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醉》 第一章 死去 此刻是傍晚六点零四分,窗外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将雨未雨。屋内一片浓重的阴影,她被雷声惊醒,修长的身子动了动,眉宇紧蹙,按住昏沉的脑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漆黑短发碎碎地贴在脸颊,额头些许细汗,她本能地叫了声,“宝贝,帮我……” 帮我倒杯水。 后半句话顿在喉咙,因为陡然想起,那个人已经不在。 烦躁地舔了舔唇,她拿起桌上手机,翻开日历,查到今天是立夏,难怪,热得让人抓狂。 起身朝浴室走,踩着一地凌乱散落的衣物和啤酒罐,视而不见,边走边脱下背心短裤,姿态随意,光影暗浅中,像极了一个洒脱不羁的男孩。 微凉的水柱从头顶流淌至全身,她的皮肤非常苍白,湛蓝血管清晰可见,左臂上墨染般的黑色刺青张扬刺目,犹如一个笑话般,时刻提醒着她这些年来的愚蠢。 一朵青莲。 只因那个人说,她最爱莲花,而且她的名字里也嵌了个“莲”。 莲一,盛莲一。 想到这三个字,她心口骤然揪痛,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娇俏的笑脸,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跟在她身后,嗲声嗲气地喊,“菲雨,菲雨,你等等我……” 多少年了?从高三到现在……整整六年。 六年来,她竟从未想过她们会分开,多蠢。 顾菲雨头痛欲裂,直接打开冷水冲澡,一身冰冰凉凉地从浴室出来,随意套上背心和休闲裤,打开空调,点燃最后一根万宝路,把自己扔在了沙发里。 烟雾缭绕中,望着顶上的天花板,想起去年今日,刚搬新家,她和盛莲一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亲手把这里布置成文艺复古的小窝,墨绿色的墙壁,挂着披头士和天使爱美丽的海报,还有身下这张软皮沙发,是她跑了几个旧货市场才淘回来的,比进口货还贵。 她们曾经在沙发上度过无数个缠绵悱恻的夜晚,莲一的身体像果冻一样,她至今记得那种感觉—— 可惜,她们已经分手两个月了,也许今后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抱着她亲吻她了。 不。 顾菲雨眼中乍现一丝冷冽,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缓缓吐出烟雾,脸色极其漠然。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盛莲一来了。 打开门,恍如隔世般,她站在她面前,只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避开目光,道:“我的东西呢?” 顾菲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分明和从前一样的面孔,怎么会感觉如此陌生呢? “你迟到了一个钟头。” “对不起,”盛莲一面无表情,“把行李给我吧,我马上走。” “急什么?”顾菲雨吸了口烟,自顾回身进入客厅,“进来坐会儿吧。” 盛莲一皱眉,对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六年的朝夕相处,她太了解顾菲雨的性格了,在这个时候跟她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处。盛莲一走进客厅,扫了眼遍地狼藉,吸一口气道:“顾菲雨,我们好聚好散,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缠了,今天大家把话说清楚,我跟你已经完了,不可能再复合,你别再找借口叫我过来,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顾菲雨坐在沙发上,弹了弹烟灰,轻飘飘地说:“你的镯子不要了?那不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传家宝么?” 盛莲一回头,冷哼:“你这样有意思吗?” 顾菲雨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我只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盛莲一冷冷看着她。 顾菲雨望进她漆黑的大眼睛,“莲一,我们以前也吵过架,闹过分手,但是后来都和好了,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不是吗?” 盛莲一拽紧拳头,嗤笑道:“你还指望我原谅你吗?你做出那种事,还指望我会原谅你吗?!” 顾菲雨定定看着她:“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放你走。莲一,你适可而止,不要逼我。”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盛莲一当真笑了出来,“到现在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顾菲雨,你凭什么不让我走?我凭什么还要留在你身边?我都亲眼看到你跟其他女人上床了,难道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没那么贱,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你。” 顾菲雨起身走近,她比盛莲一高出半个头,气场冷冽,眼帘低垂。 看着自己疼了六年的爱人,她面无表情地警告,“你再说一遍。” 盛莲一咬牙,“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顾菲雨,我已经受够了!你从来不会尊重我的感受,脾气暴躁,心情不好就对我摆脸色,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保姆,更不是宠物!” 她眼眶湿红,继续控诉道:“没有比你更阴晴不定的人了,高兴的时候就心肝宝贝地哄着,不高兴了就把我晾在一边,自己跑出去几天几夜不回来……” 顾菲雨静静听她说着,这些埋怨,以前吵架的时候也会有,但这次,她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将她抱在怀里,磨到她气消为止。 这次,她什么也没说。 盛莲一抹了把眼泪,“……我们这样的关系,本来就不被社会认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从来听不进去,在外面也不收敛,甚至当着我小姨的面搂着我……你不知道我家里对我们的事情厌恶到极点吗?你总是让我难做……” 终于说到重点了。这才是重点。 顾菲雨抿了抿嘴,抬手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却被她避开了。 “你别碰我。”盛莲一说。 她眉头皱紧,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我现在碰不得了是吧?” “你脏!”盛莲一拍开她的手,见她想反驳,便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什么喝醉了的借口,出轨就是出轨,我不可能原谅你。” 空气静了数秒,顾菲雨舔舔唇角,看着她,“你觉得我跟别的女人上床,恶心是吧?” “恶心透顶。” 她点点头,“那你跟别的男人上床,又算什么呢?” 盛莲一怔住。 顾菲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逐渐晃动而出的慌张无措,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那声声指责言犹在耳。是,她是脾气暴躁,阴晴不定,但这些坏,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盛莲一不是说,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坏吗? 而她的好呢?她全忘了? 大二那年冬天,盛莲一感冒,她半夜穿过大半个城,在宿舍楼下站了三个钟头,只为给她送药。大三暑假,她们出门旅行,途中得知盛妈妈出车祸,顾菲雨将银行卡和现金全给了她,让她马上回家,而自己用剩下的钱坐了三十几个钟头硬座回来。 还有这个房子,写的也是盛莲一的名字。 她顾菲雨不是富二代,但从一开始,她给盛莲一的都是力所能及的最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怎么到了她眼里,竟觉得自己是保姆,是宠物? 顾菲雨摇摇头,“以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谁也不要再提。我们重新开始。” 盛莲一拽紧拳头按在心口,倔强地抿着嘴,身子开始发抖。 “你非要跟我撕破脸才高兴吗?”顾菲雨耐心耗尽。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那个女人是你找来的吧,”她冷哼,“在我酒里下药,制造出那种荒唐的场面,然后你出来捉奸——很有趣,对么?” 盛莲一面无血色。 顾菲雨见她那样,心中怒火被无尽的失望替代,原来事情真是这样。 枉费她为此痛苦懊恼了一个多月,想尽办法弥补过错,到头来,还是那晚的陌生女人找到她,说,别费心思了,都是人家一手安排好的,一心想走的人,哄不回来了。 一心想走。哼,顾菲雨自嘲般笑起来:“你要分手,可以直说,有必要这么费尽心机吗?盛莲一,你敢这样算计我。” “如果不这样做,你怎么肯分手?”既然她都知道了,索性痛快地说出口,“我跟那个男人已经订婚了,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 顾菲雨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盛莲一受不了她的目光,别开脸,眼眶又红了,“菲雨,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办法。” “是不是因为你爸爸的病。” 她点头,“那个男人有钱有势,已经替我父亲找到全国最好的脑科专家,一个星期以后,爸爸就能动手术了。” 顾菲雨捏了捏眉心:“你非要这样吗?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我们可以把这套房子和车子卖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存款……” “你那点儿钱能做什么?”盛莲一打断她的话:“菲雨,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砸锅卖铁,救了我爸,又能怎么样呢?接下来我们可能会欠下一大笔债,可能需要埋头苦干好多年才能还上……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也不想让我的父母跟着我吃苦……这些年,就当我年纪小不懂事吧,你别再为难我了,看在我陪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顾菲雨手指微微发抖,克制着:“我放过你,你就能跟那个男人幸福地生活吗?莲一,你能爱男人吗?” 她看着窗外终于落下的雷雨,淡淡的:“不爱。但我会做好女人的本分。他对我很好,我感激他,也会尽力对他好……” “别说了。”顾菲雨骤然靠近,扣住她的腰,埋头吻着她的脸颊,“莲一,你要对谁好?除了我,你还能对谁好?不爱我么,你敢说你不爱我了么?” 莲一被她压在了沙发里,闭上眼睛,无动于衷。 顾菲雨吻着她的唇,柔软的舌头撬开牙关,温柔求取,从前,她最是无法招架这纠缠深吻…… 但现在,她如同赴死一般,双眸紧闭,身体僵硬地承受着急切的抚摸,哽咽道:“最后一次,做完就放我走。” 顾菲雨顿住。 就这么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许久,心脏一点一点凉透。 起身,拉开茶几抽屉,拿出玉镯,“还给你。”说完,她起身走进卧室,关上房门,将彼此彻底隔绝在两个世界。 这一次,真的结束了。 *** 2015年5月,顾菲雨死于一场车祸,那天盛莲一和丈夫在酒店举办了浪漫的婚礼。 她在酒店外,远远看着她,白纱似雪,笑靥如花,然后抬眸间,四目交汇,盛莲一霎时愣住,脸色发白。 呵,难道她以为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破坏她的婚礼? 莲一,在你心里,我究竟坏成什么样了? 顾菲雨转过头,不再看她,默默驱车离开。 这只是一场告别而已。 对,告别。 顾菲雨心里想着,车子转过街角,瞬间就和一辆飞驰的货车相撞,“砰”一声巨响,车头生生撞裂大半。 …… 不知道莲一会不会哭呢? 原来今天竟是永别。 这样也好,她不用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如果有来生,顾菲雨用那半秒钟的反应时间想,如果有来生,她不会再碰什么狗屁爱情了。 绝不再会。 ———————————————————————— 初稿 第二章 绝色 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疼痛消散后,思绪逐渐混浊。眼前不断闪现画面,那是许多年前,高三开学,盛夏骄阳似火,窗外巨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阳光斑驳洒落,粉笔灰在空气里点点飘散,新来的转校生站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刘海下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像精灵一样。 “大家好,我叫盛莲一……” 顾菲雨记得她穿着天蓝色的运动校服,头发扎成一个小丸子立在头顶,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少女,真是可爱。 那个时候顾菲雨正和艺术学院的女友处在热恋中,盛莲一变成她的同桌后,大概因为怕生,所以走到哪里都跟着她,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直到有一天,亲眼目睹了顾菲雨和女友接吻,这才吓得仓皇无措地逃走了。 在盛莲一之前,顾菲雨有过两个前任,都是比她年长的女孩,长相甜美,成熟温柔,能包容她阴晴不定的脾气和自我中心的任性。 但她那时不懂珍惜,在盛莲一之前,劣迹斑斑,不知伤害过多少好姑娘。 许多时候,顾菲雨比男人还要危险。 高三下期,顾妈妈生病住院,那天顾菲雨接到电话时正在上体育课,她请假回家,却被老师一口拒绝。 一气之下又和体育老师大吵起来,然后被班主任带回办公室批评教育。 等她拿着请假条出来时,天色已变,大雨倾盆。 死党倚在栏杆上,指着远处操场跑道,说,盛莲一在替你受罚呢,五千米,现在第四圈儿。 顾菲雨没有说话,眯起眼睛,看着那人跑在大雨里一身的狼狈,却是她见过最美的模样。 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暧昧了许久,直到有一天,语文课上,盛莲一正埋头默写文言文,顾菲雨凑到她耳边,轻淡淡地说了句,“喂,我昨天跟女朋友分手了。” “啊?”盛莲一愣怔地看着她,然后不自在地往后躲开半分,“为什么?” 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说呢?” 盛莲一的脸瞬间就涨得绯红。 正在这时,讲台上砸来一个粉笔头,“顾菲雨,你嘀咕什么呢?站起来,背《梦游天姥吟留别》。” 她乖乖起身。 “霓为衣兮风为马,下一句是什么?”老师问。 顾菲雨懒散地撇了眼同桌,“心悦君兮君不知。” “什么?!”老师大怒,“你给我上来抄十遍!” “哦。” 她难得如此听话,走上讲台乖乖抄书,座位上,盛莲一把脸埋进书本,偷偷笑了。 …… 两人在一起后,每一天都充满了新鲜感。 她们第一次接吻,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顾菲雨吻技娴熟,让盛莲一无力招架。 “你为什么把舌头……伸进来……” “因为舒服。”顾菲雨撇她一眼,摸着她的下巴,说:“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 其实她们两个在一起,并不是什么秘密,相反,学校里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对这二人充满好奇和意淫,只因顾菲雨的超高人气,竟让蕾丝也变成了一种流行,跟风者甚多。 但那些孩子跟的也只是表面而已,最后那道防线,相信还是没有多少人敢越过的。 女人和女人如何上床? 有时候,会在私下里议论这件事。 然而事实上,也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就像温莲一和顾菲雨,在一起六年,几乎没有借用工具的习惯。 甚至在刚开始时,只贴着下体轻轻摩擦,都能迅速得到快感。 那是一种……非常刺激的感觉。 “莲一。”混沌中,顾菲雨呢喃,声音低哑,仿佛不是自己的。 脑子乱得不像话。 知觉缓慢复苏,四肢昏沉无力,鼻端窜入幽然香气,勾起心中万千思绪,那些缠绵的亲吻和纠缠,一幕幕重现,思念的滋味蔓延四肢百骸,她难过地不停轻唤,“莲一,莲一,别走……” 这时,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抚摸她的额头,温热气息靠近,似乎有人在对她说话,朦朦胧胧,竟听不真切。 仿佛回到孩童时期,心中孤寂难当,她猛地握住那只手,生怕对方离开,然后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所触,模模糊糊,像笼着一层极其鬼魅的红纱,无法看得真切。 但身旁的确有一个女人,靠得很近,微凉的手正被她拽在掌中,若明若暗的光亮,轮廓时隐时现。 “莲一……” 顾菲雨舔舔唇,感觉女人往后退开,似要离去,于是忙将她抱在了怀中。 “别走,别走……” 昏沉的身躯重重压制着软玉温香,顾菲雨只觉得一股燥热莫名在腹部升腾,她口干舌燥地咽下一口唾沫,手掌开始不老实地上下求索,但隔着衣料,始终难耐,于是索性胡乱摸到最为陡峭的地方,用力捏揉起来。 一声慌乱的轻喘飘进耳朵,愈发助涨了某种情愫,顾菲雨对着那极为刺眼的朱唇,埋头吻了下去。 “莲一,嗯……”她支吾地呢喃,下腹灼烧的热度越来越滚烫,然而女子的衣衫层层叠叠,繁复难解,她耐心尽失,抓住领子一把撕开,许是动作粗暴弄疼了她,女子惊呼一声,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乖,别乱动。” 细碎声响中,不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到了额头,顾菲雨倒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往边上避开。 疼痛降临,思绪逐渐开始清晰。 周围一片寂静,时间仿佛静止。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幽幽寂寂红烛摇曳,满室喜色,铺陈华丽。 沉香木榻的床围雕有麒麟瑞兽,轻薄的蝉翼纱帐笼着宽大的床榻,锦被折叠在旁,鸳鸯秀枕,美人如花。 顾菲雨完全愣住。 她眼睛里几乎带着惊恐,目光扫视四周,然后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好一个人间尤物! 只见她明眸皓齿,清绝出尘,身上穿着正红色的四爪蛟龙凤衣,红得像血,边缘绣满石榴鸳鸯,外头罩了件孔雀金缕霞帔,头上礼冠隆重,钗饰些许凌乱,想必那正是刚才纠缠的时候扎到顾菲雨的凶器了。 “你是谁?!”顾菲雨心脏噗通乱跳,瞪着眼前的陌生女人,眉宇紧蹙。 玩cosply吗?什么鬼? 幽深光线里,女子似被她的目光伤到了,眼中划过一丝凄楚与难堪,尖润的下巴微微发抖,盈白纤细的手指悄悄抓紧身下锦被,隐忍道:“王爷,已经四更了,歇息吧。”停顿片刻,哑声提醒,“臣妾青落。” 谁? 顾菲雨按住额头,屈指敲打眉心,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陡然间,发现自己的手不对劲。 什么时候变大了?像男人的手,修长干净,倒是非常好看。 对了,这女人刚才叫她什么? 王爷? “我靠。”顾菲雨心里依稀觉察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但潜意识里完全不能接受,不敢相信。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正红的礼服,八条蛟龙栩栩盘飞,衣襟零散,手长脚长…… “我靠。”忍不住又骂了声,然后听见自己低沉清朗的嗓音,像浓茶淌过喉咙,香醇漫溢。 再不能忍,撩开帐子起身下地,双腿虚软,犹如踩在棉花上,腹部灼烧得厉害,满目陌生,各种滋味厮缠,令她头痛欲裂。 “王爷……”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看着那个仓皇逃开的身影,纤纤素手下意识伸过去,又颓然垂下。 顾菲雨胡乱打开房门,脚步踉跄,还未走出去,面前迎来一个俊俏的少年,“王爷,您怎么……” 话音未落,顾菲雨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 1,先更两章,下章明晚更。 2,这是篇女穿男。男主开始会渣(我指的男主就是穿到温延郁身上的顾菲雨)。 3,写之前嬷嬷查了下,好像很多人不喜欢女穿男的设定,所以不喜欢请默默离开,不要告诉我,顾及一下我这颗脆弱的玻璃心~ 4,存稿不多,会更很慢,慎重跳坑。 5,再见大家很高兴,但拒绝被催。 希望姑娘们会喜欢这篇文吧,额要去看盗墓啦啦啦啦啦\^o^~ 第三章 挑断手筋 再次醒来时,周围沉重压抑,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顾菲雨仔细听着耳边动静,脑子飞速运转。 手腕传来温厚触感,有人正在给她诊脉。 “王爷为何还未清醒?”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顾菲雨想起自己晕厥之前,见到的那位阴柔俊秀的佩剑少年,又听见他阴恻恻地哼笑了一声,“徐太医,你老不中用了?” 这若有似无的笑意中,竟有几分骇人的杀意酝酿其中,瞬间使得周遭气氛更加沉默了。 徐太医跪在榻边,抬起袖子擦擦汗,道:“王爷,王爷只是醉酒,原本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吞吞吐吐,嫌自个儿舌头多余么?” “下官不敢,”徐太医脸色煞白,“只是看脉象,王爷似乎服用过助性的烈药,与酒相冲,才导致……” “助性烈药?”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那阴恻恻的男子冷哼,“我们家王爷需要助性药?徐太医,我没听错吧?” “这……”老头磕磕巴巴,“下官不敢妄言,此药、此药产自西域,盛行于烟花柳巷,通常是姑娘们为年老体弱之人准备的,因此对身子损伤极大,按理说王爷断不会服用此药啊……” 四周静默半晌,顾菲雨睁开眼,看见那俊邪的少年脸色发阴,一双丹凤眼朝众人扫过去,“好大的胆子,”他微微眯眼,“竟敢给王爷下药,如今南朝康定,便当我神策府是摆设了吗?” 顾菲雨心头微震,那少年身形清瘦,面容极为俊俏,但眉目之间有股邪魅之气,幽幽一句话,便令人不寒而栗,好生奇怪。 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这个外表美貌的少年,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角色。 而此刻,顾菲雨的目光被一抹极刺眼的红色夺去,只见五步之外静静站立的盛装女子,不就是之前自称青落的绝色美人吗? “贺兰大人明察!”正在这时,青落身后的婢女噗通一声跪下,“此事与我家小姐无关!王爷在入洞房之前就已经醉了,徐太医方才所说的那药物,闻所未闻,必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贺兰涉冷哼一声,撇了眼脸色苍白的青落,“哦,那是自然,王妃千金之躯,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邀宠。” 那婢女拽紧拳头,“你!” 顾菲雨被这一幕闹得心烦,正要闭眼假寐,却听见立在一旁的老人家开口了。 “王妃,”陈总管恭谨地对着青落颔首道:“天色已晚,您是否先回春秋阁歇息?” “我等王爷醒来便走。” “是。”这陈总管看上去五六十岁,面色和蔼,极为慈善,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徐太医的惊呼打断,“呀,王爷醒了!” 一时间,众人目光纷纷聚拢,顾菲雨只得撑起身子,皱眉轻揉额角,“你们在吵什么?” 清醇的嗓音,带着些许低哑,陌生到让她惶恐。 然而只是这一句淡淡责问,竟让屋内所有人都变白了脸。 顾菲雨默了一会儿,原本心烦意乱的心绪也渐渐平静。 看来,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王爷,”还是陈总管开了口,“您身子可有不适?” 顾菲雨唔了声,“我没事,都下去吧。”又看着陈总管道:“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是。” 闻言,贺兰涉张了张嘴,看着她的脸色,终究没说什么,而青落,则全然避开她的目光,福身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王爷。” 顾菲雨默然看着对方,许久以后,淡淡开口,“我是谁?” 陈总管愣了下,紧接着眉宇紧蹙,“您怎么了?” “不知为何,记不清以前的事了。”顾菲雨揉揉额角,“现在该怎么办?” 陈总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由得凑近了一步,“此事断不可声张!您……您真的连老奴也不记得了吗?” 顾菲雨点点头,“我只是觉得你很亲切,可以信赖。” 听了这话,陈总管显然极为动容,蓦地双膝跪地,“王爷……老奴在您身边二十三年,是看着您长大的,这世上绝没有人比我更忠诚可靠……您不必惊慌,老奴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顾菲雨嗯了声,“你先起来吧。” “老奴不敢……老奴有罪啊,是我没有照顾好王爷,才让您遭此…… “你坐那儿去,”顾菲雨置若罔闻,抬起下巴点了点前边的矮榻,“将我的事情慢慢说给我听,不要有什么差错。” “是,是。”陈总管顿然醒悟过来,抹了把眼泪,“这要从何说起……您是我大南朝战功赫赫的郁亲王,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胞弟……” 原来这身子的主人竟尊贵至此。 顾菲雨仔细听着,渐渐理清了思绪。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唤作南朝,皇室为温姓,先帝温伯胥便是开国之君。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王朝建立不到十五年。 十五年前,前顺朝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各地接连起义,怨声载道,时任沧州留守的温伯胥见天下大乱,朝廷灭亡之势不可扭转,便以苍生为名,举兵攻入京城。 改朝换代朝夕替,温伯胥废黜顺光帝越席,自行称帝,国号为大南,改元丰德。 当时社会动荡,国内割据势力此起彼伏,外部边族虎视眈眈,丰德帝生性优柔,图享安逸,放任着内忧外患,束手无策。 丰德二年,太子温恕自荐,随大将军高沾出征,抗击漠北政权。 丰德七年,高沾重伤不治,太子温恕接掌大将军印,出兵凤来国,志在扩张南朝版图,但谁知大军行至边关,温恕便遭奸细下毒,性命垂危。 当时出战在即,太子中毒一事泄露,举国震惊。军心动荡之际,二皇子温延郁临阵挂帅,领兵八万,五日内灭亡了凤来国。 这温延郁便是今日顾菲雨的寄身之主,当朝郁亲王。 他自幼被温恕带在身边,出入沙场,从小耳濡目染,对兵法谋略熟稔自如。凤来国之战后,温恕回京养病,并将势力逐渐渗入朝内,巩固了储君之位,同时肃清内乱,使百姓真正臣服于南朝统治。 而温延郁一站成名,此后多次出征,自南往北,战功赫赫,先帝甚至为他设立了神策府,培养亲兵,直到丰德十四年,他彻底剿灭了外邦势力,使南朝扩张到前所未有的面目,实现了真正的大统一。 这传奇般的两位皇子,被视为南朝无与伦比的战神。 丰德十五年,温伯胥驾崩,温恕即位,改元玄瑞,大赦天下。 温延郁受封天熹郁亲王,位极人臣。 新帝登基后,迎丞相长女入宫,封为贵妃,并将丞相庶女宋青落赐婚郁亲王。大婚那日帝妃二人亲自主婚,荣宠之盛,可见一斑。 但任谁也想不到,洞房之夜,那权势滔天的郁亲王被顾菲雨乱入。 温延郁啊温延郁…… 这样一个男子,要她如何替代? *** 红烛烧到一半,窗棂咯吱一声,夜里凉风灌入,掀起纱帐曼妙。 顾菲雨半晌没有说话,心里琢磨着,温延郁替温恕出征那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温恕比他年长五岁,二人皆是少年将军,虽说勇猛,但南朝怎么会让两个未成年的皇子征战沙场?难道人才凋零,无人可用? 陈总管说,先皇育有五子,温恕和温延郁是废后安氏所生,长公主温敏只有十三岁,和三殿下温离是继后秦氏所生,而四殿下温微然是先帝酒后宠幸宫婢意外得来的孩子。 安氏和温伯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曾山盟海誓,夫妻情深,只是后来时局变动,温伯胥起兵途中遇到了秦氏。 秦氏年轻貌美,出生书香门第,一下子就迷倒了莽夫温伯胥。 之后天下易主,温伯胥登上皇位,安氏虽为皇后,但年老色衰,早已不得恩宠。再之后,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安氏失德被废,秦氏取而代之,执掌后宫十余载。 那些宫闱争斗有多龌龊,顾菲雨也不想听了,重要的是,秦皇后育有皇子,且母家在朝势力不容小觑,温恕和温延郁一直是她的心头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当年安氏被废后郁郁而终,温恕为了保护自己的储君之位,便随高沾出征,以军功扞立于朝野。温延郁尚且年幼,温恕怕他留在宫内遭秦氏毒手,所以每次离京都势必将弟弟带在身边。 朝廷两派势力以丞相宋辅仁和太尉秦照为首,宋相是温伯胥的布衣之交,早年随他起兵反顺,成为其心腹谋臣,与安氏亦有八拜之情。温恕继位,若没有他的协助,恐怕没那么容易,所以黄袍加身后,温恕便迎娶了宋氏千金,甚至让宋家的庶女嫁入郁王府,成为南朝尊贵的天熹郁亲王妃。 对郁亲王来说,娶一个庶出的女儿做正妃,即便那女子出自丞相府,也是屈尊降贵的事。更何况,郁亲王已经有了自己心尖儿上的人。 “王爷,”陈总管突然出声,打断这一路思绪,“涟漪姑娘来了。” “谁?”顾菲雨以为自己听错。“莲一?”盛莲一? 正在这时,寝殿外匆忙走进一个柔弱的倩影,“郁郎……” 女子跪到榻前,含水的双眸堪堪瞅着她,“我听桐儿说,你方才晕倒了……怎么样,还好吗?” 顾菲雨被这掐出水的温柔震了下,听这女子言辞间的亲昵——郁郎,想必她就是温延郁的心爱之人了。 不过……今天是郁亲王大婚,这涟漪姑娘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顾菲雨顿了顿,“本王没事,你怎么跑来了?” “涟漪担心你。”女子低头,轻咬下唇,葱白的手指抓着顾菲雨的衣袖,眼波流转间楚楚动人,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温延郁喜欢这种弱不禁风的类型? 也对,哪个男人不喜欢柔弱可怜的女子,尤其是高高在上的郁亲王,少不了有些大男子主义,必然就沉浸在温柔乡里了。 顾菲雨想了想,道:“只是喝醉了,并无大碍。”说着摸摸她娇媚的小脸,“你回去吧。” “可是……” “我说,你可以回去了。”顾菲雨略有不耐,“本王还有事同陈总管商量,怎么你要留下来听听吗?” 女子显然愣了一瞬,揪着他衣袖的手指渐渐松开,眼底浮现依稀难堪,但只有那么一瞬,便抬眸暖暖地笑了下,“是涟漪不懂事,郁郎别生我的气,我这便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嗯。” 人走后,陈总管满脸都是诧异,“王爷,您真的让涟漪姑娘走?” “怎么,我以前当真那么宠她?” “可不吗,为了她您甚至拒绝皇上的赐婚,和皇上大吵了一架……” 这下轮到顾菲雨诧异了,温延郁这样的男人,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不顾大局? “这么说,她和我是真爱?” 陈总管听着这话,愣怔片刻,道:“涟漪姑娘曾经和王爷同生共死,大概因为这个,王爷待她尤其不同吧。” “同生共死?” “是,”陈总管道:“去年江南兵变,王爷奉旨前去平叛,回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位涟漪姑娘。听说在江南时王爷遇险,被涟漪姑娘所救,因而成全了一段佳缘,只是……” 顾菲雨饶有兴致地眯眼,“嗯?只是什么?” “只是,涟漪姑娘出身卑微,不能嫁入皇室,而王爷又不愿以侍妾之位薄待了她,因此涟漪姑娘住在府里,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 顾菲雨想了想,“本王除了王妃和涟漪……哦,她姓什么?” “姓孟,孟涟漪。” “哦,除了王妃和这个孟涟漪,本王还有没有其他女人?” 陈总管闻言脸色沉下来,“这……”纠结许久,“其实在涟漪姑娘进府前,王爷和三小姐还是很好的。三小姐虽然刁蛮骄纵了些,但你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您又宠惯了她,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又何以变成如今这种境地……” 顾菲雨一头雾水,听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这“三小姐”是温延郁的师妹,名唤云笙,是烈云山庄的小姐,上头有两个哥哥,在家排行老三。 早年温延郁跟着云震学习剑术,和他的小女儿云笙算得上青梅竹马,王府里的人都习惯叫一声三小姐。后来烈云山庄惨遭江湖仇杀,几乎满门灭绝,当时云笙和二哥云祁在郁王府做客,才幸免于难。 如今烈云山庄只剩云祁一人支撑,地位和声势已大不如前,要不是云笙嫁入郁王府,撑了点儿颜面,恐怕江湖上早就没有烈云山庄的名号了。 “接着说。” 陈总管叹一声气,“当时三小姐悲愤过度,扬言要杀尽仇家,替父母兄长报仇,奈何她一个小丫头,武功又差,哪里是仇家的对手。后来她求王爷帮忙——其实也不能算求,毕竟王爷师从烈云山庄,给师门报仇也在情理之中,但恰逢江南霍乱,先皇一道御旨下来,王爷无暇顾及,为了此事,便和三小姐慢慢生出了嫌隙……” 原来如此。顾菲雨可以想象得到,这二人之间必定发生了许多争执,然后彼此失望,怀疑,厌弃,典型的相爱相杀。 重要的是,“后来,王爷将涟漪姑娘带了回来。”陈总管道,“记得那时,三小姐无法接受,疯了似的跟您吵架……” 顾菲雨心中了然,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时间久了,再多的喜欢也变成厌倦了吧。 “之后你们二人渐行渐远,同在王府,却彼此不闻不问,形同陌路。”陈总管迟疑地打量顾菲雨,“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什么事。” 陈总管咽下一口唾沫,“那个,三月初皇上生辰,摆了家宴,王爷入宫赴宴,夜里回来却撞见……撞见三小姐和萧月公子……” 顾菲雨皱紧眉头,“萧月又是谁?” “是怡红楼的第一乐师,琴艺绝佳,以前三小姐爱往外跑,曾经女扮男装混进怡红楼玩儿,结识了萧月公子。后来三小姐性情大变,王爷虽然和她吵架,却也想着让萧月进府,弹琴奏乐,陪三小姐说说话,可谁知……” “谁知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顾菲雨冷哼一声,“后来呢,那姓萧的被我宰了么。” 陈总管道:“您把他关进了神策府大牢。” “哦?这么便宜他?” 陈总管磕磕巴巴,“因为、三小姐非要保他性命……” “呵,”顾菲雨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生死相随,果然情深。”又道:“接着说下去。” 陈总管:“之后三小姐曾逃出王府,似乎要去劫狱。” “嗯。” “但被您抓了回来……您,您把她关在春汐院,下令永远不准踏出半步,而且……还废了她一身武功……” 顾菲雨愣了几秒,微微直起身,“如何废她武功?” “您挑断了她的手筋。” “……什么?!”顾菲雨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 希望不会看得太乱。 下章明晚更。 (呜呜。。。我的大盗墓第一季完了。。。) 第四章 云笙 这无眠的一夜。喜宴过后,宾客散尽,偌大的亲王府一片沉寂,大红灯笼幽然明亮。 春秋阁内,隐隐传出女子的哽咽,在这冷清的院子里,无人问津。 红豆跪在榻前,眼圈红肿,“小姐,是我没用,进府第一天就让您遭受这样的屈辱!” 宋青落静静坐在床前,红妆褪去,只穿着单薄的寝衣,长发垂在腰间,未施粉黛,脸色如此苍白。 腿边,红豆还在恨声哭着,“那贺兰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字里行间处处针对小姐!他有何证据,竟暗指王爷被下药一事是我们所为……” “不用证据,”宋青落淡淡开口:“一个注定不会受宠的女人,想要在新婚之夜留住丈夫,用药也在情理之中。” “小姐!” “算了,红豆,他本就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如今多一份鄙夷又有什么关系。”宋青落轻轻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在他拒婚之时我就已经明白,郁王府将是我此生的枯井,这一辈子我只能在这宅子里孤独终老……那样也好,落得清静,只是连累了你,要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小姐,过这种没有指望的日子……” “小姐……”红豆泣不成声,“您别这样,往后的日子还长,会好起来的。” “不会了,你不明白,不会了。”宋青落翻过身去,不再说话。她想起方才在这张榻上,那个人抱着她,祈求般唤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待清醒过来时,丢下她转头就走——这就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坟墓。 *** 王府东侧最华丽的明珠阁,住着郁亲王最宠爱的涟漪姑娘,整个京城无人不晓。坊间传言,郁亲王每夜流连明珠阁,那娇美人榻上的寝被每日都要换一次,有时甚至几次……更有甚者说,侧妃云笙不知犯了什么错,曾被罚跪在明珠阁内一个时辰,而那整整一个时辰里,郁亲王让她亲眼看着他和孟涟漪颠倒鸾凤…… 八卦的京城市民,总是对皇家秘事充满好奇。 而此刻,被大南朝万千女子妒忌着的涟漪姑娘也失眠了。窗外望去一片极深的蓝,月亮寂寞而皎洁,年年岁岁,一直这样寂寞着。 孟涟漪歪在软榻上,旁边亮着一盏桌灯,她娇弱的脸孔在模糊光线里愈发楚楚了几分。桐儿静静瞧了她一会儿,终究开口道:“姑娘,夜很深了,早点歇下吧。” 孟涟漪犹自出神,“桐儿,”她轻声唤着,“你说,王爷有了王妃,以后还会在乎我吗?” 婢女笑起来:“您别想太多了,南朝谁人不知,您是王爷心尖儿上疼着的人,那宋王妃不过是皇上硬塞过来的,怎么能跟您比。” 这番话稍稍让她定了定心,但仍心有余悸地回忆说,“可他,方才好奇怪,看我的眼神仿佛变了个人……” “许是那药的缘故……”桐儿忙收住声,转开话头道:“今儿王爷大婚,但早上不是还特意过来安抚姑娘吗?您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可以替代的。” 孟涟漪淡淡一笑:“若真如此,我也不必费那么多心思了。”又道:“以后还会有更多女人进府,一时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桐儿只能安慰:“王爷待您是不同的……”想想,又道:“只要您能尽快怀上孩子,将来便是郁王府的长子,那么就算有再多女人前赴后继,也不能动摇姑娘的地位了。” 孟涟漪微怔,懒懒的身子动了动,“孩子?”她的双眸恍恍惚惚,“春汐院那位,比我早入府一年,按理说,应该早就有孕了。” 桐儿小声道:“奴婢听府里的老嬷嬷私底下说,王爷觉得那位年纪小,玩心重,等过两年稳重些再要孩子也不迟,所以一直让她吃着药呢。”顿了顿,“不过现在看来,是没那个机会了。” 孟涟漪点点头,抬手将暗红雕花的窗户关上,掩了那轮孤独的皎月,淡淡问:“那边这两日有动静么,王爷大婚,她可有什么反应?” 桐儿弯起嘴角,摇摇头,“萧月公子像一根刺,牢牢扎在王爷心里,拔与不拔,王爷都痛。云侧妃,这辈子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孟涟漪拿开灯笼罩子,挑了挑灯芯,那昏暗的烛光突地一闪,照亮了娇媚的容颜,温婉中透出无辜的妩媚,真真叫人心动。 长夜漫漫,终究会天明。醒来,又不知是哪一番人间。 每个人似乎都在为自己的明天忧心忡忡,但最悲苦的,谁又比得过莫名来到这个时空的顾菲雨呢。 新婚第一天,蒙蒙晨曦,她在辗转中醒了过来。 初到这个世界,又受了那么多惊吓,按道理应该一觉酣睡的,可这具身体实在让她不习惯,尤其是…… 顾菲雨胳膊撑在床铺,半身微微支起,目光惊恐地望着自己双腿间立挺的某物,尽管隔着衣料,仍让她狠狠地恶心了一把。 太恶心了那玩意儿……她居然晨勃了……靠,那么大一根……靠! 顾菲雨掀开裤头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有了想阉掉自己的冲动。 男人怎么那么恶心! 她心里怒嚎着,待那东西蔫儿下去后,翻身下床找镜子,然而走两步就蓦地顿住了——腿间那根东西居然甩来甩去……顾菲雨忍无可忍,手伸进去抓住,当真是想拔下来,但稍稍用力一握,就疼得倒吸一口气——算了,算了,妈的,命根子,还是留着吧。 正在这时,憨憨的陈总管敲门而入,“王爷,您醒了。” “唔。”顾菲雨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备水,本王要沐浴更衣。” 一刻后,顾菲雨泡在浴桶里,手中拿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左看右看,暗暗骂了好几声“祸害!” 难怪啊难怪,这温延郁长了一张如此清俊的脸,难怪情债累累,负人良多。饶是她在二十一世纪见惯了各种高颜值,也还是被狠狠惊艳了一下。 所谓眉目清朗,当真是像画中走出的男子,只是双眸隐隐积蓄的丝丝戾气让人感到冷冽。其实这整个郁亲王府都让她感到冷冽,也许正因如此,温延郁才这般信任陈总管。那老爷子大概是他身边唯一温厚的存在,为人耿正和善,郁亲王府也需要这样的平衡。 “王爷,”贺兰涉的声音从紫檀屏风外传来,“王妃已在前厅等候,您要过去么?”顿了顿,又道:“春汐院那边,您下过禁令,三小姐是否就不必出席了?” 顾菲雨思忖片刻:“她现在仍是我府中内眷,应该去给王妃请安。” 贺兰涉诧异,“那,明珠阁那边呢?您当真要三小姐和涟漪姑娘给宋青落磕头请安?” 顾菲雨脸色一变,声音冷下来:“你叫本王的王妃什么?” 屏风那头愣怔片刻,然后便听见利落的下跪声,“微臣失言,请王爷责罚。” “起来吧。”顾菲雨闭眸凝神,“无论本王喜欢与否,她都是皇上钦赐的天熹郁亲王妃。你直呼她的名讳,传到丞相那里,还以为本王如何苛待她。”说着从桶里站起来,拿过毛巾擦拭,“本王不想与丞相失和,也不想让皇上为难,明白吗。” “贺兰知错。” 换好衣裳,顾菲雨绕过屏风,见贺兰涉笑嘻嘻地凑上来,道:“许久没被王爷训斥,现在只觉得浑身都舒坦。” 顾菲雨轻轻哼了声。 他又说:“就是当着下人的面,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顾菲雨撇过去,“再有下次,本王让人将你扒光,吊在院子里打。” 贺兰涉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走出自个儿的芳华殿,但见府中建筑皆为歇山顶式,雕梁画栋,覆绿色琉璃瓦,檐下单翘重昂七彩斗拱,重门叠户,庭院深邃,尤其花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好不气派。 拐过紫月门,来到菡萏堂,前厅院子里丫鬟奴仆乌压压的一片,见主子驾到,忙齐刷刷跪下,“给王爷请安。” 顾菲雨目不斜视,在簇拥下步履款款,心里暗自扑通一跳——原来这就是封建社会统治阶层的权势感,高高在上,奴才们都要战战兢兢地向你下跪,连看也不敢抬头看。 “都起来吧。” 走进厅内,一眼便扫到了宋青落和孟涟漪,还有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站得远远的,由丫鬟搀着,脸色苍白异常,神情漠然,想必就是云笙了。 宋青落见他进来,低头福了福身,“王爷吉祥。” 顾菲雨轻轻握着她的手腕,“王妃不必多礼,先坐吧。”又道:“府里的人都见过了吗?” “是。” 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未施粉黛,整个人清清淡淡地站在那里,没有昨夜隆重的盛装,也没有新妇该有的喜庆,但却美艳绝尘,叫人惊叹。 顾菲雨见她有些拘谨,想必也是头一回应付这样的场面,难免心中忐忑,便笑着牵住她的手,“傻站着做什么?” 宋青落像被烫了似的,微微一颤,抬眸望进他笑盈盈的眼,心头却是陡然揪痛。 她宁愿他始终冷漠厌弃,也不要他这样虚以委蛇逢场作戏,更不要他这样看她…… “小姐。”红豆轻声提醒,她回过神,在顾菲雨身旁落座。 按照规矩,该是侧妃向王妃见礼敬茶了。 顾菲雨扫过去,见云笙仍无动于衷地立在那里,身后丫鬟小声提醒,她终于抬起双眼,与他视线相触。 不过十七岁的年纪,那双眼睛竟生机寥然,死寂沉沉,原本该是娇俏的脸孔,却如此憔悴黯淡。 顾菲雨想到这二人间的纠葛,心中叹息,也就不再管她。 屋内众人正因这僵持而惴惴不安,心想今日王爷让三小姐过来,是不是要故意刺激她一番,但这会儿倒什么也没说。 云笙几不可见地晃了晃,脸色愈发惨白了几分。她方才若是没有看错,那个人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对她的爱,对她的恨,通通不见了。他们果真走到这一步,两两相忘,终成陌路。 宋青落正在尴尬之际,却见一抹浅浅桃红走到了面前,笑靥婉转,弱不胜衣,恭恭敬敬跪下,接过托盘里的茶杯,高举过头,“王妃请用茶。” 孟涟漪。 这个女人的名字,会像诅咒一样伴她一世吧。 宋青落笑笑,喝了她敬的茶,苦涩淌过喉咙,不可言说。 丫鬟奴才们分批进来叩拜,整整折腾了一柱香的时间,顾菲雨揉揉额角,对宋青落道:“你可是乏了?” “臣妾还好。” 顾菲雨瞅了她一会儿,说:“眼圈儿都是青的,你先回去休息。”又对众人道:“都别在这儿杵着了,下去吧。” “是。” 孟涟漪略有迟疑,见男人没有看她,心中黯然,正在这时,听见他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云笙留下。” 所有人猛地怔住。 云笙已走到大殿门口,身子顿了顿,显然僵在了那里。 许久之后,众人散去,云笙转过身,见那人斜斜地坐在椅子上,一身藏青薄衫,一张清俊的脸,修长手指若有似无地把玩着腰间佩戴的羊脂玉,恍惚间,好似回到年少时期,他还是那个青涩明朗的郁哥哥。 垂死般的心竟然还能痛上一痛。 顾菲雨打量那苍白的女子,若有所思。 如果说宋青落是出尘绝色,孟涟漪是娇柔可人,那么云笙,便是那折了灵气的芍药花。她穿得极素,可她分明适合热烈的颜色,适合灿烂地笑,那双黑玛瑙一样的眼睛,笑起来该有多美? 莫名伤感涌入心潮,顾菲雨撇了眼她藏在袖中的手,皱了皱眉,说:“晚上我会写好休书,你收拾一下,出府去吧。” 云笙猛地抬头看他。 半晌后,声音发着颤,恨道:“温延郁,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顾菲雨莫名看着她:“你既不想留在王府,我便遂了你的意,还能有什么把戏?”片刻后,了然道:“那位萧月公子,我也会放他出来,你们可以远走高飞,我绝不阻拦。” 云笙不知为何,浑身抖得厉害,无神的大眼睛布满绝望,又恨又痛,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顾菲雨不解,以为她是不信,便让贺兰涉去神策府大牢提人。 —————————————————————— 下章明晚更~ 第五章 郁哥哥 日头渐高,光熙透过窗户纸一束束洒进来,菡萏堂内静静幽幽,院子里蝉鸣一声声递进来,让这夏日显得愈发清闲。 顾菲雨品了半盏碧螺春,轻轻放下茶杯,精巧瓷器发出细微碰撞,在这屋子里格外清晰。 贺兰涉回来时,茶水仍冒着热气,只见他身后两名禁卫架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走入店内,将他放在了地上。 “月公子……”云笙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顾菲雨闻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恶臭,白色衣衫混杂着血迹破败不堪。算算日子,他已被关在大牢数月之久,不曾梳洗,长发如枯草一般绞在一起,当真比那乞丐还要肮脏。 云笙踉跄走近,跪在地上将他扶起,“萧月,是我害了你……”说着目光一凛,抓住他残破的衣袖,“你,你的手……” 顾菲雨也看见了,萧月的十根手指黑得发紫,显然受过刑具折磨,也许再也不能抚琴了。 “我没事,”那原本翩翩的公子已不成人形,只看着云笙,“你莫要哭……” “温延郁!!!” 顾菲雨被她痛恨的哭声喊得心跳一滞,愧疚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当真就是那始作俑者,面前这二人就是被自己害到这般田地的。 叹一声气,她吩咐陈总管,“找大夫来看看。” 话音刚落,云笙厉斥:“用不着你虚情假意!”她瞪着染泪的眼睛,突然间勾起嘲讽的笑意:“郁亲王,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就别再耍着我们玩了,要杀要剐,您一句话的事,何必兜兜转转浪费时间?!” 顾菲雨心中暗叹,看来这温延郁当真坏得彻底,从前不知如何戏耍折磨,才令云笙说出这番话来。 那她今日再做好人也没什么意思了。 喝了口茶,理了理衣衫,清然道:“云笙,当初你与萧月私通之时,就该想到今日的结果。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那也没什么意思,念在昔日情分,我放你一条生路,今后你我各不相干,自行珍重。” 云笙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别开脸,喃喃重复他的话,“各不相干,自行珍重,呵,各不相干……” 丫头缨络与云笙一同长大,此时已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断向上座的男子磕头,“王爷,求你不要赶小姐走,她什么都没有了,郁王府是她的家,求你不要赶她走……” “别求他!”云笙情绪瞬间失控,“我就算死也不要他施舍!” “小姐,别赌气了好不好,把误会解释清楚好不好,求你了……” “没有误会!凭什么我要跟他解释?!”云笙额头青筋突起,望向男子,“当初你说,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女人,我怎么就相信你了呢?温延郁……恭喜你大婚,多谢你今日一句各不相干!” 沉默少顷,男子道:“如此便好。”说完起身,走过她身旁,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姐……” 云笙一动不动地木了许久,低头撩起衣袖,看着自己手腕上狰狞的疤痕,眼泪啪嗒啪嗒砸下。 “缨络,他让我走。” “小姐……” “如今我是废人一个了,他让我走,就是想让我死吧?” “小姐……” 云笙笑了笑,不再说话。 *** 在芳华殿里待了一整日,仔细看完陈总管搜罗来的官员资料及画像,直到黄昏时分,婢女进来提醒用膳,顾菲雨才从一堆繁体字里爬出来,看见窗外晚霞瑰丽,淡淡的云朵在天边飘着,黄昏如此醉人。 她活动活动筋骨,道:“去春秋阁转转。” 郁王府西面的屋舍很是有江南情调,顾菲雨走到春秋阁,抬头便看见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翠竹遮映,入门曲折游廊,漫步进去,有正三间,一明两暗,里间房内得一小门,出去便是后院,院里种着大株梨花和芭蕉。(1) “这地方不错。”顾菲雨笑着打了打折扇,瞧见那墙角开了一隙,小沟数尺,流入清泉,绕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真是好不清雅。(2) “王爷吉祥!”春秋阁的丫鬟们见他忽然出现,无不喜上眉梢,赶紧跑去告诉了王妃,不一会儿,宋青落从里屋出来,对他福了福身,“参见王爷。” 顾菲雨轻笑:“这春秋阁果然别致,难怪王妃整日不愿外出。”见她愣怔,又道:“可用过晚膳了?” “还没有。” “那正好,”顾菲雨说:“让他们做点儿清淡的,本王陪你一起吃。” 宋青落愣愣看着他,疑惑又意外。 “怎么了,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身旁红豆见自家小姐出神的样子,怕王爷误会,忙解释说:“我们小姐时时刻刻盼着王爷过来呢,怎么会不高兴?!” 顾菲雨似笑非笑,“哦,是么。” 宋青落懊恼地瞪了红豆一眼,脸颊染上浅浅的绯色,表情却依旧绷得冷淡。顾菲雨看着觉得好笑,忍不住点点她圆翘的鼻尖,“你呀。” 做完这无意间宠溺的举动,他便自顾朝屋里走进去了。 宋青落心跳乱了几拍,红豆在一旁偷偷笑起来,她又瞪了她一眼,脸上愈发的红了。 夏日炎热,胃口很淡,丫鬟们正在布菜,此时进来一小厮,道:“王爷,休书已送到三小姐手上了。” 顾菲雨嗯了声:“下去吧。” “是。” 这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家常小菜,清淡爽口,他们夫妻二人却没有什么言语。 饭后,由丫鬟服侍着漱口净手,又品了盏淡茶,再望向屋外时,天色已暗。顾菲雨打发了下人,自个儿在屋子里四下转悠,走进寝居内,但见四面皆是玲珑镂空木板,雕有岁寒三友,或风景人物,别致精巧,床上吊着青纱帐幔,案上的青瓷瓶里插了几支荷花,铺陈清雅中带着几丝幽幽之感,竟如此眷恋。 顾菲雨想到似乎哪里不对。 哦,是了,她换掉了大婚的喜色,仿佛昨夜洞房只是春秋一梦而已。 这让顾菲雨莫名有些不悦。走至榻前,拿起在枕边一本书看了两眼,“法华经?你看佛书?” 宋青落拘谨道,“只是为了静心而已。” 顾菲雨翻了两页,“静心是好,但你小小年纪,读这些清心寡欲的东西做什么,准备出家么?” 宋青落没有说话。 顾菲雨坐在床边瞅了她半晌,“你过来。” 她站着没有动。 他便起身走近,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笑道:“我的王妃外表温顺,其实性子倔得很呢。” 宋青落微微皱眉,往后躲开他的手,“……王爷请自重。” 听到这话,顾菲雨笑意更甚,见她往旁边退,便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也不知是他力气大,还是她太轻,竟感觉不到多少重量。顾菲雨坐回床边,将美人放在自己大腿上,凑近时闻到清浅幽香,沁入心扉,麻麻的感觉。 他一瞬不瞬地睨着她,轻哼,“年纪不大,倒装得一副老成持重,谁教你的?故意冷着小脸,是嫌这天太热了?” 一番话让青落涨红了耳朵,只觉得坐在他腿上万般的不自在,却又不敢乱动。两人靠得这样近,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就喷洒在她耳边,痒得她几乎麻掉了半边身子。 顾菲雨见她经不起逗,愈发觉得有趣,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眉心,哑声道:“今晚该把洞房补回来了……” 毕竟未经人事,青落一下子慌了,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无措间嘴上已被他亲了好几口,温温软软的触觉,叫人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陈总管忽然闯了进来,撞见这一幕,生生后退几步,弯腰把头低下,咳了声,“王爷……” “嗯?”顾菲雨兴致正好,懒懒散散应了声,抱着青落没有松手。 陈总管道:“方才春汐院传来消息,说三小姐……吐血晕厥了……” 顾菲雨睁开眼,转头望过去,“怎么了?” “老奴也不知……”陈总管小心翼翼,“王爷是否过去一趟?” 他暗暗叹一口气,唔了声,青落从他怀里起来,“臣妾随您一同去看看。” “好。” 一行众人来到春汐院,但见门庭冷落,灯火凄凉,缨络的哭声从屋内撕扯出来,“小姐,小姐……” 顾菲雨心下一惊,大步跨进去,见云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嘴角血迹未干,整个小脸异常惨白,从床沿垂落的手上仍紧紧拽着他写的那封休书。 缨络跪在榻前,哭得两眼红肿,此时忙向他磕头:“王爷,求您救救小姐吧,她就快死了……” 顾菲雨眉宇紧蹙,“怎么回事。” 徐太医满头虚汗,“三小姐上次重伤之后,一直没有养回来,身子本就十分虚弱,如今又伤了心脉,怕是,怕是……” 听到这话,缨络仿佛崩溃一般,“王爷……” 顾菲雨见她额头已经淤青,便让她起来:“你家主子还没死,哭什么?” 正在这时,孟涟漪也赶了过来,满脸的焦急担忧:“郁郎,云妹妹怎么了?” 顾菲雨没有说话。 陈总管靠近,轻声低语,“早年皇上遇刺,命在旦夕,被浅谷先生所救,数年之后先生归隐,临走前留下了七颗仙引丹,皇上赐了三颗给您……” 话音未落,顾菲雨抬手,“马上取来。” 陈总管愣了愣,“是。” 这一时半会儿,屋子里静下来,只剩下缨络压抑的哽咽声,听得人心头难受得紧。宋青落走近床榻,用手绢轻轻擦掉云笙唇边刺眼的血迹,然后拿起那张休书,“王爷为何执意赶她出府?” 顾菲雨揉揉额角:“本王以为,她想走。” “她已经嫁给了你,还能走去哪儿呢?”青落眼中黯淡,仿佛看到自己的结局一般。 顾菲雨心里烦乱,忽然想到什么,问缨络,“萧月呢?” “月公子已经出府,原本小姐让我将他安置在客栈,但怡红楼很快来人把他接回去了。” 正说着,陈总管拿着一个紫檀莲花盒子进来,顾菲雨点了点头,他便将那盒子打开,递给了徐太医。 “这,”徐太医取出一颗,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脸上瞬间大喜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引丹?!” 青落提醒道:“此药可有用?” “有用有用!”徐太医说:“只是三小姐现在昏迷不醒,直接喂下去怕是会堵在喉咙,不如碾碎了以水冲服比较妥当。” 于是忙活一番,调成黑漆漆半碗汤药,准备给云笙灌下去。 “王爷……”喂了几次,那药沿着云笙的嘴角流出来,急得缨络直哭,“小姐她喝不下去……” 顾菲雨默了片刻,“我来吧。” 他将云笙平放,接过那药,自己含了一口,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埋头哺入她口中。 屋内鸦雀无声。青落木讷地看着这一幕,而孟涟漪拽紧衣袖,脸色苍白地往后歪了一步。 不多时,那碗药见了底,顾菲雨擦掉云笙嘴边的残渍,默然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眉头突地一皱,便叫徐太医,“过来看看。” 说着正要起身,却被病榻上那神志不清的人拉住了衣袖。 “郁哥哥……”云笙哽咽,“你别走……” —————————————————————————————— 文笔有限,一二处描写春秋阁的地方抄了《红楼梦》,看官见谅。 明日无更。 第六章 脚 且说顾菲雨被云笙迷迷糊糊中绞住了袖子,口中声声切切唤得可怜,一时间心软,便遣了众人,留下来陪她。 长夜寂静,窗户开着,将那一层层帐子吹起来。屋外虫鸣难消,过了二更便有些凉,顾菲雨唤来缨络,加了层薄被,些微声响又将云笙惊得动了动,孱弱的身子往他怀里贴入,嘤咛地轻哼,“郁哥哥。” 顾菲雨倒没了睡意,借着案头灯光仔细瞧她,心想:这丫头长得真好看,就是太瘦,脸色太差,不过现在静悄悄睡着,不骂人,倒也挺可爱的。 心里想着,手就放在了美人的肩头,轻柔抚摸着,一路到了后背,再滑至腰间,果真是一把骨头,清减得厉害。 又拿起她的手来看,只见一道小指般宽的腥红疤痕盘在腕处,细细摸去,触感突兀,顾菲雨暗叹造孽,又思忖着自己究竟为什么穿越到了温延郁身上,难道是来给他还这一桩桩女儿债的? 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云笙开始发烧,喃喃呢呢地说了好些胡话,顾菲雨遣人去请徐太医来看,又给云笙灌了两碗药下去,将将闹到晌午,春汐院里一干人才停歇。 下午倒是醒过来一阵,徐太医问了她几句话,她不知是累还是晕,昏沉沉地也开不了口,徐太医用针,将她郁结在心的淤血逼了几口出来,之后人又神志不清地昏睡过去。 熬到深夜,太医说云笙已无大碍,过几日醒来喂些流食,再用补药吊一吊,慢慢就能养回来了。 顾菲雨折腾了一日一宿,只觉得疲倦难掩,回到芳华殿沐浴更衣后,上床倒头就睡。 半夜梦里依稀闻到一股异香,幽幽扰扰地在帐子里弥漫,他听到有人在唤郁郎,又问他是否累了,然后便感觉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按着他后颈的安息穴,轻轻揉揉,实在舒服,于是愈发沉地坠入了梦中。 次日清晨,懵懵转醒,窗外天色将明未明,像笼着一层墨蓝的纱,舍不得揭开。 顾菲雨翻身平躺,忽然觉得身旁有人,睁开眼,见孟涟漪支着胳膊躺在边上看他,便愣了一愣,继而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孟涟漪内衫半敞,里边儿胭脂色的肚兜露出海棠刺绣,衬着白肌,好不动人。她捡了枕边青丝,绕在指尖,一圈儿又一圈儿,若有似无的动作,当真是撩拨。 “云妹妹可好些了?”她道:“听说王爷照料了一整日,饭也没怎么吃,涟漪怕您累坏了,昨儿夜里过来瞧瞧。” 顾菲雨闻见她身上不同寻常的香气,不像是平常熏的,只觉得心中柔软,“你倒是有心。”不自觉握了她的手,放在额角,“确是累了,给我揉揉。” “王爷心疼妹妹,可也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孟涟漪见他闭目养神,不禁笑道:“可是舒服了?” 他唔了声,“好一双巧手。” 孟涟漪嗔道:“郁郎想着我的手,可知我也想着郁郎的东西。” “嗯?”他睁了眼,“什么东西?” 孟涟漪含羞,轻咬嘴角,将那粉嫩的指尖点在他唇上,轻轻往里一探,勾出一抹湿意,转而放入自己口中寥寥一吮,“好吃的。” 音落,贴着他的身子慢慢蹭下去,顾菲雨只觉得软玉温香腻得不像话,擦枪走火的,心跳飞快。待反应过来时,已被她褪去了亵裤,赤条条的,那美人儿就跪在腿间,水流般的薄衫半挂在身上,叫他一股热火就窜到了下腹去。 “郁郎……” 喘息中,那物已被美人握住,细腻的小手动作娴熟,上下套弄,令顾菲雨皱着眉头倒吸一口气,心想那恶心的东西自己平时碰也不愿意碰的,但现下被她那双手伺候着,竟酥酥麻麻,愈发的胀大坚硬了。 更没想到的是,素日里看着娇弱温柔的孟涟漪,在床上竟浪荡至此,眼眸间楚楚可怜的羞涩与难耐,小嘴里不由自主的喘息与呻吟,还有那桃子一样娇嫩欲滴的身子,怎叫人消受得住! 顾菲雨暗笑,男人胯间这玩意儿当真是祸害,想来温延郁对孟涟漪的宠,也不过是肉体上的沉溺罢了。 这么想着,似笑非笑地轻哼,“骚货。” 孟涟漪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霎时腿心儿就虚了,回忆起从前每次欢好,哪一次不是把这个男人伺候得欲仙欲死?怎么今天反被他小看了去? 涟漪不信,一边娇滴滴地巴望着他,一边埋头,在那血脉喷张的红茎上舔了起来。 “啊……好好吃……” 眼见男人的眸子越来越深,孟涟漪有些得意,喘着气,“郁郎,肉棒好甜……”话音未落,脑袋突然被按住,男人猛地往上一挺,将那阴茎整根送入了她口中。 “唔!” 性欲确实被挑了起来,顾菲雨只觉得下半身酥麻难忍,唯有将玉茎狠狠插入那柔软湿润的小嘴里才能得以缓解,于是也懒得废话,啪啪地在她嘴里驰聘起来。 “唔……”孟涟漪被这毫无节制的侵犯顶得害怕,眼角顿时就湿了,含含糊糊地求饶,“不要……” 顾菲雨把她的脑袋按到最底,感觉龟头抵在那口腔内壁,舒服得厉害,又见她红了眼眶,怕到浑身瑟缩,不禁哼笑:“怎么了,不是说好吃么?”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给王妃请安。” 顾菲雨一愣,寻声望去,只看见屏风那头隐隐约约水蓝色的人影,似乎福了福身,然后便听见青落的声音,淡淡的,“臣妾失礼,先告退了。” 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看见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顾菲雨正要出声,她却已经转身离开。 心头莫名烦躁起来,扯住孟涟漪的头发飞快在她嘴里泄了一通。性欲得到满足,脑子也逐渐清晰明朗。他随意收拾好身下狼藉,半倚在床头,缓缓按揉额角,忽然觉得没来由的厌恶。 名字都叫“莲一”,怎么做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以前和那个“莲一”欢好过后,可从来没觉得这么空这么厌倦。 正想着,腿边的美人带着哭声唤他,“郁郎。” 顾菲雨没理她。 可怜孟涟漪,被他那样粗暴地插了小嘴,心肝儿都被他弄化了,身下已经湿得一塌糊涂,他倒狠心放任不管了? “郁郎,疼疼我吧,”孟涟漪蜷在他腿上,晃晃荡荡,湿濡的腿心就在他脚踝处蹭啊蹭,“那里好痒,受不了了……” 娇喘的美人,衣衫颤巍巍地挂在身上,肚兜凌乱,露出半只白嫩嫩的奶子,而下半身未着一物,湿哒哒的淫液蹭得他小腿都湿了。 “郁郎,求你了,穴儿好难受,好想你……啊……” 顾菲雨烦躁地动了动腿,拨开她的纠缠,脚掌不由分说地踩在了她腿间的花苞上。 “啊!”孟涟漪半躺,低头看着自己最私密脆弱的花蕊被他踩着,不轻不重地捻啊捻……羞耻和屈辱涌上心头,偏偏那里酥得厉害,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别、别这样……” 顾菲雨单手撑着额头,没甚表情,“腿张大点。” 涟漪咬唇,只能缓缓将自己的腿分开,将那淫靡之处敞露,任他亵玩。 脚下的媚肉软得像水一样,顾菲雨划着圆圈,忽快忽慢,忽重忽轻,把美人玩得浪叫不迭。 “别这样,郁郎……啊……不行……别这样对我……” 孟涟漪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竟然就这么、被男人的脚……“不要!不要!啊……郁郎你好坏啊……” 美人高潮,淫声不止。 右足被那一汪汪淫水浸湿,孟涟漪夹着他的脚歪在一边喘息,他抽出来,在她圆翘翘的臀上擦了擦,然后起身披上外衫,唤来丫鬟伺候洗漱。 不一会儿,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地出门,临走留下一句话,“以后除了王妃外,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我的寝殿。” 丫鬟们跪地,“是。” ——————————————— 下章仍剧情。 过两天更~ 第七章 归宁 原来这天是三朝回门之日,按南朝婚俗,温延郁应携礼随青落回娘家省亲探访,虽为皇室,礼数也仍是如此。 但在青落这里,本没有奢望他能陪自己回门,只因想到昨日耳鬓厮磨,他那样温柔,似乎……心里便生出点儿念头,想来看看他是否早起,能不能陪自己回家一趟。 谁知,竟撞见那般不堪的场景。 青落心里那一丁点儿火苗霎时熄灭,坠入一潭冰凉之中。 “小姐,”红豆搀她上了鸾车,不死心地扭头寻望,“让奴婢去芳华殿请一回吧,怎么说您也是正妻,哪有自己回去的道理?再者,老爷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青落也知道,独自归宁,如同向世人昭告自己有多不受宠,然而这天大的耻辱,她除了咽下去还能如何呢? “就是呀,我可没脸回去见夫人。”丫鬟紫莺翻了个白眼,“前几日咱们大小姐省亲,整个京城无人不晓,那排场,啧啧,再瞧瞧咱们?” 旁边的巧珠也不耐烦地猛扇扇子,“我说二小姐,你好歹也是郁王府的正妃娘娘,就这么寒酸地回去,连我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红豆气得手一指,“你们!” 正这时,陈总管引着顾菲雨说说笑笑地走出王府大门,身后跟着数十个侍卫和小厮,浩浩荡荡地排开,整齐有素。红豆眼睛一亮,“是王爷!” 宋青落望过去,果真见那人被簇拥着一路走来,眉梢带着笑,径直上了车轿,挨着她坐下。 青落往边上挪了一挪,顾菲雨撇她两眼,没有做声。 陈总管上前,递过一本折子,笑道:“这是回门礼单,请王妃过目。” 青落懵懵懂懂地接过,打开来看,上面琳琅满目,茶叶、绸缎、补品、珍玩,林林总总装了十几箱,当真是出手阔绰。 想起自己出嫁时,那两箱子半新不旧的嫁妆,当真寒酸。她悄悄抬头瞄了男人一眼,却没想被抓了个正着。 顾菲雨笑说:“陈总管一早就替你备下了,你看看,可还满意?” 青落心中动容,“劳总管费心了。” “王妃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说着,王府人马缓缓出发,一带摆开十数丈,张扬着往宋相府去。 天子脚下,街市繁华,人烟茂盛,顾菲雨见青落一路端端正正地坐着,闭目养神,不禁觉得好笑,这古代的高干子弟究竟受了怎样严苛的训练,才能时时刻刻一丝不苟地保持她的姿态与教养? 想想都觉得够了。 顾菲雨忍不住道:“你要是觉得累了,便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青落睁开眼,愈发恭谨了几分,“臣妾不累。” 顾菲雨只看着她的侧脸,“早上的事,王妃还在怪我么?” 青落愣了下,随即一笑,“臣妾不敢。” 顾菲雨见她自嘲的样子,心中烦闷,脱口道:“我没碰她。”话音落下,才觉得自己多么混账,于是撇撇嘴,“我答应你,以后不会碰她。” 青落疑惑又诧异地看着身旁的男子,“王爷为何这样说?臣妾早就知道您与涟漪姑娘两情相悦,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臣妾并不敢埋怨什么。” 顾菲雨沉默许久,“以前是以前,从娶你那日起,一切便从新开始了。” 说着话,已然到了丞相府邸,因陈总管早已派小厮来传话,于是此刻相府众人都已在门前恭候。 “请郁亲王安——” 一片声的就跪下了,顾菲雨准确找出那穿着朝服一本正经的宋相,笑着虚扶了一把,道:“岳父快请起,今日陪青儿回门,本就是家礼,何必如此拘谨。” 宋辅仁自恃两朝元老,与先帝布衣之交,且是看着皇子们长大的,一向有些个倚老卖老。温延郁不想娶他家里的庶女,他心里很清楚,前些日子为了这事儿还在皇帝面前大动肝火,他也清楚,奈何这位阎王爷冷面冷血,到底不像皇上那样圆滑周旋,向来就不好惹,而皇上又极力撮合这门亲事,他不能拂了圣上的美意,便只好忍气吞声地受了那祖宗好几日白眼,本以为今天又会遭一番冷嘲热讽,却没想,这位爷竟叫了他一声岳父。 宋辅仁大为受用,忙请他入府,午间设宴款待,一众族亲长辈也陪着吃饭喝酒,好不热闹。 饭后一干人等散去,宋辅仁与顾菲雨说笑着转入书房,饮了半盏茶,宋辅仁拿出一本奏折递过去,“王爷看看这个。” 顾菲雨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略翻开扫了两眼,大约看懂是弹劾江宁织造秦广的奏章,洋洋洒洒开列了数十条罪状,什么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欺行霸市、徇私舞弊、草菅人命……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字字珠玑。 宋辅仁捋了捋胡子,沉然道:“皇上要收拾秦家了。” 顾菲雨低头喝茶,没有接话。记得陈总管提过,秦广是太后的堂兄,亦是先帝的亲信。江宁织造,掌管了整个江南的纺织业,富得流油,同时他又是皇帝的耳目,常以密折报告各处情况,深得皇帝信任。 只是改朝换代,新皇帝自然要用自己的耳目,秦广是一定要死的,只怕接下来,秦家一个个都逃不掉。 宋辅仁脸上有一层光,浑浊的老眼眯起,笑道:“明日早朝必有一出好戏,王爷且等着瞧吧。” 正当这时,仆人进来:“老爷。” “什么事?” 那仆人躬身,没有说话。 宋辅仁看了顾菲雨一眼,笑道:“王爷不是外人,你且说吧。” “冯大人高大人来拜,现在偏殿饮茶。” “这……”宋辅仁支吾片刻,笑道:“老臣过去招呼一下,王爷稍坐,老臣即刻便回。” 顾菲雨道:“无妨。” 宋辅仁走后,顾菲雨便出门去找青落,许是方才遣散了奴仆,书房外空无一人。拐了几个回廊,撞见几个奉茶的丫鬟,便问她们王妃在何处,丫鬟道:“在夫人屋里。” 顾菲雨指了一个人,“你且带我过去。” “是。” 比之郁王府的奢华清幽,丞相府显然庄重朴素些,七拐八拐的,来到夫人冷氏的院子,刚走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极尖酸的声音。 “夫人别生气,到底是那下流坯子生出来的,骨头里能有什么干净?您何曾见过鸡窝里孵出凤凰?” 丫鬟们挤在门外往里瞧,没人发现顾菲雨来了。带路的小丫头脸色一白,正想扬声通报,却见他冷眼撇过来,便吓得不敢喘气了。 顾菲雨一边听着,一边朝院子里头走去。 第八章 皇权之怒 冷氏看着宋青落,仿佛见到了多年前初初入府倾国倾城的柳歌儿。 可笑啊可笑,不过是个妓女生出来的,如今居然飞上枝头变成了王妃,国礼面前,还得向她磕头! 冷氏想起方才府门前那一拜,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当年的恩怨涌上脑海,一幕一幕,尽是那柳歌儿进府以后,如何的专房专宠,狐媚惑人。 其实她冷氏并非宋辅仁的嫡妻,如今皇宫里住着的宋贵妃不是她生的,宋青落也不是,她自己并无子嗣。其实曾经有过的,但不足三个月就小产流掉了。都怪那碗药!没有治住柳歌儿,却把自己害到无法生育的地步。 冷氏恨得心头滴血。 那年柳歌儿死后,宋辅仁将青落过继到了冷氏名下,没几年大夫人也死了,冷氏被抬为平妻,从此成为这相府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只是,那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法忘记那些恨意。柳歌儿已经死了十三年,十三年,青落也已经长到十八岁,死的死嫁的嫁,就只剩她自己仍活在过去的阴霾里,多孤独,她们一个个都该跌入这沼泽中来才对。 …… 青落走进屋子时,心里有说不出的压抑。阴沉沉的光线,面无表情的嬷嬷,还有坐在上方仪态端庄的夫人,都让她喘不过气。 十三年来,每每进入这间屋子,不是挨打,就是罚跪、受训,冷夫人永远像尊佛似的坐在那里,同时用这世上最恶毒的眼光看着她。 很小的时候,母亲还在时,父亲对她还是很疼爱的,然而母亲死后,冷氏常常不让她与父亲见面,久而久之,父亲的官越做越大,事情越来越多,也就和她疏远了。 同是幼年丧母,姐姐宋则萱的待遇却大为不同,毕竟是嫡亲的长女,先夫人娘家势力仍在,即便死后,也有陪嫁来的婆子丫鬟贴身照料,在府里没人不敬重她疼爱她。 而青落,一面受着最严苛的教习,一面被反复提醒身为庶女的自觉,从来战战兢兢,没有一日敢懈怠。 如今嫁了人,却仿佛仍摆脱不了身上的枷锁桎梏,青落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夫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屋子里静了许久,冷氏拨着手中的菩提串子,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从前这蹄子来见她时,第一件便是跪下说话,哪像今日这样站得腰板直直的? “二小姐如今攀上高枝,就把府里的规矩都忘干净了。”冷氏阴恻恻的,“莫说是我养了你十几年,就是贵妃娘娘前几日回来,也对我礼让三分,哪像你,这样端着架子摆脸色给谁看?” 青落没说话。 冷氏将佛珠啪一声摔在三角几上,声音冽然:“你跪下!” 红豆忍不住了,往前一步,道:“夫人有话便好好说吧,没来由的发脾气算怎么回事?我们小姐从进来到现在就说了一句话,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竟然落到要听候家法的地步?!” 冷氏身旁的张嬷嬷瘪了嘴:“哟,红豆姑娘好大的气势啊,不过才离府两三天,就忘了自己是从这里出去的奴才了,再过些日子,恐怕要对着老爷甩脸子了!” 红豆气极,倒没理那老婆子,只利落地对着冷氏行了个礼,道:“奴婢心直口快,有话便直说了。今日二小姐回门,本就是个礼数,意在省亲探望,共聚天伦,这样高兴的事情,没的闹得面红耳赤,到时候王爷问起,奴才们也不好交代。” 冷氏见她用温延郁压她,顿时怒火中烧,“你还真当你们二小姐是个什么正经主子呢,当初郁亲王是怎么抗旨拒婚的,当我们耳聋眼瞎么?”又嗤笑道,“原本今日是该好好团聚的,但你的二小姐做了那些有辱门风的龌龊事,我就不能不管一管了。” 青落拉住冲动的红豆,吸一口气,“夫人有话直说,我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祖宗的地方。” “你还不承认么?”冷氏道:“紫莺和巧珠都和我说了,洞房那日你给王爷下药,害得王爷一度昏迷不醒!这件事情整个郁王府人人皆知,你把我们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张嬷嬷接道:“夫人别生气,到底是那下流坯子生出来的,骨头里能有什么干净?您何曾见过鸡窝里孵出凤凰?” 这一句话说得极重,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冷氏深知已戳中青落心窝,便勾起一笑,往后靠着椅背,端起茶盏慢慢喝茶,欣赏她那越来越白的脸色,半晌过后,心里那股火消下去半截,幽幽开口:“是啊,我倒忘了,她生母是个妓女。” 紫莺和巧珠发出几声嗤笑。 红豆拽紧了拳头,“夫人慎言,对王妃不敬,可是重罪。” 冷氏顿了下,抬眸狠狠剜过去,“即便是王妃,也是从相府出去的,我还管不了她吗?!”又说:“你们莫要扯开话题,方才说的那件龌龊事,必须要按家法处置才行,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宋家是什么淫窝浪窟专门养狐媚子的呢!青落现在贵为王妃,身份矜贵,受不得刑,但是红豆伺候不周,教坏主子,今天必要扒了她一层皮!” 说着,张嬷嬷并其他几个丫鬟婆子就要来抓,青落一把将红豆拉至身后,红着眼眶瞪过去,“不准动我身边的人!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我对王爷下药了?不过是捕风捉影人云亦云!就算真是那样,也自然有王爷审我,再不济,也是到神策府走一趟,哪里轮到你们指手画脚!” 张嬷嬷见她突然发威,倒是被唬了一下,一时没敢动作。 冷氏气得发抖,“王妃好大的架子!”说着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那袖子往下扯去,露出盈白雪臂,“这是什么!” 手腕上那颗嫣红的守宫砂赫然映入众人视线。 “你若是没有做那下流之事,怎么会到今日还是处子之身?!”冷氏瞳孔放大,“分明就是迷惑不成,反被王爷厌恶,根本不愿意碰你!” “胡说!”红豆已经失控,抱住她家王妃往后撤,“小姐我们走,去找王爷做主!” “给我把那不知死活的奴才拿下,好好管教!” 张嬷嬷得了令,抓住红豆就开始打,又是耳光又是掐,嘴里骂骂咧咧,“烂嘴巴的小蹄子,敢冲着夫人大呼小叫,你活得不耐烦了!” 青落早已受够,跟她们打起来,奈何身子弱,被一堆人甩来甩去,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紫莺巧珠见状,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小姐!” 红豆想起从小到大受的那些屈辱,心里早豁出去了,两手扯住张嬷嬷的头发一通乱揪,哭叫道:“你们这群黑了心肝烂了脾肺的老不死的!从来不把我和小姐当人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好不容易逃出这个地狱,今日又来害我们!我跟你拼了!” 张嬷嬷哎哟大叫,众人将红豆拉开时,已扯掉了她两大撮头发,“你这个贱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红豆摔在地上,被她们五六个人围着一顿乱踢,她抱头滚来滚去,嘴里不住地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我打死你!还敢叫!” “红豆!” “啊——”红豆不要命似的,顶着拳脚滚到青落身旁,推开紫莺和巧珠,“小姐快跑!快去找王爷!” 青落心中恨意难当,起身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便一头撞进了顾菲雨怀中。 “王爷?!”满脸的不可置信。 顾菲雨见她头钗凌乱,泪痕点点,眼底尽是绝望之色,心尖一下子有些疼,“我来了,不用怕。” 说着拉她至身后,往里走了两步,抬脚踢开一个晃到面前的婆子,那婆子嚎叫着撞散了众人,跌落在地,呕血不止。 顾菲雨也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一脚就几乎把人踢死。 看来温延郁的功夫底子很是不赖。 方才闹哄哄的一窝子,被地上的血惊了一跳,再看来人时,顿时吓得跪地磕头,“王、王爷万安……” 拳脚止住,红豆躺在地上喘息,说不出话。 冷氏见温延郁来了,心里咯噔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仍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 “冷夫人,这是在干什么?” “教训奴才罢了,”冷氏整理衣冠:“让王爷见笑了。” 顾菲雨冷哼:“教训奴才?你教训的是谁的奴才?” 冷氏撇向地上鼻青脸肿的红豆:“自然,是我宋相府里出去的奴才。” 顾菲雨眯起眸子:“红豆既已出了相府,便是我郁王府的人,几时,轮到你来教训了?” 冷氏张张嘴,正欲辩驳,却见宋辅仁并陈总管等闻声寻来,“怎么回事?都闹到前厅来了!” “老爷!”冷氏变脸似的,一下子就哭着跪下:“老爷,都怪我没有管教好奴才……” 宋辅仁见下人们乱作一团,红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青落浑身发抖,温延郁面色冷峻,不禁觉得额角一跳:“到底怎么回事!” 冷氏呜呜哭着,低下头用帕子抹泪,并不言语。 张嬷嬷哭天喊地起来:“老爷!夫人听说红豆教唆着二小姐给王爷下药,几乎害了王爷的性命,所以让奴才们用家法管教!夫人的一片苦心,请老爷做主啊!” 青落气得脸色发白,“我没有。” 宋辅仁见事情闹成这样,便沉了声:“下药?什么药?” 那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多少年来仗着冷氏撑腰,趾高气昂惯了,现在见老爷听进了自己的话,便愈发得意忘形起来,抹了把泪,道:“那药、那药……奴才可真没脸说啊!只听闻,听闻是窑子里最下三滥的催情散……” 话音未落,陈总管厉声呵斥:“住口!胆敢侮辱王妃,你不要命了!” “奴才不敢说谎啊……” 宋辅仁狠狠瞪了那蠢物一眼,心里又气又愧,冷氏在旁边哭得愈发厉害:“老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这些姑娘……” 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看来唯有处置红豆,敷衍过去,才能平息了。 宋辅仁正要开口,却听见温延郁哼笑一声,随手拿起腰间玉佩把玩,“怎么我与王妃的闺房之乐,被你们传成这等不堪了?” 众人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震住,冷氏停止哭泣,与张嬷嬷对视一眼——闺房之乐? 顾菲雨径直走到上座落座,又抬手点了点青落,“过来。” 青落依言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小手被他握在掌中轻轻揉捏。 “本王的王妃,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顾菲雨似笑非笑,撩开她一截袖子,露出腕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这是谁打的?” 冷氏撇了顾菲雨一眼,忙又哭起来,“张嬷嬷,我让你教训红豆,你怎么把王妃弄伤了?!” 张嬷嬷只得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顾菲雨点头,“那就拖下去,乱棍打死吧。” 冷氏不可置信地愣住,张嬷嬷更是吓傻了眼,“夫人……” 侍卫们闻声进来,将张婆子拖到屋外院子里,找出板子就开始打起来。 “夫人救命!夫人救命啊!” 冷氏急火攻心,“王爷这是做什么?张嬷嬷到底是相府里的奴才,妾身自己会管教好的。” “这天下是我温家的天下,我要谁死,还得经过你的同意?”顾菲雨已失去耐心,“如今这相府里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对王妃出言不逊,宋辅仁,你索性将我皇兄的位子坐了去,自己当皇帝吧!” 这一番话把宋辅仁吓得肝胆俱裂,膝盖一弯就跪下了:“王爷息怒!老臣永生永世都是皇家的臣子,不敢有半点僭越之想!” 顾菲雨步步紧逼:“你若不敢,怎么连那下等的奴才都敢打皇室的脸?圣上亲封的天熹郁亲王妃你们且不放在眼里,试问皇家上下,还有谁、能入得了你宋丞相的眼?!” 这一席冷嘲热讽,已让宋辅仁羞愧到几欲老泪纵横,只得匍匐在地,“臣不敢!臣万万不敢,王爷此话是要老臣的命啊……”说着抬头训斥冷氏:“贱妇!还不快向王爷请罪!” 冷氏又气又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得罪的是谁,只能慌忙跪下:“王爷恕罪……” 顾菲雨换了个坐姿,单手托腮:“冷夫人,你该向王妃请罪,跪我作甚?” 冷氏身子一顿,指甲狠狠掐入掌心,片刻后,挪向青落:“请王妃,恕罪……” 青落完全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听见身旁的男人还在轻轻的笑:“既然冷夫人也觉得自己有罪,便跪到王妃高兴为止吧。” 青落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搀宋辅仁:“父亲快快请起。” “谢王妃。” 之后,缓了缓气,道:“夫人请起吧。” “……谢、王、妃。” 相府里的奴才们已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做声。陈总管上前道:“王爷,红豆姑娘伤得不轻,不如先抬回王府医治吧。” 顾菲雨嗯了声,“好好给她瞧瞧,这丫头是个好样的。” 正在这时,侍卫进来禀报,“回王爷,张嬷嬷已经断气了。” 顾菲雨点头,深刻的眼睛从冷氏脸上扫过:“今后谁再敢对王妃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本王会让他死无全尸。” 众人再次跪下请罪。 青落看着身旁的男人,忽然发现,方才心里生出的那些绝望和恨意,在这一刻,全然消失了。 —————————— 一天写了四千多个字,抚摸一下自己! 第九章 懂事 回府的路上,气氛略有些微妙。顾菲雨笑看着身旁的美人,“王妃这是怎么了?”先前来时那张清清淡淡的脸,现在却秀眉紧锁,额头渗出点点香汗,“是不是见那恶婆子被杖毙,害怕了?” 顾菲雨揽着她,用锦帕轻拭她滑落脸颊的汗滴,“瞧你,脸上出着汗,身子倒是凉的。” 青落不禁仰头,撞见男子长长的睫ao之下,浓墨点染而成的眸子,本应是冷峻的光泽,此刻却淌着浅浅笑意,就这么懒懒散散地瞅着自己。青落心里突地一跳,避开了他的目光。 “臣妾只是担心红豆。” 顾菲雨唔了声,“已经派人去遣徐太医了,那丫头颇有j分胆se,想来也不是福薄之人。”说着抬起她的下巴,“青儿,你从前在相府中,过得并不好么?” 这句话让青落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方才在冷氏屋里,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一直以来外面的人都只当她是个庶出的小姐,就连皇帝也不知道,她的生母是个jnv。 在世人眼中,那是多么卑下不堪的身份,而她嫁的这个男人有多尊贵,若是让他知道娶的正妃是jnv所生…… 青落暗暗拽紧衣袖,“只是家教严苛罢了,父亲和夫人并不曾苛待臣妾。” 顾菲雨见她又开始说些得t的话,便也不再追问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瞅了她半晌,然后意兴阑珊地转头去看外边的繁华街景。 回到郁王府,下人禀报说,贺兰大人已在书房等候多时,顾菲雨便径直去了书房。 “王爷这j日休假,可知道朝堂上风云暗涌,已换了好j拨人了。”贺兰涉心情甚好,一张俊脸笑得神采飞扬,“皇上将秦家在朝要职的一个个都剔了出去,补新人上位,今早还寻了个由头把秦太尉打了二十大板,圣上当真是手段利落,兽x大发呀。” 顾菲雨挑眉:“秦家就这么束手就擒?” 贺兰冷哼:“从皇上即位那日起,他们便大势已去了,现下恐怕只盼着三皇子封王封地,离开京城,好东山再起罢。” 顾菲雨摇头轻笑:“皇兄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哦,对了,”贺兰道:“今日早朝,皇上升我做了神策府统军,正三品。不过,又塞了j个小官儿进来,说让他们跟着我好好学……王爷,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顾菲雨心头暗暗一惊,皇帝对他也有戒心了? “都是些什么官职?” “表奏、支计、长史各一人,判官两人。”贺兰涉皱眉:“王爷,神策府这些年都是您一手打理的,先帝在时便不曾过问,如今皇上这么做……” 顾菲雨想了想:“既然是皇上的人,你便好好带着吧,无需多虑,但也不可敷衍。” “是。” 贺兰离府之后,天se也暗了下来,顾菲雨用过晚膳,叫上j个随从,一路提着灯,往春秋阁走去。 彼时,红豆正躺在春秋阁偏殿养伤,突闻外边儿传来一阵动静,忙唤翠红进来,问是什么事。 翠红按住她:“红豆姐姐,你快些躺下吧,只是王爷来了,没有什么事。” 红豆点点头,又慌道:“涟漪姑娘还没走吗?” “还没呢。” 红豆支起身子推她,“你快去王妃身边伺候着,别人我不放心……” “哎呀我的好姐姐,”翠红哭笑不得:“你可好好歇着吧,再伤着什么地方可怎么办?”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咱们王妃x子娴静,又初来乍到,你怕她受委屈不是?可我要说句公道话,别人怎样我不敢讲,但涟漪姑娘是再好不过的人了,绝不会加害王妃的,你就放宽心吧,啊。” 红豆只得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了,紫莺巧珠呢?” 翠红说:“在殿外候着呢。” 红豆冷哼:“打发她们出去,以后王妃面前不许她们近身伺候。” 翠红迟疑:“这……” 红豆道:“你就说是我吩咐的,夜里知了蝉鸣吵得紧,怕扰了王妃休息,让她们到外边儿抓虫子去吧。” “是。” 顾菲雨没想到孟涟漪也在春秋阁。 桌上摆着j道精致小菜,显然这二人是一起吃的饭。 “王爷怎么也来了。”孟涟漪福身施礼,娇柔的笑脸带着盈盈笑意,晶莹的眸子望向男子,含蓄地透出痴迷与眷恋之情。 青落乍想起早上撞见的场景,心头一刺,强扯出一笑,道:“涟漪姑娘做了些小菜,很是可口。” 孟涟漪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不嫌弃便好。”转而又望向男子:“王爷吃过了么?” 顾菲雨唔了声,打量她们j眼,似笑非笑地坐下,“你们在聊什么?” “不过是些nv儿家的闲话,”孟涟漪抿了抿嘴:“王爷来看姐姐,涟漪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说着便要告辞,没想到青落却将她叫住,又对顾菲雨道:“王爷,臣妾想,孟姑娘进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于情于理,都该有个名分才是。” 听到这话,孟涟漪似乎吓了一跳,脸se也变了,仓惶跪下:“不,王妃误会了,今日过来,并不是想向您讨要名分。对涟漪来说,能留在王爷身边做个丫鬟,已经是莫大的福报,绝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顾菲雨没有说话。 青落吸了一口气,“你莫要慌张,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孟涟漪眼眶微红:“卑j之躯,不敢辱没皇家颜面,”说着望向男子:“涟漪当时说的,只求和王爷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今时今日涟漪还是这句话,求王爷成全。” 青落看不懂她为什么非要这样。仔细想了想,哦,是了,她所说的名分,必然不是一般姬妾,而是侧妃。亲王纳妃不算小事,须得回了圣上,由内务府c办,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安床……样样马虎不得。然而孟涟漪平民出生,想要做皇家的媳f,很难。如今她宁愿没名没分,也不让王爷为难,就凭这一份牺牲,也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怜惜内疚吧。 青落闷闷的,感觉自己出了个坏主意。 顾菲雨沉默许久,对跪在地上的孟涟漪说:“你先回去吧。” 柔弱的nv子被丫鬟搀扶起来,再次福了福身,悄然退出春秋阁。 桐儿提灯走在旁边,“姑娘莫哭了,当心脚下。” 孟涟漪擦擦眼泪:“桐儿,你当真不觉得,王爷变了许多吗?” “恕奴婢直言,天底下的男子,没有哪个不变心的。”桐儿叹气:“况且,王妃娘娘确实生得很美,王爷难保不被迷h,所以姑娘,咱们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正说着,出了院门,忽然听见前边传来j声咒骂,在这清寥的夜里很是刺耳。 “该死的红豆,她算哪根葱?!竟然让我们来抓虫子!气死我了!” 另一个道:“紫莺你小点儿声吧,当心被她听见,又想别的招来整我们。” “我呸!当初在相府,她就是个三等下人,给我提鞋都不配!现在狗仗人势,算什么东西!” “嘘!你忘了张嬷嬷是怎么死的吗?王妃正得宠,你就消停些吧!” “王妃?哼,她不过就是个jnv生的,能比我们高贵多少?从前在相府,她还得识趣地叫我一声姐姐!” “我的姑nn,你倒越说越来劲了!” …… 桐儿和孟涟漪对视一眼,“奴婢过去看看。” “去吧,我在前边等你。” 主仆二人分开,桐儿提着灯笼走过去,“是谁在那里?” 巧珠紫莺吓了一跳,待走近了才看清来人,道:“桐儿姐姐,是我和紫莺。” “两位姑娘在这里做什么?”桐儿笑着:“这j日天热,墙角的蚊子是最毒的,姑娘们细nr哪里受得住,还不快进屋去?” 巧珠道:“哪能够啊,我们俩还得抓虫子,免得晚上一直叫,吵扰王妃休息。” 桐儿诧异:“这种事情,j给那些婆子就行了,怎么让你们来g?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万一遇到什么蜈蚣毒蛇,咬你们一口,可怎么办?” 巧珠没说话,紫莺红着眼,狠狠跺了一脚:“有的人没安好心,巴不得我们被咬死才好呢!” 桐儿默了一会儿,叹着气,轻轻握住紫莺的手:“咱们做奴才的,有时候主子不高兴了,拿咱们出气也是有的,只是,两位这样伶俐的人,我看着实在不忍心……要不我去求我们家姑娘,跟你们主子说说情?” 巧珠一听就哭了,“桐儿姐姐哪里知道,我和紫莺虽是丫鬟,但从小在夫人屋里长大,也是娇生惯养的,何曾想过,到了王府竟要受这样的罪?!这王府里只有你家主子t贴下人,我真恨不能去涟漪姑娘身边伺候才好呢……” 桐儿忙给她抹眼泪:“我们家姑娘虽说与人为善,但你们也知道,她在府里无名无分,真要开口跟王妃要人,那是乱了规矩,万万不可的。”目光一转,“可惜啊,紫莺这样好的容貌,也不比我们姑娘差,当奴才真是可惜了……” 紫莺闻言一愣。 桐儿将她的神se看在眼里,笑了笑,“我得回明珠阁了,改日再和二位聊。”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止痒的香粉,里边加了栀子和安息香,抹在身上味道不会太浓。身子娇气些,莫要被蚊子咬了,否则,就是王爷看到也该心疼了。” 紫莺被她一番话哄得晕头转向,过了一会儿,看见温延郁从春秋阁里出来,前后十二个掌灯的婢nv跟着,他一袭青衫,身长玉立,在灯火朦胧中逐渐走远。 “王爷长得真好看……”巧珠伸长脖子:“就算冷着脸也那么好看……” 紫莺沉默半晌,“巧珠,你说,凭我的容貌,可以做王爷的nv人吗?” “你、你疯啦!”巧珠瞪大眼,“紫莺……你确实挺漂亮的,但、但我们只是个丫鬟……” “丫鬟怎么了?!我要是一辈子当个被人使唤的丫鬟,那还不如疯了好!” 巧珠愣怔地呆立在那里,看着她眼底闪烁出某种光泽,像火焰,又像星光,仿佛不顾一切地亮起来,充满诡异的se彩。 那se彩叫做yu望。 第十章 温恕 月亮爬上了树梢,夜se愈见深邃。红豆在外间睡着,悉悉索索的,听见里边辗转翻身,久不能眠。她叹一声气,点了灯进去,撩开帐子,见青落眨巴着眼睛躺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还不睡,明儿一大早下边的人就要来回话,若是没有精神,可怎么应付得了呢?” 青落往里,挪出空位给她:“你走来走去做什么?身上好了?” 红豆把灯放在案头,躺在她身旁,不知碰到哪儿了,嘶地倒吸一口气,“以前在相府,那么苦都熬过来了,这点儿伤算什么?” 青落没说话。 “小姐,”红豆看着她:“晚上王爷不是过来了吗,怎么,又走了?” 青落望着顶上的帐子,“我跟他说,要给孟涟漪一个名分,他好像不高兴。” “为什么?” “不知道。”青落摇头:“他只是说我很懂事。” 红豆不解:“懂事不好吗?难道王爷喜欢看nv人争风吃醋?” 青落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我做什么他都不喜欢罢了。” 红豆哀叹:“我的小姐,你可长点儿心吧,经过早上的事,你还说王爷不喜欢你么?要是不喜欢,他怎么在老爷面前大动肝火,还打死了张嬷嬷——要说他对你好是为了笼络相府,现在可是为了你把整个相府都得罪了,你还不明白吗?” “我……”青落心下一惊,张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红豆又说:“那个涟漪姑娘是怎么回事?她今日过来,有何目的?” 青落缓了好一阵子才道:“孟涟漪在府里很得人心,连咱们春秋阁里的丫鬟们都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赞她心底好。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心思,但我想,纳妃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由我来成全,也免得底下的人嚼舌根子,说我容不下他们的涟漪姑娘。” “这nv人不简单呢,”红豆眨眨眼,“小姐,你不喜欢她?” 青落撩了撩薄被:“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但她今日一来就那样亲热地叫我姐姐,我实在是……不太舒f,也不知道为什么。” “q妾之间,何来姐?”红豆语露不屑:“小姐,咱们以后少跟她来往,否则哪天死在她手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青落心想,同在这深深宅院里,哪里就能不来往呢?她带着红豆嫁进来,无亲无故,府里所有的人都向着另一个没有名分的nv人,她越想越怕,但除了咬牙撑过去,还能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顾菲雨被唤醒,由丫鬟们f侍着,洁面洗漱,穿戴朝f。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换上了四爪蛟龙绛纱袍,腰绶玉革带,脚踩玄se如意云纹朝靴,一头漆黑长发全部束起,再戴上乌纱翼善冠,当真是风度威仪,气宇轩昂。 “温延郁啊温延郁。”忍不住摇头赞叹两声,旁边的丫鬟们不明所以,偷偷撇了他一眼。 陈总管进来,“王爷,车轿已经备好了。” “嗯。”走出府邸,看着这四五点的天se,顾菲雨心中暗暗叫苦。南朝规定官员五点前必须在宫门口等候,五点一到,准时上班。离皇宫近的倒好说,有些臣子住得远,需穿过大半个京城,夜里两三点就得起床。 “王爷早!” 贺兰涉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天还没亮就过来等着跟他一起去上朝。顾菲雨见他骑马,便也舍了轿子,换乘马匹。 一路到了皇宫,宫门已开,各府车轿停在外边,官员们整理衣冠,陆续入殿。 顾菲雨下马,面不改se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周围大臣们纷纷施礼问安。 “王爷吉祥。” “数日不见,王爷愈发英气了,哈哈哈。” 顾菲雨随意笑笑,也不和他们客气,反正温延郁向来高高在上惯了,要是多说什么,反倒引人怀疑。 穿过永乐桥,进入太华殿,顾菲雨见到了宋辅仁。 那老爷子因为昨日之事仍有些愧se,向他请安后便不再多言。 正在这时,殿上传来一声清扬高腔,“皇上驾到——” 方才还闹哄哄的太华殿立时静了下来,文武大臣们纷纷站好,低头肃立,顾菲雨立在武官之首,面无表情,只见一抹明h身影走上了金銮殿,随后百官齐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皇帝眉头紧锁,脸se苍白,“都起来吧。” “谢皇上。” 温恕扫了一眼,目光在顾菲雨脸上停顿刻,继而语气冷淡地问:“太尉秦照何在?” “回皇上,”掌事的太监回道:“秦大人遣了人来,说身上带伤,实在无法起身上朝,望皇上恕罪。” 温恕冷哼:“怎么,昨儿朕打了他j板子,他就怀恨在心,连朝会也不来了?” 殿下无人敢应。 “去告诉秦照,明日若还不上朝,以后也不必来了,让他回家种地去吧!” 众臣惶恐,“皇上息怒。” 顾菲雨看着金銮殿上年轻的皇帝,心绪复杂。温恕和温延郁长得有三分相似,剑眉星目,英挺俊朗,但脸se过于苍白,t态也略显孱弱,时不时的咳嗽说明他肺部有问题,应该是当年中毒留下了后遗症。 难以想象他年少时,万夫莫敌的模样。顾菲雨忽然有些伤感。但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自己投身而来时,南朝已经天下太平,否则今日若要他上阵杀敌,他可怎么办? “臣有本奏。”宋辅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那本皇帝授意的弹劾江宁织造秦广的折子又回到了皇帝手中。 宋丞相与方才相比,如同换了张面目,义愤填膺,慷慨陈词,痛心疾首,将秦广罪证一一陈述,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仿佛脑门上明晃晃地刻了“忠臣”二字。 秦氏一族还在朝的,纷纷屏息,不敢言语。 “你们秦家,都要骑到朕的头上来了。”皇帝盛怒,摔了奏折,“传旨,秦广以权谋s,c菅人命,辜负先皇恩泽,有忝祖宗德行,着革去世职,打入江宁大牢!” 群臣附和,“皇上圣明。” 温恕动了怒,少不得又咳起来,随后另下一道御旨,将自己的心腹段骁派往江宁,随时补秦广的缺。顾菲雨置身事外地站在边上看这君君臣臣勾心斗角,就等着下朝走人,却没想,皇帝忽然开口叫他,“郁亲王。” 顾菲雨心头一跳:“臣在。” “别人朕不放心,你去江宁走一趟吧。”皇帝说:“命江南总督李凤轩协办,你亲自查抄秦广家产,明日启程,莫要耽误。” “臣弟遵旨。” 下了朝,顾菲雨才想明白过来,皇上是说,要他明天出发去江宁,抄秦广的家? 这也太突然了。 正走到永乐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郁亲王留步!” 他疑h地回头,见一小太监跑过来,“王爷,皇上请您移步清明殿。” —————————————— 江宁属于江南地区。 第十一章 鸢鸢 清明殿作为皇帝的寝宫,极尽奢华之能。前殿西阁内,温恕已换了常f,正在批阅奏折。 顾菲雨进去先请了安,然后站在边上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温恕笑起来:“怎么了?还在怪我b你娶宋青落?” 顾菲雨微怔,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口喝着茶,道:“没有,娶回去才发现,她很好。” 温恕略有些意外,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了,前日我调了j个人进神策府,贺兰涉告诉你了么?” “这个我知道。” 温恕点头:“这j日官员调动频繁,你不必在意,等秦家彻底倒了以后,那j个人你若用不惯,到时候再打发就是。” 顾菲雨正踌躇着怎么回答,此时进来一个太监,“启禀皇上,静祥宫来人传话,说太后请您去一趟。” 温恕头也没抬:“告诉太后,朕国事繁忙,没功夫跟她废话。” 小太监yu哭无泪地退下,“……是。” “那个jf坐不住了。”温恕冷哼一声,放下朱批,不知怎么又咳得眉宇紧蹙。 顾菲雨起身走近,给他拍背,“皇兄龙t要紧。” “无碍。”温恕缓过来,深邃的眸子变得冷冽:“当年若不是被那jf下毒,朕也不至于落下这顽疾缠身。你我兄弟二人经营多年,走到今天,终于可以替母后报仇,慢慢折磨那老妖婆了!”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却叫顾菲雨听得心惊。原来当年在边关,给温恕下毒的不是敌军,而是他们的后娘秦氏?!那话中之意,似乎还带出先皇后安氏之死也是秦氏所为。难怪温恕如此痛恨秦家! “皇兄莫要动怒,”顾菲雨顺着他的话:“从前种种必将十倍奉还给她,我们来日方长。” 温恕闭上眼睛,渐渐的,气息平复,温和的x子又回来了,“此次下江南,务必一切当心。去年叛乱初定,除了你,现在没人压得住那块地方。你早去早回,我在宫中等你。” 顾菲雨展眉一笑:“是,臣弟定不辱使命。” 走出清明殿,顾菲雨悄悄松一口气。和天子你啊我的说话,一字一句都令人胆战心惊。好在温恕和温延郁从小相依为命,手足情深,否则要是像清朝雍正和他的兄弟那样,恐怕就离死期不远了。 郁亲王离开后,温恕面对着成堆的奏折,继续伏案办公。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发现身边少了点什么,叫来夏秋冬,“鸢鸢呢?去把她给朕找来。” “是。”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夏秋冬回到清明殿,畏畏缩缩地跪下:“皇上……鸢鸢姑娘说,今儿不该她当值,她、她不来……” 温恕停了笔,抬起眸子,“你说什么?” 夏秋冬忙不迭地磕头:“奴才没用、奴才没用……” 温恕冷哼一声,放下奏章,起身动了动筋骨,“算了,她不来,朕去找她便是。”说着走出西阁,吩咐夏秋冬,“其他人不许跟着。” “是。” 清明殿后殿是温恕的寝宫,稍间过道处有一月牙门,门外是狭长的院落,往东走j步便到了微雨堂。 温恕踏入这藤萝茂盛的院子,满目颜se,一束一束倾泻而下,香气袭人。宫nv采画刚从御膳房回来,忽见皇帝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吓了好一大跳,“皇……皇上?!”确认来人后,慌忙跪下,“皇上吉祥!” “起来吧。”温恕背着手,见她提着锦盒,“这是什么?” 采画道:“是给鸢鸢姐姐拿的早饭。” 温恕打开看了一眼,“芙蓉蛋羹?她不ai吃这个。”说着嘱咐夏秋冬:“让御膳房做些n糕和米粥送过来,你们都退下。” “是。” 微雨堂内再没了其他人,温恕走进鸢鸢的屋子,见她躺在榻上睡得正熟,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呼吸沉沉。 “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男人摇摇头,轻手轻脚地掀开薄被,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埋下去在她脸上亲起来。 “别闹……”鸢鸢皱眉,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瞧,“皇上?你怎么在这里?”顿了顿,又道:“皇上吉祥。” 温恕冷哼,“躺在床上给朕请安,你可真有本事。” 鸢鸢打了个哈欠,轻轻推他:“奴婢昨晚被贵妃娘娘叫去问话,大半夜才回来,刚睡下没多久,你又打发人来吵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起开!” “宋则萱?她找你做什么?” “还不是担心皇上的龙t。”鸢鸢又打了个哈欠,然后瞅着眼前清俊温雅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抱他的脖子,“你下朝了?可用过早膳了吗?” “废话。”温恕偏过头,若有似无地吻着她手臂内侧敏感的肤,“朕五更天就起了,你倒悠哉,睡到现在。” 鸢鸢痒得直笑起来,“你是皇上,是天子,怎么跟我一个小丫头比?”说闹着,起身坐到他腿上去,“皇上这j日公务繁忙,不是批折子,就是和大臣议事,好久都没有和奴婢说话了。” 温恕沉沉笑着,低头咬她的耳朵,“可是想朕了?” “嗯。”鸢鸢埋在他怀里,小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摸,“大热天的,你穿这么多g嘛?” “朕就穿了两件衣裳。”说着握住她的手:“你摸够了?” 鸢鸢脸一红,凑上去啄了他一口,“摸不够。” 温恕眯起眼,低头含住她嫣红的唇,辗转吮吸,动情不已。 “嗯……”鸢鸢伸出舌头,探入他口中,细细t着他的s润,“皇上……” 两个人衣衫凌乱,半敞半掩,温恕摸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单手便扯下了薄裙里边的亵k,温厚的掌心包裹着莹润的t瓣,急切搓揉,“鸢鸢,我的心肝儿。” 少nv被他揉得喘x不已,挣扎着跨坐在他腿上,直起身,将那对白nn的椒ru送到男人面前,“皇上,这里要……” 温恕含住那水蜜桃,或t或咬,吃得津津有味。 鸢鸢难耐地呻y着,小手往下,掏出那铁烫似的龙根,翘t一抬,对准s哒哒的x口就坐了下去。 “呀……”饱胀的摩擦瞬间将x儿cha得s麻万分,鸢鸢攀住男人的肩膀,自己上下动起来,“皇上、皇上、好舒f……” “你个小东西,”温恕两手掰着她的t瓣,企图让那幽x扩张一些,“紧得要命。” “是皇上太大了,”鸢鸢咬唇:“好粗啊……” j合的下t汁y溅飞,少nv尝到甜头,愈发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溢出娇媚入骨的喘x。 “皇上……啊……不要了……啊……” 分明是她自己在动,却又喊着不要。温恕心里疼她疼得厉害,不住地在那c红的小脸上乱亲,“我的小心肝儿,小宝宝,再叫大声一点。” “啊、啊、要到了……小x要cha坏了……”鸢鸢扬起脖子,感觉底下快感累积到顶点,然后迸发似的蔓延四肢百骸。她浑身颤抖,小g抬在半空不敢再动,皇帝粗红的x器半根曝露在空气里,半根埋在她t内,被她绞得又s又麻。 温恕瞧着她迷离的桃花眼,嗤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说着掐住她的腰往下一按,鸢鸢失声尖叫:“不要了、别再动了,求你……”高c过后异常敏感的身子哪里还经起半点儿折腾,她哈赤两声,眼眶就红了。 温恕只让她缓了那么一会儿,便抱着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走动起来。 “你倒舒f了,朕还胀着呢。” “皇上、啊、啊……饶了我吧……啊……” y靡的撞击声啪啪作响,皇帝清俊的面孔染上绯红,就这么逗着他的心肝r,不停choucha了数百下,最后将她抵在檀木柜子上,狠狠冲刺一番,s得酣畅淋漓。 “真舒f,”温恕咬着她的耳朵:“j日没弄你了,方才差点发疯。” 鸢鸢虚脱般挂在他身上,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亲亲他的脸,“我想出宫去一趟,行不行?” 温恕目光一顿,没有说话,只抱她回到床上,清理好两人身上的狼藉,然后整理衣衫,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行不行啊?”鸢鸢扯他的袖子。 温恕微微皱了眉,“外面到底有什么好,你如此心心念念地想出去。” “总比在宫里好啊。”鸢鸢道:“我一个御前nv官,月俸才五两银子,别人看着虽宽裕,但凭我的聪明才g,若是能在京城里做个什么买卖,那得赚多少银子啊!” 温恕见她那样儿,又气又好笑,“你嫌月俸少?你可知前j日朕赏你的那支玉钗价值多少?这两年你从朕这里搜刮去的物件又价值多少?你以为生意是好做的?京城里多少商贾,恐怕一辈子都赚不到你j件首饰!” 鸢鸢张了张嘴,“话虽如此,可我就算富甲天下,待在宫里也没用啊!流动的银子才算银子啊!” “够了!”温恕冷下脸,“总之你不准出去!” 鸢鸢见他这样不讲理,气不打一处来,“你凶什么?我迟早都是要走的,皇宫拦不住我!” 温恕脸上遍布y霾,冷笑道:“好啊,你试试看吧。只要朕在一天,你休想离开皇宫!” “你……” 皇帝不再理会,拂袖而去。 鸢鸢气得抓狂:“温恕!你这个暴君!!!” —————————————— 我ai配角。 不称职的写手一口气更了三章。 我保证下次开坑绝不这样了,一定存够稿子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