爱着自己即可,只要曾经拥有的是最甜蜜、最浪漫的,谁在乎能不能天长地久。 “那农场是怎么回事?”美女们追问:“你真的买下一座农场了吗?” “呃。”雷枫樵古怪地扬了扬眉。“严格来说,一座这个单位词可能有点不太恰当。” 正确来说,是“一间”,小小的一间。 “这么说你真的有一座农场?”美女把他的自嘲当承认,兴奋得脸色发亮。“在哪里?” “苗栗。” “苗栗?哇哦!”众女赞叹,眼瞳同时燃起梦幻火苗。“是不是就像飞牛牧场那样?里头养了很多羊吗?有一片很大的草原吧?” “呃,没有羊,只有几头牛,草地是有一片,只不过……” “有没有果园?可以采水果吗?” “果园是有,但是……” “可以挤牛奶吗?做r酪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太好了!邀请我们过去住几天好不好?”没让雷枫樵有机会详细解释,美女们便一个个拍着手,兴高采烈地又蹦又跳。“大家一起过去住几天,一定很好玩!” “说得有理。”几个男人也心动了。“最近工作忙得跟什么一样,很久没好好休个假了。” “走吧!大家一起到雷的农场度假!” “好耶!”全员附议,掌声热烈。 不会吧? 雷枫樵瞠目结舌,愕然瞪着几个自作主张的男人女人。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下个礼拜过去。” 下礼拜?饶了他吧! 雷枫樵大翻白眼,正无助地想找救兵时,今晚宴会的主角裴逸航和他的新婚妻子温雅恰巧相偕走来。 他如蒙大赦,扯了扯好友的衣袖。 “喂,逸航,你帮我劝劝这些人,他们居然说要到我的农场度假。” “咦?可以吗?”裴逸航的妻子温雅闻言,一双圆溜溜的眸瞬间绽出光彩。“我也要去!” 雷枫樵责怪地瞪她一眼。“小雅,你别火上加油,找我麻烦了。” “谁找你麻烦了?”温雅嘟起小嘴。“人家是真的想去啊!顶多付你食宿费行了吧?不会吃垮你的。” “笨女人!搞不清状况就别c嘴。”雷枫樵斥她。 这下,可惹恼裴逸航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谁说你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老婆说话了?雷。” “就是嘛。”温雅挥泪扮可怜。“人家是哪里说错话了?你可以好好说啊,干么骂人?”说着,扬起衣袖半遮面,好不纤弱。 雷枫樵干瞪她。 这女人的演技实在太高竿了,简直可以获颁奥斯卡金像奖。 想当年,她凭着这假淑女扮斯文的绝技迷倒无数相亲对象,要不是身为柔道高手的真相实在纸包不住火,她早结过不知几百次婚。 幸好那些男人够长眼,全认清她的真面目了,只有他这个傻朋友,明知她的真面目还飞蛾扑火。 他摇头叹息。 “不然你说说,雷,你是有什么困难不能让我们过去度假?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温雅忽问,嗓音柔得可以渗出蜜来。 “你明知道我有什么困难。”他狠狠瞪她。“我不相信逸航没告诉你关于那间农场的事。” “呵呵。”温雅玉手覆住唇,优雅一笑。“就是因为听说了,才更想去嘛。”美眸闪闪。 去干么?看他出糗吗? 雷枫樵脸色一沉。 “我想你一定也很想看看吧,逸航。”温雅仰起头,小鸟依人地对着老公甜甜地笑。“你一定也想看看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如何放下身段,做个朴实的农夫——对吧?” “嗯,我的确很有兴趣。”裴逸航揉弄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颔。 “还有那位何小姐。人家久仰大名很久了,一直很想见见她呢。”温雅娇声继续。“你也是吧?毕竟人家也曾经为你大跳艳舞呢。”圆润的嗓音隐隐含剌。 裴逸航眼皮一跳,神情顿时尴尬起来。“有这种事吗?我不记得了。” “哎呀呀,男人的记性真不好呢!”温雅好无奈地叹道:“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好好训练一下你的记忆力才行。”凝睇他的眸光结冰。 “我的记忆力好像是不太好。”裴逸航干笑,轻轻咳了两声,右手柔柔抚上娇妻粉颊。“你也知道,亲爱的,别的女人我一向懒得多看两眼的。连跟我对戏的女演员我都不一定记得她的长相了,何况那个什么小姐?”他低下头,眼光温柔圈住她。“我啊,眼底只看得到你。” 靠!这么恶心的话这家伙也说得出来? 雷枫樵在心底暗骂,不是滋味地看着这对新婚夫妻在他面前上演柔情蜜意的戏码。 所以他说嘛,只有笨蛋才会自行铐上婚姻的枷锁!瞧他这个好友,才结婚两个月,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妻奴了! “……那么我们下周末就过去打扰了,雷。”温软的嗓音轻飘飘拂过雷枫樵耳畔。“先谢谢你的招待喽。” 他呼吸忽地一紧,干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六章 他很紧张,紧张得要命。 何湘滟好笑地看着雷枫樵像只无头苍蝇,一下搓手,一下扯发,在屋内漫无目标地乱转。 “你别光站在一边笑,还不快帮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她耸耸肩。“兵来将挡,水来上掩喽。” “滟滟!”他愤慨地唤她。 她心一悸。 这不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从搬进这里第二天,他便说为了增进两人友好的关系,他得唤她的小名。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是这么唤她。 不知怎地,无论他是生气地喊她也好、温柔地唤她也罢,他总能轻易让她一颗芳心微微颤晃。 滟滟。 她喜欢听他这么叫她,很像一个男人会唤他的女人的方式。 他的女人。 她脸颊一热,为自己莫名的想法汗颜。 她怎么会自认为他的女人了?他们……他们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合作伙伴啊,只是一起经营这间农场的合伙人而已。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何湘滟吸口气,逐开脑海纷乱的想法。 “听我说,雷,这里并没你想像的那么糟啊!”她柔声道:“邀请几个朋友来也没什么关系。” “那怎么行?”雷枫樵拉高声调。“让他们看到我雷枫樵窝在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笑死我才怪!” 男人,就是好面子。 何湘滟摇摇头。“这里是偏远了一些,可没什么不好啊。大家来乡下度假,本来就是想远离尘嚣嘛。”她顿了顿,继续说:“何况我们这一个月也把这里整理得不错了啊,牛棚猪圈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菜园的蔬菜也长得挺漂亮,果园里也有一些橘子可以采——还有这间屋子。”玉手比了比四周。“难道你不觉得跟你第一天来时比,已经变很多了吗?” 这倒是真的。 雷枫樵跟着移转目光,注视屋内的一切。 经过何湘滟巧手布置后,这间乡下农舍已不像他初次看到时那样脏乱简陋了。窗明几净,窗台上摆了一盆盆观叶植物,窗帘、桌巾、随处可见的小摆设,走的是欧洲乡间路线,精致可爱。 屋里没有任何一样昂贵的骨董或装饰品,却更显得温馨舒适,就像他在英国乡间住过的民宿一样,满满的农家风味。 “现在呢,我们只要把屋子外墙拿油漆粉刷过,牛棚猪圈也重新整修过,应该就差不多了。”她说。 “还有草地外那片篱笆。”他接口。“有些折断的地方,得要重新钉过。楼上那些客房也要换过床罩,窗帘也换过,再摆上几瓶鲜花,添加几件家具——” “这样就很不错了啊。”何湘滟拍手,俏眸闪闪。“对吧?”她偏过头,笑意盈盈地打量他。“一星期的时间,应该够用。” “是还可以……” “绝对可以。”她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鼓励他。“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他怔怔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滟滟,你真是……”俊眸一抬,微笑地锁定她。“你知道吗?你很容易让一个男人心动。” 那么,他也心动了吗? 她脸上淡淡刷红了,媚眸却已在他眼中找到了答案。 他的眼中,有感动、欣赏、心仪,最底处,还悄悄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情欲。 是的,他的确为她心动了。 可要让这男人为一个女人心动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呵!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处于恋爱中,他的身边,一个又一个女人来来去去。 很显然,他喜欢美丽的女人,也欣赏聪慧的女人。 而她,也许不小心将这两种特质兼容并蓄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在他心中能有多特别。 要让他心动太容易了,要让他爱上自己也不难,问题是,这样的爱恋能持续多久? 她的自尊与骄傲,不容许自己只是他其中一段风流韵事啊。 “滟滟。”他温柔地唤她,靠近她,俊眸霸气地图住她。他因繁忙的农事而隐隐长茧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颊,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颤栗。 “滟滟。”他性感的呼唤是种魔咒,能轻易迷惑一个女人的神智—— 她猛然退后一步,狼狈地逃离他撒下的魅力之网。 “开始工作吧。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她猛然退后一步,狼狈地逃离他撒下的魅力之网。 “开始工作吧。如果我们要在下周末前准备好一切,这几天可有得忙了。” 蓝天晴朗,万里无云。 金色暖日悠闲地漫步于蓝色苍穹上,眼看着即将走到正中央那一刻,雷枫樵的朋友们欢然来访。 三男三女,其中一对是雷枫樵的好友裴逸航夫妇,上周末晚上缠着雷枫樵的两位美女当然也在列,以及她们的男伴。 雷枫樵与何湘滟站在挂上一串陶瓷风铃的门口,迎接客人来临。 “我们来了!雷。”美女甲与美女乙一见他,便热情地直奔过来。“咦?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 蓝色牛仔衬衫、牛仔裤,外加一顶宽边牛仔帽,他看来十足像电影上的西部坏男孩,迷人极了。 “好帅喔!”美女们仰慕地赞叹。 “谢谢。”雷枫樵眨眨眼,右手随意此了个童军礼。 “这位是谁?你的新女朋友吗?”美女们眼光一转,望向站在他身旁的何湘滟。 后者穿着棉质长袖洋装,头戴草帽,娴静文雅的姿态也像足了电影上美丽的乡间主妇。 “敞姓何,何湘滟。”她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雷的前女友。”美女甲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灿然。 “我是雷另一个前女友。”美女乙同样微笑,望着何湘滟的眸毫无敌意。 这男人居然邀请他的前女友到农场度假,而且还一次两个? 何湘滟难以置信,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是甜甜地笑。 “雷,这农场好像比我们想像的小耶。”与何湘滟握过手后,美女甲转向雷枫樵。 “是挺小的。”雷枫樵神色有些尴尬。 “不过看起来挺可爱的!”美女乙笑道:“带我们去参观一下吧,雷。” 说着,两位美女一左一右,挽着雷枫樵手臂,拖着他便直往前走。其中一位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朝何湘滟眨了眨眼。 “你别介意,何小姐。我们跟雷没什么,只是好朋友而已。” 只是好朋友? 何湘滟口干舌燥地瞪着三个人的背影。 雷跟每一个前女友都成为好朋友了吗?他竟有办法让这些女人彼此和平相处,谁也不对谁吃醋。 佩服,真是佩服。何湘滟眸光一冷。 如果是她的话,就绝不允许雷在挽着她的时候还同时搂着别人,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这花心大萝卜!真可恶…… “你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想当场掐死雷。”一道脆嗓扬起,蕴着淡淡调笑。 何湘滟倏地回神,美眸和裴逸航的妻子相对。 “我是温雅,请多指教。”温雅大方伸出手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告诉我。”她低声道,星瞳调皮一眨。“我很乐意有机会教训他。” “啊,谢谢。”粉霞飞上何湘滟的颊。她的妒意——有这么明显吗? “你放心。对雷而言,过去的感情就是过去了。”裴逸航安慰她。“他这人是绝对不会吃回头草的。” “你们误会了。我跟雷……不是那种关系。”她尴尬地解释。 “是吗?”温雅笑望她。“可是你们俩今天的打扮很像一对情侣啊。” “非常相配。”裴逸航和妻子一搭一唱。 “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而巳。”何湘滟急急辩解。“真的!” 新婚夫妻互看一眼,眼底同时流过温暖笑意。 “好,你说是就是吧。”平静的口气就像成熟的长者不与任性的孩子计较。 何湘滟脸颊更红了。 “……何小姐,我们可以先进屋放行李吗?”被两位美女唤来当脚夫的两个男人一面苦哈哈地从后车厢里搬下沉重的行李,一面c嘴。 何湘滟望向那两箱起码能容纳一个礼拜以上衣物的大行李,不禁莞尔。 “你们不是打算只住一个晚上吗?” “是一个晚上没错。不过那两个女人好像习惯一出门就把整个家一起搬出来。”男人无奈又幽默地回应。 她轻轻笑了。“好吧,我带你们到客房。”明眸一转,望向温雅夫妇。“你们也一起来吧。” 领着客人们分别在三楼的客房里安顿后,何湘滟下楼帮大家准备午餐。 她先烧滚一锅水,在滚水中撒下一大把义大利面条,接着准备生菜沙拉。待面煮滚后,捞出烫好的面搁凉。然后她打开瓦斯炉,以橄榄油爆香事先切好的大蒜。 清脆的鼓掌声在她身后扬起。 “哇!你居然亲自下厨。” 她回过头,迎向温雅笑意盈然的圆眸。“行李都安顿好了吗?”她问。 “那些交给我老公就行了。”温雅耸耸肩。“他最爱做这些j毛蒜皮的小事了。”她走进厨房,扫了一眼流理台上的食材。“你在煮义大利面?” “嗯。”何湘滟点头,取出平底锅里的大蒜和红辣椒,放入切成小方块的火腿。 温雅羡慕地望着她熟练的动作。“好厉害。”她赞。 “其实我只会做这一道而已。”何湘滟吐吐舌头。“义大利面真的不难做。” “起码你的动作比我俐落多了。哪像我,每次一进厨房,不是割伤就是烫到,搞得逸航每次都紧张得要命,到后来他索性不让我下厨了。”温雅轻叹。 何湘滟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他很疼你。” “雷对女朋友也不错的。” “……我知道。” “你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吗?”温雅柔声问。 “不是。”何湘滟抓起一把荷兰芹末,撒上锅里拌炒的面条和配料,稍稍翻动一下,关上火。“我们只是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 温雅挑眉,不敢相信。 那个花花公子跟长得这么美的女人在农场上独居一个月,两人之间居然什么也没发生,简直是奇迹啊! 与其说是雷费尽心力克制自己,她宁愿相信是何湘滟坚守原则,不让他轻易越雷池一步。 好个聪慧的女人!她愈来愈欣赏她了。 温雅浅浅抿唇。“要不要我帮你装盘?”她主动要求帮忙。“这点小事我还做得来。”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何湘滟回她一抹淡笑。 浅笑轻颦间,两个女人的友谊就此滋生。 夜深了,新月挂上林梢,静静迤逦一地光影。 空地上,高高的柴堆上生起一炉火,噼啪地燃烧着。 何湘泼与温雅围坐在火边,端着杯红酒,一面啜饮,一面天南地北地闲聊。 雷枫樵与裴逸航则坐在屋前门廊下,远远眺望着她们。 “看来你的女朋友跟我老婆,已经站上同一阵线了。”裴逸航淡淡评论。 “怎么,你觉得不妙吗?”雷枫樵语带嘲弄。 “不妙的人应该是你吧。”裴逸航将嘲弄掷回。“要是小雅在何小姐耳边多嘀咕几句,我看你以后要追她可难了。” “你错了。”雷枫樵晃了晃手中酒杯,嘴角自嘲一撇。“现在要追她,就已经不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她还没臣服在你这个大众情人的魅力下?”裴逸航扬眉。 雷枫樵不语,仰头饮了一口酒,算是默认。 “真的假的?”裴逸航不敢相信。“你们都已经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你至今还没将她拐上你的床?” 雷枫樵瞪他—眼。 “哇哦!”裴逸航吹了声口哨。“看来那女人不简单啊。” “她是很不简单。”雷枫樵收回瞪视好友的眼光,复杂地停定何湘滟身上。许是温雅说了什么笑话吧,她正笑得开心,皓腕一扬,轻轻拂了拂垂落颊畔的发。他望着那女性化的动作,黑眸闪过一丝饥渴。 裴逸航注意到了,剑眉挑得更高。 “……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好一会儿,雷枫樵才勉强自己收回视线,烦躁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哪里不一样了?”裴逸航好奇地问。 雷枫樵瞪着空空的酒杯。“我拿她没办法。” “什么?!”裴逸航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雷枫樵低声说,语气微涩。“她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哄骗的。”他顿了顿,嘴角再度撇开自嘲。“反倒是我,常常被她要得晕头转向。” “你会晕头转向?”裴逸航惊异得瞪大眼。 “经常。”雷枫樵苦笑。“你想想看我是怎么签下这张卖身契的吧。”他无奈自嘲。 猪要在天上飞了!裴逸航不可思议地想。一向在恋爱游戏中稳稳处于上风的雷枫樵,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她该不会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吧?雷。”裴逸航好奇地问好友,仔细审视他的面部表情。“套句你自己说的话,你这个花花浪子该不会就为了她洗心革面,乖乖套上婚姻的枷锁吧?” 雷枫樵一震。 “……你在胡说什么啊?逸航。”他干笑,表面上仍是一贯闲散佣懒的姿态,握住杯缘的手指却隐隐泛白。“她只是……只是一个比较艰钜的挑战而已。” 他再怎么拿她没办法,也只不过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和心血来攻进她的心房而已。他可没想过要拿誓言与婚姻来做武器,那从来不在他考虑之列。 不论是多么特殊的女人,都不值得他拿单身的自由来做交换。 不值得——他眸光一沉,提起身旁半满的红酒瓶,再为自己斟了一杯。 夜,更深了,雷枫樵的两位前女友与她们带来的男伴似乎都隐隐有了醉意,搬来cd音响放出音乐,踉跄起舞。 “喂!大家都来跳嘛!”他们热情地嚷着:“雷,去请你的新女友跳舞啊!” “对啊,湘滟,你跟雷跳过舞没?他的舞技可好了,我有一回被他整个人转得透不过气呢。”美女甲吃吃地笑。 “他可是舞林第一把交椅,你如果不跟他跳,我可要自动报名喽。”美女乙开玩笑。 “跳嘛!跳嘛!” 在众人起哄声中,一对男女主角隔着火堆相互对望,神情都很复杂。 终于,雷枫樵从门廊木阶上站起身,笔直走向何湘滟。他俯下身,朝她伸出一只大手。 “来吧。再不跳的话,这些家伙能把整座农场给吵翻了。”凝望她的眸璀亮得宛如天际星辰。“我想陈伯一定睡了,你也不想他们吵醒他吧?” 何湘滟仰头望他,明眸流光莹灿。“我不太会跳舞。”她矫声道,啜饮一口红酒,红唇在杯缘留下浅浅的印痕。 雷枫樵望着那抹残红,一股冲动让他劫过她的酒杯,就着残红处将剩余的美酒咽入腹内。 她脸红地看着他充满暗示意味的动作。 他笑了,笑容是坏男孩的淘气,教她心跳一时纷乱。握住她柔荑,他拉起她,霸道地将她整个人搂入怀里。 “那天逗得我六神无主的兔女郎告诉我她不会跳舞?你想骗谁啊?小姐。”他俯望她,食指轻轻一点她鼻尖。 “我是真的不会跳嘛。”她垂敛眼睫,心慌得想要克制过于狂乱的心跳。是酒精的后劲发作了吗?还是他性感的气息实在太撩人?她觉得一阵头晕。“那天跳的舞……我可是特别请老师教了我两天才学会的。” “才两天就跳得那么好了?”他环住她的腰,下颔抵住她头顶。“看来你很有诱惑男人的天分啊!” “你迷惑女人的本领也很不赖。”她反驳。 他低低一笑。“我迷倒你了吗?” 她不语,螓首默默搁上他的肩,淡淡的男性体味萦绕在她鼻间,她嗅着,呼吸更乱了。 偏偏在此刻,cd音响里还传出两人都熟悉的一首英文歌。 “又是这首歌?都快变成我们的主题曲了。”他半开玩笑。 浪漫的月光下,女歌手以感性又激情的嗓音唱出一个女人挣扎于危险情网的心声—— 是指她吗? 何湘滟涩涩地想,眼眸紧闭,实在不愿深思这样的问题。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忽问,一面领着她随音乐佣懒摇摆。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像你这样的。 她在心里回答。 最令她动心的,正是像他这般温柔体贴、幽默风趣,男性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赤子之心。 最容易令女人心碎的男人呵! “……我喜欢有自信的男人,优秀聪明的男人,有责任感的男人,爱上我后再也不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男人,跟我志趣相投,共度一生一世也不会腻的男人。”她沙哑地说道,每说一句,心弦便更拉紧一分。 所以你不合格啊,雷,你不是我的理想对象。 “看来我似乎不符合条件啊。”他听出来了,拥着她的臂膀紧了一紧。 “你只能打三十分。”她扬起容颜,朝他甜甜地笑。 “只有三十分吗?”凝定她的俊眸掠过一丝惆怅,他抚摸她的颊。 他看出来了吗?看出她藏在甜甜笑容下凄楚的动摇—— “三十分不能谈一场美丽的恋爱吗?”他沙哑着嗓音。 “也许可以吧。”她低声应,再度将脸颊埋入他肩颈之间。 可这样的恋爱会很短暂很短暂,短得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 “你想结婚了吗?”他问。 她摇头。 “你一定要承诺吗?” “每个女人都想要承诺,雷。”她哑声轻笑。 “为什么?”低沉的嗓音里,有着压抑的痛楚。 因为他给不起承诺吗? 她柔柔抚过他僵硬的背脊。“你害怕婚姻吗?雷。” 他不语。 “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吗?因为他当年抛弃了你们母子俩?” 他的背,挺得更直了。“你是保险业务员,不是心理医生。”语气尖锐。 “对不起。”她温婉地道歉,退离他怀里。 他瞪视她,幽深的眸子教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她胸口一闷。 “不好意思。”再度道歉后,她仓皇旋身,匆匆想逃离他。 他却猛地拉回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带离营火现场,来到僻静的草地上。 “我不能给你承诺。”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说道。月光掠过他的脸,教他一张帅脸一下明亮,一下y暗,拉扯一个女人柔软的心。 她痴痴地望他。 “我不能给你承诺,也不能给任何女人。”他涩涩继续。 “因为你害怕吗?”她柔声问。 “对,我害怕。”他绷着脸。“我也不懂为什么女人一定要承诺?那不能保证那个男人一定会永远爱她,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她同意。 “万一我告诉一个女人我会一辈子爱她,可是却没有做到,她会怎样?会不会因此心碎?”他脸色苍白。“我没把握自己对一个女人能一辈子不变。” 所以,他才不敢许诺,才害怕许诺。 不是因为不负责任,正是因为太看重这份责任了。 她轻叹。 “与其这样,大家潇潇洒洒谈场快乐的恋爱不是很好吗?分手了谁也别怨谁,也不必太难过。”他愈说愈激动。 “我知道,我懂。”她安抚他。 “你觉得我是个烂人吗?”看着她的眼神,迷惘而空白,像一个渴望认同的孩子,却又明白他得不到。 这样的眼神令她心痛。 她摇头。“每个人都有他软弱的一面。”微微一笑。“这是我爸妈教我的。” “你一定有个很温馨的家庭。”他怅然。“你的父母都是怎样的人?” “只是公务员。”她解释。“我父亲在台南市政府工作,母亲在国中教书。很平凡的家庭。” “可是却很幸福。”他低声道,看得出来很羡慕她。 她微微鼻酸。为了他的羡慕。 没错,她的确很幸福——也许太幸福了,所以特别害怕见到不幸的人。 “其实我也有害怕的事。会选择保险这份工作,就是因为害怕。”她坦承,第一次对人这么说。 “害怕什么?” “害怕见到不幸的家庭。”她苦笑。“我总会感觉过意不去,好像是我一个人独占太多了,所以才让别人分到的那么少。” 这话,她从不对人说,怕人觉得她矫情。 可不知怎地,对他,她却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了。 “我希望我的每一份保单,都能让一个家庭比较没有后顾之忧,遭遇变故时,能得到合理的保障。”她低低倾诉。 他深深地望她,半晌,抬起她的下颔。“你连害怕的东西,都这么特别。”语气隐隐自嘲。 她没说话。 “那老头……该不会也是你的保户吧?”他突如其来地问。 “什么?”她一愣。 “所以你才愿意这么帮他,因为你没办法漠视你的保户的心愿。”他说,眼神犀利而了解。 她收住呼吸。 这男人,毕竟是聪明的,瞧他紧紧盯住她的眼光,她感觉自己似乎逐渐被看透了。 “你是个容易心软的女人。”他叹息般地说道:“太软了。” 她一震。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这世上某种难得的珍宝一样,那样充满仰慕、迷恋与浓浓的欣赏。 “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雷,你别——” 别这样看我。 她垂下头,忽地不敢迎视他。她怕他看出更多,怕他看出她还有更多的事瞒着他…… 他却抬起她的下颔,怜惜地望她。“我虽然不能给你感情的承诺,但这个承诺还可以给。” “什么?”她迷惑地。 “我会想办法把这间农场给撑起来的。”他微笑,俊眸梭巡四周一圈。“你相信我。” 她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要记住,滟滟,我这么做绝不是为了那个老头。”他强调。“是为了你。” “为了……我?” 他点点头,凝定她的眼神坚定而专注。“因为你让我心折。” 她的心,狠狠一晃。 糟糕!她好像……好像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 爱上一个只有三十分的男人——她迷蒙地想,眼眶慢慢泛红。 她完了。 第七章 她完了。 一群朋友离开后的隔天,清晨的天空才刚刚翻露出鱼肚白,何湘滟便早已坐在餐桌前沉思。 她爱上他了,在自己紧紧防备之间。 终究是抵抗不了这花花公子的魅力呵。她苦笑,美眸漫雾,啜了一口咖啡。 咖啡,也是苦的。 她惘然,却不惊讶。 这样的结果也许在最初便意料到了,从一开始打算接近他,她便隐隐约约猜到有一天自己会走到这地步。 或者,她也在不知不觉间期待情芽的萌生…… “在发呆啊?小滟。” 苍老的声音在她背后扬起,她回头,看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的老人。 是陈伯。一早,他已穿上工作服,前额汗珠隐隐,显然刚做了某些粗活。 “早啊。”何湘滟连忙站起身,扶他坐下。“你身体不好,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做事?”她关怀地轻斥。 “我没事。习惯早起了。”陈伯拍拍她臂膀,安抚她。 “要喝点咖啡吗?”她问,一面帮他倒了一杯。 “谢谢。”陈伯接过咖啡,也不加糖跟奶精,直接喝下去。“你刚刚在想什么  ?” “没什么啊。”她避而不答,将两片吐司面包放入烤面包机。 “是不是在想……雷?”陈伯问,饱经世故的老眼直盯着她。 她脸一热。“没有啊!我干么想他?” 她不承认,陈伯也不再追问,默默把烤得丰焦的吐司涂上奶油。 何湘滟看着他的动作,犹豫数秒,才低声开口。“他好像有点变了。” “变了?”陈伯讶异地抬头。 “嗯。好像对这间农场不再那么冷漠了。” “你是说,他终于接受事实了吗?” “不只是那样,而是他还真的想做些什么。”她端起咖啡,想起前晚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心跳加速。 “为什么?”陈伯皱眉。“他一开始不是还很讨厌这一切吗?” “也许有什么事……改变了他的想法吧。” “是你吗?”凝视她的老眼犀利。 “不,也不完全是。我想是这阵子在农场的生活改变了他一些想法……” “主要还是因为你吧。”陈伯打断她的辩解,了解地微笑。 她心跳更快。 “爱上他可能不是一件好事。”陈伯忽地语重心长道。 她咬唇,默然。 “都是我的错。”他自责。“如果不是——”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令他警觉地住口。 “滟滟,你已经起来了吗?”是雷枫樵,他兴冲冲地从楼梯上冲下来,一见两人都坐在餐桌上,眼眸一亮。“陈伯也在?太好了!我们刚好一起商量。” “商量什么?”见他兴奋至此,何湘滟不禁讶然。 “商量这间农场未来的走向。”雷枫樵捧着一叠资料搁在餐桌上,在她对面坐下,提起咖啡壶为自己也斟了一杯。“你们觉得我们把它变成休闲农场怎样?” “休闲农场?”其他两人互相交换一眼。 “我们可以在网上做广告。你们看看,就像这些民宿一样。”他指了指从网上下载的一叠资料。“他们可以,我们也行。” 何湘滟接过,迅速浏览。厚厚一叠资料,有国内外各家休闲农场的简介,有经营民宿的建议参考,甚至还有教导农场上各项工作的专业知识——数十张纸上,几乎每一张都有原子笔写下的标记。 她抬头望他。“你什么时候上网找的?” “昨天晚上,送走他们以后。” “然后你就一个人上网找了一个晚上,还全部消化完了?”她蹙眉,打量他眼下淡淡的黑影。“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我是夜猫族嘛。”他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无所谓的。” “可是这样对身体不好。”怎么男人都这样?老要人担心!她叹气,站起身。“我泡杯热牛奶给你吧。” “这女人真像个管家婆,对吧?”雷枫樵转向陈伯,语气像是抱怨,可眉眼之间却是含笑的。“你们说这个主意好不好?我们开放楼上的房间给客人住,草地那边可以搭一个白色帐棚,做露天咖啡座。白天的时候就带他们挤牛奶、摘水果、种菜、做果酱,晚上的话就办营火晚会b。b。q,就像前天晚上一样。以后客人如果多了,还可以在空地上加盖小木屋,不错吧?” “很棒啊。”何湘滟微笑听着他兴致勃勃的叙述,将泡好的牛奶递给他。“不过房子这边可能要再装潢过吧?需要一笔资金。” “没问题。这点钱我还拿得出来。”他豪爽地说。 “别忘了一人一半。”她提醒。“这农场我也有份的。” “是,不会忘了掏你这个小富婆的口袋的。”他幽默道,一面拾起一块可颂面包塞人嘴里,一面又等不及继续发表他转了一晚的念头。“你们听我说,看看这家农场,在瑞士阿尔卑斯山附近,大小跟我们差不多大。看看他们房间的设计,是不是很有味道?我觉得……” 他好认真。 望着他专注地述说计划的模样,何湘滟心弦一牵。 对比他初来乍到时的鄙夷不屑,现在对农场的未来如此热中的他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他是真心想要改造这间农场吗?真心想为这里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这样的热情与冲劲,究竟从何而来?真的都是……为了她吗? 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 她转过头,瞥了陈伯一眼,后者的神情比她还震惊,几乎是傻傻地瞪着雷枫樵神采奕奕的侧脸。 连他也不敢相信。 谁又能相信刚开始视农场事务为畏途的大男人,现在竟比谁都关心这间农场的未来? 何湘滟感慨万千,幽幽眸光又回到雷枫樵身上。 牛奶,在他唇缘画了一道白色胡子,而他浑然末觉,一迳像个男孩般热切地倾诉自己的梦想。 偶尔,在静默沉思时,右手的拇指会习惯性地浅浅送入唇间,然后在恍然大悟时,俊唇会扬起好灿烂好迷人的笑。 他笑起来,像个大男孩,那习惯性的小动作,更让他看起来好甜好可爱,让人想一口吞下—— 天!她心跳快停了,感觉自己对他的迷恋似乎正—点—点加深。 真的爱上他了吗?再也挽回不了? 雷…… “怎么?”仿佛听到她心底的呼唤,他不解地抬头看她。“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 “没,我没说什么。”她脸颊滚烫。 她是怎么了?像个青春期少女一样发花痴? “我是说你这个计划挺好的。”见他深邃的眸光还是停在她身上,她扭捏地补充一句。 “不错吧?”他自信满满,转向陈伯。“陈伯,你说呢?” “我也觉得不错。”陈伯慢慢地、有些恍惚地答道,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哪里不好吗?”雷枫樵看出了他的异样。 “不,没有,很好。”陈伯回望他,眼神里像压抑着什么。“很的不错。” “那就是全员通过喽?”雷枫樵一拍手。“很好,马上照计划实施。” “别太兴奋了,还有很多细节呢。”何湘滟c口。“装潢怎么做?成本估多少  ?网站广告怎么打?还有呢,你要教人家做果酱,总不能连自己也不会吧?”明眸隐含取笑之意。 “前面几点都简单,只要花钱都好说。倒是最后一点——”雷枫樵笑嘻嘻望向老人。“陈伯,你会做果酱吗?” 陈伯摇头。 “你会吗?”希冀的眼光转向何湘滟。 “怎么可能?”她娇瞠。 “好吧。另一个待解决事项。”雷枫樵提笔在企划书草稿上做记号。“由滟滟来负责。” “为什么是我?”她高声抗议。 “你是女人啊。”他理所当然的。“像做果酱这种事当然由女人来做。男女之间本来就该分工合作,对吧?陈伯。” “嗄?”忽然遭到点名的陈伯愣了愣,眨眨眼,正考虑着想点头却被两道凌厉的目光给堵回去。他仓皇咳两声。“呃,还是先吃早餐吧,这些细节以后再慢慢商量——” 商量的结果,何湘滟自然得学会做果酱,可雷枫樵也逃不了。 于是某个夜晚,两人站在改装过后,显得较为宽敞的厨房里,对着白天从果园里摘来的一篮橘子发愣。 “喂,你不是从网路上下载了食谱吗?”何湘滟催促雷枫樵。“快拿出来啊!” 雷枫樵会意,翻出一张橘子酱dy的简易食谱。“在这儿,你看吧。” “为什么是我?”她睨他。 “看食谱什么的,你一定比我有经验吧。”他耍赖。“对我而言,虽然是白纸黑字,也像无字天书呢。” “你喔。”拿他没办法,她接过食谱,迅速浏览一遍。“好吧,先将橘子洗净去皮。” 他动也不动。 “快洗啊。”她命令。 “yes,mdm。”他戏谑地行礼,从篮里拿起几颗橘子,打开水龙头清洗。 洗干净,去皮,然后由她将剥下的橘子皮切丝,放进装满水的碗里备用。 他则去除果r内的种子跟果衣,放进锅里。 “雷,这上面说橘子皮要浸一个晚上才不会苦耶。”她比着食谱说道。 “那要明天才做?”雷枫樵蹙眉。“不管了,反正只是试做,随便啦!”大而化之地挥挥手,他将橘皮丝沥干后,一股脑儿全丢进锅里。“开始煮吧。” 待果皮软化后,他又接过她递来的砂糖,同样阿莎力地倒进去。 “转中火,搅拌。”何湘滟在一旁指挥。 女王下令,骑士乖乖遵从,拿起搅拌棒,认命搅拌。 刚过几分钟,他已感到手臂有些酸疼。“喂,换手。” “才不要。”她调皮地眨眼,故意逗他。“这种粗活怎能让女人来做?” “可是要连续搅拌十几分钟耶。” “谁教你用力不对?放轻松点,来,手臂放松。”她一副专业的劝告口吻。 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别光说不练,小姐。” “有啊。我说,你练嘛。”她拍拍手。“快,继续,不能停。” 他只得认命,继续转动酸疼的手臂。眼看终于搅拌得差不多了,何湘滟又下令。 “你尝尝看。” “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他拒绝。 “橘子酱应该是酸的吧。” “我也不喜欢酸。” “尝尝嘛。”她撒娇地,嗓音酥软得能融化任何一个男人。 他脊背一颤,再度认输,接过她递过来的小汤匙,浅舀一口来尝。 俊颜没任何表情。 “怎么?到底行不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能吃吗?” “我尝不出来。”他依然面无表情。“你来试试。” 看样子不像难吃,可也不像好吃,他的表情实在让她捉摸不定。 好奇心驱使之下,何湘滟探出舌尖,浅浅尝了一口,不一会儿,秀眉狠狠一蹙。 “好苦!”她哀喊。 他呵呵笑。 “你装傻!”她瞠视他。“你明知很苦还骗我吃!”粉拳不依地槌了他肩头一记。 “这叫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嘛。”他笑得开心。指尖再沾起一小团果酱,强迫性地送入她嘴里。“来,再尝尝,这可是我们合作的心血结晶呢!” “我才不要!这么苦。”她闷喊,想拿舌尖推开他可恶的食指,他却反而推得更深。 “嗯,嗯……走开啦——”她嘟嚷着抗议。 他不理,笑容淘气。“乖,尝一点。” 明眸圆睁,瞪视他的表情仿佛在控诉他怎么不自己品尝。 “我味觉差,你比较好,当然是你来。” 这男人真可恶啊! 她气不过,索性也拿纤长的食指挑起一些热融融的果酱,趁他不备之际抹了他一脸。 “嘿!这很烫耶。”他吓了一跳。 她可不管,又挑起一些,这回,直接送进他嘴里。 “我生气了!女人。”他半真半假地低吼一声,往她扑去。 于是,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开始了,武器是刚煮好的、黏稠稠的果酱。不过几分钟,两个人的手、脸、发、唇全狼狈地沾满了黏腻的橘子酱,喉间尽是又苦又涩的味道。 一触即发。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注视对方的眸忽然变得深沉浓烈,隐隐燃起情欲的火,逐渐烧旺。 他抓住她的手,慢慢地、好整以暇地拿温热的舌尖去舔,舔干净每一滴黏稠酸苦的果酱。 舔完了手指,灵动的舌来到她柔嫩的颊,顺着脸缘亲昵地贴上耳廓。 “雷——”她低吟,昏昏沉沉间,感到自己似乎应该推开他,可虚软的娇躯却动不了。 他的唇,轻轻含住她小巧的耳垂。 颤栗,从耳尖开始,一路窜过全身上下,直抵卷缩的脚趾。 不可以,不能再让他继续,不能让自己再沉沦下去。她必须推开他,她应该这么做…… 但,当他将自己的食指再度送人她的唇腔时,她却含住了,拿贝齿轻轻地咬。她不敢太用力,怕咬疼了他,却也不甘毫不使劲,谁要他如此霸道地执意挑起她。 玉臂吊住他的肩,娇r柔柔地、不经意地贴向他坚实的胸膛。 他喉间滚出一阵低笑,有些压抑、有些自嘲的笑,就像他恍然明白自己并不绝对是这游戏中占优势的一方。 手掌抵住墙,他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势力范围里,然后低头,方唇隔着半敞的衬衫摩挲她浑圆的胸r。 “啊——”她难耐地娇吟,别过头,一络长发拂过他脸颊。 他拿手挑起,却没拨开,反而擒进两瓣唇之间。 “你连……头发也要吃——”她想笑他,却喘不过气,气息急促。 “你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我都想吃。”他哑声回应,漫着情欲的眸邪邪凝定她。 她不敢看他,排山倒海袭向她的情潮让她没来由地心慌。 “我可以吗?”微粗的掌抚上她发烫的颊。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也知道自己该答什么,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 雷枫樵微微勾唇,没再继续扮绅士,一把揽起她的腰,直接将她抱上楼。 “你刚刚……不是还说手酸吗?”她迷蒙地看他。 “能这样抱你,手断了都值得。”他轻笑。 “花花公子。”她低嗔。“就会花言巧语。” 是啊,他是花花公子,习惯浪荡情场。 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是抵挡不了他风流倜傥的魅力呢? 真是自己定力太差了吗?还是他的发电力实在太强了? 何湘滟惘然想,捧住他下颔,手指温柔抚过。他低头,含笑望她,那笑,多阳光啊。 她的心一痛。 她爱他,真的好爱他,爱到连看到他的笑都会心痛。 爱到、心痛…… 他将她放上床,右手拨开她的衣襟,轻巧地卸下胸罩绊扣后,俊脸整个埋入她丰润的茹房。 “你的心,跳得好快。”他像在取笑她。“这里都泛红了。” 因为她的心在痛,因为极度渴望他而疼痛。 “你是不是也很想要我?”他问,下半身压向她,有意让她感觉他的阳刚。 她咬住唇,不肯说。 他却仿佛明白了,哑声道:“我也很想要你。从来不曾这么想要一个女人。”舌尖,轻轻点上玉r中央的红莓。“知道吗?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要你。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能忍到现在——”他自嘲。 “为什么……要忍?”如果他强要进攻,她根本守不住阵线。 “因为直到今天,我才感觉到你没有一点点不愿意。”温唇,沿着她窈窕的曲线,慢慢烙下绯色印记。 因为直到今夜,她才真正愿意将自己完全交给他——他是这个意思吧? 为什么他要对她如此温柔,如此有耐心?让她原来就脆弱的心墙,垮得更快了,让她愈来愈找不到自制力拒绝他…… “你很坏,你知道吗?雷。”她近似绝望地凝睇他。“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样偷走一个女人的心。” “你也不赖,滟滟。”拇指画过她唇瓣。“很少男人能不为你动心吧。” “我们半斤八两。”她短促一笑,藕臂拉下他的颈子,藉着拥抱他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脆弱。 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失去他。而这一天,怕不会太远。 谁教她要爱上一个三十分的男人呢? 她自嘲,全心全意吻着他的同时,眼角也悄悄渗出一颗泪。 一场激情欢爱后,她踏进浴室,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 半小时后,她拿毛巾挽起湿发,穿着棉质睡衣回到房里时,发现冲过澡的他正坐在床上,捧着一盅水果,头低低地,半湿的发垂在额前,若有所思。 “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回房睡觉了。” 他蓦地抬头,仿佛猛然从沉思中回神,望向她的眸淡淡迷惘。 秀眉一蹙。“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她跳上床,蹲跪在他面前,调皮地拨了拨他额前发缁。 他没说话,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还不睡?我以为像这种时候,男人早就该睡死了,不是吗?”她半真半假地逗他。“根据非正式的调查显示,男人嘿咻过后五分钟还能保持神智清醒的几稀矣。” “你以为我是那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吗?”他白她一眼。 “那可难说了。”她甜甜地笑,颊畔酒窝舞动,又俏皮又可爱。 他心一紧,展臂将她揽入怀里。 “要不要吃水果?”他比了比怀中一盅削成片的芭乐。 “这是你的习惯吗?”她睨他。 “什么?” “剧烈运动过后吃水果,补充营养?”她若有所指,星眸眨了眨。 “是啊,专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是你的习惯吗?”她睨他。 “什么?” “剧烈运动过后吃水果,补充营养?”她若有所指,星眸眨了眨。 “是啊,专门为你补充营养的。”他点了点她的鼻尖,拈起一片芭乐塞入她嘴里。“刚刚不是有人累得在床上讨饶吗?”邪佞的鼻息袭向她。 她脸一热,连忙乖乖咬下水果,一面挣扎着想坐正身子。 “怎么,害羞啦?”他拥紧她,不让她逃,口气调笑。 “哪有?”她倔强否认,可红霞,却从脸颊一路染上耳廓。 他看着,湛眸重新抹上情欲。“你好漂亮。”性感的气息在她耳畔搔痒。 她一颤。“讨厌!你的嘴还真甜。” “是真的很漂亮。”他沙哑着嗓音。“而且好香。”他动情地贴覆她后颈,嗅闻着她沐浴过后的体香。 好色的感觉! 她全身一酥,忽地说不出话来。 他该不会又想要了吧? 可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静静搂着她。她能感到他的胸膛在她背脊处规律起伏。 他在想什么? 虽然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没说,可她敏感地察觉到他脑海正思潮汹涌。 他在……困扰些什么,非常非常困扰—— 一念及此,她胸口缓缓一融,慢慢转过头,对他浅浅地笑。 “我不后悔喔。”美眸闪闪。 “什么?”他一愣。 “刚刚发生的事,我不后悔。”她温柔地说:“三十分也没关系,我愿意。” 他恍然,明白她看透了他内心的挣扎,又是震惊,又是黯然。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她明知道他不会给她承诺的,不是吗? “因为我相信,你至少可以给我九十分的恋爱。”她凝睇他的神态,好温柔,温柔得教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还有十分呢?”他仍然介意。 “人生,本来就不完美啊。”她笑得好灿烂,灿烂得教他无法视。 “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也不必自责。”她转回头,重新偎向他胸膛。“是我自愿的。” 他紧紧地拥住她,许久,心弦仍震荡不已。 她感觉到了,微微一笑,仰起下颔,主动将两瓣温软蜜唇送向他。 他难以自持地攫住—— 第八章 他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坐在前两天才刚刚搭好的白色天篷下,雷枫樵仰头望月,思绪漫然。 真能够放纵自己跟她交往,眼看着她一日日加深对他的爱恋?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先她一步变心了,想结束了这段感情,她真的能如她自己所宣称的那样坦然的接受吗? 她会不会很痛苦…… “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 深沉的语音打断雷枫樵的思绪,他抬眸,望向正朝他走来的陈伯。 “刚冲的乌龙茶,喝一点。”陈伯捧来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他接过。“谢谢。” “怎么,有心事?”陈伯关怀地问,深深看他。 他没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若有所思地喝茶。 “是因为小滟吧。”陈伯了然道。 雷枫樵一震,犹豫地瞥他一眼。 “我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跟以前不一样了。”陈伯微微一笑。“现在算是男女朋友吧?” 雷枫樵默默点头。 “这女孩不错,对你很好。” “她是……很好。”太好了,好得他几乎承受不起——雷枫樵惘然。 “你觉得压力很大吧。”陈伯忽道。 他怎么知道?他看透了他?雷枫樵难掩惊愕地瞪着陈伯。 后者却没看他,迳自饮了一口热茶后,幽幽开口:“对一个男人来说,被一个好女人爱上,是幸,也是不幸。” “……什么意思?” “幸运的是,她懂你,包容你,对你温柔体贴。” “不幸呢?” “你怕没办法回报她的感情。” 一语中的! 陈伯淡淡几句,便道出了这阵子反覆闷塞着他胸口的心事。 在银色月光掩映下,看着老人镌刻着岁月沧桑的脸,雷枫樵忽地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初来农场时,他只觉陈伯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总是默默地做事,在教导他与何湘滟的时候虽然有耐性,却很少显露什么表情,一张老脸总是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经过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他逐渐发现陈伯并不是他原先所想像的那种单纯质朴的乡下老人。他谈吐斯文,思虑清晰,一双内敛的眼像藏了无限心事与智慧。 他懂得他。 这个乡下老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股激动让雷枫樵冲口而出。“我很怕自己对不起她。”他急促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你是指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吗?”陈伯问。 “嗯。”雷枫樵低语:“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她们很明白我是什么样的男人,她们知道跟我之间不会有未来、婚姻、承诺这些东西,她们很清楚游戏规则。” “难道小滟不清楚这些吗?” “她也……很清楚。”雷枫樵涩涩地。 她是自愿的。她这么对他说。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也不明白。”他紧握双拳。“我就是……没办法不去想。” “因为你真的爱上她了。”陈伯沉声道。 他脸色一白。“什么?” “因为你真的爱上她了。”陈伯缓缓重复。“所以特别害怕自己有一天会伤害她。你对自己没信心,不相信自己能忠于一个女人一辈子,不相信自己能定下来。” 雷枫樵呆然。 “你是个浪子。”陈伯继续说:“你向往自由,讨厌受束缚,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一辈子被拴在某一个地方,那会让你觉得被困住了。” 他怎么知道?他完完全全猜透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看透了他。 瞪着神情黯然的陈伯,雷枫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伯幽幽凝望他数秒。“你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雷枫樵身子一僵,如遭雷劈。 “他不敢对感情负责,不敢对一个好到极点的女人负责,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躲得远远的。他……” “别说了!”雷枫樵尖锐地打断老人沉哑的低语,他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心海波涛汹涌。 陈伯的意思是,他跟他父亲是同一类人。他跟那老头居然是同一类人! “……他很后悔。”不顾他y暗的脸色,陈伯仍坚持道出心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后悔。” “不要说了!”雷枫樵锐喊,手一扬,将茶杯狠狠掷向远方。然后,他低头瞪向自己发颤的双手。 原来他跟父亲一样,都是不敢对感情负责的男人。他从小就恨他怨他,可原来他……跟他是同一类人。 多讽刺啊! 他使劲扯住自己的发,哑声笑出来。那笑,讥诮之中,掩不去浓浓哀伤。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搞不懂了—— “你听我说,雷。”见他几近失魂的模样,陈伯神态跟着黯然。“我可以了解你恨你的父亲,可是……” “不要说了。”雷枫樵哑声打断他。“算我求你,不要说了行吗?” “……你真的不肯原谅他吗?” “我不会。”雷枫樵掐住自己的手,掌心阵阵生疼。“一辈子都不会!他如果明知担不起责任,当初就不该跟我妈结婚,不该生下我。既然结婚生子,就该面对现实,不该辜负我妈,把所有的担子都丢给她一个人!”泛红的眼直瞪陈伯。“你知道吗?我妈有多爱他!就算他丢下了我们母子俩,就算他一点音信也没,她还是爱着他,还是捧着他的照片天天盼着他回来,她连临死前口中喊的也是他的名字!你说,我怎么原谅他?要我怎么原谅一个让我妈痛苦二十年的男人?!” 雷枫樵愤恨地喊,一句句从齿缝中出的言语似乎震撼了陈伯,他捧住腹部,老脸一阵青、一阵白,神色难看。 他绷着脸,正想说些什么时,一道粉色倩影蓦地急促奔来。 “雷,雷!你在哪儿?”何湘滟清脆的呼喊蕴着明显的焦急。 雷枫樵凛神,站起身,朝她挥了挥手。“我在这儿。” 何湘滟看到了,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雷,我刚刚接到电话,我一个保户出事了,现在人在医院,我得去台北看她。”她气喘吁吁地。 “现在?” “对,就是现在。”她点头,立刻要转身。“我先走了。” “不行!”他扯住她臂膀。“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台北太危险,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我陪你去!”他不由分说。 “那好吧。”她点点头,明眸一转,这才发现陈伯也在一旁。“咦?陈伯也在  ?”秀眉一颦。“你脸色看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陈伯摇摇头,挥挥手。“你们快去吧。” “嗯。” 两个年轻人点点头,相偕飞奔离去,谁也没注意到老人的身子陡地跪倒在地,枯瘦的手抓着腹部,重重喘气。 她的保户闹自杀。 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女人,吞了将近半瓶安眠药,又拿小刀狠心在自己手腕划下一道。 一心一意想进鬼门关的她,要不是同居的室友回来得早发现了,已命丧黄泉。 而这样的自戕,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你何苦这么傻呢?”何湘滟握住她的手,叹息。“这样伤害自己,他也不会回心转意啊。” “你不懂,湘滟。他既然不要我,我活在这世上反正也没意思。”女人痛哭。“不如死了算了!” “只是因为失去他你就不想活了吗?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还有你妈妈,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难过的。”何湘滟柔声劝她。 “可是,我好爱他啊!”女人哀喊。“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这几年来我眼底只看到他,心里也只有他,我这么爱他,为什么他还是不要我?为什么……”泪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汪汪流泄。 何湘滟无法回答,只能一声又一声劝她,一面拍抚着颤抖不停的她。 真是傻透了! 站在一旁的雷枫樵呆呆看着这一幕。 一个女人,竟然只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她而决定自杀,一点都不留恋尘世。 难道她的人生,就只有那个男人吗? “……阿杰!阿杰,你总算来了!你来看我吗?”激动的呐喊拉回雷枫樵的思绪。 他定定神,看着一个男人走进病房。中等身材,五官尚称端正,两道浓眉紧紧皱着。 “你这是搞什么?闹自杀?”阿杰瞪着床上的女人。“你怎么这么傻?” “阿杰,阿杰,回到我身边好吗?”女人盲目地推开何湘滟,盲目地将双手伸向他。“我们从头来过。我答应你,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一定改,你不要丢下我好吗?”她颤声求他,涕泗纵横。 他只是无奈地瞪她。“我已经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你懂不懂?小莉。” “为什么?”小莉痛楚,眼眶红肿得像两颗核桃。“为什么不能?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啊!我真的可以!” “这不是你哪里做错的问题,你很好,只是我……不爱你了。” “为什么?”小莉哀问。 “因为我爱上别的女人了。”阿杰沉声道,叹口气。“你清醒点吧,小莉,我们不适合。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男人。” “可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啊!只要你啊!”小莉哭喊,不顾一切地拔掉手臂上的点滴,跌跌撞撞翻下床。“阿杰,你听我说……” “莉,小心一点!”何湘滟在一旁惊喊,试图上前扶住小莉,可她却只是不耐地拨开。 她眼中,只有那个说不爱她的男人。 “阿杰,我求你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保证!”她热切地承诺,热切地握住阿杰臂膀。 他不耐地推开她,严厉斥道:“别闹了,小莉。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懂不懂?就算你再闹几次自杀,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再回来爱你的,你懂不懂?” “我……不懂。”小莉被这几句话轰得晕头转向,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毫无血色。 “意思是,我不再爱你了。你这么我,只会让我更讨厌你,你——”冷情的话语还没说完,阿杰的衣领便被狠狠揪起,整个人直被推到墙。 揪住他的人是雷枫樵,瞪视他的眸凌厉冷冽。 “你、你是谁?”他惊愕。“你想干么?” “我是谁不重要。”雷枫樵近他,声嗓冷厉。“我只问你,有必要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吗?她现在精神状况还不稳定,你就不能哄哄她吗?” “哄她?”阿杰冷哼。“那只会让她更加缠着我不放而已。我可没那么多美国时间陪她……” “你说话小心一点!”雷枫樵大掌一挥,用力拍墙,火般的怒眸炽烈灼烧。 阿杰顿时有些透不过气。“你、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啊?我跟她的事又关你什么……” “去道歉!向她道歉。”雷枫樵y沉地命令着。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 “向她道歉!”雷霆怒吼震动了整间病房。 阿杰吓了一跳,急急挣脱他。“神、神经病,我要走了。” “不许走!” 雷枫樵不肯放,两个男人扭打成一团。 “雷,你冷静一点啊。”何湘滟赶忙上来劝架。“别这样。” “别打了!别打了。”小莉同样焦急不已。“别打阿杰,我不准你打我的阿杰,我……”她陡地头晕目眩,整个人往后倒。 何湘滟连忙扶住她。“莉!你没事吧?莉!” 突来的变故,让两个男人暂停了扭打的动作。阿杰瞥了晕去的小莉一眼,趁着雷枫樵脸色大变之际,悄悄闪人。 待房内其他三人回过神来时,他已不见踪影。 办妥小莉的住院手续后,何湘滟走出医院大楼,一眼便望见默默坐在台阶上的雷枫樵。她在他身畔坐下,明眸温柔凝望他冷凝的侧面。 “你怎么了?”她问。“刚刚那样子真不像你。” 他没说话。 “心情不好吗?”她嗓音更柔,双手环住他的腰,放松自己偎进他怀里。“要不要说来听听?” 他顺势揽紧她,依然不语。 “好吧,不说就算了。”她浅浅抿唇,在他怀里闭上眼。“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晚风清凉,轻轻撩弄她的秀发。 他拈起其中一束被风吹乱的发,勾在指间端详。良久,才哑声开口。 “我们离开农场前,我跟陈伯在聊天。” “哦?你们聊什么?” “聊起……我父亲。” “是吗?”她讶然,扬眸望他。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以“父亲”称呼雷万里。 不再是“那老头”了。她悄悄地、欣慰地微笑。 “我忽然发现……”揽住她的臂膀紧了一紧。“我跟他是同一类人。” 她望着他y沉而紧绷的脸孔。 “因为他怕束缚,怕感情的负担,所以当年才抛下我们母子。而我恨了他这么多年,结果却发现——”他目光一黯,低头瞪视自己黝黑的手。“原来我跟他没什么分别。” 他的手在发抖。 她看着,芳心一牵,不觉伸出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他的。 他一颤,回头瞥她,那眼神,既惆怅又自嘲。 “刚刚那个叫阿杰的男人——你知道吗?他说的话也是我会说的话。”他顿了顿。“如果我的前女友跟我分手后还闹自杀,我也会告诉她这样是没用的,我不会因此回到她身边。” “感情本来就是这样,不能勉强。”她安慰他。“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可是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烂!”他紧抓住她的手,激动的神态尽显彷徨。“你知道吗?看着刚刚那个女人那么痛苦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很难受。我觉得……我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明明不关你的事啊。” “可是我就是那种男人!我就是那种会这样伤害一个女人的男人。”他自责地低喊,脸上的肌r痛苦地纠结着。“我忍不住要想,如果有一天我负了你,你会不会……” “我不会。”她柔柔地打断他,神情沉静而坚决。“放心吧,就算有一天你先不爱我了,我也不会去自杀的。” “我知道你不会。可你知道吗?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我才更难受。”他喘着气,仓皇低语:“就因为知道你不会,我才更害怕。” 她不解地蹙眉。 “因为你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挽回一段感情,因为你知道这样是没用的。所以你会忍着,无论怎么痛苦你都会忍着,你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你就是这样忍着,谁也看不出你的心碎了。”他呢喃,凝望她的目光迷乱而狂野。“我知道你一定会那样,我猜得到,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忽地住口,紧紧地、紧紧地拽住她的手,像落海的人捉住救命的浮木一般。 那空白而迷惘的表情,令她鼻酸。 “雷,”她将沁凉的颊贴上他。“你不要想太多了,别想了。” “我怎么……怎么能不想?”他颤着苍白的唇。“我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会心碎,我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受不了,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我不能——” 他猛然站起身,像失了魂似的,双手使劲扯住自己头发。 这样的他,让她心痛。 她跟着站起身,拉下他的双手。“别这样,雷,我没那么脆弱。你不要这么紧张,别这样。” “对,你不脆弱,你很坚强。”他痛楚地低喃:“你一定会很坚强。” “对,我很坚强,所以你不必这么紧张的。好吗?”她婉言劝他,眼眶缓缓漫开心疼的红。“雷。” 这声温柔至极的呼唤似乎唤回了他迷失的神智,他蓦地低下眸,眼神慢慢澄澈。 “我不想见到你那样,滟滟。” “我不会的。”她勉力扬起唇,浅浅一笑。 “我不想你在我面前假装坚强,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 她无语,微笑逐渐苦涩。 “所以我不会让那一天出现。”他忽地捧住她脸庞,坚定道:“我不会让你承受那种痛苦。” 她呼吸一屏。“这是……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要提分手了吧?怕她愈陷愈深反而不好,宁可及早斩断牵绊两人的情丝? 他不会是这意思吧? 她心慌意乱,容色刹那间雪白。 “我要——”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凝聚勇气说出即将出口的话。“我要给你承诺,滟滟。”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答应你,无论如何不会离开你。”他哑着嗓音。“除非你先厌倦了我。” “那是什么意思?”她心乱了,思绪纷纷。“万一你不爱我了呢?万一你爱上别的女人了呢?” “即使是那样,我也不离开你。”他坚决。“这是我的承诺。” “你怎么……你干么做到这地步?”她胸口窒闷,甚至可以说有些气急败坏。“明明不爱我还勉强自己留下来。我不要你作这种承诺!” “因为我不想让你痛苦!”他拥住她的肩,焦急地俯视她。“就算你很坚强,就算你会在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我也不想!你懂吗?你明白吗?我要你永远都快快乐乐的!” 她一震。 她懂了,明白了。 因为他真的爱上她了,所以才会一心想担起让她幸福的责任。 何湘滟扬起头,痴痴望着满脸紧张的雷枫樵。他在害怕,害怕他守不住最重要的东西,可他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 如此慌乱而恐惧的神态,让他在刹那间看来竟像个孩子一样脆弱,惹人心疼。 惹她心疼呵! 何湘滟揽住他的腰,玉颊贴上他胸膛,泪珠悄悄自眼睫滚落。 “你怎么这么傻?你知不知道强迫自己留在一个不爱的女人身边很痛苦的?” “……我只知道我不愿意伤害你。” 这个傻气的男人啊。他不懂得爱,他也害怕爱,可他却决定自己的恐惧比不上她的痛苦。 为了不让她痛苦,他宁可自己痛苦。为了让她安心,他许下了承诺。 他说得出,做得到。 她相信。 就算有一天他真的不爱她了,他也会守住这个承诺。 他不知道爱情不是一个承诺便能守住的——不,或许他也明白,只是他不想让她伤心。 这个傻男人啊!他傻得……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雷,雷。”她在泪眼迷蒙闾细细吻着他,他迷人的发鬓,他端逸的唇,他帅气好看的脸缘。 “滟滟,”他紧紧回拥她。“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是。”她吻他的颊。“我也爱你啊!” 他微微笑了。“我第一次对女人说这句话。” 听听他说话的口气,竟似带着几分自豪呢。 她忍不住轻声一笑,稍稍退离他胸怀,仰望他璀亮的星眸。 “没那么难。对吧?”她问。 “嗯。”他若有所思。 “我很荣幸喔。能成为第一个听到你说这句话的女人。”她眨眨眼,半开玩笑。 他也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脸颊。“你很得意?” “得意的人是你吧。”她娇道:“你不知道你刚才的口气,像个做了什么好事,想跟大人讨赏的孩子呢。” “那你给不给?”他拉住她的手。 “给什么?” “赏啊。”他笑,故意像个孩子似地来回摇晃她的手。“你想给我什么?” “刚刚那些吻还不够啊?”她红着脸啐他。 “那些就算?”他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样。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她睨他。 他没立刻回答,俯下头,深深望她好几秒,然后别过脸,在她耳畔吹着暧昧的气息。 “我们上love  hoel好不好?” “什么?”她没听清。 “宾馆。”他轻咬她耳垂。 她脊背一颤,热流由脸颊迅速窜至全身。“你、你在想什么啊?”娇嗔着推开他。“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呢!” 他却不让她躲,霸道地将她圈在怀里。“你没去过吗?”他狎佞地问。 “当然、当然没去过啦。”她瞪视他调笑的俊脸。 这男人,又恢复花花公子本色了。 “那就陪我去一次。”方唇烙上她敏感的后颈。“你知道吗?那里有很多很有趣的玩意,我们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性感的嗓音摩挲她耳畔,描述的尽是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她听着,娇躯像烈火烤炙下的巧克力,缓缓酥融。 “你真的很坏。”她轻斥,媚眸水汪汪地睨他。“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微笑,星眸闪闪,伸手劫去她不情愿点向他的纤指,含入嘴里吸吮—— 她低吟一声,投降了。 第九章 “听众朋友晚安,欢迎来到花花世界,我是雷——” 收音机里,醇厚而性感的嗓音流泄,挑逗听者一颗蠢动不安的芳心。 坐在农场台阶上的何湘滟长长叹息,唇角扬了,眉宇却忧愁轻颦。 “怎么了?心情不好?” 冷不防一声关怀吓走了何湘滟迷蒙的思绪,她定定神,转头迎向站在她身后的老人。 “……陈伯。”她低唤。 陈伯在离她一格的台阶坐下,精明的老眸望着她。“看你心神不定的样子……在想他吧?” 她脸颊微红。 “才一个周末不见,就犯相思了啊?”陈伯笑她。 “才不是呢!”她垂下头,不自在地拨了拨耳际发络。“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她又是一声叹息。 “究竟怎么回事?前阵子是雷心情不好,现在换你了。你们小俩口的恋爱怎么好像谈得很辛苦?” “……” “雷对你不好吗?”陈伯猜测。 “不!”她急急否认。“他对我很好。”太好了。她苦笑。 “嗯,我也看得出来他确实对你很好。”陈伯观察她苦涩的表情。“这么说,问题在你了。” 她默默点头。 “怎么回事?” 她沉默,犹豫着该不该说,陈伯也没催促她,静静等着。 收音机里,抒情的国语歌曲结束后,再度扬起雷枫樵迷人的嗓音。 “……又到了我们爱情水晶球单元,首先cll…n的是台北的汪小姐。” “雷,我前两天听说一个有关于你的八卦。”一道娇腻的声嗓。 “哦?” “听说一直抱持单身主义的你终于决定定下来了,还买了一间农场,跟女朋友一起住。” “你消息很灵通嘛。”雷枫樵低声笑。 “你不否认?”女人很意外。 “我是跟女朋友一起住在一间农场没错。” “你真的打算跟她结婚?”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可是……你以前说过——”女人震惊到口吃。“你以前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你说对吗?滟滟。” 带着淡淡戏谑的温柔轻唤,透过收音机,从百公里外传来。 何湘滟瞬间红了眼眶。 他公开对她示爱!一向游戏情场的花花公子,竟在自己的节目里公开表示他不再排斥婚姻,还大方呼唤她的名。 她胸口一揪,忽地剧痛起来。 他终于拿出一腔诚意待她,可她却—— “对不起,雷。”她失神呢喃,脸色雪白。“对不起——” 陈伯皱眉,伸手探向她。“小滟。” “我骗了他!”她蓦地抓住他的手,激动地喊:“他对我这么好,甚至愿意给我承诺,可我一直在骗他!” 陈伯无语,瘦削的老脸掠过一道y影,他深深望着何湘滟,眼底有着难以形容的歉意。 “对不起。”他终于哑声开口:“其实这一切都该怪我。对不起,小滟。” “不,我没怪您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你担心有一天他知道真相后会恨你。”他怅然接口。 她不说话,大大的眼里蒙胧泛起泪光。 “不要让他知道。小滟。”陈伯握住她的手一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他知道。” “可是——” “我的病……拖不了多久了。”陈伯说,神色黯淡。“最近发作的次数愈来愈频繁,我想说不定拖不了几个月,也许几个星期……” “不!您别这么说。”何湘滟焦虑地阻止他。“不要。”她恳求地望他。 “我只是希望在走以前,能多些时间跟他相处——” “我知道,我知道。”她连连点头,见老人脸上纠结的痛楚,她霎时忘了自己的挣扎,一心一意只担心他。 “我对不起你。” “不,没关系的,您别这么说。” 陈伯感激地望她。“你是个好孩子,小滟。雷能跟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我只恨自己看不到你们结婚那天——”话语一顿,他忽地伸手捧住腹部,气息粗喘。 “怎么了?”她惊慌问。“是不是又发作了?” “我、没事。”陈伯喘着气,硬挤出一个微笑,可前额滚滚冒出的汗珠,却清楚点明了他正强忍着某种痛楚。 何湘滟急了。“我们去看医生。”她扶着陈伯,慌忙想站起身。“我马上带您去医院。” “不,不要——”陈伯虚弱地摇手。“我不想、去医院。” “为什么?您发作的次数变多了,应该让医生瞧瞧。” “不,我、不想去。我、不……”话语还梗在喉间,陈伯忽地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倾倒。 何湘滟震惊地瞪着老人因剧烈痛苦而在地上打滚的身躯。 “您没事吧?”她急急奔向他。“雷伯伯?雷伯伯!” 在慌乱惊恐间,她不知不觉唤出那理应永远保守秘密的称呼。 是的,总是沉默寡言的陈伯正是雷万里——雷枫樵的父亲。 “您必须住院,雷伯伯。”何湘滟对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说道。 后者皱眉,沉默不语。 “您必须住院。”她重复。“医生也说了,在医院里您才能得到比较好的照料。” “住院有什么用?”雷万里冷哼。“我动过手术,根本一点用也没有,还不是又复发!” “所以才更要留在医院里定期接受化疗啊!”何湘滟焦急地想说服老人。“医生说了,您要是再不住院,情况会很危险的。” 雷万里别过头。“就算住院化疗,也不过多拖几个月而已。我宁愿回农场度过余生。”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与唯一的儿子朝夕相处。 何湘滟哀伤地望着老人。她很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也就是因为不忍见他剩下的这么一点点日子,还每天活在孤寂懊悔中,才想出这个办法来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雷伯伯,我知道您想跟雷多相处。这样好不好?我请雷天天来看您。”她柔声劝他。 “他跟我什么关系?”雷万里讥诮道:“凭什么天天往返两个小时看我这么个老头?” “他是你儿子啊!” “他不知道!对他而言,我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雷万里忽然激动起来,两道凄厉而悲凉的眼神s向她。 她一震。 看着她怔然无语的模样,他神色黯淡下来,语声转哑。“对不起,小滟,我太激动了些。我只是……”他垂下眸。“我怎能要求雷天天来看我?他每天在农场的工作够累了,最近还忙着招揽客人,我不能……不但帮不了他,还拖累他。” 何湘滟没说话,呆呆坐在床前。 “所以您还是坚持要回农场?” “你就原谅我一个快死的老头的任性吧。”雷万里黯着脸色。“我只想多看看他、多跟他说几句话,别无所求。” “就算胃部的癌细胞扩散得更剧烈?”她白着脸问。 “那也是我的命。”老人嘴角自嘲一勾。“谁要我当初对不起他们母子俩?这是报应。” 报应! 多悲伤的说法。一个垂暮老人临死的痛苦与挣扎,都是因为报应? 为了能向上天多偷得与儿子相处的一分一秒,他不惜承受发病时巨大的痛楚,不惜让本来就残存无几的生命力流逝得更快。 对他而言,与其多苟活一些日子,还不如多跟儿子相处几分钟。这么痛苦活在世上,也只是为了多看看他。 难道,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陈伯,陈伯你没事吧?” 关怀的声嗓打断了何湘滟的沉思,她转过头,迷蒙地看着那听到消息后,便匆匆从台北赶回的男人。 “滟滟,怎么回事?”雷枫樵问她:“陈伯怎么会入院?” 她说不出话来,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我没事。”倒是雷万里自己开口了,他望着儿子,勉力微笑着。“人老了,难免有些病痛,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是什么病?陈伯。”雷枫樵在何湘滟身边蹲下,握住老人冰凉的手。“很严重吗?需不需要动手术?你别担心,我一定让医生给你最好的治疗。” 温暖的保证像一道热流,暖了雷万里全身上下,他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刹那间竟有想哭的冲动。 “我……真的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真的吗?别骗我,陈伯。”雷枫樵星眸灿灿。 “我没……骗你。”雷万里别过眸,不敢看他的眼。“我没事。” 一旁的何湘滟实在忍不住震荡的情绪。“雷……陈伯,你——” 警告的眼神堵回她意欲出口的话,她咬住牙关,眼色黯沉。 “怎么了?滟滟。”雷枫樵注意到她的异样。“你想说什么?” “没。”她勉强一笑。“没什么。” “我知道,刚刚陈伯忽然身体不舒服,一定吓坏你了吧。”雷枫樵暖暖一笑,拍拍她的手。“放心吧,现在没事了,有我在这里。” 她怔然,蒙胧地望着他。 “怎么还一副傻傻的表情?还惊魂未定啊?”他轻笑,伸手一捏她鼻尖后,又在她眼前戏谑地挥了挥。“魂归来兮啊,小姐。”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这才放下了心,转过头,对床上的老人说笑。 整整一个小时,他天南地北,想尽办法逗两人笑,安抚他们紧绷的心绪。 直到雷万里因极度的困倦而睡去,他才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帮老人盖好被子。 “到底是什么病?” 回程的路上,雷枫樵一面开车,一面低问何湘滟。 她一愣。 雷枫樵瞥了她愕然的表情一眼。“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陈伯得的只是老人的病痛吧?”他无奈叹息。“我从以前就注意到了,他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刚刚躺在床上那脸色也是白得吓人。” “……” “他到底是什么病?”他追问。 “胃癌。”犹豫许久后,她终于轻声回答:“已经是未期了。” “你的意思是——”雷枫樵眸光一沉,十指紧紧把住方向盘。“没救了?” “嗯。”她别过头,看向窗外。“医生说,他顶多再活几个月。” “这么严重?”雷枫樵绷着嗓音。这残酷的消息,大大震撼了他。 他想起这两个多月来,老人耐心地指导他关于农场上的一切,他拟定休闲农场的计划时,也是他在几个关键点提出建议。还有那天晚上,两个人坐在白色天篷下谈心…… 在不知不觉间,老人介入了他的生活,也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他几乎把他当成家人了—— “难道没有办法治疗吗?动手术什么的?”雷枫樵哑声问,不愿相信自己对老人的病无能为力。“不管花多少钱都行,我来出。” “他一年前就动过手术,可是还是无法根治。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接受化疗,起码能稍微控制一下癌细胞的扩散。” “那就做啊!” “他不愿意。”何湘滟叹息。“他说了不想住院。” “为什么?” “因为他……想留在农场。”她咬着唇。“他希望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能在那里度过。” “我不懂。”雷枫樵摇头。“为什么要那么依恋那间农场?” 因为那里有你啊。 何湘滟望住他紧绷的侧面,满腔言语想说,却只能强迫自己忍住。 能告诉他吗?那个与他逐渐培养出感情的老人,其实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父亲没死,只是藉由这种方式争取临终前与他相处的时间。 能说吗? 不,她不能说,不敢说。 说出真相后,他不仅会恨雷伯伯,更会恨她。 她说不出口—— “他是不是跟我父亲交情很好?”雷枫樵忽问:“农场是他们两个一起建立的吗?” 何湘滟惊愕得屏住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自己的父亲,以前的他总是表明不愿知道跟父亲有关的一切,如今却…… “嗯,他们之间的交情是很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们……也都很爱那间农场。” 他沉默数秒。“陈伯说,我父亲经常跟他提起我的事。” “……好像是。”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事呢?”雷枫樵讽刺地撇唇。“他离开时,我才两岁。” “他一直……”何湘滟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在打听你,一直默默关心你。” “你怎么知道?”他乖戾地问。 “我当然知道。”她惆伥 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你怎么知道?”他乖戾地问。 “我当然知道。”她惆伥一笑。“等回去后我拿样东西给你看,你就明白了。” “什么东西?” 她没回答,只是那么轻淡而哀伤地微笑着。 他胸膛一窒,懊恼地保持沉默。 一小时后,当两人终于回到地处偏远的农场后,她要他在客厅里等着,她则回房拿出两本厚厚的剪贴簿来。 她静静将本子递给他。 他颤着手,似乎怕看到里头的东西,犹豫了好半晌,终于牙一咬,猛然掀开。 全是他! 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关于他的访问与报导,他每一本新书出版的消息,他电台节目的制作花絮和相关新闻。 他颤抖地翻阅着,心海涌起漫天狂涛。 “这是……怎么回事?”他嗓音破碎。“为什么他会——” “他一直默默看着你。”何湘滟低声解释。“你发现了吧?这些照片不全是报章杂志上剪下来的,有很多是他偷拍的。从你上小学开始,他就陆陆续续拍了你的照片。” “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他不敢见你。他知道他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他也觉得自己没资格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所以他只能选择在背后偷偷看着你。” “这算……这算什么?!”雷枫樵蓦地摔开剪贴簿,脸色苍白地站起身。“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灼烈的眼光狠狠s向何湘滟。“他以为这样就能代表他关心我?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他吗?” “他从来不敢这样以为。”她平静而悲哀。“他从来不敢奢望你能原谅他,也不敢想他有一天能光明正大与你相认。所以他只能默默收集这些……” “神经病!”他厉声打断她。“他有病!” “你就不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无奈心情吗?雷,难道你不能站在他的立场想想  ?” “要我怎么想?你要我怎么想?!”他气愤地望她。“当初是他狠心抛下我们母子俩啊!是他害得我妈肝肠寸断,还得一个人抚养我长大。” “是,他是错了。可你不也说过吗?”她直直望他。“你也曾经不敢对感情负责,你也曾经害怕被束缚。你应该懂得他当初的想法啊,你明白他的恐惧,不是吗?” 他无语,颓然坐倒沙发上,手覆住额,无奈而疲倦。 “你能明白你父亲的,对吗?”她放柔嗓音,在他身边坐下。 他默然。 “原谅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困难吗?恨他一辈子真的能令你更快乐?”她温柔地问他。 他紧紧握拳,良久,才从齿缝出一句。“他真的很对不起我妈。”仰望她的俊脸迷惘而无助。 她心一痛,展臂拥住他颤抖的肩。“我知道,他也知道。” 他抱住头,痛楚地低喃:“他干么……非这么做不可?他可以——” 可以怎样? 她心跳一紧,充满期盼地看他。“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当面请求你的原谅吗  ?” 他别过头,不肯说话。 可她却从他动摇的神态察觉了他真正的心思。 “哦,雷。”她一阵激动,不禁更加揽紧他。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苦涩道。“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他还活着。 她心跳狂野,好想立刻这么接口,可残存的理智依然阻止了她。 就算他得知真相后,能原谅自己的父亲。但她呢?他能原谅她这个设计这场骗局的主谋吗? 不,他不会原谅她的!他会恨死她—— 她不敢赌,不敢想像道出真相的后果。 她不敢…… “你怎么了?滟滟,你脸色很苍白啊。”他捧起她的脸,蹙眉端详她。“哪里不舒服吗?” 她心一紧。 他怎能这么关怀她?他明明处于心情震荡的啊!怎还能分神注意她?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我没事。”她嗓音哽咽。“我只是在想雷……呃,陈伯——” “还在烦恼他住院的事?你放心,我会劝他答应住院的。”雷枫樵安慰她。 “他不会答应的。”她木然摇头。 “我会想办法劝他的。”他微微一笑。 “你能天天去医院看他吗?”她焦切问。“天天去陪他?” “每天都去?”他蹙眉,有些为难的样子。“我会尽量,滟滟,可你也知道最近农场也有不少事要忙,可能抽不出太多时间。” “那他就一定不肯住院。”她凄楚地,鼻尖红了。“他一定会宁愿忍受痛苦,坚持回到农场来。”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他有些茫然。“他住不住院,跟我有关系吧?” “嗯。”她眼眶也红了。 “为什么?” “因为……他想多点时间跟你相处。” “他这么喜欢我吗?”他不解,半开玩笑。 她没回答,站起身,背对他。 “滟滟?”他疑惑地望着她微颤的背影。 她心口一揪,忽地憎恨起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不敢说?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告诉他真相? 好不容易他露出可能原谅父亲的迹象啊!难道她忍心看着他们父子俩永远不能相认?看着雷伯伯为了争取与他相处的时间不惜糟蹋自己的身子? 难道她何湘滟是一个这么自私的女人? “滟滟,你究竟怎么了?”他来到她身后,担忧地转过她身子。“你今天晚上很不对劲。” 她凝望他,眼睫沾上剔透泪珠。 “怎么哭了?”他心疼地抬指拭去那抹湿润。“有什么话说出来啊。我会帮你解决的。” “雷,你——”她握住他抚向她的食指。“曾经有女人……欺骗过你吗?”她沙哑着嗓音,神色看起来好哀伤。 “你什么意思?”他微笑。“你该不会要说自己欺骗了我吧?” 她容色苍白。 窒人的沉默让雷枫樵也逐渐变了脸色,眼光沉黯。“究竟怎么回事?滟滟,你想说什么?” “我……没什么。”她别过头。 胆小鬼!她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滟滟,你……”他还想说些什么,一串电话铃声却陡然响起。 静夜里的铃声,听来格外急促而尖锐,恍如催魂铃,一声一声教人心神不宁。 两人同时瞪向茶几上的电话,好片刻,都不敢去接。 终于,雷枫樵首先恢复冷静,慢慢接起电话。“喂。”他听着对方说话,愈听,脸色愈y沉。 何湘滟颤着呼吸瞪着他挂断电话。“怎么、怎么了?” “陈伯又发作了。” “什么?”她震惊得拉高声调。 “别紧张,他们急救后,情况已经稳定了。”雷枫樵缓声道,试着平稳她的情绪。“只是医生希望我们劝他住院接受治疗,他说再这样下去,陈伯会连晚上好好睡个觉都不能。” “他当然得住院,他一定得住院。”她焦急地搓着手,像只无头苍蝇在室内乱绕。“不住院不行,你看他连睡觉都不能好好睡,才没几个小时又发作了,他一定很痛,一定很痛苦……” “滟滟,你冷静点。”他稳住她仓皇旋绕的身子。“这件事我们慢慢再跟他谈,我相信他会接受的。” “不,他不会的。你不明白他,他一定不会肯住院的。”她拚命摇头,神态濒临歇斯底里。 “他会的,滟滟,你别这么激动……”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她尖叫,紧紧拽住他手臂,瞪视他的眸无神。“你听我说,雷,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雷枫樵试图安抚她。“老人家不肯住院,关你什么事呢?” “你不懂,都是我太自私,是我没勇气。我是个胆小鬼,我太自私了——”她慌乱地呢喃,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滟滟,你别这样好吗?”他叹气。“我知道你很担心陈伯,可是也不用这么……” “他是你父亲!”痛楚的锐喊,瞬间划破了室内的空气。 他一怔,好半晌,脑海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他瞪大眼,强迫自己找回说话的声音。“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他是你的父亲。”她含泪看他,凄凉地明白自己现在正拿着一把两面刃。划伤他的心,也划伤自己的。“你父亲其实没有死。” “我不……我不懂。”他猛然后退一步,挺拔的身躯摇晃着。“那份遗嘱……农场不是他留下的遗产吗?” “从来没有遗嘱。你签的,是所有权转让书。” “那……那个律师?” “他是我的朋友,我请他帮忙演这出戏。”她哽咽着。“如果你仔细回想,你就会发现我们从头到尾都没说你父亲死了。我们谈的,是所有权转让,不是遗产继承。” 他震惊地瞪大眸。“你联合律师……来骗我?你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那是一份遗产,结果只是所有权转让?” “我想,一般人对继承法不会那么熟悉,而且你那时候又在气头上。”她垂下眼睫。 “你骗我?”他绷着下颔指控。“你故意把我迷得团团转,利用我对你的迷恋,诱我跳进陷阱?” “我只是希望你跟雷伯伯有相处的机会……” “你住口!”他厉声驳斥她。“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你很得意吗?看人家父子团圆很能满足你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善事?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 “我没……我没这么想。”她咬住下唇,眼泪一颗颗滑落。“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啊!”他怒吼,猛然上前一步,探手锁住她咽喉。“好个聪明的女人!你到底还对我说了多少谎?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全在演戏!你说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没、没有了。”她痛苦地在他愤怒的箝制下出嗓音。“你、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他怪叫。“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一切都是骗局。从一开始接近他,她便一再一再地欺骗他。而他也傻得一次次上当——他是白痴!宇宙无敌白痴!竟如此轻易就被她要得团团转!她肯定在偷笑吧? 一念及此,雷枫樵忽地仰头,张狂大笑。 充满自嘲的笑声,听来y暗而诡谲,无情地撕扯她的心。 她闭了闭眸,泪水随之滚落。“对不起,雷。可你能不能答应我,跟雷伯伯相认?他真的很爱你……” “去你的!”他倏地松开她,狠狠将她推离自己。“都到了这地步,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扮圣洁?” 他瞪视她,充满憎恨的眼光令她全身血流冻结。 “算你厉害!何湘滟,我认栽了!”他怒咆,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她急急追上他。 “你管不着。”他漠然甩开她。 “你听我说,雷……” “我永远不会再听你了!”他转过头,眼神像冰刃,冷酷地剜割她。“我听够了你的谎言了,何小姐,别以为我会傻得继续听下去。” 决绝的撂下狠话后,他大踏步地离去,头也不回。 留下她颓然跪倒在地,茫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惘然痛哭。 第十章 雷恢复自由身了! 才不过短短几天,刚刚在电台节目公开对“滟滟”小姐示爱的花花公子,便带着新女伴出席一场时尚晚宴。 号称全台湾最“可口”的男人一出现,立即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不论男人女人,对他的感情世界皆抱持着热烈的兴趣。大家都好奇,究竟谁是那位已成为明日黄花的滟滟小姐,又是哪一位幸运美人能雀屏中选,成为大众情人的新女友? 社交界,又有新鲜热烫的八卦可供咀嚼了。 “你这阵子红得很啊,雷,都快比我出名了。”裴逸航一面翻阅着娱乐杂志,一面对好友道,状若漫不经心,其实眼底藏着锐利的光。 雷枫樵没说话,端着杯红酒坐在裴家呈流线型的吧台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y暗的脸色和杂志上相片的神采飞扬,大相迳庭。 他的另一边,坐着于相良,后者跟裴逸航一样,都是表面不动声色,暗暗观察着他。 他不理会,自顾自喝着酒。 看来,非他们主动出击不可了。 裴逸航和于相良交换意味深长的一眼,由裴逸航首先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雷。你不是跟那位何小姐签约说要在农场工作一年吗?怎么忽然跑回台北来了?” 雷枫樵冷冷一笑。“我撕掉合约了。” 撕掉合约?两个男人一惊。 “单方面毁约不是得赔钱吗?” “哼,谅她也不敢跟我要。” “为什么不敢?” 雷枫樵不回答,拿过红酒瓶,又斟了满满一杯。 裴逸航瞪着他近似借酒浇愁的举动。“你别闷着头一直喝啊!雷,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说的!”他甩甩头,仰头痛饮。 裴、于两人同时皱眉。 “这不像你,雷。”于相良终于沉声开口,湛眸掠过不赞成。 “是啊,跟女人分手对你而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没见你心情这么低落过。”裴逸航接口,上下打量好友。“瞧你,黑眼圈都冒出来了。该不会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吧?” “我是没睡好!可只是为了调时差而已。”雷枫樵锐声反驳。“这两个多月的乡下生活简直害死人,让我白天都睡不着,晚上偏偏又要参加许多活动——去他的!”他低声诅咒,随口将自己的失眠问题归咎于生活习惯的改变。“喂!你家除了这没劲的红酒,还有没有别的啊?”他愤然摇着空荡荡的红酒瓶。“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你不觉得自己太没诚意吗?” “那你想喝什么?” “威士忌!伏特加!什么都好。” “你干脆说你要喝酒精得了!”裴逸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索性抢过他手中的酒瓶和酒杯。“别喝了!我可不想你在我家发酒疯乱吐一通,弄脏家具。” “小气鬼!”雷枫樵怒斥,他转向于相良,眼眸泛着红色酒雾。“你说这家伙够不够龟毛?我都不晓得温雅怎么受得了他!” 对他的批评于相良没表示什么,只是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喝多了,雷。” “连你也觉得我喝多了?”他瞪大眼。 “我们回去吧。”于相良静静望他。“我送你。” “不用!”雷枫樵甩开他的手,双肘撑住吧台,抱着头,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 他在想什么? 裴、于两人交换一眼,都是摸不着头脑。 今晚的雷枫樵,真的很不像平常的他。连他们这两个可以说是知交的好友,部不明白他低落的情绪从何而来。 总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你们说,女人是不是很难捉摸?”雷枫樵忽地哑声问。 咦?两个大男人闻言都是一愣。 “你说啊,逸航,你搞得懂温雅在想什么吗?还有你,相良,你电脑桌布上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她该不会也把你耍得团团转吧?” “也”? 这关键性的字眼为两人迷茫的思绪带来一线曙光。 雷的意思是——他被那个女人给耍了? “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啊!”见两人都默不作声,雷枫樵发飙了。“告诉我这世上的女人是不是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满嘴谎言?” “女人,本来就是很难理解的动物。”于相良谨慎地开口,看来是有感而发。“根据研究指出,大部分的女人不讲逻辑,很情绪化。如果你想用理性来分析她们的行为,只会陷入思考的迷宫。至于她们语言与行为不符的问题,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两性思维编码跟解码的方式不一样,我们要懂得她们语言的真正涵义,就不能用我们的方式来解码。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封包的过程中便出了问题,所以……” “停停停!”雷枫樵受不了了。“我只是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不要这么正经八百拿一串电脑专业术语来解释好吗?” “是你自己要问我的意见。”于相良平静地指出。 “算我问错人了!行了吧?”雷枫樵大翻白眼。 一旁的裴逸航不禁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其他两人同时瞪向他。 “没没,我没笑什么。”裴逸航举高双手做投降状,虽然俊唇还是忍不住扬起。 雷枫樵狠狠瞪他。“算了!跟你们这两个家伙也谈不出什么建设性的结果来。我还是先走了。”说着,他起身就走。 “嘿!等等,雷。”裴逸航赶忙追上,才刚踏上玄关,迎面便见温雅走进来。“老婆,你回来了啊?”他笑着打招呼。 温雅不理他,迳自瞪着站在她面前的雷枫樵。“你居然还有脸来我家?” 充满责怪的眼神令雷枫樵眉一皱。“为什么不能来?” “还问为什么?”温雅气白一张俏颜。“你倒说说,你最近这些花边新闻怎么回事?才刚跟湘滟说完我爱你,转头又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你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能专心一意对一个女人吗?”她连串怒骂。 他却毫不辩解,冷着脸弯身穿鞋。 “你说话啊!”温雅拉高嗓音。“为什么甩了湘滟?这么好的女人你还玩弄人家?她是真心对你的!” “好了,老婆,老婆。”眼见气氛尴尬,老婆大人怒火滔天,裴逸航陪笑打圆场。“你也知道雷的,他这人就是不定性……” “我就看不惯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而且这次还是对湘滟,人家对他可是赔上真心的。”温雅忿忿然。 尽管她态度激惯,雷枫樵仍是—句话不说,挺直身子,拉开大门。 “你给我站住!”温雅喊住他。“今天你一定要解释清楚。为什么随随便便抛弃人家?” 雷枫樵僵住身子,好一会儿,嘲讽一笑。“我不认为我有解释的必要,这是我个人的隐私。” “你……你这样就想甩掉人家了?”温雅气得嗓音发颤。 “不然还要怎样呢?”雷枫樵冷声反问。 “你!” 愤慨的热血冲上脑,温雅再也顾不得礼貌,倏地展臂揪住他肩头,右脚往他小腿用力一踢—— “我赏了他一记过肩摔!”温雅愤然宣称。 “你……什么?”何湘滟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我给他一记过肩摔。”温雅重复。“柔道的招式,你应该晓得吧?” “天!”何湘滟惊呼一声,总算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刷白了脸,抓住餐桌对面温雅的手。“他还好吧?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瞧你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温雅不赞同地颦起眉。“他没事,好得很。摔他一记有什么了不起?顶多让他头晕眼花而已。” “是吗?”何湘滟长吐一口气,这才放下一颗着慌的心。“他没事就好了。”她说,微微苦笑。 温雅翻白眼。“拜托!湘滟,这男人负了你耶。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到底把你当什么啊?你干么还这么为他担心?” “我——”何湘滟张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得端起咖啡,浅浅啜饮。 温雅望着她怅然若失的动作,神色一缓,嗓音一柔。“你别再想他了,湘滟。雷就是那种男人,他不定性的,爱上他只是徒增痛苦而已。”她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还忘不了他,不过为了那种男人牵肠挂肚真的不值得。” “谢谢你关心我,雅。”何湘滟低声道,敛眸望着咖啡杯。“不过雷没告诉你我们分手的原因吗?” “还用说吗?还不就是他腻了烦了!”温雅冷哼。“我追问他半天都不肯说,肯定是作贼心虚!” “……他是为了保护我。”何湘滟扬起眸,眼神澄澈而哀伤。 温雅一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湘滟叹息,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娓娓说清楚,未了,幽幽加上一句——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负了我,可其实……是我骗了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温雅惘然,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故事。“难怪雷会生气了。” 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却遭到对方欺骗,再怎么脾性温和的男人怕都会受不了吧。 她真不该一时冲动就动手的。这冲动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呢? 温雅叹口气,美眸掠过一丝懊恼。“那他……跟他父亲怎么样了?”她追问。“他真的不理他了吗?” 何湘滟摇头。“他有来医院看雷伯伯,只是不肯现身。护士小姐告诉我,他几乎天天打电话来问雷伯伯的情况,前天我去医院时,也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一她顿了顿,神情惆怅,鼻尖漫上一股酸。”他瘦了好多。他这阵子一定吃不好睡不好,都是因为我——“她垂下头。 “别这样,湘滟。”温雅柔声劝慰她。“你也是好心想帮他们父子俩,你只是想让他们和好而已。” “不不,是我不好。”何湘滟痛楚地摇头。“是我对不起雷伯伯,更对不起雷。我把整件事搞得一团糟,弄得雷伯伯现在看不到儿子,雷也痛苦得要命,都怪我,是我不好。”她不停地自责,脸上的表情像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 温雅望着她,一阵心疼。 她说雷瘦了,她自己何尝不是呢?脸颊凹进去了,眼下浮着黑色淡影,就连从前乌亮的发丝也失去光泽,整个人看来憔悴不已。 她说雷吃不好睡不好,她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明明相爱的两人,何必如此互相折磨呢? “你打算怎么办?”温雅温煦地看着何湘滟,替她拂拢微微凌乱的发缙。“不想找个机会跟他解释吗?” “我当然很想。可是他……”何湘滟深吸一口气,抑制不争气的哽咽。“不肯见我,连电话也不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那家伙!”温雅无奈摇头。“发起脾气来,也真够固执的。” 何湘滟抽出纸巾,按了按眼角及鼻尖。“雅。”她哑着嗓子唤,闪烁不定的眼神掩不住仓皇。“你想他……还爱不爱我?” “我想应该还爱吧。”温雅浅浅一笑。“不然以他那种漫不经心的个性,被女人骗了顶多一笑置之,照旧过自己潇洒自在的生活。会那么郁闷,就表示他真的很在乎你。” “真的……是那样吗?”何湘滟犹豫着,看得出来很想相信她的话,却又不敢放纵自己怀抱希望。 “你不相信吗?”温雅笑望她踌躇失措的神态。 再怎么聪慧的女强人,谈起恋爱来,也会失去一向的自信呵!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想——”何湘滟出神地瞪着桌上自己紧紧交握的十指。“试一试。” “试什么?” “我要追回他。”她忽地扬起容颜,神态是一种近似倔强的坚定。“这一次,换我来追他。” “雷,你的仰慕者又送便当来喽!” 会议室外,响起半戏谑的呼喊。 正在跟几名制作助理讨论新节目的雷枫樵身子一僵,脸色明显一沉。 “这次又是什么好料啊?”外头继续传来令人生气的无聊对话。 “咦?是寿司耶!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义大利面、三明治、炒饭、米粉、广东粥、中式便当……这女人还满多才多艺的嘛。” “上礼拜六晚上还炖j汤来呢,你都不知道闻起来有多香!还有彭大海,给他润嗓子。” “那今天晚上会不会有?雷待会儿不是要做现场节目吗?” “肯定有!我跟你打赌……” 会议室门扉陡地被拉开,露出雷枫樵y沉暴怒的俊脸。“那便当随你们要吃掉还是丢掉都行!别在我开会的时候在门外吵!” “真的可以吗?那我们就不客气喽。” “哼!”雷枫樵冷哼一声,狠狠踢上门。 室内几个年轻助理难得见他发脾气,都是噤若寒蝉,呆呆望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什么?”他怒瞪他们。“继续开会!” “啊,是。”助理们连忙唯唯应诺。 反倒是雷枫樵转着原子笔,一面听着助理说话,一面y沉地转动思绪。 那女人究竟想怎样?连续两个礼拜,她每天送便当来,有时候一天送两、三回,偶尔会穿c鲜花、巧克力等礼物,前两天还送了他一条名牌领带! 她当自己在干么?就算他这几年习惯了女人仰慕他、追求他,也从来没碰过像她这么厚脸皮的。 送送礼物也就罢了,竟还每天算准时间送便当来!害得他天天被电台同事取笑,说他不知从哪飞来的艳福。 她以为这么做他就会原谅她吗?简直可恶! 一念及此,雷枫樵不禁怒而拍案,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室内其他几个人一跳,面面相觑。 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继续沉思。 话说回来,她的厨艺有这么好吗?在农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下厨没错,可煮来煮去也就那几样,什么时候新学了那么多各式料理了? 而且听护士小姐说,她还天天到医院探望他父亲,每天往返台北苗栗之间,又要挖空心思为他准备这些便当,她哪来的美国时间? 不累吗? 上回温雅打电话向他道歉,顺便还有意无意暗示说她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憔悴了,几乎不成人形。 她真的瘦了很多吗?真有那么憔悴吗? 活该!谁教她无聊?没事不好好吃饭休息,偏要天天忙着做那些劳什子便当送给他。 是她自己不懂得爱惜自己。笨蛋!傻瓜!他可不会同情她! 雷枫樵y郁地想,紧紧扯着笔,一个用力过猛,竟断成两截。 几个助理更加吓得脸色发白。 “咳咳,雷?”眼见雷枫樵还是对自己做了什么毫无所觉,其中一名助理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我们要不要改天再继续开?” 沉默。 “雷、雷?” 还是沉默。 根本就没在听他们说话嘛。助理们无奈地交换一眼。 看来今天这会是开不下去了。 “雷,我们散会吧。你也该去准备一下今晚的现场节目了。” “嗄?什么?”雷枫樵总算回过神来。 “时间。”一个助理比了比墙上时钟。“你差不多该上”花花世界了。“ “好吧,那我们今天先到这里,礼拜一再继续。” 交代完毕后,雷枫樵站起身,收拾好文件资料后走出会议室。 一路上,同事们看着他的表情都是调侃含笑的,一个女同事还当场交给他一束艳丽的红玫瑰。 “我想应该又是那个何小姐送的。”她朝他眨眨眼。“很漂亮的花呢。” 他蹙眉,长长瞪了花束好一会儿。“你想要给你吧。”他漠然推回花束。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女同事迅速接过。“不过你起码该收下这张小卡片吧?好歹也是人家一份心意。”她抽出一张小卡递给他。 他接过卡片,打开浏览。 原谅我。 卡片里,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没多说什么,也没署名。 的确是何湘滟送的,他认得出她的笔迹,也确信没有任何其他女人会求他原谅。 他下颔一凛,胸膛蓦地窒闷。 那女人要他原谅她?下辈子吧! 他板着脸,走进播音间,随手将卡片撕成两段,抛入垃圾桶。 坐进椅子,戴上耳机,他好一阵子只是愣愣对着麦克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直到助理在隔壁敲敲玻璃,暗示他节目开始。 他定定神,推高音轨。 “嗨,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雷。”透过麦克风的嗓音,不知怎地,听来比平常还喑哑几分。“又到了我们”花花世界的时间。首先请大家听歌——“ 漫不经心地播完歌后,同样要助理提醒,他才记得接受cll…n。 “……台北市的何小姐,请说。” “雷,晚安。”温柔沙哑的嗓音传来,瞬间冻住了雷枫樵整个人。 他抓紧桌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雷,你在吗?” 是她!真的是何湘滟!她怎么敢打电话来? 他面色一变,瞳光y沉。 “……我在。”天晓得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齿缝中出这两个字。 “雷,我——”她深吸一口气,声嗓听来疲倦而压抑。“我欺骗了一个男人。” “哦?” “他是个很棒、很好的男人,我不是有意欺骗他。” “哦?”浓浓讽刺的回应。 “因为某种原因,我故意去接近他。我把自己变成那种妩媚妖艳的女人,我知道他会被那种女人吸引。”她幽幽道:“他果然为我动心了,我的计划也能顺利进行。” “你……了不起啊。”他一字一句迸落,拽着桌缘的手因极度的愤怒而发颤。 “在接近他以前,我做了很多功课,我自认为我很了解他。所以我虽然有些良心不安,却觉得自己应该不会伤害到他,因为他用情不专,就算迷恋我也不会太久。” “……”他没说话,气息粗重。 “可我错了,我真的伤了他。我没想到……他会真的爱上我——” “哈。”他瞪着声音来源处,咬紧牙,眼角肌r不停抽搐。“你确定吗?就算他真的爱你好了,你以为在你骗了他之后,他还会继续爱你吗?” “……我不知道。”沉默数秒后,她凄楚回应。“你认为他有可能还爱着我吗?” “绝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她呼吸一碎,气息急促起来,像是哭了。 一阵沉默。她没说话,他也不语,就这么在空中无言相对。 玻璃墙隔壁的助理可急了。这可是现场播音的节目啊,怎么能出现这种冷场呢  ?虽说这个故事听来是很吸引人,不过也不能就这么僵着啊! 他轻敲玻璃,提醒雷枫樵接下一通电话。 后者却不理他,定定瞪视麦克风良久后,忽地哑声开口。“你放弃吧。我看你们之间不可能了。” 严厉的评论让电话另一端的何湘滟喉头倒抽一口气。 “我、我知道他一定很恨我,我也知道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想再见到我,可我……没办法放弃。”她哽咽着。“我放弃不了。因为我……爱他,我爱他啊!” 破碎的呐喊牵动了雷枫樵的心,排山倒海的激动袭来,教他一时无法克制,倏地抬起手背,狠狠一咬。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我知道自己不该爱上这个男人,我知道跟他谈恋爱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我猜到自己有一天会受伤。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爱上他,不可以跟他牵扯太深,可是我……还是爱上他了。”她绝望地倾诉。“我爱上他了。这感情……收不回来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他不会原谅我,可是我……收不回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空中,只听见两人细微的喘气声。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眼见情形不对,助理正想自作主张切断电话,却在眼角瞥向雷枫樵时,动作一僵。 雷的眼眶泛红了。 他从来不曾见过他情绪如此澎湃,却又如此压抑。他正在拚命克制自己,克制自己不哭—— 老天!一向风流潇洒、玩世不恭的雷,也会哭? 年轻助理望着他,彷徨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地,他拉下音轨,也不管现在正在播音中,直接冲出大门。 “雷,雷!你去哪儿?”助理连忙哀嚎追上。“你不管节目了啊?” “我去找人。”他大踏步,头也不回。“你先播歌顶一顶。” 她就坐在电台大楼门口的台阶上。 不是在苗栗农场,不是在医院,也不是在任何一个离他遥远的地方。她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着他。 望着她的背影,雷枫樵慌乱的心逐渐安顿,却也逐渐揪紧。 她真的瘦了,那纤细的倩影看来只要风一吹便会散了似的。 她真的清减了不少——为了他吗? 他悄悄来到她身畔坐下。她惊动一下,像只兔子般仓皇地展袖拭泪,然后才转过头来。 一见是他,哭肿的眸圆睁,身子瞬间凝成一尊石像,动弹不得。 他看着那明显凹下去的玉颊,胃部一沉,片刻,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那是给我的吗?”他问,指了指她捧在怀里的保温壶。 她一时迷惘,仿佛搞不清楚他在问些什么,一会儿,才愣愣点头。“嗯。” “是什么东西?” “汤。”她吸吸鼻子。“罗宋汤。” 罗宋汤?他扬眉,那得花多少时间力气备料熬汤? “为什么不送进去?”他看着她,语气更柔。 “我哭成这样……”她微微苦笑,又拿手指按了按眼角。“没办法进去。” “傻瓜。”他叹气,忽地展臂将她揽向自己,下颔顶住她的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他无奈似地自问。 这温柔的举动,温柔的呢喃,再次挤出了她的眼泪。她拚命忍住哽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对不起,雷,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 “你……愿意原谅我吗?”她好小声好小声地问。 “不原谅你怎么办呢?”他沙哑道,大手抚着她秀发。“谁教你这么聪明打电话到我节目里来哭,我一颗心都被你给拧碎了。”听来像是淡淡抱怨的言语,其实蕴涵了无限宠溺与包容。 何湘滟气息一颤,终于哭出声来。眼泪一颗接一颗落下,没几秒便沾湿了整张脸。 “怎么又哭了呢?”雷枫樵急了,安抚地拍着她起伏不定的背。“好了,好了,我都说原谅你了啊!别哭了。” “我……不是的——”她在他怀里摇头,连自己都不明白这出闸的泪水从何而来,只是当他说为自己心碎时,她就忽然好难过好难过,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以哭泣来向他撒娇。 “我爱你,雷,我真的爱你。”她偎向他,凄楚又深情地轻喊着。“真的,真的,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柔声哄她,抬起她的脸替她拭去满颊泪痕。“我也爱你啊。滟滟。” 滟滟! 他又这么叫她了。用那么迷人性感的嗓音,像唤着最心爱的宝贝那样唤她。 她闭了闭眸,忽然觉得胸口好满好满,充盈着幸福的滋味。粉唇一扬,微笑了。 “瞧你,又哭又笑的,真拿你没办法。”雷枫樵再度叹息,好无奈地捏了捏她脸颊,只是当手指触及那瘦削处时,心脏又是一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都没吃饭吗?嗯?” 她没说话,只是傻傻地微笑。 那深深沉浸于甜蜜幸福中的模样,让他又是心疼,又是迷恋,禁不住低下唇,在她前额亲了一口。 “走吧。跟我进去。”他拉起她的手,带她走进电台大楼。一面走,一面柔声吩咐。“待会儿你就乖乖在外面喝汤等我。等我做完节目后,我们再一起去医院,好吗?” “去医院干么?”她傻傻地问:“你不舒服吗?” “傻瓜!去看我父亲啊。”雷枫樵朗声大笑,不顾走进办公室时,同事们惊奇异样的眼光。他眼底只有何湘滟,也只看见她迷惘痴傻的反应。 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你千方百计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要我跟他相认吗?” 她这才恍然大悟,迷蒙的眼也渐渐清澈。 这么说,他也愿意原谅自己的父亲,与他相认了? 她望着他,又想哭,又想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在这里等我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这么说,他也愿意原谅自己的父亲,与他相认了? 她望着他,又想哭,又想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在这里等我。”他将她带进播音室隔壁,按着她坐下。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助理见他终于回来,如蒙大赦,差点没跪倒在地谢神拜佛。 “上帝保佑!雷,你总算回来了。你跑到哪儿去了嘛?真是的!哪有人节目做到一半就这样不声不响跑出去的?差点开天窗……咦?这位是谁?”他愣愣瞪着何湘滟,后者盈盈一笑,甜蜜妩媚的娇容教他满腔怨气倏地消逝无踪,脸颊莫名一红。 “她就是何小姐。”雷枫樵有趣地看着助理的表情。 “哪位何小姐?每天送便当来的那个,还是刚刚cll…n的那一个?”他呆问。 “都是。” 助理惊愕得瞪大眼。 雷枫樵只是笑,潇洒一挥手后,迳自走向播音室,戴上耳机,熟悉的歌曲正好来到尾声。 “危险爱情”啊。 怎么偏偏又是这一首?真巧! 他忍不住笑了,转过头,朝玻璃墙对面的何湘滟眨了眨眼。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与她初次相见时的情景。 那夜,她当着一屋子男人的面大跳艳舞,而他的心,也在那一刻开始沦陷—— 后记 各位大家好啊! 初来乍到狗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羞——),嗯,就让小芯子先感激一下狗屋的编编大人吧。感谢她钜细靡遗地看我的稿,还给了我许多很棒的建让,让我能及时改正写作当时没注意到的疏忽。 谢谢你啊!编编,望您大人以后也能继续如此支持小芯子。别客气,就把我当成您的孩子,好好拉拔与鞭策吧,嘿嘿嘿 对了!说说我这个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拍板定案的笔名吧。 话说本人想了几个自觉可爱又讨喜的笔名,送交给编编,却全部惨遭驳回。 “为什么啊?”我禁不住在电话这头哀嚎。 “因为笔划都不吉利啊。”编编在另一头哀嚎。 “这么多个,没一个吉利吗?” “是啊。” 老天爷!我这什么该死的“命中率”?居然全是凶卦? 不信邪,我又绞尽脑汁,还拉着朋友帮着一起想了好几天,又给了编编两个笔名。 “还是不行。”编编好冷酷。 “嗄?!” 连日来坐也想、站也想、吃饭也想、睡觉也想,眼看脑细胞为了这笔名死了一大半,小芯子近乎抓狂,索性讨饶。 “亲爱的编编,你干脆直接给我吉利的笔划数好了,本人按着这笔划去取,就不信取不到吉祥又好听的笔名。” “也好。”编编听罢,阿莎力地给了我几个数字。 于是小芯子开始玩起排列组合的游戏,一手翻字典,一手按计算机,学着王熙凤机关算尽,再加上编编从旁火力支援,好不容易算出“温芯”这个笔名。 结果好友听了,淡淡评论:“好像不怎么响亮。而且狗屋两个字的笔名太多了,我看你恐怕会被淹没。”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小芯子冻得直发抖。 “可是我觉得这笔名很可爱啊,又跟温馨谐音,你不觉得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吗?” “不觉得。” 天空雷电劈过,小芯子心里下起冰雹。 “就算不怎么响亮好了,起码很容易记啊,琅琅上口也算是一种优点吧?”小芯子低声下气地寻求好友认同。 “你说算就算吧。” 呜呜呜,这话够狠,够绝! “那……呃,我看笔名其实也不太重要,重点是故事写得好不好看,对吧?” “当然。问题是也有人光看名字挑书看的。笔名太无趣,书名太普通,被读者第一印象刷掉的可能性嘛——”好友停住,吊我胃口。 “停停停!你别说了。”本人掩住双耳,“鸵鸟”地将头缩回d里躲好。“反正我就是觉得温芯这笔名很好听,又好记,笔划也超吉利,就这么决定了!” “那就祝福你喽。”好友诡异地笑,也不知真心假意,还是故意恶整单纯又天真的我。 可是外表乎凡、天性却乐观进取的小芯子我呢,还是决定发挥杂草精神,将这暧昧不明的一句话当成最大的鼓励,勇往直前。 各位,你们也许对小芯子很陌生,很可能第一次接触我的作品,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期待我的书宝宝能给大家留下良好的印象,我也能得到大家的鼓励和祝福,在狗屋里好好闲荡出一番事业。 感谢你们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