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代嫁嫡子》 1死亡 1死亡 风呼啸的吹着,月色早已被乌云遮住,整个安公候府仿佛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安景翌静静的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着,脸上一片平静,唯有放在腿上紧握的右手,显示出了他心中的不安与愤怒。 他的侍童三心在屋子里不停的踱步,时不时的把头伸出窗外去望几眼,脸上一脸的着急。他看了眼坐在桌边的主子,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的道,“主子,世宁王妃此次存心就是要置你于死地,才会如此污蔑你,你当真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 安景翌苍白的脸上勉强拉出个笑容,“你也会说他存心污蔑我,以前他尚在候府时,我便不及他,更遑论他如今是正得势的宁王妃。” 三心恨声垂了下面前的小圆桌,道,“他分明是记恨主子当初不肯代嫁,所以如今才会想着法子的要致主子于死地。” 安景翌垂下眼,淡然的脸上虽没有三心的愤慨,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少不甘与愤怒。从开始便紧握的右手,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拿开之后,原本白色的衣摆上,染上点点猩红。 转瞬,原本一向冷清的院子便传来许多嘈杂声音。安景翌站起来,理了理衣摆,道,“来了。”转身便从容的打开房门,向屋外走去。三心跺了下脚,赶紧跟在自家主子的后面。 原本在屋外颐指气使,正打算指挥侍卫把门撞开的安景辰见安景翌自己走了出来,便诘声道,“你倒是识趣。”安景辰与苍白瘦弱的安景翌不同,从小便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养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五官虽长得清秀,却显出几分刻薄来。 安景翌先是给安景辰行了个礼,然后扫了眼安景辰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带着武器的侍卫,故作不解的道,“不知宁王妃带这么多人来景翌这里,所为何事” 安景辰扭曲着五官道,“我为什么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他说完便张开手上一直拿着的明黄圣旨,道,“安公候府大公子安景翌,蓄意偷窃毁坏先皇圣物,罪不可赦,着即刻收押刑部,由刑部侍郎卫全主审明罪行,择日问罪。” 安景翌跪在原地,心里凉了一片,神志恍惚,可能先前他心里还有一丝希翼,可是如今却是彻底绝望了。谁不知道刑部侍郎卫全是安公候的妻舅,安景辰的舅舅,落在他的手里,自己恐怕不仅不会有一条生路,还会受尽折辱。 原本跪在安景辰身后的卫全带着两个手拿镣铐的侍卫上前,准备把安景翌锁起来带走。 跪在安景翌身边的三心站起来护着安景翌,对着安景辰惊怒道,“那日分明是你自个儿宣我家主子去宁王府,过后便说丢了东西,分明就是你冤枉我家主子。” 安景辰一巴掌扇在三心脸上,三心半张脸立马便肿了起来,“你家主子蓄意毁坏圣物,罪名确凿,容不得你个奴才在这里说三道四的污蔑本王妃。” 三心今年只十五岁,还是个大小孩,虽被扇了一巴掌,却仍撑着单薄的小身板护在安景翌面前,倔强道,“你说了不算,我们要见侯爷。”他大概也知道,若是安景翌就这么被带走,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安景辰狞笑,“侯爷有令,此事全全由我做主。”说完阴郁地看着三心,“即使我爹在这里,你们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抗旨不成”说完一脚踢在面前三心的肚子上,三心瘦弱的身体被踢得甩了出去,倒在地上,嘴角冒着血沫。 安景翌此时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过去扶起三心,转过头去一一的扫视面前众人,最后停留在安景辰脸上,漆黑的眼神深不见底,道,“你恨我,便冲我来,这一切与三心无关。” 安景辰张狂大笑,“我恨你什么,你不过就是个连路都走不顺的残废,我有什么好恨你的。”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卫全道,“走吧,带公候府大公子去好好的体会一下刑部大牢的滋味。” 安景翌低下头,手伸进袖口掏了半天,像是要找什么,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好直接用手仔细的给三心擦嘴角冒出来的血沫。三心看着安景翌,道,“主子。” 安景翌清俊的面容露出个笑容,“三心,恐怕以后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了,柜子里有个桃木盒,有一些银钱,你拿了赎身离开王府,出去做个小买卖,以后娶妻生子。” 三心艰难的撑起上半身,道,“主子,三心七岁卖身进王府,当时别人欺我年小瘦弱,要不是主子你,可能就没有今日的三心了,三心哪里也不去,就陪在你身边。” 安景翌苦笑,“傻三心,恐怕这由不得你做主了。”卫全带的人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在催促,见那样子,恐怕马上便要强行过来抓人了。 突然外面有传来一阵嘈杂声,三心苍白的脸上露出点希翼来,道,“主子,是不是候爷来救你了。” 安景翌一阵恍然,在他有记忆以来,他的那个爹对他便一直是漠视的,要不然,他在王府里也不会这么活得这么艰难。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便进了来,却是安景辰的娘。自打安景翌的娘亲死了之后,安公候便一直未曾续弦,安景辰的娘这十几年,算得上是整个候府的主母,虽然名义上他仍然只是个姨娘。 安景辰对着走过来的月姨娘道,“娘,你怎么来了”按理说安景辰是该唤姨娘的,但是侯府没有主母,在众人的默认下,安景辰却是一直唤的娘。如此可见这对母子在侯府的地位。 月姨娘脸上描着精细的妆容,穿着绣着大红牡丹的锦衣,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候爷听说景翌抗旨不遵,担心他连累了整个侯府,所以让我来劝劝他。” 景翌冷冷的看着那两个一唱一和的母子,外人不知道月姨娘的真面目,他这个在王府生活了十九年的还能不知道。那个女人,最会做的便是那装腔作势的一套,内里还不知道藏着什么毒计。 只见月姨娘走近景翌面前,一脸的悲伤,道,“景翌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犯下这等滔天罪行。你放心,卫全是我胞弟,你现在安心跟他走,我定会让他对你多加照顾的。”抹了抹眼角泪花,“我也会给候爷求情,让他求皇上原谅你的无心之失。” 安景翌心里冷笑,月姨娘这么看还真是个慈母样子。隐忍了这么多年,此时也并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干脆直接道,“这难道不是姨娘和宁王妃一手安排的好戏,景翌不敢让姨娘帮忙,只怕最后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月姨娘脸上带着的假笑差点龟裂开来,“景翌你说的什么胡话。”这个女人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别人唤她还是唤的姨娘,她怎么能不恨,此时看着面前任人宰割的景翌,心里是说不出的快慰。 景翌看着面前明明一脸得意,嘴里却满口慈悲的恶毒姨娘,道,“我对你们根本就没有威胁,为什么你们却不肯放过我。” 月姨娘挥开身边侍候的人,假意关心的半蹲下身看着地上跪坐着的景翌,满脸的恶毒,对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当初让你乖乖嫁到宁王府你不肯,便怪不得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你那怪物似的娘生出来你这个天生的残废,说不定你也是个怪物。不过,你们倒都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景翌惊愕莫名,“你说什么,这关我娘什么事”为什么月姨娘会说他娘亲是怪物,还有,他娘亲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月姨娘却再不肯多说,站起来,抬起一只手假意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泪珠,对卫全道,“景翌年纪尚轻,有什么你多担待点,他毕竟是候爷亲生子,景辰的大哥。” 景翌看向在月姨娘话落之后,慢慢逼近的卫全等人。罢了,他已是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处呢。既不能给他娘亲平冤,也救不了自个儿性命。 小心放下手里的三心,最后看了眼面前把他逼迫到如此地步的众人。可是,让他束手就擒,被人万般折辱是绝不可能。决然的冲向就在不远处的碧波湖,他站在湖边,白色的衣摆被风吹得撩起来,忖着漆黑的夜,整个人显得尤其耀眼。 卫全见状本要立马带人上前阻止,可是月姨娘说了句什么,众人便立马停了下来。景翌回过头看去,可以明显看到月姨娘脸上讥讽的笑容,还有安景辰的不屑。心里又恨又不甘,可是却无能为力。 面前碧波湖水在夜风吹拂下波光粼粼,安景翌张开双手,缓慢的倒了下去。听说他的娘亲也是在这碧波湖下送的命,不知道他这么跳下去,有没有幸能与娘亲相遇。 他这一生,太苦。 2重生 2重生 安景翌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刹那的恍惚。他记得前一秒他还被逼得跳湖自尽,现在对当时被湖水淹没时的窒息感觉,仍然心有余悸。但是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头顶看到的居然会是他屋里白色的床账。 三心端了盆子水从屋外走进来,看床上的安景翌醒了,一边把铜盆放到床边的木架子上,一边道,“主子你现在要起” 安景翌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三心,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有死” 三心诧异的望一眼安景翌,拧了帕子递给他擦脸,犹豫道,“主子你没事吧,什么死不死的,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安景翌接过三心递的帕子,觉得面前的三心看起来奇怪得很,“我记得我跳进了碧波湖,是谁救了我” “主子,你可别想不开,一定会有办法的”三心显然被吓得不轻,小脸骇得苍白,万分紧张的看着安景翌,像是害怕他立马就会去跳碧波湖似的。 安景翌蹙眉凝思,越来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看向面前的三心,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他记得先前三心为了护着他,伤得可不轻,可是现在的三心,虽然面色不是很好,但是却行动自如,看起来毫发无伤。 三心被他看得心里忐忑,暗忖自家主子莫不是被刺激得失了常,这么想着心里便更是着急,安慰道,“主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只要你不同意,二公子和月姨娘也不可能把你押着去嫁给那个宁王爷。” 安景翌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隐隐冒了上来,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把擦完脸的帕子递还给三心,不动声色的问道,“三心你说姨娘她们让我嫁给宁王” 三心打量了一下安景翌,似是奇怪安景翌为什么会问他,但仍是回道,“昨日二公子和月姨娘过来说了这事,主子你气得不轻,当场就回绝了。” 安景翌这下坐不住了,从床上站起来,双手撰着三心的肩膀,紧盯着三心道,“三心,现在是哪一年” 三心被安景翌激动的样子吓得赶紧结结巴巴的道,“主主子,现在是洪元九年啊,怎怎么了” 安景翌不可思议的看着三心,他跳湖的时候是洪元十一年,那时候安景辰已经嫁进了宁王府两年。可是现在却是洪元九年,也就是说,他跳了碧波湖之后并不是有人救了他,而是他回到了两年前 安景翌心里五味陈杂,他当时抱着必死的决心跳湖,没想到老天爷不仅没让他死,还让他回到了两年前。安景翌拿出胸口从小一直带着的贴身玉佩,这是他娘亲留给他的遗物,难道是他娘不忍他就那么被人不明不白的逼死,而让他回来找那些欠债的人讨回公道吗 三心看安景翌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更加担忧,“主主子,你怎么了” 安景翌看着面前的三心,现在的三心才十三岁,与洪元十一年的时候相比,显得要稍微矮一点,脸也更稚嫩一些,这也是他先前觉得不对头的地方。可是,这个三心却是一样的关心他。在侯府里,真正关心他的大概也只有三心一人了吧。 安景翌摇了摇头,“三心,我没事。”安景翌恍然的坐下,他该好好想想,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那夜月姨娘所说关于他娘亲的话,那一句不得好死,安景翌记忆犹新,不自觉的握紧手里的玉佩,他的娘亲是否也如他一般,被人逼得不得不跳湖。既然老天爷让他重来一次,那他一定要把所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为他自己,为他娘亲,讨回应有的公道 记得洪元九年时,前太子之子,宁王萧淮宁自称爱好龙阳。当今圣上体谅兄长早逝,侄子意外走上歧途,特下旨着安公候家庶子安景辰下嫁。 那时原本安公候已经准备请旨立世子,侯府嫡长子是个脚有残疾的废人,只要把这点禀明当今圣上,相信安景辰可以顺利的当上世子。可是谁知道出了个爱好龙阳的萧淮宁,安景辰与月姨娘的如意算盘终究成了一场空。 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那母子二人怎么可能甘心,便想出了个嫡子自愿请旨代嫁的主意。可是那时的安景翌怎么可能同意,他虽是个废人,但是饱读诗书,虽不能继承世子之位,却也有自己的抱负。 安景翌记得,当时那对母子闹得厉害,直接请出了常年偏居佛堂的祖母来。月姨娘是祖母外侄的女儿,加上祖母一向偏心安景辰,当真同意了那对母子的主意。并打算越过安景翌自己的意愿,直接让安公候请旨。 但是安景翌那一次难得的没有白白的任人摆布,如若当真让他们请了旨,一个嫡子比起庶子来对皇家来说可体面得多。于是安景翌想出个主意,拿了银钱让三心出去找些乞丐,把安公候嫡子是个残疾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这事若未被宣扬还好,但是现在众人皆知,皇帝便绝不可能再同意代嫁之事了。当今皇上本就是为了显示对兄长遗孤的慈爱之心,才会找个出身好的世家子弟,给有龙阳之好的侄子赐婚。可是若是许了个众所周知的废人,怕是会为天下所诟病。 而安景翌却因此因祸得福,安公候只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当今圣上体恤庶子嫁予宁王,特下旨若安公候另有子嗣,或嫡子有子嗣,皆可立为世子,承安公候爵。安景辰以男子之身出嫁,换来的却是安景翌的后代可以继承公侯府爵位,这怎能不让那两母子嫉恨。 安景翌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可怜他当时还觉欣慰,即使他没有子嗣,也不会再任人折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条致他于死地的毒计。那这一次,他该怎么做呢,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更强大,让那些亏欠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恶果。 轻轻摩挲着手上玉佩的纹路,安景翌慢慢的想着接下来的打算。照三心所说,昨日月姨娘母子已经过来提过代嫁之事。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的话,那么月姨娘与安景辰二人今日晌午过后还会再来一次。想到这里,安景翌转向三心问道,“三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心先前见安景翌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不敢打扰,出去拿了些糕点来放到桌上,便一直静静站在边上陪着。 此时听到安景翌的问话,想到他早上起来便一直坐着,也没有用早膳,便以为他是饿了,忙回道,“主子,快到午时了,早膳时间已经过了,厨房也没有备的,你若是饿了,我拿了些糕点你先垫着,过会儿就该用饭了。” 安景翌摇了摇头,对于三心没有拿到早膳的事,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是没有备着,而是没有给他安景翌备的而已。不过大概再过一个时辰,那两人便要过来了。这一次,他到底该怎么选择 宁王萧淮宁,传说平庸无能,可是,他当真那么无用吗安景翌摇了摇头,一个无能的前太子之子,不可能带着胞弟,在当今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安然这么多年。他们的存在,可是时时刻刻提醒当今皇帝与天下百姓,他并不是正统。 既然在这侯府里,他安景翌注定脱身不得,那还不如寻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离开王府。若宁王当真平庸无能,于他并无损失。若宁王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于他,却是个扳倒安公候府的良机。 晌午过后,果然月姨娘与安景辰过来了。月姨娘看了看坐在桌边,稳如泰山的安景翌,笑着道,“景翌用过午饭了吧” 安景翌也不急,既然她要闲话家常,他便陪她周旋到底,“刚用过不久,不知姨娘与景辰前来所谓何事” 可是显然有人沉不住气,安景辰冷声道,“我们为了什么来,你难道还能不知道,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事都是定了的。你答应便好,你不答应,那也由不得你” “景辰,景翌是你大哥,你怎能这么目无尊长”月姨娘斥责了一句安景辰,又面向安景翌道,语重心长的道,“景翌,你爹就你与景辰两个儿子。咱们安公候府的爵位是祖先在马背上打下来的,你这情况定是不可能承爵的,为了侯府的将来,还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安景翌心里冷笑,月姨娘端的是一派落落大方的侯府当家主母的好架势。若今日被逼代嫁的是她的儿子,她又会如何。 安景翌恭敬道,“姨娘说的景翌都懂,可是姨娘也知景翌就是一个废人,若被皇上与宁王发现,到时候恐怕侯府不禁爵位保不住,连整个侯府人的性命都要遭殃。”这也是他所顾忌的,若是嫁过去引得宁王不满,皇帝大怒,那他的重生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月姨娘显然早有准备,“这个你不用担心,当今皇上为的就是找个身世高贵的世家子弟,若是侯府嫡长子肯嫁,肯定是再好不过了。侯府怎么说也是为驲国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相信当今皇上定不会多加追究。” 安景翌看着月姨娘自信的眼神,知道她说的皇上不会追究的话是事实,至于到底是不是因为侯府祖先立下许多汗马功劳的缘故,只怕还有待商榷。 3条件 3条件 月姨娘见安景翌沉默,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了在犹豫,便道,“你放心,你若肯嫁过去,侯府也不会亏待了你。”她停顿下来看了看安景翌的神色,才继续道,“景翌你怎么说也是侯府嫡长子,驲国先前也没有世家子弟出嫁的先例,待你出嫁时,一切嫁妆事宜,侯府都会按照嫡女规格办理。” 安景翌嗤笑,月姨娘当真把他当成三岁稚子不成。他这样看似大方,真当他不知道侯府规矩不成。侯府家规,子嗣成家后,各自分得部分家财。 他虽身有残疾,但是好歹也是个嫡子,王府这一代就他与安景辰两个子嗣,将来分得的,定不会比普通的庶子少。一个嫡女的嫁妆,又怎么比得上侯府一个子嗣分得的家产。 月姨娘此刻也拿不准安景翌到底在想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安景翌跟往日忍气吞声的那个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就算昨日乍听代嫁之事时,安景翌也只是隐忍不发的拒绝。而现在的这个安景翌,却在不动声色的与她较量,跟她谈条件。 “娘你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他今日即使不同意,也是必须得嫁过去的,连祖母都同意了,哪容得他反对”安景辰就是个被宠大的纨绔子弟,哪有月姨娘的心思深沉,这会子可没月姨娘沉得住气,一股脑的便把私底下的打算全嚷了出来。 安景翌心里一寒,他倒是没想到他们这时候已经取得祖母的同意,打定了主意让他代嫁了。上一世是在他拒绝的第二日,听说安景辰把祖母从佛堂请了出来。他那常年吃斋念佛的祖母,还当真不把他当孙儿看待啊。 月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给了自家儿子一眼,面向安景翌却仍是端庄十足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施压,“景翌你可别多想,我们都是为了侯府的将来。这事不怕你知道,就连你祖母与侯爷也是默许了的。若一朝侯府荣耀散去,你也得跟着遭殃。” 他不嫁过去,侯府便会荣耀散去,这是什么谬论安景翌心里凉了一片,他娘亲早逝,这么多年来,若说他没有半点对祖孙父子的天伦之情的期盼,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祖母,他的爹,这些与他最亲近的血亲,却都是把他一步步推到绝路的刽子手。 “若要我同意代嫁也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安景翌声音暗哑,他现在连与月姨娘继续周旋的念头都没有了。若说他当初还对安公候府,这个他所谓的家有一点期待,那么现在,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只要你答应嫁给宁王,那一切便都好商量,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侯府定会竭尽所能的满足。”月姨娘显然很满意安景翌的妥协,她并不觉得这个平时就软弱不堪的废人嫡子,会提出什么大胆的条件来。 “我要把三心带去王府。”安景翌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三心,与其说三心是个下人,倒不如说三心是他的弟弟与亲人。这么多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一个三心了。 月姨娘根本不把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看在眼里,“你嫁去王府,本来便可带四从四婢,三心一直便是跟着你的,你要带去王府,也是理所应当的。” “还有,我住的院子,要给我留着,不能再让其他人住进来。”这个院子是他娘亲以前住过的,这地方留着,他以后也能留个对娘亲的念想。而且,碧波湖是他娘亲丧命的地方,他若要弄明白所有事情,便不能让人进来肆意破坏了去。 安景辰首先叫唤了出来,“这王府的院子难不成还是专门为你建的不成,你人都嫁出去了,还要把院子给你留着”他特意把嫁出去几个字加了重音,为的就是羞辱安景翌。 安景翌冷笑,若我不嫁出去,那嫁出去的便是你他也不理会安景辰的叫嚣,只抿唇看向月姨娘,表明自己绝不可能妥协。 月姨娘脸上有些难看,“景翌,你以后若是嫁到了王府,即使再回来,也不再适合住在浣碧院了。”这浣碧院可是侯府住院之一,按照侯府主母规格建的院子 “这院子是景翌娘亲住过的,以后虽不能再住,但是却也能偶尔来看一下,还望姨娘体恤景翌骨肉思亲之情。”安景翌道。 月姨娘到底要比安景辰老练许多,刚才还是不情愿的样子,转眼便收敛了脸色,笑着道,“难得景翌如此有孝心,那便留着吧。” “娘”安景辰现在不同意月姨娘答应这个条件,这个废人白占了那么大的院子这么多年,凭什么现在走了还要给他留着。 “辰儿,景翌这孩子重情,你可要跟他多学学。”月姨娘打断安景辰的抗议,教训道。安景辰虽平日嚣张,却是极听他娘话的,当下便住了嘴。 “景翌还有何要求,不妨一次说完”月姨娘一派宽容大方的样子,这是要刻意提醒安景翌,提什么要求都要适可而止的好,否则便显出安景翌的小家子气来。 安景翌也不在意,“姨娘放心,景翌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姨娘若答应,景翌便同意嫁入宁王府。” 月姨娘随手拿起桌上一直放着茶杯,却只呷了一口,便蹙眉放了下去。这女人养尊处优了十来年,自然喝不惯景翌这里普通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更何况这茶水放了这会儿,已有些凉。她放了茶杯,优雅的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方道,“是何要求” “侯府向来有规定,凡为侯府子嗣,成家时都可分得一份家产。景翌出嫁之时,希望姨娘能把景翌应得的那份让景翌带走。至于姨娘说的嫁妆,姨娘便留给茵妹吧。”安景茵是月姨娘的女儿。 安景辰想说什么,被月姨娘阻止了去,“景翌倒是想得周到,你不提起,我倒是忘了,王府子嗣都是有一份家产的。” “景翌将来嫁到王府,到底也是个嫡妻,有些钱财在身边,打赏下人那些,也不至于丢了侯府的体面。”安景翌垂着眼睑道,看起来很是委屈软弱的样子。若出了候府,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不少,他应得的那份,是一定要带走的。虽然肯定不会太多,但也比所谓的嫁妆要多点。 月姨娘脸上很是懊恼的样子,“这倒是我疏忽了,若不是景翌提起来,还不定怎么亏欠了景翌。”说完又端庄的对安景翌道,“待我下去对一下账,景翌那一份,我会让账房划拨出来。” “如此,便多谢姨娘了。”安景翌也懒得计较她到底是存心忘记还是真的望了,只要能得到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那便够了。 “娘,你怎么就把浣碧院留给了他”安景辰气急败坏的问道,方才被他娘逼着忍了半天,这会儿可算能够把那股憋着的气一股脑儿的放出来了。 月姨娘随手摘下头顶开得正好花儿,打量了一下,似是觉得不满意,随手便丢在了地上,踩着走了过去,“就算给他留着,也要他回得来才行。”就怕他没那么多机会回来看几眼那院子,思念一下他那下贱的亲娘 安景辰原地想了会儿,像是终于想通了,赶紧又追了上去,“娘,还有,若按侯府的规矩来的话,那废人可是要拿走三分的家财,你怎么会同意了他这要求。” 月姨娘穿着绛红描金线的金盏花袍子,举手间却总有种刻意表现出来的优雅感觉。此时无外人在场,对着自己的儿子倒是显出真正慈祥的笑容来,“你呀,怎么老是沉不住气,这王府有多少家财,还不是我说了算。” 安景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娘亲高明。”安景辰即使是再怎么嚣张跋扈的人,在自己的娘亲面前,也显出一个孩子的样子来,一张脸倒不如先前的刻薄。 直到亲眼看到月姨娘母子二人走出了浣碧院,安景翌从始至终紧绷着的心才算是放松下来,转身回到屋里,看到三心正焦急的徘徊踱步,此时见他回来,三心赶紧上前问道,“主子,你糊涂了,怎么会答应那么荒缪的事情”他是个下人,不能随便插嘴,刚才可被憋得难受死了。 安景翌越过三心,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若是以前的他,定然也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是疯了。可是,他死过一次,比起嫁人这件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三心看他那个样子,担忧道,“主子,你没事吧,你怎么会答应嫁给宁王” 安景翌苦笑,“三心,你不明白。”三心就是个孩子,给他说了,他又怎么会明白呢。安景翌浑身上下被抽空了般软的厉害,一点也没有刚才与月姨娘谈条件时的精明利落。 屋外日光正烈,透过窗户照进来,刺得安景翌的眼睛酸痛,不知不觉间,便泪盈满眶。娘亲,我男子之身,居然要嫁给一个男人,你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为孩儿难过。 4成亲 4成亲 夜色已暗了下来,外面鼎沸的嘈杂声渐渐散去,屋内一直燃着的红烛已烧了大半。安景翌坐在铺了红色锦缎的床上,一颗心高高的提起。那个宁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提议。 三心端了盘子糕点从外面进来,“主子,你饿了吧,王爷还要过会儿才来,三心去厨房拿了些吃的来。” “三心,现在该唤大公子王妃了,可不能再叫主子。”说话的是安景翌陪嫁的侍婢之一,名唤兰衣,她以前是侯府的头等丫鬟,懂得自然比打小跟在安景翌身边,没学过什么规矩的三心多一点,只见她继续说教道,“王府的规矩可比侯府多得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丢了命还是小事,只怕连王妃一同连累了去。” 三心赶紧笑着讨饶,“唉呀,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再说我了,我这不是担心王妃饿了,一时情急才会忘记了,以后一定记着。若是再忘记了,我我就。” “你就怎么”兰衣取笑道。 “我就让姐姐你抽脸刮子,随便抽。”三心作势抬起手来,然后轻轻落在自个儿脸上,笑嘻嘻的看着兰衣。 “我可不抽你,不定把自个儿手给抽痛了你也没个教训。”兰衣被他这一通插科打诨的样子给气笑了,倒也没再提先前的事。 安景翌被三心这一闹,倒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奇怪道,“这桌子上那么多,怎么还要去另拿糕点。”屋里正中摆了张铺着红色桌布的小圆桌,上面摆了一桌子的大小盘,全是些吃食。 “主子,那个可动不得,要跟王爷喝了合卺酒之后,才能一起用的呢。”另一名侍婢兰吟抿嘴笑道。 安景翌斯文白皙的脸上微红,这婚嫁的规矩,他怎么可能会懂得。 外面门被人轻轻的叩响,“王妃,前面传过话来,王爷已待完了客,这会儿就要过来了。”这是安景翌陪嫁的侍从之一,名叫二两,比三心大两岁,已十五了。 三心放下糕点出去同二两一起守着,兰衣兰吟两个侍婢也好好的站在屋里,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宁王。 安景翌刚才稍放松了点的心又提了上去,坐在那里整个人绷得紧紧的。驲国无男子出嫁先例,侯府便按照男子的喜服做了套略显繁琐的红色服饰。安景翌平日贯穿白衣,样式也都简单大方,一下子穿了喜气的大红袍子,倒把平日苍白的脸色衬出点喜色来。 不一会儿,原本还显清静的院子便热闹起来,众人簇拥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从门口踏进来,安景翌坐在床上,只看得到他绣着繁复花纹的衣摆和黑色的锦靴。 等到他走到了安景翌面前,坐到安景翌旁边,安景翌都没能看到他长什么模样。 直到喜婆按照婚礼的习俗,一样一样的下来,待到两人喝合卺酒的时候,安景翌才真正看到宁王的样子。两人靠得极近,安景翌甚至能看到宁王低头喝酒时垂在眼睑上的睫毛剪影。这人一身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出色之人,很难想象是外人传的平庸无能之辈。 喝完了合卺酒,喜婆给两人衣摆处打了结,笑着道,“恭喜王爷王妃永结同心,从此称心如意。” 兰吟递了个托盘到安景翌旁边,安景翌拿了上面的红包递给喜婆。那喜婆欢天喜地的接了,又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屋子里候着的下人有眼色的,也赶紧说着吉祥话讨喜。 “一人赏半贯铜钱,都下去领赏吧。”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景翌猜这人可能是王府总管之类的。 屋子里侍候的人便听说有赏银领,便都喜气洋洋的退出去了。转眼间,刚才还拥挤热闹的屋子,便一下子清冷了下来。 安景翌心里忐忑,现在屋里只他与宁王两人,宁王没说话,他也不好先出声,只在心里揣度宁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世的经历,让他知道宁王不是个普通人。可是具体如何,他却不清楚了。 萧淮宁却是正在正大光明的打量安景翌,他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会甘心替庶子代嫁。若说是兄弟情深,萧淮宁冷笑,王宫侯府的异母兄弟,多得是争斗,哪来这般的兄弟情。 安景翌坐了半会儿,也不见宁王出声,按捺不住侧过头去偷偷打量,正好和萧淮宁的视线对上。 萧淮宁眼里的深沉转瞬即逝,“王妃应该饿了吧,我们不妨先用膳。” 安景翌在侯府生活了那么些年,贯会察言观色,当然没错过刚才宁王的探究神色,“王爷,景翌想与你做个交易。”他一无所有,若是自作聪明的与宁王周旋,只怕会适得其反。还不如敞开了和他说清楚,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萧淮宁心里诧异,虽好奇他到底要与自己做什么交易,面上却道,“王妃说的什么话,你我二人既已成了亲,便是一家人,王妃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安景翌道,“我助你完成大业,你帮我扳倒安公候府”用他重生偷来的那两年帮宁王取得先机,宁王助他复仇。安景翌手紧紧握着,他不确信宁王能相信他亦或是答应他。 萧淮宁瞳孔紧缩,这个安景翌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口气。可惜交易是要筹码的,一个侯府随时可以丢弃,不受宠的嫡子,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冒险与他交易。 “王妃是累了吧,怎么说出如此糊涂的话。” 安景翌颓然,吐出一口气,一脸显而易见的失望,宁王明显不相信他。 “王妃若是累了,用了膳便早些歇着,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拜谢圣恩。”萧淮宁看他脸上的失望,不免觉得好笑,如此轻易便被人看出心里所想,还说要帮他完成大业。 明日进宫,安景翌低垂的脑袋蓦地抬起来。他记得洪元九年,安景辰刚嫁入宁王府的第二天,两人进宫拜谢帝后,宁王便被扣押了下来。罪名是宁王私藏四方图,蓄意谋反 当天安景辰便回了侯府,去了安公候的书房商议事情。他本以为安景辰是回来寻求父亲帮助,却没想到隔天安公候便抱了病,告假没去上朝。而安景辰本人,却并无什么异样,神色自然的回了王府。 “宁王若有四方图,当尽快转移,祸事将近。”安景辰直视萧淮宁,一字一顿的道。前世宁王虽也逢凶化吉,却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把四方图拱手让给了皇上。这次他提醒宁王避祸,若真应验,宁王定会重视与他的交易。 萧淮宁正视豁出去了般直直盯着自己,毫不畏惧的安景辰,倒是对他生出几分欣赏来。更好奇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这么不顾一切的,要取得他的认同,或者说,要扳倒安公候府。 “四方图,你怎么知道在我手上。” 安景翌道,“景翌不确定,只是望王爷慎重。” “如此,便多谢王妃了。”萧淮宁别有深意的看一眼安景翌,淡淡吐出这几个字,便转身从屋里走了出去。 安景翌坐下来,深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宁王定是去转移四方图。待到明日进宫,宁王被扣押,皇帝派人搜查宁王府,他定会更加相信自己。 5四方 5四方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安景翌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昨晚不知不觉竟和衣睡着了,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喜服。安景翌向旁边看去,赫然发现宁王竟趟在他旁边,此时闭眼睡得正沉。 安景翌不自觉的打量起他来,这人睡着的样子,跟醒着差别还真大。昨晚与他相谈,安景翌只觉得这人贯会四两拨千斤,无形中便让人无招架之力,聪明精明得紧。此时倒是像个无害的孩子似的,酣然沉睡了。 “爱妃可看够了。” 安景翌吓了一跳,白皙的脸微红,尴尬望着突然醒来的萧淮宁,那人眼神清明,哪有半点刚睡醒之后的惺忪。 萧淮宁不觉闷笑出身,这安景翌还真是好捉弄,可一点看不出来是昨晚那个胆大包天,口口声声要助他完成大业的人。 屋外又传来一阵轻叩声,萧淮宁从床上起来,望了眼还一脸懊恼的坐在床边的的安景翌,心情很好的道,“爱妃可要快些起来了,今日还要随本王进宫叩谢圣恩。” 安景翌赶紧从床上起来,屋外叩门的人也终于得以进来了,原是来伺候萧淮宁与安景翌两人梳洗的。 安景翌一边在兰吟的侍候下洗漱更衣,一边暗地里观察旁边的萧淮宁。暗忖这个宁王真是一会儿一个样,现在在他旁边的萧淮宁,平和近人。而刚才,安景翌莫名其妙的,竟有种被登徒子当成女子般调戏了的感觉。莫不成,这宁王当真有龙阳之好 萧淮宁可不知道安景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是在想,这安景翌看来并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为何会想要扳倒安公候府仅仅因为被逼代嫁,可是据他所知,代嫁之事是安景翌与安公候庶子达成的协议。 两人用完早膳出来,王府门口早已备好了马车。车旁有下人躬身在那里作垫子,安景翌因脚有不便,却是不好踩上去的。他那脚是打娘胎便带出来的天生残疾,所以王府里的人才会说他娘亲是因他的事,产后抑郁想不开跳了碧波湖。 安景翌垂眸站在马车边,进退两难,周围已有些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安景翌不想让人看不起,咬了牙提脚正想靠自己的力量踩上去,下一瞬却被人悬空抱了起来。 安景翌诧异的看过去,正看到萧淮宁飒爽的笑脸。 “王妃要上马车,本王自当代劳。”萧淮宁低沉的声音轻轻响在安景翌耳边。 待到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车轱辘的车辙声,安景翌才回过神来,低垂着眼道,”刚才多谢宁王。”这许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外人对他的异样眼光。没想到刚才竟会逞一时之气,若不是宁王相助,只怕更会闹了笑话。 萧淮宁调笑道,“那爱妃可要把本王这个恩惠给记牢了。” “那是自然。”安景翌神色格外认真。 萧淮宁暗地里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倔犟又较真的。刚才看他在马车边明明无助,却咬了牙坚持的样子,便不由得的想去帮他。萧淮宁暗忖自己是不是太放松警惕了,这安景翌的身上,疑点可不少。 安景翌是头一次进皇宫,以往侯府的当家是不喜他在外人面前露面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外人都不知道安公候府竟有个残疾嫡子的原因。 看着层层叠叠的宫墙绿瓦,安景翌知道,这是一个比侯府还要吃人的地方的。 原本普通的王公嫡妻,即使进宫觐见谢恩,也是去拜见皇后的。但是安景翌情况特殊,因是男妻,不宜让皇后单独接见。便由萧淮宁带了,两人一起去拜见帝后。 皇帝恰在永寿宫批折子,由太监总管李德安传了话之后,便直接宣了二人进去。 安景翌手心紧张得出了汗,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等会儿永寿宫便会生出变故来。萧淮宁却是以为他是第一次见皇帝紧张,低声在他耳边取笑道,“口气那么大,还会怕见皇帝。” 安景翌只摇了摇头,也不辩解。 两人到了永寿宫,跪下请了安,却不见皇帝叫二人起来。安景翌低头静静跪着,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莫不是这便开始了。 萧淮宁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便想到昨夜安景翌所说的“祸事将近”,莫非皇帝当真得知了他手中握有四方图的事。 这四方图乃先人所画,绘有整个驲国的地脉,是兵家必争之物。自古便有,得四方图者得天下的传闻。若王公贵亲手中握有四方图却不上交,那便是明摆着的企图谋反。何况当今驲国永昌帝早有旨意,任何王公大臣不得私藏四方图,违者以谋逆罪论处。 永昌帝手提了笔在手中的折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把折子放到一边,才淡淡的道,“淮宁是否有什么事应当上报” 萧淮宁一脸茫然,“皇叔所说何事” “有何事没报,难道淮宁自己不知道”皇帝声音透着威严。 萧淮宁惶恐道,“淮宁愚钝,近些日一直为成亲之事奔波,实在不知道究竟有何事忘了上报,还请皇叔明示。” 安景翌偷偷观察萧淮宁的样子,这宁王当真有变脸的本事不成,转眼间便又换了个样子,这惶恐瑟缩的模样,还真当得外人所说的平庸无能几字。 皇帝似是忍无可忍,拿了份折子扔到萧淮宁身上,怒气冲天的道,“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萧淮宁哆嗦着从地上捡起折子,刚看了一半整个人便软倒在了地上,不跌的磕头呼道,“皇叔明察,淮宁绝无那么大的胆子私藏四方图,定是有心人刻意要致淮宁于死地,才会写了这折子来诬陷淮宁。” 安景翌赶紧跟着萧淮宁磕头,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份量可一点都不轻,额角一会儿便起了块红印。 “你没那么大的胆子,那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来诬陷你这个王爷不成”皇帝沉声质问道。 “皇叔明察,淮宁绝不可能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萧淮宁言辞恳切,满脸都是被诬陷的隐忍不甘。 “来人,即刻收押宁王,着人搜查宁王府,待水落石出之后,再当问罪。”皇帝下令道。 永寿宫门外不一会儿便涌进了数十名禁卫军,萧淮宁被人押了起来,仍在口口声声的喊冤,“皇叔,淮宁的确是被人冤枉的啊,还望皇叔明察。” 皇帝语重心长的道,“淮宁,若你当真无罪,皇叔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皇帝话落,萧淮宁便被一甘禁卫军给押了下去。 偌大的永寿宫便只剩了安景翌与皇帝两人,安景翌暗忖,现在应是宁王还没定罪,所以皇帝才没有下令连同他一起押了下去。安景翌低头跪着,凄惶道,“还望皇上明察,还王爷一个清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按常理,他既已嫁给了宁王,是该给宁王求情的。 “宁王妃先下去吧,宁王是朕亲侄,若他是无辜,朕定会还他清白。”皇帝挥了挥手,便又看起了折子来。 安景翌还想再说什么,太监总管李德全对他道,“王妃还是跪安吧,皇上心里不痛快,若是触犯了龙颜,只怕对王爷更加不利。” 安景翌只得作罢,一脸失落的跪安出了永寿宫。王府的马车在宫外等着,安景翌才出了宫门,王府总管严光禄便一脸着急的迎了上来,“王妃,听说王爷被押进了刑部大牢,这是怎么回事” 安景翌这会儿也不好多说,只好安慰他道,“你放心,王爷是清白的,定会没事的。”四方图早已转移,宁王肯定不会有事。 严光禄显然对安景翌云淡风轻的样子稍有不满,沉声道,“王妃还是把事情好生告诉小的的好,一损俱损,若是王爷出了什么事,王妃也讨不了什么好去。” 安景翌一愣,宁王筹划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没有几个心腹。他一个新来的,宁王府的人怀疑他用心,的确在情理之中。倒是他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 安景翌看了下左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马车详谈。” 马车到了宁王府,门口早有人牵了匹马等着,严光禄骑了马便走了。安景翌细想,严光禄大概是去找宁王胞弟,寿王萧淮佑商议对策去了。 三心迎了上来,一脸的紧张,“王妃,你没事吧,有人来搜查王府,说是王爷被收押了。” 安景翌知道这小孩儿是吓坏了,安慰道,“你放心,王爷还没定罪,皇上并没为难我。” 三心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呼道,“还说没事,这额头上红了那么一大块。” 安景翌摇了摇头,任三心大呼小叫的拿了药给他擦。 不一会儿,府里搜查的人便出来了。那为守的身穿三等官府的大人一脸的难看,见了安景翌行了个拱手礼,便带了人离开了。 安景翌彻底放下心来,看来皇帝派来的人真的什么都没有搜到。 6噩梦重临 6噩梦重临 安景翌手里拿了本古时兵书在研读,他虽然天生残疾,可是对于用兵谋略之类的却极为感兴趣。 三心拿了块帕子在擦屋里的柜子,可来来回回的在安景翌面前徘徊了几遍,明显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有什么便直说吧。”安景翌从书中移开眼看了眼三心,若是再不让他说,只怕会憋出个好歹来。 三心捏着手里的帕子,走近安景翌,抬眼望了下四周,神神秘秘的凑近,“主子,你说若是宁王这次回不来了,咱们是不是就能回侯府了” 安景翌放下手里的书,抬起眼来看着三心,“三心,我与宁王已为夫妻,若宁王定罪,那么我作为家眷,也是死路一条。” 三心吓了一跳,满脸的慌张,“那可怎么办啊,主子,这都三天了,也没见宫里传出点消息来。” 安景翌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起来,“无论福祸,终究是躲不过的,那又何必庸人自扰。” 三心脸上都快哭了,“主子,早知道你就不该答应月姨娘和二公子嫁过来。”这小孩说着还当真哭起来,抹了把眼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主子,要不我们回侯府让侯爷帮忙去” 安景翌看向三心,“三心,我已出了侯府,侯府便与我再无相关,此后一生,只怕都要与宁王牵绊在一起了。”三心也该是认清形势的时候了,要不然以后定会出大乱子。 三心手上拿的刚才抹柜子的帕子,手往脸上一抹,便同个花猫似的,此时说不出的沮丧,“主子,这会儿宁王都蹲了大牢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安景翌知道三心这也是为他担心,不忍他继续担忧,便道,“三心你放心,若宁王有罪,那日搜查王府后,王府一甘人等便被带走了。” 宁王被关押了这几日,宫里却没什么动静,那只能说明皇帝想定宁王的罪,却苦无证据。不过,宁王这两日之内也该被放出来了。听说寿王带了数位大臣,替宁王写联名书,朝中也许多大臣纷纷为宁王求情。 安景翌深居侯府,虽不懂朝中朋党派系之别,但是却也明白,在当前这个时候,站出来为宁王说话的,或多或少都是与宁王有一定干系的了。 这么多年来,当今永昌帝虽视宁王兄弟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却也不能动他们。其中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这些由萧淮佑兄弟二人的父亲,前朝太子积累下来的人脉;而另一原因则是因为先帝赐给宁王的紫檀木佛珠手串。 想到这里,安景翌胸口便觉抽痛,那佛珠手串,便是安景辰前世诬陷他偷窃毁坏的先帝圣物 此时二两急冲冲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报,”王妃,王爷王爷他” 三心一下跳了起来,“死二两,王爷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王爷从刑部大牢给放出来了,过会儿便要到王府门口了,严总管让我过来通知王妃。”二两总算是把气给喘顺了,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三心刚才还哭丧着的脸一下子转晴过来,”这可太好了,主子。” 安景翌心里也放松不少,宁王安然无恙的被放出来,证明他这一步是走对了。安景翌换了身衣服,便带着三心二两等人去门口等候才受了牢狱之灾的宁王回府。 萧淮宁因声称自个儿有龙阳之好,因此府里便没有寻找王公侯府那般的姬妾。但是男宠倒是有两个,安景翌并不确定这两人是萧淮宁掩人耳目找来的,还是缺有其事。这两人这会儿便一同在门口候着,低头在那里好好的站着,看起来倒老实得紧。 萧淮宁是坐的寿王府的马车回来的,与他同来的还有萧淮宁一母同胞的胞弟,寿王萧淮佑。与萧淮宁不同,据传萧淮佑此人性格暴虐,喜怒无常,凡事按自己喜好一意孤行,因此引起不少民愤。安景翌不确定,这是不是也如宁王一样,是寿王的伪装。 萧淮宁从马车上下来,经过这几日的牢狱之灾,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脸上却是神采奕奕,看到等在门口的安景翌,便别有深意的笑着对寿王道,“淮佑,这便是大哥新娶的嫂子。” 萧淮佑只对着安景翌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安景翌却是放下心来,他还真怕萧淮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嫂子。他一个男子,当众被人叫嫂子,那指不定得多尴尬。 令安景翌意外的是,寿王并没有打算进宁王府,转身对萧淮宁道,“大哥,我先回府了。” 萧淮宁也没留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便率先转身进府里去了。他在大牢里待了三日,这会儿匆忙进府去,首先便是要去沐浴更衣的。 安景翌对着萧淮佑道,“寿王慢走。”宁王可以不顾及礼数,他这个名义上的当家王妃,却是要注意的。 萧淮佑目光深沉的打量了一下安景翌,便转身上了马车,放了轿帘吩咐自家车夫驾车而去。 安景翌心里有数,看来宁王已把他的事告知了寿王。他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早些取得宁王信任,这样背靠宁王这座足以与侯府抗衡的大山,才有可能为自己,也为娘亲平冤报仇。 安景翌现在住的含元院是早些年建府时便为王府主母规划的院子,也是那日成亲两人同住的院子。但是萧淮宁是有自己的院子的,他的奉天院就在安景翌住的含元院旁边,王府最大的两座院子比邻而建。 安景翌原本以为萧淮宁是回他自己的奉天院去了,可是刚回了院子里,便看到严总管在院门口候着。 严光禄见安景翌回来了,忙上前道,“王妃你回来了,王爷刚进去重华殿不久,这会儿正沐浴更衣。”说完顿了一下,继续道,“刚才王爷吩咐,让王妃回来了便直接过去,他有事相商。”这严光禄大概也是奇怪自家主子怎会选那么个地方商谈事情,所以后面的话才会有迟钝。 安景翌不觉蹙眉,“宁王当真说让我去重华殿议事”这重华殿有一池活泉水,是直接引的盛京郊外的温泉。宁王在重华殿沐浴,怎么商谈事情 严光禄如惯常一般满脸的严肃,回道,“是的,王爷吩咐王妃回来了便即刻去重华殿。” 安景翌蹙眉想了会儿,虽觉不妥,但是两人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便转身向重华殿走去。希望宁王能因这次的事而相信他的能力,同意与他交易。 那温泉池在重华殿的中间,四周都有白色的轻纱掩着,整个屋子由于温泉水的关系,白雾弥漫一片。安景翌进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茫茫的白雾,听着从池子那边穿出来的水声,方才确定池子里是有人的。 安景翌站在离池子不远的地方,躬身道,“王爷,找景翌前来所为何事”却不见宁王有所回应,安景翌无奈只得又提高了嗓子,“不知王爷找景翌来所为何事” “爱妃站那么远作甚,本王可听不清爱妃在说什么。”萧淮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股子的戏谑。 安景翌尴尬,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却更不可能,“那景翌等王爷沐浴完之后再商谈。” “爱妃所提之事,本王正欲现在与爱妃商谈。”萧淮宁舀了一瓢子水从头顶冲下去,脸上挂着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就是在存心为难安景翌。 安景翌心里一紧,知道宁王这是存心捉弄他,才会拿他急欲与他商谈的事来试探他的底线。安景翌虽心里稍怒,但是仍咬了牙向水池子那边走去,既然宁王那个赤身的都不害躁,他又有什么好顾及的。 撩开白色薄纱的帘子,恰好与回过头来的萧淮宁双眼对上。他平日束着的发解开了来,沾湿了水一缕一缕的贴在背上,整个人较平日则多了份狂野。此时看起来,倒与一个心怀天下的野心王爷对上号。 安景翌低了头,垂眼道,“不知景翌所提之事,王爷考虑得如何” 萧淮宁却突然像只蛰伏已久的豹子似的从池子中央窜过来,蓦地伸出手拉住池边安景翌的脚踝,一下子把人给拉进了池子里面去。 萧淮宁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被拉进了池子里去,一下子便被涌过来的池水给灭了顶。他前世便是被湖水给淹死的,至今仍对被水淹没窒息的感觉记忆犹新。刚才便是惧怕满池子的水,所以才会裹足不前。 此时却就这么被萧淮宁给拉进水里,安景翌整个人便如噩梦重临,那一夜被冰冷的碧波湖水淹没的刺骨感觉重新袭来。 安景翌绝望的挣扎着,整个人陷入前世的噩梦里,分不清现在他到底是在宁王府的重华殿,还是在那个被逼跳湖自尽的夜晚。最后他缓缓的放弃,任自己沉入水底。 娘亲,重生再世为人,定只是孩儿做的一个美好的梦罢。 7进展 7进展 萧淮宁原本就想戏弄一下安景翌,可是等看到安景翌一动不动往下沉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赶紧泅过去把安景翌从水里捞起来,这人居然在浴池里面也会溺水。 安景翌脸色苍白,已经厥了过去,萧淮宁上岸胡乱给自己身上套了件衣服,便抱了人出去。严光禄在外面候着,见萧淮宁神色凝重的抱着安景翌出来,赶紧迎了上去,“王爷,这是怎么了” “先别问,你赶快让人去请太医来。”安景翌一边吩咐,一边抱了安景翌回安景翌的寝室同心殿去。 三心二两几人这会儿正在同心殿内打扫,见萧淮宁抱了昏迷不醒的安景翌进来,三心吓了一跳,扔了手上拿着的扫帚就跑了过去,“王爷,王妃这是怎么了” 萧淮宁扫了眼满脸担忧的三心,并不把他一个下人放在眼里,所以更不可能回答他的问话,只吩咐道,“快下去烧些热水来。”便绕过他,抱着安景翌进屋里去了。 三心看安景翌全身湿透,估摸也猜到自家主子这是在哪里落水了,平日安景翌的日常生活都是三心张罗的,这会儿他得去屋里候着才行。便回头交代二两兰吟先去烧水,自己则跟着萧淮宁进屋去。 萧淮宁把安景翌放到床上,发现他脸色血色尽失,眉头痛苦的皱着,嘴里还在不断的呜咽,整个人也在发抖。 “王爷,王妃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得先换下来才行。”三心拿了套安景翌的衣服过来,急切的对萧淮宁道。 萧淮宁不知怎么的,看着安景翌这个样子,心里竟升起一丝愧疚。他拿过三心手上的衣服,“我来给他换,你先下去吧。” 三心一愣,显然没想到萧淮宁竟会把衣服拿过去,犹豫道,“王爷,还是小的来吧。”这王爷养尊处优的,会给人换衣服吗 萧淮宁蹙眉,转过头看了三心一眼,其中意欲不言而喻。这下人虽然护住心切,但也太过逾矩了。 三心被他看得心里一惊,知道自个儿这是惹王爷不快了,便只得踌躇着转身出去,心急如焚的在门口候着。 屋里只剩下萧淮宁与安景翌两人,萧淮宁看眼床上昏迷的安景翌,利索的给他解下身上的湿衣。他年少时便随父亲在军营待过,小时父亲管他及严,许多事都是要自己亲手做的。 安景翌肤色白皙,但却极瘦,用皮包骨头形容都不为过,单薄的身躯仿佛一捏便会碎似的。萧淮宁不觉皱眉,这人在安公候府莫不是都被虐待着张大的不成。给他套上干净的衣服,萧淮宁拿了被子正要给他盖上,便被突然梦靥起来挥舞双手的安景翌给捉住了手。 安景翌一脸痛苦挣扎,双手抓住了萧淮宁的手,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找到了块浮木似的,便紧捉住不妨,嘴里还不停低喃着什么。萧淮宁若有所思,把头放低到他嘴边倾耳去听。 安景翌仿佛做了个冗长的梦,他梦见自己沉入碧波湖底,然后看到了在一片白光里的娘亲。他看不清娘亲的样子,但是白光里的娘亲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正如他想象中的温暖。 安景翌不觉呜咽出声,“娘亲,孩儿不甘心,那些害你我的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孩儿不甘心就这么命丧黄泉。”他伸出手去想抓住那只手,述说自己心里的悲愤不甘,可是却怎么也抓不到。 白光渐渐散去,那白光里依稀可见的人影也随着白光的消散而消失。安景翌挣扎着,终于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想抓住那白光。 “你终于醒来了。” 安景翌寻声看去,看到的赫然便是手里拿了个帕子,坐在床沿边的萧淮宁。安景翌有一瞬间的迷糊,看着面前的萧淮宁,分不清这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现实。 “太医已来看过,说你是呛水加上受了惊吓才会昏迷,将息几日便会好了。”萧淮宁缓缓道,他没想到安景翌竟会怕水,但是乍然把他拉入水中,的确是他理亏。 因此萧淮宁才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安景翌是下午未时落水昏迷,现在已是晚上亥时,萧淮宁期间便一直不曾离开过安景翌床边。恐怕现在整个王府都在相传,王爷对新娶的王妃一往情深。 安景翌眉头深锁,只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萧淮宁,也不知道到底听进萧淮宁的话没有。 萧淮宁玩笑道,“爱妃莫不是被水淹傻了不成。”心里却在想莫不是安景翌还在怪罪于他。 安景翌听到萧淮宁那样唤自己,才总算是回过神来,记起自己并不是回到了侯府的碧波湖,而是在重华殿被宁王拖进了水里去 安景翌心里一紧,面色虽仍然苍白,却挺直了腰背的坐在床上,对着萧淮宁道,“宁王若是无心与景翌合作,景翌定会知难而退,王爷完全不必那样戏弄于景翌。” 萧淮宁脸上的玩笑收敛起来,想了片刻,倒是难得一回的认真对待安景翌提出的交易,“就凭你片面之词,我如何确定你便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他看着安景翌,眼里深沉,“你父亲安公候,可是助当今永昌帝登上宝位的头号功臣。” 安景翌张口预辩解,“我。” “你当我不会查清楚一个即将进入我王府内的人的底细,我当然知道你被逼代嫁,被侯府庶子姨娘欺辱,而你父亲祖母却不闻不问,但那又如何,那也并不能说明你就恨不得要扳倒安公候府来泄愤。”萧淮宁徐徐说道,似乎安景翌的一切,他早已了如指掌。 安景翌颓然坐倒下去,宁王不知道的是,他还被逼自尽,甚至在死前知道自己娘亲也是被害而死的真相。可是,那又如何,他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来。 萧淮宁凑近他面前,缓缓道,“不过,你的确令我惊讶好奇。”一张四方图,足以让他重视这个微不足道的交易请求。 安景翌不解的抬头看他,恰好与面前萧淮宁的脸对上,两人只要谁稍近一步,两张脸便会相贴。萧淮宁眼里荡着独有的戏谑,“爱妃,若要与人交易,便得拿出足够的筹码,我期待你还能给我更多惊喜。 8再次进宫 8再次进宫 “王爷的意思是”安景翌看着面前的萧淮宁,不确定他话里的意思。 萧淮宁顺势过去半趟在他旁边,手枕在脑后靠在软枕上,漫不经心的道,“昨日之事,的确是我的无理了,就当是我为了赔礼而给你一个机会。” 安景翌蹙眉,“王爷当真” “不要想的太轻易,正如我所说,要交易便得拿出足够的诚意与筹码,否则,即使我同意,我下面的人也不会答应。”萧淮宁觉得自己对这个安景翌是否有点过于纵容和心软了,这可不是好事啊。 转言又道,“而我现在会答应,不仅因为害你落水之事,最重要的原因是你帮我保住了四方图。” 安景翌听到萧淮宁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若是宁王仅仅因为昨日之事便同意与他合作,那他心里或多或少会有点存疑。像宁王这种任何事都步步为营,筹谋周全的人,安景翌可不相信他会因为点愧疚便草率下了决定。 “不过,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手上有四方图,且永昌帝也已洞悉的”萧淮宁看着他问道,这也是他与淮佑都想不通的地方。一个侯府不得势的嫡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安景翌看眼萧淮宁,欲言又止,他难不成要说是由于他重活了一次不成。 萧淮宁见他犹豫,倒也不在乎,“你现在不说倒也无妨,且看爱妃今后是否还有这通天的本领,本王拭目以待。” 安景翌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还好宁王不是刨根问底之人,而现在能暂且得到宁王的同意,便也足够了。无论如何宁王所做的事,与他扳倒安公候府,查明当年娘亲死亡真相的初衷都不会相背离。只不过宁王要扳倒的是当今的皇帝而已。 “多谢王爷,景翌定会竭尽所能,为王爷鞠躬尽瘁。”无论宁王先前如何戏弄他,安景翌现在心里都是有所感激的,因为他现在所能寻求的依靠,也唯有宁王一人。 “爱妃当真要为本王鞠躬尽瘁”萧淮宁眼里深沉,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脸慢慢的向安景翌靠拢,鞠躬尽瘁四字咬得格外重。 安景翌忍住自己想往后退的冲动,没来由的想起昨天白天在门口迎接萧淮宁回府的两个男宠来,莫不成宁王真有那癖好。他脸上带着尴尬,眼看着面前萧淮宁的脸越靠越近,心里挣扎着如果自己把宁王推开,是否会引得他恼羞成怒。 “那爱妃可要早些歇息才行,爱妃现在这虚弱的样子,恐怕没有能力为本王鞠躬尽瘁。”萧淮宁若无其事的说道,然后双手分别握住安景翌的两个肩膀把人推下去躺好,捻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安景翌睁大了眼睛的盯着萧淮宁,看样子还没反应过来。 “睡了,明日还得进宫。”萧淮宁掌风灭了屋子里亮着的琉璃灯盏,手盖在安景翌眼帘上让他闭眼,然后自个儿也顺势趟了下去,不一会儿,还当真传出轻微的吐息声来。 安景翌轻轻移开萧淮宁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转头借着屋外长廊的灯光细看他的睡脸。宁王这人当真让人猜不透,有时费尽心机的捉弄你,有时,又不由的让人感觉安心。那日进宫他由于腿疾而上不了马车,没想到出宫时,他已吩咐好了严光禄准备了木制的阶梯。这人,总是在细微的地方,当人觉察到暖意。 安景翌想着这些,自己便也有了睡意,闭上眼的那一刻,想到的却是,宁王为何不回他自己的奉天院去睡。 翌日,安景翌果然便好了许多。昨天在重华殿,大半都是他自己心结的原因,所以才会昏了过去。 萧淮宁从牢里放出来,即使是证明他是无罪,那也是得进宫去谢恩的。否则被有心人看了去,又会说出个什么来。而安景翌作为他的新王妃,那日由于四方图之事并未正式拜见帝后,今日也恰好一同前往。 这次皇帝是在皇后的毓秀宫接见的两人,恰好一同拜见了帝后。 皇后佟式出身名门,是相国佟晏的女儿,自然是一身的雍容华贵,处事手腕也可谓是八面玲珑。她殷勤的吩咐了宫女给两人看坐,又让人端了茶水点心到两人面前,笑着道,“刚才皇上还在和我念叨着淮宁会不会怨他呢,我就说淮宁是个懂事的孩子,心量不会那么狭小,没成想淮宁这会儿就带着宁王妃过来了。” 萧淮宁赶紧惶恐的从凳子上起来,跪下去道,“淮宁定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才会让有心人给钻了空子,哪敢怪责皇叔。”安景翌忙也跟着起来,欲跪下去。 皇后连忙阻止道,“唉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跪上了,赶快起来。”却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安景翌还是实实在在的跪在了萧淮宁的身旁。 萧淮宁跪着言辞恳切的陈情道,“淮宁自知天资愚钝,恐怕平时哪里得罪的人都不自知,才会出了这档子事,哪里怪得到皇叔。” 皇帝摸一把胡须,正如一个慈祥的长辈般,语重心长的道,“皇兄去得早,朕一直待你与淮佑为亲子,所以才会爱之深,责之切。经过此次事之后,淮宁应当得到教训。须知谨言慎行,这也不枉费朕对你的一番苦心教导。” 萧淮宁叩谢道,“皇叔的话,淮宁定会铭记在心。” 安景翌与萧淮宁一同叩拜下去,恐怕只有跪在萧淮宁旁边的他才发现了,当永昌帝提到先太子时,萧淮宁浑身转身而逝的紧绷。 皇后道,“这总算是说清楚了,淮宁你与宁王妃也别再跪了,这地下湿气重,可别跪出个好歹来。” 待永昌帝也发了话,两人方才起来。安景翌腿本就不便,跪了这会儿,便觉得腿发麻,起来就尤为困难了。刚打算站起来,一个踉跄便又要倒下去,亏得萧淮宁扶了他一把。 皇后忧心道,“宁王妃这是怎么了” 安景翌听罢脸上一白,莫不是他被月姨娘给诓骗了不成。 萧淮宁扶着安景翌坐下,回道,“多谢皇后关心,这是王妃娘胎便落下的病根。”这事不就是安公候次妾找得皇后一手促成,难道皇后还能不知道安公候嫡子天生残疾不成。 皇后一脸的心疼,“这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淮宁可要好生对待才成。” 萧淮宁看一眼边上坐着的安景翌,一脸的疼惜,“景翌贤德,能娶到是淮宁的福气,淮宁定会好好待他的。”皇后既要找个台阶,他便给了便是。 安景翌虽然知道萧淮宁是特意做给永昌帝与皇后二人看的,却也不免觉得一阵耳热。 永昌帝欣慰道,“娶妻当贤,淮宁做得对。” 萧淮宁谦逊道,“淮宁也是受皇叔教导,皇婶把后宫治理的有条不紊,可是天下百姓公认的贤后。” 好话虽都爱听,皇后自是当然,她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把杯子递给边上侍候的宫女,拿手绢儿掩了掩嘴角,一脸笑容的道,“淮宁就是嘴甜,尽挑好听的话说。” “皇婶贤德天下闻名,可不是淮宁夸大。”萧淮宁带着三分讨好,七分诚恳,便更得皇后欢心。 永昌帝见萧淮宁这样子,倒是放下心来。一个只会说好听话讨欢心,软弱无能的人,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逆篡位。娶了个男妻绝了嗣,他有那野心恐怕天下百姓也不能信服。 皇后被萧淮宁哄得高兴,“这天儿也快晌午了吧,宁王和王妃就在本宫这里用了午膳再走。” 萧淮宁也不扫皇后的兴,“那如此,今日我们便要在皇婶这里吃个够本才行。”他说完又转头对安景翌道,“景翌不知,皇婶的小厨房做出来的菜,我们王府可差远了。我上次吃过一次,便一直念念不忘呢。” 皇后掩嘴笑着问道,“你就知道我是让小厨房做的菜了” 萧淮宁一脸可怜的道,“皇婶可不能让淮宁在景翌面前抬不起头来。” 皇后开怀道,“还真是个馋嘴的,放心,这次肯定让你吃个够。” 用了午膳,永昌帝便回永寿宫处理政务去了。萧淮宁与安景翌二人在毓秀宫又陪了皇后一会儿,待到皇后午憩时,才告辞回了王府。 在回府的马车,安景翌垂头道,“多谢王爷宽宏大量。”今日这般,他不能猜出,月姨娘所说的处理好他身带残疾之事,根本就是哄骗他。也亏得王爷大量,要不皇帝追究起来,只怕他现在已经问罪了。 萧淮宁还真见不得安景翌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凑近他面前戏谑道,“爱妃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安景翌知道他这是戏弄自己,也不在意,只道,“景翌定会竭尽所能,回报王爷恩德。”他答应帮自己报仇,还如此维护于他,对自己来说,确是莫大的恩惠了。 萧淮宁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倔强又较真的啊,与外表的软弱可一点不同。 9侯府请柬 9侯府请柬 两人从宫里回来,严光禄已在门口等着,神色匆忙,似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到了两人面前,看了眼旁边的安景翌,对萧淮宁低声道,“王爷,南陲有信使带书信过来,这会儿正在奉天院的书房候着。” 萧淮宁脸上的神情明显一肃,道,“快带我过去。”两人急匆匆的便向奉天院走去。 安景翌看着萧淮宁与严光禄二人离去的背影,直觉是有大事发生。他踱步向自个儿的含元院走去,边走却边在回忆,洪元九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心自打早上安景翌与萧淮宁走了之后,便在院门口望着了。上一次进宫,弄得身上带伤的回来,还受了好大的一场惊吓,这回可别再出什么事。 二两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过来,看到站在院门口的三心笑话他道,“三心,王妃出门了多久,你就在这里站了有多久了,我说你也不嫌累” 三心白他一眼,“我自小跟在王妃身边,自然担心王妃安危,哪像你个没心没肺的。” 二两比三心大两岁,家中弟妹太多,才会卖身进侯府好养活弟妹,没成想没在侯府待多久,便又跟同安景翌陪嫁进了宁王府。不过那也无所谓,都是给人当下人,哪里又不是当。 他毕竟是从小吃苦长大的孩子,度量便也大许多,并不与三心计较,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三心道,“侯府派人送请柬来,说是请王妃与王爷明日过侯府去赴宴。” 三心将信将疑的接过二两递过来的请柬,“这是谁送过来的,怎么会在你手里”侯府中就没人把自家主子当自己人,怎会突然送请柬过来。更何况即使是送请柬,怎么不走正经的路子,通过王府前门的通传送过来。 二两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兰吟让我给送过来了让交给主子的。”不就是一封请柬,难不成也有什么问题 三心虽觉不妥,自己也想不出个什么来,正打算等主子回来之后同他商量,便见到安景翌远远的走过来,忙迎了上去,“王妃,这次可没出什么事吧” “不就是王爷进宫去和皇上聊个家常,怎会出什么事。”安景翌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回道,这个三心,到底是年纪小,说话还是这般的口无遮拦。 三心大概也觉察到自个儿这么说不妥,便不再多问,递上刚才二两给他的请柬,“这是侯府送过来的请柬,说是让王妃同王爷明日过去侯府赴宴。” 安景翌接过请柬,等进屋坐下了,才打开来细看,并无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些闲话家常罢了。 “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怎么直接到了你手里” 三心看了眼二两,道,“这是刚才二两拿过来给我的,到底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安景翌看向二两,二两回道,“兰吟让小的给送来的,说是侯府派人过来给的。” 安景翌沉思,侯府的请柬不正经的送到王府前门去通传,却交给个陪嫁的丫环,这事不用想便是月姨娘的主意。王爷打入大牢那几日,侯府可是一直闭门谢客呢。安景翌冷笑,这会儿人没事了,倒是想着法子的通过他来套近乎了。 安景翌嫁到宁王府来,按理来说,第三日便得与王爷一同回侯府拜见长辈的。但是恰好萧淮宁遭遇牢狱之灾,便把这事给搁了下去。这会儿他们送请柬过来,恐怕也是在想着法儿的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到底是安公候府出去的。 二两道,“王妃,那我回去该怎么给兰吟说”来之前,兰吟可千叮万嘱了要过去回话。 安景翌把请柬随手放在桌上,“你回去说,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等晚膳时我与王爷商量一下再答复。” 二两得了话,回头兰吟那里有个交代,便就下去了。 三心道,“王妃,这兰吟怎么还会跟侯府里有往来” 安景翌喝口茶,拿了桌上没看完的兵书翻起来,听了三心的问话,满怀深意的道,“兰吟兰衣都是侯府的老人,你当姨娘会那么放心让我来王府” 三心道,“主子你的意思是” 安景翌翻了页手中的书,淡淡的道,“所以我才会只留了你一人在屋内。” 前世被逼自尽的场景时常出现在安景翌面前,这也提醒着他,月姨娘绝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他甚至看得出,月姨娘恨他母子甚深。 而月姨娘给他的人,安景翌是不敢放在身边用的。因此与萧淮宁成亲之后,便以自己身边用不了那么多人为由,打发了兰吟兰衣给严光禄,让安排其他的差事。而二两则是在屋外侍候,负责传个话之类的。 三心总算是明白过来,气愤道,“亏我还觉得她们是跟我们一起从侯府过来的,把她们当自己人看待,没想到她们却一肚子的坏水。” 安景翌摇头,“你也别冲动,目前看来,这兰吟大抵是跑不过了,其他两人却未必也是与她一起的。”转言道,“你自个儿明白了,平日里注意点防着她们便好。” 三心撒气似的嘟囔道,“主子都答应嫁过来了,这月姨娘怎么还阴魂不散的,存心不让人过好日子。” 安景翌放下手里的书,对三心叹口气道,“三心,跟着我难为你了。”前一世为了护着他,被安景辰拳打脚踢的三心安景翌还记忆犹新。这会儿跟着他进了王府,可怜三心小小年纪,却要去面对那些勾心斗角。 三心忙回道,“主子你可别那么说,没有你也就没有了三心,三心只是为着主子不值。”他抱怨道,“这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主子这么好一个人,却偏不让你安生。” 安景翌道,“可别胡说,这一个人的境遇,又哪是老天决定了的。”他安景翌不怨天,老天爷能够给他一次再来的机会,已是莫大的恩赐了。这一世他要做的太多,只怕即使老天爷给他安生日子,他自己也要翻出浪来。 “主子,那明日你与王爷要过去侯府赴宴吗”三心看来,这侯府就没一个好的,三心巴不得自家主子离得越远越好。 “我让二两回话说要与王爷商量,也并不是诓他。侯府并不是只请了我一个人,而王爷事务繁忙,自是要与他商量了才能决定。”安景翌道。 不过他私心里还是想回去一趟的,浣碧院还有许多他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而娘亲的死,恐怕也要从侯府的老人嘴里,才能够知道当年的真相。 安景翌原本打算等晚膳过后,再去奉天院与宁王商量安公候府请柬之事,没想到晚膳时萧淮宁自己便来了含元院。安景翌此时正坐在桌子上用晚膳,忙站了起来,“不知王爷找景翌何事” 萧淮宁挑下眉,撩了衣摆坐在刚才安景翌坐的位子旁边,兀自拿了安景翌刚才用过的筷子夹菜吃起来,“本王来陪爱妃用膳,难道还需要理由不成” 安景翌脸微热,这宁王还真不讲究,忙吩咐了三心,“三心,再去给王爷拿一副碗筷来,让厨房再做两个菜。” 三心拿了碗筷上来,萧淮宁看着安景翌笑道,“本王用着爱妃用过的碗筷,倒觉得顺手得很,就不换了。” 安景翌只得自个儿用了新拿上来的碗筷,暗忖宁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 两人沉默着用了会儿膳,萧淮宁突然道,“听说今日安公候府送了信来,爱妃大抵也想念侯府了吧。” 安景翌心里一禀,放下碗筷对萧淮宁道,“侯府送请柬过来,说是明日请王爷过侯府赴宴。”安景翌一边解释,一边示意三心把那张请柬找出来,递给萧淮宁看。他本想着用了膳之后再提这事,没想到宁王已经知道了。 这倒是他小看了王府的守卫,侯府的人在宁王的眼皮子底下传东西,宁王又怎会不知情。看来这宁王府看似无害,暗地里却不知道藏了多少眼睛在盯着。 萧淮宁接过请柬扫了两眼,“前几天还听说安公候重病告假,怎么这会儿倒有心思办宴了。”说完便随手把那请柬放到了一边,重又拿出筷子大快朵颐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安景翌心里忐忑,“王爷,此事事先我并不知情。”宁王不会因此便对他有所怀疑了吧。 萧淮宁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我既已答应了你,便不会轻易反悔。”说罢又慢悠悠的道,“明日爱妃便与我一同去拜会一下我那病重的岳丈大人。” 安景翌愕然,不可思议的盯着萧淮宁,这人居然一点都不怀疑他。 萧淮宁看他微张嘴惊讶的样子,取笑道,“爱妃,光看着本王是不会饱的。”那呆愣的样子,还真引得人不得不去戏弄。 安景翌忙低下头,只露出微红的耳尖。 10拜访侯府 10拜访侯府一 第二日上午,萧淮宁下朝回来,安景翌与萧淮宁二人便一同带了礼品去安公侯府拜访。 安景翌坐在马车上,心里百感交集,当日以出嫁的名义离开,今日回去侯府,侯府中人会怎么看待他,他已猜到了个大概。 萧淮宁道,“下朝后安公侯被皇上给留了下来,我们这会儿过去,恰好你也能回先前住的地方去收拾一下,顺便去会一下安公侯府那厉害的姨娘。” 安景翌心里了然,宁王这是看他心里忧虑,提醒他并不是一个人回去的,他宁王就是他的靠山。安景翌心里感激,两世以来,如此维护他的,除了三心,还真没有他人。但是三心弱小,即使有心护他,也无能为力。 不可否认,宁王这句话,的确让他心安。纵使一切只是为了两人的交易,安景翌觉得,倘若有一日他心愿达成,侯府覆灭,他也是愿意在宁王身边竭尽所能的帮助他,以此来回报宁王的。 车轱辘规律的响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安公侯府。安景辰估计是得了月姨娘的吩咐,已在侯府门口等着。 安景辰见了萧淮宁与安景翌下车来,连忙迎了上去,热情的对萧淮宁道,“景辰见过宁王,宁王里面请。”却似乎并没有看见安景翌似的,不说安景翌如今是宁王王妃,就是他侯府嫡子且是安景辰兄长的身份,安景辰都该给他见礼的。 萧淮宁不理会面前的安景辰,像是不识得他是谁似的,转头对安景翌道,“爱妃,这是” 安景翌回道,“这是景翌庶弟,名唤景辰。”安景辰与月姨娘最忌讳的,怕就是别人说出他们并非嫡出正统的事实了。安景翌这么介绍安景辰,算是回报他先前的刻意冷落忽视。 果然,安景辰听到安景翌称自己庶弟时便是脸色一变,却碍于萧淮宁在场,而不得发作,一张脸却是难看了许多。 萧淮宁听了安景翌的介绍,回道,“原是景翌庶弟,早听闻安公侯只景翌一个嫡出的儿子,景翌嫁给了我,倒是难为了安公侯了。” 安景辰嘴角抽搐,脸色越发难看,底下的手紧紧的握拳。宁王这是变着法的在说,安公侯没有了嫡出的安景翌,便是后继无人了。 虽然安景辰此时对安景翌与萧淮宁二人恨得牙痒痒,可碍于萧淮宁王爷的身份,却不得不躬身道,“家父上朝还没回来,王爷请里面坐着,待家父回来了再来招待王爷。” 萧淮宁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转头对安景翌道,“爱妃从小在侯府长大,既然安公侯府还未回府,那爱妃便带本王去侯府四周转一下,本王也想了解一下爱妃长大的地方。” 安景翌为难的看一下面前的安景辰,“景翌已算不上侯府中人,只怕不便带着王爷游览侯府”萧淮宁可以故作不知道安景辰这个人,但是安景翌却不得不作个样子,把安景辰这个内定的世子当侯府主人看待。 萧淮宁失笑,“本王倒是忘了,爱妃现在是我王府的人,的确不好就这么在侯府走动。” “无妨,王爷要去哪里,尽管让大哥带你去便是,即使家父在家,定也会同意的。”安景辰识趣道,这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他不应和的话,便是不识好歹了。虽然宁王就是个不得势的王爷,但是身份却是摆在那里的。 萧淮宁总算正眼看了下安景辰,淡淡的道,“如此,便多谢二公子了。”转头又温言对安景翌道,“爱妃,那便带本王去你以前住处看一下吧。” 安景翌一边领着萧淮宁往里走,一边回道,“景翌旧居有一碧波湖,湖水翠绿如碧玉,景色甚美,王爷可去观下其风光。” 安景辰纵使一肚子的气,却不得不紧跟在二人身后候着,若是就这么丢下宁王府一干人走了,只怕他娘又会说他不成才。 安景翌那个废人,几日没见别的没变,这派头倒是见长了不少。安景辰刻薄的嘴角噙着冷笑,看来让他代嫁过去,倒真如了他的愿。这会儿仗着宁王的派头,到他面前来狐假虎威来了。他安景辰倒是要看,他能威风得了几日 萧淮宁二人可不知道安景翌这满腹的牢骚,走在前面一面做足了派头给安公侯府的人瞧,一面萧淮宁却挑了眉轻声对安景翌道,“这安公侯还真是不识货,把这么个草包当作宝,却让明珠蒙尘。” 安景翌失笑,“王爷谬赞,景翌怎当得起明珠二字。” 萧淮宁不以为意,强横道,“本王说是便是,难不成爱妃是说本王没眼光” 安景翌也不再与他争辩,即使他是明珠又如何,若无人看得上,即使是明珠,照样也只能弃之如敝屣。 萧淮宁回头瞟了眼后面的安景辰,只觉碍眼得很,唤了严光禄上前来嘱咐了几句话,就见严光禄点头下去了。 安景翌停下来,“王爷这是” 萧淮宁拉着他往前走,“没事,打发下碍眼的东西,我倒是对爱妃所提的碧波湖感兴趣了起来,爱妃快带我去看一下。” 安景翌不着痕迹的挣了一下被萧淮宁握着的手,却没有让他松开来。安景翌只觉得脸上的热气不断往上涌,可是也不好直接挣脱,便只得由了萧淮宁去。手心却紧张的出了一层的汗。 萧淮宁本来是随手握住了安景翌的手,随后便欲放开,可是看到安景翌紧张的样子,甚至触到他手心的一层薄汗,不知怎的 ,便也没放开,就这么一路牵着向安景翌住的浣碧院走去。 严光禄得了萧淮宁的令,到了安景辰面前道,“二公子,我家王爷有令,要歇在王妃旧居等侯安公侯回府,二公子若有事的话便不用再作陪了,自当忙自己的事便是。”严光禄说完,也不等安景辰回话,便转身走了。 安景辰果然停在了原地,这宁王从头到尾便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都明白的说不乐意他跟着了,他若是再跟上去,岂不是不知趣。安景辰原地啐了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两个废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王府一行人到了浣碧院门口,三心上前去推开院门。这月姨娘还算是遵守承诺,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忽悠安景翌,浣碧院跟他离开前并没什么不同。就连嫁去宁王府那日院子里挂着的红绸,都还没有取下来。 萧淮宁过去拿起一截房门口垂着的红绸,调笑着对安景翌道,“这可是爱妃为了嫁给本王,专程挂上去的” 安景翌被他这句话给弄得苦笑不得,那时他都不认识宁王,亏他能胡诌到这个份上来。 安景翌所说的碧波湖恰正对安景翌的房门,望过去果然如安景翌所说一片碧绿如翠,纵使看惯了山色美景的萧淮宁也不免赞叹,“爱妃这碧波湖真是极美,爱妃平日看着,恐怕也会心境开豁。” 那碧波湖不仅湖水翠绿,湖边更是种了不少垂柳。一阵风吹过来,只见柳枝摇曳,湖水波光粼粼,端的是风情十足。 可安景翌却暗了脸色,“景翌娘亲,就是在这碧波跳水自尽的。”而他自己,在上一世也是在这碧波湖跳水而亡。 萧淮宁一怔,天天面对自己娘亲死亡的地方,这是何其残忍。看着安景翌黯然的脸色,与单薄的肩背,萧淮宁不觉心里一紧,下一瞬已把他揽进了怀里来。 安景翌比萧淮宁稍矮半个头,此时乍然被萧淮宁揽进怀里,头便恰好靠在萧淮宁脖颈处。安景翌睁大了眼睛抬头望他,大气都不敢出,愕然间零碎的道,“王王爷” 萧淮宁放开安景翌,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对着安景翌挑下眉道,“爱妃可觉好一点,若爱妃再伤神,本王怀抱随时可为爱妃敞开。” 安景翌见萧淮宁调笑的样子,只觉得宁王在他面前还真没有个正经的样子,在皇帝面前却又小心维诺得很,成亲那夜与他谈判又精明利落十足,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不过先前想起娘亲的伤感,因为这一茬,倒是消退了不少。 出了刚才那事,也未免安景翌再触景伤情,两人便没再游览碧波湖,而是转身进了屋里去。 这院子是侯府主母旧居,自是大得很。仅是大的厢房就有三间,更遑论偏殿与下人住的偏房。两人直接进了安景翌以前住的屋子,屋里连着间书房。 安景翌对用兵谋略与歧黄之术兴趣甚深,因此书房里都是这两种书。嫁去王府时,由于不便,便只带了些心头好。但是这里大多书都是安景翌闲时带了三心在市集里四处寻来的,若是把这些书就放在这里束之高阁,安景翌只觉可惜心疼得紧。 萧淮宁随手翻了几本,发现虽不是什么名家大作的珍本,但是却都见解独到,不得不说都是好书。看安景翌一脸心疼可惜的样子,便道,“让三心找两个箱子装起来,等会儿让人一同抬回王府去。” 安景翌一脸欣喜,“多谢王爷。” 萧淮宁偏头看他,“若爱妃叫声夫君,本王更高兴。” 安景翌忙低头拿了本书看得认真,仿似根本没有听到萧淮宁刚才说了什么。 11拜访侯府 11拜访侯府二 月姨娘把手上的白瓷茶杯重重的放在一边的桌上,脆弱的瓷杯裂开一道缝,茶水潺潺的流出来。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安景辰道,“你就这么让那个废人带着宁王去了浣碧院” 安景辰嘟囔道,“宁王都让管家来遣我走了,我总不能死皮赖脸的再跟着。”说完看下他娘,“这宁王圣上本来就对他诸多忌讳,根本就成不了什么大器,娘你何必让我热乎乎的去帖他的冷脸。” 月姨娘拧眉气怒道,“你知道什么,他即使再不济,也是个王爷,手中握了先皇的佛珠手串,就连皇上都轻易拿他不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安景辰从小便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这会儿被他娘这么说,自然是委屈,“又不是我成心怠慢,是宁王自个儿不需我作陪的。” 月姨娘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儿子头脑简单,那浣碧院岂是能让宁王待的地方,无奈道,“照你说的,宁王现在是去了浣碧院” 安景辰点了点头,“应该是,我听宁王说要去看下那废人以前出的地方。” 他顿了下,继续道,“娘,宁王待那废人极好,我看这次让他代嫁,倒像是正如了他的愿。你没看见,今儿仗着宁王撑腰,他可是拿足了派头。” 月姨娘听罢,心里也觉惊讶。按理来说,宁王事后知道自己娶了个残疾的废人,即使不会闹到皇上那里去,但是肯定不会给那废人什么好脸色。可是现在却对安景辰诸多维护,不知道宁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月姨娘站起来,理了下衣袖,“既然侯府大公子回门,我这个庶母也当去关心一下才是。”说罢站起来,甩了下袖子率先向外走去。侍候的丫头赶紧跟在她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浣碧院走去。 浣碧院的书房内,萧淮宁与安景翌各占了桌子的一边,都在清理着安景翌收藏的那些书籍。三心找了三口大箱子来,这会儿已装满了足足两口箱子。 萧淮宁道,“还好王府书房够大,要不还真装不下爱妃这些宝贝。” 安景翌淡笑一下,拿了手中列好的几本书递给三心放进箱子里,这些书能带过去王府,的确令他欣喜。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不值几个钱。可是对于他这个苦心搜集这些书的人来说,却真的都是宝贝。 突然门被人轻轻叩响,萧淮宁允了人进来,却是严光禄,只见严光禄在萧淮宁耳边附耳说了什么,萧淮宁脸上便浮起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对安景翌道,“景翌,你那姨娘果真是个坐不住的人。” 安景翌诧异的看向萧淮宁,“王爷是说” “不错,这会儿正大张旗鼓的往这边过来呢。”萧淮宁手抚了下下巴,似乎正等待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安景翌正欲开口,便听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大抵是月姨娘一行人已经到了。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个王府侍卫进来禀报,“王爷,有个自称是王妃庶母的人来拜见王妃。” 这个月姨娘还真是聪明,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上不了大雅之堂,更遑论是拜会皇亲国戚的宁王,便寻了个拜见王妃的由头。萧淮宁对安景翌道,“爱妃,你那庶母比他那草包儿子倒是聪明得多。” 安景翌放下手里的书,无奈的看眼萧淮宁,他早知道月姨娘厉害。安景辰也亏得是有个这么厉害的娘亲,要不也就只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既然她都登堂入室了,本王便与爱妃一同去会会这位大名鼎鼎的安公侯庶妻。”萧淮宁站起来道。 安景翌道,“王爷不必如此,姨娘是来拜访我的,王爷这么出去,恐会失了身份。” 萧淮宁道,“她本就是打着这个幌子来见本王的,若是本王不出去,岂不是让她借故为难爱妃。”说完便抬步向书房外走去。 安景翌无奈,只得连忙跟了上去。宁王做事思虑周全,此番过去,定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宁王如此维护于他,安景翌却是有点无所适从的。若只是为了交易,但事实上宁王现在对他也只是观望罢了。 月姨娘此时正在大堂坐着,见了安景翌与萧淮宁出来,忙站了起来,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王妃。” 萧淮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姨娘不必多礼,本王早听爱妃说起过侯府有个姨娘,怜他年幼丧母,平日便对他多加照顾。”那照顾二字,萧淮宁特意加了重音,相信稍微知点内情的人,便会知晓其中深意。 谁知那月姨娘竟像是完全没听懂似的,笑着坐回了原位,回道,“照顾景翌本就是妾身这个侯府代主母的分内之事,倒是景翌少见多怪,令王爷见笑了。”她说到代主母时,还刻意看了眼坐在萧淮宁边上的安景翌。 安景翌只是知道月姨娘此番话就是同他示威,先前垂着的眼抬起来看向月姨娘,“姨娘对景翌的照顾,景翌永生难忘,又岂是能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待得一日景翌有能力,定要好生回报姨娘恩德。”他眼睛漆黑如墨,放佛沉寂着某种说不清的东西。 面对萧淮宁时尤游刃有余的月姨娘被安景翌的眼睛盯着不禁心头一跳,莫名的觉得那日与安景翌谈判时的感觉又浮了上来。面前的安景翌,让她不自觉的产生威胁与警惕。 萧淮宁满意的看眼安景翌,谁说的兔子不咬人,兔子急红了眼,可照样得咬人。若是今日安景翌继续忍让,他倒真要重新评估一下,是否有必要再与他合作下去了。 又与那月姨娘虚与委蛇了一会儿,便有侯府的人传话来,说是安公侯已从宫里回府了,正过来拜会宁王。 萧淮宁道,“我既已与景翌成婚,便是小辈,自当是我们前去拜见安公侯,哪有在这里等他过来的道理。”萧淮宁嘴上虽这么说着,却是做在椅子上动都没动。 月姨娘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王爷身份尊贵,自古便先是君臣,再论长幼,侯爷过来拜会你,也是应当的。” 不一会儿,安公侯便到了浣碧院。安公侯只四十来岁的年纪,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因此虽两鬓已斑白,看起来却硬朗精干。一张脸可能是由于早年战场舔血的历练,显得冷硬严肃。 他到了萧淮宁面前,利落有力的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萧淮宁连忙站起来,殷勤道,“安公侯多礼了,若是按辈分来,本王还得唤你一声岳丈大人才是。” 安公侯道,“王爷亲自来,已是给了下官天大的面子,前面庭院已备好了宴,还请王爷移步与下官一同前往。”他从头到尾便是站着的,此时也直接请了萧淮宁去前厅,倒像是很不喜欢在这里待着似的。 而坐在萧淮宁身旁的安景翌,却是被安公侯忽视了个彻底,从头到尾就没有看他一眼。安景翌虽早已习惯父亲对待自己的冷漠态度,此时也觉心寒。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为了所谓的侯府前途而代嫁宁王,竟不值得安公侯多看一眼吗。 萧淮宁当然也注意到了安公侯对安景翌的冷漠,笑着道,“先前知道这院子是爱妃旧居,所以才会想着过来看一下,没想到倒是看到了安公侯府美不胜收的碧波湖,这一趟倒真是来值了。” 安公侯听罢,却是蹙眉看了眼萧淮宁身边脸上略显苍白的安景翌,躬身道,“侯府景色众多,王爷既喜欢,下官便带你四处转一下,然后再开宴也不迟。” 萧淮宁道,“如此,便有劳安公侯了。”心里却是叹了口气,这安公侯还真是把这个嫡子忽视得彻底。这世上如此待自己亲生子的,无论有何原因,怕也是世间少有。 先前萧淮宁本就是随口提到侯府景色,因此一行人也没怎么逛,只在侯府花园转了一圈,便去了前厅开宴。 虽然安景辰还未正式立为安公侯府世子,但是显然安公侯有意让他露面于人前,好为以后立世子做准备,因此便也一同在席。而月姨娘既是个女眷,身份上也仅是安公侯的妾,是没有资格出现在待客筵席上的。 安景翌的祖母常年偏居佛堂,已极少待客,便没有出席。安公侯倒是有几个庶弟,不过也早已分了家,另辟宅院了。因此在位的便只有萧淮宁与安景翌,及安公侯与安景辰父子二人。 萧淮宁与安景辰并排坐在上位,而安景辰与安公侯则左右各坐一方。安公侯首先便端了酒杯站起来道,“王爷出事时,恰逢下官身患重病,虽欲帮忙,奈何力不从心,还望王爷见谅。” 萧淮宁端了酒杯道,“安公侯心意,本王心领便是。”说完便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却是在暗叹这安公侯果真是个老狐狸,借着这个机会把先前的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 那递折子的何应光,不就是他安公侯一手带出来的门生。就算此事与他并不无干系,那他事前也定是知晓的。可叹他一边把儿子嫁了过来,一边却要致他萧淮宁于死地,还真不把这个儿子当回事。 安景翌因先前浣碧院之事,席间一直沉默,少有开口说话。而安景辰是在他娘的教导下,少言少错。一顿筵席,便在萧淮宁与安公侯那头老狐狸的周旋中过去了。 两人在回府的马车上,萧淮宁见安景翌始终沉郁着一张脸,握了他的手道沉默的安慰他。 安景翌恍惚道,“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何父亲如此对她,甚至连她以前住过的地方,都不愿多待。恐怕就连我,也是个多余之人。” 萧淮宁握着他手的力道骤然加重,安景翌吃痛的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 萧淮宁放开他的手,过了会儿方道,“景翌娘亲,定也是如景翌这般,是个善良的人。” 他盯着安景翌的脸,认真道,“这世上之人,没有谁是多余的。就像地上的顽石,放在路上,便是挡道,放到河堤缺口,便是大有用处。而人,也是这个道理,端看是否待对了地方。” 安景翌第一次认真的与萧淮宁的眼睛对视,耳中清晰的响着他的话,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12盛京灾民 12盛京灾民 安景翌从侯府回来之后,虽在安公侯那里受了冷遇,但是由于萧淮宁的一番话,却意外的并没有太难过。也或许是他死了一回之后,更能看开,本就打定了主意掰倒安公侯府复仇,又何必再期待那点或许假意的温情。 这日太阳正好,安景翌左右无事,干脆唤了三心二两过来,一起把去侯府拜访时带过来的书拿出来晒一下。放了那么久,冬日又潮,要是不晒一下直接装柜的话,恐会生虫。 含元院偌大的院子里就安景翌与二两三心,除却风拂过树叶的洒洒声,耳边便是三心指挥二两搬桌子的声音。安景翌手里整理着箱子里的书摆在桌子上,在冬日的暖阳下享受难得的静谧。 听到三心折腾二两来回搬桌子的声音,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三心,自从知道兰吟几人可能是月姨娘的眼线之后,便老是对二两不假辞色,还想了法子的去折腾二两。 也亏得二两没老实气性儿,要不二两那看起来就比三心高大的体型,指不定就拎了三心给揍一顿。不过安景翌观察,二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生性老实,虽卖身到侯府,但并不是签的死契。 人也孝顺得很,得了工钱之后,首先便是告假回家,把工钱交给父母。安景翌有时倒是羡慕二两,虽家境贫寒,但是父母兄弟之情,却是浓厚的。一家人能够一条心,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二两来回跑了几趟,总算是把桌子都搬齐摆好了,累得出了一脑门的汗,大冬天的背上的衣服却湿了一圈。安景翌看得不忍,对三心道,“三心,你倒杯茶给二两吧,他跑了这么多躺,怕是渴了。” 三心刚想回嘴,但是对上安景翌的眼神,知道自己可能过了,便不情不愿的回身进屋拎了个紫砂小茶壶出来,拿了被子倒了茶,没好气的递到二两面前,“给你。” 二两也没推辞,大抵是真的渴了,接过来就一股脑儿的仰头喝了。由于喝得急,来不及咽下的都顺着流下来到了脖颈。 三心看他那样子,可能觉得自个儿刚才的确有些过分了,便又倒了杯递给他,笑着道,“给你,看你做了这点事就渴成这样,要是到了南陲,指不定你就是第一个给渴死的。” 安景翌手里翻着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回头看着三心道,“三心,你刚才说到南陲” 三心见书掉到了地上,把茶壶递给二两,忙过去捡起来,一边拍干净书上沾的土一边回道,“我今儿去厨房端早膳,听他们议论,南陲三洲大旱。夏天那会儿本来雨水就没下够,这会儿刚入了冬就两个月没下雨了,那地都干得开裂了。” 安景翌心里惊诧,想起前几日严光禄给萧淮宁说的南陲有信使来的事。大概那会儿,便是告知他南陲干旱的事。 他记得洪元九年时,南陲的确曾发生过大旱,而且由于朝廷派去抗旱的官员营私舞弊,私吞救灾银两,还发生了大规模的。有些灾民聚集起来,为了活命,不得不拦路占道抢劫财物。 二两显然也是知道了,见安景翌似乎对南陲干旱的事很好奇,憨厚的抓了下脑袋,“我前几日回家去,看到盛京城门口到处都是乞讨的灾民,那些灾民被守城的拦在了城门口不准进来,只得全在城门守着。” 自古以来有天灾发生,便肯定会引发瘟疫疾病。安景翌记得,朝廷为了避免疫病传到盛京,城门口官兵严格把守,一律不准灾民进城。 可笑的是那时并没有疫情传出,反而是被挡在城门口郊区的灾民,由于没有吃的每天都有人饿死,死了也无人收尸,任其曝尸荒野,过了不久,便传出了瘟疫来。 最后城门口的灾民处于绝望边际,硬闯城门,与守城官兵发生激烈冲突,死伤无数。而瘟疫,也因此传到了盛京城。 安景翌从小便受到家人冷遇,心里对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更觉怜悯。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萧淮宁,这样兴许可以解救城门口的灾民,阻止即将到来的盛京瘟疫,而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宁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有所提升。 得民心者得天下,若能解决此事,对萧淮宁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害的。而且若是可能的话,如能亲自去躺南陲,结交那人,可谓是如虎添翼。 安景翌估摸着晒完了书,萧淮宁就下朝回来了,到时候再给寻个法子给他提一下城外灾民的事。 “王妃,门口有两个人。”三心突然对安景翌道。 安景翌停下手里的活,奇怪除了萧淮宁还有什么人会来含元院,顺着三心的视线看过去,安景翌心里一突,对那两人笑道,“两位公子找我有事吗”那两人正是那日迎接萧淮宁回府时,在门口见到的那两个男宠。 那两人先前本站在门边观望,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这会儿见安景翌注意到了自己,便进来行了个礼道,“小人见过王妃。” 安景翌道,“两位不必多礼,来找景翌,是有什么事吗” “小人名唤长吟,他叫玉浓,特来给王妃请安。” 安景翌一愣,这两人的名字,都透着一股风尘气,不过为免人前失礼,他放下自己心里的惊讶,道,“两位不必如此多礼,今后大家都住在王府,平日倒是可以多往来。” 那叫长吟的见安景翌如此客气,似乎是松了口气,看了下长桌上晒着的书,由心的笑着道,“王妃果然是世家子弟,收藏了这么多的书。” 安景翌苦笑,他也就是个名义上的世家子弟罢了,不过这长吟待人亲和,说好话却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他就是发自肺腑而言的。安景翌觉得以后既然都要在王府生活,那与人交好的话也好相处一点。 “我也就会看下这些闲书了,长吟与玉浓以后若有空闲,倒可时常来含元院坐一下。” 那玉浓看起来是个胆小的,人也容易羞怯,此时鼓足了勇气憋红着一张脸道,“王妃大度,雨浓与长吟已感激不尽,今后王妃若有什么可差遣的,尽管吩咐便是。” 安景翌一怔,过了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玉浓说的是自己不介意他们男宠身份的事。他与宁王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为的不过是一场交易,又有何好在意的。虽这么想,可是安景翌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以至于送走了长吟玉浓,萧淮宁下朝回来之后,面对萧淮宁时,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有几分别扭,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萧淮宁换了常服出来,见安景翌坐在桌边发呆,过去半弯着身凑到他面前,“爱妃在想些什么” 安景翌本来正在出神想那些有的没的,被他突然这么凑过来在耳边说话,吓了一跳,猛的站起来道,“没什么。” 萧淮宁奇怪看他,笑道,“没什么便没什么吧。” 安景翌把脑子里胡乱的想法挥出去,稳了下心方才跟萧淮宁谈起了正事来,“王爷,我听说南陲干旱,部分灾民已涌向了盛京” 萧淮宁道,“的确是这样,今日下朝晚,就是商讨此事,部分大臣担心灾民有疫病,因此建议皇上加强城门防备,以免灾民混入燕京城。” 安景翌蹙眉,没想到这便开始了,若照此下去,那么再过段时间,便真的会有瘟疫发生了。到时不仅是灾民,就连燕京都会有很多人死于瘟疫。 萧淮宁见安景翌神情有异,“莫非景翌有什么看法” “王爷觉得应该关闭城门吗”安景翌试探道。 萧淮宁手捏下眉心,“若关闭城门,对灾民置之不理的话,定会发生大,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安景翌急切问道,“那王爷可有何办法” 萧淮宁摇头,“此事我不便出面。”他本就在韬光养晦,若冒然出头,只怕更会惹了永昌帝怀疑。更何况若出现,朝廷定会大受损失,而永昌帝也会失去部分民心。 安景翌道,“若王爷此事出面,定会让灾民感怀王爷恩德,王爷在百姓心中地位,也定会有所提高。”他说完又垂下头去小声道,“更何况,那些灾民,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萧淮宁打量他低垂着的头,“你怎么就肯定会死人” 安景翌道,“若城外灾民长期无人管理,定会出现死人而无人处理的情况,到时候恐怕会真的出现瘟疫。” 他说完看萧淮宁一眼,见他在示意自己继续说,方继续道,“到时候城外灾民在绝望之下,说不定会强闯燕京城,到时候瘟疫弥漫,定会死伤无数。”安景翌说完心里忐忑的等着萧淮宁,这些其实就是他前世所见到的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萧淮宁听完了仔细思索了一下,方道,“没想到景翌思虑如此周全,就连我都没有想到那么远。”可是,也太过周全了,似乎每一个步骤都想到了,就像真的经历了那之后的瘟疫似的。 安景翌见萧淮宁觉得有理,才继续道,“若此时王爷寻个法子安置城外居民,这样不仅解救了那些灾民,也有利于王爷英明。” 萧淮宁道,“我下去商议一下再定。” 安景翌还想再劝一下,可是看萧淮宁明显不想再谈的样子,只得作罢。 13同意 13同意 安景翌手里拿着书看着,却总觉得心不在焉,那日宁王与他谈话之后,便再没有提起那件事来。也不知道宁王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对他这个曾经经历过瘟疫的人来说,自己提的那个法子却是最好的。 若是弃城外灾民性命而不顾,那么即使发生,动摇了一下盛京城,却也只是枉送了那些百姓的性命。而宁王在百姓眼中,仍然只是个无所作为的庸碌王爷。 这时二两踌躇着进了屋来,到了安景翌面前,“王妃,小的想告几天假。”他前几日才告了假,因此这会儿心里是有点忐忑的,毕竟虽然王妃平日人好,但是在大户人家做工的,也没有仗着主子人好便三天两头告假的。 安景翌看他面有难色,关心道,“二两你可是有何难事,你要告假没问题,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的话,可以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够帮到你。” 二两回道,“二两多谢王妃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住在盛京城郊,今日城门处被挡住了许多灾民,一日有个灾民昏倒在了家门口,娘亲看那人可怜,便喂了点水给他喝,还给了点干粮。” 他说完顿了一下,方继续道,“没想到这便开了头,此后便总有人借故来讨些吃的。可是小的家中本就人口多,恰好够糊口,突然来那么多人,便顾不上了。” 他抬头看向安景翌,“昨日接到同村的口信,外面围着的灾民越来越多,竟有隐隐硬闯的架势。小的不放心家中父母弟妹,想告假回去照顾一下。” 安景翌无奈叹气,也难说这些灾民对错,人性都是自私了,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又还有多少人还记得所谓的礼义廉耻。这些人这会儿还只是围在人家屋外,果断时间怕是真的要硬闯了。 “二两你回家之后,暂且把弟妹父母接进盛京城来住吧。”若宁王不采纳他的提议,那么果断时间,便会有瘟疫传出来,到时候首先遭殃的,便是盛京城郊的几个村子。 二两无奈叹气,“小的先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盛京城的客栈,都被南陲过来那些有钱有势的的住满了,剩下的那些个,也是价钱翻了几番,我”他说着低下了头去。 他后半句话没说,安景翌也不难猜出,他想把父母弟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却无能为力。这自古以来,天灾,首先遭殃的,便是穷苦百姓。要不也不会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这会儿被挡在城门外的,也就是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罢了,那有钱的,早想法子找了路子进城了。 安景翌唤了三心过来,对他道,“你拿十两银子给二两,随便帮他看下,盛京城可有便宜点的小院子出租,那样也比住客栈要划算一点。”若是真发生了瘟疫,那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客栈人来人往,最易沾染疫病。 三心拿出钱袋子来,数了几个小银锭子递给二两,二两并不接过去,摇头道,“平白无故的,小的可不能要王妃的银子。” 安景翌对他笑道,“你在我这里当差,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自是应当帮的。如今安顿好你父母弟妹才是当务之急,你若实在心里过意不去,便当是我借给你的,待发了工钱还我便是。” 二两苦笑,他一个月的工钱连一贯铜钱都没有,这会儿全家子搬到了盛京,也没了地上的收成,这一家吃的住的哪里不要钱,只怕他就是存一辈子的钱,也还不了王妃的十两银子。 可是,想到父母家人,却不得不接过了三心递到面前的银锭子,二两横了心,咬牙道,“王妃,这十两单靠二两的工钱大概一辈子都还不上了,二两原本签的卖身契是十年,这会儿再加二十年吧。”原本不签想的是,卖十年身,等赚够了钱,帮爹娘养大了弟妹,存一点钱回家娶个媳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安景翌叹口气,也不说话当是默认了。二两老实,若不答应的话,这十两银子只怕他不会要。至于那卖身契,以后再寻个由头给他免了吧。 看着二两出去的背影,安景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原本以为萧淮宁会接受他那个两全其美的建议,可是却事与愿违。他也不是就有那悲天悯人的心肠,但是那么多的人命,他这个知道内情的,到底也想尽点力。此时却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枉然,便有一股子的郁结憋在心里,闷得难受得紧。 在屋里看了会儿书,到底看不进去,便放了下来。站起来徘徊了一下,他平生并没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此时却觉得坐立不安。他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却无所作为,仿佛就同那些逼死灾民的权贵同流合污了似的。 坐下来叹口气,可是他自个儿便是一身的麻烦,纵是有心却也无能为力。还是等宁王回来,再跟他谈一下吧。即使不能说服他,那自己也是尽了力了。 可是安景翌等了半天,直到三心端了午膳上来,食不知味的用过了午膳,却还没等到萧淮宁回来。往常这个时候,萧淮宁早已回来,到他的含元院来与他一同用午膳了。 安景翌此时倒也没想,自个儿怎就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萧淮宁就应当在他这里用午膳,而是担忧的对三心问道,“王爷回府了吗” 三心摇了摇头,回道,“我去端午膳时打听了一下,说是王爷今儿上朝还没回,就连严总管都不在府里。” 安景翌蹙着眉沉思,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事不成可是他的记忆里,洪元九年萧淮宁就出了四方图这么件大事,后来直到他冤死时都没传出个什么天大的错事。倒是期间还立了好些功,以至于每每安景辰回府时,便都是一派的可不一世,趾高气昂的姿态。 安景翌心里忐忑了一下午,天黑前萧淮宁总算是回了府。他回来便过来了含元院,一张脸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安景翌见了,对他道,“王爷用过膳了没,要不我让三心去端点吃的来。” 萧淮宁手捏下眉心缓解疲累,坐到安景翌面前,一张脸可怜巴巴的对安景翌道,“爱妃,我那皇叔听说城外瘟疫,却让我到城外去救济灾民,你看这可怎么是好啊”他说着还做样子似的哆嗦了一下,似乎很是害怕。 安景翌却是心里狠狠的一怔,“王爷你同意了我的提议”他当然听明白了萧淮宁话里的意思,他同意了他的那个主意,而且已经用了。利用永昌帝想致他于死地的想法,而来达到让他去救灾的目的。而永昌帝,只怕他到时候会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脸。因为安景翌有信心,此事不仅不会害死萧淮宁,还会让他成为百姓心中的贤王。现在瘟疫都没爆发,又何来的瘟疫感染。 萧淮宁手放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戏谑的看着安景翌,“本王娶了个悲天悯人的王妃,若是不答应的话,他便食不下,寝难安的,为博红颜一笑,本来也只能舍了命的做回糊涂明白人了。” 安景翌不好意思的看向萧淮宁,“王爷放心,此时城外根本就没有瘟疫,定不会感染疫病的。”他知道宁王会做这个决定,或多或少也是受了自己的影响。 萧淮宁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却转瞬又恢复了插科打诨的样子,在安景翌面前作个无赖样子纠缠道,“不管怎样,本王做了这么大个牺牲,爱妃可得补偿一下我才行。” 安景翌犹豫,宁王什么都不缺,而他一无所有的,能怎么补偿 萧淮宁见他犹豫,继续装腔作势的可怜道,“爱妃可不知道,今儿朝堂上,那些个人存心要我命似的,一个个的千叮万嘱的,说我这个王爷一定得亲自去安抚灾民,这样才能安定民心。” 安景翌心里一紧,若说到王爷,永昌帝和当今皇后嫡出的便有两个,就是那些个妃嫔生的,都要比萧淮宁正统得多。若是要安定民心,自然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子更有说服力。可笑这些大臣,却一个个的打着正统得名义,要萧淮宁亲去传说中的疫情之地。只怕这些大臣,也是揣摩了当今天子的圣意,才会提得出来。 当然,这其中不乏萧淮宁的一些安排与推波助澜。但是,当今永昌帝想要萧淮宁的命的想法,却是昭然若揭的。安景翌没来由的心里替萧淮宁不平起来,幼年丧父,却还要防着个处心积虑致他与幼弟于死地的叔父。 “王爷,想要何补偿”若有他能做到的,他定竭尽所能。 萧淮宁像是没想到安景翌会答应似的,盯着安景翌想了会儿,随口道,“要不爱妃亲本王一下”说着,还仰着头凑到了安景翌面前。 安景翌骇得一下从坐着的凳子上站了起来,由于太慌张起得急,还绊倒了脚下的凳子,一个趔趄的被眼明手快的萧淮宁给一把揽进了怀里,安景翌嘴里结巴着,“王王爷。” 萧淮宁见怀里人憋得一张脸红得快要胀开似的,未免把人吓得太过了,方才放开怀里的人,笑着道,“爱妃,本王有些饿了呢。” 安景翌一被他放开便立马离得远远的,此时听到萧淮宁说饿了,赶紧道,“我我去叫三心弄点吃的。”说完便逃跑似的向屋外走去,耳朵里还听到身后宁王开怀的大笑声。 安景翌心里懊恼,他这是又被宁王给戏弄了。 14出城 14出城 南陲此次干旱范围极广,戎州,兖州和青州受灾百姓共有几十万。而早期逃出来的,被挡在盛京城外的也有两三千多人。 这会儿那些灾民饿得昏了头,已抢了距离盛京城郊较近的方田沟与李家沱两个村子。二两说到这里,庆幸的道,“幸好王妃让我把爹娘接进了盛京城,东西被抢了不要紧,要不可能人都会被那些灾民给伤了。” “咱们王爷不是带兵去城郊了吗”三心好奇问道。 二两道,“那些灾民被挡在城门口那么久,都没人管他们的死活,现在哪还敢相信朝廷会真的来帮他们。” 安景翌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向正与三心聊城外灾民的二两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王爷还带兵在那里守着吗” 萧淮宁自打接了安顿盛京城外灾民的差事,便有两日没回府了,期间就听到城外灾民乱得很,也没个准确的消息。 二两见安景翌问他话,忙过去回道,“听说王爷带了人在浅沙滩扎了营,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现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二两抬眼看了眼安景翌,又垂了下去,似乎是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 安景翌道,“说是什么,你直说无妨” 二两回道,“那些人说,王爷是担心感染了瘟疫,所以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出去和那些个灾民面对面,任由那些灾民抢了附近几个村子。” 安景翌听罢,沉默了下来。宁王之所以会去趟这趟浑水,全是受了他的影响。他自己到底经验不足,万事没想那么周全,以为只要把灾民安置下来便成了。可是他却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没想过那些灾民经过被放弃之后,根本就不再信任朝廷。 三心见安景翌沉默不说话,以为他是担心宁王,“王妃,王爷周围跟着那么多人,就连严总管都一同跟去了,肯定没事的。”毕竟这段日子以来,就三心看来,自家主子与宁王还真有那么点夫妻和睦,鹣鲽情深的意思。虽然他以前没想过主子会嫁给个男人,但是现在既然嫁了,两人能处得来自是好的。 安景翌心里想的却是该怎么安置那些灾民,两三千人说多不多,但是也不少了。朝廷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不准灾民进城的。那两三千人在城郊,有的是睡在废屋破庙,更多的却都是露宿荒野。没个统一的安排,最容易出乱子。 “二两,你去准备一辆马车,我们去城外看一下。”宁王是因他的建议才会接了这差事,那他便有义务去帮他一把。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去城外了解一下详情。 三心骇了一跳,急着劝道,“王妃,这城外现在乱得很,咱们去了也帮不上王爷的忙啊。”说着还给边上的二两使眼色,让他帮着劝一下。可是二两呆得很,愣了半天,硬是不知道三心让他干什么。三心气得一脚踩在他脚背上,咬着牙缝道,“二两,你说是不是” 二两吃痛得拧着眉头,忙点头道,“是啊,这会儿城门口守得更严了,出去可以,可是却不许任何人再进来了。” 安景翌心里一跳,“二两,你说城门口不再放人进来,不是灾民也不准” 二两被三心踩着的脚总算给三心放开来,暗地里跺了下被踩的那只脚,回道,“是啊,我今儿本来打算回家去拿点东西,可是见城门口的官兵老爷守得严得很,说是上面有令,出去可以,但是不准再进来。” 安景翌蹙眉,许出不许进,要知道现在宁王和两千士兵还在盛京城外。若是宁王劝不了那些灾民,到时瘟疫爆发,岂不是,与那些灾民一同丧命。 安景翌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沉声吩咐道,“二两,快去准备一辆马车,不要府里的,就去外面租一辆寻常的就好。”朝廷根本就不想救灾,而是要把灾民与宁王都挡死在城外,让其自生自灭 三心还想再劝,可是看安景翌神色凝重,便只得作罢。二两看了眼三心,便接了令赶紧下去准备马车了。 三心见阻止不了,忙回过头去收拾东西,准备好了包袱,担忧的对安景翌道,“王妃,二两都说现在出去了便进不来了,这城外还在闹瘟疫,咱们出去了要是找不着王爷,该怎么办啊” 安景翌心里也是一紧,此时皆因他而起,若成了的话,宁王便声名大噪,若是不成,瘟疫爆发的话 “三心,此去凶险,你就不要跟着我去了,只二两一人送我到城门口便是。” 三心赶紧抱紧了手里的包袱,“王妃你可不能丢下我,你去哪里,三心就跟去哪里。” 安景翌苦笑,知道这傻孩子是劝不退的,拍下他头,“好三心。”心里倒也没有多悲观,老天爷让他安景翌重生一世,定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吧。 一辆简陋的马车穿过盛京城街道,徐徐的向城门口驶去。三心撩起帘子向外面看去,“王妃,这街上都没有往日人多了。” 安景翌正闭目养神,听了三心的话,睁眼望了眼窗外,果然便如三心说的一样。以往这条街是盛京最热闹的,叫卖声不断,路边的茶楼饭馆,人流络绎不绝。可是如今街上人却寥寥无几,路边的茶楼也是门可罗雀,哪有往日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临街的饭馆茶楼门口,都挂了几串艾叶,街上依稀也可见卖艾叶的商贩和买艾叶的行人。艾叶挂在门口或焚烧,都可防疫毒。 “这非常时刻,也都知道要明哲保身的。”或许老百姓对朝廷把灾民挡在城外的行为寒心,可是谁又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这世道,不把火往自己身上引都是不错的了。 三心转眼看向安景翌,可是他却又闭了眼睛。但是跟在安景翌身边这么久,虽没读过许多书,大抵也是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的,便也不再多问。 过了会儿,马车停了下来,二两揭开轿帘对安景翌道,“王公子,就要到城门口了,待会儿可能会有守城的官兵进来查轿子,我们就装作是去城外探亲的普通百姓。” 安景翌道,“到了城门口二两你就回去吧,也不用回王府,直接去你爹娘那里照料便是。”三心无亲无故,自小便是跟着他的,但是二两有爹娘弟妹,没必要跟他一起去城外冒险。 二两憨厚道,“王妃,这马车就是我爹帮着找的,他说王妃是个好主子,若没你那十两银子,指不定现在我们一家人都被困在城外面呢。” 他说着抓了下脑袋,“虽然二两是个粗人,但是我是李家沱的人,自小便是在那块儿地方长大的,那些个地方的地势我都熟得很,让我跟着你们,到时候兴许也能帮上点忙。” 安景翌温和的对二两道,”二两,我知道你有这个心,但是咱们出去了,就进不来了,你爹娘弟妹还等着你照顾呢。” 二两回道,“那不是还有咱们王爷嘛,等王爷安置了灾民,到时候城门解了禁,自然就能进来了。”他说完,便放下帘子,转头又驾起了马车向城门驶去。 安景翌听罢却是一愣,二两一语惊醒梦中人。连二两都对宁王如此有信心,倒是他这个始作俑者,因为一点阻挠,却没信心了起来。他当初可是放下了豪言,让宁王从此成为百姓心中的贤王 马车很快便又停了下来,只听外面有人道,“什么人,不知道现在城门戒严吗”那声音高昂,带着一股子不可一世的气势。这些守城的虽然官职不高,可是要从城门过的商贾百姓,却都要看他们的脸色。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城门口方寸之地,自是任得他们作威作福。 “这位官兵老爷,您行行好,我家公子的外祖母病重,就在羌州芜城,那老太太向来最疼我家公子,这会儿子强撑着一口气,就等见我家公子最后一面呢。”二两从小到处做工,看人脸色,虽然木讷老实,但是对这些子眼高于顶的守城兵,却也是知道怎么讨好的。 羌州芜城是离盛京最近的一个城,这么说,也不至于引得那些官兵怀疑。只听那官兵又道,“这城门外正闹瘟疫,这会儿子赶着探亲,这不是存心找死吗” 二两声音带着无奈,“我家公子自小便是老太太带大的,祖孙感情深得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说完还叹了口气,煞有介事的样子。 三心挤眉弄眼的对安景翌使眼色,捂着嘴一脸的笑意,大概是被二两那语气给逗笑了。安景翌拍下他脑袋,让他别使坏。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得罪了这帮子守城的,还不一定出得了城。 安景翌想了下,揭开帘子,递了个银锭子给二两递给那为首的官兵,朗声道,“还望各位老爷通融一番。” 那官兵见到乍然出来的安景翌,倒是愣了下,这气度可不像普通人家的公子。可是看了眼递到面前的银锭子,还是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收进怀里,反正上面吩咐的是不准人进来,也没说比让人出去。 他一边指挥了人放行,一边还不忘好心的小声添一句,“这上面有令,出去了可不许再进来了啊,到时候给再多也没用。”他显然是收了那份量足的银锭子高兴,才会多这么一句嘴。 安景翌神色一敛,笑着回道,“那便多谢官老爷了。” 那人被这么个一看就不凡的公子叫老爷,嘴角都快笑开了花,挥了挥手道,“走吧。” 安景翌放下轿帘,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脸上的笑便沉了下来。 15李家沱村 15李家沱村 马车终于安全出了盛京城,二两驾着马车对身后的安景翌道,“王妃,王爷带的军队驻扎在浅沙滩,咱们直接过去那边吗” “现在那些灾民大多都在什么地方”安景翌掀开轿帘,探出头看问道。 “他们抢了附近的村子,担心王爷带的军队是来抓他们的,所以全躲进了李家沱后面的沿平山。”二两放慢了马车速度,等着安景翌的指示。 “山里面有吃的吗” 二两摇了下头,“到了夏天可能还有些野果子之类的,可是这天寒地冻的,那么多人,就是打得了几只野味,也挡不住那么多人的嘴。” 安景翌沉思,这些灾民显然是有计划的抢了附近村子的食物,然后再撤退到冬日不好觅食的沿平山去。这些人本来都是从南陲三洲逃过来的难民,一开始便散乱无章,可是却突然有秩序了起来。那么,他们之中肯定出了个领头的。 “二两你对沿平山熟吗”若能混进灾民里面去,结识那领头人,那么一切便都好办了。 “不瞒王妃你说,我对沿平山那是熟得很。自小便是在这山里跑着长大的,小时候去山里捡柴,带弟妹到山里摘野果子,那沿平山就没二两我没去过的地方。”二两说到自己擅长的,语气难不了的多了几分兴奋。 “那我们去沿平山,你看能挑个近路上山去混进那些灾民里面吗” 二两兴奋的语调降了下来,回道,“王妃,这近路倒是多得是,可是这会儿太阳都下山了,要是现在去的话,指不定刚到半山腰天儿就黑了。” 他转回头来看着安景翌道,“这近路要比寻常路难走,也不是什么正道,路上草笼子可多,指不定有什么蛇虫鼠蚁的,要是天黑了走的话,恐怕不方便。”他虽没有明说,但是大抵也是考虑到安景翌的腿的。 三心听罢忙劝道,“王妃,我听二两说的都渗得慌,咱们还是别上去了,直接去找王爷吧。” 安景翌想了会儿,他也不是个盲目逞强的人,觉得二两说得的确在理。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冒黑爬山的话,他自个儿都觉得自己肯定是个拖累,便对二两道,“那好,你看能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明天一早上山。” 三心一听他不打算去找萧淮宁,便嚷了起来,“王妃,这些个灾民都饿昏头了,我们这会儿上山,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可怎么办啊” 安景翌正色对三心道,“三心,我出城了可不是给宁王平添拖累的,宁王帮我许多,我也该回报他一二。” 三心被他说得低下了头去,“可是,山上那么危险,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用啊。” 安景翌拍下他脑袋,“放心,那些人本也都是良民,迫于无奈才会与朝廷为敌,如果有更好的路子走,他们肯定也不愿意就这么被困在山上的。” 他说完,揉了下三心脑袋,“到时候我同二两上去,你就在下面等着。” 三心赶紧抬起了脑袋来,“王妃,三心不是害怕,我就是担心你,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安景翌含笑道,“我知道你不害怕,二两要带路,便只能你在下面守着,若是我们有个什么万一,你也好早点去向王爷报信。”见三心虽一脸不情愿,但也默认了。 安景翌方才转头对二两道,“二两,今晚能找到地方让我们歇脚吗” 二两想了会儿,回道,“现在那些灾民都退到山上去了,这附近的村子倒是都安全了起来,不如今晚就到小人家里去歇一晚吧” 安景翌道,“这附近我们不熟,那便听你的。” “那便这么决定了。”二两驾着马车转了个方向,加快了速度向前方走去,一边道,“王妃放心,小人家里虽然简陋,但是好在东西都有现成的。而且就在李家沱村里,离阳平山也近,明日一早咱们起来就可以上路。” 安景翌笑着回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二两你不必顾及我们太多。” 李家沱村说大不大,村子里大概十几户人家的样子。这会儿由于南陲灾民那事,村里人不是到盛京城去避难,就是投奔了亲戚,只剩下两三户实在没地儿走的人家只能待到村子里。 马车到了村口,安景翌在三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到了村门口向里望去,就看到整个村子满目苍痍,只两三个人在收拾院里的狼藉。 三人走近一个看起来差不多七旬,满脸皱纹的老人。那老人柱着根木棍子,正颤颤巍巍的拿了个簸箕捡地上掉落的粮食。二两忙过去一手接过老人手里的簸箕,一手扶着老人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的身体。 二两哑着声音唤道,“徐太爷”可是他喉头转了几道,却说不出什么来。 那徐太爷像是没看到安景翌几人似的,望着地下的粮食,嘴里只喃喃念着,“没了都没了啊。”他说完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二两,像是终于认出了他来,瘦的皮包骨头,满是皱纹青筋的手紧抓住二两,眼里噙着泪水呼道,“大娃子,这粮食都被抢光了,什么都没了啊。” 二两忍着满腔酸楚劝道,“徐太爷,人没事最好紧,这粮食咱们来年再种就是了。” 安景翌看老人家这个样子,也是满心的不忍,帮着劝道,“老人家,二两说得对,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没事,这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总还会再有的。”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回头看安景翌,二两见了介绍道,“徐太爷,这是我的朋友,他本来去盛京城探亲,但是城门被封了,只得先在我们村这儿落脚了。” 安景翌出门时便换了身普通的棉布衣,虽然周身气度非凡,但是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多想些有的没的,那徐太爷叹口气,“这会儿盛京正是乱的时候,娃子你可真不走运啊,挑这个时候来探亲。” 安景翌笑着道,“听说宁王已经带了人来安顿那些灾民了,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 院里其他几个收拾的见这边几人在说什么,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此时听到安景翌这么说,便都叹了气,“这宁王听说就是个没能力的闲手王爷,只怕指望不上啊。” “就是啊,我估摸那些个灾民吃完了,还得下来抢” “这朝廷大抵是真靠不住了,幸好我家娃子都送到亲戚家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只能由了他们折腾了。” 安景翌心里苦笑,看来宁王往常刻意表现的形象,还真是深入人心。不仅当朝永昌帝与大臣相信了,就连这村子里的平民百姓都深信不疑。 二两忙插嘴道,“这朝廷既然派了宁王来,肯定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当着宁王妃的面说宁王的不是,二两要不是知道这个王妃平素便是个亲和的好人,这会儿都要担心自己乡亲们的安危来了。 安景翌此时也不好为萧淮宁开脱什么,便随口问道,“那些灾民来抢东西时,没伤到乡亲们吧”这些村民毕竟与灾民正面接触过,兴许还能探听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这倒是没有,他们好像都听一个高汉子的,我听那汉子说不许伤人,搬了东西就走。” “是啊,那汉子可高了,而且眼睛也吓人得很。” “我三叔去过南陲,据说那是猛烈人。” 南陲三洲,戎州多是少数民族,而猛烈人便是其中之一。猛烈人看起来比普通驲国人高大许多,而且眼窝较常人要深邃许多。安景翌思忖,那个猛烈人说不成就是那个领头人。 三人进了二两他们家,果然同外面院子里一样,东西都被翻乱了,地上四处散着簸箕布巾之类得东西。二两也不忙着收拾,只径直向厨房走去。安景翌与三心好奇,便也跟了过去。 只见二两蹲在灶口,拿了把铁火钳把里面的灰全部掏出来,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掏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里的火钳,摸了把额上的汗,整个人都显得灰头土脸的。 “二两,你掏这灰干什么,难不成这还能吃”三心看二两那样子,忍不住取笑道。 二两也不理他,只弯着身把手伸到灶口里去,不一会儿6续掏出来两块方石来,然后手再进去掏,就见掏了一会儿二两脸上便露出笑来,他手伸出来一看,就见手上提拎着袋子东西。 “这是走前我爹让藏进去的,还好没被那些人搜出来。”这村子里藏在地窖里的都被翻出来了,还好这个没被找到,要不他们今晚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安景翌笑道,“二两爹是有大智慧的人。”这袋子米只五六斤重的样子,可是在关键时候,可是无价可估的。 “我爹可没读什么书,但是挨过饿,知道粮食重要。”二两憨厚笑道,他把米袋子解开,拿了个小碗舀了一碗出来,又把袋子捆好,对三心道,“等会儿做了晚饭我再藏进灶口里,明儿我和王妃走了以后,你要做饭时就取出来,应该能挡几天。” 三心愣愣的点头,他可没想到,平素被他欺负的二两,还有这心眼。 待吃过了晚饭,由于明日要早起上山,三人便早些歇下了。安景翌趟在木板床上,心里琢磨着上山之后该怎么接近那领头人,也没什么不适应,不自觉的便睡下了。 16阳平山 16阳平山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安景翌迷迷糊糊的听到屋外传来的琐碎声,披了衣服起来寻声找过去。 一路到了厨房门口,原来是二两在厨房里烙饼。他看到安景翌过来,手里一边团了面饼放到刷了油的锅里,一边道,“王妃,现在还早,你可以回去再睡会儿,等烙好了饼我再去叫你也不迟。” 安景翌摇头,“过会儿天就亮了,也睡不了多久。”说完看向二两锅里烙着的饼。 “这面粉是我拿了两碗米去徐太爷家换来的,阳平山大得很,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那些灾民,我烙点饼路上带着,到时候饿了也好吃点顶一下。”二两见他看过来,以为他好奇,便解释道。 安景翌笑着道,“我和三心都没出过远门,还是你想得周到一点。” 二两手里继续利落的团着饼,“王妃是做大事的人,二两也就能做点这些个粗活。” “食为天,二两会的可是头等大事。”安景翌站了这会儿,睡意倒是没有了,便和二两闲聊起来。 三心大概也是被吵醒了,过来看两人站在厨房里闲聊,睡眼惺忪的道,“王妃你们就起了,我还想着你们要上山,早点起来煮点粥你们吃了再上路。” 二两道,“这粥吃了不经饿,也容易小解,上山可不方便。我烙点饼我们上山带着,到时候饿了就点水就吃了。”这上山的路上怀里揣着热饼,人也要暖和许多。 三心惊奇道,“原来上山还有这么多讲究。”三心从小便卖身进了王府,虽只是个下人,这些乡野之事,知道得也不比安景翌多多少。 二两回道,“不管去哪里,肯定要把吃的带上的,要不人可怎么活。” 安景翌点头,二两这话虽说得浅显,但却十分有理。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为的不就是一个“活”字。只是平民百姓活得简单一点,而王公贵族则活得更加光彩一点罢了。 二两烙好了饼,外面天也现出了鱼肚白。二两继续用剩下的一点和好的面煮面块儿汤当早饭,而三心则拿了面盆,从大灶旁边一直烧着热水的小锅里舀水出来,好供他与安景翌两人梳洗。 等到安景翌同三心熟悉好了之后,二两已经端出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块儿汤放到堂屋的桌上。安景翌以前在侯府虽一直受亏待,但是好歹也算得上个主子,那些个下人虽然不把这个大公子看在眼里,却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克扣了他的吃食。 因此在以前,安景翌还真没吃过这农家特有面块儿汤。面前的海碗里盛了满满的一碗,二两还放了点屋后摘的小白菜。那小白菜一朵只三四片绿油油的菜叶,虽个头不大,但是却十分好长,这冬天几乎家家屋后都会撒那么一片。 碗里就见白色的面块儿和绿色的菜叶,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儿,这大冬天的,见了就让人暖到心里去。桌子中间还放着一小碟子红色的酸萝卜,安景翌夹一口尝了下,只觉分外的酸脆爽口。 二两见他喜欢吃,便笑着道,“这是今年萝卜长好之后,我娘切了才下坛子没多久的,王妃喜欢的话,这次回去我让我娘再做一坛子带到王府去。” 安景翌知道二两是因上次的事,总是想着报答他,便也不推辞,“那二两可要帮我好好谢谢你娘亲。”心里却在琢磨着,等这次回王府之后,恰好寻个由头把二两的卖身契还给他。 等到吃过了早饭,带好准备的食物和水,安景翌与二两便准备上路了。 这会儿天刚透亮,雾气还没散尽,但是看这天色,待会儿应该会有太阳。二两哭丧着脸把安景翌与二两送到村子门口,拉着安景翌的袖子道,“主子,你可一定要当心点啊。”他这是担心过头,连以前在侯府的旧称都唤出来了。 安景翌换了身普通的藏青色粗布棉衣,虽仍面目清俊,但是看起来却有那么点落魄书生的味道,他拍下三心的头,“你一个人在村子里,也要小心一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就去浅沙滩投奔王爷。” 三心忙点头,胡乱用衣袖抹了把脸,吸着鼻子道,“王妃你别担心,我可比二两机灵得多,到时候一个有什么不对,我就去找王爷报信去。”他说着又转头对二两凶巴巴的道,“二两,王妃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照看好他。” 二两憨笑着点头,他向来是由得三心对他呼来唤去的。还好三心也没什么坏心,平日里见王府哪个下人看二两老实想欺负他,也是会帮着二两的。 好不容易留下了硬要把他们送到山脚下的三心,安景翌与二两二人终于得以离开了李家沱村。 二两在前面带路,这会儿犹豫道,“王妃,这天色尚早,我们走大路的话,天黑前肯定能到山顶,还要走近路吗”这近路也是他偶然发现的,平日走的人少,草笼子也多,并不好走。 安景翌想了下,“还是走近路吧,山上大得很,也不知道灾民到底在躲在哪里。”早点上山,兴许能在天黑之前找到灾民藏身的地方。 二两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安景翌,只得带着他向阳平山那条近路走去。 那近路离大道不远,只一条羊肠小道,由于罕见有人从那边经过,以至于疯长的杂草把路都给掩盖了。二两在前面走着,边走边用脚把杂草压下去,便于安景翌前行。 安景翌脚上的残疾是娘胎带出来,可能不能同寻常人一样轻易上高处,但是在平地上却并没有常人想的那么困难。毕竟一个人若是有生以来便都是这样,那肯定也早已习惯了。 “二两,你不必照顾我,尽管往前走便是,我们走近路原就是想着能早点到山上。”二两一路要照顾他,不仅不自觉的放缓了速度,他自己也是累得一头的汗。 二两惊讶的回头看他,他怕引起安景翌在意,所以做得并不明显。 安景翌笑道,“你一路上都在用脚压两边的草,我难道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看二两抓着头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宽慰他,“虽然我这脚是残疾了,但是这么多年过来,我可总结了不少心得,在平地上不一定我比你们都要走得快呢。” 二两黝黑的脸显出薄红,尴尬道,“王妃。” “所以你在前面走你自己的,我在后面跟着便是,你只管放心,若是跟不上了,我也不会勉强的。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还不如走大路了”安景翌虽然口气仍是一贯的温和,但是却带着坚决。 二两挠下头,“那王妃你当心点,要是走不过去的话,就叫我一声。” 安景翌点头,他并不是个盲目逞强的人,若不是的确自己力能所及,定不会勉强。毕竟有时候逞强,反而会坏了大事。 接下来,在有些地方虽然二两仍免不了照顾安景翌,但是两人较先前却是快了许多。安景翌虽然一开始不习惯走山路,但是熟悉了之后,却基本掌握了要领。知道该怎么避过长刺儿的荆棘,怎么绕开容易缠脚的藤蔓。 太阳早已升了起来,两人穿着棉衣赶路,即使是冬天,在大太阳下也不觉得是件惬意的事了。不一会儿,里面的里衣背后已湿了紧贴在背上。晌午时两人停下来歇了会儿,一人就着水吃了个二两早上烙的饼。 那饼这会儿已经凉了,干硬得很,但是出门在外哪里讲究得了那么多。安景翌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还真饿了,这会儿吃那饼全当充饥,虽并没觉得美味,但是却也没觉得难以下咽。 二两大口咬着饼,囫囵道,“王妃,大概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能到阳平山顶了。”他这会儿是真心佩服安景翌,他这个做惯了粗活的人爬了这会儿都有点累了,没想到安景翌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爷却能够坚持下来。 安景翌白皙的脸上有层薄薄的红晕,不知是赶路累得还是太阳给晒的,他咬口饼,回道,“那就好,我们吃完了上路,兴许天黑前能找到那些灾民在哪里。” 二两点头,“这山上我熟得很,他们那么多人,就算藏了起来,也肯定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人闷头吃完了饼,收拾了一下包袱,又继续上路。由于二两说了还只有一个半时辰,安景翌一边往前走,心里一边算着时辰,虽然有点力歇,但是由于有了盼头,倒也没那么吃力起来。 就在安景翌觉得双腿打颤,每迈一步都费劲全力时,终于听到了二两欣喜的声音,“王妃,我们到山顶了。” 安景翌身体只觉身体骤然放松,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倒下去,靠在身旁的树上歇了会儿才算稳了过来。这会儿才觉得全身软得厉害,而且里面的内衫已全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但是,总算是到了啊。 17狮子岭 17狮子岭 安景翌和二两两人在阳平山上走了半天,却仍一点与灾民有关的痕迹都没发现。 安景翌停下来喘口气,抬起袖子擦下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二两,我们这么找下去,估计到天黑都找不到人。”他发现这阳平山大得很,而且周围林木丛丛,山崖洞穴也有许多,指不定那些灾民都分散了躲在什么地方。 二两脸上也显出疲态来,“王妃,你看那该怎么办” 安景翌四周打量了一下,就看到一棵棵的大树,耳边时不时的响起风吹过林中灌起树叶传来的飒飒声。万籁俱寂,除了他与二两,真是一点人声都没有。 “二两,这山上可有比较大的易于储藏东西的山洞”那些灾民或许可以分散躲藏,但是食物却很可能都集中在一处。人多事乱,人都是自私的,即使他们对外齐心,但是却免不了的或多或少都会起那么点自私心思。为了方便管理,也是为了防止内乱,那领头人很可能把食物集中在一处,让人轮流看守,然后再平均分配。 二两听过他的话,挠着脑袋想了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道,“王妃,这山里有个以前土匪头子住过的山洞,那土匪窝在十多年前被官府给剿灭了,后来也没人去管他。” 他停下来想了下,又继续道,“那地方还有山崖上的瀑布流下来,用水也方便得很,那些人很可能都在那周围躲着。” 安景翌惊喜道,“这个极有可能,山里水源稀少,而且照你所说,土匪住过的山头肯定有许多保障,那领头的是个聪明人,定不会舍弃那么个现有的屏障。” 二两听他这么说,便更有了信心,“王妃,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那地方我们村里的人都叫狮子岭,离这里不远。小时与弟妹上山捡柴,我们经常去那里玩,我对那里熟悉得很。” 安景翌点头,“你熟悉那就更好了,我们这会儿过去,确定了他们的位置,争取能趁天黑时混进去。” 两人有了个方向,不再像先前那样满山的乱窜,倒是快了许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二两说的狮子岭。这地方果然如二两所说,有许多鳞次起伏的山洞。而其中一座山崖,悬挂着一条大瀑布,银白色的水流占了山的一大半,流下来的水汇集到下方的泉水池子里。 那泉水池子却像是有人指引似的,行成小小的一道溪流,清澈的泉水潺潺的向旁边的山洞流去。安景翌看得惊讶万分,这泉水怎么跟活的似的,直往山洞那边去。 二两见他惊讶,方解释道,“这山洞早先那些山贼挖了暗渠,专为了引泉水进去,我们现在看虽然感觉那泉水是自己往那边在流似的,其实是那条道子比旁边低一点,池子里的水满了就会溢出来向那暗渠流去。” 安景翌点头,“那些山贼倒真是聪明得紧,可惜走错了路子。” 他们躲在二两事先找好的藏身地方,不一会儿,就见从山洞里出来两个人。安景翌与二两赶紧把身体又往后面藏了藏,知道他们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些人的确藏在这里。 那两个人衣衫褴褛,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此时脸上带着气愤,很不满的样子,是骂骂咧咧的从山洞里出来的。 “你说那么多粮食,一次就分那么点,这不是存心不让人吃饱吗”其中一人大声冲山洞里嚷道,像是存心说给里面的什么人听的。 “哼,这粮食还不是大家伙儿一起抢来的,真当是他一个人的了不成。”另一人附和道。 两人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一点动静。一人泄愤似的踢了下池子里的水,一时间水花四溅,“就这么在这里窝着,吃不饱穿不暖的,难不成还要这么一辈子不成。” 另一人一脸的颓丧,蹲下去双手抓着脑袋上的头发,“我爹娘还在南陲,就盼着我在盛京找到我叔,好带点粮食回去救命。” 他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手指着天上,仰着头一脸愤怒的激动吼道,“都是那怕死的狗皇帝,硬要说我们有什么疫病,不准我们进城去。” 两个人在瀑布下发泄了一通,弄得身上湿了大半。一阵风吹过了,才觉察到寒意,方才哆嗦着进洞里去。 “王妃,这两个人看样子不想待在山上。”二两犹豫着道。 安景翌点头,二两说得不错。那两人的负面情绪极为明显,就连二两都看出来了。 从刚才那两人的言行中,他起码可以得出两点结论。第一就是那些灾民其中肯定有人其实并不想就这么待到山上和朝廷耗着,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他们根本耗不起。他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个领头每次分的食物都有限的原因。 第二便是灾民绝大部分都对当今皇帝不满,甚至可以说,他们认为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由于皇帝贪生怕死的缘故。而这两个结论,对于宁王萧淮宁来说,都是极为有利的。 “王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知道了地方,怎么混进去也是个问题啊。 安景翌蹙眉想了下,那么多人分散在不同的山洞,若是挨个送食物的话,只怕会有人起小心眼,觉得分配不公。那么最可能的,便是统一在大家的面前分配。 “等。”安景翌轻轻吐出一个字。 “王妃,等什么”二两不解的看着安景翌,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字,他二两这笨脑子可听不明白。 “等时机”现在是傍晚,太阳刚落到半山腰。他若猜得没错的话,约莫再过一个多时辰,到了晚饭时,那领头人定会把所有灾民都集中到一处,统一分配食物。 到时候两三千人站在一起,这些人虽同是来自南陲,但是相互之间并不认识。即使有那么两三个相互熟识,但是所有人都认识却是绝不可能的。而他们要等的便是那个时机,他和二两混进灾民里去,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二两挠下后脑勺,还是不知道自家王妃说的时机是什么,便只得作罢,反正到时他跟着王妃准没错。 两人蹲在原地等了一个多时辰,刚到了酉时,便听到从离瀑布最近的那个最大的洞口传出一阵阵的铁盅撞击声。二两听了,忙道,“这洞里大厅挂了口大铁盅,是以前山贼报信儿时用的。” 安景翌了然,这会儿很可能也是用来传递信号的,因为他看见已经6续有灾民从四周的山洞里向这边过来。瀑布下的水池不远便是一大块空地,而那些灾民都自觉的站到了那块空地去,并都有序的前后排着队。 这些灾民大多全身上下的满是脏污,安景翌倒也能理解。这会儿子能吃饱都不容易了,谁还顾得上其他的。其实这里有方瀑布有水,但是也着不住肆意浪费。而且那么多人,要洗漱也不便。 可是也正是由于他们不在意自身整洁,一旦有人死了也不及时处理,才会引发真正的疫毒。 安景翌随手从地上扣了点泥土,往脸上衣服上抹。二两见他那么做,也赶紧有样学样的也扣了地上的泥往自己脸上抹。两人抹好之后,方才猫着腰向那块空地移去。 安景翌同二两在后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倒也没人察觉。果真就同安景翌想的那样,这些人大多数相互之间是不认识的。 前面已经有人把要分的食物抬了出来,开始分了起来。就见排着的队伍不断的向前进,安景翌与二两二人混在其中跟着队伍向前走。二两紧张的低声问着安景翌,“王王。”他说着看了下四周,才发现不妥,“小王,咱们等会儿往哪走”他说的是领完东西后。 安景翌愣了会儿神,在发现二两那小王是在唤他,虽然对这称呼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低声回他道,“跟着前面的人走,随便找个山洞进去。” 这些人几乎几十个人住一个山洞,虽然可能被人认出来。但是他发现,大多数人都颓丧的低着头,脸上也脏污得很。只要到时候他们头低着点缩在角落里,也有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山洞里突然冒出了两个陌生人。 可是渐渐的,随着靠前方分食物的地方越近,安景翌的额上却冒出了冷汗来。因为他发现,那些人领东西时,都会报声口号,随着口号做个手势,而且大多数人的都不同。 安景翌心紧张得缩到一起,现在离前面那么近,他们若是突然走开的话,反而引对方起疑。但是若是不走,他们也没有口号啊。他暗地里观察了半天,根本就没发现口号与手势间的不同。 现在真是近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维谷了。 18暗号 18暗号 安景翌手紧紧握着,心里思绪万千,却硬是想不出一个觉得可行的对策来。 很快就到了他前面一个人,那个分东西的人说了句,“东南西北来自何处。” 就见安景翌前面那个人手做了个鸟儿飞翔的形状,然后回道,“南陲北边风光最好。”他说的话带着点特殊的声调,与驲国的官话有一点的不同,但是差别却也不大。安景翌猜测他是特意带了点当地的口音。 安景翌手心直冒汗,这些人来来去去那么几句口号,但是手势口音却又有差别,他根本都抓不到他们的所对的话和手势口音之间的区别。 他前面那人领了东西很快就走,安景翌忐忑的上前,那个发东西的人看了他一眼,嘴里念道,“南陲三洲何处是家。” 安景翌盯着那人,额上掉下来的汗顺着额际流出,在特意抹黑的脸上划出白色的道子来。南陲有戎州,兖州,青州三洲,每个州的风俗人情都有所不同。安景翌发现,他们的口号与手势,都惨杂了自己家乡的风俗民情。 可是他虽然有涉猎南陲当地的有关书籍,但是风俗民情之事,没有亲临体会,又怎么可能了解通透。安景翌嘴巴开合了几次,却仍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接什么。他面前那个分东西的人已经起了疑,手里拿着装好的馒头和饼,紧盯着安景翌。 二两这会儿也觉出不对来,在安景翌身后躲着,眼看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这些人念叨的什么,他可一句也没听懂。现在连王妃都答不上来了,他就更不行了。 发东西那人冷笑一声,“后面可还有许多人排着,小哥你可想好了”他好像已经确定了安景翌说不出暗号来,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来,两手环胸看着安景翌,像是随时准备叫人上来抓人了。 安景翌眼睛闭了下,豁的张开,正打算咬了牙胡乱说一个,好歹还有点希望。突然就感觉自个儿脖子被人搂住了,还搂得紧紧的,安景翌被憋得气都差点出不了。 好在那人搂了下就放开了,转而手塔到了他肩膀上来。只听那人声音爽朗的道,“嘿,我说安景,你和小二子怎么自个儿出来了,我都说了你不方便,我发完了东西回去给你们带上一份便是。” 那人比安景翌高一点,声音从安景翌头顶传来,安景翌只觉得浑身一紧,这声音,这分明就是 安景翌抬头看去,刚好与那人眼神对上,忙敛了嘴,低着头任那人帮他们解围。 发东西那人沉声问道,“李光,这两人你认识” “唉,怎么不认识,这两兄弟是我一个村的。”那叫李光的说着指了下安景翌,“这不在盛京城门口被那帮子没人性的官兵给打折了腿,他弟弟脑子不好使,我看着怪可怜,便照顾着点,帮他们捎带点吃的,这还是头一次自己出来拿吃的呢。” 先前发东西那人向安景翌的腿上看去,安景翌特意收了下自己的左腿,期间看得出来行动很是迟缓,颇为费力的样子。 “大秦,这两人也不知道规矩,站了这会儿指不定耽误了多少功夫吧。还好我刚才不经意望了眼,才看到了在这儿傻站着的两人。”李光看了眼安景翌二两两人,对那人道。 那叫大秦的将信将疑,“带这两个人去见下二爷,管他们是什么人,肯定逃不过二爷的眼睛。”看着安景翌两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 “唉,我说大秦,难不成你还不相信我啊”那个李光笑着对大秦道,然后指了下后面排着队的人,“我这不是顾着后面还有这么多老乡在排队,所以才特地过来帮着解释一下嘛,你这么闹腾一下,带着这两个人去见二爷不打紧,但是老乡们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李光的声音较大,后面排队的大概是都听到了,本来就等得不太耐烦了,这会儿听着居然还要再等得样子,便都吵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啊,等这么久了,这山洞里孩子还饿着肚子等着呢。” “就是啊,不就是两个不懂规矩的,管他做什么” “先把东西发完了再说,这么多人都饿着呢。” 不止大秦这边,就连那李光那边的人都跟着吵了起来。大秦见状,只得道,“既然这样,那你先把这两个人领到你那边去吧。” “这样也好,先把其他人的发完了再说。”李光说着领了安景翌与二两到自己发东西的那边去。 大秦一边发着手边的东西,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与李光一同走过去的安景翌,发现他左腿前行时的确力不从心的样子,似乎都靠了右腿拖着无力的左腿脚掌撑着地面前行。大秦会点跌打的功夫,这脚上的东西,是不是装的一目了然。 这会儿大秦亲眼见了安景翌走路的样子,倒是相信了分之前李光的那番说辞来。而二两本就长相憨厚,即使不用装,也自有一种让人相信的淳朴感觉。大秦便把这事放在了心底,兴许那两人还真像李光说的,平日没出来过,第一次自个儿出来领东西,所以才会不懂规矩。 安景翌与二两站在那个李光身后看他挨个的给那些村民派发东西,二两凑近安景翌,悄悄问道,“王妃,那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安景翌蹙眉,“声音,你不觉得那人声音十分熟悉”那个李光长相平庸,皮肤黑黑的,看起来就是个精壮的山村汉子的样子。但是声音,却让安景翌莫名的觉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而且刚才与那人眼神对上时,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二两抓下后脑勺,“这人的声音不就那么回事”他还真没听出那声音有什么特别的来,不就普通人一样。 安景翌摇下头,具体的他也说不出来。但是这人既然这个时候选择帮他们,那么他很可能是宁王的人。 等到发完了东西,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之后,那个李光给安景翌与二两两人一人备了份食物,让两人拿着。他示意了一下两人跟在他后面,便打算带了两人回住处去。 经过大秦那边时,只见他笑着道,“大秦,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他之所以说这么一句,大概是因为先前大秦怀疑了他们,后面也没说到底相信了他们没有。 安景翌倒是能理解李光为什么要特意问这么一句,现在解决了大秦的怀疑,要比就这么让他疑心下去好得多。若是被这个大秦把这事捅到了那个叫二爷的那里去,大概便真的不妙了。那个二爷,听那个大秦说的,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安景翌猜测,那人可能就是这些灾民的领头人。 他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点,贸然的便带了二两到阳平山来。目前看来,宁王并不是如民间传的那样无所作为。他也是派了细作到这些灾民里来的。 刚才要不是那个李光聪明,指不定他与二两两人便会坏了宁王的事。安景翌这会儿心里懊恼万分,他的确是被重生的先入为主给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经历过一次,或多或少要比旁人知道得多一点。可是或许也因为重生,让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大秦虽然心里已经信了分,却仍是笑着道,“我记得李光你是兖州人吧,听说这兖州的女人都是出了名的烈性子,大方得很,怎么这两个小兄弟倒是沉默寡言,就没见说过一句话” 安景翌心里一凛,这人是变着法的让他们说话,好听他们的口音。 “大秦你就关注我们兖州的女人了,当然不知道兖州的男人,可都被那些个烈性子的女人给管得话都不敢多说了呢。”李光说罢拍了下大秦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大秦被他这荤笑话一开,倒也转移了注意,觉着自己恐怕真是想多了,“哈哈,那我改天可要给我那些兄弟说一声,要娶你们兖州的女人,可得准备好了才成,别也被憋成了闷棍。”这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个傻头傻脑的,谁会派这么两个人来当细作。 两人又说了一阵,见差不多了,李光才道,“那我就先带他们回去了,等下也教下他们规矩,免得下次再耽误事儿。” 大秦在收拾东西,胡乱挥了下手,“你带他们下去吧,这规矩还是该教全了,二爷可说了,这规矩可不能不守,那宁王虽说是个庸碌无能的,可是好歹也带了几千的兵在山脚下虎视眈眈的等着咱们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混了进来。” 李光道,“这是当然,二爷定的规矩,也是为了咱们大家的安全,自然是应当遵守的,也是我疏忽,这次给大秦你添麻烦了。” 大秦回道,“这也没什么,我刚才也是为了这么多老乡的安全,还要那两位小兄弟别见怪的好。” “嘿,这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大秦是最讲义气的,你看得上他们,把他们当兄弟,那才是他们福气。”李光道。 那个大秦明显就是个糙汉子,带着点匪气,注重所谓的兄弟义气,被李光这么一说,自是高兴万分,“好说,既然是我大秦的兄弟,以后有我们我帮得着的地方尽管说。” 李光道,“以后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那也不打扰你收东西,我们就先走了。” 等到离开了那瀑布所在区域,安景翌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对那李光道,“多谢相助,敢问你是” 19严光禄 19严光禄 李光脸上一肃,声音恭敬道,“王妃怎会到阳平山来” 安景翌回道,“盛京城门被封锁了,不准人再进城。”这也是他执意出城的原因,当今永昌帝恐怕没想过让宁王再安然回城。 李光自然听得出安景翌话中潜藏的信息,但却仍然皱眉道,“但是王妃就这么贸然上山来,只怕不妥。” 安景翌早先也知道自己上山之事稍欠考虑,这会儿也不分辩,只道,“我们一定尽力协助你,不会给你添麻烦。”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便没有退路了。 李光道,“王妃你先在山洞里待几日,我会找机会寻个由头让你们下山。” 安景翌点头,既然现在宁王已安排了人在山上,证明宁王已经有了全盘部署,他们留在这里能帮忙还好,若不能帮忙,下山确是良策。不过这人到底是何人,安景翌不禁问道,“我总觉得你十分熟悉,敢问你我是否相识” 李光顿了下,方道,“启禀王妃,奴才严光禄。” 安景翌顿时了然,难怪他觉得这人声音眼神都十分熟悉,果不其然,这人就是宁王府的总管。这严光禄一看便是个有能力的,他早先便觉得此人定不简单,肯定不会就仅仅是个王府总管。 “原来是严总管,这山上想必你已安排妥当,有什么需要做的我们听你的安排便是。” 严光禄敛下嘴角,严肃着脸回道,“王妃保护好自己便是,若是有什么闪失,奴才只怕不好向王爷交代。”他并不觉得安景翌与二两两人能够帮上什么忙。 安景翌也不与他辩驳,只跟在严光禄后面向所住的山洞走去。这严光禄对他,似乎早先便一直有颇多不满。奇怪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触怒了这位王府的大总管。 以后他们都是要为宁王做事的,相当于站在同一阵线,安景翌并不希望两人交恶。既来之则安之,先处理了眼前困境,再想其他的吧。 严光禄带他们去的山洞也在狮子岭范围内,但是离大瀑布也有一定的距离。安景翌原本以为这山洞应该已经住了几个人,可是没想到却是空的,除了他们三个并无他人。 严光禄沉声道,“王妃你与二两就在这个山洞待着,我会每天送吃的过来,过两三天便送你们下山。” 安景翌此时倒是明白过来,这严光禄是把他们当成拖累看待了,他也没立场争辩,只得道,“如此便多谢严总管了。” 严光禄见他爽快答应了,倒是有几分意外,不过也只是稍愣了下神,便道,“这山洞里的被子草席都是现成的,王妃你们拿来用便是。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安景翌诧异,“你不住这里” 严光禄摇头,“我与大秦他们一同轮流在二爷那里看守食物。” 安景翌沉思,没想到宁王安排的人,居然能混到那个二爷身边去。不过他总觉着这个二爷,他虽没见过,却有种熟悉感。 严光禄站在安景翌面前皱眉看着他出神,“王妃还有何吩咐” 安景翌赶紧示意他没事了,“严总管你先去忙吧,没有必要的话,我们不会出去给你添麻烦的。” 严光禄听他这么说了,方才转身向山洞外走去。 二两拿了草席被子在山洞里的一块大石头上铺床,看了眼坐在他下手方兀自沉思的安景翌,犹豫着问道,“王妃,你在想什么呢”自从严总管走后,王妃坐在那儿就没动过。 安景翌还真没想什么,就在分析那个二爷。据李家沱村的村民所说,那个二爷是个眼窝深陷的猛烈人,身材十分高大。而上山以后,也看得出,这个二爷在大秦那几个满身匪气的人眼中,威信极高。相对的有些灾民,其实并不十分推崇于他。 这令安景翌想起一个人来,可是那人按理来说,现在应当在南陲才是。不可能会出现在盛京,这也是安景翌想不明白的地方。 二两见安景翌不回话,也只得作罢。他们那些大人物想的东西,他二两这个脑子,估计知道了也想不出什么来。等到铺好了床,发现太阳已完全落了山,天也快黑透了,忙拿了火折子出来把山洞里架好的柴堆点起来。心里暗忖,幸亏严总管想得周到。要不然到了晚上,这山洞里没有火堆烤着的话,只怕盖了被子也会受冻。 二两烧好了烤火堆,又收拾了一下,摸了饥肠辘辘的肚子,才发觉他们自打午时吃了饼之后,便一直没吃过东西了,忙对安景翌问道,“王妃,你饿了没有,我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安景翌这会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里听得到他的问话。二两无奈,只得自个儿先夹了饼和馒头在火上烤着。不一会儿,那馒头与饼便被烤得散发出香甜气来。 二两拿着烤好的馒头到安景翌面前,这次加大了声音道,“王妃,先吃点东西吧” 安景翌总算是回过神来,看到他面前一脸无奈的二两。二两把手里的馒头递给他,“王妃,您在想什么呢,二两我给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就一句都没听进去。” 安景翌赶紧接过二两递过来的馒头,一脸的抱歉,温笑着道,“二两,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没听到你给我说的话。” 二两自己也拿了个烤好的饼吃起来,“王妃您在想什么呢”那严总管不是说过几日就送他们下山了吗 安景翌手里撕着馒头吃着,间歇道,“你说两个人,若是他们外貌特征与行事风格都极像,但是又确认并不是一个人,那么可能是因为什么”南陲的匪患出城时便有所耳闻,因此安景翌确认,那人确如上一世一样,现在还在南陲。 二两是真给饿着了,咬了大口饼嚼着,这会儿刚开口准备说话,一个不慎就给噎着了。安景翌赶紧把水壶递给他,二两接过水壶喝了口水,才总算是把那口饼给咽了下去。 二两一手拿着水壶,另一手拍着自个儿胸口,等到好不容易气喘顺了,胡乱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的水渍,才道,“王妃,那两个人说不定是一个娘胎下来的兄弟,兄弟之间长得像可没什么奇怪的。” 安景翌一愣,若两人是兄弟的话,倒是说得通。虽然前一世并没有听说过孤鹰是否有兄弟,但是他也只是听过坊间传闻,并不认识孤鹰身边的人。 “兴许你说的有道理。”安景翌吃一口馒头,笑着道。过几日他们就要下山,估计也没机会见着那个二爷了。 整个大帐里面灯火通明,中间的火炉烧着明旺旺的火,让帐子里的人都觉出暖意来。 萧淮宁坐在上首位上,满意的道,“这么说来,严光禄倒是已经取得了对方信任,那一切便都按计划进行了。” 徐震天回道,“严总算行事向来谨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徐震天是此次带兵的将领之一,也是萧淮宁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萧淮宁不打没把握的仗,身边带着的,自是要信得过的人才行。 “那便好,不过那灾民头子倒是个人才,你给严光禄传信,尽可能劝降他为我所用。”萧淮宁吩咐道,他接下这差事,本就是为了拉拢民心,若还能揽括一员大将,自是再好不过了。 徐震天回报完了灾民的事,方才犹豫着道,“还有一事。” 萧淮宁蹙眉,“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王府传来消息,说王妃昨日午后出城,一夜未归。”徐震天看一眼上方的宁王,低着头道。 萧淮宁“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淮佑怎么看的人” “寿王殿下昨日进宫,半夜才回府,那时才得知王妃已出城的事。” 萧淮宁手捏下眉心,“可知道他现在何处”这个安景翌真是天大的胆子,赶在这会儿出城来。 “咱们的人除了王府的暗卫,少有认识王妃的,虽已让人去找,但是仍没有消息。”徐震天低头道,这么多人找个人都找不到,他觉得无颜面对宁王。 萧淮宁沉声道,“你继续派人去找,另外按计划进行,放出消息出去,就说大军即将强攻阳平山。” 徐震天双手抱拳,“属下遵命。”便转身退出了帐子。 萧淮宁坐在位子,手抚着拇指上的扳指,安景翌出城的动机他不难猜出。目前城里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他自是知道永昌帝下令封城的事。 他此时并不太担心安景翌的安危,反倒期待着,他那个王妃出城来,是否真能做出让他刮目相看的事来。安景翌无疑是聪明的,但却也稚嫩,缺乏阅历与见识。 20突变 20突变 虽然严光禄说寻机把安景翌与二两送下山去,可是到底也没能找着机会。这几日山上戒严,而且安景翌两人已经出现过大秦面前,若是突然消失,只怕严光禄也会暴露了出来。 二两无聊的蹲坐在洞口,望着外面念叨,“王妃,这都两天了,怎么严总管还没安排我们下山啊”这成日待在山洞里,也不是事,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安景翌道,“昨日开始,我们周围的住的灾民都感觉格外紧张,似乎外面出了什么事。” 二两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安景翌,“不会是王爷带人打上来了吧”既然严总管都在这里当细作,那王爷打上来也是迟早的事。 安景翌摇头,宁王是不可能真的和灾民打起来的。若要得民心,那便只能劝降。 二两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奇怪道,“这都午时都过了,怎么严总管还没来”往常这个时候,严光禄已经送吃的过来给他们了。 安景翌回道,“大概有什么事拖住了吧。”感觉这两日山上气氛格外紧张,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严光禄这几日也总是来去匆匆,很是忙碌的样子,安景翌猜测,可能是驻扎在浅沙滩的萧淮宁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两人又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却仍没见严光禄过来。安景翌不禁蹙眉,按道理来说,严光禄再忙,也不会忘了过来给他们送吃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说严光禄的身份被揭穿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看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外面就传来铁盅声。早先午时的时候,这铁盅响过一次,是让大家伙儿去排队领吃的。可是这才过了一个多时辰,这铁盅又响了起来。 安景翌去洞口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见周围山洞的灾民都在往瀑布那边赶,赶紧抓住经过的一日问道,“老乡,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奇怪的看眼安景翌,“这不是敲盅了,三短两长,这是出大事了。”说完又赶紧的向前边走了。 二两问道,“王妃,什么是三短两长啊”他倒是听说过三长两短。 “盅声。”刚才铁盅响了五次,恰好是三声短的,两声长的。现在看来,不同的盅声传递不同的信号。 二两迟疑道,“王妃,不会是严总管出了什么事吧” 安景翌心里一沉,“我们跟着去前面看一下。” 狮子岭瀑布前方的空地上已经聚满了灾民,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安景翌带着二两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眼睛四处搜寻严光禄的身影。 他们站得远,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安景翌找了半天,放才看到站在最前方面对灾民的严光禄。他看起来安然无恙,并没出什么事。安景翌稍放下点心来,目前看来严光禄并没有暴露。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走不开,所以才没来给他们送午膳。 安景翌眼睛不经意的一撇,就看到离严光禄不远站着的一个高大身影。虽然站得远,看不太真切,但是安景翌仍能看出那人明显比身旁的人要高大许多。不用想,这人肯定就是众人口中的二爷。 盅声再次被敲响了一下,这一次短促有力。原来还在议论的灾民全都停了下来,望着最前方。 “相信大家都听说了,宁王打算强攻阳平山。”说话的是大秦,他应该是得了那个二爷的指示,这会儿站在最前面,大声对地下的灾民说着目前的情况。 底下的灾民面面相觑,看样子是全都听说了这件事的。安景翌了然,难怪这两日总感觉气氛沉重。 大秦顿了下,方继续道,“还有一事,近来山里6续有人出现发热症状,我们怀疑,有可能是瘟疫。” 安景翌心里咯噔一下,前世宁王并没有出城安抚灾民,因此灾民也没有退守阳平山,而是在瘟疫爆发之后,绝路下选择了硬闯盛京城。这一世,他本以为在那之前招抚灾民,便可防止瘟疫的。难道说,这一次的瘟疫只是推迟了而已。 原来安静的灾民也纷纷又躁动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是惶恐紧张,毕竟瘟疫在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是可怕的。 突然人群里有人叫嚷了一声,“我们要下山,传染了瘟疫,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人说了出来,便6续的有更多人符合,“对,再待在山上,我们大家都会死的。” “朝廷不是派了人过来了吗” “就算没有瘟疫,等到粮食吃完了,大家伙儿也是饿死。” “民不与官斗,咱们这么躲在山上也不是办法。” 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像是平常人吼出来的,但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却又清楚的传到人的耳朵里,“现在下山去,也活不成。” 安景翌抬头向前方看去,是那个二爷。他示意了大秦退后,自己站到了前方来。 “告诉你们这件事,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底,省得到时候乱套。”他说完,眼睛挨着扫了下下面的灾民,大家便都噤了声,他方才继续道,“现在只有十多个人出现了热症,并不能确定就是瘟疫,已安排了人把他们单独放在一处。”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大家都低着头,不知是被这个二爷给说服了,还是迫于他的威压,不敢说出自个儿的想法来。 “这山里都每个大夫,万一真的是瘟疫的话,那大家伙儿不都得等死了。”这群中突然传出个声音吼道。 安景翌看不清那个二爷面上的表情,但是明显看到他把头转到了声音发出的那个方向去。 可是这些灾民本就是整日惶恐不安的待在山上,这会儿又是宁王可能强攻阳平山,又是瘟疫的,一个个心里原本憋着的害怕不安全都迸发了出来。 “没错,我们在这儿只能等死。” “连个大夫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瘟疫。” “要真是瘟疫,那大家还待在山上,不是都等着被传染。” “是啊,我们要下山去。” “我要下山,我老婆孩子还在南陲等我带粮食回去救命。” 那个二爷的声音又传了来,他打断了地下灾民的议论,沉着嗓子道,“朝廷早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下山去就只有等着被那个宁王一网打尽。”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证明这个二爷此时已丧失了耐心。 他眼睛注视着地下的灾民,“朝廷迟迟不拨银两救灾,南陲的乡亲已饿死渴死了大半,大多数青壮年都被逼在狼虎山脚沿路打劫过往的商旅,来维持老幼生活。” 安景翌紧盯着他,狼虎山的当家,就是个猛烈人。前世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安景翌却是记忆深刻的。这会儿这个二爷又提起了狼虎山,他与那个人肯定有关系。 “可是,待在山上,还不是得瘟疫病死。”人群中哗的又闹了起来。 “是啊,与其病死在山上,还不如下山去。” “我要下山,我要回南陲,死也要死在家乡。” “就是,除非有大夫,不然我们要下山。” “没错,没有大夫,我们要下山。” “我们要下山。” 人群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我们要下山。 安景翌蹙眉沉思了一下,突然向前面走去。二两见到自家王妃不知怎么的,居然往前面挤了去,赶紧跟在他后面。这会儿灾民正闹腾得很,也没人管他。 安景翌到了最前面,严光禄首先看到了他,与他的眼神对上,眉头一皱,示意他去后面躲着。 安景翌犹豫了一下,仍是上前了一步,对着那二爷道,“我是大夫” 21危机 21危机 前面站着包括那个二爷的几人全都看了过去,盯着突然冒出来的安景翌。 大秦先前见过安景翌,这会儿便第一个开了口,“李光,这不是你那同乡小兄弟吗” 严光禄敛了脸色,“虽是同乡,却是在盛京才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医术。” 安景翌看得出来严光禄此时对他十分不满,可是若那些患了热症的灾民不及时得到救治的话,是极有可能发展成瘟疫的。他虽不是大夫,但是关于医术方面的书还是看过不少,也费了心思钻研的。他这身体,注定不能如寻常男儿一般习武,平时也就看些兵法谋略与医术用药方面的书籍。 况且这些灾民此时并不相信朝廷,只怕下了山也会惶恐混乱的四散躲起来。宁王短时间内是很难把灾民聚集起来,统一安排的。若是时间拖得过长,处理不当,或许真会大规模的爆发瘟疫。 还有一点,就是这个二爷,与南陲匪患之事关系密切。若能借此机会与他接近,劝服于他,于今后定是有莫大好处的。 二爷眼睛紧迫的盯着安景翌,沉声问道,“你说你是大夫” 安景翌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点头。这个二爷面相意外的年轻,众人称呼他一声二爷,定与他自身的威望有关。此时站在他面前,安景翌更能切身体会他那高人一等的体格。深陷的眼窝下棕黑色的眼珠子,盯着人的时候,说不出的威严迫人。 二爷沉着脸盯着安景翌打量,似乎是在评判他这个人的可信度。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方才转过头去,对底下的灾民道,“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夫,大家回各自的山洞去。” 可是却仍然有人发疑问,“那要是一直治不好怎么办” “对啊,一直治不好大家岂不是就只能干等着。” “就是啊,说不定就是为了诓骗大家留在山上。” “这总得有个期限吧,不能就这么等着。” “是啊,对定个期限。” “对,定期限,要不咱们这就下山,自己回南陲去。” 安景翌看到那二爷脸上明显带了怒气,看来他也并不会如何安抚着些灾民。自古以来民众都是最易被煽动,他们这会儿跟着别人闹得厉害,却并没想过,此时南陲正在闹旱灾,自己身无分文,该如何回去。 那二爷皱着眉头看向安景翌,猛烈人比普通驲国人五官深刻,此时他这么看着安景翌,便莫名给人一脸凶像的错觉。 安景翌心里估摸一下,若是普通热症,两三日也就退热了。可是据刚才所听到的,那些灾民是久热不退。安景翌此时不能确定,是由于没有得到救治而退不了热,还是灾民所得的其实是看起来像热症,但是却是会传染的瘟疫。 他只能摇了摇头,“目前我并不知道病情,也不知道山上能不能采到治病的草药,并不能确定。”虽然上山时,他有看到很多可用的草药,才是一道药方,即使缺了一道药材,那效用也会大不同,可能解药都会变成了剧毒。 二爷眼里黑沉,浑身透着冷意,“我给你七日。” 他嗓音平平的,安景翌却听出了里面的威胁,蹙眉道,“我此时站出来是为了生病的灾民,但若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二爷再怎样也是无济于事。”这二爷看来是个只适合上阵杀敌,却不会带兵的莽汉。 “七日后若不行,我先行下山与宁王谈判。”那二爷抿唇道。 安景翌一愣,看来这二爷是打算自己先去当靶子了。他不得不赞一声,这人还真是条汉子。让他想起前世在盛京街头匆匆见过一面的那人,他们猛烈人还真都当得起顶天立地大丈夫。 在二爷当众许下七日期限后,围观的灾民方才散了去。空旷的狮子岭空地,除却瀑布的水声,突然便安静了下来。这下子那二爷及其周围几个亲信,便都把目光放到了突然出现的安景翌与二两主仆二人身上。 “大秦,这两人你认识”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同那大秦一样,也是满身的匪气。 大秦回道,“我倒是不认识,就先前见过一面,说是李光的同村。” 众人便把目光都看向了严光禄,严光禄此时虽然已被安景翌的突然挺身给打乱了计划,但是仍然面色不改,“这两个小兄弟是上山时遇见的,得知是我同乡,我见他兄弟二人可怜,平时便照顾着点。” 严光禄这步棋走得好,即使安景翌二两败露了,他也把自己抽身了出来,不至于全军覆没。他此时确实是非常恼怒安景翌的行为的,这人不明不白的说服宁王接下这不讨好的差事,还没头没脑的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二两看向安景翌二人,沉声道,“这么说,你们是兖州人” 安景翌心里打鼓,此时若承认是兖州人的话,若是他们让他与二两说两句兖州话,只怕立马便露了陷儿。安景翌一咬牙,面上带着愧色,躬身回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是燕京人,就住在燕京城郊的李家沱村。” 大秦首先跳了脚,“我说怎么那天让你们说句话都不肯,这会儿子也是一口地道的盛京话,你们两兄弟就是满嘴的谎话,不一定包藏着什么祸心。” 安景翌低着头道,“朝廷封了城门口,我们两兄弟自小便无父无母,粮食被你们抢光了,迫于无奈,才会跟着到山上来,讨口饭吃,也免得被朝廷的军队欺负。” 安景翌抓住了这些个莽汉对朝廷的仇恨心理,还有就是那所谓的兄弟义气。 果不其然,那大秦一听安景翌说是因为被他们抢了粮食才会走头无路,身上的气焰立马便消了去,一脸的理亏。 安景翌手揣着,等着那二爷发话,这人才是真正不好骗的。他刚才话里半真半假,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糊弄过去。 22密室 22密室 “既然是李家沱村的人,那对阳平山应该熟悉得很吧”那二爷不慌不忙的道,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安景翌虽心里紧张得很,但是却面色不改,笑着回道,“小时爹娘还在时,时常跟着爹上山捡柴,这山上倒是哪里都逛遍了的。” “那倒是可以给我们说说这山上的情况。”二爷眼睛凌厉的盯着安景翌,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 原本站在一边的严光禄突然道,“二爷,大家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山洞去慢慢详谈。” 二爷看向严光禄,眼神在他脸上停了许久,方道,“那便进去再说。”他说完率先向瀑布前的山洞走去,那是先前储藏粮食的山洞,安景翌估摸也是这二爷平时休憩的地方。那山洞正是二两所说的土匪头子住过的。 安景翌与二两自觉的跟在后面一起走,心里明白这个二爷大概是在试探他,看他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他如果真的是李家沱村的人,那么对阳平山自是应当十分了解才是。而严光禄之所以打断,大概是想给他点点时间好生想下应对方法吧。 这山洞果然要比安景翌与二两先前住的大了许多,看起来十分气派。洞内墙上有石雕的佛像,更有现成的石头雕刻而成的桌椅案几,可以看出都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这先强的土匪头子,看来也是有几分雅兴闲情的。 安景翌忐忑的站在下方,那二爷已经坐在了最上方的案几后去。先前二两虽给他说了些许关于阳平山的事,但是却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经不起仔细推敲。安景翌只怕自个儿万一哪里说得不对,就被拆穿了来。到时候灾民没劝服,倒是把宁王的计划给破坏了。 他刚想开口说一些关于阳平山的事,却见那二爷突然道,“从头就见你在说,不如让这个小兄弟说一下。” 安景翌诧异的抬头,恰好对上二爷探究的目光。安景翌心里明了开来,看来这二爷并不信任他,但是见他能说会道,所以才会突然发难,从一直沉默木讷的二两那里下手。 安景翌心里却是蓦地松了一口气,二两可真是土生土长的李家沱村人,让他说假话或许真不行,可是这会儿却是让他说真话。由二两来说,要比他自己更有说服力。这二爷还当真是,无形之中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原本一直低着头站在安景翌边上的二两,这会儿突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顿时整个人都慌乱无措了起来。眼睛看向安景翌,一脸的惶恐。他二两就一个大字不识的下人,怎么懂得他们说的那些。 安景翌道,“我这弟弟怕生,自小” 他还没说完,大秦那莽汉便打断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一辈子躲在哥哥的背后,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儿,二爷让他说,他便说就是了。” 安景翌道,“秦大哥言之有理,即是男儿,自应有男儿的气派。”他说完转身缓缓的对二两道,“小二子,你就说些小时爹带我们上山捡柴,山上有哪些好玩耍的地方便是,改天也好带各位大哥去看一下,回报这段时间他们对你我兄弟二人的照顾。” 二两看着安景翌盯着自己的眼睛,细细思考安景翌话里的意思。回过味来,倒是有了点头绪。 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的注目下,虽仍然紧张,还是结结巴巴的说起了自个儿小时候的经历来。毕竟都是自己发生过的真事,因此说起来倒也没什么难的,而且渐渐的也没了那份紧张。 他说的也没有重点,就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只要与阳平山有关的经历,便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二两说了一长串,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便又停了下来,眼睛怯怯的望着坐在上位的二爷。 二爷却意外的扯动嘴角,拉出个笑来,对着二两道,“就这些了” 二两眉头一皱,这人难不成是觉得他说得不够便又绞尽脑汁的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没说过的。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就算发生过,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 安景翌见二两想得抓头挠耳的样子,正想站出来给他解围,便见二两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这山洞石盅后面那面墙可以动,里面还有间屋子,不过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二两说完咧开嘴得意笑了下,这是小时候他在这山洞玩无意间发现的,可没给别人说过,估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呢。 安景翌就见屋内众人都是一脸的诧异,包括坐在上方的二爷,虽然他面色如常,但是在听到二两说这山洞有密室时,脸上仍然有转瞬而逝的惊讶之色。 就见二爷对二两问道,“小兄弟你说那石盅后面还有间屋子”二爷手指向山洞左侧墙边高高挂着的石盅。 二两抬头望了眼那石盅,点头道,“没错,那墙是动的,后面还有间屋子。” 二爷笑着道,“那小兄弟你可否说一下怎么让这墙动” 二两还能认真,看向安景翌,意思可明显得很,得安景翌让他说,他才会说。 安景翌心里这会儿可惊喜得很,没想到这里还暗藏连这些人都不知道的机关。二两无心说了出来,虽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他们对阳平山十分熟悉这一点,却是坐实了的。不管怎样,这二爷也会留着他们,毕竟若宁王真的攻上来,熟悉地形的二两,对这些灾民来说可是大有用处。 大秦对二两啐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没断奶的小娃子,什么都要听你大哥的。” 二两也不理他,只一个劲儿的盯着安景翌,不管你们怎么说,他家主子没开口,他都不告诉他们。二两虽木讷,可却认死理。 安景翌见大秦火得恨不得上前揍二两一顿的样子,不禁心里暗笑,忙道,“小二子,既然大哥们想知道,你就给他们说一下吧。” 二两见安景翌下了令,方才指着那石盅道,“那盅口有个地方,敲一下就凹进去了,然后后面的墙就自个儿打开了。”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看来那石盅不仅能够传递信号,还是个开启密室的机关。 在二爷的示意下,大秦过去在那石盅上敲敲打打的了半天,却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耐烦的对着二两道,“嘿,我说小子,到底敲什么地方啊” 二两嘟囔道,“这我可不记得了。”那时候本来就小,也是乱敲了一下就开了,这会儿再让他来,他可不记得敲的哪里了。 大秦最后干脆撒手不敲了,挽着袖子向二两走来,“我说你这小子,莫不会是在诓骗我们吧。” 二两吓得躲到安景翌后面去,对大秦道,“是你自己没找到,我可没骗你。” 安景翌赶紧道,“秦大哥莫急,不妨让我去看一下。” 大秦看了眼上方的二爷,见他点了头,便让安景翌过去了。 23纸条 23纸条 安景翌到了那石盅下面,仔细观察了起来。那石盅虽然挂得蛮高,但是却也大得很,盅整个垂下来便也不觉得多高。人就站在下面,抬手便能触摸到盅壁。 但是二两小的时候,只一个半大的孩子,跳着顶多也就能触到这石盅最下边的盅口。安景翌便重点看那石盅下边盅口处,兴许能找到破解机关的方法。 整个个石盅都是石头打造而成,中间凿空了,外壁也打磨得光滑得很。安景翌手放在石盅上细细抚摸着,突然在盅口边缘停了下来。这边缘上不像上面的盅身打磨光滑了的,而是雕刻了与复杂的纹路。 一旁的大秦见他的样子,赶紧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没” 安景翌蹙眉盯着那些纹路,与其说是随便刻上去的花纹,这些更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安景翌用手把面上覆盖着的的灰尘抹干净,使那些纹路显得更清晰。 看着露出来的纹路,安景翌脸上浮上一抹笑,这些纹路果真是文字。安景翌在安公候府时虽遭受冷遇,但是却也没人限制他的自由。常常带了三心走街串巷的搜集些闲书看,有时候难免碰到些古文字的书,便很是费了些心思钻研。 这石盅上的文字,恰恰是安景翌曾经看过的一种。安景翌按照上面的指示,果然没两三下就找到了机关所在,对准那个地方手往下一拍,就见这石盅凹进去了一块。 随着一阵轰隆声,石盅后的墙面果然如二两所说的一样,动了起来。一面墙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两部分,分别向两边移去,恰恰露出一道门的大小。 这边露出响动时,其余几人便都围了过来。这会儿看着露出来的密室,不得不相信二两的确是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阳平山。即使说他是在这附近土生土长的,也没人会怀疑。 那密室里面却也正如二两所说,空无一物。只有几个破的箱子,和满室挂了蛛丝灰尘的破败景象。安景翌猜测,这屋子大概是先前的土匪藏宝的地方。可是现在看来,那些宝藏要么被土匪转移了,要么就是被朝廷攻打时搜走了。 无论如何,这个密室的存在,却也的确让安景翌那番话更可信了起来。 安景翌笑着对二爷与大秦等人道,“不知几位大哥现在可相信,我兄弟二人确是李家沱村人。” 大秦心直口快,率先便嚷道,“二爷,我看这两人不像是在诓我们。” 二爷眼一沉,“小兄弟何出此言,大秦莽撞,我们却是没怀疑过你们的。” 安景翌了然,这二爷是把过错都推到了莽撞耿直的大秦身上去,也不在意,“那不知二爷还有什么要问我兄弟二人的” 二爷脸上带了点笑,对安景翌道,“小兄弟命运多舛,不知哪里去学的医术” 安景翌回道,“村里有个老大夫,见我兄弟二人可怜,便留了我在身边打杂,时不时的教一点,倒也学到了一点,可是却也的确算不上正真的大夫。”他可不就是个半调子,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安景翌站出来也是迫于形势,只盼着自己那两下子真能派上用场。 大秦等人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神色都凝重了起来。若是安景翌解决不了热症之事,到时候灾民闹着下山,只怕真会爆发了瘟疫。 二爷敛了神色,道,“我姑且信你们就是李家沱村人,治疗热症才是当务之急,这么多灾民的性命,望你们有点良知,走狗好做,人命难偿。” 安景翌点头,二爷的意思他明白,他其实并不信他们,但是为了灾民,却不得不放手一搏。 徐震天黑着一张脸向宁王的帐子里走去,旁边经过的巡逻士兵赶紧绕过他,徐副将这会儿看来可不好惹。 萧淮宁正托着头在案几上闭目养神,这眼看就到收网的时候,但是却还没有安景翌的消息。 徐震天进了帐子,抱拳行礼道,“末将见过王爷。” 萧淮宁睁开眼看向他,“徐将军有何事” 徐震天从袖口处拿出个卷着的纸条,递上去道,“末将已有王妃消息,请王爷过目。” 萧淮宁拿过来看了下,嘴角不禁带上了一抹笑。他还正在想,景翌千辛万苦的出城来,怎么什么事都没做,便看到了这个纸条。 徐震天原本便黑着的脸更是黑了三分,“王爷,王妃冒然打乱了严总管全盘的计划。”依他看,这个王妃就是安公候那边派来的细作。 萧淮宁笑道,“兴许王妃有更好的主意也不一定。”他背靠后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震天犹豫再三,仍是忍不住说道,“原本按我们的计划,煽动了灾民下山来,到时候一网打尽并不是难事。” 萧淮宁看着徐震天,缓缓道,“一网打尽了灾民,对我却毫无用处。” 徐震天急道,“可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么。” “灾民总会下山的,粮食毕竟有吃完的时候。”萧淮宁打断他,“况且此时若让灾民下山来,恐怕还没等到我们把灾民安排妥当,热症便会传染开来。”到时候只怕真会称了他那皇叔的愿了。 徐震天哑然,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他们早先打算便是利用灾民惶恐情绪,煽动他们下山。却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却传出了热症之事来。 萧淮宁靠着椅背,悠然道,“不如就让王妃试一下,或许真能劝降了那灾民头子。” 徐震天张口欲言,但是却又面有难色的样子。萧淮宁看他一眼,“徐将军有什么直说便是。” 徐震天见他下了令,便冒着胆子道,“王爷觉得王妃真能信得过”安公候,可一直是永昌帝的心腹大臣。 萧淮宁蹙眉,却道,“且看吧。”然后便转言道,“严总管提到灾民热症之事,你传信给淮佑让他安排大夫秘密出城。” 徐震天心焦,宁王这是油盐不进,怎么都劝不过啊。看宁王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他只得作罢,不甘的退下去了。 萧淮宁看着手中严光禄传来的纸条,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24热症 24热症 灾民的情况比安景翌估计的还要严重,十多个人全集中在一处。那些人全都面色发红,额上不断的冒虚汗,看起来与普通的热症没什么区别。但是通常人患了热症,即使头脑发昏,神志也是清醒的。 但是这些患热症的灾民,却全都是迷糊状态,整个人仿佛处于半梦半醒之中,额上高热也始终不见退下。间或的,甚至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就像是癫痫发作一样。 大秦看安景翌抿唇半天不说话,急着问道,“怎么样,瞧出是什么毛病来了没”他性子急,可受不了在旁边抓心挠肺的干等着。 安景翌放下刚才把脉握着的灾民的手,转过头来看着忐忑在旁边等着的众人,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他并没有真正跟着师父学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这病情诡异,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大秦一听便跳了脚,“这怎么就看不出来了,你不是大夫吗”他憋急红了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恨不得扑上去拽着安景翌晃两下,看能把他给晃明白不一样。 二两赶紧站在自家主子面前,心里却也怕得很,但仍是壮了胆子道,“我我大哥,和老郎中学学了点,又不是真正的大夫,看不出来也没办法啊。” 大秦手紧握了拳头恨不得上去揍二两一顿,到底也知道这十二怨不得他们,撒气似的捶到岩壁上,颓丧道,“二爷,你看这怎么办”原本指着能解决了热症这事,好得个喘息的机会,也好和朝廷拼一把。 二爷面色沉着,过了半晌,方才对安景翌道,“还有几日时间,你想些办法看能不能找出病因。” 安景翌点头,“这几天我会尽力试一下,看能不能让病情缓解。”他停下了片刻,又道,“此外,我开个方子,所需的三种草药山上都有,我找了出来大家照着样子采,熬了喝可以防止热症传染。” 二爷道,“你想得周到,现在防止传染确是最重要的,我会让大秦安排几个人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 安景翌道,“二爷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他犹豫了一下,方道,“另外,也请二爷多思量一下,或许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多人命,却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他想起前世在盛京一瞥而过的那个猛烈人,即使是身带镣铐,满身狼狈,却仍是挺直了脊梁。面对当今皇后亲侄子,相爷佟晏嫡长孙佟斳的羞辱,却还能讽笑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一个人却换那么多人命,可比你厉害。” 二爷黑沉的眼看向安景翌,透着冷意与打量。安景翌感受到他的目光,挺直了腰背与他对视,眼里是无所畏惧的光明磊落。他或许有几分私心,但是却也是为了救这几千灾民,并没什么不能示之于人的。 二爷收回打量的目光,“灾民,便拜托你了。” 安景翌沉默点头,他觉得这个二爷或许看出了什么,但是他却没什么表示,安景翌拿不准他心里什么想法。 灾民与二爷约定的时间是五日,安景翌一边想着法子劝二爷与朝廷言和,一边日以继夜的在患了热症的灾民床沿边观察他们的病情。如若不能劝得那二爷降服宁王,那么便只能尽力找出治疗热症的办法,否则灾民强行下山,四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绞尽了脑汁试了一个又一个药方,却仍不见灾民的病情有所好转。好在大秦按照他给的方子熬了药水分给灾民服下,暂时倒也没传出又有灾民患病的消息出来。 安景翌理着手里的草药,拿起来闻一下,又放了下去,手提笔在纸上写几个字。治理热症的药方他倒是试便了,现在看来,灾民的病明显不是热症那么简单。 严光禄抿了嘴角进了山洞,站到安景翌面前道,“这是王爷传来让我给王妃的。”他递了个小竹筒到安景翌面前。 安景翌诧异,难怪这几日严总管并无其他动作,原来是得了宁王的吩咐。他接了那小竹筒打开来,取出里面裹着的纸条展开,看了会儿,便见眉眼间舒展开来。 他惊喜的看向严光禄,严光禄板着张脸道,“宁王让寿王安排了大夫,针对山上患病灾民的情况,写出了这个,对王妃应该有些帮助。” 安景翌此时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这哪里是有些帮助,根本就是有如神助。这信上点出来的地方,正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症结所在。他看向严光禄,眼睛闪着亮光,一脸感激的道,“多谢严总管,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安景翌知道严光禄对他的做法多有不满,但是他即使并不认同他的行为,却仍是向宁王寻求解决之道,安景翌心里是感激的。 严光禄倒是被他的态度弄得愣了下,回过神来,仍是一板一眼的道,“这一切都是王爷的吩咐,奴才不过是听命行事。”他并不觉得安景翌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甚至在他看来,根本都是多此一举。 安景翌笑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严总管了。”有了这个,灾民得的怪病他可算是有了点头绪。 安景翌握着手里传信的小纸条,想到那个总是不怀好意的笑着唤他“爱妃”的人来,心里不觉一暖。那人到底是为何,竟能如此信任他。 通过那信上大夫所说的,安景翌审视灾民所患怪症,再下的方子,果然便与先前的大有不同。虽并不能说就是找到了解决的法子,但是到底也是有了点效果。 中途通过严光禄,把自个儿弄不清楚的地方写了传到萧淮宁那里去,有了那几个大夫的提点,把药方又改了几次,效果便更加明显起来。灾民热症开始消褪,抽搐次数也明显减少。原先昏迷不醒的灾民,其中身体好的,率先苏醒了过来。 安景翌不禁长舒一口气,看来前世死了无数人的瘟疫,算是安全渡过了。 25二爷 25二爷 随着患病灾民逐渐好起来,山上紧绷的气氛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大秦那几个莽汉,更是对安景翌刮目相看,打心底把他当自己人。 山上虽然物资短缺,但是却还是办了个庆功宴。没有大鱼大肉,美酒佳酿,就着泉水啃馒头,也照样香甜。 安景翌两世都没出过盛京城,也只在一些闲书上看过那些所谓的英雄豪杰,快意江湖的传奇故事。现在近距离接触大秦这样的侠义冲天的绿林好汉,看他们就着泉水也能照样划拳大笑,便觉得真正的英雄,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这些人,都有一身好武艺,却能为了百姓,而屈身在这山上。难怪前世见那猛烈人,即使身处断头台,也能面不改色。他身边,原都是这样的人。 二两奇怪问道,“王大哥,这些人喝个泉水,吃个馒头,怎么也能这么高兴啊” 安景翌看一眼二两满是不解的脸,笑道,“心里高兴,那吃的什么都是佳肴。” 二两挠下脑袋,没听懂,拿了馒头咬了好大一口,两颊塞得满满的,囫囵着道,“二两也高兴,王大哥能救那么多人,我们没白来。” 安景翌笑着点头,二两也只比三心大两岁,还只一个半大孩子,虽不懂太多,但是大是大非却明白得很。 “安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景翌抬头看去,是原本坐在上方的二爷。他眼睛看着安景翌,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安景翌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有点底,明白二爷此时找他,定与他那日说的话有关。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明白了没有。 两人从山洞走了出来,现在已入了夜,今夜月色较好,他们甚至能看到山崖上飞下来的那一帘银白的瀑布。耳朵里听着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还有瀑布流下来的水声。 虽说是二爷叫了安景翌出来,但是他却一直没开口说话。安景翌也不急,只静静的等着。过了许久,方才听到那二爷道,“可否告知在下,兄弟的真实身份” 安景翌为难,这二爷此时这么说,明显便是识破了他先前胡乱编纂的身份。安景翌昨日说出那番话,心里便有了会暴露了身份的底。但是要让他说出他的真实身份,安景翌却也觉得难以启口,总不能说他就是宁王妃吧。 安景翌借着夜色掩盖,一本正经的抿唇回道,“我乃宁王幕僚。”让他在外人面前说是宁王妃,的确过于为难。而且现在不知道这二爷到底是什么想法,若是让他知道宁王妃在这里,或许直接捉了他威胁宁王那也不一定。 二爷似乎早已想到,因此没有什么惊讶的,眼里带着淡漠道,“我这次带大秦他们三人进盛京,本是为了告那南陲知州苏天应,倾吞救灾银两,不管百姓死活。”他说着转向安景翌,眼里带着怒火,指控道,“没想到却连盛京城门都没能进到,这还是当今皇帝贪生怕死,亲口下的命令。” 安景翌无话可说,因为这二爷的指控,句句属实。 “我当初就该听我大哥的,这朝廷里的人,越是权贵,便越是不把百姓的命当一回事,可笑我居然仗着多读了两本书,而不顾我大哥的劝阻,带了人上盛京来求救。”他说到这里,眼睛涨得通红,看得出来心里真是怒极,悲极。 安景翌心里一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被人逼迫到走投无路,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二爷仿佛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敛了情绪,方才道,“我也知道就这么歹在山上,大家也只是死路一条,你给我一句话便是。” 安景翌忙道,“你说” 他看着安景翌,眼睛黑压压的比这夜色还深沉,缓缓道,“这么多人若落在宁王手上,到底是生是死” 安景翌回看他,眼里带着坚定,“我敢保证,宁王绝不是草菅人命的那种人。” 安景翌说出这句话,心里没来由的,对萧淮宁充满信心。他相信那个男人,相信他若为王,定是一片盛世江山。 二爷沉默良久,最后点头,“好,我便信你一次。”他说完,转身向山洞走去,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定。 此时严光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他神色复杂得看着安景翌,半晌方才点了点头,道,“我去给王爷写信,这二爷应该是打算和了。” 安景翌点头,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喜悦,看着明亮的月色,觉得分外撩人。 徐震天不知道其他将军是怎样的,但是他这个副将是真的憋屈。手里空带来几千的兵,却进不得退不得,还被个小娃子吵得不得安宁。 坐下来还没歇一会儿,抬起头就见他派去看守的卫兵又过来了。徐震天脸上一僵,冷着声道,“这是又怎么了” 卫兵被徐副将这脸色吓得赶紧低下头,回道,“徐副将,那那个你押回来的人,又在吵着要见王爷。” 徐震天脸一黑,叱道,“王爷是等闲人能见的,给他说,没门” 卫兵头埋得更低,“他说要您当面给他说。” 徐震天“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我好歹也是个副将,给他说,我也不是随便能见的” 卫兵低着声音道,“他说他认识王妃,徐副将要是不见他,等王妃出了什么事,让您吃不了兜着走。” 徐震天心里那原本飘着的小火苗,“哗”的一声,给这一把柴加得窜出老高。这娃儿愣是嚣张,王妃在哪里,他可比他清楚得很。 徐震天正站起来走出自个儿的大帐,正准备过去教训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便见天空盘旋着的白色鸽子。心里一跳,吩咐那卫兵道,“你先下去,我先去见王爷。” 卫兵见他脸色严肃,赶紧低了头退下了。 徐震天拿出怀中哨子来吹了下,原本在半空盘旋的鸽子便直冲他飞来,停在他伸在半空的手臂上。 徐震天抚了下鸽子的头,取出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刚打开看了两眼,便赶紧放了鸽子,向王爷大帐走去,脸上是难得的喜色。 26和谈 26和谈 洪元九年冬,盛京城郊灾民,宁王奉命出城安抚灾民。在浅沙滩驻扎半月许,终与乱民头子接洽,进行和谈。 经过双方商议,最后决定和谈地点定在阳平山脚的李家沱村。这地点居中,与双方驻扎地都有一定距离,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好争议的。 由于事前的协定,萧淮宁这边就只带了徐副将与两个亲兵。而阳平山二爷这边,也只带了大秦和严光禄,再加上一个安景翌。二两却是留在山上的,安景翌推测,二爷这是留了一手,若出了什么事,二两也好当个人质。 李家沱村虽人已走了大半,也还有几户人家留下来了。为了避人耳目,在安景翌的提议下,大家约定在二两家的屋子里坐下来详谈。 安景翌前后算下来,也有半个多月没见过萧淮宁了。此时看到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能确定的是,心里是欢喜的。 由于是到平民百姓家中,萧淮宁穿的常服,普通的青色料子,虽做工不俗,但是却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他此时正坐在二两家堂屋方桌边的条凳上,在这简陋的村屋中,却自有一股仿佛坐在王府大堂红木雕花椅子上的气派。 萧淮宁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进屋似的,眼都没抬一下,只低头细细的摩挲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安景翌站在二爷等人身后,知道萧淮宁这是刻意在摆架子,给这些人下马威。以他对二爷的了解,并不觉得二爷是个受了点闲气,便不顾大局的人。 倒是向来脾气暴躁的大秦首先站不住了,正抽了手上贯使的刀出鞘,打算上去跟那个拿乔的宁王拼了。却被二爷按住了他抽刀的手,一个眼神递过去,压制了下来。 良久,萧淮宁方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抬了头对着站在他面前方桌那边的二爷等人,“阁下便是鼎鼎大名的二爷吧,请坐。”他眼睛扫过站在二爷身后的安景翌,很快便转移开了,只盯着最前方的二爷。 二爷是猛烈人,本就较常人高大,此时虽站着,却也不比坐在那里的萧淮宁气势差,反而有隐隐较劲的趋势。他挺直了腰背,不卑不亢的拱手行了个礼,“草民拓跋擎见过宁王。”他也不虚以逶迤的推辞,话落便撩了衣摆,坐在宁王对面的条凳上,两人间只隔了个方桌。 萧淮宁眼里隐隐露出赞赏,这拓跋擎进退有度,举止间分寸把握得当,是个人物。 “拓跋兄这姓倒是罕见,据我所知,南陲猛烈人,多姓拓跋。”萧淮宁脸上带着淡笑,徐徐道。 二爷拓跋擎肃了脸色,淡淡的道,“草民正是猛烈人,不过王爷身份珍贵,草民怎敢与王爷城兄道弟。”他那话里隐隐带了点挑衅,夹杂了对那些作威作福,肆意鱼肉百姓的王公贵族的不满。 萧淮宁也不在意,只接着道,“早听说猛烈人勇猛善战,猛烈男儿堪称是我驲国最英勇的,今日一见拓跋兄,果不其然。” 谁知拓跋擎却是油盐不进,直截了当的道,“王爷不必在这里拐弯抹角,草民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几千灾民,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萧淮宁哑然,看来要拉拢这拓跋擎,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能把你给挡了回来。 他也不急,只看着拓跋擎道,“不知拓跋兄有何要求”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灾民的事,至于这拓跋擎,虽是个人才,但是若不是真心顺从,那也无用。 拓跋擎抿唇,讽道,“我们平民百姓,怎敢有什么要求,只盼朝廷能给条活路,便要感恩戴德了。”若朝廷真能让他们这些老百姓提要求,他们也不会被迫前往盛京城求救。若这些个王公贵族当真把老百姓当人看,他们也不会贪生怕死,为了莫须有的瘟疫传言,而把几千人弃之城门口也不顾。 萧淮宁敛了脸色,“拓跋兄看来对我敌意颇深,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那我们该如何商谈”这拓跋擎看起来谦卑不亢,但是却句句带刺,萧淮宁即使再好相与,也动了薄怒。 何况这两三千人,怎么安排都不见得恰当,本就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后面还有群虎视眈眈的人在盯着,心里不知道怀着什么鬼胎,那些人可没想过他们这些人能够活下来。 拓跋擎沉默,大概也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本就是来与宁王和谈的,即使对朝廷再不满,却也不得不妥协。他思索了良久,方才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看了眼站他身后的安景翌,回道,“实话实说,我不相信你宁王,但我信安兄弟。” 萧淮宁挑眉,看着拓跋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拓跋擎道,“明人不说暗话,安兄弟是你宁王的幕僚,我早先已经从安兄弟那里得到了确认。但是安兄弟救了我南陲灾民,却也是事实,我愿意信他一次。” 萧淮宁眼睛看向安景翌,这还是在这屋里以来,他第一次把眼光停在安景翌身上。他面色如常,眼睛里却藏着深意,安景翌与他的目光对上,不自觉的便想把眼睛移开。 虽只是目光交流,他却知道,宁王这是在取笑他,那个所谓的宁王府幕僚的事。 好在萧淮宁也没拆穿,只笑着道,“还请拓跋兄见谅,为了大局,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指的是安景翌假扮灾民,混入阳平山的事,默认了安景翌宁王府幕僚的身份。 拓跋擎道,“我们就是粗人,也没你们那么多规矩,就一句话,安兄弟的说的,我们就信。”他这是把阳平山两千灾民的性命,全赌在了安景翌身上。 萧淮宁点头,看向拓跋擎身后的安景翌,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安先生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一时间屋里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安景翌身上,安景翌顿觉身上压力倍增,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27赈灾之法 27赈灾之法 安景翌抬头看了眼对面带着笑盯着自己的宁王,没来由的,便觉得那笑不怀好意,而且分外熟悉。往日在王府,宁王要捉弄他可都这么笑。宁王这是正等着看他笑话呢。 这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看眼二爷大秦等人,抿着嘴角,道,“景翌倒是有个想法。” 萧淮宁笑道,“安先生请说”他念到安先生几个字时,声调上扬了点,其他人听不出来,安景翌却听得透彻,特别是里面渗着的那股子调笑,更是熟悉得很。 安景翌也不管他,酝酿了一下,便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了出来。 这两千多人,说多不多,但是却是肯定不会少的。朝廷即使同意救济,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救灾的银子,总有用完的时候,总不能一直指着朝廷拨的银子过活。更何况,朝廷也不一定就真会拨银子下来。 大秦首先提了疑问出来,“咱们从南陲那么远过来,背井离乡的,什么都没有,不指着朝廷,还能怎么办”他语气透着股子火气,看安景翌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安景翌开始还莫名,想了会儿方才领悟,大秦可一直不知道他是宁王的人,还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这会儿乍然知道了,虽碍于场合,不好与他计较什么,但是心里到底是不舒坦的。 安景翌心里也有所愧疚,他确实愧对大秦。大秦是个直汉子,还重情义,对他坦诚以待。可他却隐瞒他许多,还是敌方过去的细作。 但是此时也不是给大秦赔礼道歉的时候,安景翌只得敛了情绪,耐心解释道,“这两千人,除却个别老幼病弱的,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他看向屋中的几人,笑着道,“他们可有的是力气。”这有手有脚的年轻人,只要有机会,养活自己可一点都不成问题。 萧淮宁听罢,倒是散去了先前脸上的调笑,认真想了下,便对安景翌点了点头,显然已经猜测到了安景翌的打算。 二爷明显也是听明白了,将信将疑的看着安景翌道,“安兄弟的意思是” 安景翌点头,进一步解释道,“不错,我们可以用朝廷拨的银子建工棚,设临时安置点,然后以工代赈,安排灾民中青壮年上工,自己赚取工钱,这可比等着朝廷拨银子救济要好得多。”何况这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不一定就全都到得了灾民的手上。 大秦这会儿倒是听明白了点,“你怎么知道朝廷就一定能安排活给我们做”这么多人,即使哪个地方要人,也不可能同时要成百上千个。 安景翌回道,“不做私活,直接给朝廷做事。” 这会儿连拓跋擎都惊讶起来,看着安景翌道,“给朝廷做事” 安景翌看向萧淮宁,道,“这就得看宁王的了,据我所知,朝廷近期有两项大的工程,一是要把盛京城西清溪河上的桥重新修一遍,还有就是要在泉州武宁山修避暑行宫,这两项,需要的人可都不少。”特别是避暑行宫,处于半山腰,需要大量的人做工,并且泉州邻近盛京,往返也方便。 萧淮宁看着自家王妃,他这王妃是胳膊肘往外拐,把他给硬推了出来啊。不过若是在武宁山的话,安排了人过去,的确要是一举两得的事,还能掩人耳目。 安景翌见宁王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也是忐忑,他这么把宁王推出来,也不全是为了不负拓跋擎的嘱托。这事萧淮宁若是应承下来,灾民承的不都是他宁王这份情。这救灾民于水深火热的名头,可不就是落在了他宁王的头上。 萧淮宁笑着道,“安先生这确是好主意,本王自当竭尽全力。” 安景翌松口气,这事宁王应了下来,那便好办了。 拓跋擎蹙眉道,“可是,部分灾民家中还有父母老幼,牵挂着家里,怕是更想得了朝廷救济的银子回南陲去。” 安景翌思索片刻,这的确是个问题。南陲如今局势严峻,宁王面上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恐怕对那边也是伸手莫及。他想了会儿,方才对萧淮宁道,“王爷,朝廷拨的银子可够遣散灾民返乡” 萧淮宁道,“朝廷这次派我来,不就是为着安抚灾民,银子还是拨了点的,返乡应是够了。” 拓跋擎听罢,却并没有喜悦之情,“如今南陲动荡,大家回乡,只怕也是不得安宁。” 安景翌看向拓跋擎,“我倒是觉得灾民不用全部返乡,二爷回去后清点一下人数,若是要回南陲的,便每人领十两银子,若不回南陲留在盛京的,朝廷负责建工棚安置,给他们安排地方上工,领取工钱前,每一户家里,每日一碗大米,二两肉。” 这南陲,只怕灾民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据他前世所知,朝廷派去得人到了次年三月,才镇压了那场。 大秦大喜,“真有这么好的事”他脸上带着笑,但是却又不敢轻易相信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可没少吃过朝廷的亏。 安景翌不好回他,毕竟这只是他的想法,还得看朝廷怎么安排,或者说看萧淮宁是什么意思。 等了片刻,萧淮宁方才道,“这是个好主意。”他眼睛看向安景翌,带着笑意,这个方法的确好,各方面都思虑周到,看来经过这一遭,景翌倒是成长了不少。 安景翌听罢,笑道,“大秦放心,宁王做事一言九鼎,既然他答应了,定是会做到的。” 萧淮宁抚着拇指上扳指,这会儿心里算是舒坦了,他这王妃好歹没忘了他,知道见机的给他说好话。 拓跋擎站起来拱手道,“既然安兄弟说宁王可信,那我们便信宁王一回,望宁王切莫让我们失望。”他语态恭敬,眼里却带着深意,若是萧淮宁出尔反尔诓骗他们,相信他即使拼着与萧淮宁玉石俱焚,也会讨回这个公道。 萧淮宁肃了神色,回道,“本王定不负拓跋兄所托。”这些个绿林好汉,重的都是个义字,只要以诚相待,那必会竭尽所能的回报你。 最后就细节方面,双方也详细商议妥当了之后,方才各自离开。由于这个法子是安景翌想出来的,由他去说服灾民更合适。因此安景翌与萧淮宁匆匆见了一面,便又跟拓跋擎一行人回了山上去。 28兄弟 28兄弟 灾民从南陲灾区逃出来,本就是为了得条生路。因此除却家乡还有父母亲人要照料的,大多都选择留了下来。 灾民分成了两拨,依次被带着下了阳平山。虽然大家心里都不想就这么待在山上,但是到真正下山时,心里却也是忐忑不安的。这真有那么好的事,平白无故的就给发十两银子,还给找活做 灾民依次被护着下了山来,全聚集在了浅沙滩宁王军队驻扎地。 萧淮宁站在特意搭的高台上,身上穿着件藏青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扎条同色祥云宽边锦带,其上系着质地光泽极佳的白玉佩,披着件白色的狐毛大氅,黑色的头发用金冠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气度非凡。安景翌在旁边看着,都不觉有片刻失神。此时的萧淮宁,站在台上那仿佛睥睨众生的气势,与他往日每一次见过的那人都不同。 在台下站着的灾民,更是不时的抬头偷偷的打量几眼,再转回头来议论纷纷。大家都是平头百姓,跟县官老爷说上句话都是难得的事,更何况是如今见到了活生生的王爷。 不过,大多讨论的还是,这王爷真能分银子给大家不过,二爷大秦那些人就站在那王爷身后呢,应该没问题的吧。 萧淮宁看着台子底下的灾民,笑着道,“拓跋兄能护着这么多人退守阳平山,当真是个难得的将才,厉害至极。” 拓跋擎面不改色,“王爷谬赞,在下担当不起。” 萧淮宁有心招抚拓跋擎,无奈拓跋擎软硬不吃,便也只得作罢。这拓跋擎虽的确是个人才,但是也正因如此,心气儿也比常人高上几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为他所用的了。 其他的暂且放一边,现在安顿好灾民,才是头等大事。萧淮宁对徐震天道,“徐副将,让人把东西抬上来。” 徐震天这会儿是头一次见到安景翌,他早先便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让王爷放弃了原本计划,不但揽下了这次救灾的事,还把招抚灾民的事给间接交给了他去处理。 安景翌与他离得并不远,此时两人都是站在萧淮宁身后的,见徐震天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听到萧淮宁的吩咐,便好心提醒道,“徐将军,王爷让你唤人把东西抬上来。” 徐震天这会儿正望着安景翌出神,乍然听到安景翌出声,晃了会儿神,才醒悟了安景翌话里的意思。这才发觉,自己偷偷的打量别人,却早被人发现了。一个向来五大三粗的汉子,罕见的红了脸,赶紧下去办正事了。 安景翌浅笑了下,估摸到为什么徐震天会这么打量他,不过这还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徐震天让人抬了几口箱子上来,到了最前方去,对底下的灾民道,“大家安静下来,我们知道各位担心的是什么,但是大家放心,王爷金口玉言,定然会说到做到。” 徐震天好歹是个常年在战场上杀伐的将军,此时穿着军服,腰间配着武器,自是有一股让人降服的气势。底下原本议论纷纷的灾民果然便停了下来,一个个抬头望着刚才说话的徐震天。 徐震天却退后了一步,让萧淮宁到了前方来。众人一见这架势,猜到是宁王要对大家说点什么,便更是噤了声。普通老百姓,对于那些王公贵族,天生便是有一种敬畏心理的。 萧淮宁让人把方才徐震天让人抬上来的三口箱子全打开,把箱子斜放着给底下的灾民看清楚,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灾民不知是被那银子给打了眼,还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被惊着了,一个个竟然只会呆愣的看着箱子里的银子,仿佛连自个儿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 萧淮宁朗声道,“这三口箱子共有十万两银子,大家要回南陲的,都上前领取一锭十两的银子,作为回乡的盘缠。” 这白花花的货真价实的银子就放在面前,这会儿灾民就算是不信都不行了。一个个的忍不住低声喃语起来,这可是真的银子啊,还要发下来给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呢。 一个个的从最初的不可信,到后面的将信将疑,再到亲眼见到这银子,心里别提多复杂。这会儿倒是有种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不踏实感。就怕这都是一场梦,梦醒了,这银子也全都打了水漂。他们还是被逼得无路可走的躲在阳平山上。 萧淮宁这会儿倒是卸下了浑身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气势,笑着对底下的灾民道,“大家都受苦了,这次确是朝廷没有做好,我在这里给各位南陲的乡亲赔罪了,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安景翌不禁在心里赞了声,宁王这话说得真是妙极。他没有自称本王,无形中便拉近了与灾民的距离。这话也说得有技巧,先是暗指了朝廷对不起这些灾民,后面却说自己来赔罪,丝毫不提朝廷,更显出朝廷的无所作为出来。 果然,台下原本因为那几口箱子的银子,还处在云里雾里的灾民,这会儿一听到萧淮宁的话,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似的,议论了开来。先前还因着敬怕宁王的身份,而不敢出声。这会儿却因着这番话,而对宁王亲近了起来。有那大胆的,甚至提高了嗓子吼了出来。 “王爷,也就只有你还能想着我们这些人。”这声音带着哽咽,想来是十分激动的。 有一个人大胆说了出来,自然是有更多的人符合。 “是啊,王爷,这不怪你。” “对,你这会儿可是在救我们的命啊。” “没错,要是没有宁王,指不定我们只能在阳平山上等死呢。” 一时间整个浅沙滩都沸腾起来,灾民们或大声或小声的都在议论着,全是灾民对宁王的称赞声。 拓跋擎淡淡的道,“宁王目的达成,还望安兄弟提醒他,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安景翌诧异,没想到拓跋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难怪他对萧淮宁不假辞色。安景翌斟酌了一下,方道,“无论王爷有何目的,但是初衷与二爷都是一样的,都望着老百姓能过得更好。” 拓跋擎看向安景翌,“我与大秦过两日便要回南陲,自古这些个皇权贵胄做事全凭自身喜怒,安兄弟珍重。” 安景翌讶然,看来拓跋擎心结颇深。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勉强。 不过拓跋擎这会儿提出过两日后回南陲,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安景翌虽料到若拓跋擎的大哥真是前世所见那猛烈人的话,他应该会回南陲去助其一臂之力。但是再怎样,估摸着他也会待安排好了留在盛京的灾民之后才离开,没想到却这么早就要走了。 安景翌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道,“二爷你与大秦也保重。”他前世虽对南陲之事有所了解,但是这会儿即使说出来,也没办法取信于人。 拓跋擎难得的露出个笑,爽朗开口,“若安兄弟不介意,你与小二兄弟便唤我一声大哥吧,我在家中排行老二,这会儿难得想托回大,过把当大哥的瘾。” 安景翌惊讶,看着面向自己的拓跋擎。 拓跋擎身边的大秦却嚷声道,“二爷你这不厚道啊,这安兄弟可是我先认下的。” 二两倒是干干脆脆的叫道,“拓跋大哥,秦大哥,你们下次再到盛京来,我让我娘烧地道的盛京菜给你们吃,还有我爹酿的梅子酒。” 大秦眼一瞪,大掌拍在二两头上,“你小子好呀,先前不是给我们说父母双亡吗” 二两苦了一张脸,告饶道,“秦大哥,我们那也不是没办法嘛,你看人家二爷,那才是干大事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一点都不计较。” 拓跋擎笑着道,“二两兄弟天性率直,能与你相交,是我们的福气。” 二两难得红了脸,挠下后脑勺,“二爷可别这么夸奖我,我二两没什么本事,但是对朋友绝对没得说。”说到后面,还煞有其事的拍了下自个儿稍显单薄的胸膛。 大秦一巴掌拍在二两肩膀上,“好,你小子是个爽快人,要是再有机会来盛京,我一定去你家。” 二两被他那一掌拍得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了,裂着嘴角笑道,“没问题,秦大哥尽管来。” 大秦大笑道,“一定来,顺便告你小子一状,让你爹抽你一顿。” 他这是还记着安景翌与二两两人骗他父母双亡的事呢,二两不禁皱巴了一张脸,不自觉的抚下后臀,想起自个儿老爹放在柜子上的水竹条子来。 安景翌看着插科打诨的笑得开怀的几人,不禁心里涌上暖流,这拓跋擎与大秦两人,是真心把他们当兄弟看待,并没有介怀先前的欺骗。 想到他们这次回南陲可能会遇到的事,便不禁皱眉,忍不住对拓跋擎道,“大哥,这次回南陲,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来信告知,我定竭尽所能。” 拓跋擎一愣,过了会儿,方才笑道,“安兄弟放心,大哥有事一定找你,只怕你到时候会嫌烦呢。” 安景翌见他这个样子,倒是放下了点心里的担忧,嘴角噙着笑,“拓跋大哥与秦大哥待景翌如亲兄弟,景翌自然也当你们是亲大哥,既是亲兄弟,可没那么多计较。” 拓跋擎朗笑道,“好,亲兄弟。”他手拍在安景翌肩上,安景翌感受着上面的份量,体会到了在血亲身上没有得到的那份手足之情,不自觉的也笑开了来。 他在侯府一言一行都要诸多计较,深怕一个不慎,便会引得一场纷争。在宁王府亦然,更是要如履薄冰,步步小心。这会儿却是真的不顾场所开怀大笑,他前后两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认他做兄弟,不嫌他是个残废。 萧淮宁这会儿正看着士兵给灾民发银两,不经意间便瞥到难得忘形的安景翌,嘴角挑了起来,这才像是能够大胆说出助他得天下的人,而不是被深宅大院锁得怯懦卑微。 2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2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拓跋擎与大秦二人带着遣散的南陲灾民走了之后,灾民的事情也安置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朝廷再拨些银子下来,就能着手建安置工棚。 萧淮宁虽已递了折子进京,但是这会儿还没回复,因此盛京城门口的戒严并没有解除。安景翌一时半会儿的回不了王府,便干脆在浅沙滩帮着安置留下来的灾民。 这两日忙来忙去,灾民对他倒是熟悉了起来,特别是经他之手救活过来的患热症的灾民及其家人,对他更是感恩戴德。平日里都尊敬的唤声安先生,都知道他是宁王府幕僚。 安景翌原先对自身的残疾,虽并不怨天尤人,但是却也觉得自个儿就是个废人,做不了什么事。重来一世,也觉得自个儿还是一无所有,手上拥有的筹码,也只不过前世那比常人多出来的那两年罢了。 因此,他虽能胆大通天的提出与萧淮宁交易,助他夺得天下的大话来,其实心里到底是没底的。宁王身边能人辈出,而他却不得不仰仗宁王,这场交易中,他至始至终都是弱势的一方。因此,他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可是这会儿听到灾民唤那声安先生,空着的心便像是被填满了似的,身上更是充满了干劲儿。他想起萧淮宁给他说的那番话来,石子若是放对了地方,便大有用处。 他现在,大抵就是放对了地方吧。 送走了拓跋擎一行人,累了足足两天的安景翌可算是松懈下来。就连做惯了粗活的二两这两日都忙得头昏脑胀,更何况本就身体单薄的安景翌了。能坚持下来,凭的也不过是心里的那分满足罢了。 因此,刚回了住的帐子,整个人便趟倒在了床上,闭眼没一会儿就传出了轻微的吐息声,竟是就那么睡着了。二两见他累得很,知道他这两日的确是忙过头了,几乎没怎么阖眼休息过。因此也不打搅他,下去打算烧点热水来给他洗下脸。 二两烧了热水端着盆子进来,刚打算叫王妃起来洗漱,便见坐在床沿边的王爷,一下子便噤了声。 萧淮宁小声吩咐道,“把热水放下,你先下去吧。” 二两把盛了热水的盆子放到桌上,看眼床上睡得正沉的安景翌,再偷眼打量了下床沿边的萧淮宁,犹豫着到底还是走出了帐子。 萧淮宁见二两走出了帐子,方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床上的安景翌,看到他眼下明显的青影,不禁摇了摇头,没辙的低声喃道,“听人叫你一声安先生,这便拼了命了,本王唤你那么多声爱妃,怎不见你做点王妃该做的事” 床上的安景翌闭眼睡得香沉,鼻翼微微的翕动,偶尔还发出轻微的吐息声,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话。即便安景翌是醒着,想来也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吧。 萧淮宁把披着的大氅解下来随手挂到一边的架子上,身上轻便了许多,方才过去把二两放在桌上的热水端到床边,取了搁在旁边的帕子放在盆里,手伸进去绞了帕子起来。 “这还是本王头一次侍候人,爱妃你可得记着,总有一天得还回来。”萧淮宁自言自语的喃语着,摊开了帕子放到安景翌睡着的脸上,细细的给他擦着。 擦完了脸,又把帕子放到到盆里,再绞了一次水,打算给他擦下手,可是刚握住安景翌的手,便感觉他的手往里缩了下。萧淮宁看过去,恰好对上安景翌睁开的眼,怔了会儿便笑道,“爱妃这是睡醒了” 安景翌胡乱点了下头,耳根后泛红,他虽累极,但也警觉,那热帕子刚放到脸上,便已经醒了。只是觉得尴尬,不好睁眼。刚才被萧淮宁握住手,却不自觉的缩了下,露了马脚。 萧淮宁却仍是把他的手握住,从容不迫的用帕子擦着,一只手擦完了,便换另一只。安景翌只觉得被宁王握着的手发烫,从手心一直烧到脸上来,热气腾腾的直冒,整个人都要蒸熟了般。 等到觉得擦干净了,萧淮宁把帕子仍进水盆里,却并没放开握着的手。萧淮宁挑下眉,笑着道,“爱妃可要记着,下次我若是累了,爱妃要还回来。” 安景翌整个人烧得脑子迷糊,只知道呆愣的点头,却像是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萧淮宁满意的看着他,眼里荡着笑,低头亲下安景翌嘴角,“那我等着爱妃侍候。”他动作自然流畅,亲触了下便离开,就像是这么做了很多次似的。 安景翌却是怔怔的睁大了双眼,看着萧淮宁在自己的唇上触了下,然后离开。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在嘴角蔓延开来,麻痹了全身,使得他动弹不得,只能呆呆的望着面前笑着的萧淮宁。 永昌帝拿着手上的折子,还没看完便一下子扔在了站在殿下的国舅佟宜年父子身上,冷着声道,“这就是你们出的好主意,我看佟相现在是老了。” 佟宜年的嫡长子佟彭泽战战兢兢的捡起地上的折子,两父子看完了之后,互看了下对方,到底还是佟彭泽年轻沉不住气,忍不住道,“皇上,这次是萧淮宁运气好,这传得像洪水猛兽的瘟疫,他不但没染上,居然还能给他治好了。” 永昌帝怒极反笑,“这还真是天大的好运,怎么就不说你们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在乱出主意了。” 佟宜年擦下额角汗水,躬着身道,“皇上息怒,这次是宁王运气好,再加上个寿王在盛京里应外合,我听说寿王可把盛京城的名医都给送出了城去。” 永昌帝稍敛了怒容,“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这要钱的折子可都递上来了。”出城时便拨了十万两,这会儿又递了折子要钱修什么工棚安置灾民。 佟宜年老谋深算的回道,“皇上,这银子可不能交给宁王,即使是要给灾民修工棚,那也得换个人。” 永昌帝点头,这个道理他也明白。此次救灾,萧淮宁在百姓心中便立了个贤王的形象,若是再拨了银子给他,只怕灾民更是把他奉若神明了。 永昌帝蹙着眉头,沉声问道,“那你们说该用什么理由把他召回盛京” 佟宜年回道,“皇上,这南陲不是正好,既然宁王如此有能力,对付南陲人这么得心应手,那便派他去吧。” “先前不是说派彭泽过去”这佟相父子,一直急着让佟彭泽立点功,好有个封赏的名头。 为了这事,还特意请了皇后来当说客,怎么这会儿却主动把机会让了出来。永昌帝虽反感这种行为,作为皇帝,他并不想让佟家在朝中势力过于庞大。但是他登上这个位置,佟相毕竟功不可没,他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不过佟彭泽好大喜功,即使佟相父子有心扶持,只怕也难当大任。 佟宜年抬眼观察了下坐在御案后的永昌帝脸色,回道,“彭泽先前在淮患时,曾过去帮助淮阴百姓灾后重建,对此有所心得,这次留在盛京负责安置城郊灾民,微臣觉得定是游刃有余。” 若论心机,永昌帝可一点不必佟宜年差,这会儿一听便明白了。这佟宜年父子,是看萧淮宁把盛京灾民安置得差不多了,想从中截过来,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国相佟晏朝中门生众多,他要仰仗佟式一门,并不介意给他们点甜头,便道,“爱卿说得有理,彭泽自淮阴之后,恰好闲了下来,倒是可以接下这差事。” 佟宜年大喜,皇上这是默许了他父子从宁王那里把功劳给抢过来,忙跪下去磕头道,“微臣定然督促彭泽,不辜负皇上的厚望。”佟彭泽赶紧也跟着他老子跪下来谢恩。 永昌帝点头,免了两人的礼,待二人站起来之后,方才问道,“那为何又要派宁王去南陲平乱”这若是做好了,可又是大功一件。 佟宜年手抚下胡须,高深莫测的笑着道,“皇上,微臣听说南陲的首领先前是个马贼,勇猛得很,而且盘踞在小南山,那可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只怕宁王没那么容易就给灭了。” 永昌帝听了,却是怒道,“这次城郊救灾,你也说九死一生,可是如今却人人称道皇家出了个贤王。”这名声可是一路传到了盛京城来,连城里都百姓对萧淮宁都是赞不绝口。 佟宜年道,“皇上,这次是宁王运气好,我们错估了灾情,可是南陲,却是实实在在的上战场,那知州方应天可是被打得求救的折子都递了几十份上来。” 永昌帝眼神闪了下,颇为犹豫的样子。 佟宜年继续道,“宁王向来庸碌懦弱,若是真到了战场上,那可要实打实的能耐才行,到时候把寿王牵绊在盛京,可没人能帮得了他了,这再好的运气,只怕也护不住他。” “可若这次又让他成了,那便又立了功。”立功还是其次,只怕到时那些前朝的老家伙,会借机让他兑现承诺。 “皇上放心,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宁王爷能否安全回到盛京,只怕还是未知之数。”佟宜年眼里窜过抹狠厉。 永昌帝扫眼下面腆笑着脸的佟宜年,对他话里的意思心领神会,眼神闪烁了下,“如此,那便这么定了。” 3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二两端了早膳进账子里来,见一大早便起来了的安景翌,这会儿还原地不动的坐在床边发呆。 二两看他神游天外的见样子,以为他是还没睡醒,便道,“王妃,这会儿还早,今日也没什么事,你若是困的话,用了早膳就再睡会儿吧。”二两一边把托盘里的早膳一盘盘的放在桌上,一边对坐在那儿的安景翌道。 灾民差不多都安置了下来,这其余的事项,都得等着朝廷拨了银子下来,才能够继续进行。因此今日起,倒是难得的闲了下来,没什么可忙的了。 二两摆好了早膳,见安景翌半天没反应,好像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似的,便只得又提高了声音唤了声,“王妃” 安景翌总算回过神来,慌张着问道,“怎么了”他刚才正在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这会儿突然被二两唤回神来,便有种被人撞破了什么的尴尬慌张感。 二两无奈道,“没什么,该用早膳了。”这自打王爷昨夜来了一趟之后,他怎么就觉着王妃不对劲起来了。 安景翌坐到桌边去,掩饰性的端了粥碗喝了一大口,囫囵着道,“昨晚没吃多少,还真饿坏了。” 二两歪头看他,怎么看都不对劲,这往日里王妃用膳的时候,极少说话,动作也斯文得紧,怎么今日却全反着来了。 安景翌被看得心虚,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站起来道,“对了,三心还在李家沱村,也不知道怎么样,今日没什么事,我们过去接他吧。” 二两看眼桌上动都没动过的包子咸菜,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回道,“王妃你等会儿,我把这些收拾下,回来后咱们就回李家沱村去。” 安景翌点头,等到看到二两收拾了碗筷出去之后,才松了口气的坐了下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他与宁王本就是拜过堂的夫妻,有什么好心虚。 在王府时,宁王虽时常宿在他的含元院,但是他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安景翌只当他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昨晚上,唇上的触感依然鲜明。莫非,宁王娶男妻并不是权益之计,而是他本就好龙阳 安景翌不禁蹙眉,想着在侯府月姨娘等人面前护着他的萧淮宁,全心信任他让他放手去做的萧淮宁,还有昨晚上握着他的手细心擦拭的萧淮宁。如若真是那样,他想他会竭尽所能,真正的做好萧淮宁的宁王妃。 不为其他,就为萧淮宁是第一个把废人安景翌看在眼里的人。 二两回来之后,安景翌与二两主仆两人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去接三心过来浅沙滩。前两日太忙,便一直忘了三心的事。这会儿想起来,这都快过去小半月了,竟然一点都没有三心的消息。 当初约定的是,三日后若安景翌与二两没消息,三心便来浅沙滩找宁王求助。可是不知为何,宁王并没见过三心。安景翌不禁担心起来,只希望三心还在李家沱村。 两人走出大帐,经过校场,看到徐震天正在训练士兵。 徐震天远远的见了安景翌主仆二人,想到那天自个儿颇为失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对安景翌拱手道,“末将见过王妃。” 安景翌早料到徐震天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并不慌张,笑道,“徐将军不必多礼。” 徐震天尴尬的站在二人面前,犹豫着自己该说点什么,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即使战场上挨两刀也不会皱下眉头,可是要像个穷酸秀才似的说些酸不拉机的话,还真开不了口。 安景翌见状,便道,“徐将军若为那日之事,大可不必介怀。”他估摸徐震天便是因为那日的事特意来赔罪,所以才会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徐震天怔了下,倒是放松开来,笑道,“王妃是个爽快人,是我小心眼了,还好王妃不见怪。”他这几日看着安景翌为了灾民的事情劳心劳力,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因此才会觉得心怀愧疚,自己先前居然把人想成那个样子。 安景翌心里讶异,觉出大概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但是既然已经过去了,他也没必要深究,便笑着道,“徐将军唤我景翌便是,这里是军营,我是宁王府的幕僚,可没什么宁王妃。” 徐震天大笑道,“可不是,是老徐我糊涂了,那我就随大家叫一声安先生吧。” 安景翌温笑了下,也不与他再分辨,只由了他去,只奇怪这徐震天虽然脸上一把络腮胡子,但是面相并不超过三十的样子,怎么就自称老徐了。 看了下天色,太阳都快挂到当中去了,便道,“那徐将军你先忙吧,我有事去趟。” 话还没说完,就见远处一个士兵匆忙走了过来,急着对徐震天道,“徐徐将军” 徐震天显而易见的皱了下眉,神色颇为无奈的道,“这是又怎么了” 那士兵总算喘匀了气,“那人昏过去了。” 徐震天蹙眉,“真的还是假的” 安景翌讶异,这人都晕过去了,还有真假 士兵回道,“刚吃了早饭就叫着肚子痛,一直没管他,刚才没听见出声儿了,过去一看人已经昏了,这回看起来像是真的。” 徐震天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在士兵头上,“怎么就没管,这人还没审了,要就这么死了你们谁负责” 士兵低着头,委屈的嘟囔,“不是将军你吩咐的,那小子幺蛾子多,别去管他吗” 徐震天气急,指着士兵,“你。”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还真那么吩咐过。 转身对安景翌道,“王妃,我先去看下。”他说完便向士兵来的那边走去。 安景翌想了下,跟着他往那边走,见徐震天不解的看过来,便解释道,“我好歹会点医术,这会儿军营的大夫都在灾民那边守着,过来也需要点时间,我先去看下吧。” 徐震天点了下头,安景翌考虑的的确有道理。那小娃儿也没做什么事,要是就这么死了,他老徐还真良心难安。 一行人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关人那个帐子。帐子外面还有个士兵在守着,这会儿正一脸焦急的样子向远方望着,见徐震天几人过来,忙迎了上来。 徐震天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那士兵回道,“没反应,叫了也没出声,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由于徐震天的吩咐,他也不敢近身去查看。 徐震天抿唇,率先撩开帘子向帐子里面走去,就见那小娃儿蜷缩在墙角边,一动不动的,跟平日里一见他便张牙舞爪的样子天壤之别。 安景翌蹙眉,“徐将军你把他抱到床上放着,我好把脉给他看一眼。” 徐震天点头,走过去弯,打算把人抱起来。他凑过去刚把手揽在地上那人腰上,便见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像是突然活了般,灵活的站来起来,扔了一把白色的东西在徐震天的脸上,推开他便想往帐子外面跑。 徐震天眼睛被糊住,被扔了一脸的白色粉末,却仍是下意识的一手抓住了面前人的胳膊,一个反拧便把人给制住了。另一手摸了把面上的白粉末,好不容易能看清了,咬牙对面前的人道,“你这小子还真会玩花样”他这一身的狼狈,这次丢人是丢大了。 被他制住的那人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谁让你把我关在这儿,我都说了我要见王爷。” 徐震天咬牙切齿,“王爷是那么好见的,到时候就你小子这德性,等着掉脑袋”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要不是看他年纪小,他才没工夫管他,直接送他找王爷面前找死去。 安景翌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人,刚才乱作一团,他把三心那一连窜的利索动作全看在眼里。可是等他发现那人是三心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这会儿呆愣在原地,硬是半晌没回过神来,这是什么个情况。 倒是他旁边的二两,愣了会儿,呆呆的唤道,“三三心”他以前可不知道,三心还有这身手。 三心听到有人叫自个儿名字,转回头来一看,就见到站在门口的安景翌和二两。他蒙眨了几下眼睛,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下子便红了眼眶,叫道,“王妃,三心可算见到你了。”他刚想走过去,无奈手被徐震天反拧着,想走都走不开。 三心被制住那只手胡乱挣着,嚷道,“大胡子,你还不给我放开,王妃来找我了。”他这会儿话里底气十足,这大胡子不信他的话,现在王妃找来了,看他怎么办 徐震天愕然,询问似的看向安景翌,一脸的讶异。 安景翌回过神来,对徐震天点了点头,道,“三心是我的贴身侍童。”他眉头却不由的蹙了起来,三心这也太过胡闹了,在徐震天面前也过于肆无忌惮了,毕竟那两个士兵还在这里看着。 徐震天这会儿可说是五雷轰顶,神思恍惚着就连手上制着的三心挣脱了都没发现。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满口胡言乱语的小娃儿说的话,居然是真的,他还当真认识宁王妃。 3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三心这会儿见到安景翌,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他千方百计的想逃出去,就是生怕安景翌别出什么事。这会儿看到他好好的,一个放松下来,还当真红了眼眶。 安景翌手轻揉下他头,笑着安慰道,“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红了,见到我们还不高兴啊。” 三心过了年也才十五岁,就是一大小孩儿,只会一个劲儿的横冲直撞,别的也都不懂。往日在安景翌身边,还能照着安景翌的吩咐做。这次离了他,便像是脱了线的风筝,彻底找不着方向了。 蒙头蒙脑的跑到军营来,不仅没见着王爷,还给徐震天当成细作关了起来。这么些天,心里既担心安景翌与二两别出什么意外,又替自己觉得委屈。 三心胡乱揉了下眼睛,嘟囔道,“我这是见到你们,给高兴坏了。”他刚才手上抓了白面粉暗算徐震天,这一揉眼睛,倒是把自己也弄得一脸白灰了。 安景翌给他擦了下脸上的白灰,再看一边呆愣着的徐震天,满头满脑的白灰,可比三心看起来凄惨得多,不禁蹙眉道,“你看你把徐将军弄的,还不快给徐将军赔个不是。” 他这也是有心维护三心,徐震天毕竟是军营的一个副将,三心这没大没小的,若是追究起来,可算是冒犯军威了。 提到徐震天,三心可真是咬牙恨到了心坎儿里面去,这傻头傻脑的大胡子,不仅不信他的话,还把他给关起来,害得他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这会儿听到安景翌居然让他给徐震天赔不是,三心自是不情愿的,难得的一回不听安景翌的话,犟着脑袋硬是不低头。 徐震天这会儿心里也有那么点歉疚,虽然是这小孩儿没说清楚,但是他也确实冤枉了他,便挠了下头道,“王妃,要不就算了吧。”这小孩儿那倔脾气,他可是领教过的,这别再闹出点什么来。 安景翌却是沉了脸,“三心,徐将军是军中将领,军威不可冒犯,你若是不服,那我身边也留不下你这样没大没小,不懂尊卑的侍从。” 三心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的看着安景翌,见他向来温笑着的脸沉着,更是吓了一跳,红着眼眶对徐震天道,“徐将军,是三心不懂规矩,你大人有大量,还希望你不要同三心计较。” 徐震天呐呐的点头,“没事,这不是有误会嘛。”这小孩儿声音里带着哭意,他老徐还头一回有欺负了人的感觉。 这事就这么算是过去了,徐震天回操练场继续训练士兵,安景翌主仆三人则是直接回了安景翌住的大帐。三心一路低着头,还不时的往脸上抹一下。二两看着揪心,这是在抹眼泪呢。 回到帐子里,安景翌把三心晾了会儿,才叹口气,对他道,“军营不是侯府,要守的规矩更多,我这是让你记着教训,以防下次惹出更大的祸事出来。” 三心自小跟在他身边,在侯府时虽受了不少白眼,但是到底是一直被他护着的,养成了这个性子。说得好了是率直,但是却也容易出祸事,指不定哪天便会惹来杀身大祸。他这次硬要他给徐震天陪不是,既是为了不损徐震天在士兵面前的威严,也是为了拘束一下三心这性子。 三心红着眼睛,这会儿哭意也憋不住了,哽着嗓子道,“主子,三心错了,三心以后记着教训,你别不要三心。”他这是真被安景翌那句留不下他这种人给吓着了,也不叫“王妃”了,直接叫了以前在侯府时的称呼。 安景翌大概也知道自己那句话真过火了,习惯性的揉了下他头,“平日里在我面前怎么样都没问题,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该守得规矩还是得守着,要不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也护不了你。” 他说着玩笑似的道,“那到时候可真不能在我身边了,离了我的好三心,我可怎么办啊” 三心破涕为笑,“王妃下次可不能再说那话,三心有什么不对的,王妃教我就是了,我一定改。”看来他对安景翌说的那句身边留不下他这种人的话,还是耿耿于怀。 二两见两人都笑了,刚才悬着的心也才落了地,笑着对三心道,“王妃说那话也是为了吓你,这段日子你不在身边,他可念叨你呢。”刚才那气氛沉甸甸的,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话说开了,便也没什么了,三心经过这一次,记个教训,以后自然处处小心。主仆三人这才有了久别重逢的气氛,和乐了许多。 “这是在说什么呢,怎么高兴” 三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向门外望去,正是刚从灾民那边回来的萧淮宁。 安景翌此时一看到萧淮宁,便忍不住想起昨晚上的那个吻,和那传遍全身酥麻感觉。想起这些,便忍不住的回避萧淮宁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虽然下定了决心,可是到底需要一些时间。 萧淮宁今日穿的玄色滚银白边儿的锦衣,由于刚才外面回来,身上披了间黑色的貂毛大氅。此时进了帐子,里面烧着暖炉,暖和了许多,便解开了大氅递给随身的侍从。 萧淮宁身边跟着的侍从接过他递过去的衣服,便都都躬了身退下了。三心与二两也是惯会看眼色的,知道这恐怕是王爷有什么话要与王妃说,便也都跟着退下了。 这帐子里没一会儿,便只剩下了安景翌与萧淮宁两人。 萧淮宁手放到烧着的暖炉边烤着,一边对安景翌道,“我看你那小侍从眼睛红的,这有阵子没看见他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安景翌摇了下头,“没事,就是犯了错,我训了两句。” 萧淮宁笑道,“爱妃还能把人训哭了,这可难得。” 安景翌往日听萧淮宁唤他爱妃,只当他是在做样子给人看,并没有在意。可今日听到,便没来由的听出那里面含着的亲昵来,也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真有那么回事,就更不敢看向萧淮宁了。 萧淮宁当然也发现安景翌的不自在,只当他是为昨日的事别扭,这本就在他预料中,所以也不在意。只是挑了个能聊下去的话头道,“爱妃在阳平山时,可有发现什么有趣的” 安景翌在阳平山那七八天,可谓是惊险丛生,在他这两辈子里可能都是最难忘的。若真要说起来,肯定是有许多可说的。 安景翌面对萧淮宁正觉得尴尬,见他主动挑了话头,刚好能转移下注意。听了萧淮宁的的问话,便认真想起来,要说是有趣,只怕就那石盅后的密室最让人惊奇了。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便把二两发现那密室的过程,与后面如何破解机关大概给萧淮宁说了下。 他说到那些经历,倒是不自觉的忘了面对萧淮宁的不自在,最后还感叹似的道,“那密室以前应该是山贼藏宝的,可是现在已经空了,应该是前朝剿匪时全给官府收缴了。” 没想到萧淮宁却蹙了眉道,“不可能。” 安景翌讶异,奇怪的看向他,“什么不可能” 萧淮宁神色肃穆,没有了先前闲聊般的放松,“山贼的宝藏,不可能是被官府收缴了。” 安景翌见他神色严肃,呐呐道,“可是密室的确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那密室倒是有几个空箱子,但是除此之外,的确是空无一物了。 萧淮宁见安景翌满脸不解,按捺着心里的急切解释道,“前朝时,阳平山是我父王亲自领兵剿灭的,那时候并没在阳平山收缴到什么财物,我父王当时就觉得奇怪,后面还与我谈起过。” 安景翌听完,沉思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看着萧淮宁,迟疑道,“莫非” 萧淮宁点头,两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块儿去。这阳平山的山贼,在前朝时闹得沸沸扬扬,只要有商旅行人经过,便绝对不会放过,行事嚣张至极,抢劫的财物更是数不可数,最后才逼得朝廷不得不出兵围剿。 那些山贼即使拼了命的挥霍,也花不了那么多的钱财。更何况山贼躲在山上,这银子也没地方花,后面朝廷查得又紧,那么多财宝怕是没那么容易转移。那山贼积攒的那些财宝哪里去了,不可能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吧。 萧淮宁站起来道,“爱妃,只怕我们要再去一趟那密室才行。”他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忍不住透出了点兴奋。 这也难怪,若是真能让他们找到山贼藏的宝藏,那便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无论是屯兵还是武器,都需要大量的银子。这手里有了银子,那一切便都好办了。 安景翌此时也没想到,自个儿随意说的几句话,便揭开了这么大的秘密,神色间也难掩兴奋之色。他思索了一下,却回道,“我们入夜之后去,这事最好避人耳目,越少人知道越好。” 萧淮宁点头,安景翌考虑得不无道理,这若是露了风声,只怕到时候便宜了永昌帝的朝廷。 两个平日里都是沉着的人,这会儿却都有点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山贼宝藏的实情,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天黑。 3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好不容易等到入了夜,萧淮宁与安景翌二人用过晚膳假意睡下之后,便趁夜换了套衣服,连夜出了军营驻扎的浅沙滩。 上山的路不好走,白天的时候都不容易,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安景翌本就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没什么两样,亏得萧淮宁路上时不时的扶他一把,要不然就他走得跌跌撞撞的,早摔得鼻青脸肿了。 萧淮宁倒是走得轻松,一只手举着照明用的火把,在昏暗月色下,丝毫不觉得吃力。他担心安景翌别真给摔着了,最后干脆另一只手握住安景翌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安景翌怔了下,倒也没挣脱,这样他们能走得更快点。只是被握着的手心,不由得的出了一层汗。萧淮宁动作话语中都时常带着暧昧,使得他不得不多想。 两人中途歇了会儿,大概走了有两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阳平山顶。还好安景翌记忆不差,走过一遍的路,便都能记到。因此并没花什么功夫,便找到了狮子岭。 看着面前悬挂在半山腰飞流直下的银白瀑布,萧淮宁看向安景翌,“就是这里了” 安景翌点头,指向瀑布旁边的山洞,“那就是山贼头子住过的山洞。” 两人对看了眼,便不约而同的向山洞里面走去。萧淮宁这是头一回来阳平山,一路看着土匪洞里面的摆设,不禁道,“无论是墙上壁画还是石雕,无处不是精雕细琢的,看来那山贼头子不是个普通的山村莽汉。” 安景翌先前也有这种感觉,此时一边往前走,便一边附和道,“的确,这洞内桌椅摆设处处透着雅兴,石盅上的机关,也是用的梵文,然后配合五行八卦,即使不是山贼头子,这山上当初也一定有个见多识广的人在。”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当初发现密室的那间屋子,安景翌指着示意萧淮宁看那悬挂的石盅,“机关就在那后面。” 他说着走过去,找定石盅口的一处,用力往里一拍,就见那块地方凹陷了进去,随着一阵“轰隆”响声,石盅后的墙果然如上次一般,裂成两半分别向两边移动开。那墙后面,豁然便是上次发现的密室。 这密室还像是上次一样,墙上蛛丝乱结,地上几个年代久远,陈旧的空木箱子。除此之外,一眼望去便是空落落的,再没有什么了。 萧淮宁看着面前破落的密室,沉吟道,“山贼费尽周章的建了这密室,不可能就为了藏这几个空箱子。” 安景翌虽也觉得没那么简单,但还是免不了犹疑,“或许这几个箱子先前有东西,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人拿走了。” 连二两还是个孩子时,都能误打误撞得开了这密室的机关,也不能说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人,在二两之前便解开了机关,带走了这几个箱子里的财物。 萧淮宁摇头,凝眉道,“我总觉得这密室没那么简单。” 安景翌看他沉思的样子,便道,“那我们分开找一下,或许能发现什么。” 萧淮宁点头,看向安景翌,“阳平山是我父王一手剿灭的,这密室或许能解开他心里的疑惑,我想完成他未尽的心愿。”他脸上带着笑,由于连夜赶路的关系,眼下有浅浅的青影,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柔和。 安景翌怔了下,醒悟过来萧淮宁这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对阳平山这个密室这么执着。他一直以为安景翌是为着山贼的宝藏,才会这么急不可耐的想探出这密室的隐秘来。 愣了下方才回道,“这密室建的蹊跷,机关虽隐秘,但是却也不是不可解,或许真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毕竟若真是藏重要东西的地方,机关也不会设得轻易便被人误打误撞的解开那么简单。 两人分开两头,一人一边细细探究起这密室来。挨着墙缝,可说是一处都不放过了。若这密室还有什么机关,那可能便隐藏在墙角和地板之类的地方。 两人敲敲打打了半天,都没发现哪块墙砖或是地板有什么不同。萧淮宁不禁吐了口气,或许真是他想多了,这密室并没什么特别的。他不仅无奈的看向安景翌,带着歉意道,“景翌,看来真是我想多了,我们下山去吧。” 这大晚上的让人陪着他出来,却一无所获,这还是头一回,向来运筹帷幄的萧淮宁觉得无可奈何。 安景翌也与萧淮宁一样,并没有什么发现。他不禁站直了,蹙着眉头看向整间密室,从屋顶到四面石壁,挨着一一的扫视。当视线落到地上放着的几个空箱子时,他眼睛蓦地睁大,瞳孔禁锁在那处。 萧淮宁见安景翌半天没出声,奇怪看向他,“景翌” 安景翌此时一点都没把其他的东西听进去,眼睛盯着那几个破落的旧箱子。他走过去,蹲下去细细的查看那几个箱子。 萧淮宁见他那样,忙噤了声,过去站在他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猜测安景翌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因此也不打扰他。 这地上共三个箱子,看起来都是随意摆放在那里的。安景翌半蹲在地上,用指骨节在箱子周围的地板上敲打着,耳朵几乎贴在地上,细细的分辨其中声音的不同。 过了好半会儿,他像是好不容易确定了其中一个箱子,把那箱子抱着向左转,并没有转动,那箱子就像是生在地上似的。萧淮宁此时看明白过来,这箱子可能暗藏机关。 安景翌抿唇,把箱子抱着又向右边转,就见箱子缓缓的移动,而箱子原本待的那块地面上的地砖,却打开了来。就像是这密室的墙一样,向两边移开,露出道可容下一人进出的口子。 安景翌眼睛一亮,脸上荡着笑,直觉的便看向在他边上候着的萧淮宁,一脸的惊喜。 萧淮宁赞赏的看着他,也是满脸的笑容,这可真是个意外的发现,让他们今晚没有白来这一遭。他把手上一直拿着的火把举到那洞口,对安景翌道,“这下面应该才是山贼真正的密室。” 安景翌点头,能发现这地方他也是碰运气,原本只是觉得这几口箱子格外奇怪,没想到还真给他发现了机关所在。 萧淮宁往洞口里面望了眼,这洞口一直往下垂着软梯,底下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想了下,把火把递给安景翌,又点燃了带来的另一只火把拿在手上,“我下去看下下面到底藏了什么,你在上面等着我。” 他是考虑到安景翌腿脚不便,这底下的密道也不知道有多远。刚才走了大半夜的山路,等会儿还要在天亮前赶回去,所以他才会让安景翌留在上面等着。 安景翌也知道自己这状况,刚才走了那一路,这会儿小腿肚子都酸痛得紧,便点了点头,嘱咐道,“王爷你自己小心点。” 萧淮宁笑道,“爱妃放心,本王可舍不得离你太久。”他嘴角往上一挑,那抹熟悉的调笑便露了出来。 安景翌听惯了他说这种话,虽还是有点不自在,可是到底不像当初那样,一听见就从脸上一直红到耳根脖子处去了。他两手一手拿着一只火把,待萧淮宁下了洞口,踩在了软梯,才把其中一只递给他。 萧淮宁接过火把,对安景翌露出个笑容,便沿着软梯向底下慢慢的下去。 安景翌忐忑不安的在上面等着,这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只希望宁王别出什么事才好。他等得越久,心里便越焦灼,后悔自己怎么没跟着去。 其实这会儿时间也刚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安景翌是心里着急,所以才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久。 安景翌时刻观察着那洞口,又等了会儿,隐隐约约的看到下面露出点亮光。安景翌眼一亮,唤道,“王爷,你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便见萧淮宁攀了上来。安景翌接过他手里的火把,萧淮宁两手撑在地面上,一个跃身,从洞口跃了出来。他来不及整理下自个儿弄乱的衣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笑容,“景翌,你可真发现了块宝地。” 萧淮宁沿着那软梯下了大概有半刻钟,总算是到了软梯的尽头,站在了实地上。可是他立马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他身处的地方占地极广,几乎可容下五六千人。而且挨着墙壁的地方,放着许多的兵器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放了无数的兵器。 虽没有找到所谓的山贼宝藏,可是这地方可比普通的钱财珍贵。这可是即便有足够的银子,也不一定能够弄得了的。 安景翌听萧淮宁说完了之后,不禁疑惑道,“山贼有这么好的退路,当初怎么会被朝廷给歼灭了” 萧淮宁道,“当初听我父王提了点,说是几个当家人闹分歧,又出了内鬼,山贼内部本来便分崩离析了,所以才会让朝廷捡了个机会一举剿了。” 安景翌了然,“如此看来,恐怕这些也不是普通的山贼那么简单。”山贼怎么可能无故造那么多兵器出来,何况下面那密室,明显就是个隐秘的练兵场。山贼抢来的财物,大概多数都用来建造那地下练兵场了。 姑且不论那些山贼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此次这一趟,可说是绝对不虚此行。 3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李公公,王爷恰好去了灾民那边巡视,你再等会儿。”徐震天背上冒着冷汗,让他这个大老粗来干 这事,不是折腾他吗,他老徐最不会的就是和人虚与委蛇。 李德全端了茶杯起来,揭了茶盖吹了下面上飘着的茶末,呷了口热茶,“无妨,徐将军不必在意,咱 家左右无事,自是比不得王爷日理万机。” 他拇指与食指弯曲拿着茶盖,小手指微翘,嗓子尖细上扬,透着股子不可一世的意味。徐震天不禁在 心里啐了口,“诘,果然是阉人,少了块东西还真不一样。” 面上却还要陪着笑,“李公公说的哪里话,你可是整个皇宫的总管,连皇上都要仰仗您呢。” 李德全把茶杯放下,他边上候着的小太监赶紧躬身递了块白色锦帕过去,他照样微翘小指,两指拈了 帕子在嘴角擦了下,方才看向徐震天,“徐将军可真会说话,这嘴上功夫可比你打仗的手上功夫要好得多 。” 徐震天陪笑的脸一僵,正考虑要不要拿了自个儿手里的刀去砍了那耀武扬威的死太监,再到王爷面前 负荆请罪去,大帐的帐幔就被撩开了来,接着就见萧淮宁走了进来。 徐震天赶紧站起来迎上去,脸憋得通红,如释重负的道,“王爷你可算来了。” 站起来行了个礼,李德全尖细着嗓子道,“奴才见过王爷。”他虽照规矩行了礼,但是可看不出丝毫 恭敬来。 萧淮宁倒是没想到传旨的会是永昌帝的贴身太监李德全,虽心里诧异,但是面上也不显,带着笑意道 ,“没想到是李公公亲自来的,本王可真是得了天大的面子。” 李德全显然很高兴萧淮宁这么恭维他,虽也拿乔但倒是没有了先前对着徐震天的冷言冷语,“王爷可 算是出来了,再耽搁下去,咱家都要以为王爷是嫌弃奴才份量太轻呢。” “李公公说的哪里话,谁不知道你是宫里的老人,本王还没出身你可就在宫里侍候先皇了。”萧淮宁 身份摆在那里,说这话时也没有刻意的放低姿态,倒是让李德全更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心里得到很大的满 足。 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拿了明黄的圣旨展开,“那王爷先接旨吧。” 屋内众人见状,都跪了下去,低着头等他宣读圣旨。萧淮宁跪在最前方,暗忖永昌帝这旨意估计颇有 内容,才会派了亲信的李德全前来。 只听见李德全尖细的嗓子念了一串的内容,大意就是表彰萧淮宁此次救灾的功劳,然后便见他话尾一 转,“宁王能力超群,朕心甚慰,今南陲三洲,匪患横生,祸害民生安定,擢宁王为平南大将军,率 两万士兵,即日启程,扫平贼寇。” 即使萧淮宁早有准备,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仅两万人马便让他去平南,他这皇叔是存了心的让他有去 无回啊。 李德全宣读完了之后,合拢了圣旨,“宁王,接旨吧。” 接过圣旨谢了恩,萧淮宁站起来与李德全寒暄道,“李公公,我若是去了南陲,盛京城这几千灾民可 怎么办”他脸上带着点焦急,似乎很为那些灾民担忧。 李德全倒也不卖关子,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事,“佟相的嫡长孙佟彭泽,上次淮患时立了不小的 功,皇上很是欣赏,命他来接替王爷你。” 虚应着李德全,萧淮宁眼里深沉如墨,看来他那皇叔,是无论如何容不下他了。 安景翌醒来的时候,午时已经过了。三心端了热死进来给他洗漱,安景翌接过三心绞好的帕子擦脸, 想起昨晚的事来,犹豫了一下,便看似随意的问道,“王爷去哪里了” 三心抬头回道,“宫里来人传旨,皇上命王爷即日启程去南陲平乱,这会儿王爷正忙着整军回京交接 盛京的事,过两日便要动身去南陲了。” 安景翌正端了杯水用柳条洁牙,听到三心的话,手里拿着的被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碎裂的瓷片 四溅开来。三心赶紧把他拉开,以防他被碎瓷片给割伤。 一边蹲去收拾地上的碎裂瓷片,一边奇怪道,“王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被瓷片割伤了可 怎么办。” 安景翌这会儿心里可说是思绪翻涌,乱得厉害。全乱套了,他记得前世时,被派去平乱的是佟相的嫡 长孙佟彭泽。 而且那个佟彭泽好大喜功,犯了不少的错,朝廷给他八万人让他打乱军的两万人,他却愣是打了足足 半年都没有打下来。最后还是使了下流手段,拿三洲百姓威胁,逼得匪患首领不得不自投罗网。 可是这一次,为什么被派去平乱的会是萧淮宁。 三心收拾好了碎片,重新又端了被盐水来递到安景翌手里。 安景翌神不守舍的接到手里,拿了柳枝洁牙。他想起才认不久的大哥拓跋擎来。若他猜得没错,拓跋 擎提过的大哥,便是匪患首领,他们都是猛烈人,而且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三心看他那个样子,提心吊胆的盯着,真怕他再把杯子给摔在地上了,这杯子摔了不要紧,关键是人 别给伤着了。 还好安景翌这次拿得比较稳,瓷杯最好安稳的回到了三心的手上。总算是洗漱好了,三心收拾好了东 西,正打算下去给他端午膳过来,便被安景翌给叫住了。 安景翌声音带了点急切,“三心,你刚才王爷什么时候启程去南陲” 三心不解的回道,“可能最多两日吧,听说催得比较急,南陲的知州都上了好多道求援的折子了。” 他不明白自个儿主子怎么这么在意这件事,莫非是担心王爷 安景翌转身坐回椅子上,两日后便要走,那便是没有转寰余地了。这一世平南的人,真的从佟彭泽换 成了萧淮宁。 莫非是由于这一次他从中插手,令宁王接下盛京城郊灾民这事的缘故 安景翌心里百味杂陈,他本来想着待南陲出事时,定要帮拓跋擎兄弟一把。没想到的是,现在去平南 的人,居然就是萧淮宁。 三心见安景翌神思不属的样子,忍不劝道,”王妃你放心,王爷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他没想 到,自个儿主子现在对王爷感情那么深。 安景翌见三心这个样子,知道他是想茬了,他也不解释,只安慰道,“你放心,我没事。” 见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三心只得道,“那我去端午膳过来,主子你早膳便睡过了,这会儿再不吃,可 别饿出个好歹来。” “我还真饿了。”安景翌笑着道。 “好,我这就去端来,王妃你等会儿。”三心见他喊饿,忙不迭的应道。 见三心走出了大帐,安景翌笑着的脸便又沉了下来。若让他看到拓跋擎兄弟与萧淮宁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作为王府家眷,照理应当留在府中为质,他连盛京城都出不了 安景翌坐立不安,最后干脆的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在帐子里来回踱步,到底能有什么办法 “爱妃,这是有什么事这么伤脑筋” 安景翌回头看去,正是萧淮宁,他放下手里撩着的帐幔走进来,看着安景翌道,“我看爱妃似乎正为 着什么事心烦” 斟酌了一下,安景翌问道,“听说王爷要去南陲平匪患” 萧淮宁歪头看他,细细的打量,脸上带着点讳莫如深的笑意。 安景翌被他看得心里忐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过了好半会儿,才见萧淮宁悠悠的开口道,“爱妃原本是在为着即将离开本王的事心烦。” 安景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他看着面前兀自下了结论的萧淮宁,张了几下嘴, 硬是挤不出句话来,真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宁王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萧淮宁见他那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手揽在安景翌的肩上,“爱妃景翌。” 安景翌明白过来,脸上带了点薄怒的把萧淮宁揽在自个儿肩上的手拿下去,“王爷此次去南陲定是大 有把握。”否则怎么会有闲心在这里取笑捉弄人。 萧淮宁见他动怒,忙收敛了笑意,赔罪道,“本王错了,景翌大人有大量。”他眼里带着笑,看起来 似乎一点也不为南陲之行担忧的样子。 安景翌忍不住道,“此次去南陲前途未扑,王爷是否有何良策”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松。 萧淮宁摇头,“良策没有,良人倒是有一个。” 安景翌不解的看着他,萧淮宁笑道,“王府的幕僚安先生,有你在还怕没有良策吗” 安景翌心里一跳,宁王的意思是让他一同去南陲,“这怎么行,照理来说,我应当留在盛京为质。” 萧淮宁背靠着椅背,悠闲道,“皇叔体谅我们新婚燕尔,同意了你随我去南陲呢。”最主要的是因为 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沉迷声色,出个远门还要把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男妻带上。这就是他喜于见到的,为 何不同意 安景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他能跟着去南陲,那是再好不过了。 3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安景翌诧异看着徐震天,“皇上只给了王爷两万人,此话当真”前世佟彭泽平南时,可带了足足八万人。永昌帝即使再忌惮萧淮宁,也不会做得如此明显吧。 “那阉人宣读圣旨时我也在场,听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两万人。”徐震天点头道。 “南陲匪患共有多少人” “大概也是两万人左右。”徐震天回道。 两万人对两万人,永昌帝这样看似公平,也免却了落人话柄。可是,匪贼盘踞武夷山,易守难攻,却是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安景翌不禁在心里叹口气,永昌帝是越发的容不下宁王了。 或者是容不下先太子留下的两个正统嫡子,先是宁王,接下来便是寿王。无奈碍于先皇遗命,宁王手中一日有佛珠手串在手,永昌帝便动他兄弟二人不得。 前世,却是透过安景辰,毁去了那佛珠手串。那时宁王已渐露锋芒,安景翌早一步被逼自尽,并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但是,安景翌不禁握紧了拳头,失去佛珠手串的宁王兄弟二人,大抵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吧。 “王妃”徐震天疑惑的看着安景翌。 安景翌这会儿想到前世的事,脸上不由的便血色全退,眉眼间也带着股子阴郁,与他平日的淡漠温润大为不同,也难怪徐震天觉得奇怪。 敛了脸上的情绪,安景翌转移话题道,“王爷回京述职,说是回来后便启程去南陲,怎么这会儿了还不见人” 徐震天看向盛京城的方向,回道,“估计快了,王爷预计的是天黑前赶到羌州,这会儿都快晌午了。”他们两人这会儿就站在浅沙滩营地的外面,只要有人过来,一眼便能看到。 “王爷要带着大军来,几万人的军队,我还没见过呢。”二两脸上带着兴奋,他本就胆子大,这会儿可没有即将要上战场的惶恐。 徐震天大笑着大掌拍在他背上,“你小子,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给你闹着玩的。” 安景翌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本想让二两和三心两人回王府去,没想到这两个人倒是要执意跟着去南陲。恰好萧淮宁担心路上他无人照料,居然也同意了这件事。 除却相近的几个人,安景翌对外的身份仍然是宁王府的幕僚。这次跟着去南陲,也只是以谋士的身份。他一个无官无职的随军谋士,居然带了两个贴身随从,到时候只怕不引人侧目都不行。 二两这会儿正和徐震天吹牛,拍下自个儿的胸口,豪气道,“徐将军,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是胆子可大,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着你一同上战场去见识一下。” 三心睨眼他,“就你这样子,怕是白送给人磨刀的。” 二两哑然,脸胀得通红的挠着自个儿后脑勺,他这牛皮还没吹起来,便给三心一下子给戳破了。 可是徐震天倒是喜欢他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拍下他肩膀,“改天我教你两招,让那些匪贼知道我驲队的厉害,随便一个人,便能打得他们人仰马翻。” 二两咧开嘴傻笑,好像真看到自己上阵杀敌的样子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安景翌道,“王妃,拓跋大哥和秦大哥也在南陲呢,我们到时候说不定能遇到他们。” 是一定能遇到,这会儿也不好多说,安景翌只纠正道,“以后在军营不要叫我王府,你跟三心两人都要记着,万一被人听见就好不好了。”若是被士兵知道了,说不定会影响萧淮宁军威,也会影响士兵的士气。 “那要叫什么” 安景翌想了下,“和大家一起叫先生吧。” 二两点头,傻笑着点头道,“安先生。” 安景翌失笑,二两现在是越发放得开了,他看向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沉默的三心,问道,“三心,记住了吗” “记住了,安先生。”三心垂头丧气的,很失落的样子。 二两见状,不禁问道,“三心,你怎么了” 三心白他一眼,“没你的事。”难道要他说,他是嫉妒王妃现在对二两,比对他还要亲吗他们说的什么大哥之类的,三心一个都不认识。 一直以来便是他和安景翌两个人,在侯府时便是如此,这会儿中间不禁了个二两,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人,三心便有种被抛下了的感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安景翌见三心这个样子,哪能看不出来,正打算开导他一下,便听见远处传来的轰隆马蹄声。几个人向盛京的方向望去,果然没一会儿,便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正向这边过来。 萧淮宁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他穿着银色的铠甲,头上戴着同色的头盔,坐在马背上引领着身后的士兵,整个人显得那么夺目。安景翌看着他,心跳有一瞬间的加速,他好像又认识了一个不同的萧淮宁。 在萧淮宁率大军来前,浅沙滩的一切便已安排妥当,因此并没耽搁什么时间,便已拔营向羌州行去。 安景翌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向身后越来越远的盛京城的方向看去,一望无际的山峦起伏,并看不到那山峦背后的盛京城。前一世,他在那座城里锁了一辈子,最后死于非命。 “王先生,你在想侯府吗”三心担忧问道。 安景翌放下车帘,三心真不愧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最了解他的想法。他是想起了侯府,不过是想起前世被逼自尽的那一夜,在夜色笼罩下犹如夺命鬼刹般的安公侯府。 他会一步一步的变强,直到为自己讨回公道的那一日 大军稳步前行,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羌州地界,驻扎在了芜城城郊。 安景翌坐在临时搭的简陋帐子里,他这会儿脱了鞋袜正在用热水泡脚。虽然一整天都坐在马车里,并没走什么路,可是天寒地冻的,坐在马车上也没怎么动弹,脚都冻得肿了一圈。 三心拿了边炉出来,夹了木炭进去正在生火。他费劲儿的吹着炉子里的木炭,“先生,你再等会儿,炉子烧起来就不冷了。” 二两出去端晚膳了,这会儿大军才扎好营,伙房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 安景翌泡着脚,想到白天的事,便道,“不急,你慢慢来。”他斟酌了一下,方才道,“三心,我一直记着你刚来我身边时,那时候你才七岁,瘦瘦小小的,我那时心里便在想,以后我要把你当弟弟看待,不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主子。”三心眼里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被炉子里的烟给熏的,还是怎么回事。 安景翌把脚从热水盆子里提上来,拿过旁边放着的抹脚帕子擦脚,“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你的,我当你是弟弟,把你当作我亲人看待。” 三心用手揉了下红着的眼眶,“我也没想过离开主子身边。”他说完便转过头去嘟囔道,“这二两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事,拿的木炭成色这么差,熏得我眼睛都受不住了。” 安景翌知道三心这是心里想开了,便放下心来。拿了布袜过来准备往脚上套,便见大帐的帷幔被撩开了来,进来的居然是萧淮宁。 这一整日萧淮宁都忙得很,两人到现在连句话都没说上。安景翌手里拿着袜子,脚正放在自个儿面前,这会儿见他过来,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脚上套。 萧淮宁见安景翌呆愣的样子,忍不住屈指弹了下他白皙的额头,随手拖了根凳子坐在他面前,拿过他手里的布袜,一手握着他的脚踝,竟是打算给他穿袜子。 安景翌反应过来,脚一缩便打算把脚伸回来。 没想到萧淮宁却是紧紧握着,兀自的给他穿起袜子来。 安景翌脸上躁得要烧起来了,三心还在这里,他也不能做出大的动作来。 三心倒是会见眼色,烧好了炉子放到桌上,行了个礼道,“炉子烧好了,奴才去伙房那边看下。”便退出了大帐。 安景翌一见三心出了帐子,便一个使劲儿,趁萧淮宁不注意的时候把脚给缩了回来。无奈的看着萧淮宁,“王爷,你身份尊贵,做这样的事,于礼不合。”特别是还当着旁人的面,他这王爷的威严只怕是荡然无存了。 萧淮宁眨下眼,无辜回道,“本王本来就是庸碌昏王,给爱妃穿袜,旁人可不会奇怪。” 安景翌哑然,着恼道,“军营没有宁王妃,只有安先生,属下担当不起。” “爱妃说的要做真正的宁王妃,我一直还记在心里,言犹在耳,没想到这便反悔了。”他声音透着失望,头垂着,看起来很是颓丧的样子。 安景翌虽知道他这样可能是装的,还是忍不住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但是我们毕竟在军营,你作为一军统帅,最重要是军威,若在旁人面前这个样子,威严何存,怎会有人信服”他这煞费苦心的,还不是为了他宁王。 萧淮宁抬起头来,眼睛闪亮,哪里有半分失落,凑近安景翌耳边,“爱妃,那若没有旁人,便可以了。”热息从耳边沿着脖颈直钻进安景翌衣襟里。 安景翌错身后退了坐在床沿上,扯过袜子给自己套着,抿唇道,“王爷,属下要歇息了,你请回吧。” 这宁王贯会顺着杆子往上,果然不该对他假以辞色。 3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萧淮宁见他真动怒了,腆着脸的讨好道,“爱妃,本王错了。” 安景翌套好了袜子,又拿了鞋过来穿,就是不见他看一眼萧淮宁。 萧淮宁走到他旁边坐着,“爱妃难道不想知道阳平山的灾民怎么安排的” 安景翌穿鞋的手一顿,看向萧淮宁,他没想到萧淮宁居然知道他担心那些灾民的状况。 佟相的长孙佟彭泽他前世便有耳闻,不仅没什么能力,还好大喜功,到时候只怕搅得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灾民又不得安宁。这些灾民是拓跋擎托付给他的,安景翌始终觉得自己对他们有责任,若是就这么撒手不管,他心里便会梗着一根刺。 “景翌你为何这么看着我。”萧淮宁难得正经道,“灾民的事,我也是亲口答应了拓跋擎的,自然得负责把他们安排妥当了,我萧淮宁也不是个过河拆桥,言而无信的人。” 安景翌脸上带了点歉意,他真以为宁王去南陲,便对那些灾民不管不顾了。心里虽知道这怪不得萧淮宁,但是到底对他有那么点失望,觉得他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过后便全然不管了。 萧淮宁屈指弹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你还当真以为本王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不成。”他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并没有责备安景翌的意思。 安景翌自己反而过意不去,捂着额头解释,“我并没有觉得王爷言而无信,况且王爷答应拓跋大哥的都做到了。”当初萧淮宁答应拓跋擎的,也不过是在灾民下山之后,给他们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今朝廷同意拨款修建安置点,他答应的也就做到了。 “我只是只是希望王爷,能够多点人情味。”安景翌说完便愣住了,心里翻腾得厉害,他居然说希望宁王能多点人情味,他是昏头了不成。 宁王是个要夺天下的人,他要站在最上面的位置,俯瞰苍生。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最不需要的便是人情味。可是,想到那个温柔笑着绞了帕子给自己擦脸的萧淮宁,安景翌便不希望这个人,有朝一日会变成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人情味”萧淮宁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居然认真回道,“那有朝一日我若是忘记了,景翌记得提醒我,我可不想因此而失去爱妃。” 心里涌上暖流,安景翌想,无论今后萧淮宁站在高处时是怎样,他大概都会记住这句话。 安景翌笑了下,并没有回他那句话,倒是问道,“那王爷是怎么安排盛京灾民的” 萧淮宁回道,“我让严光禄继续混在了灾民里,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对,他便会通知淮佑。” 听他这么说,安景翌放下心来,严光禄做事周详,有他在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萧淮宁玩笑道,“爱妃对本王这个安排可还满意” 安景翌点头,“严总管能力非凡,让他守着灾民,定是万无一失的,不过就是太大材小用了。” “爱妃放心,是不是大材小用,到时候就知道了。”萧淮宁脸上带着点高深的笑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安景翌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怕是另有安排,他也不多问,只转言道,“昨日进宫,可有人为难你”原本定的今日一早便能从宫中回到浅沙滩大营,却是拖到了晌午。 “没有人为难那才奇怪了,本王早已应对自如,倒是爱妃你,怎么这么多操不完的心”萧淮宁无奈的看着他。 “我好像是问太多了。”安景翌赧颜,萧淮宁没必要每件事都像他交代。 “你多问点本王求之不得,证明爱妃关心本王,就怕你担忧太多的事,把自己给累着了。”萧淮宁手抚到他眉心去,像是要把他皱着的眉心抚平似的。安景翌想事情时,习惯皱着眉头,他自己都没察觉,倒是给萧淮宁发现了。 萧淮宁这句话说的亲密,有种类似情话的温存,安景翌到底还是没适应,清俊的脸上染上了点薄红。 他那个样子,看得萧淮宁心里一热,忍不住靠近过去,覆盖到他唇上细密的轻触着,最后终于像是不满足似的,舌尖撬开他的牙缝,长驱直入的侵入他的口腔,狂风暴卷似的吸允掠夺着他嘴里的津液。 安景翌张嘴承受着萧淮宁的入侵,身上热气蒸腾,心口也像是燃了一把火在烧着,犹豫了一下,手不仅没推开萧淮宁,倒是紧攀着他的肩膀,被萧淮宁吸允得发麻的舌尖也迟疑着伸了出去。 萧淮宁感觉到安景翌的回应,顿时把他揽得更紧,烫热的嘴唇从安景翌的唇上移开,热息一路沿着细白的脖颈往下,所过之处都留下细密湿热的吻。 最后又回到唇上,两人的舌头互相交缠,不断的啃噬着对方的唇舌,吞咽着口里冒出的蜜津。萧淮宁一手揽着安景翌的腰,在腰背上轻轻的摩挲着,另一手却不知不觉的解开了安景翌的衣间的腰带,悄悄的钻进他胸前散开的衣襟里面去。 烫热的大手直接贴到腰上的皮肤上,安景翌被那热度惊得不由自主的浑身颤了下,迷蒙的眼神有片刻清醒。但是很快又被萧淮宁狂暴热烈的吻给扰乱了死路,沉沦在他的掠夺里。 “先生,伙房刚熬好的鸡汤,我守在那里。” “啪”的一声脆响,是瓷碗掉落在地上碎开的声音。 安景翌迷乱的头脑清醒过来,看向帐门边,二两一脸呆愣的站在那里。 低头看到正埋了头在自己胸口脖颈肆掠的萧淮宁,顿时脸上辣的烧起来,一把推开面前的萧淮宁,胡乱的合拢自个儿的衣襟。 萧淮宁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推,后退了两三步。眼神凶狠的看向门口站着的二两,那眼睛深沉阴郁,跟往常带着笑平易近人的样子相比,就像是两个人。 二两被他那眼神看得忍不住的直咽口水,心里倒是想逃跑,两只脚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三心就在二两的后面,他刚才搞忘给二两说王爷在帐子里了,二两就这么闯了进来。这会儿进了帐子一看,便觉出不对来,赶紧拉了二两退出了帐子。王爷那眼睛沉的,都快杀人了,只希望王妃能保住二两这条小命。 萧淮宁这会儿心里可是真恨不得杀了二两,好不容易爱妃昏了头,给亲又给摸了,可是那奴才不仅闯了进来,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让他到嘴边的爱妃给跑了。 安景翌哆嗦着手总算捋顺了自个儿的衣服,却是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真没想到自个儿居然会让萧淮宁为所欲为,还是在这临时搭的大帐里,还还被二两三心两人撞了个正着。 这可叫他,以后怎么见他们啊。安景翌手捂住自个儿的脸,他这会儿可真是,斯文丧尽了。 萧淮宁气劲儿过了,倒也没想真把二两给怎么样,他本就没想过要在这简陋的帐子里真做些什么。只是意外得到安景翌的回应,才会忍不住的失了控。 这会儿看到安景翌那懊恼得无颜见人的样子,倒是担心起自己以后怕是难有这样的机会来了。心里不禁可惜万分,要等他这爱妃昏头一次,可不容易。 安景翌挺直了背僵硬的坐在桌上,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眼神不敢移动半分。 二两和三心两人,一个端着托盘,一个在往桌上摆着杯盘碗筷。二两把菜一道一道的挨着放到桌上,最后盛了两碗饭,分别放到安景翌和萧淮宁面前。 做完这些事,三心和二两便退后在边上站着侍候。 萧淮宁侧头看眼安景翌,不禁失笑,看来他这爱妃,脸皮子还真是薄得很。只怕若不解决了这事,他以后都会这样不自在。 萧淮宁作势咳了下,冷着声道,“主子的房间,不是你们奴才可以随便闯进来的,你们以前在侯府时,难不成没有学过这些规矩不成” 三心率先跪了下来,“王爷恕罪,这次是我们没注意,下次一定记着。” 二两傻乎乎的还站在那里,三心拉了他一把,他才知道跪下来求饶,“王爷饶命,奴才先前不知道您在帐子里。” 萧淮宁嗓子硬冷,斥道,“难不成我不在,你们就能随便闯进主子的屋里不成。”他说着手拍了下桌子,桌上杯盘被震得哐当响。 屋里一时间安静得很,过了好半会儿,才传来安景翌的声音,“你们先出去吧。”安景翌对跪着的三心二两两人道。 两人犹疑的看向萧淮宁,不敢起来,这会儿发怒的可是王爷。见萧淮宁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站起来向帐门口走去。 待见三心两人出了帐子,安景翌方才带着笑道,“王爷煞费苦心了。” 萧淮宁一愣,知道自个儿这把戏是被安景翌看穿了,“爱妃再不说话,本王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王爷不必费尽心机的给我找台阶下,三心二两都是我身边的人,我这会儿面对他们不自在,过两天就好了。”不过萧淮宁能为他想得这么周到,他心里却是真切体会到的。 萧淮宁可怜巴巴的装腔作势道,“那本王这会儿还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这可是王爷自个儿说的。”里外不是人的上一句可不好听,安景翌想到萧淮宁这么聪明的人无意间把自个儿比作了猪八戒,就不禁笑了起来。往常都是他被萧淮宁想方设法的戏弄,这回可难得见他口误一次,心里还真解了恨。 萧淮宁见他笑得不怀好意,仔细咀嚼一下自个儿说的那句话,便回过味来。不过见安景翌笑得眉眼飞扬的样子,倒是心甘情愿的出了这回丑。 3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大军行了半个多月,终于到达了南陲地界的青州。 青州距离驲国内6较近,受驲国传统风俗习惯影响颇深,与其他两州相比,情况要好得多,此时还在南陲知州苏天应的控制之中。 萧淮宁命令士兵在青州扎营下来,在原地待命。再往后走就是戎州和兖州,这两地灾民闹得最厉害,在没有搞明情况之前,不宜冒然靠近。 此次平南,朝廷只给了两万人,徐震天为荡寇将军,还有个朝廷任命的严知行为骠骑将军,两人麾下各统领一万人马。 严知行虽为武将,却也是国相佟晏的门生之一,且与安公候私交甚笃。这人与徐震天不同,平日里见人三分笑,似乎很容易亲近的样子。可是却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罚一个误撞了他一下的士兵五十板子,并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他受刑。 军营里虽军纪严明,但是处罚时却到底会留个三分情面,因为指不定随时都要上战场杀敌。可是严知行在边上看着,行刑的士兵只能下了死手打。最后那士兵硬是被打得半死不活,被拖着回营帐的时候,地上沿路都是血迹。 安景翌见到那个被拖着从自个儿眼前经过,下半身全是血迹,半死不活的士兵时,便知道这个严知行,绝不是好相与的,只怕是只会吃人的笑面虎。永昌帝把此人派过来,也不会是仅仅平寇那么简单。 “我们当前在青州,过去便是兖州,最边上的是戎州,匪徒盘踞在兖戎两州交界的武夷山,这要是再过去的话,可就危险了,各位看我们该怎么办”萧淮宁坐在上方,他虽然极力保持了威严,但是说到后面时声音仍微微颤了下,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 帐子里除却萧淮宁外,就徐震天和严知行还有安景翌三人。萧淮宁说完这句话后,便看着底下几人,眼睛不动声色的扫过坐在他右手边的严知行。 严知行端坐在那里,凝眉看着悬挂在上方的地图,似乎正在费神想对策。偶然瞟过萧淮宁的视线,却是带着点不屑,果然是个庸碌软弱的废物,这还没上战场就给吓着了。 安景翌与徐震天相并坐在萧淮宁左侧,这会儿眼睛也都停留在地图上。徐震天是个大老粗,听罢萧淮宁的话,便大着嗓门道,“哪还用想那么多,这些个贼匪就是乌合之众,王爷放手让我老徐带人过去,看我不杀他个片甲不留。” 严知行看一眼徐震天,嗤笑着道,“徐将军当是地痞流氓恶斗不成,战场上讲的是战略。” 这严知行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皮斯文,还真看不出来是个武将。他这会儿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嘲讽,那笑容便给人一种刻薄苛刻的感觉。 徐震天从军前是个孤儿,先是被个老和尚收养,养到七八岁老和尚死了,便没人管了。为了填饱肚子,跟着些老乞丐讨饭吃。长期混迹街头,为了保命可没少跟那些街头地痞流氓恶斗。虽说他是为了自保,可是时间长了,却免不了也被人划分到地痞流氓一类去。 严知行这会儿这么说,明显的就是知道徐震天从军前的经历的,他这话里夹枪带棍的,明着暗着的讽刺徐震天不过就是个改不了本性的地痞流氓。 徐震天心大,可没那些人的花花肠子,也不知道听懂严知行话里的意思没有。估计他就是听懂了严知行讽刺他是地痞流氓,也不会在乎。只怕还会嗤笑一声,他老徐以前就是混迹街头的,怎么了,老子一不偷二不抢的,没干亏心事,不怕人说 只见徐震天眉毛一竖,“这打仗不就是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下,谁把人先打趴下了,就是谁赢了,跟地痞流氓也差不多。” 徐震天这话或许粗暴,但是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成者王,败者寇,这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不就是为了赢。 可是这仗要如何打,怎么打才会赢,却的确是要讲究战术谋略的。 “那严将军可有何良策”萧淮宁对着严知行问道,既然他对徐震天嗤之以鼻,那想来他是有好办法了。 “启禀王爷,属下愚钝,尚未想出对策。”这严知行先前讥讽徐震天,这会儿问到他头上了,自个儿也是没对策,他倒是个老滑头,话锋一转,对安景翌道,“安先生足智多谋,想来已有想法了” 徐震天嗤笑一声,这老家伙脸皮可真厚,自个儿没什么好的建议,倒是把主意都打到别人身上来了。 萧淮宁照样是个没有主见的样子,这会儿听严知行这么说,便转向安景翌问道,“安先生,你怎么看” 安景翌盯着地图上戎州与兖州交界的武夷山正出神,乍然听到有人唤自己,方才回过神来,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把视线都放到了自己身上,他摇了摇头,“属下无能,还没有对策。” “早闻安先生大名,听说王爷倚重非常。”他这话就说了半句,后面的意思是自然不言而喻。 既然你那么厉害,可不该没有对策,那要你这个谋士又有何用。 徐震天眉头拧得快打结,手忍不住的放到自个儿腰上别着的大刀上,这老家伙可真欠抽,他老徐最见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人。 这严知行与安公候私交甚笃,又是皇帝的亲信,虽以前未见过面,但是安景翌暗忖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宁王妃的身份的。毕竟他这次能随军,也是得了皇帝的默许。 拿不准严知行这话是单针对自己,还是借机讽刺萧淮宁携眷出战,安景翌谦逊道,“安景初出茅庐,尚且缺乏经验,严将军久经沙场,阅历颇深,安景以后还要多向严将军讨教才是,还望严将军不吝赐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严知行即使再想找茬,这会儿也得做个样子来,他干笑一声,“安先生是王爷专程请的谋士,严某可不敢班门弄斧的在你面前充大。” 两人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的,互相恭维,却是都没说到正题上。 萧淮宁咳嗽一声,很是闹心的样子,“别的都暂且不管,你们都下去好生想下对策,本王可不想这么多人,都折在了南陲。”他说完便拂袖离开了大帐。 严知行带着笑,颇有深意的看下大帐里的徐震天安景翌两人,“王爷心里不痛快,看来我们可得早点想出个好的对策来才行,徐将军和安先生慢慢商量,严某就先走了。” 看着严知行志得意满的撩开帐幔走出大帐,徐震天气怒的拍下桌子,“这老家伙就是存心来耽搁事的,故意搅合了咱们议事。” “徐将军不必如此在意,他在边上看着,即使有什么好的想法,也不能明着说出来,让他以为目的达到了,倒能放松他的警惕,便于我们行事。”安景翌好声安慰怒气冲天的徐震天,这徐震天性子鲁莽,若是不给他说清楚,可能真会一个冲动,去砍了那严知行,到时永昌帝另派个人过来,不一定就比严知行好对付。 徐震天被安景翌这么一提醒,脸上虽仍有怒色,倒是明白了点,“安先生的意思是,这严知行是派来的。”他手向房顶指了下,这代表了什么人不言而喻。 安景翌笑着道,“无论他是什么人派来的,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便成。” 安景翌从议事厅回到自个儿住的大帐,果不其然萧淮宁已经在里面端坐着喝茶了。 他见安景翌进来,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把他拉到自个儿方才坐的凳子旁边坐着,给他斟了杯茶,挑着眉毛道,“爱妃,本王今日表现如何” 安景翌见他这存心卖弄的样子,忍着笑端起茶抿了口,方才配合他似的,严肃着脸色,“很不错,活脱脱的贪生怕死的无能鼠辈。” “爱妃,你居然说本王是无能鼠辈。”萧淮宁头枕在他肩上,声音可怜巴巴的样子,似乎颇受打击。 “属下可是在夸奖王爷。”安景翌面不改色,吹着飘在茶面上的茶沫,这刚从外面进屋,天寒地冻的,喝杯热茶从喉间直暖到心口。 “爱妃夸奖人的方式真特别。”萧淮宁无奈道。 往常都是他戏弄得安景翌哑口无言,这会儿可算是遭报应了。 安景翌抿口茶,“多谢王爷夸奖。”清俊斯文的脸上带着故意作恶的的笑意。 他这会儿是抓住了萧淮宁的三寸,要和萧淮宁这人周旋,那就得跟他一样的没脸没皮 安景翌喝了口茶,奇怪萧淮宁怎么半晌没出声,回头看过去,就见萧淮宁紧紧的盯着他,漆黑的眼里怀着深意,嘴角上挑,那笑容安景翌熟悉得很,不禁心生警惕。 不自觉的挪下坐着的凳子,退后了两三步,离他远远的。 就见萧淮宁启唇缓缓道,“爱妃,既然你这么夸奖本王,那本王可得讨个奖赏。” 他说着,就像只看准了猎物的豹子似的窜过去,揽了安景翌在怀里,唇舌覆盖上去,手放在安景翌的下颌上,稍一使力令他张开了紧闭的口,舌尖寻着张开的缝隙侵入,卷了他的舌尖共舞,烫热的嘴唇不断的吸允厮磨着。 安景翌挣脱不得,只得由了他去。他与宁王比脸厚,果然是不自量力。 3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直到安景翌觉得吐息困难,唇舌发麻,腮帮子发酸时,萧淮宁才放开了他,一脸餍足的笑得不怀好意,“多谢爱妃奖赏。” 安景翌喘着气,见他那得瑟的样子,无言以对。一个不慎,便被萧淮宁扳回一层,与萧淮宁相比,他到底是弱了点。 安景翌也不再与他嬉闹,坐下来开始谈正事,他对萧淮宁道,“王爷,你看严将军这人怎么样” “这个人自作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看待,爱妃觉得如何”萧淮宁悠闲道,显然不把严知行放在眼里。 那严知行早年凭着点自个儿的小聪明,通过一些朋友攀上了佟晏一门,后来便也以佟晏的门生自居。他倒有点能力,爬上了如今这个位置。可是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这严知行好弄心机,只怕最后把自个儿也给算计了进去。 安景翌回道,“严知行这人虽然心机深沉,但是却自视甚高,这种人若与他周旋,并不难对付。” 他说完见萧淮宁认同的看着自己,方才继续道,“与其让上面另派个不好对付的过来,不如就由了他去。”当然该防着他的,还是要防的。 萧淮宁点头,笑眯眯的道,“我见你刚才盯着武夷山出神,是否是想到了什么” 安景翌一愣,没想到萧淮宁会注意到,“我只是发现,武夷山在兖州和戎州中间,两边的山路应该是相通的,若要去戎州,不一定非要走官道。” 两边山路若是相通的,那么不仅能避过从兖州到戎州的那段路程,而且还能从兖州直接到达匪贼巢穴,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戎州武夷山下天然屏障,是最难攻克的大关。但是若从兖州直接上山,那便好应对得多了。 “武夷山虽在两州之间,但是兖州靠山一方有一天堑,横隔其中,且并没听过有上山的路。”萧淮宁沉思道。 安景翌犹豫半晌,“王爷可想过,先让人过去探路” “这倒是个好主意,南陲如今的情况,全是那苏天应的折子里看到的,也不知道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萧淮宁笑着道,说完鼓励似的看着安景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派的人过去,不仅能摸清楚南陲现在的状况,也能更加真切的了解匪贼的实力,倘若真能找到兖州通往武夷山的路,那便更好了。”安景翌徐徐道。 “如此看来此事关系重大,爱妃觉得该派什么人过去方才合适。” 这派过去的人,必须得是能信任的,而且要绝对忠于萧淮宁的才行。 安景翌抬头看了眼萧淮宁,“王爷觉得我怎么样”他说这话时有几分心虚,因为他自荐过去,心里还存着其他目的。 他是肯定这会儿拓跋擎与大秦二人都在山上的,从头到尾他便不想萧淮宁与拓跋擎等人为敌。若能借此机会让他先一步联系上拓跋擎,并且说服他的话,不仅能够避免了到时双方兵戎相见,或许还能化解这场干戈,让萧淮宁又得一助力。 安景翌忐忑等待着萧淮宁的回话,可是萧淮宁刚要开口,外面便传来三心的声音。 三心这会儿过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为免耽搁事,安景翌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急切,等待三心传了话再说。 “王爷,徐将军让人过来传话,说是南陲知州苏天应求见王爷。”三心躬身低头回道。 自打出了上次那事,他和二两两人如今是小心翼翼。若是萧淮宁在帐子里时,便会尽量避免过来打扰。即使有事不得不出现在二人面前,也是低垂着头不敢往上看一眼。 安景翌对此苦笑不已,这样子倒像是他和萧淮宁两个人,随时都在做那有碍瞻观的事似的。 不过苏天应这会儿来求见,他们刚才的谈话看来只能暂且中止,改日再议了。 萧淮宁挑眉道,“他来得倒是时候。”他说着站起来,“爱妃,我们不妨就去会一会那大名鼎鼎的南陲知州。” “我也去”安景翌没听懂他前一句话什么意思,正在仔细思索,就听萧淮宁让他一同去见苏天应,不禁诧异问道。 “你是我特请的谋士,去给我出谋划策是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安景翌一愣,但是萧淮宁说的确有道理,便跟着他去了军营见客的大帐。 没想到进了大帐,除却苏天应,严知行与徐震天都在里面等着。 那苏天应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却老态龙钟犹如花甲老人,脸上皮肉松垮塌陷,一把山羊胡子连同斜眉细眼,一看便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身形倒是膀大腰圆,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官府,却仍遮不住一身下垂的横肉。 他一见萧淮宁进来,便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迎接,等到萧淮宁在上方坐好之后,便躬身上前,脸上带着刻意逢迎的谄媚笑意行礼,“下官见过宁王。”他这么一笑,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显得更是难看。 徐震天低声啐一口,“这老家伙,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长成了这个猪头样。” 安景翌就站在他旁边,自是听了个分明,转眼再看那苏天应,还真觉得有那么点像,手拢着放到嘴边虚掩着轻咳一声,硬忍住到唇边的笑意。 萧淮宁看似无意的瞟眼他,方才对苏天应道,“苏大人不必多礼,你来营中可是有何要事” 苏天应躬身道,“王爷千里迢迢从盛京到南陲来相援,下官自当代表南陲百姓前来叩谢。”他说话间言辞恳切,似乎萧淮宁就是拯救南陲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的活菩萨。 “苏大人可别这么说,本王初来南陲,什么都还没做呢。”萧淮宁面上带着笑,似乎对苏天应那番话很是满意的样子,眉眼间带着股沾沾自喜的自得之意。 萧淮宁这样子看起来,活脱脱就一个目光短浅,随便被人一夸便能飞上天的庸碌无能的纨绔子弟。 安景翌不动声色的打量,严知行果然扯了嘴角冷笑了一下,似乎对萧淮宁那样子很是不屑。 反观那苏天应,仍笑眯着一双细长眼睛,乐呵呵的恭维道,“王爷可别这么说,您人在这里,南陲百姓高悬中的心都落了一半。” 他这样子,再搭配他那身形长相,就像是一个只会说好话屈膝逢迎的无脑鼠辈。 但是,这苏天应可是在南陲能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他虽然长得猪头蠢脑的样子,可是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哪能真的没有脑子即使他上面有人给他顶着,也要他自个儿有那能力手腕,才能真的横行无忌。 安景翌心里一番衡量,便得出结论来,这苏天应是只老狐狸,比严知行可难对付多了 萧淮宁大笑着朗声道,“苏大人可真会说话。”他嘴角一直扬着笑意,看起来被苏天应哄得很是高兴的样子。 “下官说的是肺腑之言,可没半句掺假。”苏天应脸上肉抖着,乐呵呵的对着萧淮宁,也亏他能面不改色的说出真番话。 “感情就是一个马屁精。”徐震天小声啐道,他一贯不待见这种人。 安景翌蹙眉观察苏天应,发现真是毫无破绽,徐震天都被他唬住了,这个苏天应可当真了得。 苏天应见萧淮宁高兴,趁机上前笑眯眯的谄媚着道,“军营中一切简陋,王爷身份尊贵,下官准备明日在府中备了美酒佳肴款待王爷,还望王爷赏脸。” 安景翌琢磨,这苏天应这番作为,莫不是为了讨好萧淮宁,以免自个儿贪吞赈灾银两的事被捅出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可是这苏天应上面的人到底又是谁,他对宁王又是保持的什么态度,为什么要在萧淮宁的面前装蠢扮愚。 萧淮宁朗笑道,“好,据说南地多山珍美味,刚好趁此机会本王也去见识一下。” 他说到这里,扫眼底下的严知行几人,“本王也借机在青州城游览几天,以免待在军营里烦心。” 他那样子做出来,却像是在责怪今日议事时,没人能提出个好的主意来。 苏天应忙不迭的应道,“这个好说,王爷想去哪里,下官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保管你满意。” 安景翌却是心里一震,萧淮宁这个时候提出要在青州城待几天,实为不智。且不说南陲百姓怎么想,会不会把他当成了和苏天应同流合乎的一群。这青州城可算是苏天应的地盘,现在还没摸清苏天应的底细,万一苏天应起个歹心,到时候可难办。 等到苏天应走了之后,回到帐子里,安景翌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王爷,你为提出要在青州待几日”他一股脑儿的便把自己的担忧全说了出来。 萧淮宁笑着看他,“景翌是在担心本王” 安景翌眉心拢着,“王爷,这会儿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萧淮宁耸肩,“这光明正大的本王被他苏天应请进的青州城,他可不是真的没脑子,不敢对我怎么样。” 安景翌蹙眉,虽说是这样,可是人心难测。 “何况,爱妃不是说要探一下路,这可不正是个机会。” 安景翌一愣,“王爷要亲自去” “爱妃可愿陪同本王去闯一下龙潭虎穴”萧淮宁嘴角上挑,一脸自信。 安景翌愕然,原来萧淮宁是因他先前的提议,而打算陪着他一起去。萧 3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3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青州城,由于处于南陲外族与驲国内6之间,以前是个三不管的地带。直到太祖皇帝时,征服了南陲三洲,才彻底划入了驲国版图。 至今为止,建城也有百年历史了,城墙巍峨雄壮,古朴斑驳的墙垣上印刻着不少痕迹,看得出来这座古城经历过不少战争的洗礼。 萧淮宁一行人被苏天应亲自迎进的青州城,眼见马车就要进城,萧淮宁让马车停了下来,对外吩咐道,“本王就步行去苏大人的府邸吧,刚好顺路了解一下青州的民俗风情。” 苏天应闻讯赶来,庞大的体型才走了这么两步路便直喘气,他擦着额角的汗水,“王爷,您要是想在城里游览,下官改日给您安排好了,这会儿太突然,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无妨,这么多人在边上看着,能出什么意外。”萧淮宁说着,便顺着苏天应撩开的车帘下了马车。那口气虚妄自大得很,似乎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安景翌与萧淮宁同坐的一辆马车,这会儿见他下去,对着马车门前的苏天应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也跟着下了马车。在苏天应毫无准备的情况在青州城走一圈,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苏天应对自个儿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浑浊的眼里透着深意。那侍卫显然领会了他的意思,点头示意了一下,纵身几个跳跃,便向青州城奔去。 而苏天应则迅速正了脸色,脸上带着点焦急,放下手里的车帘,转身拖着庞大的身躯,步伐不稳的向萧淮宁那边赶去。终于赶上了萧淮宁,气喘吁吁的唤着,“王爷,王爷,您倒是等等下官。 萧淮宁瞟他一眼,他倒要看这苏天应能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摩挲着手里的白玉鼻烟壶,带着身后一大帮子人,悠闲的向城门走去。 进了城里,走在青州城的街道上,萧淮宁摩挲鼻烟壶的手一顿,与身旁的安景翌对视一眼,发现他脸上果然也带着惊讶之色。 安景翌这会儿的确心惊,虽说因旱灾和匪乱,大多数人都离开南陲,到了外面去避祸,可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偌大的青州城里空寂无声,街道上只偶然匆忙的有两三个人走过。临街的酒楼饭馆,全部都门窗紧锁,唯有鲜红的贩子孤独的在风中飘动着。整座青州城,仿佛就像是一座沉寂的死城。 “苏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萧淮宁沉着声问道,脸上带着怒气,似乎对面前的景象很是惊怒。 “王爷,你可不知,这城里人本来就因为天灾走了不少,这天灾还没过去,又闹出匪乱来,可不就没剩几个人了。” 他说着叹口气,“这即使还留在城里的,也是成天的关门躲在家里,生怕出来遇到了土匪,被捉到山上去。”苏天应脸上本来就皮肉松弛,这会儿还刻意皱巴着脸扮苦相,真是眉毛眼睛全挤成了一团,那脸就像是揉坏了的面团子。 萧淮宁眉一挑,“照苏大人这么说,这青州城之所以这样,是由于土匪到处抓人上山的缘故。” 苏天应应道,“可不就是,要不然那土匪手下怎么可能召集了那么多人。” 他脸上带着的表情,还有说话那语气,分明就是在说,之所以那么多人参加暴乱,全是给拓跋亘给逼的。 两万人匪徒,可不是个小数目,总得找个由头来解释。安景翌暗忖这苏天应好生无耻,分明就是他逼得灾民不得不上山,这会儿倒是怕罪过全推到了拓跋擎兄弟身上。 “这么说起来,那匪徒当真可恶,居然强逼人作恶。”萧淮宁悠悠道。 “王爷你不知道,那拓跋亘以前就是马贼,手底下带着十几个人,专门打劫途径戎州草原的商旅,这次是给他寻了空子,煽动了部分灾民,居然胆大包天的造反。”苏天应眯细了一双眼,脸上的肉抖着,边走边向萧淮宁控诉拓跋亘的罪行。 安景翌心里一沉,这拓跋亘应该就是拓跋擎的大哥,而拓跋擎与大秦两人,果然在武夷山。 “苏大人说那匪贼头上姓拓跋”萧淮宁声音拉长了,意味深长的问道。 安景翌看眼他,估计萧淮宁这会儿也猜到了拓跋擎的身份。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王爷” “我只是奇怪这姓氏,不像我驲国普通人。”萧淮宁淡淡的道,眼睛四处打量空寂的青州城。 苏天应回道,“那拓跋亘是猛烈人,早听说这猛烈人残暴,果然是未开化的夷族,即使并入我驲国,也改不了股子里的野蛮性子。” “太祖皇帝说过,四方土地皆是我驲国土地,四方土地之百姓,皆是我驲国子民,苏大人这么说莫不是在质疑太祖皇帝遗训。”安景翌嘴角带着浅笑,似乎好意提醒苏天应的样子。 这苏天应极力抹黑猛烈人,其心可昭。拓跋擎是他才认的大哥,他可见不得自个儿大哥被这么抹黑。 苏天应浑身一软的跪在了地上,面上带着惶恐,对着萧淮宁道,“王爷明见,下官一时糊涂,绝对没有故意违背太祖遗训的意思。”他肥壮的身子哆嗦着,似乎都能看见身上肉在抖动。 苏天应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安景翌却没错过他乍听见自个儿那番话时,看向自己的眼里闪过的那抹狠逆。心里越发忌惮起苏天应来,这人不仅装蠢扮愚,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可见其城府至深。 萧淮宁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苏天应起来,“苏大人别这么紧张,本王没想过治你的罪,不过安先生说得也没错,苏大人以后说话可得当心着点。” 苏天应抹着脑门上的汗,“王爷教训得没错,下官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他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刚起了一半,却像是刚才被吓得腿软了,站不住的又跌了下去。 苏天应一脸尴尬的看着在场的几人,似乎也觉得自个儿丢脸。 萧淮宁嗤笑一声,“苏大人这胆子可真够小的。”便吩咐了二两三心去扶苏天应起来。 一行人一路顺畅的到了苏天应的府邸,中途并没有什么发现。不知是苏天应早先做了准备,还是青州城民真被吓得都不敢出门。 青州城的知州府并不是苏天应原先的府邸。他原先的府邸在兖州,被匪患打得无招架之力,只得退出了兖州城。 这临时的府邸是苏天应在青州的别院,虽只是别院,可是也修得大气磅礴,无处不是透着华贵精细。安景翌看着这红墙绿瓦的大宅子,不禁回忆起在阳平山那个晚上,拓跋擎控诉苏天应罪行时,红了的眼眶。 宴席早已准备妥当,苏天应府上的管家一见萧淮宁一行人进府,便领了人到宴客的院子去。 那院子桌椅已摆放妥当,一旁花坛子里的腊梅正是飘香的时候,左侧的假山瀑布也是妙绝,看得出院子里的一切都是经过精细安排的。 萧淮宁自然是被请到了上位去坐着,他看着这院子里的景色,笑着道,“苏大人这院子,可比我王府的花园都要强上百倍。” 苏天应坐在左下侧,“王爷可别这么说,下官的府邸在兖州,这会儿到了青州,也只得暂且借住到朋友的院子里。” 安景翌坐在苏天应对面,听了苏天应这话,心里起先的疑惑倒是给解除了。难怪这苏天应敢光明正大的带他们来这个院子,原来是早想好了说辞。他这话明眼人都不会信,可是无凭无据的,却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菜66续续的都摆到了桌上来,大概是萧淮宁早先说过要尝下青州山珍的缘故,桌上有好几道难道一见的山珍菜品。仅是那果子狸与獐子肉,便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佳肴。 下人片好一小碟熏烤果子狸肉放到萧淮宁面前,苏天应笑呵呵的道,“王爷尝下这果子狸肉,这可是难得的人间美味。” “常听人说,山中好吃果子狸,水里好吃白鳝鱼,这白鳝本王倒是吃过许多次了,果子狸还是头一回。”萧淮宁说着,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嚼了起来。 待咽下之后,他果然一脸的喜色,“这果子狸果真不负盛名,当真是美味至极。” 苏天应端了杯酒站起来,腆脸笑着敬道,“王爷满意就好,也不枉下官千辛万苦的寻来了。”他说完,便一口饮完了杯子里的酒。 敬完了萧淮宁,苏天应又让下人把自个儿手中的酒杯满上,对坐他对面的安景翌道,“老夫在这里敬安先生一辈,今日多亏安先生的提点,要不今后会祸从口出,老夫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安景翌端了酒杯站起来,“苏大人德高望重,小子担待不起,以后还得多仰仗着苏大人,提点一二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的谦逊恭维一番,方才饮进了杯中酒。安景翌放下酒杯坐回位置上,没放过方才推杯换盏间苏天应眼里暗藏的忌恨。看来这苏天应,是个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人。 狐狸难对付,扮猪吃老虎的老狐狸,可更 4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一顿宴席就在虚以委蛇的推杯换盏间过去了,待下宴之后,苏天应本还安排了其余的消遣。 他笑眯了一双细长眼睛,乐呵着邀请道,“王爷,下官在春风解意楼包了场,那楼内姑娘歌舞技巧绝妙,保管王爷看得高兴。”一双浑浊的眼睛说到姑娘时笑意更深,似乎已经搂到了那温香软玉的小腰上。 “这一路走过来,就没见个店铺是开着的,这春风解意楼倒是一如既往的敞开了门迎客。”萧淮宁看向苏天应,意味深长的道,似乎对其中的猫腻了然于胸。 苏天应谄媚着道,“本来是歇业的,可是下官为了接待王爷,专程安排的。” 萧淮宁挑眉笑着道,“苏大人可真有心。” 苏天应以为萧淮宁这是答应了去那春风解意楼,脸上笑容更明显,松垮的脸皮皱在一起,笑得像是风干的菊花褶子一样。 可是萧淮宁却是耸了下肩,兴趣缺缺的道,“可惜今日走了这些路,本王也累了,只怕那春风解意楼,本王是无福消遣了。”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在婉拒苏天应的邀请了。 苏天应笑着的脸一僵,好半会儿才勉强笑道,“无妨,待王爷改日有兴趣了,下官再安排就是。” 既然萧淮宁无意再去别处消遣,苏天应也没有办法,只得把人引进了早先准备的住处。他倒是个大方的,特地辟了处幽静的院子,专门给萧淮宁一人。就连安景翌,都是另安排了住处。 他这安排可说是给了萧淮宁极大的面子与排场,无奈萧淮宁不领情,轻飘飘的一句,“安先生还是与本王同住一处院子吧,这样有什么事情也要同他商量。” 于是,宁王府的安先生,便与宁王住了一个院子。 出了院门,苏天应府上的管家疑惑着道,“这宁王可真奇怪,安排了舞姬他没兴趣,倒是情愿跟那个什么安先生待在院子里。” 苏天应看他一眼,眼睛眯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苏天应退下之后,安景翌方才出声,“王爷,这苏天应刻意讨好,又故意装蠢扮愚,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萧淮宁倒是一点不见紧张,悠闲笑着,“既然来之则安之,管他有什么目的,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虽说是这样,但是到底是能先防着点好,何况咱们只身进到他的地盘,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怕苏天应会对王爷不利。” 他这担心也不是不无道理,这次进青州城来,他们带的人并不多。徐震天要留在军营里防着严知行,随身的侍卫也没有真能派得上大用场的,要是苏天应撕破了脸把他们强行扣留在青州城,他们估计也奈何不得。 萧淮宁却是没个正经的道,“爱妃如此担忧本王,我心甚慰,也不枉费我们夫妻一场。” 他那唱作俱佳的样子,倒像是一直等着夫君回心转意的深闺怨妇,这会儿终于见到夫君回头了一样。 安景翌气恼,这都什么时候,他还有闲心调笑。这涎脸笑着挤眉弄眼的样子,哪像个尊贵的王爷,分明就活脱脱一个市井登徒子。 旁边看着的二两一个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安景翌看过去,边上待着的三心和二两,果然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安景翌无奈的道,“你们先下去吧。” 二两和三心顿时像是如蒙大赦,赶紧夺门出了这屋子。 等二两三心出去之后,安景翌方才看过去,对萧淮宁道,“王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何打算” 萧淮宁偏头,想了会儿,正着脸色道,“爱妃,本王欲与你行周公之礼,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不知可否” 安景翌气怒,“王爷”他嗓子压着,看得出来是真被气着了,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萧淮宁委屈着脸,“爱妃你自个儿问我怎么想的,有何打算。”他说着,眼里暗藏着笑意,“本王现在打算的,便是什么时候能与爱妃行了周公之礼。” 安景翌拿萧淮宁没辙,心里窜着的那股子气都没力气再往上了,浑身无力的道,“王爷,我现在与你谈的是正事。”他发现,萧淮宁装傻充愣的功夫,与那苏天应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萧淮宁坐端正了,义正言辞的道,“古语有云,食色性也,行周公之礼怎么就不是正事,爱妃这是罔顾圣贤教诲。” 安景翌心里满是担忧,可是萧淮宁偏偏顾左右而言他的,一点都谈不到正点上去,倒像是在故意回避似的。 丧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桌上早先沏的,这会儿已见凉的茶,仰头一口喝了,压了点心里的火气,“看来是景翌多管闲事了,王爷自个儿都不担心,我真是白操了心。” 他这会儿心里是真见了气,气萧淮宁故意岔开话题,也气他什么都不给自己说。他以为阳平山回来那个晚上,他们便没什么好在对方面前掩藏的了。 屋里沉默了会儿,最后萧淮宁像是妥协似的,过去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屈指弹下他额头,无奈道,“爱妃你可真不公平。” 安景翌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他这个指控是怎么来的。 “只许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你说你是不是不公平”萧淮宁声音带着点调笑,可是却看得出来他的确是认真的。 安景翌沉默,萧淮宁的指控不无道理,他的确有许多事没有给他说,他甚至不能给任何人说。 可是,他那也是迫于无奈,寻常人谁会相信一个人会死而复生。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要么把他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要么就是妖言惑众的妖怪给烧死。 “你早知道拓跋擎与南陲匪患关系匪浅,可是早先却一字未提。”萧淮宁说着,忍不住又曲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比先前都要用力,似乎是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安景翌手捂住自个儿额头,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萧淮宁这是因为他隐瞒拓跋擎的事而责怪他。 “你提出去自个儿探路,就是想与拓跋擎联系。”萧淮宁声音继续传来。 安景翌哑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见萧淮宁脸上带着失望,忙解释道,“拓跋擎是我才认的大哥,我不想看到王爷与他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才会想着去劝他投诚,并没有想过要通风报信。” 萧淮宁无奈,“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知道你不会通风报信,我气恼的是你为什么不给我说明白。”而是拐弯抹角的提出去探路。 安景翌低垂了头,自知理亏,这事于情于理来说,他都不该蛮着萧淮宁。 “你担心我会对拓跋擎不利” 安景翌头垂得越发低,因为他的确那么想过。 萧淮宁两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头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爱妃,本王这么令你不能相信吗” 安景翌眼里带着茫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去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人。 他一生被苛待,好不容易重生一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萧淮宁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他感受到了,可是他做不到如他一样的信任来回报。 不是不想,是他不能。他原先想着,背靠萧淮宁这座大山,为自己讨回个公道。 后来想着,回报萧淮宁的信任,全心全意的助他夺得天下。即使是身为男子而雌伏为人妻,他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要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交给萧淮宁,他却做不到。 萧淮宁眼里带着失望,“景翌,让你信任我,真的那么难吗”他叫他的名字,足见心里有多失望。 安景翌张了下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他似乎早已失去了那个能力,连自己的亲人都一心致你于死地,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够相信的。 萧淮宁站起来,深吸了口气,“你自己想会儿,我去隔壁的厢房歇息。”他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似乎在全力压抑着自个儿心里的某中情绪。 看了眼仍然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安景翌,迈开腿向门外走去,就在他要踏出门时,身后却传来安景翌细如蚊呐的声音,“为什么你会这么无条件的相信我” 安景翌手紧揣着放到膝盖上,比上一世在浣碧院等待安景翌带人过来问罪时还要紧张。 萧淮宁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他不过就是个在新婚之夜,大言不惭的空口说白话的毛头小子。他一无所有,甚至还是个残疾的废人。 萧淮宁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你是安景翌。”他漆黑的眼睛深沉如墨,里面仿佛掩藏了许多的情绪,可是却沉不见底的让人难以挖掘开来。 安景翌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是握着的手却是蓦地一松,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明亮而耀眼,“我会努力的信任你。” 或许他不明白萧淮宁为什么能毫无保留的信任安景翌这个人,但是有他那句话就够了,他还有什么可退怯的。萧淮宁,是第一个因为他是安景翌,而正眼看他,并且全心信任的人。 4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王爷,您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苏天应抖着肥胖的身上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把萧淮宁一行人挡在了门口,看样子是刚得了消息便赶了过来。 萧淮宁头戴金冠,身上披着件黑色的狐毛大氅,整个人看起来华贵不凡,他看着面前的苏天应,淡淡的道,“怎么本王要去哪里还要向苏大人报备不成。”他眉心轻微拢着,似乎颇不耐烦的样子。 苏天应干笑一声,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王爷,下官这不是担忧你的安危嘛。” “苏大人管辖的地区,本王放心得很,苏大人不必忧心,尽管去做自己的事便是。”他说完便向外走了去。 安景翌对着苏天应点了下头,便跟着出了苏天应临时的知州府邸。 苏天应站在原地,被萧淮宁那一句话给堵死了,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他一同去,他总不好再说要跟着了。眼睛眯起来,凭空说道,“都准备好了吗”他声音透着股石缝里挤出来般的冷冽,与往日刻意谄媚讨好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身影跃了出来,单膝跪在苏天应面前,低头恭敬道,“回禀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宁王一行人插翅难飞。” 苏天应满意的露出了个笑容,手抚了下脸上花白的胡须,“如此,那便好。”他那脸上深沉莫测,哪有半点愚钝的样子。 待走远了之后,安景翌方才道,“王爷,苏天应若是不甘心,只怕还会派人跟着。” 萧淮宁倒是不担心,“无妨,这狐狸就是要把尾巴露出来了,才好逮个正着。” “可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安景翌眉头深锁,他们就只带了几个侍卫,现在也不知道那苏天应的目的,若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力有不及。 萧淮宁侧脸看他,剑眉星目的脸上带着抹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凑过去,贴着安景翌的耳边小声道,“爱妃难不成认为本王是那般没什么准备,便直闯龙潭虎穴的无脑之辈” 安景翌耳廓被他吐出的热息熏得泛红,怔了良久,方才明白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暗忖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当初在王府时安公候府不过派人递了张请柬,转瞬便传到了萧淮宁耳朵里。这会儿萧淮宁只身出门,怎么可能会没几个暗卫跟着。 “所以,爱妃你就安心的欣赏这青州特有的风貌景色吧。”萧淮宁回身握住他一只手,拉着他往前走。 安景翌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侍卫,虽离得远,但是却也是能看到的,赶紧欲盖弥彰的把手抽了出来,“王爷,我们出来是为了探听武夷山的事,可不是游山玩水的。” 萧淮宁见他那生怕被人发现了的样子,也只得作罢,听了他的话便回道,“无妨,咱们有的是时间,即使这次探听不到什么,改日再出来便是。”他语调轻松自在,似乎他们专程便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探听武夷山情况,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安景翌一怔,不禁问道,“难道王爷一点都不急”他早先便有感觉,萧淮宁这次平南,表面上很急切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却并没有采取什么有效的行动,似乎有意放慢了步调。 “阳平山救灾便惹来许多注目,皇叔现在只怕对我也是忌惮得很,爱妃觉得我这次若是在短时间内把南陲的乱子给扫平了,那当如何”萧淮宁挑眉问道。 安景翌心里一沉,到时候只怕永昌帝会把萧淮宁视为心腹大患,如前世一般不择手段的毁了佛珠手串,除萧淮宁兄弟二人而后快。他到底没有萧淮宁想得长远。 萧淮宁自小便深处后宫,还没成人便被迫卷入朝堂斗争,若要保得自身周全,只怕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方才能够全身而退。安景翌想到这里,心口不禁抽紧了一下,萧淮宁并不比他轻松多少,或许活得跟艰难。 突然感觉额头被人弹了下,安景翌捂着额头看过去。 萧淮宁笑着道,“爱妃,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这青州城还真是空落落的,咱们不妨到附近的民居去看一下。” 大街上少有人走动,才发现一个人,看见他们走近便立马跑远了,倒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安景翌点头,跟着他绕过大道的主街,向左侧一条巷子走去。抬头看着萧淮宁带着浅笑的侧脸,心里亮如明镜。萧淮宁像是发现他在看自己,侧过头来对他笑了下。安景翌难得没回避他的视线,直说着回了个浅笑。 过去的事情,他们都无力改变,可是在当下,他们却可以竭尽全力的,在风雨飘摇中护得对方周全。 过了那条窄巷,萧淮宁像是刻意往偏僻的地方走似的,几人穿过简陋的民居,越走便越荒芜。安景翌蹙眉,按捺住心里的疑惑,他估计萧淮宁这么做,定是有什么目的。 终于,几人在走到在一片小树林时停了下来,萧淮宁站立在原地,抚着拇指上的扳指,像是闲聊似的道,“诸位跟了我们一路,该出来见一下了吧。” 原本在说话的三心和二两一听见他这么说,便噤了声。原本站在安景翌后面的三心向前跨了一步,走到安景翌边上站着,像是要护着他似的。二两见状,也赶紧站到了他另一边。 这两人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会儿这么做,倒都有点舍身护主的意思。安景翌抿紧了唇,信任的看着萧淮宁,他相信不会出什么事。 随行的侍卫都把刀拔了出来,沉默的转头四处张望着,随时准备与敌人放手一搏的样子。 一时间,整个小树林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南地特有的寒风灌过树枝间的摩挲声。 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出来,萧淮宁嗤笑一声,像是故意激怒暗处跟踪的人似的,“怎么,你们主子让你们跟着,这会儿倒是不敢出来见人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从天而降数十个黑衣遮面的人,身手利落十足,可见都是经过训练的。其中为首一人道,“既然宁王爷盛情相邀,那便别怪我们要了你的命。”他说完,便率先拔了手上的剑出鞘,直接向萧淮宁刺去。 随同他一起的黑衣人见状,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剑,一个个的全部冲着萧淮宁而去。安景翌看得分明,这些人目标盯准了萧淮宁一人,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出手狠辣每一次出剑都是直接奔着要害而去,看来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了萧淮宁。 安景翌眼睛蓦地的睁大,目不转睛的盯着利落的出手对付黑衣人的萧淮宁,生怕一个不慎,黑衣人的刀剑便会落在他的身上。 黑衣人的目标是萧淮宁,根本不把安景翌主仆三人放在眼里,这会儿正跟护在萧淮宁面前的侍卫拼得热火朝天。可是安景翌几人站在战圈里,难免会被刀剑误伤到。 就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像是杀红了眼一样,手里拿着的剑直向安景翌的面门刺去。萧淮宁一脚踢开那个差点伤到安景翌的黑衣人,转头对三心二两吩咐道,“把你们家先生带到旁边去。”三心二两见状,赶紧护了安景翌远离了战圈。 安景翌随着三心二两远远的在一颗大树下避着,看着混乱的战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音。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在那里,不仅帮不上忙,可能还会给萧淮宁几人添乱。可是心里却仍是火燎似的,恨不得能冲进战圈里去。 毕竟是敌众我寡,很快萧淮宁这边便见了颓势。安景翌看得心惊胆战,心里惊疑为什么暗卫还没出现,莫不是自己先前猜错了。正担心萧淮宁别真出什么事,就见凭空降下了十几个人,个个身穿黑色的劲装。 这些人一出现,便直接拔了手中武器加入了打斗,手起刀落见就见黑衣人一个个的倒了地。才一转瞬的功夫,原先袭击的黑衣人便被清剿了个干净。 打斗一歇,穿黑色劲装的十几人便纷纷跪在来安景翌面前,为首一人道,“属下该死,差点酿成大错。” 萧淮宁皱眉看着跪在面前的十几人,“赤宵,怎么回事” 赤霄也就是那为首的暗卫,他低着头很是羞愧的样子,“属下被一拨来历不明的人给引开了。” “可查清楚了是什么人”萧淮宁沉声问道。 安景翌这会儿已从远处过来,听到赤霄的话,心里暗暗心惊。居然还有另一拨人,或者说他们全是一个人派来的 赤霄回道,“属下惭愧,那些人全死了,活下来的也咬破了毒囊自尽,未来得及问明来历。” 萧淮宁摆手道,“你们先起来吧,这也怪不着你们。” 赤霄等人站了起来,他想了一下,回道,“毒囊里的毒是瑶花,那些人应该不是南陲当地的。” 瑶花喜热,南陲地属严寒,不可能会有瑶花生长。那么,那另一拨人便不是方天应派来的。安景翌心里暗沉,看来暗处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敌人。 萧淮宁吩咐道,“把尸体处理干净,尽快查明另一拨人的来历。” 见赤霄等人领了命,萧淮宁便领着安景翌几人向小树林的一边走去。 安景翌问道,“王爷,我们不回青州城”他们走的这方向,刚好与青州城背道而驰。 萧淮宁回道,“暂且不回,让方天应那老狐狸忐忑几天。” “刺客是方天应派来的”他虽是询问,可是却像是确定了似的,语气笃定。 “没错,咱们就如了他的意的失踪几天,刚好也趁机去那武夷山转一圈。” “方天应为何想取王爷的命”莫不是担心自个儿的罪行败露,可是即使萧淮宁死了,朝廷照样会派其他人过来。 萧淮宁屈指弹下他额头,“爱妃自己不是已经想到了” 安景翌了然,方天应这么做,恐怕与盛京城的一些人关系匪浅。他能做这么久的南陲土皇帝,若没个庞大的靠山,又怎么可能。 4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随行的侍卫有几个受了伤,萧淮宁干脆把侍卫都打发了回去,也好让那个苏天应心里有个底,忐忑不安几天。 侍卫走了后,除却萧淮宁与安景翌,身边便只跟了二两和三心两人。由于有暗卫在,倒也不担心路人会再遇到埋伏。 一路出了青州城,再继续往南边走,看那方向,竟是向着兖州走去。 安景翌研究过南陲地图,刚出城没一会儿便发觉了,侧过头面向萧淮宁,“王爷打算这几天去兖州” “没错。”萧淮宁看向他,笑着道,“那武夷山位于兖州与戎州交界,我们在青州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亲自去趟兖州,或者直接到戎州也行,兴许能有意外收获。” 安景翌蹙眉,“可如今戎州在匪徒掌控中,兖州处于杂乱无人管的状态,恐怕会有危险。”据他所知,拓跋擎的大哥拓跋亘,对朝廷恨之入骨。若是一个不慎遇到,让他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王妃,拓跋大哥与秦大哥不都是戎州人吗”二两大概是听他们提到了戎州,便兴奋道,“我们可以去投奔他们。” 二两那个性子,说好听了是耿直,说白了就是缺心眼,估计一点都没把拓跋擎与大秦二人和匪徒想到一起去。 萧淮宁听罢,面上带着笑,意味深长的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倒是可以去投奔他们。” 他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提醒安景翌,他先前因为小人之心,而猜疑萧淮宁会对拓跋擎等人不利。这件事,无论如何,可都是安景翌理亏。后来两人虽说开了,但是安景翌到底欠着萧淮宁的。 安景翌哑然,心里暗叹二两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本都揭过了,估计这会儿他一提,下来后萧淮宁又该借机讨要什么好处了。宁王爷其他的事不见得精通,但是顺杆往上爬的功夫,却是难得的厉害。 安景翌假咳一声,“人海茫茫,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身在何方,还是得靠自己的好。” 二两失望道,“说得也是,只能看运气,能不能遇到哎,三心你踹我干什么。”二两莫名其妙的看向身旁的三心。 三心暗地里白了他一眼,二两这心眼缺的,王爷和王妃提到他嘴里那个什么拓跋大哥时,明显的神色不对,他居然都没看出来。 二两无辜的回看他,哪知道三心根本就不再理他。捂着被狠狠踩了的脚,二两只得自认倒霉,准是他哪里又惹着三心了。 这两人闹那么大动静,萧淮宁和安景翌自然不可能没发现。 萧淮宁笑了下,倒也没再拧着拓跋擎的事不放,只解释道,“南陲这些日子流民众多,时不时的便会有生面孔出入,咱们找个地方换套衣服,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他说完了看向三心,三心赶紧提了下背上挎着的包袱,“王爷放心,你昨儿交代之后,我就全都准备好了。”他原本以为这些旧衣服是接济灾民的,没想到却是这个用途。 安景翌看了下,当即明白过来,萧淮宁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算到了这一步。 纵使萧淮宁在他面前毫无心机的样子,可是他到底是个步步维艰的一路走下来的前太子遗孤,又怎么可能不先筹谋好了,便莽撞上路。 几人找了个荒山野岭四处无人的地方,换上了三心带来的旧衣服。 萧淮宁随手拍了两上的衣服,厚重的棉衣发出闷响声。他倒显得自然得很,看不出来一点不适应,倒像是常年都是这么穿的。 转头看到换好衣服的安景翌,倒是盯得目不转睛起来,就差把两颗眼珠子都钉在上面了。 安景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扯了下自个儿身上的棉衣,上下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不得不对萧淮宁问道,“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安景翌穿的是件青色的粗布棉衣,也没什么款式,看起来倒是保暖,但是人也像个吹了气的皮球似的,涨大了一圈。不过他本就瘦弱,身量单薄,这么一穿,倒也不显得臃肿。 只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少了股子万事皆空的淡漠,多了点俗世的烟火气。这会儿看着眼前的人,萧淮宁便突然产生了一种,面前这人能够实实在在的够着了的感觉。而不是随时都像股模糊的青烟似的,风一吹,人就不见了。 他按捺住心底涌上的热流,挑眉笑着道,“既然连衣服都换下了,爱妃再唤王爷可不适合了。” 安景翌上下打量萧淮宁,差点没笑出声来。只怕即使他现在当着他人的面唤萧淮宁王爷,也没人会相信了。 萧淮宁可没安景翌那么幸运,本来就宽肩窄背的,人也生得高大,再穿了件灰色的厚重棉衣,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笨重得很。若说他是乡村里的庄稼汉,只怕也没人会怀疑。 不过脱下了华服,整个人虽说少了那份华贵不可冒犯的气势,倒也显得亲和了许多。他笑着时倒没什么,但是若仔细观察,特别是与他对视时,眉眼间那股天生贵胄的威严还是会逼得人不得不移开视线,不自觉的对他退让三分。 安景翌回道,“那该唤王爷什么”是该统一一下口径,要不然到时候言行间露了馅,再怎么打扮也是无济于事。 “景翌唤我夫君如何”萧淮宁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牙,眼里闪着耀眼的光,可见正为自个儿这主意得意。 “王爷可见过驲国民间,有哪户人家会娶个男子为娶的”宁王果然是宁王,即使换了套衣服,骨子里的不正经也不会消失。 萧淮宁眼里闪着的光一下子给扑灭了,很是失望的样子,“景翌也不能确定,民间就没娶男妻的人家。” 安景翌头痛的应付他,“王爷,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换衣服,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还是贴近寻常百姓,不要出格的好。” 他虽然想到萧淮宁可能只是借机戏弄,不可能真会那么离谱的真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来,但是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上一两句。 萧淮宁笑得得偿所愿的样子,“那好吧,既然爱妃这么说了,爱妃就直接唤我淮宁吧。” 安景翌犹豫,“这样好吗”虽说普通百姓可能并不知道堂堂宁王爷的名讳,但是想到要这么唤他,安景翌却自己先不自在起来。 “我唤爱妃的名字景翌,爱妃唤我淮宁,就这么决定了。”萧淮宁好像知道他的顾忌,习惯性的屈指弹下他额头,便向前走去。 “淮宁”安景翌捂着额头在原地想了下,看着前方虽努力要走得潇潇洒洒,可却仍显得笨重十足的宁王爷背影,不仅笑了起来,跟上他的脚步向兖州走去。 既然都决定要做夫妻,他又何必再计较一个称呼。或许萧淮宁之所以总在他面前那么肆无忌惮,也并不只是想要戏弄他,而是因为他只能够在他的面前,放下自己的伪装和防备。 商量好了之后,决定装作是青州一个村子逃难出来的四人。安景翌和二两两人是兄弟,而二两则惶恐着稀里糊涂的当了回尊贵的宁王爷的兄弟。 南陲百姓在苏天应的严酷欺压下,多多少少的都对朝廷怀着股怨愤激怒。若是知道他们是逃难出来的,肯定不会多加追究他们的来历,而且还会同情万分。 青州与兖州相隔并不远,天黑前四人便到达了兖州。进了兖州城,却是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走错了地方。 与青州城像个空城似的空寂不同,整个兖州城人身鼎沸。但是却不像先前所想的,由于无人看管而混乱不堪。虽然街道上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却显得井然有序,并没有抢夺打斗的场面发生。 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口水井,灾民们都在那里排着对,手里拿着的或是缺了口的瓷碗,或是泥巴色的土盆。井口有人统一的给大家伙发水,每人可以分得一小碗。 南陲干旱三个月,至今仍未下一场雨。这些灾民渴了这些日子,居然没有在井边哄抢,也没人嫌分得的水不够,领了自己的那份,便自发的让开了。 这奇怪的现象,怎么可能不让安景翌几人惊讶万分。 天灾时分,饿殍遍野,为了点吃的,父母兄弟相残,食人肉的都有。可是这兖州城,却像是有股绳子在牵着似的,每个人都在那跟绳子上循规蹈矩的走着。 安景翌看向萧淮宁,两人目光对上,眼神教会间都明白了对方想的什么。 这城里的种种显示,明显是有人在控制着兖州的局势。灾民的日常生活,只怕也是有固定的人在打理照料的。若非如此,这城里早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不可能还能这般有条不紊。 苏天应先前说的什么兖州目前无人看管,只怕是为了逃避罪责而胡扯一通。而他自个儿,看来也是被拓跋亘带人给打得匆忙逃出的兖州城。所以才会在青州,设了那个什么临时的知州府邸。 南陲,看来要比苏天应折子上写的厉害许多。恐怕再过段时日,这南陲易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4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为了掩人耳目,找了个城郊的破庙混进去。这里大多数人都是青州那边逃过来,在兖州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得暂时的窝在破庙里。 南陲气候湿冷,特别是入夜之后,寒风刮过来,若是没有挡风的地方,更是彻骨的寒冷。估计过不了几日,人便给冻死了。因此即使破庙环境并不好,狭小而破败,屋顶还有地方漏风,却仍是挤了不少人。 安景翌脸上抹了层泥灰,一张脸上就一双眼黑白分明的透亮眼珠子还看得出来本来面目,他挨近了萧淮宁,小声道,“淮宁,这些人好像都不主动跟人说话的样子,我们要怎么打听” 萧淮宁看他花猫似的脸,心里不觉一痒,忍不住的伸手去摸一把。 安景翌赶紧躲开他的手,看下左右,皱着眉头压着声音小声道,“淮宁” 虽说屋里大家都在顾着自个儿,也没怎么交流,可是万一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也保不齐的会坏了事。 萧淮宁笑着递了样东西到他面前,安景翌低头一看,他手心里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小块干了的泥块。安景翌不解的看下他,“这泥块怎么了” 他低了头仔细的打量趟在萧淮宁手心的小小一块,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问题。莫不是这泥块暗藏了什么玄机 “这是景翌脸上掉下来的,我要好生保存着,”萧淮宁一脸正色的道。 安景翌脸上涂的湿泥灰,这会儿干了之后在脸上形成了一整块,他刚才脸上一皱,泥块龟裂了便掉下几小块来。 安景翌再看了眼面前的泥块,直觉无视了过去,“淮宁,看来我们要想办法找人套近乎,才好从这些人嘴里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萧淮宁讨了个没趣,自家爱妃根本不搭理他,只得讪讪的收了手,回道,“你说得没错,只是这些人看起来很不好亲近的样子。” 见萧淮宁终于认真与自己谈起正事来,安景翌不仅松了口气。他发觉,萧淮宁在他面前,似乎有越活越回去了的趋势。 这一筹莫展的商量着该怎么去和那些明显看起来不好接近的人套近乎,便突然听到原本空寂的破庙里传来一阵响动。 三心拉了下安景翌的衣摆,示意他看过去,“王大哥,你看那个孩子好像是生病了。” 安景翌看过去,只见一个妇人抱着五六岁的小孩,那孩子低声呜咽着,声音比猫叫打不了多少,似乎是没什么力气大声哭出来。 安景翌心里一转,便向那边走去。萧淮宁见状,让三心和二两守在原地,自己跟了上去。若是突然间过去太多人的话,恐怕会让人起疑心。 那妇人与怀里的小孩子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这会儿连喝的水都不够,更别提拿水擦身子洗衣服了。妇人见安景翌走近,便瞬间像是长了刺的刺猬,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安景翌站在原地,为免吓着了她,也不再靠近,蹲下去与她平视,笑着道,“大嫂,你别怕,我懂点医术,孩子这明显是病了,你让我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那妇人脸上有一刻松动,像是被安景翌说动了,紧搂着孩子的手松了下。可是她旁边的男人却突然挡在了妇人的面前,“我们不让你看,你管好自己就好。” 那男人瘦得很,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又破又脏。嘴唇干裂,脸色蜡黄,一看便知道他这会儿估计也不好。不过他仍是挺直了脊背,摇晃着身子的护在妇人和孩子的面前。 安景翌看他拼了命的护在那娘俩儿面前的样子,估摸着这应该是两口子,便对那男人道,“大哥,你放心,我没什么坏心,就是见孩子可怜。” 他说完,不动声色的侧头扫了眼男人身后正搂着孩子小声啜泣的妇人,方才继续道,“这孩子可不像大人,要是病了不治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妇人听完他的话,果真吓了一跳,抱着孩子从男人身后出来,“你给我的孩子看一下,他病了好几天了,额头烧得烫手,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的孩子。”她声音凄厉,跪在地上不断的给安景翌磕头,头磕在地上发出实打实的闷响声。 安景翌赶紧过去,想扶起那妇人,男人却顽固的拉住女人一直胳膊,把她往自己的身后拽,气急败坏的道,“我让你在后面躲着,你听不见是不是。”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一个劲儿的咳起来,手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的。 妇人哭花了一张脸,不敢再惹他生气,生怕他别咳出什么好歹来。怀里烧得昏沉的孩子大概是听到了妇人的哭声,迷糊的睁开眼,嘴里小声唤着“娘”。 她轻拍着孩子,孩子懂事的又闭眼睡过去了,妇人更觉心疼,对男人道,“徐大年,你就忍心看孩子一直病着。” 破庙里其他人原本都一言不发的旁观着,这时一个大爷大概是见这一家子实在可怜,忍不住劝道,“徐生他爹,我看这小伙子没什么恶意,要不你让他看下,徐生他娘说得没错,徐生一直这么病着也不成。” 其他人见状,便也附和了起来。这天灾的年头,饿死病死都是常见的事,能遇上个大夫,也是证明这娃子命不该绝。 徐大年紧绷的脸有了点松动,自家的孩子谁不心疼,看他这么病怏怏的他这当爹的心里也在滴着血。 安景翌见状,立马道,“徐大哥你放心,我们也是从青州过来,就是见孩子这么病着不行,不瞒你说,我也不是大夫,就是稍微懂点,希望能帮着点你们。” 徐大年颓丧的弯了腰,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让开了。 安景翌知道他这是妥协了,赶紧过去给孩子看病。那孩子脸上烧得发红,手放到他额上触了下,立马便感觉到不正常的热度。这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孩子即使能侥幸活下来,脑子也会给烧坏了。 妇人紧张的看着安景翌给孩子把脉,见他眉头皱着,不禁担心的道,“小兄弟,怎么样了,我徐生没事吧” 这孩子明显是得了风寒,又没怎么注意,再加上这破庙环境差,估计就更顾不上了,这才转成了高热。安景翌见妇人那个样子,不忍让她担忧,安慰道,“大嫂你放心,娃子就是得了风寒,我去外面采点草药熬了给他喝,只要热退了下来,就没事了。” 可是南陲干了几个月,土地都干得开裂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草药让他采。 “小兄弟,大嫂谢谢你了。”妇人喜极而泣,拉着徐大年就要给安景翌跪下。 安景翌赶紧道,“大嫂,大哥,你们可别,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可承不起你们的大礼。” 徐大年红着眼眶,“小兄弟,刚才得罪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两口子记一辈子。” 安景翌见这夫妻俩这样子,心里倒是不自在起来,他这么做,也是怀着私心的。与他们一比,自个儿倒是显得过于功利了,可受不起这淳朴的两夫妻把他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似的。 萧淮宁在后面看着,始终没出声,这会儿见安景翌把事情办成了,脸上不禁浮上抹笑。 “这会儿在兖州城附近估计是不可能找到草药了,咱们只能去附近的山上碰下运气。”安景翌看着面前的荒原道。 一眼望过去,全是枯黄的杂草与干裂的黄土,根本就见不到一颗绿色的植物。 “也只能这样了,二两和三心你们在回破庙去看着,我和景翌到徐家夫妻说的燕宁山去。”萧淮宁吩咐道。 “可是。”三心犹豫道,就他们两人上山,只怕不安全。 “没事,你们俩跟着也没用,只有我一个人认识草药长什么样子,有王爷在旁边看着,你和二两放心回破庙去。”安景翌安抚三心道。 主子都下令了,三心也只能无精打采的和二两回了破庙。 萧淮宁笑道,“我们跟山还真是有缘,盛京有个阳平山,戎州有个武夷山,这会儿又出来了燕宁山。” 安景翌无奈道,“只希望这燕宁山真能找到我们要的东西。”要不他还真是愧对徐家夫妻。 两人到了山顶,发现山上虽然要比底下好上许多,但是由于没有雨水的关系,树木也枯死了大半。 在山里面转了半天,正当两人要失望的打道回府时,却突然发现了湾山涧,虽然水已经很少了,但是山涧周围的草木却还是生长茂盛。大半片山坡上,生长着各自的草木。 安景翌赶紧奔了过去,仔细找了起来,好在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拿了小铲子赶紧拔了放进带来的篓子里。忙了大半会儿,篓子里放的各种草药有半篓了。 萧淮宁看着前面时不时的抹一下头上的汗,专心采草药的安景翌,不禁道,“景翌,先休息一下吧。”这都一个忙了大半天了,也没见歇会儿。 安景翌看向他,“没事,我不累。”又低头拔了颗草药,抖散了根上的土,放进身边的篓子里。 萧淮宁干脆走过去,直接抢过他手上挖草药的小铲子,安景翌不解的看向他。 萧淮宁擦下他额上的汗,“还说不累,你看这么冷的天,你脸上汗水就没见停过,这篓子里的草药也够多了,那孩子用不了这么多。” “我想再采点冬花,徐大哥咳得那么厉害,看来已经是冗疾了,要是再不治,只怕以后都会落下咳嗽的病根。”安景翌胡乱抹了把脸,就想接过萧淮宁手里的铲子,继续去干活。 萧淮宁无奈的叹声,“你这么拼命,是不是觉得愧对徐大年夫妻” 安景翌不解的看向他。 萧淮宁习惯性的屈指弹下他额头,脸上的泥灰都被汗水冲得露出一道道的白杠来,“你觉得自个儿是怀着目的的接近他们夫妻的,所以心里有愧,难不成不是” 安景翌失笑,“王爷你想多了,虽然是为了取得破庙里的人的信任才会那么做,可是我也是真心想给那孩子治病,这两者并不冲突,我可没胡思乱想那么多。” 萧淮宁干咳一声,抚下自己的鼻梁,“没想多就好。”倒是他自己想得多了。 安景翌侧头看他,“难不成王爷以为我胡思乱想,所以想着安慰我。” 萧淮宁耸下肩,大方承认,“我可担心你把我得爱妃给累着了。”再弹下他额头,“不是说要唤淮宁吗” “好吧,淮宁” “这还差不多。” 风吹过山涧,只听到清脆的水声,与枝叶的摩挲声,还有轻轻的交谈声。 4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安景翌把手里熬好的药递给于白梅,于白梅也就是徐生的娘亲,她感激对安景翌点了下头,小心的把药碗接过来,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徐生喝下。 安景翌坐在旁边看她喂药,闲聊似的问道,“大嫂,你和大哥怎么会带着徐生流落到这里来” 于白梅喂药的手一顿,叹口气舀了一匙子药继续喂到徐生嘴里,“还能有什么原因,大家都是被那个苏天应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逃到这兖州城来。” 徐生那小孩乖巧得让人心疼,他娘喂了药到嘴边,就乖乖的低头喝了,也不见他抱怨一声苦。 “大嫂,兖州城现如今也只那口水井有点水,要是哪日兖州的百姓不准咱们这些外地来的去领水了可怎么办”安景翌手揉下徐生头顶的头发,一脸的担忧。 “还能怎么办,咱们本来就理亏。”于白梅喂完了药,随意用袖角给徐生擦了下嘴角沾的药汁,“不过有那两位爷在,应该不会不管咱们的。” “哦”安景翌不动声色的问道,“大嫂你说的那两位爷是” 于白梅奇怪的看向他,安景翌笑道,“大嫂,不瞒你说,我们也是这两日才来的兖州,所以还什么都不了解。” “唉,难怪了,那两位爷不就武夷山那两位,要不是他们,估计咱们这么多人,早被那的苏天应给折腾死了。”于白梅啐了口,咬牙恨声道。 安景翌见于白梅说到武夷山,赶紧趁胜追击,“那还真多亏了他们,我看兖州城里面好像也是有人管着,才不至于乱了套,这应该也是那两位爷派的人吧。” “可不是,苏天应那个狗东西,居然让人把水井圈起来,二两银子一碗水,这不是存心逼得咱们穷苦老百姓去死,还好大爷带着大家伙把他打出了青州城。”于白梅叹口气,“要不然只怕这南陲,是没地方可待了。” 安景翌见她情绪低落,安慰道,“大嫂你别丧气,这不是好好的,将来会更好的。” “唉,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于白梅搂紧了怀里的徐生,“咱们怎么说都是外来人,在兖州城白白的领吃的喝的,也不是个事。” “大嫂,你可知道兖州有什么法子能上武夷山”安景翌突然问道。 “武夷山,安兄弟你”于白梅蹙眉看着他。 安景翌笑了下,回道,“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年轻人,怎么着也不该与你们这些妇孺一样的在这里等着人庇护,便想上山去投靠大爷,也尽自己的一份力。” 于白梅惊疑道,“安兄弟你们真决定了”她好像发现自己声音太高了,左右望了下,压着声音道,“我听说朝廷派了个什么王爷过来,就是专门来对付武夷山的,你们这要是去了,可真得真刀真枪的上战场啊。” 安景翌点头,“山上的大爷之所以带头反朝廷,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些穷苦人,我们也应该去出分力。” “可是安兄弟你这状况。”于白梅看下安景翌的左脚,下半句话没说出口,安景翌不禁治好了徐生,还采了治咳嗽的药给徐大年吃,徐大年的咳嗽减轻了不少。 不仅如此,就连熬药用的水,也是他们兄弟几个省下自己的那份给她的。安景翌就是她们一家子的大恩人,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恩人去送死。 安景翌自然猜出她想的什么,“大嫂你放心,我这腿脚虽然看起来不灵活,但是真走起路来,可不别旁人慢多少。” 他说罢抓下脑袋,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也知道自个儿这样子上战场肯定不行,但是山上肯定缺大夫,这打仗就有人受伤,到时候兴许我还能派上点用场,怎么着也是尽点自己的力。” “安兄弟你咋就这么实诚呢。”于白梅眼眶红了,对安景翌很是无奈的样子。 看于白梅那个样子,安景翌心里多少有点内疚,不过都到这份上了,也不是前功尽弃,便又道,“咱们青州这么多人,在这里平白的领吃的,我们好歹也算为青州的百姓还点恩情。” “唉,你这兄弟啊。”于白梅妥协似的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懂不了太多,等你大哥回来我再问下他,他以前经常来兖州这边,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好勒,那我就先谢谢大哥大嫂了。”安景翌笑着道,也不再提那事,捏下徐生的脸蛋,“徐生这几日喝了药,脸色好了不少,再过两日,就能生龙活虎的满地跑了。” 徐生吃了几日的药,烧已退了下来,人也从昏睡中醒过来,这会儿正睁大了一双圆亮的眼睛听他娘和安景翌说话,听见安景翌提起自个儿,便小大人似的对他道,“叔叔,等我好了以后,我带你去山上摘果子,用我爹给我做的弹弓打小鸟给你烤着吃。” 小孩脸上已恢复了些血色,也不像前几日那样病怏怏的,他大概也听他娘说过是安景翌救的他,因此对安景翌乇鹎住 安景翌拍下他脑袋,“这样啊,那徐生可要快点好起来,我等你好了摘果子烤小鸟给我吃。” “从徐大嫂那里打听来的消息,现在可以确定两点,一是兖州城现如今的确在拓跋亘的控制之中,还有一点就是苏天应的确贪墨了不少银子,还垄断控制水源牟取暴利,置百姓于不顾。”安景翌蹙眉道。 这苏天应的罪行累累,每一条都足以抄家灭族,可是居然还能稳坐南陲知州的位置,在青州城的大宅子里过得逍遥万分,看来庇护他的人必然身处足以手眼通天的高位,这其中想必也是牵连甚广。 ”这么说起来,这苏天应还真是颗毒牙。”萧淮宁漫不经心的道。 他们这会儿正站在离破庙不远的郊区,四周空旷得厉害,放眼望去就是干裂的土地,还有干枯得只剩下枝桠的树干。 “王。”安景翌本想唤他王爷,但是看到萧淮宁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便只得临时改了口,“淮宁,我像徐大嫂打听了兖州到武夷山的路,最多明日她估计就会给我们打听清楚。”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去武夷山见下故人。”萧淮宁笑着道。 安景翌惊讶看着他,“去武夷山”他原本以为探好了路,他们便直接回青州,或许会先处置了那苏天应,然后进攻武夷山。 “景翌,我们的目的,可不是给我那处心积虑置我于死地的皇叔安邦护国。” 安景翌一下子便明白了他打算上武夷山的意图,蹙眉担忧道,“可是,听说那拓跋亘对朝廷并无好感,武夷山是他的地盘,若是一个不慎,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萧淮宁摇头,“爱妃觉得,他们这种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安景翌看着他,这些人都是有一腔热血的英雄好汉,最看重的,不就是“情义”二字。 “阳平山时,拓跋擎欠下爱妃一个大人情,到时候即使碍于你的面子,拓跋兄弟就算对我并无好感,也会放我们安然离开。”萧淮宁笑得志得意满,他这是靠着他家王妃这棵大树好乘凉。 安景翌抿唇,“这事情我还是觉得王爷不该冒险亲自去。”虽是那么说,可是他们毕竟没有接触过拓跋亘,其中风险太大。 “爱妃不必杞人忧天,再怎么说,那拓跋擎也认了你当兄弟,这算起来我还算是他的弟婿呢。”萧淮宁悠然自得的道,看他那样子,倒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安景翌无奈,看他又在插科打诨,大概也知道他这是已下定了决心,不会轻易更改了。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一早,徐大年夫妇便找上了安景翌几人。破庙并不是谈话的地方,便出了破庙,找了四处无人的地方。 徐大年这几日喝了冬花熬的药水,看起来脸色好了许多,人虽然还是廋骨嶙峋的样子,但是到底不会说两句话就咳得撕心裂肺了,人看来也和善了许多。 他看着面前的安景翌几人道,“我听白梅说,你们想上武夷山” 安景翌点头,“徐大哥你见笑了,我们几个小子也没什么本领,但是到底也想着能尽自己的一点力。” “你们还年轻,能这么想是好的,不像我就是个废人,活一天算一天,你们能鼓足了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徐大年笑着道。 他这个人,由于常年得病的关系,性情比较阴郁,也不易相信人。可是这一次,安景翌却实实在在的帮了他们大忙,因此在面对安景翌时,心里怀着感激,也难得的对人笑脸相迎。 安景翌道,“徐大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待旱灾过了之后,再去找个好点的大夫看一下,你的病会治好的。” 徐大年并不是咳嗽那么简单,他周身都是病,安景翌到底不是真正的大夫,况且现如今这状况要什么都没有,对于他的病也无可奈何。 “我的病我自个儿知道。”徐大年摆下手,“先不说那些了,我早年的时候到时候经常往来于南陲三洲之间,其实这些个地方,就咱们这那几座山,都算得上是相通的。” “相通”安景翌与萧淮宁对视一眼,看向徐大年。 徐大年指向位于西边的燕宁山,“是啊,你看这是燕宁山。”再指向东边的天际,“武夷山在那边,和兖州隔着条天嵌,想直接过去是不可能的。” “徐大哥你的意思是” “兄弟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徐大年竖起个大拇指,然后便转身向破庙的方向走去。 于白梅见自个儿丈夫走了,忙道了声,“安兄弟你们自个儿当心点,实在不行的话可别逞强。”便赶紧追上徐大年,搀扶着他往前走。 二两茫然的道,“王妃,这徐大年还没给我们说怎么到武夷山,怎么这就走了。” 安景翌摇了摇头,也没管二两得疑惑,看向萧淮宁,“我们真要去武夷山” 萧淮宁脸上扬着笑意,“去,本王陪爱妃回趟娘家见大哥。” 冬日里难得出了次太阳,让这几日一直不能适应南陲湿冷天气的几人,感觉到了丝丝暖意。 4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先前的打算是,通过兖州的天堑找到去武夷山的路。可是照徐大年话里的意思,武夷山和燕宁山是相通的。也就是说,上了燕宁山一直往西走,就有可能到得了位于戎州境内的武夷山。 三心抹了把额上的汗,气喘吁吁的道,“我们要不要先歇会儿。”他说完看向身边的安景翌,“王妃,你怎么样” 安景翌喘着气,手摇了摇,“我没事,咱们争取天黑前能到达武夷山。” 萧淮宁站在他边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看安景翌累得脸色都白了,蹙眉道,“我们歇会儿吧,天黑了就找个山洞过一晚,第二日早上再上路。” 这都向西边绕了大半个山头了,放眼看过去,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别说安景翌,就连三心二两两个半大小子,也是累得就剩喘气的劲儿了。也就他一个人,由于有内力的关系,还走得比较轻松。 “我没事的,早点到了武夷山,也好早做安排。”安景翌固执的道,他说罢就要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萧淮宁拉住他,无奈道,“景翌你把这事看得太重了,我们就把他当成游山玩水就成了,若是不行也不是没其他的办法。” “可是” 安景翌张口欲言,却被萧淮宁打断了,“就算你不担心你自己,也要顾及一下三心和二两吧,你看三心的样子,可不比你好多少。”萧淮宁指下正和二两两个背靠着坐在地上,白着脸喘气的三心。 “王妃,我我没事,咱们继续走。”三心挣扎着要从坐着的地上站起来,刚起来了还没站直,脚一软的又一下子摔坐了下去。 萧淮宁看着他,“你看,他们也都没力走了。” 安景翌哑然,或许他自己能撑住,但是没道理让三心和二两两个半大的孩子也拼命的赶路。或许也是他过于急切了,生怕若是出什么变故,一切便都功亏一篑。 “好了,别多想了,爱妃一切交给为夫便是,我保管咱们能顺顺利利的到达武夷山见到我那大舅子。”萧淮宁把安景翌硬拽了下去,两人直接席地而坐,捏开了水壶盖子递给他,“喝口水吧,歇够了之后再上路。” 安景翌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方才转头对一旁的三心二两道,“你们两个幸苦了,要不是王爷提醒,我都没想到你们会不会累。”三心二两一直尽心尽力的跟着他,他却忽略了他们的感受。 三心连忙道,“王妃,这不怪你,你也是急着到武夷山去。” 二两也接着道,“对啊,王妃,别说你,我自个儿也想早点到,徐大嫂他们把那土匪头子说得那么好,我也想去见下呢。”他说完习惯性的挠了下自个儿的脑袋,嘿嘿的傻笑。 安景翌也知道二两和三心不会怪他,他们两个人若是吃不了苦,当初就不会不顾他的安排,坚持要跟来南陲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更珍惜那些真正对他好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对他好的人不多,所以他格外看重。看向坐在身边让他靠在身上的萧淮宁,安景翌不禁抿唇低声道,“谢谢你,淮宁。” “什么”萧淮宁不解的看向他,他听见了安景翌说的什么,只是不明白安景翌为什么突然向他道谢。 安景翌摇了摇头,他只是突然间庆幸,这一世答应了安景辰母子二人,代嫁到宁王府。这样他才会遇到这样的萧淮宁,一路在他无助时护着他,犯错时包容纠正他。让他觉得此次重生,并不是白活一世。 歇了约半个时辰,才重新开始上路。但是到底没在天黑之前走到武夷山,便找了个山洞,打算照萧淮宁先前的安排,歇一晚之后,明日再上路。 荒山野岭的,应该如何做,常年久居侯府,根本就没出过燕京城的安景翌和三心肯定是不知道。二两虽然懂得一些,但是到底是个山村小子,也不可能万事想得面面俱到。 这一行人,也只能靠着萧淮宁了。他有条不紊的把山洞里的一切全都安排妥当,便打算带了二两出去捡点木柴,顺便找点吃的。 他们带的干粮虽还没有吃完,但是到底吃了一天了,不禁吃厌了,也想留一点备着,第二天赶路的时候吃。他这会儿出去,便打算在周围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点能吃的。 安景翌听完他的安排,便道,“我们也跟你们一起去吧,人多点也好早点回来。” 反正四下无人,这山洞里也没什么必须要人守着的东西,萧淮宁便点头答应了。 四个人分工合作,安景翌和三心捡柴,萧淮宁带着二两去找吃的。 柴倒是好找的很,干了三个多月,草木都快枯死完了,到处都是干枯的树枝,没一会儿,便捡了好大一堆。随意找了几根干草,把捡好的柴分别捆成两捆放在一边,便都跟着找吃的去。 干成这个样子,山上虽说比山下水汽要足得多,可是仍是干得连株野菜都难寻,更别说是活着的野禽之类的了。 找了半天,可能是运气好,不禁让萧淮宁逮着了一直跑到石头缝边喝水的野兔子,还捉了两只飞过的鸟儿。也是他眼明手快,手里拿着拇指大的小石头,眨眼间便把石头射了出去。 二两在边上看得目不转睛,他眼神再对着萧淮宁时,不禁带了往日面对他家王爷时的敬怕,还带了点毛头小子的敬畏。他家王爷这功夫,看起来可比徐将军的还厉害许多啊。 除却一只野兔和两只鸟儿,便再没见过什么活着能动的东西经过了。想着若是不够的话,就再吃点带的干粮,几人便带着找来的东西回山洞去了。 可是刚到了洞口,二两手里拎着野兔和鸟儿正想进去,便被萧淮宁揽了下来。 安景翌看他神色不对,忙敛了脸上的笑意,“王淮宁,怎么了” 萧淮宁松了点皱着眉头,笑着对他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去看一下,我们这山洞好像是来客了。” 萧淮宁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个豪爽的声音道,“我们二人本想找个地方歇一晚,没想到这山洞已经有人了,若有得罪,还请几位兄弟见谅。” 这声音刚停,便见山洞里走出了两个穿着朴素的汉子来。 其中一个约三十多的年纪,光着个大脑门,看起来很是壮实,这大冬天的居然只穿了件单薄的布衣,圆圆的脸上带着弥勒佛似的笑,“几位小兄弟,可真是对不住,我们不知道这里你们已经占下了,我们这就走。” 他笑眯着眼睛,很是好相处的样子,估计刚才那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他旁边那人则跟他完全相反,瘦得跟个竹竿似的,从头到尾的虎着脸一言不发的杵在他身边,脸上凶巴巴的神情,似乎随时都要与人大打出手一样。 不过两人倒是有个共同点,就是都只穿了件薄单衣。而且看两人那个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二两看得不禁紧了紧自个儿身上的厚棉衣,这两人这是该多穷啊,这么冷的天连件棉衣都穿不起。可是也不像是穿不起,就那笑眯眯的那个,就一件单衣还不知道拢紧,露出胸前一大块了。 安景翌看这两人,虽说他没练过什么武,可是大抵也猜出来,这两个人估计是造诣颇深,才能在这么天寒地冻的天气穿得那么少,好丝毫不见冷意。 萧淮宁这个同是练家子的,那便更了解了,心里想法绕了几个来回,便对那二人道,“两位大哥,这么晚你们再找地方也不容易,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那笑弥勒似的光头道,“这个不会麻烦几位小兄弟吧” “这山上的东西也不是我们几人的,况且那山洞那么大,多待两个人根本没问题,就怕二位大哥嫌弃我们。”萧淮宁笑着道。 “既然小兄弟如此客气,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淮宁笑着领了两人率先向山洞走去,一路跟那个光头寒暄,倒是瘦竹竿似的那人,从头到尾都是吊梢着眼睛一言不发。 安景翌与二两三心紧随其后,这两个人一看便不是普通老百姓,而这时候出现在山上的练家子,若说与武夷山匪患没什么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山洞里几人坐了下来,捡来的柴已经堆着用火折子点了起来,一下子山洞里暖和了许多。 二两处理好了萧淮宁打的野兔和两只鸟儿,拿了过来正要架了放到火上烤,便听那笑弥勒道,“小娃子,等一下,你这样烤了可不好吃。” 他说着便走了过去,接过二两手里的野兔,从怀里掏出个瓶子,便倒了抹到兔子上便道,“这兔子肉嫩得很,再撒点东西烤了之后,不知道有多香。”他说着,还吸了口气,似乎已经闻到了那香味儿。 二两不禁咽了口口水,暗忖这大光头好生自觉,让他们进来住,可没说过要给他们吃的。 萧淮宁不动声色的恭维道,“还是大哥有经验,我们这些山村小子哪懂得那么多。” “那可不是,想我。” “死光头,做你的事,又在吹嘘什么。” 萧淮宁看向方才说话的瘦竹竿,他瞟了眼光头,便又闭上了眼睛假寐。他刚才那番话,也是怀着从光头嘴里打听出来点什么,可是没想到却被瘦竹竿打断了,看来他要比光头有戒心得多。 光头大概也觉出自个儿差点失言,大掌抚摸着自个儿的光脑门,没再接方才那话头,而是损那竹竿道,“我说竹竿,这兔子肉要是烤出来,待会儿你可别嚷着要吃。” 二两“噗”的一声笑出来,赶紧一只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嘴,没想到那人还真叫竹竿啊。 那竹竿睁开眼,看向发声处。 安景翌赶紧一脸歉意的对被光头唤竹竿的那人道,“我这兄弟年龄小,不懂事,大哥可别见怪。” 那竹竿却只瞟了眼二两,便转开冷光四射的盯着光头,光头赶紧讨饶道,“嘿,我什么都没说,你睡你的。” 过了半晌,竹竿才移开视线,看了眼方才替二两讨饶的安景翌,才又闭了眼假寐。 这两人一冷一热的,一个看起来粗心大意,一个好像万事漠不关心,可是两个人却好像有无形的默契,让想方设法的找了一晚上话头的萧淮宁,硬是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探听出来。 4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天亮了之后,便又踏上了路程。 没想的是,萧淮宁一行人一直往燕宁山的西边走,那个光头和竹竿两人却也是往那边走。 光头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对萧淮宁问道,“你们这是上哪里啊,安兄弟” 由于萧姓与皇家密切相关,为免暴露身份,萧淮宁便对光头二人说自个儿姓安名淮。萧淮宁听他这么问,便回道,“不瞒卢大哥你说,我们兄弟几个是青州的小村子里逃出来的,正打算去武夷山投奔效力。” 光头一听,便大笑着道,“原本你们是去武夷山啊。”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路,只能在山上吓转悠。”萧淮宁无奈道。 光头也就是卢信义,他朗笑道,“你们几个小兄弟倒是有志气,不如我们。” “武夷山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你们还是趁早下山的好。”祝文达,也就是瘦竹竿冷冷的道。 他一出声,原本尚算热闹的气氛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卢信义大手摸着自个儿的光脑袋,不再说话了。 安景翌见状,笑着道,“我们也知道自个儿没什么本领,但是想着若是要跟朝廷打起来的话,肯定会有人受伤。” 他说着停顿了下,见那卢信义脸上有片刻动容,方才继续道,“恰巧我以前在家乡时跟着个老郎中学了几年,虽不算太精,但是普通的外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说完含蓄的笑了下,似乎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小兄弟你当真是大夫”卢信义急着道,似乎很是激动。 安景翌迟疑的点头,“也不是大夫就是知道点皮毛。” 卢信义和祝文达对看一眼,祝文达眉头蹙着 ,冷着脸端详了安景翌半天,方才点了点头。 见祝文达见了头,卢信义便不再顾忌,对安景翌道,“那还请安景兄弟与我们走一趟。”虽极力压抑,但仍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激动。 “卢大哥你这是”安景翌一脸的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萧淮宁。 萧淮宁上前道,“卢大哥,莫不是你家里有人生了病” 卢信义沉吟了会儿,方才道,“不蛮几位小兄弟,我二人此次出来,就是为了家中一位亲人的病。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昏迷不醒,我二人实在无法,才会外出寻医。” 他说着叹口气,“可惜灾荒年月,好大夫难寻,愿意与我们出外就诊的大夫更是少。” 安景翌道,“可是我也不过学会点皮毛,只怕到时候治不好卢大哥家人的病,到时候平白让你们失望。” 卢信义摇头,恳切道,“安景翌不必担忧,那亲来得奇怪,我们也早已有心理准备,到时候即使不能治好,我们也怪不着你。” “可是。”安景翌一脸的犹豫。 卢信义见状,忙道,“安景兄弟放心,你们不是要去武夷山吗” 安景翌迟疑的点头。 卢信义拍下自个儿胸口,“我们知道路,到时候你们去我们家帮我那兄弟看了病,无论治好与否,我二人都负责带你们到武夷山去。” “安景,既然如此,我们与二位大哥相识一场也是有缘,不如就去看一下,看能不能帮上二位大哥的忙,治好他们的亲人。”萧淮宁帮着劝道。 “那好吧。”安景翌终于点了头。 卢信义见他答应,显然很是高兴,拍着他肩膀豪爽着道,“兄弟你放心,到时候我们肯定带你们上武夷山。” 安景翌与萧淮宁对视,二人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深意。 既然答应了去卢信义二人家里为他们的亲人看病,接下来便由他们带路,向二人的家走去。照他们所说,自个儿家就在燕宁山上,住了有几代人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夫不肯与他们出诊的原因。 南陲如今本就混乱,大夫少之又少,他们找得到的,要么治不好那病,要么就是不愿意大老远的到山上来。 在山里绕了许多,四周的不外乎就是山和树,几个人绕得头昏,根本就不知道走了哪些路。卢信义与祝文达倒是从容的走在前面,似乎本就该这么走。 三心靠近萧淮宁和安景翌旁边,气喘吁吁的小声道,“王大哥,我怎么觉得他们就带着我们在这附近来回转啊。” 他觉得这大光头二人都不靠谱,还不知道事后会不会带他们去武夷山,不明白为什么安景翌和萧淮宁会答应了跟他们走。 “无妨,左右我们也不赶时间。”萧淮宁悠闲道。 安景翌未免三心想多,倒是多说了两句,“三心你放心,我们这么做自有安排,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就好。”三心点头道,也不再多问。 走了一天,眼看太阳落了山,夜了下来,终于是到了卢信义口中的家。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还真难让人相信,在这大山深处,居然还有座这么大的院子。 “你们家有多少人啊,住这么大的房子。”二两咋呼道,这一眼望过去,可全是屋顶,比王府还要大许多啊。 卢信义干笑道,“家里人多,所以房子也多,几位兄弟不要见怪。”他前面提过的三代人都住在这山里,所以这么说倒也不奇怪。 二两惊诧道,“那你们家人还真挺多的。” “是啊,改日我带二两兄弟去转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卢信义笑着,领了几人进了院子。 到了这宅子,祝文达便不知哪里去了,也没说一声。 而卢信义把萧淮宁四人领到一处院子,让几人安顿下来,便道,“今日已经晚了,我安排人弄点吃的过来,你们先在这里歇一晚,等我明日再过来带安景兄弟去看病。” 安景翌回道,“一切听卢大哥的安排便是。” “那便好,几位小兄弟就安心在这里歇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小路子去办便是。” 卢信义旁边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他听到卢信义提到自个儿,便拍了下挺起来的小胸膛,“你们要什么尽管给我说,我小路子可不是说大话,这” “你小子,又吹”小路子话还没说完,便被卢信义一巴掌拍到了脑袋顶上。 小路子忙捂住自个儿的脑袋,摇着头道,”不吹了,不吹了,卢堂叔你可别再大了。” 三心被他那耍宝的样子逗笑了,“你这小孩可真好玩。” 小路子瞪圆了自个儿一双眼,“你才小孩儿呢。”说完还看了下两人的身高,还真不比三心矮多少。 三心也就比他大两三岁,可能是长得晚的关系,还真不显高。可是三心一直不觉得自个儿小,这会儿却硬是被一个小孩儿给看低了,硬是气得憋红了一张脸,可又碍于卢信义而发作不得。 卢信义一把抓住小路子的后衣领把人拎起来,警告似的道,“小路子,这都是客人,不准再贫,也不准乱说话,听到没有。” 小路子给拎得悬在半空,踢蹬着一双短腿,“我知道了,卢堂堂叔,快放我下来。” 卢信义把小路子放下来,对安景翌几人道,“那我就先走了。” 安景翌道,“卢大哥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便是,我们知道照顾自己。” “好,估计待会儿就会有人送吃的过来,走了一天,你们也该累着了,吃了便早些歇着,我就先去了。” 待卢信义走了之后,果然没一会儿,便又厨房的人送了饭菜过来。虽然并不是什么很精细的菜肴,但是对于在兖州破庙待了几日,又在上山啃了两天冷干粮的几人来说,可是好得多了。 安景翌和萧淮宁都还好,二两和三心真可以说得上世狼吞虎咽了。 小路子看着睁大了双眼,“我说你们这是饿了多少天啊” 三心还在跟他置气,根本就不搭理他,只一个劲儿的吃自己。 二两吞着嘴里的饭菜,挥着手里的筷子,鼓着腮帮子囫囵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么多天就没好好吃过一顿。” “你们这几天都做什么去了”小路子好奇道。 “我们”二两努力咽着嘴里的饭菜,艰难的寻空开口。 “南陲旱了三个月,我们是从青州逃出来,想吃点好的都没有。”安景翌拍着二两得背,拿了茶壶倒了杯水给他,对小路子道。 小路子看了眼安景翌,眼珠子转了下,“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像大半个月没吃过饭似的。” 他说完不知是怕打扰几人吃饭还是怎么的,倒也不再寻空和他们闲聊,只在旁边守着。 待到用完了晚饭,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里洗漱。小路子名义上是来照顾几人的,因此今晚也在这院里住着。 等到各屋里的灯一次息了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萧淮宁才从自个儿屋里的窗里跃了出去,猫着身子跳窗钻进了安景翌的屋里。 “淮宁”安景翌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萧淮宁坐到他床沿边,笑着不着调的道,“景翌这是在等着我呢” “这宅子怪得很,我猜王爷就会过来与我商量。”安景翌道。 “我可不是来和景翌商量那些有的没的,而是来给爱妃暖床的。”萧淮宁说着,一手揽了坐在床上的人,对着他耳边吹气道。 安景翌耳廓被他口气的热气熏得发热,“王王爷” “淮宁。”萧淮宁一口含住他的耳廓,轻轻的允吸。 安景翌手放到他的肩上想把紧揽自己的人推开点,“淮宁,正事要紧。”无奈他力气根本及不上萧淮宁,推了半天,萧淮宁却是动都没动一下。 “你到底还要本王等多久”萧淮宁负气似的轻咬了口他的耳垂,才放开了他。 过了半晌,才听到安景翌低不可闻的声音,“现在时机不对,以后随王爷便是。” 萧淮宁一手把安景翌恨不得埋到地底下的头抬起来,借着月光打量他的脸,笑得像是偷腥的猫,“这可是景翌你说的,下次可不许再借口推辞。” 他说完也没等安景翌的回答,把他推下去躺好,拉了被子盖到他身上,“快睡吧,明日你可有得忙。” 安景翌挣扎着要起来,“淮宁,我们要商量一下才行,我觉得这宅子到处透着古怪。” “走了一天,你先歇着,既来之则安之,什么时候商量都行。”他说着躺到安景翌旁边,不由分说的揽了安景翌在自个儿怀里,兀自闭眼准备睡了。 “你睡这里,明日被发现了怎么办”安景翌担心道。 萧淮宁睁开眼,手捂住他的眼睛,“快睡了,明日一早我再回去就是。” 安景翌无奈,萧淮宁这个人,有时候也霸道的让人无可奈何。只能顺从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他肩上睡了。走了一天得山路,他的确累得全身都乏力,没一会儿便传出轻微的吐息声。 萧淮宁睁开眼看了睡着的人一眼,头埋在他脖颈处深深允吸了口,抬起头来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方才揽住怀里的人闭了眼。 4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安景翌朦胧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眼睛半睁半闭的,过了好半会儿才清醒了一点。 看来他这几天是真累着,昨晚居然睡得那么沉。在外面叫他的是小路子,他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安景大哥,你醒了吗” 安景翌睡了一晚上,嗓子有点干哑,哑着嗓子对外面道,“起了,小路子你等会儿。”他说着正打算从床上坐起来,便发现有什么东西把他紧紧的箍住,让他动弹不得。 安景翌转回头看去,正看到还闭着眼在睡的萧淮宁,顿时骇了一跳,赶紧摇醒他,“淮宁,你怎么还在这儿睡着,快起来了。” 过了好半会儿,萧淮宁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松开环着安景翌的手臂,“景翌,怎么了” “王爷,你不是说早上回你那边的屋吗”安景翌蹙眉道。 萧淮宁一脸无辜,“我睡沉了,刚才醒。” “这可怎么办,小路子现在在门外守着”安景翌无奈道。 “要不然我这会儿从窗口跳出去”萧淮宁提议道。 安景翌想了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现在天已经亮了,若是再跳窗被人发现的话,恐怕更会引人怀疑,我们就说你来我房里议事,由于太晚就顺便睡下了。”反正寻常人也不会想到两个大男人之间会有点什么。 “那只能这样了” “好,那我先起来穿衣。”安景翌说着,便从床上下去,拿了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穿起来。 在他背后,萧淮宁趟在床上,露出个得逞的笑容。 门外这时传来卢信义的声音,“安景兄弟,你别急,慢慢来,小路子不懂事,才会大早上的守房门口闹腾。” 安景翌手忙脚乱的捆自个儿衣服上的绳结,“卢大哥实在对不住,我这就好了。”在别人家里做客,昨晚上还交代了第二日有事情,他居然都睡沉了,这可真是失礼了。 萧淮宁却比他还早一步穿好了衣服,看他忙乱的样子,到了他身边,帮他把衣带系好,“这也急不了一时半会儿。” 两人打理好了之后,方才开了房门出去,小路子首先嚷了起来,“我说怎么去你的房里找你却没人,原来安淮大哥你在安景大哥这里啊。” 安景翌道,“昨晚上他来我这里谈事,后来见晚了,便没有回去。”未免小路子问太多,他立马便转头对卢信义道,“卢大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据他所知,卢信义为人虽看起来粗放,但是却极为守礼的。大早上的来房门口等着,且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定是出了什么事。 卢信义道,“安景兄弟,实在对不住,我那亲人不知怎么的,原本只是昏迷不醒,今早却突然发起热来,大夫也看不出个究竟,所以我才会想找你过去看一下。”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这就过去吧。”安景翌连忙道。 卢信义看了下周围几人,“安兄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能不能就你一人与我去就好了。” 二两和三心一早就起来了,和小路子一同在门外守着,这会儿安景翌过去,大家肯定也是都跟着过去的。可卢信义显然心怀什么顾忌,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安景翌还没发话,萧淮宁却率先道,“卢大哥,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你们这地方我们也不熟悉,实在不放心景翌一人过去,要不三心和二两留在这里,我与你们一同过去,这样可好” 萧淮宁说这番话时虽面带笑容,口气温和,但是却也不难听出他话里的坚持。 卢信义想了下,回道,“也是,那就安淮兄弟一起去吧。” “那我们这就走吧。”安景翌道,毕竟照卢信义的话来说,看来那人病得不轻,所以才会这么急。 “好,我这就带你。”卢信义见安景翌答应,便想赶紧带安景翌过去,可是眼睛却突然停在了安景翌身上某处。 “卢大哥,怎么了”安景翌奇怪道,见卢信义盯着自个儿,不禁低头看了下自个儿的衣服,但是并无什么问题。 卢信义摇了摇头,“没,没事,我们这就过去吧。” 除了三心和二两之外,其他几人便都向院外走去。卢信义领着大家往前走,却仍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眼安景翌,转头时却恰好与萧淮宁的眼睛对上。 萧淮宁对他点头笑了下,很是坦荡的样子。卢信义琢磨不住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暂且把这事放在脑后。 从安景翌他们住的院子,穿过许多院子,过了许久,才终于是到了卢信义所说的生病的亲人住的地方。 这院子所处的地方,要比其他院子幽静许多,看得出来大概是特意辟了这么一处地方,好让病人静养。 到了房门外,萧淮宁却被卢信义拦了下来,“安淮兄弟,实在对不住,我那兄弟病了这许多时候,除了大夫我们便没人其他人进去过,你就在外面等着可好,我保管让安景兄弟平平安安的出来。” 卢信义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萧淮宁也不好强求,只得答应道,“卢大哥见谅,我跟过来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安景极少出门,便忍不住会担忧许多,我也不再为难你,那我就在门外等着你们吧。” 卢信义也不再与他寒暄,直接道,“如此那就多谢安淮兄弟体谅了。” 他说完,便带了安景翌进那屋子里去。安景翌回过头来看了眼站在原地的萧淮宁,萧淮宁给了他个安心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悬着的心立马定了不少。 屋子里很昏暗,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床边有个和小路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守着,他见二人进来,忙站了起来。这孩子显然比小路子沉着许多,他大概猜到安景翌是过来看病的,忙把垂下来的床罩卷了起来挂到一旁的钩子上。 卢信义带着安景翌向床边走去,一边解释道,“大夫说最好不要见风,所以平时都把窗子关着,安景兄弟你等会儿,我让人点盏油灯。” 安景翌点头,在床边站定,对卢信义道,“卢大哥若是不介意的话,就唤我安景吧。” 卢信义顿了下,“好,那就麻烦你了,安景。”他说完,对那孩子道,“怀生,二爷怎么样了” 怀生眉头皱着,小小年纪一脸的愁容,“还没有退热,刘大夫过来看过之后也是直摇头。” 安景翌听到二爷两字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越过怀生看向床上的人,那人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紧闭,眉心却是拢起的,看得出来即使处于昏睡中,人也是难受得紧。 安景翌揣紧了手,才忍住了过去查看的冲动,这人真是拓跋擎从盛京离开时还好好的,为什么他突然会昏睡不醒,而且看这样子,还病了有一段时间了。 “安景,那你先给看下吧。”卢信义道。 终于等到他这一句话,安景翌耐着心里的急切从容走近了过去,怀生连忙给他端了根凳子放到床边,安景翌对他点了点头,坐在凳子上,给拓跋擎把起了脉来。 可是把了半天,却是脉像平滑,与常人无异。安景翌眉头深锁,又掰开他的眼皮查看了他的眼睛,除了眼眶四周不正常的泛红外,其他并没再看出什么来。 他额上不禁冒出一层薄汗,只恨当年为什么没有潜心钻研医术,以至于这会儿自己当成大哥的拓跋擎出了事,可他却是束手无策。 卢信义见他那个样子,急着道,“怎么样,安景兄弟你可有法子”他大概是看安景翌脸色不对,所以才会着急询问。 安景翌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想到在盛京时,拓跋擎让自个儿叫他大哥,还说有困难可以找他,可是如今却是拓跋擎昏睡在床上生死未仆,安景翌便不禁觉得一阵心酸。 大概看出了他的丧气,卢信义安慰道,“安景你也不必自责,我这兄弟病了这么久了,我们请的大夫也都没看出来。” “卢大哥,我能否问一下拓这位大哥是多久患病的”安景翌问道。 卢信义看了他一下,兴许是觉得这样可能有利于安景翌了解病情,便回道,“具体多久我们也不太了解,我这兄弟出了趟远门,回来时便患上了这病,不过最少也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那时拓跋擎刚离开盛京,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在回南陲的路上患的病。若是如此,那与他一起的大秦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安景翌便问道,“那可知道是怎么染上的这病” 卢信义颇为犹豫的样子,安景翌见状,便道,“卢大哥,这病的源头若是找不出,是极难对症下药的。” “安兄弟见谅,这事我也不甚清楚,不如下来之后我找下另一个一同回来的兄弟,让他来给你说。”卢信义道。 他应该是想与其他人商量一下,毕竟这样一来,那泄露的便多,安景翌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急切,“那卢大哥尽快,拖得越久,可就越不利。” 从拓跋擎的屋里出来,卢信义让小路子送的安景翌与萧淮宁回住的院子,他自己估计是赶着去找大秦等人商量去了。 萧淮宁从安景翌出来时,便看出来他心事重重,可是有个小路子在,他也不方便问。 倒是一直跟在边上的小路子,突然一惊一乍的道,“安景大哥,你脖子上怎么有块红印子”他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安景翌的脖子目不转睛。 安景翌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他刚才一直想着拓跋擎的病,没注意到小路子在咋呼什么。 小路子指着自个儿的脖颈,“你这里,有个红印子,像是被谁啃了一口似的。”他人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没什么顾忌。 萧淮宁拍下他脑袋顶,“瞎说什么,可能是被蚊子咬了。” 看如今这情况,他的苦心经营算是白费了。卢信义都不在这里,他那戏还怎么唱下去,以后还是得跳窗。 萧淮宁虽说时常带着笑,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能轻易冒犯的样子。小路子虽说性子跳脱,可是却也不敢对待三心一样,在萧淮宁面前放肆。只得捂住自个儿的脑袋,嘟囔道,“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啊。” 而安景翌经小路子一提醒,总算是想起来卢信义先前为什么会盯着他直看,在联想到早上萧淮宁睡晚了的事,一想便不难猜出这一切都是萧淮宁弄的幺蛾子。 可他如今正为拓跋擎的事情苦恼,也没心思再和萧淮宁计较,便也没搭理他,只想着看过的书里是否见过拓跋擎的症状。 而萧淮宁没等来预期中安景翌的反应,倒是头一回的忐忑不安起来,难得反思起来,莫非自个儿这次做得太过火了 4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直到随着小路子到了住的院子,安景翌还是一直没说过一句话,脸上一直沉着,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萧淮宁紧跟在他身边,想着该怎么讨好自家王妃,急眼的兔子可不好惹。 三心和二两早在门口等着,见气氛不对,也不敢这时候上去问两位主子出了什么事,只得一把拉住跟安景翌和萧淮宁一同进来的小路子,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小路子耸下肩,“安景大哥大概是担心我家二爷的病,至于安淮大哥,他可能是在生蚊子的气。” “蚊子”三心一愣,没明白过来小路子什么意思,怎么扯到蚊子上去了。” 小路子点头,“没错,蚊子咬了安景大哥,所以安淮大哥不高兴了。” 二两挠着自个儿脑袋,“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蚊子啊” “这个嘛。”小路子故作神秘的拉长了调子,见二两和三心全眼巴巴的看着他,方才嘿笑着道,“我也不知道。” 三心睨小路子一眼,“就会胡说八道。” 三人说话的功夫,安景翌与萧淮宁已经进了安景翌的房里去。 后进去的萧淮宁把门拉上,坐到已经坐在屋子中间圆桌旁的安景翌旁边,“我以为爱妃会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门呢。” 安景翌叹口气,“我刚才见到了拓跋大哥。” “拓跋擎”萧淮宁惊诧道。 安景翌点头。 “这么说我们猜的没错,这里真是武夷山。”萧淮宁笑着道。 他见安景翌却仍是眉头深锁,丝毫不见喜色的样子,再想到他从那屋里出来是脸上神色便不对,琢磨着他并不是在为自己做的事生气,不禁问道,“那景翌你是在担忧什么” “卢信义大哥让我去看的得病的亲人,就是拓跋大哥。”安景翌沉声道。 “景翌你的意思是,目前拓跋擎昏迷不醒。”萧淮宁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是,而且应该是离开盛京不久,便突然患上了这病。” “那这病你有办法吗”若拓跋擎一直昏迷,那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安景翌摇头。 “这病来得古怪,拓跋擎在盛京时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了这么重的病,还一直昏迷不醒的在床上睡着。”萧淮宁习惯性的想抚下拇指上的玉扳指,但是为了掩藏身份,那扳指早先取了下来,他只得作罢。 安景翌拎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茶水还是热的,应该是三心刚沏好不久的,他抿了口茶,方才继续道,“若说是病,可是拓跋大哥却脉相平滑,与常人无异,一点都看不出来得的什么病。” 萧淮宁挑眉,“景翌你的意思是” 安景翌沉吟道,“我怀疑拓跋大哥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他离开盛京不久,便被人下了毒。”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可是,什么人会给拓跋大哥下毒呢。” 转着手里的茶杯,萧淮宁缓缓道,“我倒是知道个人,他极有可能给拓跋擎下毒。”他没了扳指,便干脆拿了个茶杯在桌上转着。若真是那人下的毒,那便好办了。 安景翌惊疑道,“王爷说的是” 萧淮宁看向他,“佟彭泽” “佟彭泽佟相的嫡长孙”安景翌惊讶道。 萧淮宁转了会儿茶杯,便觉得没意思,干脆拉了安景翌一只手,在手上把玩,看安景翌惊讶的样子,肯定的点头道,“没错,极有可能是他。” 反正左右无人,安景翌一只手被萧淮宁握住,便也由了他,他现在有更关心的事,“佟彭泽为何会给拓跋大哥下毒” 佟相为首的一派,站的可是当今永昌帝那边。当年先皇驾崩,扶持永昌帝继位,佟相可是功不可没。这会儿佟彭泽给拓跋擎下毒,岂不是间接的帮萧淮宁一把 萧淮宁看安景翌的神色,自然猜到他想的什么,笑着道,“他可不是想着帮我,而是帮他自己。” “帮他自己”安景翌不明白的看着萧淮宁。 萧淮宁仔细看着安景翌掌中的细纹,漫不经心的道,“佟彭泽是佟式一族的年轻一派,可是至今并无什么建树,佟家想提他上位都没什么借口。” 安景翌问道,“所以,朝中这次本来安排了他平南”他记得前一世时,平南的人的确是佟彭泽。而且他在盛京街道看到被擒住的拓跋亘时,也是佟彭泽正在羞辱他。 萧淮宁看向他,赞赏道,“爱妃果真聪明,平南这事若是做好了,便是大功一件,佟家到时候想提拔佟彭泽也有了理由。” “可是没想到王爷却平安解决了阳平山灾民的事,佟家看不过王爷继续立功,而当今皇上也不允许,所以才会派了佟彭泽接手阳平山坐收渔翁之利,而改让王爷平南。”安景翌沉声道。 没想到这一世,从阳平山的事开始,一切便都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萧淮宁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安景翌蹙眉,“可是拓跋大哥并未暴露身份,佟彭泽怎会知道他与南陲匪患有关” “佟彭泽这人虽然好大喜功,但是却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贯会使用小伎俩,兴许是在哪里知道了拓跋擎的身份,便想着先一步下手,用拓跋擎来威胁他大哥拓跋亘。”萧淮宁一根根把玩着安景翌的手指,显得爱不释手的样子。 那手骨肉匀亭,指节分明,看起来很是好看。就连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他都觉得一个个的显得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安景翌这会儿心思全在佟彭泽那里,哪里注意到自个儿的手正被萧淮宁当宝似的把玩。他记得前世在盛京街头,拓跋亘被佟彭泽当街羞辱,的确曾嗤笑佟彭泽道,“只会拿南陲的百姓和亲人的性命相胁,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淮宁,是佟彭泽,肯定是佟彭泽下的毒。”安景翌被萧淮宁握住的手反过来一把抓住萧淮宁,颤抖着嗓子道。 萧淮宁惊讶道,“景翌”他看着安景翌激动的样子,一脸的莫名。安景翌抓着他的手极为用力,甚至传来轻微的痛感。虽然那点痛对萧淮宁来说并没什么,可是却也能感觉出来安景翌情绪上的波动。 安景翌发现自己好像太过激动了,忙敛了点脸上的神色,“淮宁,听你那么说,我觉得拓跋大哥的毒,极有可能就是佟彭泽下的。” 萧淮宁笑道,“那爱妃也不必如此激动。”他说着,晃了晃自个儿被安景翌握住的手。 安景翌连忙松开自己的手,看萧淮宁手上刚才被自己抓住的地方都泛了红,不仅心怀歉疚的道,“淮宁,我我刚才想到可能找到救拓跋大哥的办法,所以一时忘形了。” “没事。”萧淮宁笑着道,“拓跋擎与你有结义之情,你担忧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安景翌见他并没起疑,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之所以失态,是因为想到前世的事,过于激动所致。 萧淮宁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个儿手上的红印,不动声色的打量如释重负的安景翌。 “可是,即使知道佟彭泽下的毒,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下的什么毒,该如何解毒。”安景翌丧气道。 萧淮宁自如的收了自个儿的手,对他说道,“这个景翌用不着担心,我即刻派赤霄回盛京,与严光禄一同查探佟彭泽下毒之事,如若不出意外,解药半个月之内便会送达南陲。” 他说完,便突然凭空道,“赤霄,你可听明白了。” “王爷放心,赤霄立即启程,半个月之内,一定把解药送到南陲来。”赤霄话音刚落,便听到轻微一阵响声,想来他已经走远了。 安景翌担忧道,“也不知道拓拔大哥还能不能撑过半个月。”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半个月已是极限了。盛京到南陲,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十多日的路程,更何况还不知道能否顺利从佟彭泽那里拿到解药。 萧淮宁道,“景翌你也不必想太多,在赤霄回来之前,你想办法能拖一日是一日,即使到时不如人意,那你也尽力了,想来拓跋擎也不会怪你。” 安景翌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萧淮宁,“当初秦大哥与拓跋大哥一同回的南陲,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从他那里能够知道点拓拔大哥中毒的经过,对解毒也有一定帮助。” “若是那样,或许能撑到赤霄回南陲的那天。”萧淮宁道,转而又道,“这么说,你今日并没见到大秦” 安景翌摇头,“秦大哥今日并不在,卢信义大哥这会儿应该是去同他们商量,最迟明天中午,应该就能见到他。” 萧淮宁蹙眉,“这样一来,我们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这我倒是没想到。”安景翌眉心拢了起来,“这会儿赤霄也不在,若是他们突然发难,恐怕不妙。”他只想着拓跋擎的安危去了,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萧淮宁道,“无妨,到时候我避一下,只要没见到我,大秦即使心里有疑,向来也不会轻易翻脸。” 安景翌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从前世的经历来看,拓跋亘这人能因拓跋擎而被佟彭泽胁迫,证明他极为重视拓跋擎这个幼弟。到时候若实在不行,他也只能用解毒之事,来威胁拓跋亘了。 虽说拓跋擎是他结义大哥,他这么做实在有违道义。可是萧淮宁,却也是他不得不付出所有也要保全的人。 4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4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安景翌倒是没先前那么忧心忡忡的样子,紧绷的脸也松懈了下来。 萧淮宁笑道,“景翌是担忧拓跋擎才会从那边回来的时候,路上一直眉头深锁的一言不发,我先前还以为你是生我的气了。” 他这一提醒,安景翌倒是想了起来,“王爷为何这么做” 毕竟现在他们相当于深处敌营,变故越少越好。可是萧淮宁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刻意的把他们俩的关系暴露于人前。 萧淮宁脸上添了抹尴尬,眼睛四处看,就是不去看正等着他回话的安景翌。他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揭过去的事,自个儿倒是又又引火上身了。 “王爷”安景翌皱眉看着他。 见躲不过去,萧淮宁只得正视他,无奈道,“爱妃对拓跋擎关心至极,先前也因为他而对我多加隐瞒。”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安景翌便猜到了他的企图。他们先前便推测这里就是武夷山,或者说就是匪患所在地。若卢信义知道了他二人的关系,那么等到见到拓跋擎时,自然也会将此事告知拓跋擎。 猜到了他的想法,安景翌整个人却是一怔。他没想到,向来运筹帷幄的萧淮宁,居然也会患得患失。 “我看重景翌,所以才会忧心景翌会被人抢了去。”萧淮宁看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重又把他的手握住,缓缓的道。 安景翌回过神来,方才结结巴巴的解释,“王王爷,我与拓跋大哥只是兄弟之情而已。” 萧淮宁曲指弹下他额头,“你看,你唤他拓拔大哥,可是却总生疏的唤我王爷,这还不是差距。”他那口气,还当真是积怨颇深的样子。 “王淮宁,我只是习惯了叫你王爷,一时改不过来,与亲疏与否并无相关。”安景翌紧张道。 萧淮宁手里捏一下手里握着的安景翌的手,“那你今后记着,无论何时都要唤我淮宁。”他眼睛灼灼的看着安景翌,一脸的期盼。 安景翌为难,“可是当着他人的面直呼王爷姓名,似乎不妥。”在外面还无所谓,特别是回了营地,若是当着下属的面,恐怕会引人起疑。 “有何不妥,夫妻之间直呼姓名,恰好显得我们鹣鲽情深,况且谁能管得着我们夫妻之事。”萧淮宁理直气壮的道。 安景翌无奈看着他。 萧淮宁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那以后没外人在时,景翌记着别再叫错。” 安景翌点头,“王淮宁,我尽量。” 萧淮宁脸上带着抹不怀好意的笑,“若是再记错,本王可得惩罚爱妃。”他说着,凑过去覆上安景翌的唇,本想浅尝辄止,却忍不住的撬开他的嘴,侵入进去一阵翻江倒海。 等到终于占够了便宜,方才像是只餍足的老虎似的,对安景翌道,“以后若是景翌再叫错,那便如此惩罚。”他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添了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错了,便立马惩罚。” 安景翌因着刚才的吻,脸上带着点潮红,听到萧淮宁后面那句话,不由颤了下。若是当着三心二两或者其他什么人的面,那他真要无颜见人了。 正要开口让萧淮宁在外人面前好歹收敛点,便听到门外传来三心的声音,“大哥,卢信义大哥带着两个人过来了,说是找你。” 紧接着便是小路子咋呼的声音,“两位安大哥,你们关着门干什么,快点出来了。” 安景翌与萧淮宁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卢信义便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两个人。想来那两个人中,其中一个便是大秦。 正当两个人思索的功夫,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秦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安景翌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是二两的声音。 二两话音刚落,便由传来三心的声音,“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抓人,二两哪里得罪你了。” “大秦,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卢信义惊疑道。 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见外面便乱做了一团。只听到二两的痛呼声,还有三心嚷着让大秦放人的声音,以及卢信义不明所以的疑问。 安景翌蹙眉,“为什么秦大哥会抓二两” 阳平山时大秦便见过二两,所以两人相识并不奇怪。可是大秦与拓跋擎二人离开时,大秦还说让安景翌与二两去找他,这会儿怎么却一见面就动上了手。 就这功夫,便又传来二两的呼叫声,“唉唉唉,我说秦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二两啊,你轻点儿啊。” “逮的就是你这小子。”大秦怒气冲天的道。 萧淮宁道,“目前看来,大秦肯定是对你和二两有什么误会,你先出去见机行事,我在屋里避着,若有何不对便唤我。” 安景翌只得点了点头,便向门外走去。出了门,便见门前的院里,卢信义几人正乱作一团,大秦反拧了二两的手在他背后,三心在边上焦急的让放人,卢信义站在边上,不明所以的不知道该不该劝下大秦。 “秦大哥好久不见。”安景翌站在门口,笑着对拧着二两的大秦道。 二两疼得冒了一脑门的冷汗,见安景翌出来,忙急着道,“大哥,快救我,秦大哥不知道怎么了。” 大秦拧着二两,看向卢信义,”你说的大夫就是他” 卢信义点头,“的确就是这位安景兄弟,大秦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认识他们” 大秦冷笑一声,拧着二两的手越发用力,“果真是你们下的毒手。” 卢信义焦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 安景翌走到大秦几人身边,对大秦道,“秦大哥你对我们似乎有什么误会,不如你先放开了二两,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大秦冷声道,“还能有什么误会,你们现在打着大夫的名号上门来,不就是来以此威胁我们的。” 安景翌蹙眉,“秦大哥你果真误解了我们,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此事说来话长,还希望秦大哥能给个机会,让我解释清楚。” “不用再解释,想我与二爷对你们推心置腹,却没想到反遭暗算。”大秦眼里冒着火,一点都不给安景翌解释的机会。 安景翌只觉得混乱无比,这会儿拓跋擎已经昏迷,若大秦再误会他们,那这一趟可真是困难重重了。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出声的黑衣男子,突然开口道,“大秦,你把人放了,先把事情说清楚。” 他脸上肃着,看不出丝毫表情,声音也是极冷。冷凝的眉眼间,却依稀看出点拓跋擎的影子。 安景翌心里咯噔一下,拓跋亘居然亲自来了。 5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前一世见拓跋亘时,那时他正铁镣深锁,一身的狼狈。但是却仍然顶天立地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阶下囚。 这会儿他衣衫整洁,整个人威严气势更盛,淡淡的一句话,便让方才还怒火冲天的紧抓住二两不放的大秦松了手。 二两刚被放开,便立马缩到了安景翌背后去,小心翼翼的甩着自己的胳膊,这要是大秦再使点力,他这胳膊可能都给拧断了。 大秦收敛了点周身火气,对拓跋亘道,“大爷,这二人是宁王的人。” 拓跋亘整个人立马冷了几分,看向安景翌的眼里冒着寒光,虽没说什么,但是安景翌仍感觉到来自他的威胁。 三心咽了口口水,小声道,“王大哥,这个人眼神好吓人。” 卢信义更是一脸的惊讶,疑惑道,“安景兄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安景翌面向卢信义,一脸的歉意,“卢大哥,实在对不住,是我们没对你说实话,我们的确是宁王的人,但是我们来武夷山,绝对没有什么恶意。” 没想到一向和善带笑的卢信义,却在听到安景翌这句话之后,便立马翻了脸,拿出随身武器,“既然这样,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他话音一落,拔出手里的大刀,直向安景翌的面门攻过去。 萧淮宁一直在屋里听着外面动静,听到卢信义的刀出鞘的声音,心里一紧,正要推开门出去,便听到刀被打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卢信义还没反应过来,自个儿手里的刀便被打落了,他愣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看向拓跋亘,“大爷,我们山里的规矩,朝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这次是我的疏忽,才会让他们混了进来,便由我来解决了他们。” 他话里带着的火气,与大秦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说到“朝廷”二字时,更像是咬着牙硬挤出来的一样。 拓跋亘淡淡道,“二弟还躺在床上。” 卢信义一听,只得捡了自个儿刀起来,不甘的刀鞘里面去。 大秦像是这会儿才想起来,对安景翌几人道,“没错,你们若是识相,就快点把二爷解药给交出来,否则别想安然走出武夷山。” 安景翌对他道,“秦大哥,你对我们似乎有什么误会,我们并没有拓跋大哥所中之毒的解药。” “就是宁王令人给二爷下的毒,你是宁王府幕僚,还精通医术,难不成还会不知道解药是什么”大秦哼道,显然一点都不相信安景翌的话。 “秦大哥,我现在连拓拔大哥中的什么毒都看不出来,又怎么会知道解药是什么。”安景翌无奈道。 当初之所以能够治好灾民所患的怪病,全靠了萧淮宁营中大夫的飞鸽传书。他与医术只不过懂点皮毛,又哪来的精通之说。可是看来大秦明显是误会了,还把他当作了杏坛高人。 “毒就是你们宁王府下的,或许便是你与宁王一起筹谋的,你居然还假装不知情,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说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大秦眼里窜着怒火,手放到自个儿腰上的武器上,看那样子是打算直接动手,用武力逼迫安景翌交出解药。 他认定毒是萧淮宁派人下的,当然有理由相信身为宁王府幕僚,还精通医术的安景翌也参与其中。 安景翌急忙解释,“秦大哥,你相信我,拓跋大哥的毒并不是宁王下的,当初我认了你与拓跋大哥为兄长,又怎会转眼便谋害你们,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大秦拔武器的手顿了下来,迟疑道,“你当真没有与宁王合谋” 当初在阳平山时,安景翌的确帮助他们许多。更何况后来,拓跋擎更是率先认了他当兄弟,提起他时,对他也是诸多称赞。大秦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便不由得想起那些来。 拓跋亘此时却冷声道,“不管你是否与这事有关,你都是宁王的人,你只需告诉我们,可有办法救我二弟。” 安景翌一怔,想了好半会儿,却没回答拓跋亘的问话,而是对大秦道,“秦大哥你为什么肯定下毒之人就是宁王的人” 大秦这会儿冷静了点,倒是能把他的问话听进去,仔细想了下,方才道,“那日我们从浅沙滩离开之后,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刚要出盛京境内,便遇到了埋伏。他们大概有十多个人,我和二爷两人根本敌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本来可以杀了我们,却突然都撤开了。” 大秦看向安景翌,“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杀人,而是下毒,还没到南陲,二爷便无故陷入了昏睡之中,而且百般查不出病因。”他说到这里,话里又带了怒火,“最有可能的便是,在盛京时便被那一拨来历不明的人下了毒。” 安景翌道,“可是秦大哥为何肯定袭击你们那拨人就是宁王派去的” “知道我们那日回南陲的,只有你与宁王,而袭击我们的人恰巧就是在我们回南陲的路上埋伏好的。”他沉沉道,“更何况,不久便传来宁王率军攻打南陲的消息,我们自然有理由相信,宁王是猜出了二爷身份,才会想到下毒,以此来威胁我们。” 安景翌苦笑不已,这还真是个巧合。这个下毒胁迫的计谋,原本是佟彭泽想的,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永昌帝派了萧淮宁出征平南,硬生生的背下了这个黑锅。 卢信义突然了然似的道,“若非早先知道二爷中了毒,你们又怎么会以大夫的名义接近我们,二爷中毒之事,绝对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卢大哥,实不相瞒,那日我们的确是刻意接近你与祝文达祝大哥。” 那还要什么好说的。“卢信义说着,便要再动手。 安景翌赶紧道,“但是,之所以会以大夫的名义,是因为那日你们随身所带的行礼之中,大半都是药材,我们才会猜测或许是有人病了需要大夫,而我又恰巧略微懂点歧黄之术。” “那你们接近我们,潜进武夷山到底有何目的”卢信义开口问道,他本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这次的确是他大意,才会带了来路不明的人进山,而且还让人接近了正在昏迷当中的二爷。 “我们。” 安景翌刚开了口,拓跋亘却突然跃了起来,生生打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顺着拓跋亘的方向看过去,他居然直接从窗口跃进了安景翌住的那间房。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打斗声。眨眼功夫,两人便打了出来。 只见一黑一灰两个人影,打得不可开交。安景翌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去,第一反应便是转过头去看离他不远的大秦。 只见大秦紧皱眉头,打量着正与拓跋亘打斗的萧淮宁,突然眼睛一眯,对半空中的拓跋亘吼道,“大爷,这个人就是宁王。” 他话音刚落,自个儿便率先跃了出去,加入了战局。而紧接着,卢信义也反应了过来,纵身跳了过去。先前搬来有所保留的拓跋亘,则明显的下手更狠了起来,出招毫不含糊,全是冲着萧淮宁的命门而去。 萧淮宁与拓跋亘对垒,本就稍显吃力,这会儿还直接加入了大秦和卢信义两个高手,立马便高下立见,颓势越发明显。 安景翌见状,赶紧对正在缠斗的几人道,“几位大哥,宁王此来并无恶意,还忘你们能停下来,有事好商量。” 大秦回道,“没什么好商量的,宁王的人马可还在青州城守着。” 萧淮宁一边避让着几人的进攻,一边道,“我若真有心攻打武夷山,那军队人马现在便不是在青州城,而是与我一同来了武夷山。” “杀了你,他们刚好可以原路返回了。” 拓跋亘几人似乎根本不想多谈,只回了那一句,便又是一阵猛攻。这说话的功夫,萧淮宁胸口便险些被拓跋亘的掌风扫到。 安景翌眼睛蓦地睁大,看到萧淮宁险险躲过,忙急着道,“可你们三个打一个,即便胜了,那也是胜之不武,说出去只怕污了武夷山的名声。” “武夷山的宗旨,便是杀尽朝廷走狗,与朝廷中人,无须讲究江湖道义。”大秦说着,手里的剑一转,挽了个剑花,直直刺向萧淮宁的胸口。 拓跋亘与大秦恰巧在另一边攻击,萧淮宁避无可避,只得头向后仰,一个下腰闪过这致命一击。可是虽避过了要害,手臂却仍是被大秦手里的剑划了一刀,厚厚的棉衣被划破,立马便渗出了鲜红的血。 安景翌被那鲜红的血晃花了眼,眼睛只看到萧淮宁受伤的手臂,那红色在眼前放大了来,晕开了一大片。 他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乱作一团,只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对缠斗中的几人吼道,“若你们杀了宁王,便休想得到解拓跋擎之毒的解药。” 大秦怒道,“此事果然与你们有关。”他话落,却不见停手,下手反而更狠更猛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杀了宁王,再慢慢的向你要救药。”卢信义沉声道。 可是眨眼的功夫,原本打作一团的四人便分开了来。只见大秦的刀与卢信义的剑全被拓跋亘扫到了三尺开外的地方,而他二人,也猝不及防的被拓跋亘拉着拽开了战局。 萧淮宁总算得以喘息,整个人一软,一条腿撑着,半跪在了地上。 安景翌赶紧过去,蹲在他身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受伤的胳膊。伤口处皮开肉绽,不断的渗着血,安景翌手伸过去,但是却无从下手,不知道该怎么做。 5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萧淮宁见安景翌一脸恐慌的样子,安慰道,“放心,我没事。”胳膊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他看眼自个儿不断渗血的伤口,苦笑道,“还得有劳安先生给我包扎一下伤口才行。” 安景翌经他一提醒,总算想起自个儿应该先给他止血包扎,忙对三心道,“三心,你快去屋里把药拿出来。”他们随身的行礼里,带得有伤药之类出外必备的东西。安景翌这会儿不敢轻易让萧淮宁动弹,只得让三心去拿出来。 三心得了令,忙转身向屋里跑去。二两赶紧也跟在他后面去帮忙,怕他一个人拿不了,或者漏了什么东西。 萧淮宁见安景翌六神无主的样子,抬起没受伤的胳膊起来,屈指轻弹下他额头,“我真的没事,别着急。”这伤口其实就是看起来吓人,但是割得并不深,并没有伤到要害。 安景翌盯着他,刚才开始一直混乱的脑子在萧淮宁温言安慰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安景翌帮着他扶着受伤的胳膊,哑着嗓子低声道,“你先别动。” 三心二两拿了几瓶药和包扎用的布巾出来。 安景翌接过三心递的药瓶,低垂着头给萧淮宁上药。然后给伤口缠布巾包扎,从始至终的一言不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被打掉了武器强行拽离的大秦和卢信义二人,则依然满脸怒火,不甘的看着正在上药包扎的萧淮宁,随时准备冲过去再战的样子。 二两三心警惕的站在萧淮宁和安景翌面前,防备的盯着他们。即使他们两个对大秦卢信义二人,毫无招架之力,可是却仍然挺直了脊背的站在那里。 好在那二人虽然心里不服,但是既然被拓跋亘强行阻止了,没有他的命令,便不会轻易再动手了。 可是这可是个难得的杀了萧淮宁的机会,就这么停了下来,二人心里到底不甘。 大秦皱眉问道,“大爷,你为什么突然把我们都拉开了”还直接打落了他们的武器。 “若杀了宁王,便救不了二弟了。”拓跋亘抬眼看向正给萧淮宁包扎伤口的安景翌。 “人就在武夷山,他们解药不交也得交。”卢信义道。 “你们这些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难不成还想硬抢不成。”三心听到卢信义的话,怒气冲冲的吼道。 卢信义哼道,“那你们使出下毒这等龌蹉手段,难不成就是光明正大” 这会儿安景翌已经给萧淮宁包扎好了,他让二两三心看着萧淮宁,走向卢信义几人,在他们面前站定。 安景翌抬眼看着他们,缓缓道,“此次来武夷山,是因我想到昔日与拓跋大哥相交之情,妄图以一已之力从中周旋,以避免一场恶战,也还南陲百姓一个正真的安宁。” 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也不管他们相信与否,只是接着道,“拓跋大哥的毒的确不是我们下的,而我们来武夷山的目的我也已经说明,至于解毒的解药,我们也已派了人快马加鞭的去盛京取来,一个月之内,解药便会送达。” 拓跋亘冷漠的脸上难得的带了点表情,皱眉道,“一个月” 他并没说出后面的话,但是显然是觉得一个月太长了,而不满意。 安景翌淡淡的道,“从南陲到盛京,往返便要二十多天,更何况还不确定盛京的人能否顺利的从下毒之人手中夺得解药。” “那好,便给你们一个月。”拓跋亘抿唇道。 “但是我有个条件” “武夷山可是我们的地盘,你们插翅难飞,到时候解药你们不交出来,我们也有办法拿到手。”卢信义冷道。 安景翌看向拓跋擎。 拓跋亘眯眼打量他,“你说。” 安景翌扫眼卢信义与大秦,“在拓跋大哥解毒之后,你必须保证我们全都安全下山,不能有任何人对我们不利,特别是要确保宁王的安全。” 过了半晌,方才听到拓跋亘偷透着冷意的嗓子道,“好。” 听到拓跋亘的承诺,安景翌悬着的心里才落了地。拓跋亘这人,他虽然对他知道得并不多,但是也推测得出他绝对是个重信守诺的人。既然他答应了这个个条件,那么即使拓跋擎醒来之后,合作的事还是谈不拢,他们也能全身而退。 可是听到拓跋亘的承诺,首先卢信义便沉不住气的质疑起来,“大爷,也不知道他话里到底几分真假,就这么放了他们走,岂不是纵虎归山” “无妨,先救二弟要紧”拓跋亘看向安景翌,“一个月期限,若救不了我二弟,你们到时也别想活。”他说完这句,便转身出了这院子。 二两紧张道,“这人就这么走了,要是再打起来可怎么办啊”他虽然木讷,但是也看出来了,大秦和卢信义全都是碍着拓跋亘才会暂时停了手。这会儿看到拓跋亘什么交代都没有便走了,不由得一阵紧张。 三心和二两想的一样,两个人都紧张的看着卢信义和大秦,生怕他们会突然又动起手来。 “小路子,照常看着他们。”卢信义却是留下这么一句,便也出了院子。他走得匆忙,恐怕是担心再待下去,自个儿会忍不住动手。 大秦则是深深看了安景翌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走了。他原本是想相信安景翌并没有与萧淮宁合谋的,可是没想到,安景翌为了救萧淮宁,会拿拓跋擎的命来威胁。 转眼间这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小路子一个外人。 小路子也不像往日一般的与他们嬉皮笑脸,而是肃着张小脸,“我劝你们好生待在院子里,没事不要乱跑,山里人可不知道你们谁是王爷,若是不小心伤了谁,到时候可没地儿给你们说礼去。” 小路子刚才从头到尾都在这里看着,自然也知道安景翌对拓跋亘提的那个条件。他这会儿这么说,显然是讽刺安景翌用解药要胁武夷山中的人不得伤害萧淮宁。 这会儿也顾不了小路子话里的冷嘲热讽,见危机总算是解除了,安景翌赶紧扶了萧淮宁进屋里去。三心与二两见状,也忙上去帮忙。 小路子倒是意外的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屋去,而是径直的回了他自个儿的屋子。 安景翌看着萧淮宁包扎的白色帕子染上的鲜红,便不禁皱紧了眉头,更加注意起萧淮宁来,生怕他受伤的胳膊会不小心被什么给磕着了。 见到房门关好了,萧淮宁才哭笑不得的道,“景翌,我只伤了胳膊,你们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扶着我。”那小心的样子,倒像是他受了多严重的伤似的。 刚才之所以没表现出来,反而装作虚弱的样子,完全是为了减轻小路子的警惕。毕竟他们一行人中,也就他一人会武。若是他受了严重的伤,小路子绝对会放松许多。 安景翌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下外面,从随身带的包袱掏出个纸包,对三心二两道,“你们去院里熬夜,顺便看着动静,若是有人过来的话便咳嗽提醒。” 这药还是安景翌给徐生采药时,顺便采了晒干装好以备不时之需的,有滋补的效果,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他主要是防着小路子,小路子明显对他们的态度变了,这会儿留下来估计就是为了监视他们。 三心接过药包,点了点头,“先生放心。”他大概也知道安景翌和萧淮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谈,才会特意让他和二两在院里熬药,顺便守着门。 这会儿反正身份已经拆穿了一半,他们倒是不必装作是兄弟了,所以换回了先前对安景翌的称呼。 等到三心和二两出去之后,安景翌才走到萧淮宁的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他的受伤的胳膊,低低的道,“我重新上药包扎下。”刚才太匆忙,只是胡乱包了下,并没有扎紧,这会儿已经松开了大半。 拿了剪刀布巾和药,小心的剪开萧淮宁胳膊上缠着的布巾,然后再上药包扎。 萧淮宁握住安景翌正缠着布巾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冷,叹口气,“景翌,我真没事,你不必忧心,也不必自责。” “若不是我提议探路武夷山,你也不会出事。”安景翌低声道,手挣脱出来,继续给他包扎。 “可是当初是我执意要入武夷山的,与你并无关系。”萧淮宁笑道,“难不成我还要责怪自己” 安景翌总算包扎好了,收好桌上的药瓶剪刀之类的东西,并不说话。他现在更多的是心悸,想到萧淮宁的手被剑划杀满眼全是血红的那一刻,便不自觉的觉得浑身僵硬。 “我若是不想受伤,尽管可以叫暗卫出来,赤霄走了,并不代表所有暗卫就都撤走了。”萧淮宁再次拉过他的手,感觉他那凉意,不禁皱了下眉,揉搓了一下想让他暖起来。无奈这会儿只一只手能动,半天也不见效果。 他看着安景翌,“可我们并不是要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而是争取合作的机会。” 安景翌抿紧了唇,他当然知道,所以后面才会与拓跋亘谈那个条件。但是,看到萧淮宁受伤,他仍是会忍不住会质疑,或许最开始他提出探路武夷山就是个错误。 萧淮宁握着他的手,笑道,“其实我很高兴,若是不受伤,又怎么会知道,原来景翌如此在乎我。” 安景翌整个人颤了下,心悸的感觉越发明显。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那么在乎萧淮宁了。 5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随着萧淮宁的缓慢抽动,安景翌只觉得一股酥麻从相交处传来,沿着脊椎直往上冲,让他环在萧淮宁腰上的腿忍不住的夹紧,人也不自觉的更向他偎近。 萧淮宁感觉到他的变化,总算可以不用再顾及安景翌而强忍着,顿时像是爆发似的,加快了身下的动作,不断的向深处挺进。 安景翌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头满身的汗,在萧淮宁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下,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飘摇的小舟,只能随着萧淮宁的节奏起伏。 终于两人双双到达,安景翌仰躺在床上喘气,环在萧淮宁腰上的修长双腿无力的滑下来。方才的风暴刚歇,他脑子里还回荡着那极致欢愉的余韵,被顶端时那白光照得昏沉。 萧淮宁伏在安景翌的身上,底下发泄过后的那处仍停留在安景翌的体内。未免自个儿的重量压着安景翌,他手肘撑在床上,只是虚伏在安景翌身上。 胳膊处的剑伤被他折腾得不忍目睹,布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散落了,伤口撕裂开来,血肉模糊的很是吓人,看起来比刚受伤时还严重得多。 可是他倒像是一点都没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似的,只是不断的在安景翌脸上各处落下细致绵密的轻吻着,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欢愉。埋在他体内舍不得出来,感受着那里的湿热温暖。 经历了许多,等了这么久,他总算是等到了,他们合二为一的一天。从此以后,这个人该是终于属于他了罢。 屋子里的旖旎仍在,安景翌歇了会儿,终于缓了过来。脑子清醒以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萧淮宁胳膊上的剑伤。他还记得先前看到萧淮宁的胳膊已经在渗血,不由得一阵懊恼,自个儿后来怎么就昏头了,任他胡来。 想到这里,安景翌连忙要起身,看下萧淮宁的伤。可是他刚一动,便感觉到底下的不对,萧淮宁的那处居然还在他的体内。 安景翌这一动,萧淮宁在他体内半软的那处便又硬了起来,而且随着安景翌的动作,又向前推进了一截。 萧淮宁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也忍不住沉吟一声,在他耳边嘶哑着嗓子低沉道,“爱妃,莫不是方才还不够” 安景翌刚才退了热度的脸立马像是火烧似的,热气上涌的迅速红了起来,看着萧淮宁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没没。” 看着安景翌慌张羞窘的样子,萧淮宁忍不住心情愉悦,为免自己笑出声来,被自家脸薄的王妃看见,萧淮宁把头枕在他肩上,低低的闷笑。 可就在人家耳边,安景翌怎么可能听不到他低沉的笑声,这才发觉自个儿这是又被萧淮宁给戏耍了。 他脸皮本就薄,这会儿听着萧淮宁在耳边的笑声,便更羞恼。眉头一皱,便想使力把萧淮宁推开。 可是就凭他那点力气,推在身上,对萧淮宁这种练武之人来说,还真就像是猫挠似的,一点都不见萧淮宁动一下。 不过未免真惹急了自家王妃,萧淮宁倒是假意被他推开了点,可怜巴巴的一张脸对着安景翌,“爱妃,刚才利用完了为夫,这便想着甩开了,哪有这个理儿,爱妃可不能这么欺负人。” 安景翌脸涨得通红,却是给气得,宁王爷那样子,可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无奈安景翌是个老实人,脸皮还薄,硬是被脸厚嘴皮子利索的宁王爷给憋得一口气含在腔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得抿紧了唇,移开了眼,当眼前跟个泼皮无赖似的的宁王爷不存在,来个眼不见为净。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萧淮宁看着自家王妃,这下是真给惹急了,眼看着这是真不理人,脸厚的宁王爷脑子一转,抬着自个儿受伤的胳膊痛呼,“景翌,我的伤口裂开了。” 安景翌果真看向了他的胳膊,脸上显而易见的着急,“淮淮宁,我给你看下伤。” 他说着,便要坐起来,去桌上拿止血的药膏和包扎的布巾。可是刚一动,便感觉到下面不对劲,身子不禁颤了下,极力稳着自己的声音道,“你你先出来,我去拿东西包扎伤口。” 考虑到安景翌初次,他本就体弱,未免伤着他,萧淮宁本就没想再做。见哄回了自家王妃,倒是不敢再轻易使坏了,难得顺从一回,退出了他的体内。 安景翌轻吟一声,只觉得随着萧淮宁的退出,下面一股液体跟着流了出来,沿着腿根直往下流。 他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随手拿了件外袍披在身上,便从床上下去了。可是刚站在地上,便感觉腿脚一软,好在床边的萧淮宁及时的扶了他一把,要不然只怕他会直接摔到地上去。 他后面虽没有受伤,但是却也一直感觉到火辣辣的涨痛,双腿也酸软无力。他刚才又走得急,刚做了那么激烈的,哪能真跟没事人似的行动自如。 萧淮宁赶紧把他抱上床,看他脖子上露出来的地方被冻得冒出细小的鸡皮疙瘩,忙把被子拿过来裹在他身上,“你别急着动,伤口我自己包扎,你先歇会儿。” 安景翌蹙眉,“你就一只手,怎么好动” 萧淮宁笑道,“那也不用你起来,我去把东西拿过来,你就坐在床上给我包扎就好。” 在被子里不着痕迹的揉了下自个儿酸痛得腰背,安景翌倒也清楚自个儿目前的状况,也不再逞强,只是萧淮宁道,“你先穿件衣服。” 萧淮宁这会儿身上还是一丝不挂的,半坐在安景翌面前,下身埋在被子里,但是结实挺拔的上身却是就那么暴露出来。外面这会儿人人都还穿着厚棉衣,却一点不见他感觉到寒意。 知道他这是忧心自个儿,萧淮宁心里一暖,“好。”顺手拿了件袍子过来穿上,给安景翌整理了一下裹在他身上的被子,以免寒气灌进去了,方才下床去拿桌上早先用了还没收起来的布巾药膏。 安景翌拿着装药瓶子的小木箱子找了半天,急得额角都沁出了汗,却硬是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他清理好了萧淮宁的伤口,正打算上药,可是却找不到药在哪里了。 萧淮宁握住他的手,举了个瓷瓶子在他面前晃悠着,“景翌你在找这个” “就是这个。”安景翌松口气,从他手里拿过来。这个白芨止血膏,十分有效,涂沫在伤口处,便能迅速的止血,也有消炎化瘀的效果。 萧淮宁含笑看着他,这可真不是他故意的。 “怎怎么没了”安景翌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白瓷瓶,他记得先前上药时,这白芨止血膏还有大半瓶,可是现在居然就空了。 萧淮宁无辜看眼他,眼睛颇有所指的扫下安景翌下半身,一本正经的道,“这白芨止血膏不仅止血颇有功效,润滑效果也十分不错。”他说完还点下头,似乎很有心得的样子。 安景翌脸哄的一下大火燎原似的燃烧了一片,恍惚想起来,好像萧淮宁中途是去拿了个什么东西。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空瓶子,没想到他恰好就拿了这瓶白芨止血膏。 反应过来,安景翌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被子里面去。他当时真是昏了头,居然就那么让萧淮宁胳膊上的伤口流着血,还,还浪费了一瓶上佳的白芨止血膏。 “爱妃,你若再不快点,这伤口又该被血糊住了。”萧淮宁看着他好心提醒,倒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的悠闲,一点都不见他担心一下自个儿。 经他一提醒,安景翌看向他胳膊处的伤口,果然又在往外渗血,忙放下手里的空瓶子,低头慌乱的在小木箱里翻着,看有没有能代替白芨止血膏的止血药。 终于翻找出了一瓶,抬头看向萧淮宁,无奈道,“这紫玉消炎药里有仙鹤草的成分,也有止血的效果,虽没有白芨膏好,但是好在也能先应下急。” 萧淮宁把受伤的胳膊放他面前,一脸的讨好,“爱妃说能用,那便能用。” 安景翌小心的给他上药,红着耳根低声嘟囔,“怎么就恰好拿了白芨膏。” “好的东西当然该给爱妃用。” 安景翌被他吓也一跳,没想到自个儿小声的自语会被萧淮宁听到。只见萧淮宁嘴角上挑,眼里满是笑意,可那笑却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总算给萧淮宁重新包扎好了伤口,安景翌整个人也显得疲惫万分。先是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然后又经历了激烈,还要硬撑着给萧淮宁上药,他看起来眼睛都快张不开了,随时会闭眼睡着的样子。 萧淮宁握着他的肩让他躺下去,“累了就先睡会儿。”拿了被子过来,把他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给他盖好。 安景翌硬撑着张开疲累的双眼,“你伤口别再碰着了。” 萧淮宁屈指弹下他额心,“我知道了,你安心歇息。” 话音刚落,便见安景翌已闭上了眼睛,鼻息间发出轻微的吐息声,显然已睡沉了。 萧淮宁笑着看他的睡颜,轻柔的抚过他的眉眼。过了良久,才换了衣衫,出去让三心烧热水洗漱。 5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安景翌睡得迷迷糊糊的,是被萧淮宁唤醒的。这会儿已入了夜,屋子里只点了盏油灯,安景翌睁着惺忪的睡眼,脑子还在混沌中,迷茫的看着坐在床沿边的萧淮宁。 萧淮宁给他拉了下被子,对他道,“景翌,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他说完了,拿了个垫子放在安景翌背后,扶着他坐起来,让他半靠在垫子上。又拿了棉衣给他批在身后,仔细拢在肩上,确认不会漏了寒气进去。 然后才转身去拿了桌上的食盘过来,端了早先熬好一直温着的阿胶白皮粥,舀了一匙子喂到安景翌嘴边,“虽没有受伤,但是暂且还是不要吃太油腻的,这两日最好吃清淡点。” 他这么一说,先前在屋里发生的事,安景翌便全都想了起来。此时他身上感觉要比先前清爽得多,穿的亵衣也明显是换过的,想来他睡着时萧淮宁肯定做了许多事。 安景翌首先想到的便是去看萧淮宁胳膊上的伤,这又是给他洗漱,又是帮他更衣的,萧淮宁的伤口不裂开才怪。 萧淮宁举了粥勺在安景翌面前半天,可是安景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便以为他不喜欢,“这阿胶白皮粥是三心傍晚便给你熬着的,补血滋补,你现在刚好体虚,就是再不喜欢,体恤一下三心的苦心,好歹也吃一点。” 他说完了一堆,也没见安景翌张口吃下递到面前的粥,这才看向他。发现安景翌一双眼睛正盯着他受伤的那条胳膊,一脸的诧异。 便把粥碗放到食盘上,把安景翌的头抬起来,挑眉看他,“我答应了不再把伤口弄开,莫非景翌不相信我。” “可可。”莫不成给他沐浴更衣的另有其人,并不是萧淮宁做的。安景翌还记得睡前自己身上可到处都是欢爱的痕迹,甚至身后那处都还在流着萧淮宁的白浊。 想到那些都给旁人看到了,安景翌脸上血色渐退,身子僵硬了下来。即使是从小跟在身边的三心,安景翌也不想被他看到那个样子的自己,若真是如此,今后他还怎么和三心相处。 萧淮宁见他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才恢复了点红润的脸上瞬间便苍白起来,赶紧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安景翌艰涩的开口,“给我沐浴更衣的,是三心吗”最可能的人,便是一直跟着他贴身侍候的三心了。 萧淮宁听到他这句话,才知道安景翌在顾忌什么,所以脸色才会这么难看。不禁暗叹口气,他家王妃,不仅脸薄,还爱胡思乱想。 不过看他苍白的样子,萧淮宁自己也心疼的紧,故意挑了嘴角调笑,”爱妃觉得为夫有那么大方,愿意让你平白被人看了去” 听到他这句话,安景翌脸上神色果然好了点,瞟眼萧淮宁胳膊上的伤,担忧道,“那你胳膊上的伤” 虽然知道不是旁人给他沐浴更衣的,安景翌心里松了口气。可是想到萧淮宁带着伤,还要做那许多事,又担心起萧淮宁的胳膊这么折腾,恐怕比先前更严重了,这要什么时候才好得了。 “我注意着,自然便不会碰到,爱妃你看这不是还好好的,扎的布巾也没有散开。”萧淮宁把自个儿胳膊放到安景翌面前,让自家王妃仔细检查,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可没忘了答应你的事。” 萧淮宁这是早有准备,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的。做了那么多的事,那伤口怎么可能还能完好。抱着安景翌去沐浴,再把他抱回来,这期间伤口便崩开了。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在安景翌醒来之前,便又让二两给重新包扎了伤口,看起来和先前倒是没什么差别。萧淮宁看着自家爱妃,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似乎得意于做到了先前答应安景翌的事。 安景翌看着萧淮宁的胳膊,再扫眼他脸上明晃晃的得意笑容,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安景翌是个老实人,平日才会时常让萧淮宁欺负得脸红耳赤。 既然是老实人,那可不怎么会撒谎啊。 他习惯打反结,因此先前扎布巾时便也打的反结,为了扎得结实一点,还特地多绕了一圈。现在萧淮宁胳膊上的布巾,的确是扎得好好的,但是上面的结一看就不是他先前扎的。 “既然没有裂开,那便再好不过了。” 安景翌叹口气,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萧淮宁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的瞒着他。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纵使他现在拆穿了,那也于事无补了。 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之所这么做,到底还是因为舍不得萧淮宁脸上的笑容。萧淮宁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放纵自己。 这也难怪,他平日里会被萧淮宁戏弄得急红一张脸,却时常哑口无言了。 萧淮宁倒是懂得见好就收,未免露馅,便也难得的放了这个占便宜的好机会的。 便又拿了放到食盘上的粥碗起来,手贴到白底青花的瓷碗壁上触了下,对安景翌道,“景翌,还是先喝粥吧,这粥若再不喝,就该凉了。” 安景翌点头,“我自己来。” 萧淮宁见他一脸坚持,便也不再勉强。把手里的粥碗递给他,给他拢了下披在身上的棉衣,看着他低头喝粥。 这阿胶白皮粥熬得入味,但却不过分甜腻,而是清甜可口,很是开胃。安景翌睡了大半下午,倒也真的饿了。可是被萧淮宁这么看着,即使那粥再怎么好喝,也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 喝了口粥细嚼了咽下,抬眼看向萧淮宁,“你用过饭了吗” 萧淮宁笑道,“现在都快亥时了,我早用过了,三心给你准备的吃食一直温在灶上,见你一直没醒,我怕你饿着,才会叫你起来。” 安景翌蹙眉,“吃食不是都一直小路子准备的吗” “厨房有食材,小路子傍晚时也没如往常一般送饭过来,三心和二两便自己弄了。”他说着顿了下,方才继续道,“现在情况未明,我们与武夷山一干人甚至还处在敌对状态,即使他们再送过来,我们也得斟酌着再用了。” “这倒是。”安景翌点头,卢信义和大秦都能毫无顾忌的对萧淮宁下杀手,由此可见他们对萧淮宁的成见颇深,安景翌忧虑道,“希望解药能顺利送到,到时候拓跋大哥醒了,再看情况能否有所好转。” 安景翌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在与拓跋擎这人接触时,他看得出拓跋擎是个想法深远的人。或许大秦会因为所看到的表面,而否定他们在阳平山相交一场的情谊。 但是拓跋擎却不会,因为那时,拓跋擎得知他是宁王府细作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叫他大哥。 他甚至觉得,拓跋擎极有可能会认真思索双方合作的提议也不一定。毕竟拓跋擎当初之所以会带大秦到盛京,便是想借由朝廷,来平息南陲的风波。由此可见,拓跋擎并不像武夷山其他人一般的仇视朝廷以及代表朝廷的人。 见他愁眉深锁,萧淮宁手抚平他皱着的额头,“午后你睡下不久,我便收到了淮佑的传书,他已派人接近了佟彭泽,赤霄到达盛京时,应该就能拿到解药了。” 安景翌脸上明显的喜色,“若是这样,在赤霄回盛京之前,寿王便拿到了解药,那倒是能缩短不少时间。” “所以爱妃尽管放心,拓跋擎肯定死不了。”萧淮宁笑着看他。 安景翌一愣,想到先前萧淮宁因拓跋擎的事而和他置气,不禁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我是担心担心王爷。” 若不能顺利解了南陲之乱,那永昌帝便有理由对付萧淮宁兄弟二人了。 萧淮宁怔了下,想到安景翌可能又想茬了,他刚才说那话,可没一点吃味的意思。 不过他也不纠正,顺水推舟的一脸失落的样子,一张脸靠近安景翌,“可是,爱妃这么看重旁人,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的。” 安景翌呆愣的看着萧淮宁,惊讶得嘴微微张开。他刚才那么一说,也是怕萧淮宁心里有疙瘩。可没想到宁王爷脸皮当真这么厚,还真卖弄起可怜来了。 不过他现在那样子,看在萧淮宁眼里,就是明显的邀请姿态。朱唇微启,眼含风情,可不就是任君采撷。 于是,宁王爷毫不客气的,隔着个粥碗把头凑过去,覆盖到自家王妃唇上,一阵翻江倒海。直到安景翌感觉吐息困难,萧淮宁才一脸餍足的离开。 安景翌一张脸被涌上的热气熏得通红,急促的喘息着,不断的吸气,缓解胸口的憋闷。他手抖得厉害,端着的粥碗晃悠着,幸亏碗里的粥剩得不多,要不准会淌出来。 那粥过了这会儿,可能早就凉了。见安景翌也吃得差不多了,萧淮宁便拿过他手里的粥碗,放到一旁的食盘上。 转回头来看着自家王妃,得寸进尺的占便宜,“所以,以后爱妃再为他人分心时,可别忘了好生抚慰一下为夫。”他着重念了“好生安慰”四字的读音。 安景翌急促喘气的同时,只感觉悔不当初。他这可真是,想得太多,自找苦吃了。 脸厚如此的宁王爷,怎么可能因为那么点事,便会心有芥蒂的黯然神伤。 5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自那日与拓跋亘定下一月之期后,拓拔亘等人便再没出现过。 转眼过了十日,住的这个小院,除了小路子,还当真未曾见过外人。 安景翌原先担忧拓跋擎的情况,未免他加重,本想再去看一下,能否有法子拖到赤霄回来。 可是他们除却小路子 ,也见不到武夷山的其他人。让小路子带话给卢信义,也没见卢信义过来。 安景翌站在屋子里,不安的来回踱步,还是忍不住站定,看向坐在桌旁的萧淮宁,“与拓跋大哥有关,照理说卢大哥不会置之不理才对,莫非小路子没把话带给卢大哥”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根据。自那日之后,小路子对他们便一直冷着脸。并不是以前与三心闹着玩似的打闹,而是真的带着敌意。由此可见,小路子对他们成见很深。 萧淮宁喝口茶,“那日之后,他们已不再信你,在解药拿到之前,不再让你接近昏迷的拓跋擎,也在情理之中。” 安景翌一怔,喃道,“若解药送到之前,拓跋大哥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萧淮宁见他难受,拉过他坐到旁边,“你也不要想太多,既然应下了一月的期限,那便代表他们有把握在这一个月里保得拓跋擎周全,这山上大夫有的是,并不差你一个。” 听他这么一说,安景翌心里倒是好受许多。虽说他是情非得已,可若拓跋擎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的。 安景翌瞥眼萧淮宁,叹气道,“现在看来,只怕那事难成。” 萧淮宁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何事,“那也无妨,我们只当是出来游玩了一圈,这事成与不成,都无多大影响。” 这十日在这小院之中,他们当真过得悠闲。 虽然有小路子守着,不能出这院里去,算是被变相软禁在了这里。可是平日里吃喝却也没缺他们,虽比不上王府精细,在这非常时刻,也算是极好的了。 自打二人成亲之后,在盛京王府时萧淮宁要上朝,要与各府王公大臣结交。后来又出了阳平山的事,便一直忙乱到了南陲。 这么算起来,在这里的十日,二人倒是难得过了几天朝夕相处的平静日子。 不知安景翌怎么想的,萧淮宁是极为满意的。若他家王妃不要忧思太多,能放宽心的与他悠闲度日,那他便更满意了。 无奈安景翌似乎天生便不是个容易宽心的人,他蹙眉看着萧淮宁,“若这事成不了,南陲的匪乱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到时今上怪罪起来,那可怎么办” 姑且不论安景翌自个儿和拓跋擎相交一场,打心底不想到时真的与武夷山兵戎想见。若真的打起来,明显武夷山更占天时地利人和,而他们自个儿的军营里,或许还藏着永昌帝派来趁机作乱的细作。 即使他们万幸,能够险胜,那也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了。 现在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等着抓住萧淮宁兄弟二人的把柄,好在永昌帝面前参奏萧淮宁一本,也好以此博得点圣心。 如今驲国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宁王与寿王两兄弟是永昌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这两人一再掩藏自身光华,可是他们的存在,便是一直提醒永昌帝,他自个儿并不是正统。 可是除却几个垂垂老矣的前朝旧臣,虽又还记得这两个前太子的遗孤。现在当权的是永昌帝,天下在他手里,他们要讨好的自当是永昌帝。 没想到萧淮宁却笑了下,颇有深意的看着安景翌,“要的便是这样,南陲匪乱闹得越久,于我们来说,那便越有利。”他捏一下握在手中的安景翌的手,“我们上次发现那个练兵场,也该用上了。” 安景翌愣了下神,便想明白过来,呆呆看着萧淮宁。 看他这个样子,萧淮宁心里倒是难得不安起来,攥紧了安景翌的手,“你莫要胡思乱想,这事是一早便筹谋着的,那时我们都还未成亲。” 安景翌摇头,方才是太过诧异,所以才会走神。萧淮宁对他的好,他自己便能感觉到,又怎么会怀疑他存心隐瞒。感觉到萧淮宁握着自己的手心都出了层汗,不禁心里一暖,“我并没有乱想。” 萧淮宁仔细看着他的脸,见他面色平和,并无异色,方才放下了心,继续解释道,“那事本就不易,直到我们发现阳平山的练兵场,那倒是个绝佳的地方,来南陲之前,我与淮佑才定了下来。” 他捏着萧淮宁的手,“可那时一切都还未定,端看淮佑与严光禄顺利与否,我也是昨儿个收到淮佑传书,才确定了下来。” 安景翌问道,“你让严总管混在盛京城外的灾民中一同去武宁山修建避暑行宫,是否也是另有安排” 萧淮宁心里一紧,但是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安景翌蹙眉道,“据说四方图对驲国所有山河脉络描绘甚祥,早年便有武夷山有铁矿的传言,四方图现今可在严总管手里” 萧淮宁点头,他的王妃一直都聪明,以前只不过深陷牢笼,才会明珠蒙尘。这会儿即使他再有心隐瞒,那也瞒不住了。 早先来武夷山寻路时,安景翌便一直疑惑,萧淮宁为何不把四方图拿出来。四方图定会有南陲脉络图,对寻路肯定极有帮助。这会儿得知四方图在严光禄手里,倒是解了他心头的疑惑。 萧淮宁苦笑一下,回道,“我就知道只要告诉你一点,你便能立马推测出所有事来。” 前面说那么多理由,其实都是推诿之词。他若真想告诉安景翌,随时都能给他说。之所以瞒着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初招降阳平山灾民时,便有这个考量。那么痛快的同意以工代赈,并对拓跋擎许下承诺,便是因为若灾民在武宁山修建避暑行宫,恰好可以掩人耳目的开采铁矿。 阳平山的地下练兵场空置多年,虽也有武器,但是大多已生锈腐钝。若能开采出铁矿,那便不怕没有兵器。 越是身处高位,做事便越是会衡量得失利益。可是他打心底里,不想让安景翌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的相助那些灾民,都是别有目的。 虽说自小深处深宫,见惯了别人使心机。丧父之后,他更要处处布局,机关算尽,才能保全自个儿与幼弟性命。但是他仍不想让安景翌觉得,他是个心机深沉,唯利是图的人。 安景翌见他神色不对,稍加联想,便想出他所顾虑的是什么。 反握住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不管当初目的是什么,但是灾民的确受益颇深。” 萧淮宁看向他,眼里深沉如墨。过了良久,挑眉一笑,手一转便又把他的手握住,得意的把二人交握的手提起来,“本王握住了爱妃的手,即使爱妃现在反悔,本王也再不会放开了。” 安景翌笑着看他,“那便一直握着。” 只要他不放开,那他便不会离开。 萧淮宁看他的笑脸,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当初阳平山的灾民,留在盛京的有两千三百人,除却老弱妇孺,还有青壮年一千八百人。” 安景翌一怔,笑道,“这些人倒是能招为所用。” 若在修建行宫的人中挑选人出来开采铁矿,一来用不着冒险往武宁山上送人,二来灾民本就在武宁山做工,那便更容易掩人耳目。 这下换萧淮宁愣住了,他看着安景翌道,“我以为,爱妃不会答应。” 毕竟当初安景翌对拓跋擎有承诺,要妥善安置那些灾民。 安景翌道,“如今朝中混乱,朝臣结党营私,今上对此却视而不见,一层层剥削下来,受罪的还是百姓。小路子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对朝廷之人,也是恨之入骨,这是为何” 他看向萧淮宁,“对于灾民来说,这个朝廷的存在,便注定不能让他们妥善的过自己的生活。” 萧淮宁一顿,他倒是没想到安景翌会看得这么透彻。 他那皇叔早年谋逆篡位,拉拢了不少大臣。后面为了安他们心,则不得不放权。目前朝中,单是佟式一族,便是一家独大的占据半壁江山。 此外还有严,李,徐三家,都是当初辅助永昌帝萧甚念上位的功臣。永昌帝或许把他们徇私舞弊,克扣灾银的事都看在眼里。 但是如今这个朝廷,就像是被蝼蚁钻空了的木架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他轻轻一碰,便会全盘坍塌。为了保下他好不容易争来的位子,他不得不做个睁眼的瞎子。 安景翌道,“更何况,我们并没有强迫任何人。” 他这一句话,便是把自己放在了与萧淮宁一起去。那并不是萧淮宁一个人的事,他甘愿与他一起承受。 萧淮宁看着他,心里惊诧万分。安景翌那句话,摆明了便是给他开脱。 这些灾民都对朝廷积怨颇深,且经过阳平山之事后,对萧淮宁也是推崇备至。只要稍一煽动,便极易招纳。 安景翌说完了那句话本没有什么,可是看萧淮宁惊讶的样子,心里便忐忑起来。总算明白萧淮宁为何那么在乎自己对他的看法了。 人都有私心,他或许会同情弱小,但并不代表真就是菩萨心肠。他与所有人一样,首先想到的,还是自己在乎的人。 萧淮宁揽住他,“我这一世,纵使最后依然一无所得,但是能有景翌相伴,那也足矣了。” 听到他这句话,安景翌悬着的心放下。他这一世,原是为自己和娘亲讨回公道,萧淮宁却是意外所得。 5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两人相拥着,好半会儿都没有说话,可是在这静谧中,却都明了对方的心意。 过了良久,安景翌才想是想起什么,稍与萧淮宁拉开点距离,抬头蹙眉道,“可若一直拖着,只怕也不是办法。” 在南陲拖着,把朝中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的确可是更加便于在盛京的萧淮佑和严光禄行事。可若到时永昌帝一怒之下,给萧淮宁定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并借机发难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萧淮宁揉按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很是喜欢的样子,“所以我这会儿才会在武夷山,若合作事宜能成,到时候便好办了。” 可是目前武夷山的情况,合作这事谈何容易。到底能不能顺利拿到解药救下拓跋擎还是个问题,更何况即使拓跋擎醒了,也不一定就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安景翌刚想张口说出自个儿的想法,便听萧淮宁道,“即使不能合作那也无妨,只不过更加难点罢了,但是大体上也是差不多的。” 他这话虽说得简单,但是这事成与不成,明眼人都看得出当中差别甚远。单说若合作事成,武夷山上拓跋亘这两万人马,便都能收为所用。这可就不是单单的拖延平南进度,而是相当于如虎添翼。 他们在武夷山这些日子,单是见到的人,个个都是高手。连十一二岁的小路子,也会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拓跋亘此人,更是深不可测。这些人若能为萧淮宁效力,那便不愁没有将才了。 安景翌心里清楚,萧淮宁是不想他忧心太多,所以才会把这事说得这么简单。 不过既然他这么做了,安景翌体会到他的苦心,即使看穿了便也没说破,只道,“我们尽力便是,到时若真不成,拓跋亘看起来是个守信的,应该也会遵循诺言的让我们安全离开武夷山。” 萧淮宁点头,“那拓跋亘虽然看起来冷漠,但是应该是个重情重信的人,应该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他说完见安景翌脸上仍有忧色,便道,“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早先便说过,咱们只当出来游玩一番。” 对于武夷山这群人,萧淮宁早先便着人查了个清楚。因此,一早便知道合作这事是不可能轻易谈成的。 这次与安景翌一同过来,也是由于安景翌提出了这个主意,而抱着姑且试试的想法。所以,合作不成,也在他意料之中,倒也没有什么好失落的。他还当真是想着,能难得的偷个闲,陪着自家爱妃游玩一下。 顺便,也消失一段时间。让苏天应那老狐狸心里忐忑几天。也让京里那些巴不得他早死的人,白白高兴几天。 由于成长环境使然,安景翌做事瞻前顾后,心思也重,便容易钻牛角尖。这点比起来,他倒是不如萧淮宁的豁达。 萧淮宁或许也不比安景翌顺坦多少,但是他爹娘过世前,他好歹也是一直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前太子与太子妃对他也是极为宠爱的。在那时,他也与众多的皇族子弟差不多,会任性调皮,也会在爹娘面前撒娇。 后来经历了变故,才会敛了自个儿的性子,逼迫着自己成长。但是天性使然,在安景翌面前,他可以全身心的放任自己,便会不自觉的露出本性来。 而安景翌,在他尚在襁褓时,娘亲便离开了他,而亲爹则刻意忽视了他的存在。在安公候府中,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生存着。这也难怪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想得比旁边多,也总是会往不好的方面想。 他苦笑一下,对萧淮宁道,“我倒是不想胡思乱想,但是想到现在的处境,却不得不想。” 萧淮宁看着他,挑眉道,“景翌相信我便是,我保证咱们能平安回到盛京,实现当初我对景翌的承诺。”他这话说得极自信,脸上熠熠生辉,看着安景翌的眼睛也认真万分。 安景翌一愣,他当然知道萧淮宁所说的承诺,便是扳倒安公候府的事。但是这事要做起来,谈何容易。可现在萧淮宁提起来,肯定是有了什么考量,想到这里,他便觉得一阵紧张。 萧淮宁见他这个样子,倒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昨日淮佑在信里提到,安公候正式递了折子,奏请立安景辰为安公候世子,上面也已允了这事,说是年后便会正式颁旨策立下来。” 事关安公候府,安景翌只觉得憋闷烦躁。桌上杯子里的茶放了有些时候了,这会儿也该凉了。安景翌本想喝口凉茶降下心里窜上来的火气,可是听到萧淮宁的话,却是手一滑,才刚端到手上的端茶顺势跌落在桌上。 好在茶杯刚拿在手上,离桌面并不远,茶杯倒是没有打破。只是茶水都溢了出来,顺着桌面流得到处都是。安景翌赶紧站起来躲开,胡乱抓了块帕子,手忙脚乱的擦着桌上的茶水。 萧淮宁握住他慌乱擦桌子的手,“景翌,你在想什么” 安景翌手被他握住,萧淮宁手掌的热度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苦笑一下,“并没想什么,只是一直奇怪,为何父亲会如此待我。” 这一世同意代嫁,便早知有遭一日,安景辰会被立为安公候世子。只是方才突然听到,又想到自个儿前世种种,才会慌了神。 但是安公候为何一直漠视他的存在,甚至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侯府的姨娘庶子逼死。这件事,从前一世开始,便一直是他心里一个结。 萧淮宁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笑着看他,“这件事,不如在我们扳倒安公候府后,让安公候亲口说出来。” 安景翌一怔,看着萧淮宁。萧淮宁对他笑一下,并不说话,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原来,萧淮宁真的懂他。安景翌脸上漾开笑容,点了点头,“好,待那日,我也亲口问他。” 见安景翌这样,萧淮宁便知道他这下是彻底想通了,便也放下心来。 握着他的手也没放开,而是道,“我之所以这会儿提到安景辰立世子的事,是因为淮佑信上还提到,安景辰近来与佟彭泽走得极近。” “那又如何”安景翌不解的问道。 安公候与佟相都是永昌帝的人,永昌帝能够坐上那个位置,这二人居功甚大。他们这两家,立场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佟彭泽是佟相嫡长孙,可以说是佟式一族将来的继承人。安景辰既然已经就要被立为安公候世子,那么这两人走得近些,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再说安景辰即将立为安公候世子,虽说有安公候的保驾护航,可是到底还没有站稳脚跟。当今皇后就是佟相的女儿,还育有两个皇子,这佟式一族的风光,当今朝中真可说是无人能及。 月姨娘向来手段高明,心里深沉,想得也远。安景辰的大多数事,都是她来帮着决定的。她让安景辰讨好接近佟家嫡长孙,未来的继承人,那也在情理之中。 萧淮宁把安景翌方才打倒的杯子拿过来,重新满上茶,递给安景翌,“可若佟彭泽犯了事,并且安公候未来的世子还参与其中,那又当如何” “那要看事情大小。”安景翌有所保留的回道。 但是他心里却是清楚,只怕安景辰的世子之位便没那么顺利了。驲国对王侯爵位的世袭继承管理甚严,从太祖起,便少有册封世袭的爵位。即使是可世袭的王侯,对辰爵子孙的规格要求也高。 这规格要求倒不是指出身,而是指王侯子孙本人的品格德行以及能力。所承爵位的王侯子孙,需德行端正,且能力胜任,方可承爵。 那可胜任的能力,也与自身所承爵位相关。就说安公候的爵位,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那便要求,承爵的子孙,也能够上得战场,能保驲国四方疆土的安宁。 在王侯伯公呈上了立世子的折子后,便会由钦天监核查承爵王侯子孙自出生以后的大小事,交上一份钦天监盖印的折子表明看法,若裁定可行,才会正式行策立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安景辰一个庶子可以继承安公候的爵位。而安景翌这个正统嫡子,却因天生的残疾,而注定与安公候爵位无缘。 若在这紧要关头,安景辰出了什么差错,只怕立马便会传到钦天监去,而策立世子的事,必定会被延后,或许还会被钦天监直接驳了回去。即使当今皇上碍于安公候的面上,仍会策立安景辰为世子,那也肯定要再等些时候了。 至于到底等多久,那便得看安景辰所犯之事的大小。这也是为何,安景翌会这么问的原因。 萧淮宁抚着自个儿拇指上的扳指,“若克扣灾银,私采铁矿,私相授受的话,景翌你看这事是大或小” 安景翌愣了会儿神,方才缓缓道,“克扣灾银,是为不仁;私采铁矿,是为不忠。” 驲国太祖时便有规定,不准任何百姓或王公大臣私自开采铁矿,若有私自开采者,一律按谋逆罪论处。只这一条,安景辰的世子之位,只怕没个两三年,是坐不上的了。 萧淮宁看向他,“那安公候可真要后悔,令明珠蒙尘,而留了个无用的废物。” 安景翌脸上黯了下来,垂头看向自个儿的残疾的左腿,自嘲道,“也只有王爷你,才会说我是明珠。” 萧淮宁道,“爱妃莫不是说本王有眼无珠不成” 安景翌讶然,好半会儿才低声道,“我只怕会令王爷失望。” 萧淮宁把他头抬起来,“我说你是明珠,那你便是。” 纵使现在还黯然失色,那么有朝一日,他也会令他绽放光芒。 5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转眼便又过了十日,离约定的一月之期,也只剩了十日左右了。 而在这期间,干旱了三个多月之久的南陲,终于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雨。雨水瓢泼而下,把南陲昏暗了许久的天冲刷得明亮,也带给绝望的南陲百姓新的希望。 安景翌与萧淮宁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雨后碧蓝的天,耳边都能听到武夷山上人们高兴的欢呼声。那欢呼声久久不歇,就连一直守着他们极少离开这院子的小路子都忍不住跑出去了。 三心和二两蹲在地上给小炉子旁边,炉子上正熬着药。三心给炉子扇着风,感叹道,“他们可真高兴啊。” 二两拿着帕子揭开药罐盖子看了下,以防不小心给熬干了,听到三心的话,便回道,“老百姓靠天吃饭,好容易老天爷开了恩,怎能不高兴” 二两家里也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因此他们这些人,或许也就他,更能体会南陲百姓的个中辛酸了。 三心倒是难得没和二两较劲,扇着手里的扇子,“这会儿下了雨,南陲这些人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了。” 他们在兖州破庙待了几日,每日跟着灾民一同去城里领水和吃食,三心对他们过的清苦日子,也是深有体会。 二两叹口气,“哪那么容易,地里的庄稼都没了,即使要重新种,那也得有种子,庄稼种出来之前,吃的用的从哪里来,这些可不都是问题” 三心愣了会儿,他虽然是侯府下人,可也没种过地,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漫不经心的扇着扇子,“这不是有王爷和先生在,他们肯定能有办法。”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看二两低落,想着安慰他。而且在他眼中,自个儿主子与萧淮宁都是厉害的人,有什么问题时,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 可是边上听到二两与三心谈话的萧淮宁和安景翌,却也忍不住费神想起了这事。整个南陲经历过这次旱灾,正可谓是元气大伤。即使现在降雨了,那也是百废待兴。若不能万全安排,只怕南陲会就此颓败下去。 不过这场雨下得及时,倒是给他们与拓跋亘的合作帮不了不小的忙。山上的平民百姓,大多是迫于无奈,为了活命,而不得不投奔武夷山。 可是在山上的日子,又哪里会轻松。每日都要提心吊胆的,担心哪天朝廷便会派大军杀了过来。 这会儿降了雨,大家伙儿又有了活路。估摸着大多人,应该都是想回到自个儿家中,继续过先前自给自足的日子的。 看了下远处天色,安景翌忧心道,“不知盛京这时怎么样,赤霄能不能赶回来。” 若赤霄不能赶回来,到时候拓跋擎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只怕武夷山会彻底翻脸,更不用谈什么合作的事了。 萧淮宁拍下他的肩,“兴许是信鸽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赤霄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按理来说,每过七日,他便会收到盛京的萧淮佑,与青州军营的徐震天的来信。可是距离上次的信,这会儿已过去十来天了,徐震天的信倒是照常收到,萧淮佑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 “希望如此吧。”安景翌蹙眉道,他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什么变故。 萧淮宁握住他的手,“放心,即使出了什么事也还有我,你大可不必总是如此忧心,让自己松和会儿。” 安景翌苦笑,人的性子又哪是那么容易改的,他不想想那么多,可是却总忍不住。这是一个人担惊受怕惯了,现在有人给他分担,他也放不下了。 更何况,拓跋擎是他认的义兄,于情于理来说,他都不想拓跋擎出事。想到当日阳平山告别时,拓跋擎还劝告他当心,必要时可到南陲投靠他。没想到,如今却是他自个儿昏睡在床上,生死不明。 “先生,这药熬好了,还是像前两日那样吗”三心把已经熬得差不多的药从炉子上拿下来,对安景翌道。 安景翌点头,“去吧。” 三心见他应了,和二两两人把药倒进碗里,便端着走进了屋里去。 萧淮宁看着三心与二两端着药碗进屋,“你这样煞费苦心,那拓跋擎醒来若如大秦一般,罔顾相交一场的情谊,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你,那便真枉费你一片心了。” 安景翌回过头来看他,“拓跋大哥出事,无论如何都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何况你也说我与他相交一场,能够做点事,我心里也好受点。” 他们被软禁在这小院,成日里没什么事,让安景翌什么都不做的等赤霄送药过来,也做不到。便干脆养了几只老鼠,用来试药。虽说卢信义不再出现,但是事关拓跋擎的毒,药材却还是给供应的。 从拓跋擎的症状,安景翌列出了几种可能的毒。每日都改着方子的抓了药让三心和二两熬出来,再给早先灌了毒的几只老鼠喂下。 老鼠死了不少,把负责寻鼠的小路子都挑出了火气。方子也改了好多回了,却还是毫无进展。 想到这里,安景翌便不禁叹气。他把带来的那本医书都翻烂了,依然一筹莫展。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大夫,若能与山中的其他大夫交流一番,那便好了。可惜他们不能出这小院,他也只能自己摩挲了。 萧淮宁见他叹气,未免他一直想着伤神,便另寻了个话头,“我见你翻看的那本医书很是特别,并不是寻常的药理典籍,可是有什么来历” “倒不是有什么来历。”安景翌斟酌一下,方道,“这书是许多年前在街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硬要卖给我的,我猜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便买了下来。” 他之所以顿一下,只因为那人虽然满头白发,但是面相却十分年轻,因此犹豫着该怎么称呼他方才合适。 萧淮宁叹道,“这倒是稀奇。” 安景翌继续道,“不过我回去之后翻看了一下,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手札,那上面的字并不是寻常的拓本,而是有人亲笔写下的。” “这么说起来,那个老翁肯定是有什么来历的。” 安景翌点头,“那老翁我倒是不知道,不过那手札上关于药理的见解却是十分通透,对于一些病症的治疗方法也是独辟蹊径,写下那手札的人,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若那手札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应该是十分珍贵的,那老翁怎会轻易就卖了给你”萧淮宁蹙眉,这事实在是透着古怪。 安景翌摇头,“或许他当时急着用钱吧。” 这种东西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不代表什么,可是对于专于药理之道的人来说,却是无价至宝,多少钱都不会轻易卖出的。想到这里,他便问道,“那老翁收了你多少钱把手札卖给你” “当时我想着他急需用钱,便给了他一锭银子,可是他却不要,后来只收了十个铜板。”安景翌说到这里,倒也觉得不对起来,若真急需用钱,又怎会只拿十个铜板。 或许可以说是老翁厚道,不愿占人便宜。但是十个铜板,那也太少了,可什么都做不了。 “这与其说是卖给你,倒不如说是存心送给你的,这老翁实在古怪得紧。”本来是随意找个话头,没想到却牵扯出这么件事来,萧淮宁不禁皱紧了眉。 “可能是那老翁觉得我们有缘吧。”安景翌见他担心,便道,“这事都过去快十年了,那时我才十岁左右,若有什么事,早该出事了。” 萧淮宁留了心,有意让人下来去查下这事,面上却如常,笑着道,“或许是这样,那也算是你的一次奇遇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小路子匆匆忙忙的从院外跑了进来,喘着气边跑边喊,“不不好不好了,二二爷。” 安景翌一听他提到拓跋擎,心里便是一凛,走过去扶住小路子,“拓跋大哥怎么了,你歇口气慢慢说。” 小路子喘匀了气,胡乱抹一把额上一路跑过来急出来的汗水,然后一把拉住安景翌就向院外走,“你快跟我走,二爷突然全身抽搐,还吐了好多血。” 安景翌跟着他往外走,惊讶道,“怎会突然便加重了,是不是误吃了什么东西。” 小路子急匆匆的往前走,“我也不清楚,大伙儿本来因为降雨的事,都高兴的聚在前院里庆祝,可是突然二爷房里侍候的人就过来说出了事。” 他说得急,一口气接不上来,喘匀了方才继续道,“当时听了那症状,便都觉着不对,当场就赶过去看了,卢堂主走前差了我过来赶快带你过去。”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萧淮宁道,“这几日可有什么陌生人来山里,或者其他人接近过拓跋擎。” 小路子回头看了眼萧淮宁,可能因着事情来得急,倒也没计较他随便出了院子跟过来,而是回道,“我一直在小院里守着你们,对这些事儿也不清楚,但是二爷的院子平日里管得严,除了照顾的几个人,便就大爷和几个堂主进得了。” 安景翌听了道,“也不确定就是给人做了手脚,还是先去看一下才知道,山里其他的大夫也都过去了吗” 小路子步子急匆匆的往前迈着,“刚出了这事,大夫便先赶过去了,这会儿估计正在那看着,怕真出什么事,所以卢堂主才让叫了你也过去。” 可见卢信义等人不是信了他,而是为了拓跋擎,不得不冒险让他过去。安景翌倒也不计较,紧跟在小路子旁边往前走,心里想着拓跋擎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5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总算到了拓跋擎所住的院子,就见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卢信义大秦都在这里,还有先前见过的祝文达。安景翌估摸,应该武夷山上的几个堂主都来了。 卢信义见他们进来,脸上并没什么好脸色,只对安景翌道,“你赶快进去,大爷在屋里等着。” 安景翌看向萧淮宁,卢信义见了大概以为他想让萧淮宁陪着进去,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只你一人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萧淮宁坦然面向卢信义,“卢堂主放心,我不会跟着进去。”他说完转向安景翌,温言道,“你进去看下可有办法,我在外面等着,若有什么事只管唤我。” 大秦这会儿正急得上火,恨不得立马冲进屋里去看下情况,冲着安景翌道,“你快点进去吧,那些大夫进去这半天,也没见半点消息传出来。” 由于安景翌在阳平山治愈过灾民的怪症,因此大秦一直觉得安景翌医术高明。这会儿拓跋擎病情加重,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让他快去给拓跋擎看病。 安景翌看了眼大秦,对萧淮宁点了下头,便跟着卢信义进了屋。 拓跋擎冷着张脸坐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旁,见两人进了,点了下头,抿唇道,“你过去看下。” 安景翌点头,也不多说,直接向床边走去。床边已有三个大夫在那里守着,只是这会儿都愁着一张脸,皱眉小声的交谈着。 那几个大夫见安景翌过来,也不知道他什么身份,只是想着既然是卢堂主亲自带进来的,应该有两下子,便都自觉让开了路,好让他近距离查看拓跋擎的症状。 安景翌对着三个大夫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才走了过去。 拓跋擎趟在床上,照顾他的怀上正拿了块帕子给他擦着额上的汗。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几块用过的白布帕子,都沾着猩红的血迹。 不过这会儿拓跋擎倒是没流血了,只是一张脸苍白,满头满脑的都是汗。安静的昏睡在床上,眉头紧皱着,可见他睡得并不安稳。 怀生见安景翌靠近,忙站了起来,给他腾出地方。 安景翌走过去,坐在床沿边的圆凳上,先给拓跋擎把了脉,发现脉相比上次来时要急促了许多。 先前那次把脉,拓跋擎的脉相平缓,与常人并无什么差别,以至于什么都查不出来。此时拓跋擎脉相突变,倒是便于查出拓跋擎到底中的什么毒。 可是与此同时,这也并不是个好现象,脉相明显剧变,意味着拓跋擎体内的毒素开始加速流窜了。 若在这几天里,再不找出解药来,只怕毒素会流遍全身,那时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安景翌放下拓跋擎的手,看向怀生问道,“二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吐血的,持续了多久” 怀生紧握着手上的帕子,颤抖着声音道,“午时我喂了药给二爷喝下,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二爷就突然抽了起来,没抽一会儿,便呕了好大一口血出来,我见情况不对,赶紧让人去找了大夫过来。” 他一脸的难受,嗓子哽了好久,才继续道,“大夫来之前,二爷断断续续的呕了好多血出来,方才喂了刚熬好的药喝下,才见好点,血倒是止住了,只是仍隔半个时辰便会抽搐。” 他话音刚落,便见床上的拓跋擎突然抽了起来,额头上的帕子掉了下来,他整个人在床上不安的翻动着。 安景翌见状,刚想伸手压住拓跋擎,以免他伤到自己。可是拓跋亘却像一阵风似的掠了过来,一手掐着他的下颚以防他咬伤自个儿的舌头,一手横放在他胸前压住他翻动得厉害的身子。 拓跋亘额角流着汗,显然是下了大力气,才压制住不断挣动的拓跋擎。他眉头皱着,看着拓跋擎的眼里,也满是疲惫。可以看得出,他对拓跋擎这个胞弟很是重视,所以向来冷硬淡然的脸才会因拓跋擎的状况而变了色。 过了好半会儿,拓跋擎才终于又安静了下来。拓跋亘放开他,重新给他盖好被子。怀生赶紧过去拧了帕子给他擦汗,闹了这么一场,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只能又拿了件亵衣出来给他换上。 拓跋亘看向几个大夫,从他们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安景翌那里,声音冷得像是掺着冰渣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把二爷给我救活了。”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难色,但是又不敢对拓跋亘说实话。沉默了好半会儿,其中一个年约四十,留着八字胡子的大夫面向安景翌,“这位大夫可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安景翌看起来年纪尚轻,但是这大夫也是有点阅历的,并不会倚老卖老的看不起年轻人。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看安景翌能被特地请来,便觉得他定然是有一定名气与能力的。 安景翌怔愣了会儿,没想到他们这会儿会问他,摇了摇头回道,“我并不是大夫,只是稍微懂点歧黄之术,现在连二爷中的是什么毒都看不出来。” 那大夫听罢,摇头叹气,“二爷这状况,若再不解毒,只怕不出三日,便会便会。” 其他几个大夫也是跟着摇头,看来都是束手无策。 拓跋亘在旁边听得分明,瞪红了一双凌厉的眼睛,他倒也还有点理智,没有无故迁怒几个大夫,只是看向安景翌,嗓子暗哑的威胁道,“我二弟若出什么事,那宁王便休想活着从武夷山走出去。” 安景翌心里一紧,却也知道现在多说无用。只能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回到床边,重新给拓跋擎把了脉,又查看了他的舌苔眼眶,并无什么异状。 看到一旁擦血的白帕子,便顺手拿过来看。现在帕子上的血迹已经半干,颜色转为了趋于黑色的暗红。安景翌拿到鼻子下面嗅了下,那腥气从鼻子里窜进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猛眨了下眼才好容易稳住了自个儿。 怀生见他不对,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安景翌摇了摇头,那血的味道古怪得很。他按压住胸口的气闷,再把那布巾拿过来嗅闻,过了一会儿,他眼睛蓦地睁大,终于发现出不对来,这血腥气中居然还透着股腐臭。 旁边几个大夫见状,到底是有经验的,忙问,“小兄弟可是发现了什么”由于先前安景翌说自个儿并不是大夫,所以他们便也不再唤他大夫了。 安景翌把不仅递过去给他们,“这血的味道透着古怪。” 一个大夫接过布巾过去闻了下,递给其他几人,叹道,“小兄弟果然细心,这布上的血的确与寻常的血不同,或许这与二爷所中的毒有关。” 安景翌听他这么说,试探着问道,“大夫可发现这血有什么不同” 那大夫眉心拢着,这会儿其他几个大夫也都闻过了,他便再拿过来放到鼻下仔细嗅闻,突然就见他瞪凸着一双眼睛,拿帕子的手颤抖着,“这血怎会有死人尸体才会有的的腐臭”他说完看向安景翌,似乎不敢相信自个儿。 安景翌道,“没错,这血的确有股腐臭。” 其他几个大夫赶紧也拿过帕子细闻,不一会儿便炸开了锅似的,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安景翌见状,问道,“几位大夫可知道这是为何” 那最先闻出腐臭的大夫道,“倒是有种腐尸草,味道与尸体腐烂发出的恶臭差不多,但是腐尸草虽然味道难闻,可却是一味好药材,并无什么毒性,更不可能被人用于制毒。” 安景翌听他们这么说,倒也不奇怪,因为腐尸草他以前便见过,他斟酌着问道,“几位大夫可听过蛊” 没错,安景翌这会儿怀疑拓跋擎或许并不是中了什么毒,而是被人下了蛊。他刚才闻到那血的味道,再仔细比对拓跋擎的症状,便觉豁然开朗。 他那本手札中有专门的一部分,讲的就是蛊虫,详细的解说了养蛊与解蛊的过程。由于安景翌觉得下蛊太过下作,便也没什么兴趣,只翻了几页,便放在了一边。 不过他翻的那几页,却也让他印象深刻。因为那几页恰好讲的便是尸蛊,让蛊虫钻进人的体内,啃食其血肉,一旦蛊虫成熟,此人便会从里到外的腐烂,直至死亡。 让一个活人如死人般的腐烂,直到腐烂殆尽,才会死去。安景翌当时看完,便觉得过于恶毒,因此才会跳过蛊虫那部位,另看其他的。 几个大夫听他说了,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拱手道,“不知道小兄弟说的蛊是何物”却是明显求教的姿态,可见是真真一点没听过。 安景翌心里一沉,看来这几个大夫是靠不住了,只得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真正见过。” 那书中提到过,蛊虫初始进入人体内时,太过弱小,人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只是会陷入昏睡。待蛊虫壮大之后,才会出现其他症状,诸如咯血之类的。 安景翌只觉得肩头沉重得紧,拓跋擎目前的症状,明显那蛊虫已经壮大了。蛊虫一旦壮大,那么吞噬人体的速度便会加快。 若是这么下去,不出三天,蛊虫便会成熟,到时拓跋擎的身体开始腐烂,那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5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5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三心把手里的食盘递给萧淮宁,看了下他坐在桌旁的安景翌,一脸的担心。 萧淮宁接过食盘,“你别担心,我看着他,今晚会让他早点歇息。” 三心点头,“那就好,王爷你多劝下王妃。”他说完便顺手把门阖上,转身走了。 萧淮宁把食盘放在桌上,看向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上的手札,一整天没说过一句话的安景翌。拿过他手上的手札,安景翌总算抬头看向他。 萧淮宁把手札放到一边,食盘里的菜端出来摆在他面前,“先用晚饭,你早膳没吃,中午也没吃多少,等会儿用完饭早点睡,你这样熬着,别救人的法子没找出来,自个儿却先倒下了。” 他那个样子,也难怪三心担心,就连萧淮宁都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 昨天从拓跋擎那里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捧着这本手札不撒手,到了吃饭的时间也是囫囵的两三口,便又一头扎进手札里。昨晚大半夜才睡下,今儿天刚亮便又醒了。 安景翌脸色憔悴许多,眼睑下有明显的青影,他拿了筷子吃饭,“我知道分寸,累的话会去歇会儿的,拓拔大哥要再不解蛊,只怕即使等到赤霄来,到时也没救了。” 他昨日回来后,便把手札上关于尸蛊的相关部分都仔细看了一遍,那上面倒是有解除尸蛊的办法。可是他所讲的办法,却是以蛊解蛊。用血蛊来引出寄宿于人体内的尸蛊,从而消灭掉。 手札上倒是记载了怎么养蛊,可是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想要这几天之内就养一只血蛊出来,更是不可能。不能养蛊,那便只能找现成的血蛊。 可是安景翌目前除了手上这本手札,连蛊虫的来历都不知道,又到哪里去找血蛊。而整个武夷山上,现今也就他一个人知道点关于蛊虫的事。因此用血蛊解毒的法子,明显不可能了,除非能让得到只血蛊。 安景翌别无他法,只得寄希望于那本手札。既然手札上提到了尸蛊,或许也有可能记载有其他的解蛊法子。安景翌便把手札又从头到尾的番了好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可他到底不甘心,因此继续捧着手札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几遍,希望能找到办法。过了两天,人憔悴了许多,法子却仍没找出来。 萧淮宁看着他憔悴的脸,不禁蹙眉,“还说你知道分寸,每日每夜的看那本手札,要不是我看着,你恐怕连饭都会忘了吃。” “拓跋大哥的蛊毒拖不得了,我熬几晚上不算什么。”安景翌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又想拿过萧淮宁放在一边的手札。 萧淮宁握住他的手,脸色不豫的道,“你就吃了几口,菜都没有动。” 桌上摆了两菜一汤,菜没动几筷子,汤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只先前萧淮宁给安景翌盛的那碗白饭,被他两三下囫囵吃完了。 他并不想安景翌因为这事,而把自个儿的身体给拖垮了。无论安景翌这么拼命,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拓跋擎,萧淮宁都不乐意见到。 安景翌诧异的抬头看向萧淮宁,见他脸上明显的不悦,只得急着解释道,“我真的吃饱了。” 明日就是看诊的日子,他现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不急。 萧淮宁看安景翌那样子,也不忍心再勉强他。叹了口气。拿过安景翌的碗给他盛碗汤,递到他面前,“喝完汤吧,吃得那么急,待会儿可能难受。” 安景翌看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接过他手里的汤小口喝着,热汤从喉头滑过,一直暖到心里。一碗汤很快见了底,他把碗放下,手主动覆到萧淮宁的手上,“你放心,我若真熬不住,定会歇息的。” 萧淮宁反手握住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掌,无奈道,“你不肯歇息,我也勉强不了你,只能陪着你了。” 安景翌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这么妥协了,萧淮宁这般为他让步,他心里是感觉得到的,不由得便说出自个儿心里的想法。 “拓跋大哥中的蛊毒,尸蛊这两日便会成熟,我想到这些,即便趟在床上,也是睡不着的。”他垂下头,眼睛暗了下来,“或许过两日,我仍然没找到法子救拓跋大哥,那时我心里,也能好受点吧。” 萧淮宁忍不住握紧他的手,无声的安慰他。 安景翌抬起头看向他,“所以,我熬这么两天真不算什么。 萧淮宁把手札拿过来,放他手里,“我陪着你。” 三心进来收拾两人的碗筷,见萧淮宁不禁没把人劝住,自个儿倒拿了纸笔,在边上陪着了。主子的事他也插不上嘴,只得给拨亮了油灯,端了盘子出去。 二两在门边守着,见他出来,小声问道,“怎么样” 三心摇头,“还在忙呢。” “希望王妃能找到办法,拓跋大哥可是个好人。”二两喃喃念道。 三心看眼他,端着盘子去厨房洗。或许他明白了,为什么王爷会陪着他家主子一起熬夜了。 安景翌看手札,萧淮宁便拿纸笔在旁边给他记下有用的东西。这么一来,倒是比先前安景翌一个人忙乱的翻书要有好许多。 夜色愈发暗沉,整个院子里万籁俱寂,只听得到风吹过树梢的飒飒声。三心进出了屋子几次,给两人添油拨灯芯。 萧淮宁旁边,已放了好几张写满字的纸。而他面前的那张,也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大半页,眼看就要见底了。 三心又一次进来,打着哈欠一脸困意的去给油灯添油。安景翌放下手里的手札,问道,“三心,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三心拨着油灯的灯芯,回道,“王妃,这会儿子时刚过,已是丑时了。” 安景翌对他道,“你和二两先去歇了吧,我们这里也不用你们守着了。” 三心赶紧道,“王妃,没事,我们不困。”他说着,却不由自主的又打了哈欠。 “你们去睡吧,我们也睡了。” 三心这才点了头,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便看到他和二两提着灯笼的身影走开。 安景翌这才转向坐他身旁的萧淮宁,“淮宁,你也去歇了吧。” 萧淮宁挑眉看他,“我可比你精神。”他蹙眉看着安景翌憔悴的脸,叹气道,“我在旁边给你帮忙,你也好早点歇息。” 他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却是习武之人,早年也已习惯了日夜颠倒的日子。这几天安景翌熬夜,他也都在旁边守着的。可他这会儿看起来,却比安景翌好得多,仍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安景翌也不再与他争执,正如他想到拓跋擎的毒,便不可能安然度过这几天一样。他也知道,若他不去歇下,萧淮宁也是断不可能放他一个人的。 只拿过萧淮宁先前记下要点的几张纸,挨着看了起来。他先前看手札时,把与血蛊和拓跋擎状况相关的都让萧淮宁记了下来。这样对比着看,或许能得出办法来。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看着手中那张萧淮宁写着漂亮小楷的宣纸,盯了许久,眼睛都没再移开。 萧淮宁见状,凑过去看了下他看得目不转睛的地方,“金针换血,对拓跋擎的蛊毒可有用” 安景翌看向他,无力的摇头,“我并没有把握。” 这金针换血,顾名思义,便是施以金针之术,把人体内的毒血换掉。可是拓跋擎体内并不是普通的毒,而是蛊毒,活生生的虫子。那虫子会不会随着金针引血,而从拓跋擎体内离开,安景翌并没有把握。 若是虫子依然在体内,并没有顺着离开,那便白忙一场。 何况他并没正经学过医术,并不是针灸之术。若真要采用金针换血的方法,便得依靠那日见到的三位大夫。那几个大夫都是南陲负有盛名的大夫,对于针灸之术,应是都精通的。 萧淮宁听罢,挑眉道,“我觉得这个法子,拓跋亘一定会同意。” “他肯定会同意。”安景翌迟疑道,“可若到时救不了拓跋大哥,还令他兄长出了事,我。” 这法子还得找一个至亲之人,两人以血还血才行。那至亲之人要放出自己的血,也要担很大风险。若是一个不慎,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忧。这也是为何,安景翌这么犹豫不决的原因。 安景翌并不知道拓跋擎还有多少至亲之人在武夷山上,或许并不一定就是拓跋亘亲自给他换血。可是让他至亲之人担着性命风险,还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拓跋擎这人,虽然并没相处多久,但是却也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安景翌景翌觉着,若是拓跋擎知道了,定不会允许旁人这么做。 萧淮宁倒也知道他的顾忌,到时若真出了事,安景翌说不定也会自责,便道,“你可有办法让他延缓几天,或许再过几日,赤霄便到了。” 三十日之期并没几天了,赤霄也该到了,或许赤霄能拿到血蛊过来。 安景翌摇头,“我也想过让尸蛊延缓成熟期,可是翻遍了手札,都没有找到办法,尸蛊一旦长成,便势不可挡。” 两人正说着,便听见窗外鸽子扑腾的声音。安景翌看向萧淮宁,萧淮宁赶紧站起来,打开窗子捉了鸽子进来。 鸽子的腿上果然绑着个小竹筒,萧淮宁取了竹筒内的信纸出来,打开看了起来。 安景翌见他看完,忙问道,“怎么样,可是盛京的信” 萧淮宁摇头,把信纸递给他。 安景翌看完了信上内容,叹口气道,“现如今赤霄下落不明,血蛊是真指望不上了。” 难道真要用金针换血的法子可是一旦失败,不禁救不活拓跋擎,或许还会连累了拓跋亘。倒是不禁不好向武夷山其他人交代,他自己都会觉得对不住拓跋擎。 6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安景翌与萧淮宁两人昨日虽睡得晚,却一早便起了。 两人出了屋子,惊讶的发现其他几人都起了,这会儿全在屋前的院子里站着。不仅是三心二两和小路子三人,卢信义居然也在。 他见安景翌两人从屋里出来,眼里掠过抹惊讶之色,转眼便消失了,只上前对安景翌道,“二爷今早又呕了一次血,看起来越发严重了,大爷希望你能快点过去。” 蛊虫越成长,吐血的次数便越发频繁,安景翌听他说拓跋擎又吐了血,倒也不意外,只是急着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卢信义点下头,便带着他往院外走去。萧淮宁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过去的,卢信义倒也没拦着他。 早晨山上空寂得很,耳边只有清脆的鸟鸣,还有寒风从耳际刮过的声音。幸好出门时萧淮宁给安景翌身上系了件斗篷,这会儿把斗篷后面的兜帽带头上,寒风灌不进去,倒也不觉得冷。 一行三人一路无话,只静静走着。 安景翌走在卢信义边上,虽然想说点什么,但是卢信义只盯着前方,明显不想交谈的样子,便只得作罢。 突然萧淮宁轻拍了下他的肩,安景翌回过头看去,萧淮宁对他道,“我回去拿点东西,你先过去。” 安景翌也没多问他要拿什么,只点了点头。 “那你当心点。”萧淮宁说完这句,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卢信义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往前走。山上也有不少暗桩,萧淮宁若想借机乱闯武夷山其他地方,轻易是不可能的。 到了拓跋擎屋里,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些人。那三个大夫,还有拓跋亘和照顾拓跋擎的怀生。 安景翌先给拓跋擎把了脉,脉相紊乱,比上次还要明显。看来尸蛊要比想的成长得快,在拓跋擎体内乱窜,才会导致这样。 安景翌看向那三个大夫,“几位大夫可有法子了” 那三个大夫不出意外的摇头,虽然发现了血有腐臭,但是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毒,又让他们如何解毒 安景翌沉默的转向床上躺着的拓跋擎,这才过了两日,拓跋擎整个人看起来却瘦了许多,脸色泛青,嘴唇干裂发乌,竟一点血色都没有的样子。若不是鼻沿下轻微的气息,根本看不出来还是一个活人。 没想到短短的时间,拓跋擎的变化居然如此大。 “你是否有什么办法” 安景翌回头看去,说话的是拓跋亘。他眼里布满血丝,一看便知,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过的样子。 拓跋亘对拓跋擎手足情深,前世束手就擒,与拓跋擎也是关系甚深。若他提出金针换血的法子,他肯定会应下来。可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安景翌心里一紧,他们与武夷山的关系将会彻底破裂。 还有一点,一旦拓跋亘出了事,到时南陲必会大乱。于情于理,他似乎都不该用这个法子。 拓跋亘见他久不回话,脸上浮上不耐之色。这几日为拓跋擎的事情不眠不休,本就格外浮躁。这会儿见安景翌温吞的样子,冷谈如拓跋亘,也不免浮上点火气,“有何办法你大可直说” 他脸部轮廓冷硬,看起来本就让人觉得威压十足,这会儿更让人发怯。那三个大夫都忍不住的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安景翌倒没被他吓着,只是不自在的回道,“我暂时还没想到好的办法。” 一时间屋子里异常沉默,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气,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引火上身。 突然门外的卢信义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他脸色十分难看,进门时特意看了安景翌一眼,方才走到拓跋亘身边,附耳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拓跋擎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只见他吩咐了卢信义什么。 安景翌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倒是卢信义,与拓跋擎商议完了之后便打开门出去了,临出门前眼睛狠狠的盯了安景翌一眼,咬牙切齿的样子,足以见他的愤怒。 心里涌上一阵不安,安景翌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大抵还是能够猜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拓跋亘揉下眉心,血丝满布的眼里全是疲惫,但是看向安景翌时,却又凌厉十足,“纵然萧淮宁逃走了,可你别忘了还有那两个小家伙在山上,你是不打算让他们活着下山了” 安景翌一怔,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拓跋亘沉声道,“卢信义很快就会把那两个小家伙带过来,我不管你有没办法,你今日都必须救醒我二弟,要不然你们谁都别想再离开这屋子。” 安景翌这才回过神来的样子,迟疑问道,“你是说,淮宁从山上逃走了” 拓跋亘冷声道,“我不管你知不知情,萧淮宁逃走了是事实,你若救不活我二弟,没等到萧淮宁从山下搬救兵上来,你和那两个小家伙就会没了性命。”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认定萧淮宁逃走了,并且觉得这是他们早先预谋好的。他拿二两和三心两人性命威胁安景翌,也不过是因为他不相信安景翌没有办法救拓跋擎,觉得他所说的都是托词。 安景翌不禁蹙眉,淮宁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不然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他无奈的看着拓跋亘,“我确实尚未有良策救拓跋大哥。” 就这会儿的功夫,卢信义果然带了二两和三心过来。三心和二两还不清楚情况,乍见安景翌,三心便赶紧道,“先生,出了什么事,我们没头没脑的就被抓了过来。” 三心和二两本想到安景翌身边去,无奈卢信义一手一个的提拎着两人的后领子,根本就走不过去。 卢信义进门时大概听到了安景翌那句话,提拎着三心和二两,冷哼一声,“你今日不救也得救,救不活二爷,你主仆三人都别想出这屋门。” 就在卢信义说话的功夫,三心抱着他的手咬了口,在他吃痛松手的间隙,迈开步子想向安景翌跑过去。 可是眨眼时间,卢信义便又把他拽了回去,拧着他胳膊的手一使力,就听见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他居然硬生生的卸了三心的一条胳膊。 二两被吓了一跳,停止了挣扎,呆愣的看着三心。 三心抱着胳膊,痛得冒了一脑袋的冷汗,不过他大概是怕安景翌担心,硬生生的忍着没发出半点声音。 卢信义沉着张脸对他道,“小子,我劝你老实点,我们对你们可没那么多耐心。”他说完转向安景翌,手里拽着三心另一只胳膊,威胁十足的道,“你今日到底救不救二爷” 安景翌看着三心咬着唇硬是不发出声,稚嫩的脸上趟着疼出的冷汗,紧闭了下眼,睁开看向卢信义,淡淡道,“你放了他们,我救。” 卢信义不信任的看着他,似乎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假。 安景翌道,“我们三人没一个会武,你即使放了他们,随时都能再捉过去。” 卢信义见拓跋亘点了头,便放开了三心和二两。三心托着被卸的胳膊,一个没站稳,差点倒了下去。二两赶紧过去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安景翌见三心没多大事的样子,方才转回头,眼睛一一扫过屋里的其他人。这会儿屋里的人也都在看着他,似乎就等着他说出解毒的方法。 最后他目光停留在那三个大夫身上,“不知几位大夫可听过金针换血之术” “金针换血”其中一个大夫惊诧道,不过看他脸上表情,应是以前听过的。 “这位大夫知道”安景翌看向那个大夫。 那大夫点头,“在下姓林,家里三代都在青州城开医馆,金针换血之术倒是听过,只从未见人真的施行过。”毕竟金针换血极为危险,采用这法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安景翌道,“我并不会金针术,若我念穴位,林大夫施针,这样可行” 那林大夫迟疑,若出了什么事,恐怕他也会担上责任。 安景翌见状,便道,“林大夫不用担心,不管出了何事,都与你无关。” 这么多人看着,本就是来给拓跋擎看病的,他也没立场拒绝,那林大夫只得赶鸭子上架的点头。心里只悔不当初,自个儿一时多嘴,却被拉了过去上了一条船。 安景翌见施针的人找到了,这才把有关尸蛊与金针换血都事都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他看向拓跋亘,“若当真采用金针换血,有可能救活拓拔大哥,但是也有极有可能尸蛊仍然在拓跋大哥体内,而换血的两人都有性命之虞。” 卢信义第一个发出质疑,“若你到时故意出错,那岂不是同时害了大爷和二爷两人” 安景翌看向他,“你们这会儿只能选择信我,我会尽全力,但结果如何,我也不能确定。” 卢信义还要再说什么,却听拓跋亘沉声道,“就这方法,用我的血。” “大爷”卢信义惊愕看向拓跋亘,“谁知道他会玩什么花样” 拓跋亘淡淡道,“就这么办,如果我出了事,武夷山的一切交给你安排。”他说完,便径直对安景翌道,“开始吧。” 拓跋亘会做这个选择,是安景翌早先便预料到的,所以并不惊讶,只是迟疑道,“若出了意外,你也会有性命危险。” 可拓跋亘却像没听到他那句话,只是道,“开始吧。” 他那么坚持,安景翌只得硬着头皮上。 让人拿了干净的瓷碗上来给拓跋亘放血,那个林大夫也从自个儿随身的药箱子里拿出一整套的细针,哆哆嗦嗦的把针摊开。 安景翌见状,安慰他道,“林大夫你不必紧张,我会告诉你该扎什么穴位,你照着做便是,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林大夫点了点头,手却仍不由自主的抖,但是比先前倒是好点了。 屋子里的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盯着林大夫手上的针随着安景翌的口令不断的往拓跋擎身上扎着。期间拓跋亘也不断的放血,没过一会儿便放了三碗,他脸上血色退去,靠在椅子上都坐不稳的样子。 过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完了。林大夫擦下头上的汗,长长的松了口气。安景翌也差不多,浑身湿透了,背心这会儿才感觉到点汗湿的凉意。 好在拓跋亘到底是有功夫底子的人,那林大夫也不愧是三代行医的,针灸之术出神入化,并没让他白放血。这会儿虽然脸色苍白,看起来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但是到底没出什么大事。 安景翌对拓跋亘道,“大爷,你先去歇会儿吧。”一下子放了这么多血,一时半会儿是补不回来了。 拓跋亘摇头,向来强悍的人难得一脸虚弱,气若游丝的问道,“二弟什么时候醒” 安景翌放下来的心也不禁随着他这句话悬紧,“过一个时辰,若没再吐血,那便表示尸蛊被引出来了。” 拓跋亘微弱的点头,脸色越发苍白,“我在这等着。” 他那样子,看来见不到拓跋擎脱险,是不可能离开的了。 安景翌看向床上躺着的拓跋擎,只能希望这法子有效,拓跋擎真能醒过来。 6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拓跋亘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拓跋擎,整个人却摇摇欲坠的,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早先安景翌让卢信义找人给他熬了碗补气血的汤药喝下,可是一下子放那么多血,又哪是那点汤药能补回来的。 床上的拓跋擎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与换血前一样苍白,一点都没醒来的迹象。屋里等着的人心里越发急躁,坐立难安的每一刻都像是煎熬。 突然一阵响声,拓跋亘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整个人倒在椅子边。卢信义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没想到拓跋擎居然还是醒着的,他对扶着他打算去隔壁屋的卢信义道,“没事,你扶我去椅子上坐会儿,等二弟醒来再说。” 卢信义无奈,只得小心的把他扶着坐好。见拓跋擎这个样子,他心里火气更盛,对安景翌也越发不善了起来。拓跋擎若死了,拓跋亘再出了事,武夷山群龙无首,那宁王攻打武夷山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么想着,卢信义脑子浮现起先前见过的安景翌与萧淮宁的暧昧行径来。他原本也没注意,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或许安景翌为了萧淮宁,宁愿舍了他自个儿和这两个小家伙的命,来故意加害拓跋亘兄弟二人也不一定。 卢信义脸上不禁变得难看,心里越发焦躁,若拓跋亘与拓跋擎出了事,即使他们杀了安景翌也于是无补。他下意识的看向桌上香案里特意燃的那炷香,恰好香灰掉落下来,最后一点也燃尽了。 再看床上的拓跋擎,一点反应都没有,拓跋亘却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卢信义心里不由一紧,忍不住对坐在床边的安景翌冷声问道,“一个时辰已经到了,二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安景翌不时被卢信义充满敌意的视线扫过,心里本就忐忑,再听他说一个时辰到了,下意识的看向拓跋擎。就见拓跋擎突然皱眉咳了起来,不住的在床上挣动,很是难受得样子。 屋子里的人迅速围拢了过去。拓跋亘更是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挣扎着向床边走去。卢信义见状,赶紧回过头扶着他。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挣动着咳个不停的拓跋擎突然从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 众人心里一喜,同时松了口气,可算是醒了。 可是下一刻,便见拓跋擎呕了好大一口血出来,血花甚至溅到了离得最近的安景翌的手背上。然后他就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似的,颓然倒了下去,也不再动了。 安景翌看着自个儿手上溅上的血沫子,心里凉了一片。甚至不敢回过头去看倒在床上,满脸都是喷溅出来的红色血迹的拓跋擎。 倒是那个施针的林大夫,大概是担心拓跋亘等人会怪罪于他,人被吓得不轻,哆嗦着磕磕巴巴的嚷了出来,“不不不好了,二爷看样样子,不行了。” 屋里原本被吓得呆愣的众人,被他这一叫嚷,全都回过神来。 卢信义脑子立马炸开似的,放开扶着的拓跋亘,走过去一把抓住安景翌的手腕,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似的用力,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景翌被他捏得疼出了冷汗,却忍着没动,冷静着道,“我先前便说过,这法子并不可靠,现在拓拔大哥吐血。”他低下头去,低沉道,“吐血表明,金针换血没用,尸蛊还在拓跋大哥体内。” 卢信义捏着他腕骨的手更用力,冷冷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没办法救二爷了” 安景翌颓然的看向床上的拓跋擎,“除非找到血蛊。” 卢信义嘴角挑起抹冷笑,“既然这样,那我便先杀了你和这两个小家伙,再和宁王拼个鱼死网破。” 安景翌看向他,眼里平静沉稳,并没有因为他那句话而惊慌失措,只是淡淡道,“你杀了我们没什么,可是你真要带着武夷山的众人与宁王力拼,大家都有自己的亲人,被逼上武夷山,也不过是为了活命,你当真忍心他们因你一时之气,而枉死在战场上。” 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声,却是拓跋亘在敲打床柱。没有卢信义扶着,他虽然极力站稳,可到底力不从心,只得靠在床柱上勉强站着。 见有人注意到了他,拓跋亘才放下了敲打床柱的手,他看向卢信义,费力的道,“放开他。” 虽然看得出来他用尽了全力,但是声音却仍然微弱得很。不过这会儿大家都安静下,倒是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卢信义握着安景翌腕骨的手却没松,而是沉声道,“大爷,这个人与宁王关系匪浅,他根本就存心的要害二爷。” 拓跋亘闭了下眼,过了半会儿才猛地张开,直直的盯着卢信义,“我从来没想过要真的与朝廷开战,无论是宁王还是任何人,他说的对,南陲的百姓没有必要因为我们私人的恩怨而赔上性命。” “大爷。”卢信义呆呆看着拓跋亘。 “若二弟真因宁王而出事,这笔账我自会去亲自讨回来,但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不会搭上武夷山的任何一个人。” 拓跋擎现在太过虚弱,所以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清楚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掷地有声的震撼每一个人的心。这才是真正的仗义,安景翌也不自觉的为他所折服。 “真不愧是武夷山的大当家,果然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爽朗的声音,众人直直的向那边看过去。 安景翌眼睛蓦地睁大,直愣愣的看着从门外进来的萧淮宁。 萧淮宁穿着的还是先前那件厚重的灰布棉衣,却丝毫不减他整个人的气度风华,他从容走到卢信义与安景翌面前,对卢信义道,“拓跋大当家是个真英雄,看得也长远,卢堂主还是听他的,放开景翌的好。” 他口气平稳,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卢信义不自觉的居然就放开了紧握着安景翌手腕的手。待他反应过来时,萧淮宁已经把安景翌护在身后挡着了。 安景翌这会儿脑子还没转过来,不知道萧淮宁这闹得是哪出,只能呆愣的看着他。 萧淮宁看向靠在床柱边的拓跋亘,“我向来敬重大当家这种人,在盛京时与二当家也颇有交情,只当交一个朋友,血蛊便给你们了。” 与二当家拓跋擎有交情的是安景翌,可与他宁王没什么关系。可是在宁王看来,自家王妃的义兄,可不也同他交情匪浅。 他说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桃木盒子来。那盒子雕刻着古朴的特案,看起来很是精致。 拓跋亘也没质疑他拿出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血蛊,挑开嘴角,苍白脸上浮上抹淡笑,平淡对他道,“那便多谢宁王了。”他说完,便径直对萧淮宁身后的安景翌道,“血蛊有了,那便有劳安先生救我二弟了。” 安景翌惊愕看着萧淮宁手里的桃木盒子,“这真是血蛊” 他们上一刻还在为拓跋擎的毒发愁,这会儿萧淮宁却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血蛊来,怎能不令他惊讶。 萧淮宁把盒子递给他,“先救人要紧。”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下去再来解释。安景翌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惊疑,接过他手里的血蛊,开始救人。 有了血蛊,那么引出尸蛊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比金针换血要简单得多。 安景翌打开盒子,把血蛊放了出去。拓跋擎的手腕先前换血时割了一刀,这会儿还没愈合,把伤口上包着的布巾扯开,安景翌把血蛊放到他伤口上。 血蛊懒洋洋的动着身子,在伤口翻滚了一圈,突然便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了起来。只见血蛊居然从伤口处,钻进了拓跋擎的血管里面去,并且快速的窜动着。 在拓跋擎的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可以清楚的看到血蛊圆胖的身形飞快的穿过。不到半个时辰,血蛊就从伤口处钻了出来。 血蛊整个儿胀了一圈,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在拓跋擎手腕上缓慢的滚动着,衣服吃饱喝足的餍足样子。 屋里的人先前都没听过蛊这种东西,这会儿亲眼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更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特别是那三个大夫,更是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似的。 安景翌重新把血蛊收进桃木盒子里,脸上不禁带着放松的笑,看向众人,“拓跋大哥最迟明日便会醒过来。” 拓跋亘嘴角浮上笑,“如此便多谢安先生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顺着靠着的床柱滑倒了下去,眼睛紧紧的闭着,竟是昏了过去。 卢信义赶紧过去,慌张的要把他扶起来。 安景翌对他道,“大当家这是失血过多,又没有及时歇息,太累了才会昏过去。卢大哥带他回房睡会儿,让大夫开些补血益气的汤药给他。” 卢信义眼神复杂的看向他,到底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带着拓跋亘走了。 安景翌看向萧淮宁,脸上的笑容格外耀眼。无论萧淮宁是怎么弄来的血蛊,可总算是把拓跋擎救回来了。 6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心里一直悬着的事解决了,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回到院子里,小路子赶紧迎了上来,着急问道,“你们回来了,我们二爷怎么样了”拓跋擎的院子不能随便进去,他只能在这儿等消息。 三心捧着自个儿折了的胳膊,听他问个不停,气不打一出来,“放心,死不了。” 小路子气恼,“怎么说话的呢” 二两拽住三心,对小路子憨笑道,“没事了,王爷找到了血蛊,毒已经解了。”他说着指下三心受伤的胳膊,“他胳膊被卢堂主给卸了,心里不好受,你别和他计较。” 小路子看到三心掉着的胳膊,倒也觉得理亏,便道,“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点药酒来。” 三心撇下嘴角,倒也没再多说。虽说他觉得这武夷山上的都是野蛮人,但是小路子到底是个孩子,他刚才也是气急了,没想真拿小路子撒气。 安景翌看着三心受伤的胳膊,也不禁觉得愧疚,三心和二两都是受他的连累,差点还送了性命。走过去给他把松了布巾拆开重新系好,“三心,你受苦了。” 三心愣了会儿,“先生,我没事,我是气不过那个卢堂主,其实也没多严重。” 他说着作势还要甩下自个儿的胳膊,安景翌赶紧拉住他。 萧淮宁笑道,“没事你和二两也回屋歇着吧,待会儿小路子拿了药酒过来,让二两给你揉一下。” 三心点头,让二两馋着往屋里走。 倒是萧淮宁这一出声,安景翌想起心里的疑惑来。见三心和二两进了屋子里,便赶紧也拉着萧淮宁回屋,他现在心里好奇得紧,萧淮宁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就拿了血蛊回来。 拉着萧淮宁在屋里坐下,安景翌一脸期待的望着,等着他解惑。 萧淮宁挑下眉,脑袋凑近他,一脸的暧昧,“爱妃如此急切” 安景翌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没领会萧淮宁话里的意思。 萧淮宁叹口气,看来他家王妃这会儿想不到别的,只得言简意赅的道,“血蛊是赤霄拿来的。” 安景翌一怔,“赤霄不是失踪了吗” 萧淮宁摇头,“我今日就是看到了赤霄的信号,所以才会中途离开。” 果然是这样,安景翌也不插话,等着他继续说。 “赤霄在盛京佟彭泽的别院盗了血蛊后,便直接回了南陲,可是中途却遇到一波阻拦的人马,费了番功夫才回到的南陲,可他也伤得不轻,这信号还是徐震天发出来的。”萧淮宁缓缓道。 “徐将军” “没错,赤霄伤成那个样子,也不好上武夷山来,便联系的在青州军营的徐震天接应他,这血蛊也是徐震天另派人送过来的。” “难怪赤霄一直没有消息。”安景翌想到这里,蹙眉道,“寿王是否也遇到了什么” 盛京也一直失去没有信书传来,莫不成也出了什么意外。 萧淮宁点头,“近来各路人马都心怀鬼胎,淮佑那里更是被盯得紧,特别是赤霄回盛京之后,似乎就有人一直跟着。” 他说到这里,嗤笑一声,“那佟彭泽倒是胆子大得很,赤霄盗走血蛊那天,居然敢直接带了人马去淮佑的府邸,这两年他佟式一族风光得很,倒是忘了驲国还是我萧氏的天下了。” 安景翌摇头,“这佟彭泽还真是没脑子。” 萧淮宁笑道,“没错,他闹了这一出,又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上面问起来,也只会磕磕巴巴的说是他府上丢了东西,把佟晏年气得青了一张脸,为了安抚朝臣,被禁了半月的足拘在府上反省。” 他给拓跋擎小蛊毒的事,本就是暗地里进行,上不了台面,又怎么好拿到明面上来说。 “这倒是便宜他了。”安景翌蹙眉道。 萧淮佑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弟,又是先皇亲封的王爷。这佟彭泽不明不白的乱闯,罪名虽说是可大可小,但是只禁足几天,却是明显太过偏袒于他了。 “这事也好太过不依不饶,不过他被禁足,倒是方便了严光禄行事。”萧淮宁眼里带着笑意。 安景翌眼睛一亮,“佟彭泽被禁了足,那武宁山主持灾民修建行宫的人肯定也得另派才行。”他看向萧淮宁,“换了我们的人” 萧淮宁点头,心里很是欣喜安景翌话里把他们放到了一起,“没错,淮佑趁机自荐了去,为了安抚他和朝臣,皇帝和佟式一派的人不得不允了这事。” 安景翌脸上浮现笑容,“这倒是意外的收获,有寿王坐镇武宁山,那一切便都好办了。” “还有一事,你听了肯定更高兴。”萧淮宁握住他的手。 安景翌看向他,莫不是还有什么好事不成。 “这次带人闯淮佑王府,安景辰也有一份。”萧淮宁缓缓道。 安景辰因为铁矿的事,已触怒了上意,再与佟彭泽闹了这么一出,立世子的事铁定是得延后了。 安景翌怔了会儿,良久才淡笑道,“我对侯府的爵位并没有什么企图,做这许多,也不过是为了我娘亲与我自个儿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萧淮宁握着他的手一紧,这还是安景翌第一次,主动与他提起这件事。 看到萧淮宁这个样子,安景翌倒有点愧疚自己没对他敞开心扉,重生的事虽然不能提,但是关于他娘亲的事,与他在侯府所受的苛待,还是能够给萧淮宁说的。 他很久以前,便就是自个儿一个人,所有的事都得自己抗着。现在有了萧淮宁,他相信只要他愿意,那么萧淮宁就会与他一起承担。 安景翌过了许久,才低沉着声音缓缓道,“我娘亲当年生下我不久,便投了湖自尽,但是这件事在侯府一直被回避,我我无意间得知,月姨娘当年恨极了我娘亲。” 重生的事不能提,他只能半真半假的道出一部分的事情。 萧淮宁眼里深沉如墨,紧了紧握住的安景翌的手,“这么说,你怀疑你娘亲投湖的事,与月姨娘有关” 安景翌点头,“没错。”他眼里透着坚定,“我一定要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萧淮宁看着他,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听到他这句话,安景翌便知道,自己选择了萧淮宁,不仅没有选错,还意外收获了很多。他看着萧淮宁脸上的笑容,鬼使神差的靠近,唇轻轻的覆在他的唇上。 萧淮宁稍微愣了下,便立马回过神来,扣住安景翌的后脑勺,加深这个意外的收获。 门突然被叩响,萧淮宁难得偷到腥,还是景翌主动送上来的,怎么会轻易放弃。无奈门外的人不识时务,见没人出声仍是叩个不停,最后直接拍上了,边拍着门还边问着,“你们在吗快开门” 这哪里进行得下去,萧淮宁黑了一张脸,不甘愿的放开了安景翌。 安景翌看他那个样子,倒是笑了起来,对门外的人道,“小路子,你等会儿。”便站了起来去给他开门。 小路子就是个小孩儿,哪里想得到那些弯弯绕绕,见安景翌开了门,便献宝似的举了下自个儿手里提着的食盒,小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我给你们送吃的来。” 见到这食盒,安景翌倒真感觉到饿了,早上起来便直奔了拓跋擎那边,一直到这会儿都没有吃上东西。 他把小路子让进屋里,看着他一盘一盘的把菜摆出来,倒是意外的丰盛,想到隔壁的三心和二两,便道,“我去叫三心和二两。”说完便要转身出门去。 小路子叫住他,“他们那边我另送了一份,这是你们两人的。”他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对坐在桌边的萧淮宁道,“对了,我找厨房的张叔拿了点药耗子的药,这样你们就不用挤一起了。” 萧淮宁原就难看的脸上更是黑了三分。 安景翌看得忍俊不禁,当初萧淮宁奈在他屋里,糊弄小路子这小孩儿,便随便编瞎话说他自个儿屋里进了老鼠。小路子当初对他们有偏见,也没那心思管他们那么多,这会儿倒是又带了笑脸的热情起来了。 小路子摆完了盘子,站在桌边却没有出去。 安景翌看他那样子像是有话要说,温笑着对他道,“小路子,你有什么事吗” 小路子站了好半会儿,才别别扭扭的道,“那个,可能我真错怪你们了,我给你们赔不是,你们别怪我。” 安景翌一愣,虽然不知道小路子态度怎么会突然转变,却还是对他笑着道,“我们没有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小路子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那你们慢慢吃,我待会儿过来收拾碗筷。”他说完这句,便一阵风似的从屋里跑出去了。 见小路子走了,安景翌重新做回到凳子上,把食盒里小路子搞忘拿出来的碗筷拿出来,摆在自己和萧淮宁的面前。 萧淮宁握住他的手,正要说什么,便见小路子又一阵风似的把门撞开了,安景翌赶紧把手从萧淮宁手里抽出来。 小路子探进来个脑袋,“老鼠药我已经放进屋里了,晚上安大哥宁王,就能回那边屋里睡了。”说完这句,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脑袋迅速从门口出去,拉上门人就跑了。 萧淮宁把手里的筷子捏得直响,就差没直接折断了。 安景翌难得看他这个样子,笑着给他夹一筷子菜,“小路子还是个孩子,你多担待点。” 宁王爷委屈的夹了菜送进嘴里,爱妃都发话了,他还能计较不成。 6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这一顿饭还真是这将近一个月以来,安景翌吃的最踏实的一次了。心里悬着的事解决了,吃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多吃了一点。 萧淮宁笑着看他,“你若平时也吃这么多,也不至于瘦成这个样子。” 其实安景翌虽然单薄了点,可也不会显得过于瘦弱。他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般的人物,平时也没像二两似的做过什么费体力的粗活,怎么可能与他们习武的人相比。 安景翌看了下自个儿面前空了的盘子,不自觉的居然真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了,就连汤都见了底。虽说并不是他一个人吃的,可是萧淮宁还真没怎么动过筷子。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面上有点热,解释道,“今日一天都没吃过东西,所以才会吃多了点。” 看安景翌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是误会了自个儿话里的意思,萧淮宁失笑,“你若是一直吃这么多才好。” 两人用完了饭,外面也差不多黑尽了。倒是说要过来收碗筷的小路子,这会儿还没见到人影。 萧淮宁过去把屋里的灯点上,明亮的灯光映得他的脸俊朗如玉,眼睛专注而深邃的盯着安景翌,嘴角带着的笑如灯火一般温暖,可是嘴里的话却带着十足的暧昧,“爱妃是要出去走两步消食,还是直接就寝了” 安景翌透过灯光看他脸上的笑,只会呆愣的点头,脑子里再没有其他思绪了。 萧淮宁走过来,靠近他面前,“那是出去,还是就寝呢” 热息扑面而来,熏热了一张脸,更把原就混乱的脑子熏得昏沉。安景翌不自觉的想后退,让浆糊似的脑子清醒一下,免得自个儿被蛊惑得丢盔弃甲的溃不成军。 萧淮宁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得更近,两人鼻尖几乎贴到一起,“爱妃,既然你决定不了,那便听我的,我们不如早些就寝吧。”话落,唇便贴到了安景翌的唇上,放肆的研磨吸允着。 门叩叩的被敲响,小路子的声音传来,“安先生,你们吃完了没,我来收食盒了。” 萧淮宁把头埋进安景翌颈子里,好半会儿才嘟囔一句,“小路子今日绝对是存心跟我作对呢。” 小路子的拍门声越来越急,眼看着便要自个儿推门进来了,安景翌脸上热度还没退,着急的想要起来,对趴在他身上的萧淮宁道,“得快点去开门。” 萧淮宁把他按坐在凳子上,“我去开。” 小路子手砸得用力,奇怪这两人怎么回事,屋里灯亮着,为什么不来开门。手伸出来正打算继续敲,就见门被打开了,讪讪的收回举在半空的手,脸上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呢。” 萧淮宁看着小路子还没张开,一张包子白面皮儿似的白嫩小脸,带着的笑容耀眼得他恨得牙痒痒。无奈自家王妃就在身后,纵使有千种酷刑掠过脑海,也只能心里想想,不敢真对他怎么样。 小路子自觉得很,直接越过门口的萧淮宁,走进去对坐在桌边的安景翌道,“安先生,吃完了吧” 安景翌理顺了自个儿的衣服,脸上总算没先前那么烫了,笑着对小路子道,“吃完了,劳你这么晚来收拾。” 小路子收着东西,听他这话便随意摆了下自个儿的手,“没事儿,这会儿也不晚,不过你们忙了一天,也该早些歇下,我刚才烧了热水,等会儿给你们送过来,三心的手伤了,二两要照顾他,我想着你们这里就没人看着。” 难怪小路子会来迟了,原来是在烧热水,小路子突然变得这么殷勤应该是得了卢信义的吩咐,不过他到底是帮到了他们,安景翌对他道,“我待会儿与你一同过去,不劳你再走一趟送热水了。” 小路子头都没回,低头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杯盘碗筷,爽朗的回道,“没事儿,夜里黑,路不好走,还是我给你们送过来吧。” 萧淮宁到了小路子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去吧,你人小,也拎不了多少,我顺便把三心他们的也给提过来。” 虽然他是笑着的,可是被他那么盯着,小路子莫名觉得压迫,忍不住缩了下脖子,“那好吧。” 安景翌想到隔壁的三心和二两,倒也觉得萧淮宁想得周到,怕他一个人拎不了那么多,便道,“要我去帮你吗” “你在屋里歇着,我和小路子两个人够了。”萧淮宁说完看向小路子,“是吧” 小路子忙不迭的点头,暗地里嘀咕,这还真是当王爷的,随便说个两句话,就让人背心直冒寒气。 安景翌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萧淮宁已经催着收拾好了食盒的小路子出去了,走前还不忘拉上门,像是生怕安景翌跟着似的。安景翌失笑,萧淮宁的性子,有时候还真不像那个万事筹谋完全的宁王爷。 没过一会儿,便见他提了桶热水回来。到底是习武之人,一点都没感觉到他费力。 安景翌过去帮着他把脸盆放好,方便他往里倒热水,一边问道,“三心他们那里送过去了吗” 萧淮宁绞了帕子递给他,“小路子送过去的。” “到底还是让小路子多跑了一趟。”安景翌接过帕子擦起脸来。 萧淮宁看着他擦脸,也没接他这话茬。他就是故意让小路子多跑一趟的,两桶水他还拎得起,可是虽让小路子没眼力见,三番两次的搅黄了他宁王爷的好事呢。 两人轮番洗漱完了之后,也快亥时了。 萧淮宁把用完了的水拎出去倒了,把水桶木盆都收拾好了,才总算歇了下来。 “你这个王爷,可比我懂得多。”安景翌这会儿已经坐在床上了,见他收拾好了回来,便笑着对他道。 萧淮宁走过去坐在他边上,“小时跟着父王出去过一段时间,也在军营摸爬滚打过,那时餐风露宿的日子可没少过,也不可能时时有人在身边侍候着,这些自然也就会了。” 他说到自个儿父王,脸上便不自觉的带了点伤感,安景翌握住他的手,担忧的看着他。他不会说话,做不到像萧淮宁那样,细心的安慰鼓励他,在他难过时,也只能这样静静陪在他身边了。 见他忧心,萧淮宁曲指弹下他额心,挑唇笑道,“爱妃这样看着我,我可会误会的。”脸上拿还有半点忧伤之色。 安景翌捂住额头,莫名的看着他。 萧淮宁凑近他,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我确定小路子这次肯定不会过来了。” 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安景翌耳根便是一热,把头低了下去,却什么也没什么,整个人崩紧了坐在萧淮宁面前,倒是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 萧淮宁便觉下腹一紧,挑起他的脸,覆盖到他的唇上允吸着里面的甜蜜。 两人衣服一件一件的褪去,没过一会儿,便裸裎相对了。 安景翌脸上烧得绯红,带着浓郁的春情,胸前那细小的两粒,在寒冷中颤颤巍巍的立着,萧淮宁盯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好看得紧,腹下的那处更加热了几分。 被他那么盯着,安景翌不自在的缩了子,眼睛看向不远处燃着的油灯,“淮淮宁,灯熄熄了吧。” 萧淮宁知道他性子拘谨,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就让他放开,便也不难为他,掌风一扫,远处燃着的灯便被灭了。整个屋子被黑暗掩盖,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依稀的看到对方的身影。 两人慢慢的靠近彼此,在黑暗中摩挲着对方的身体,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夜,还很长。 床边的帐子被扯了下来,挡住满目的春情。只能在月光的照亮下,模糊的看着帐子里面相拥的两个人影。 翌日一早,萧淮宁先睁开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早上过了卯时,便会睁开眼,再睡不着了。 安景翌靠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正熟。昨晚上萧淮宁过于放肆,安景翌累得不轻。 想到昨晚上,萧淮宁脸上便不禁带上餍足的笑。这么久以来,可算是满满足足的吃上了一次。他也没打算起来,只是躺在床上,细细的看着安景翌的睡颜,一脸满足的样子。 安景翌睡着的时候,就跟他的性子一样,也是规矩得很。一个姿势,他能够保持一晚上都不动。就那么静静的靠着萧淮宁,眼底的睫毛浓密而纤长,看得萧淮宁忍不住使坏的伸手去触摸。 似乎是感觉到了萧淮宁作乱的手,安景翌睡梦中脑袋动了一下,好像是为了避开他。脸埋在萧淮宁手臂里擦了擦,脑袋换了个方向,便又安稳的睡着了。 萧淮宁看得失笑,这样子的安景翌以前可没见过。那脸上的表情,他看得一直融化到心里去。 突然他耳朵动了下,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萧淮宁叹口气,这小路子还真是厉害,大早上都就这么有活力。 未免他吵着了安景翌,萧淮宁只得轻轻的挪开安景翌枕在自个儿手臂上的头,认命的起床对付小路子去。 小路子到了门边,刚想张嘴吆喝,便见面前的门打开了。眨巴下眼睛,看着面前明显面色不善的宁王爷,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心里挣扎着要不要逃跑。 萧淮宁脸上硬挤出个笑容,“有事吗” “卢堂主让让我我。”小路子眼一闭,一股脑儿的说道,“让我来找安先生。” 萧淮宁见小家伙吓得不轻,倒是缓和了点口气,“景翌还在睡觉,有什么事给我说。” “二爷醒了,卢堂主让我过来给安先生说一声。” “等他起了之后,我会给他说的,你先回去吧。”萧淮宁说完,便要关上门,却见小路子还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 萧淮宁只得问道,“还有事” 小路子脚步偷偷的往后移,“卢堂主说,让安先生寻空再过去一趟,给二爷看一下,以免再出什么问题。” 萧淮宁哪能没看到小路子那小动作,心里失笑,却仍是肃了脸色,回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听了这句话,小路子立马就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一溜烟儿的跑没了。 萧淮宁扶着门暗忖,这法子倒是不错,看他以后还敢有事没事的打搅别人的好事。 关上门回屋一看,安景翌已经起来了。萧淮宁懊恼,“到底还是把你吵醒了。” “你又在欺负小路子。”安景翌系着身上的衣带,门口萧淮宁和小路子的谈话,他可全听见了。从床上下来,弯下腰准备穿鞋子。 萧淮宁无辜的看着他,“我可没欺负他,这小家伙自个儿胆子小,见了我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大概也知道自个儿是山贼,得同官府的人离得远点。” 安景翌无奈的摇下头,宁王爷的厚脸皮,他可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欺负可小孩儿不承认,还真不算什么事儿。 他从床上坐起来,到了床沿边弯下腰打算穿鞋,可是身形却是一顿。后面某处拉扯着,生生止了他的动作。 虽说昨日萧淮宁很小心,并没有伤到他。可是后面到底没什么节制,硬是又拉着他做了一回,会肿痛也是难免的。 萧淮宁看他这个样子,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拿过床边放着的鞋子,握住安景翌的脚踝,竟是打算要给他穿鞋。 安景翌脚一缩,却被他硬拽了过去,他脸上带着调笑,“为爱妃穿鞋,本王可求之不得。” 耳根后染上点红色,安景翌心里一暖,看着萧淮宁细心的给他套上布袜,然后再拿了鞋子给他套上,动作细心而周到。 这个人,地位高高在上,可是却能为了他弯腰穿靴。此一生,他夫复何求。 6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萧淮宁给安景翌换好鞋,两人分别打理好身上的衣物。三心和二两估计还没起,要不这会儿早该送热水过来了。 “你坐在屋里等会儿,我去打点热水来。” 他话音还没落,便听到小路子怯生生的声音,“我给你们送点热水来。” 安景翌失笑,这孩子看来还真被萧淮宁给吓着了。 这回小路子还真做到点上了,萧淮宁打开门,把热水端过来,难得好生的给他回了句话,“你再等会儿,我们就好了。” 小路子战战兢兢提着的心总算回了原地,忙点头讨好的谄笑道,“你们慢慢来,不用急。” 萧淮宁满意的点下头,露出个孺子可教的笑容,端了热水转头回屋里去。 拿了木架子上的帕子放进盆子里,绞好了殷勤的递到自家爱妃面前,“景翌,擦下脸吧。”只是脸上笑容怎么看都跟刚才的小路子如出一辙。 擦好了脸,又用柳州盐水洁了牙,两人忙碌一通,总算是洗漱好了。 只是,安景翌蹙眉低头看着披在肩上的乱发,一脸的为难。他不会束冠,往常也都是三心给他弄的。 若是放在平时的场合,他随意扎了也能凑合。可是待会儿去拓跋擎那里,他估摸着拓跋亘卢信义这些人都在,到底也要讲究点才行。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来,萧淮宁便拿了把木梳在他头上轻柔的梳起来。 安景翌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回过头惊讶的看着身后手拿木梳的萧淮宁,一脸的惊愕诧异。 萧淮宁两手捧着把他的头转过去,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进安景翌的耳里,“三心的手伤了,也没人给你束发,这几日便由我代劳了,景翌可不要嫌弃我束得不如三心好。” 木梳轻轻的穿过安景翌的发丝,萧淮宁的手也不时的伸出去捋顺打结的乱发,安景翌感觉到他手上温柔的动作,还有掌心的温暖,只觉得一直熨帖到心里去。 屋子里静得很,阳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竟是冬日难得的暖阳。安景翌不自觉的闭上眼,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温暖祥和。 过了好半会儿,萧淮宁的手轻轻拍在他肩上,拿了面铜镜放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点献宝似的得意笑容,“景翌看下我梳得可好” 安景翌睁开眼,看着面前铜镜里的自己,左侧的鬓发有些微微的拱起,并没有如三心梳的一样服帖在头上,可是他仍是翘起了嘴角,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点头,“梳得很好。” 可算是弄好了,两人打开房门,就见小路子心急火燎的在门外踱步,就差扒开门缝看下门里的情况了。事实上要不是两人及时开门,小路子还真打算扒开门看下。 萧淮宁挑下眉,看着面前的小路子,“让你久等了” 小路子讪讪的收回准备扒门缝儿的手,假意在裤子上擦两下,听到萧淮宁的话,脑袋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刚刚好。” 萧淮宁满意的点头,“那走吧。”说完拉了安景翌径直向前走去。 跟在后面的小路子擦下额头上冒上来的汗水,哭丧了一张小脸,这个宁王真可怕,还会变脸,一会儿一个样。在他面前乌云密布的,转头对着安先生时,立马就晴空万里了。 小路子捧着幼小的心,深深觉得承受不住,暗自琢磨着可不可以找卢堂主商量一下,给他换个地方。让他和怀生换,去侍候生病的二爷,也比在这里对着宁王强啊。 到了拓跋擎住的院子,人倒是比两人想的要多。 首先到了两人面前的居然是大秦,大秦僵着一张脸,拦在二人面前。 安景翌笑着看他,“秦大哥可有事。” 大秦一脸的复杂神情,“难为你还叫我一声秦大哥。” 他这话里带着明显的愧疚,安景翌心里一转,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初在盛京,我可是认了秦大哥这个大哥,莫非现在秦大哥不认我了不成” 大秦听了他的话,便知道安景翌并没把自个儿先前做的事放在心上,可他到底不能释怀。 抽出腰间别着的刀递到安景翌面前,“安兄弟,这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厚道,二爷醒来后已经训过我一遍了,虽说我并不后悔给宁王的那一刀。” 萧淮宁不自觉的收了下自个儿受伤的那条胳膊,虽说当日他是故意受的伤,可是到底也是真的见了红流了血的。这会儿看到大秦那把刀,还有他那句话,忍不住的反省起来,他的人缘好像他家王妃的好啊。 宁王爷这边想着,大秦把手里的刀又递近了安景翌几分,“不管怎么说,既然都是兄弟,我就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你,我任凭你处置,你看着办吧。” 安景翌把他手里的刀接过来,看大秦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样子,不觉失笑,忙正色道,“秦大哥,我唤你一声大哥,又怎么可能对你动手,你若硬逼我动手,岂不也是陷我于不义” 大秦睁开眼,蹙眉看着他,脸上一脸的纠结挣扎,似乎没想到这方面去样子。他就是个莽汉,空有一身武艺胆识,但是动脑子的事,还真使不上力。 安景翌把手里的刀递还给他,看他纠结的样子,开解道,“要不这个样子,秦大哥只当是欠我一次,若以后我有什么需要秦大哥帮忙的地方,秦大哥可得忙我。” “好,安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不是违背道义原则的事,我大秦一定办到。”大秦把刀收回来刀鞘,拍着胸脯承诺道。 安景翌点头,“一定不跟秦大哥客气。” 他们这边说着话,卢信义也走近了过来,他对着安景翌道,“既然这样,那便算我一个吧,安兄弟以后有何吩咐,尽管差遣。” 这些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场面话或许不会说,但都是实在的人。既然做出了承诺,那不管怎么样,都是会兑现的。 他们这一辈子,为的大概就是一个行的端,做的正。只怕这会儿安景翌若是不让他们做点事,这事儿大概会一直膈在两人心里。 安景翌难得的爽朗开口,“景翌比两位大哥年纪小,吩咐不敢当,但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不会与两位大哥客气的,到时两位大哥可不要嫌我麻烦。” 大秦爽朗笑开,拍着他肩膀,“安兄弟是个直爽人,先前是我小肚鸡肠了。” “安兄弟不简单,我也交下你这个兄弟。”卢信义爽快道。 三人脸上扬着笑,勾肩搭背的,有那么点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宁王爷在旁边看得忍不住牙酸,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又多了俩大舅子。关键的是,这俩大舅子似乎都不待见他。 大秦和卢信义与安景翌尽释前嫌,几人便一同迈步进了拓跋擎的屋里去。虽说两人明显对萧淮宁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倒也没阻止他一同进去。 进了屋里,见到半靠在床头,正低头喝着怀生喂到嘴边的粥的拓跋擎,安景翌算是真的松了口气。先前虽然已经听小路子说过,拓跋擎已经醒过来了,可是毕竟不是自个儿亲眼看到的。 拓跋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由于昨日放了血,这会儿脸色还显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见到安景翌几人进来,也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倒是正在喝粥的拓跋擎,见到安景翌明显很是高兴的样子,笑着招呼道,“安兄弟。”去除了尸蛊,他倒是恢复得很快,这会儿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比拓跋亘看起来还好点。 怀生在他的示意下要起来端凳子给安景翌坐,安景翌连忙摆手,“怀生你别动,我自个儿搬。” 他话音刚落,凳子便放到了他面前,大秦裂开嘴笑得一脸的爽朗,“才刚说了要帮安兄弟,这便找着机会了。” 安景翌笑道,“秦大哥这个忙可帮得及时。”他说着,把凳子拉得近点,坐到拓跋擎的床边方便谈话。 卢信义玩笑道,“那我可吃亏了,没把握住这个好机会。” 见几人打哑谜似的谈话,拓跋擎奇怪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我可一句没懂你们在说什么。” 安景翌笑了下,不好提大秦与卢信义先前负荆请罪的事,便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拓拔大哥可好些了” 拓跋擎倒也不刨根问底,轻轻推开怀生喂到嘴边的粥,示意自个儿吃饱了。方才对安景翌笑道,“何止是好些了,安兄弟可是直接救活了我得命。” “我也只是恰好知道一点,若没有血蛊,那也是束手无策。”他这话却是明显在帮着萧淮宁了。 从进屋起便被刻意忽视了的宁王爷总算是找着了点存在感,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家王妃没忘了替他邀功,心里记着他的呢。 屋子里安静了会儿,气氛凝了下来,安景翌转向拓跋亘,一脸歉疚的道,“倒是对不起大当家,白放了那么多血。” 他这一句话,屋里的僵凝的气氛才算缓解过来,拓跋亘淡淡道,“那不怪,是我逼你这么做的。” 虽说若不是卢信义拿三心二两威胁,安景翌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用金针换血那个方法。毕竟那法子风险太大,可是拓跋亘这么直接了当得说出来,倒是让安景翌不好接话了。 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半会儿,突然拓跋亘冷然的嗓子又响了起来,“这次我们的确欠宁王一个人情,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武夷山,我保证不会有人拦道。” 大秦和卢信义脸上神色稍有变化,可是倒也没出声反对,算是默认了拓跋亘这个许诺。 安景翌讶然,暗忖着该怎么回话,他们做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安然离开武夷山。若真这么做了,他们这一趟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是还没等他想出好的法子来,便听到一直没说话的萧淮宁开口道,“大当家觉得,即使有人拦着,莫非我们还不能全身而退” 拓跋亘挑了下薄凉的嘴唇,一刀见血的指出,“若你一个还行,带上三个不会武的累赘,寸步难行。” “若我说能呢”萧淮宁口气随意,但是他这句话,却不会让人觉得这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果然,拓跋亘瞳孔一缩,但是很快便又敛了眼里的情绪,“那便是宁王的本事。” 萧淮宁缓缓道,“那大当家可认同,既然欠了人情,如何回报也该对方说了算” 大秦与卢信义脸上都是一黑,眼看就要发作,但是却像有什么束缚了二人,硬是隐忍着没发。只崩直了身子的站在边上,等着拓跋亘开口。 拓跋亘冷笑,“宁王以为救了我二弟便能狮子大开口” 萧淮宁一脸的惬意,闲聊似的道,“大当家可别这么说,本王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可是你主动提起了,本王也不忍拂了大当家的好意,免得你有恩不能报,若是因此而夜不安寝,那便是本王的罪过了。” 安景翌听到萧淮宁开口,便就没再插话,只在边上静静听着。可是听到这里,倒是坐立不安的移了下坐着的凳子。 这宁王爷,脸皮可真厚。估计这会儿屋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安景翌自个儿,也不得不认同。 要说就拼嘴皮子,屋里的都是老实人,估计没人能拼得了萧淮宁。 可是拓跋亘是什么人,一张冷脸,一把冷嗓子,那就是冷冰冰的硬石头。宁王爷的嘴皮子功夫再厉害,也是撬不动的。 他冷冷的挤出一句话,“欠你人情的是我兄弟二人,与武夷山无任何关系,我让出武夷山大当家的位置,宁王若要讨还人情,那便找我兄弟二人便是。” 拓跋擎这句话一出,萧淮宁还真占不着理了,都逼得人要让出位置来了,他还能怎么着 萧淮宁叹口气,“大当家当真不考虑一下” “我拓跋家向来不与朝廷为伍,无需考虑。”拓跋亘直截了当的回绝。 见他态度冷硬,安景翌忍不住道,“大当家方才还说过,武夷山的事并不只是你兄弟二人的事,那么大当家是否也该为武夷山的百姓想一起,而不是因私人恩怨而直接拒绝了合作的提议。” 拓跋亘的冷脸明显一怔,他大概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将了一军。 屋里静了下来,谁都没再轻易开口。 突然一个声音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与宁王合作。” 6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屋里的人全看过去,说话的是床上的拓跋擎。 恰好这时怀生打了热水进来,他倒是没擦觉到屋里紧绷的气氛,绞了帕子递给拓跋擎擦手。 拓跋擎接过怀生递过来的帕子,低头细细的擦着,似乎要把每一个指尖都擦干净一样,过了好半会儿,才见他慢悠悠的道,“与宁王合作,或许是武夷山的一条生路。” “可武夷山从不与朝廷中人为伍。”卢信义凝眉看着他,一脸的不赞同,他不明白拓跋擎为何会这么说。 拓跋擎擦完了手,把帕子递还给怀生,抬头看着卢信义,“当初我与大秦到盛京,不也是为了寻求朝廷的帮助” 提到这件事,一直沉默的大秦却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似的,一下子炸开来,“那皇帝老儿贪生怕死,居然把上千人关在城门外,不管我们的死活,二爷你可别再提这件事,一提我心里更不痛快。” 大秦说完了,最后还狠狠的横了一眼萧淮宁。 萧淮宁这回可真冤,平白无故的给他那皇叔背了这么大一黑锅。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当初能妥协了去找朝廷,为何现在却要硬守着那规矩”拓跋擎眼睛一一扫过屋里武夷山的几人。 大秦抠了下脑门,凑近了道,“可是二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拓跋擎眼睛紧盯着大秦,“没错,上次去盛京,我们的确差点就没命活着回南陲了,可是那是朝廷的事,我们现在要合作的人是宁王。” 大秦手使劲儿抓着一脑袋的乱发,很是费力的样子,“可宁王不就是朝廷的人” “不,与我们合作的是宁王,与朝廷没有半点关系。”拓跋擎看向萧淮宁,一字一句的道,好像是在陈诉事实,却又像是在询问萧淮宁。 萧淮宁挑唇一笑,“与二当家这种聪明人谈事,果然要少费许多唇舌。” 大秦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宁王不就是朝廷的人,还是皇亲国戚,怎么这会儿又说和朝廷没关系了。 他没有听懂,可是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却都听懂了。 拓跋亘冷声道,“纵是如此,宁王也并不比朝廷可信多少。” “大哥,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武夷山丧失了这个好机会。”拓跋擎原本是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的,直接坐了起来,“既然能妥协一次,为何不能再试一次” 拓跋亘脸色一沉,“我从未答应过与朝廷化解干戈,是你一意孤行的要去盛京,结果还差点折在了那里,拖着病重的身子昏迷不醒的回的南陲。” 这还是拓跋亘头一回说这么多话,而且情绪起伏明显,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火气,不像往常似的连嗓子里都像是渗着一层冰。 拓跋擎脸上一黯,看着拓跋亘苍白的脸,低声道,“大哥,是我让你担心了。” 拓跋亘缓和了口气,“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可是你也得知道教训。”他说完,拈着被角给他把滑下去的被子提上去点,“你才刚好,只管好生将养身体,不要管那么多,这事我自有定论。” “可是大哥。” “好了。”拓跋亘站起来,“我想起祝堂主今日还有事找我,我就先走了,待会儿把完了脉,你也早些歇下吧。” 他倒是一直记着让安景翌给拓跋擎复诊的事,转头对安景翌道,“安先生,有劳你再给我二弟看下,若有何需要,随时让人传话便是。” 安景翌一怔,见他去意已定,今日看来是说服不了他了,只得站起来,笑着点头,“大当家放心。” 拓跋擎点下头,便直接从屋里出去了。 屋里一下沉寂了下来,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见气氛僵凝,安景翌坐回到床边,笑着对拓跋擎道,“拓跋大哥,聊了这么久,倒是忘了主要是过来给你把脉的。” 拓跋擎把手伸过去,勉强扯动嘴角,“那便有劳安兄弟了。” 一瞬间,屋里便又安静了下来了,大家只盯着安景翌给拓跋擎把脉的手。 安景翌把手从拓跋擎腕上挪开,“拓跋大哥放心,脉相一切正常,只是被尸蛊侵噬许久,可能会有点体虚,只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会好了。” 拓跋擎把手收回来,“当日从盛京离开时,还夸下海口给安兄弟,若有困难尽管到南陲找我,没想到今日反倒是让安兄弟你救了我的性命。” “既然是兄弟,那便是自家人,又何须计较那么多。”安景翌回道。 “说得好。”拓跋擎开怀笑道,“好一个自家人。” “安兄弟果然是爽快人,不枉我们当初相交一场。”他说着,转头对一旁立着的大秦和卢信义道,“我打算与安兄弟叙下旧,若你们有事,便先去忙吧。” 大秦和卢信义对看一眼,卢信义上前道,“叙旧自然是好的,二爷也要顾着自个儿身子,别聊得太久,大爷走时还交待了让你早些歇着。” 拓跋擎摆手,“卢堂主放心,景翌就是大夫,就算我忘了,他也会提醒我的。” 卢信义见状,只得与大秦出了这屋子。他们大概也知道拓跋擎可能是特意避着他们,有话要给安景翌二人说。可是尽管如此,他们也没理由去拦着。 屋里一下子便空了下来,除却安景翌二人和拓跋擎,便还只有一个在旁候着照顾拓跋擎的怀生。 不过拓跋擎显然很信任怀生,并没有让他回避。 他直接了当的道,“景翌,既然我当你是兄弟,那也不拐弯抹角的虚以委蛇,我之所以劝着大家与宁王合作,不仅是为了替武夷山这么多人谋条生路,也是因为我信你。” 安景翌一怔,没想到拓跋擎如此信任他。 拓跋擎看着他,郑重的道,“我不相信朝廷中人,但是我信你。” 安景翌不自觉的也挺直了坐着的背脊,承诺般的道,“拓跋大哥,景翌或许并无什么能力,但是我能保证,只要有我在一日,宁王便不会与武夷山为敌,更不会残害武夷山任何一个无辜百姓。” 他这句话说得认真而自信,不仅是他因为萧淮宁与他的情谊,还因为他相信萧淮宁。若有朝一日,这个人走到那个位置,他定会是一个对得起天地百姓的仁明君主。他不会因为任何的理由,而残害他的子民的性命。 萧淮宁乍然听到那句话,心底喉头都是一紧。他嘴角不自觉的漫开笑容,彼时侯府怯弱的景翌,已经能够毫无顾忌的信任他,并且底气十足的放下豪言。 拓跋擎松口气,“有你这句话,那便够了。”他发自内心的笑道,“在盛京时,我相信你,结果赢了,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那么一定也会赢。” “那我更不能辜负拓拔大哥对我的期望了。”安景翌玩笑道。 “不过。”安景翌蹙眉道,“大当家看起来相当坚定,恐怕他那关不好过。” 拓跋擎低头看着盖着的被子上绣的细碎的花儿,良久才抬起头面向安景翌与萧淮宁二人,“你们给我两天时间,我定会说服大哥与你们合作。” 安景翌点头,“拓跋大哥放心,即使我们下山了,也不会冒然出兵围剿武夷山,你可以慢慢劝服大当家。” 拓跋擎摇头,“就两天时间,我会尽力去说服他,若还是是不成,那便是不成了。” 安景翌一怔,他本以为来日方长,即使现在拓跋亘看似顽固,可是长期坚持下来,他也会有妥协的一天。可是没想到拓跋擎这会儿却这么说,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安景翌倒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笑着道,“那我们就等拓跋大哥好消息。” 拓跋擎嘴角露出个无奈笑容,“我大哥固执得很,只希望这回他真能妥协。” 他说完便发觉不对,大概是觉得自个儿先漏了底气儿,便又弥补似的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答应的,你们先回去吧。” 看他脸上露出疲态,安景翌也不好再打搅他,寒暄了两句,便走了。 出了拓跋擎的院子,与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会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小路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并没有在外面等着带两人回去。好在这条路也走过几回了,倒也记着路了。 两人静静的走着,安景翌眼睛不断偷觑身旁的萧淮宁,往常两人独处,萧淮宁定是有说不完的话的,可是这会儿却格外的沉默。 安景翌忍不住胡思乱想,莫不是萧淮宁气他自作主张的给出了拓跋擎承诺。 突然他的手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安景翌惊讶的转向萧淮宁,不解的看着他。 萧淮宁嘴角带着好看的笑容,脸上仿佛渡了一层耀眼的金辉,他眼睛深邃而专注的看着安景翌,却只是轻轻唤道,“景翌。” 安景翌一怔,先前心里的不安散去,他笑着对萧淮宁点下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那声景翌里所包含的内容。 萧淮宁紧了紧握住他的那只手,这个人,总算是让他牢牢抓住了。 安景翌却转动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两人十指交缠。相互对看一眼,方才静静的向前走去。 6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此时已入了夜,山里的夜晚格外寒冷,刮着的风带来的寒气能渗到人的骨子里去。 拓跋擎在外面站了很久,冷得大病初愈的身子瑟瑟发抖。过了良久,他好容易下定决心准备敲门时,门内响起那人低沉冷然的嗓音,“进来吧,在外面站那么久也不嫌凉。” 眼睛低垂下去,拓跋擎吸了口寒气,清醒了下脑子,酝酿了一下自个儿心里的情绪,方才轻轻的推门进去。门一推就开了,果然没有锁上。 拓跋亘正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什么,见他进来,也只是转过头扫了一眼,眼睛便又转了回去。 “大哥,你还没睡”拓跋擎走过去,拉过他身边的一条凳子坐下。 拓跋亘眼睛盯着摊在桌上的东西目不转睛,听到他的问话,只轻轻点了下头,“等你。” 拓跋擎心里一紧,没想到拓跋亘居然知道他和安景翌萧淮宁二人的约定,明日便是最后期限。那日拓跋亘从他那里离开后便一直躲着他,所以他才会这么晚过来拓跋亘房里找他。 心绪起伏不定,琢磨不出拓跋亘到底是何意思。一阵冷风灌进来,拓跋擎才发现这么冷的踢天,屋里的窗子居然是关着的。 他刚想起身去关窗子,却听拓跋亘淡淡道,“吹一下冷风,清醒一下脑子也好。 拓跋擎身形一顿,缓慢的坐回了凳子上去。拓跋亘这是拐着弯说他脑子不清醒,所以才会同意与宁王合作的事。 心里沉压压的,拓跋擎越发感觉到说服拓跋亘的艰难。看到桌上小炉上温着的茶壶,拓跋擎拎过来,倒了杯热茶给自己喝,以此稳定一下骤然被打乱得心绪。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谁都没再开口说话。拓跋擎喝着茶,眼睛不时的打量旁边的拓跋亘。 可拓跋亘却像是没感觉到他的视线似的,仍是细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拓跋擎叹口气,温热的茶杯握在手里细细的摩挲着,掌心的温暖倒是祛除了一点身上的寒气。过了半会儿,见拓跋亘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才终于开口道,“大哥,我认为与宁王合作实乃良策。”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拓跋亘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回道,“可我却觉得那是与虎谋皮。” “大哥当真以为我们仅凭山上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能拼得过朝廷的几万精兵”拓跋擎揉下额角,很是疲累的样子。 拓跋亘眼睛总算离开桌面,他看向拓跋擎,眼里沉压压的深不见底,“拼不过也得拼,打不了就是一死。” 拓跋擎颓丧下去,过了良久,方才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大哥,你不该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发泄你心中的怒气与怨愤。” 拓跋亘瞳孔一缩,始终一脸淡然的脸终于大变,他手紧紧攥着桌角,几乎把那一块地方捏出缝了,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哥,我并不想揭你心里的疮疤。”拓跋擎把手覆盖在他手上,“这一万多人,并不劝我们兄弟什么,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好交代。” 拓跋亘扯开薄淡的嘴唇,露出个嘲讽似的笑容,“你认为投降于宁王,便能善待他们” 眉头紧蹙,拓跋擎耐心解释,“并不是投降,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 “啪”的一声响,桌角硬是被拓跋亘攥得裂开一道缝,“对我来说,那便是投降。” 拓跋擎低头看着那道红漆桌面上明显的细小裂缝,过了良久,方才缓缓道,“那也比死在必输的战场上,落得个无人收尸的下场要好得多。” “你怕了”拓跋亘脸上露出抹冷笑。 拓跋擎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或许是被拓跋亘这句话激怒了的原因,他的眼睛通红,狠狠的盯着拓跋亘,“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怎么做对于武夷山来说最好,现在又何必把罪过推在我身上” 拓跋亘浑身一震,像是被他这句话给打醒了似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过了良久,才把头抬起来,赤红着一双眼,“从今后你是武夷山大当家。” “大哥”拓跋擎立马惊慌失措起来,手拉住拓跋亘的手,“大哥,你要做什么” 拓跋亘这会儿倒是缓了过来,像是想通了似的,脸上轻松了许多,他甚至扯开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你能够比我做得更好,我也要去做自己早该做的事情了。” 拓跋擎把他手攥得更紧,捏出青白的印子出来,“你不能去。” “你放心。”拓跋亘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以后我做的任何事,都与武夷山再无任何干系。” “那么多人,你去了根本就是有去无回,我不能眼看着你去送死。”拓跋擎急得一张脸都白了,额头上冒出汗了。 拓跋亘看向他,眼睛难得的柔和温暖,“二弟,以后就看你的了。” 他话音刚落,便卷了桌上平铺的案卷,一个纵身从开着的窗口跃了出去。 拓跋擎反应过来,跟着追了出去,可是到底是慢了一步,拓跋亘已经走出了好远。 他在外面站了良久,夜风呼呼的追,却一点拓跋亘的身影的看不到。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天空,拓跋擎不能相信,拓跋亘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突然脑子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拓跋擎急忙往拓跋亘住的屋子跑去,一把推开半阖的门,看向先前两人坐的桌子。拓跋亘坐的桌面上,此时正静静的躺着一封信。 拓跋擎走过去,拿起那封信,把信纸拿出来看起来。 过了好半会儿,他紧握拳头狠狠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本就裂开缝的桌子终于不堪重负,裂成了两半。 下山的路要比来时轻松了许多,还真像萧淮宁所说的那样,有那么点游山玩水的感觉。 不过也不见得头像萧淮宁那样,能什么都放下来,安景翌蹙眉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拉住萧淮宁,“你说大当家会去哪里了” 萧淮宁一脸的悠闲,“南陲这么大,能去的地方可多得很。” “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要不他怎么会突然留书出走,还让拓跋大哥全权掌管武夷山的事。”安景翌半思不得其,先前拓跋亘那么坚决的反对合作的事,可是却直接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了拓跋擎,实在令他想不通。 萧淮宁歪头看他,“莫非爱妃怀疑拓跋擎谋害了拓跋亘” 安景翌睨他一眼,干脆抿唇向前走去,萧淮宁根本就是刻意回避,没有认真的和他商量这件事。 萧淮宁赶紧追上去,一脸的讨好,忙不迭的认错,“爱妃,我错了。” 他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安景翌更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径直向前走着,无论萧淮宁点头哈腰的怎么认错,都当他不存在。 三心和二两对视一眼,赶紧把头低下去,盯着自个儿的脚尖往前走,他们可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好半天,见萧淮宁一个劲儿的故意装腔作势的做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安景翌终于忍不住的笑出来。 他敛了脸上,看着萧淮宁,认真道,“我觉得大当家走得蹊跷。” 萧淮宁倒也不再拐弯抹角的糊弄他,而是笑着道,“无论他是因为什么走,都无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而且” 他说话的空隙拉住安景翌的手,趁机在白皙滑嫩的手上抚摸着,偷吃两把豆腐。 安景翌听得认真,平日里两人相处时也习惯了他动手动脚,倒是也什么反应,只是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讲下去。 萧淮宁见状,更是摸得光明正大起来,未免安景翌回过神来把难得的白嫩豆腐收回去,他赶紧接着道,“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拓跋擎掌管了武夷山,他会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 安景翌凝眉,“可仅凭一封面,恐怕会有人不服。” 当日宣读那封信时,包括卢信义在的几个堂主,面上可都显而易见的并不认同。 “莫非爱妃觉得你那大哥没能力接管下这武夷山”萧淮宁挑眉道。 安景翌摇头,经萧淮宁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自个儿杞人忧天了。拓跋擎的能力,他是再了解不过的。更何况武夷山本就是他的地盘,即使如今他大哥不在,他又岂有被几个堂主压住的道理。 “可是,大当家到底为何会突然离开”绕了这么一圈,萧淮宁给他解释了一大通,结果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萧淮宁曲指轻轻弹下他额心,“怎么就那么关心他”他这话本是玩笑,结果说出来之后,还当真带了点酸气。 安景翌捂住自个儿额头,“我只是觉得大当家不可能会无故离开。” 萧淮宁拉着他往前走,漫不经心的道,“或许他不能接受与我,也相当于朝廷,不能接受他自己代表的武夷山竟然与朝廷合作的事实,可是又考虑到武夷山的未来,所以才会离开了。” 安景翌想了会儿,似乎认同了萧淮宁这个说法,叹口气,“那真是可惜了,大当家走得可冤。” 萧淮宁一笑,拓跋亘到底为什么离开,或许有可能是这个原因,可是绝不会这么简单。不过,拓跋亘冤不冤他不知道,他自个儿心里很舒坦倒是真的。 他家王妃嘴里,无意间之间对他的,可都是满满的认同。 6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午后出发,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山下已是日落西沉。 “恐怕得在兖州歇一晚才行。”安景翌看向远方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天也快黑了,“只能明日再启程回青州了。” 算起来,他们离开该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青州军营现在的情况。虽说有徐震天看着,可是他平日直爽惯了,只怕不会使那心机。苏天应和严知行,却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淮宁点头,脸上带着笑,“我们就在兖州住着,不用着急回去。” “王爷,我们真不回去啊”二两惊道。 安景翌蹙眉看着萧淮宁,连二两都知道他们应该尽快回军营,他不信萧淮宁会不知道。 萧淮宁拉着他往兖州城的方向走,“暂且不回去,等着苏天应来求着我们回去。” “他能求着我们回去”三心瞪大了一双眼睛,这一个月朝夕相处的,他和二两对萧淮宁虽不说亲近,可是倒也没先前那么怕了。 与三心不同,安景翌一听便明白过来萧淮宁的打算。只是这样一来,那他们便就被动了。若苏天应一直不过来,他们就等一直等着。 可萧淮宁却像是看出来了他想法,语气笃定的道,“等着吧,明日之内,他必会赶到兖州城。” 二两一脸的惊讶,看着萧淮宁,将信将疑的问道,“王爷你怎么那么确定”他倒是没想别的,就怀疑着宁王难不成会算卦不成,跟算命先生似的,可以算出明天那个苏贪官会出现。 不过他确恰好问出了安景翌心里的疑惑,安景翌免不了也是一脸好奇。 萧淮宁笑着道,“我无故失踪了一个月,还是在他苏天应的管辖范围内,若我死了还没什么,刚好随了一些人的意,可是我如果没死,那苏天应可不得着急” 安景翌点头,这个他早先也想到了。可他原本以为萧淮宁只是晾着苏天应,给他个教训,然后再出其不意的出现,杀他个措手不急。没想到不仅如此,现在看来,萧淮宁应该还有其他的打算。 “可怎么能肯定苏天应明天就能到兖州城”若说苏天应能查到他们在哪里安景翌相信,这毕竟是苏天应的地盘,可是也不可能这么立马便让他找到这里来。 “若我说我们刚下山不久,便被人盯上了,爱妃可信” 安景翌不自觉的左右望着,一脸的防备,像是要找出盯着他们的人。 萧淮宁把他的头转过来,“能被你看到的,那就不是探子了。” “他们要是突然发难可怎么办”安景翌脸上愈发担忧。 他心思重,忧虑甚深,萧淮宁是早就知道的。这么一想,倒是有点后悔给他提起这件事。先前之所以不说,便是怕他着急。 可是已经说了,这会儿萧淮宁也只能尽力宽慰他“你放心,他们不敢出手,况且就那么几个人,也不是暗卫的对手。” “这倒是。”安景翌脸上神色稍缓,他一着急,倒是忘了萧淮宁身边随时都有暗卫跟着的了。 他叹口气,“是我想多了。”既然苏天应明天会亲自来兖州城接萧淮宁回青州,他的人这会儿又怎么会对萧淮宁不利。 安景翌不由得攥紧了被萧淮宁拉着的那只手,现在关于萧淮宁的事,他是越发的紧张了。这也意味着,他越发重视萧淮宁了,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终于到了青州城郊,远远的便看见上武夷山前几人曾呆过的破庙,二两紧了紧滑下肩膀的包袱,问道,“王爷,我们今儿晚上还住那破庙吗” “不,我们进城去。”萧淮宁望一眼那破庙,毫不犹豫的道,显然先前便想好了的。 安景翌估摸他肯定另有打算,便也没说什么,只跟着他向兖州城里走去。 到了兖州城,天色已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 城里寂静得很,大街上稀稀落落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来都是赶着回家的。 虽说是如此,可也比一月前几人见到的状况要好得多。看来南陲降雨之后,原本离开的人回来了一部分,老百姓也在慢慢得恢复先前的日子。 街边琳琅的店铺,也有开着门迎客的了,屋檐下的灯笼点得透亮,就像是南陲人被那场雨洗刷过的心。 不过到底是百废待兴,开着门的铺子并不多。安景翌忍不住蹙眉,这样看来,他们今晚住的地方恐怕不好找。 可萧淮宁却像是早有所料一样,带着几人像特定的方向走去。走了约一刻钟,萧淮宁总算是停了下来。 安景翌看过去,几人面前的,豁然就是一间客栈。这客栈这会儿开着门,大堂点着昏黄的油灯,明显是迎客的。从门外看进去,这客栈虽不大,却十分干净的样子。 三心二两都是一脸的惊奇,免不了惊叹,“王老爷,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间客栈”他们两人都做好了待会儿回破庙去住的准备了。 萧淮宁一人脑袋上敲一下,“什么王老爷” 两人赶紧抱住自个儿的头,皱巴了一张脸埋头苦思,城里人多眼杂的,也不能唤王爷,那他们该叫什么。 安景翌嘴角带了笑容,想到萧淮宁被三心和二两叫老爷,脸上的笑容便不由得拉大。 萧淮宁撇到他的笑,眼里精光一闪,手指一勾把三心和二两两人叫到面前来,“要叫我老爷也行。” 三心和二两两人眼睛一亮,这可好了,免得他们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爷。 “不过”萧淮宁刻意拉长了调子,眼睛还斜着看向边上看着他们耍宝笑得开心的安景翌。 三心和二两一脸紧张,这不就是个称呼,怎么还有那么多事。 萧淮宁不怀好意的一笑,“你们今后得叫你们家先生为夫人。” 三心和二两被萧淮宁脸上那抹子笑弄得不自觉的缩着肩膀,这会儿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想着果然。眼睛偷偷的打量就站在边上的他们家先生,便连脖子也缩进去了,他们可不敢。 安景翌眼前发黑,狠狠的盯眼萧淮宁。他就知道,宁王爷怎么吃亏,平白的让他看笑话。 这时客栈里的小二哥走了出来,站在他们面前打量好半会儿,最后迟疑着道,“我说几位客观,你们要是聊天,可否挪下脚步,这可没人在别人家大门前闲聊的。” 三心秃噜了一双眼睛,赶紧上前道,“小二哥,我们不聊天,我们就住店呢。”这好容易找到的地方,要是被赶走了可划不来,难道还真回破庙去住不成。 “住店”小二哥怀疑的视线在几人间来回扫过。 “没错,真的是住店。”二两见状,怕小二哥不信,还特意提溜了一下肩上挎着的包袱。 小二哥勉为其难的相信,“那你们先进去让我们家掌柜看一下。” 安景翌与萧淮宁对视一眼,在这儿住店,莫非不是有银子就成,还得看掌柜的顺眼与否 掌柜的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撇八字胡,穿着身青布棉袄,正在柜台后低头拨拉着算盘珠子。 小二哥带了他们过去,特意提高了嗓子吼道,“掌柜的,来了几个人,说是来住店的。” 那掌柜的拨算盘珠子的手一抖,拨拉好的算盘子珠子顿时乱了一团。 “啪”的把算盘重重放在桌子上,掌柜的双眼冒火的看向小二哥,“小兔崽子你存心的不是,我这眼看就要算好了,被你这一吓,可又得重新来过。” 小二哥小眼儿一番,“你就得了吧,几个月没做生意,如今连张都没开,有什么好算的。” 掌柜的显然被踩重了痛脚,气得把胡子吹得直往上飞,最后也只冒出一句,“你懂个屁” “就你懂,就你懂行了吧。”小二哥一脸大方的样子,随手指了下安景翌萧淮宁几人,打着哈气道,“这来了几个人,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你看下能开张不” 这边站着的几个人脸一黑,这小二哥背地里说人,声音却大得他们都听见了。 掌柜的一双看起来便精明十足的眼睛随意的扫过几人,拿了算盘拨着,扬着声儿问道,“几位客观打哪儿来的啊” 萧淮宁笑着道,“山上来。” 掌柜的拨算盘珠子的手一顿,“那是要到哪儿去啊” “自然是山下去。”萧淮宁眉一挑,“掌柜的可问完了” 掌柜的这才抬眼仔细打量眼前同他说话的人,只见他眼珠子紧缩,过了半会儿,方才擦着额上的汗道,“问够了。”他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到了前面弯腰道,“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这么晚了,不住店我们到哪儿去啊”三心嘟囔道。 他那声音却恰好掌柜的能听见,掌柜的擦下汗,赶紧对小二哥道,“小鹿儿,快带几位客观去上房。” 小鹿儿眼珠转着看下几人,奇怪着这几人是什么来头,掌柜的那头都低得快贴到脚尖儿去了。不过他倒也没拆掌柜的台,乖顺的带了安景翌几人到楼上厢房去。 其实不仅小鹿儿,就连安景翌都在暗暗吃惊,这掌柜的态度变得可够快。 6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到了楼上,厢房倒还算干净。这阵子客栈没什么生意,房间倒是挺多的,偌大的客栈也就他们四个客人。 不过萧淮宁出于某种考虑,还是只要了两间房,他和安景翌一间,三心和二两一间。 小鹿儿眼珠子转着打量几人,状似认同的点头,“看你们这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两个人住一间房是要划算些。” 他们身上都还穿着先前掩饰身份的旧棉衣,看起来整个人灰扑扑的,难怪小鹿儿会想到那里去。 三心翻下眼皮子,这小二哥年纪不大,倒挺会乱想。他家王爷要两间房,不就为了能和先生住一间,可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小鹿儿这么想,倒是恰好随了萧淮宁的意,他挑眉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让你见笑了。”那个样子做出来,还真像个穷途末路囊中羞涩而不得不精打细算的当家人。 小鹿儿被唬得一愣愣的,觉得自个儿这是歇了人家的疮疤,这样可不厚道,连忙一脸愧疚的宽慰萧淮宁。 安景翌在边上看得不落忍,这孩子可真好糊弄的,难怪萧淮宁越来越来劲儿。 直到小鹿儿被萧淮宁唬得就差没抹眼泪的走了后,安景翌才摇头道,“你还是收敛点吧。” 要放在以前,安景翌绝不可能对萧淮宁说这种话的。可是现在却能轻易的说出来,还一脸的自然。 萧淮宁一脸的无辜,“景翌,我可没唬人。” 安景翌看他,眼里明明白白的不相信,他堂堂宁王爷,虽然不得当今皇帝待见,可也不至于住个客栈的银两都出不起。 “难道你忘了,我们上武夷山前,把身上的东西都散给灾民了,你身上还有银子吗”萧淮宁看着他问道。 安景翌脸上神色不变,“我我以为你应该有银子。” 萧淮宁两人一摊,“我的都交给你了。” 他这么一说,安景翌心里一沉,他身上现在可一文钱都没有,看向一旁的三心和二两。 三心和二两见他看过来,连忙直摇头,三心一脸的哭相,“先生你可别看我,我都也都掏出去了。” 二两跟着点头附和,“我的也给了那个王大爷一家。” 安景翌坐立不安,没有银子他们可怎么付房钱,那掌柜的也怪,定金都不让他们交,就让小鹿儿带了他们上来。 想到这里,安景翌脑子里面什么闪过,眼睛狐疑的看向萧淮宁。 萧淮宁坦然回看他,悠闲的桌在桌子边上喝茶,可一点没看出来担忧房钱的样子。 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安景翌坐到萧淮宁边上给自个儿倒上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一点不见先前着急的样子,还转回头对扔挎着包袱的三心和二两道,“你们两个先回房去歇着吧。” 三心犹豫,“可是房钱” 这要是被人知道他们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还不得被当成存心白住白吃的,到时候指不定被怎么样。 “你放心,没事。”安景翌抿口茶,脸上丝毫不见忧虑。 等到三心和二两出去之后,萧淮宁方才不怀好意的凑近安景翌面前,“爱妃当真不怕我们被那掌柜的和小二哥当成吃白食的送进官府去。” 安景翌一脸轻松,“王爷陪着我们,官府的想来也不敢怎么样。” “爱妃,人家开门做生意可不容易,我们这么做可不厚道啊。”萧淮宁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若是让人看见了,不定还真得给他封个贤王的名号。 “王爷说得是。”安景翌放下茶杯,看着萧淮宁的眼睛别有深意,“王爷走时可别忘了结清房钱。” 萧淮宁讨了个没趣,摸下自个儿鼻梁,干巴巴的奉承,“爱妃果然好眼力。” 安景翌瞟他一眼,“景翌可比不上宁王。” 这是把人给惹急了,萧淮宁赶紧卖力讨好,“还是景翌要厉害,要不然怎会轻易看穿了。” “掌柜的果然是王爷的有人”安景翌惊讶,没想到这一个月萧淮宁看似被困在武夷山上,暗地里却做了不少的事。 见他安景翌神色总算松动了,萧淮宁忙不迭的点头,一鼓脑的把自个儿如何把人安排在兖州城的事都交代了出来,就怕安景翌再想起那一茬。 王妃越来越精明,宁王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以后可不好糊弄了。 “这么说,掌柜的是徐将军安排过来的” 萧淮宁点头,“你别看徐震天性子大喇喇的,他心里透亮得很,精明着呢。” 难怪萧淮宁能放心把军营交给徐震天,安景翌恍然大悟,感情徐震天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掌柜的安排在兖州城,可是为了与拓拔大哥接头”安景翌问道。 “没错,爱妃果然越来越聪明了。”萧淮宁毫不吝惜的赞赏,虽说不好糊弄,讨好总是没错的。 “多亏了王爷。”安景翌端坐在凳子上,拿着茶杯一本正经的道。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只听门外那人道,“客官,我给你们送点吃的来。” 安景翌了然的看萧淮宁一眼,这果然是自家人,不用吩咐,就晓得送吃的过来。只是奇怪那敲门的声音怪得很,像是被人用脚踹响的。 萧淮宁摸了把鼻子,自觉的过去开门。 小鹿儿一手托着个长约三尺的托盘,上面盛着大小十几道菜,另一手还拎着个食盒,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前。 安景翌了然,难怪他会用脚踹门了。心里却在惊叹,小鹿儿力气可够大的,那托盘看起来份量可不轻。 小鹿儿把菜摆好在桌上,摸了把额上的汗水,“可算弄好了,掌柜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下这血本。” 安景翌差点没笑出来,这小鹿儿可够直率的,估计还不知道他家掌柜的这是见到主子了,可不得好酒好菜的侍候着。他笑着道,“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要不你留下来吃点,也免得辜负了掌柜的一番好意。” 小鹿儿耸了下鼻子,咽着口水道,“不了,我还得给隔壁送饭菜呢。”说完像是正怕自个儿被蛊惑似的,赶紧拎了食盒托盘出去了。 安景翌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哑口无言,他原本以为这是他们四个人吃的,他喃喃问道,“小鹿儿还给谁送菜呢” 萧淮宁眨下眼睛,“这客栈就我们四个住店的。” 安景翌咬牙,“宁王到时可别付不起房钱。” 萧淮宁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盐酥鸡到他碗里,“爱妃放心,本王还养得起你。” 最后两人到底没吃完,一大桌子菜剩了大半,有些连动都没动过。安景翌不禁叹气,这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正等着米下锅呢。 一直到两人洗漱完了上床之后,眉头都是皱着的,不见丝毫缓解。 萧淮宁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抚平他眉头,“这次是6松岩自作主张了,下来我会给他提下醒。” 安景翌神色稍微舒展,“我以为是你吩咐。”他心里之所以不快,不过是因为他以为这都是萧淮宁安排的。两个人十几道菜,未免过于奢侈了,特别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灾区。 “爱妃你可冤死我了。”萧淮宁趁机揽住他的腰,把脸埋入安景翌脖颈,“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怎么去吩咐他们。” 安景翌脸上也添了点不自在,不可萧淮宁贯会扮可怜博取同情,他心里倒也有点底,只是呐呐的道,“是我想多了。” 虽说他不上当,可是萧淮宁顺杆子爬的功夫了得,在他光滑的脖颈上舔一下,不依不饶的道,“爱妃可得补偿我。” 安景翌脖子一缩,倒也没把他们推开。既然都敞开心扉接纳他了,又何必再矫情的推三阻四。不过他到底脸皮薄,可说出那种话来,只是顺从了萧淮宁的动作,算是默认了。 萧淮宁动作越发放肆起来,不断的在他脖颈处啃咬舔弄着,两人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一件的散开。 不一会儿,床沿底下就堆了一地的乱衣。 萧淮宁温热的手在安景翌身上四处的游走抚摸,所过之处都让安景翌忍不住的一阵阵战栗,忍不住攀紧了身上的人,生怕会被那一阵阵浪潮所淹没。 突然他身子一震,攀着萧淮宁的手更是用力。身后的那处被萧淮宁的手指进到了里面去,不断的进出拓展着,送入润滑的软膏。安景翌咬紧了牙关,忍耐着身后的不适。 萧淮宁见状,绵密的轻吻落在他的眉眼间。另一手也来的他的身子下面两腿之间,握住他稍软的那地方不断的上下动作着。 终于开拓得差不多了,萧淮宁伸出手指,早已石更热的东西顶在入口,缓缓的顶进去撑开,慢慢的推着送了进去。 毕竟经历了数次了,安景翌比先前也习惯了许多。不断的舒着气,放松了下面,方便萧淮宁的进入。 待到安景翌适应后,萧淮宁便像是出闸的猛虎似的,终于不再忍着自个儿膨胀的谷欠望,狠狠的冲刺着,每一次抽了出来,再顶到了里面去,都比上一次进的更深。 安景翌出了一身的汗,浑身像是淌在水里似的,只能随着萧淮宁的节奏载浮载沉。被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快感侵蚀着,最后随着萧淮宁一起,被漫顶的潮水所淹没。 6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6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萧淮宁没有说错,第二日一早,苏天应果不其然的找到兖州他们住的客栈来。 安景翌与萧淮宁本是打算去客栈楼下吃早膳,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脸笑得一脸菊花褶子的苏天应。 萧淮宁挑下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苏大人,可真够巧的。” 苏天应忙点头哈腰的道,“王爷,下官可是专程过来找您的。” 兖州城如今在武夷山的控制之下,他倒是也知道顾忌一下。因此做了一番打扮,穿着素净的衣服,掩去了真实身份。身边也只跟了十几个随从,穿得也都像普通商人家的随从一个样。 “要苏大人亲自过来一趟,本王可担当不起啊。”萧淮宁越过他往楼下走。 安景翌冲苏天应点下头,也跟着向楼下走去。 这么冷的天,苏天应却出了一脑袋的汗,他拿出袖口里的白色帕子擦下脸。赶紧跟了上去,心里倒也难得忐忑起来,拿不准宁王到底知不道他派了人暗杀他。 先前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后来倒是找到了尸体。苏天应眼睛眯着,看着萧淮宁的背影,他苏天应怎么着也不会栽到个不仅没能力,还不至于折在这既不得上意,还昏碌的王爷手里。 更何况,即使被他知道了,也奈何不了他。苏天应攥紧了手里擦汗用的帕子,他可全是按命行事。 三心和二两一早下楼了,这会儿正坐在桌边用早饭。不像忙了大半晚的俩主子,到这会儿才起来。 两人看到萧淮宁和安景翌下来,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三心瞟眼正在楼梯上往下走的苏天应,“这苏大人来得可够早,听小鹿儿说今儿早上天没亮就到了,一直在站在你们门口等到现在。” “他倒是对自个儿够狠。”萧淮宁嗤笑一声,便径直过去三心和二两边上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那张桌子上这会儿正摆着几样小菜和两碗粥,想来便是给安景翌和萧淮宁准备的。 安景翌对三心二两道,“你们也去用早膳吧。” 三心和二两点了点头,便回了自个儿的位置上去。 安景翌过去萧淮宁边上坐下,两人还没开始动筷,苏天应便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这会儿凑近了一看,他脸色还真有点难看,泛着不正常的青白,额际也不断的淌着汗。庞大的身子站在那儿,却摇摇晃晃的,好像怎么都站不稳的样子。 安景翌眼睛垂下去,这苏天应倒是奸猾,使得一手苦肉计。这样一来,萧淮宁倒不好明面上刁难他了。 不过有时候明知道是个圈套,却不得不往里钻。 “景翌,这咸萝卜看起来倒是爽口,你尝一下。”萧淮宁夹一块看起来鲜红脆嫩的咸萝卜放进安景翌碗里,似乎他给安景翌夹菜是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想过避嫌。 安景翌一愣,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夹了放进嘴里细嚼起来。 他眼看着安景翌吃了,赶紧问道,“怎么样,味道可好” 安景翌倒也配合他,“是还不错。” 萧淮宁听他说了,自个儿便也夹了块吃了,还点了点头称赞,“还真不错。” 那苏天应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像是立马就要滑到地上去似的,一张脸上汗水也是不断的往下淌。 萧淮宁这次像是才看到苏天应似的,惊讶道,“苏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可不对啊” 他嘴里虽然惊呼着,可是也没见他让苏天应坐下来。这苏天应既然给他设圈套,还使了个让他不得不中计的苦肉计,那便随了他的愿,让他多吃些苦头。 苏天应拿着帕子不断擦拭额上脸上的汗,扯开嘴露出个勉强的笑,“王爷没事便好,下官无妨。” 他这话的意思,可不就在拐弯抹角的告诉萧淮宁,他苏天应之所以现在这个样子,可都是因为他。 萧淮宁夹筷子咸萝卜进嘴里,他倒是真心喜欢上这个味了,咽下后方才漫不经心的问道,“难不成苏大人这样竟与本来有关” 苏天应两条腿直打颤,看了眼一点让他坐下的意思都没有的萧淮宁,只得咬牙坚持,继续他那苦肉计,“王爷失踪后下官便没日没夜的到处找,昨日总算得到了消息,知道王爷在兖州城,为免再出什么意外,下官立马带了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萧淮宁一脸动容,“本王听说苏大人天不亮便赶来了,还在屋外站了两个多时辰,苏大人可真是有心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苏天应身子抖可不停,倒还不忘了装腔作势,“王爷在下官管辖境内出的意外,下官难辞其咎,本就该罚,下官任凭王爷处置。” 他说完这句话,竟然就势跪了下去。只见他脸上神情稍缓,一脸解脱的样子。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萧淮宁和安景翌看得分明。 萧淮宁看向安景翌,这老东西倒是会找法子,跪着可要比站着好受得多。 安景翌回看他,苏天应老奸巨猾,这一招以退为进拿他也没办法,总不至于硬把人拉起来。 萧淮宁挑下眉,这倒是个好办法。 安景翌连忙不动声色的拉了下他底下的衣摆,真怕他去硬把人给拽起来。 低头看下安景翌拉着自个儿衣摆不放的手,萧淮宁忍不住脸上扬了笑容,虽说他爱妃变精明,这不还是一样好骗。 结果到底是没拿苏天应怎么样,他这苦肉计使得一套一套的,人看起来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怎么给他治个失职的罪。你宁王爷虽说是在人的地盘上丢的,可人家可也没闲着呀。 暗杀的人倒是都知道是谁派来的,可是没凭没据的,也不能就那么拿了他问罪。 安景翌和萧淮宁还好,心里早就有谱。苏天应是只老狐狸,对付起来没那么容易。 三心和二两却是气得不轻,这老家伙一身肥膘,眼睛鼻子都被肥肉挤压得看不清了,那满是窟窿的心肝倒是没被堵上。脸皮也是厚得很,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一点也没见他心虚。 以至于一行人午后启辰回青州,三心和二两可一点好脸色没给他,时不时的还得捎带上个小斜眼。安景翌倒也没拘着他们,只是让两人收敛点。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现在不是还没撕破脸。 三心撩开车帘子瞪眼后面那架马车,“他倒是好大的排场,一个人坐那么大一辆马车。” 安景翌失笑,“那你去跟他坐” 三心一脸的嫌恶,身子直往后躲,“先生你可别开玩笑。”他宁愿出去和赶车的二两一起吹冷风,也不愿意和一身横肉的苏天应挤在一起。 萧淮宁笑着敲下他脑袋,“别仗着你主子疼你就乱说话,这苏天应好歹也是南陲的知州。” 他虽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却是认真,三心也知道自个儿忘了形,忙低头认错,“这也是在马车没有外人,奴才以后一定注意。” 萧淮宁倒也没再在意,斜靠在安景翌肩上,趁机占点便宜,“不让他坐着,怎么让大家知道本王是个体桖下属的好主子呢。” 他这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片打斗声响起。 二两揭开马车帘子,脸上神色慌张,“王爷,好像有刺客。” 萧淮宁眼一眯,“怎么回事” 二两磕磕巴巴的道,“突然冒出一个黑衣人,一脚踢开了苏大人坐的那一辆马车的车顶。” “那是冲着苏天应来的了。”萧淮宁这会儿也到了马车门口,看着外面的打斗情况,那黑衣人正跟苏天应的几个随从缠斗,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苏天应被吓得捂住自个儿脑袋,在被揭了车顶的马车里慌里慌张的乱爬。 安景翌凑过去,“没事吧”他担心这黑衣人若是杀了苏天应,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萧淮宁。 萧淮宁摇头,声音里带着可惜,“看来今天苏天应死不了。” 苏天应的那十来个个随从应该都是有点真本事的,那黑衣人逐渐显出颓势来,被那些随从打得直往后退。 黑衣人的颓势越往后,便越明显,安景翌道,“那黑衣人看来打不过苏大人那些人了。” “那黑衣人身上有伤,要不然倒也未必。”萧淮宁到底是行家,看的也要比没习过武的安景翌要深。 突然那黑衣人被一掌打中胸口,生生滑出了一丈多远。这么一来,他倒是离安景翌他们坐的这辆马车更近了。 安景翌与黑衣人的眼睛对上,心里便是咯噔一下。那黑衣人看了眼他,眼睛便迅速移开了。 那些个随从不依不饶的很快又缠了上来,黑衣人到底是一个人,依萧淮宁说的,他身上还带着伤,对付十几个高手可见他的吃力。 大概他自个儿也知道今日是杀不了苏天应了,一个纵身便跃了出去,逃出了战圈。 苏天应的那些随从倒是还想追,却被萧淮宁一声喝止了,“还不快去看下你家大人,若是敌人声东击西的花样可怎么办” 那些个随从犹豫的看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似乎在斟酌萧淮宁的话。 “怎么本王还叫不动你们”萧淮宁声音拉高了,里面火气十分明显。 “小人不敢。”萧淮宁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不好公然违抗,到底没再追上去。 安景翌看眼萧淮宁,看来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阻止了这些随从去追那个黑衣人。 7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兖州与青州相隔并不远,午后出发,到天黑时便已到了青州城苏天应的知州府。 苏天应今日大概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为着那苦肉计,也的确吃了不少苦。纵使他现在有心想摆个宴席款待萧淮宁,估计也是无力为之。 因此一行人到了知州府,便各自散了。 萧淮宁和安景翌住的还是先前苏天应给安排的院子。虽说苏天应这会儿自顾不暇,可是到底也没怠慢了萧淮宁,他府上的管家亲自过来给他们安排好。 又让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精细的菜肴,看得出来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坐了半日的马车,安景翌也累得够呛。因此吃了饭洗漱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萧淮宁倒也体谅他,只温存了一会儿,并没有做别的。 可是趟了一会儿,心里搁着事,却怎么都睡不着。安景翌只得睁开眼睛,看向就睡在边上的萧淮宁。屋里的油灯已经灭了,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来打量身旁的人。 萧淮宁的眼睛闭着,侧着看过去,只觉得他脸上棱角分明,整个人看起来俊美而英气十足,就像是一只蛰伏着随时会睁开眼攻击过来的沉睡的豹子。 安景翌叹口气,倒是没想到萧淮宁这么快就睡着了,只能明日再问了。 他正打算转过头去,原本闭眼睡着的萧淮宁,却猛的睁开了眼睛,簇的靠近了过来。萧淮宁两手分别撑在安景翌左右,上半身虚伏到他身上,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嗓音低沉而沙哑,“怎么了” 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安景翌忍不住咽了下口里的唾沫,磕磕巴巴的问道,“你你没睡着” 萧淮宁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脸上蓦地露出笑容来,与他平日里调笑的样子如出一辙,“爱妃没睡着,我怎么先行入睡” 虽说他声音轻快,带着股子调笑,安景翌却仍是忍不住心里熨帖而来的温暖。 萧淮宁调笑够了,便也正了脸色,问道,“景翌到底为何事心烦” 自打趟在床上后,安景翌就翻来覆去的,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且不说萧淮宁乃习武之人,本就感觉敏睿。他本就对安景翌的一切都多加关注,微小的一点变化,他便能够察觉。 安景翌倒也干脆,这事他本就打算与萧淮宁商量的,既然现在萧淮宁问起,恰好可以解了他心里的疑惑。 “今日的那个黑衣人,我总觉得熟悉得很。”安景翌缓缓道,他说完便看向萧淮宁,眼睛带着疑惑与询问,似乎是寻找认同。 萧淮宁脸上笑着,“爱妃果然也觉察到了,否则你认为我今日怎会拖住苏天应的人” 虽说如此,可是听萧淮宁亲口证实了,安景翌还是忍不住一惊,“那人真是大当家” 萧淮宁沉吟了片刻,方道,“拓跋亘兄弟与苏天应应是有私怨,且这事令拓跋亘一直放不下,可为了武夷山那么多人,又不得不选择与我合作,因此他才会离开了武夷山,舍下大当家的位置,独自来找苏天应报仇。” 安景翌眼睛一亮,若真是萧淮宁说的这样,那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了,他忍不住一脸的兴奋,“淮宁,还是你聪明一点。” 安景翌向来内敛,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会如此直接的夸奖他,倒是令萧淮宁很是惊讶了一下。不过他心里到底欣喜要多得多,心上人的认同,可要比任何人的赞美都来得高兴。 萧淮宁忍不住靠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个温存而亲密的轻吻。只是轻轻一贴,便离开了,却使整个屋子都显得旖旎而温情。 安景翌白皙的脸染上点薄红,眸子还为着刚才的吻而染着点水色,看得萧淮宁心里一紧。 可是赶了一天的路,安景翌累得不轻,萧淮宁并不打算今晚做什么。只得把眼睛从安景翌脸上移开,借着其他的事转移自个儿注意力,以便降上的火气。 他捏下安景翌的脸,从他的身上下来,趟回自个儿的位置,“难道你不担心拓跋亘对付不了苏天应” 安景翌的反应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安景翌会忧心拓跋亘的安危,没想到他得知这件事后,却是高兴要多一点。 “大当家不会有危险。”只见安景翌笃定的道。 萧淮宁挑下眉,等着他解释。 安景翌脸上难得带着狡黠,“因为你不会允许他出事。” 萧淮宁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安景翌居然是为着这个而觉得拓跋亘不会有事。他清了下嗓子,有心逗弄他,“我可没说过一定会帮他。” 没想到安景翌却摇了摇头,“不是帮他,是各取所需。” 这下可真令萧淮宁刮目相看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按捺下来,耐心等着安景翌进一步解释。 “苏天应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不好除了他,却恰好可以借拓跋大当家的手,除了这个后患。”安景翌说着看了下萧淮宁,见他听得认真,便知道自个儿说到了点子。 他心里越发信心十足,“这样一来,拓跋大当家解了心结,我们也除了个心腹大患,到时在南陲行事便越发便利了。” 安景翌说完,学着萧淮宁的样子挑下眉,“王爷,在下说得可对” 萧淮宁忍俊不禁,两手握拳拱手道,“安先生果然好才能,竟能让你想出此等好计,在下佩服佩服。” 两个人这么聊着,时间过得也快,再加上安景翌解了心结,疲累便席卷而来,没一会儿,便哈欠连连了。 萧淮宁见他眼下都现出了青影,便揽过他在怀里,低沉的嗓音从安景翌的头顶传下去,“睡吧,明日还要坐马车回军营。” 安景翌双眼惺忪的点了下头,果然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萧淮宁睁开眼,笑着在他额上吻了下,紧了紧怀里揽着的人,便也睡下了。 那苏天应不知是真病了,还是被昨日的行刺给吓得不敢再轻易出门,第二日萧淮宁一行人走时,竟只派了他府上的总管来送行,自个儿却是抱病没有来。 萧淮宁一行人坐在马车上,徐徐的向城外军营驶去。这苏天应此番的确蹊跷,就连三心和二两都在猜测那个苏天应到底为什么没来送行。 毕竟他明面上那一套溜须拍马的本领做得可到位得很,当初萧淮宁一行人进青州城时,苏天应可亲自带人去军营接的。这回即使不把人送回军营,怎么也得送到城门口才对。 三心双眼一翻,一脸的不屑,“我看那个苏胖子肯定被昨天那个大侠给吓得不敢出门了,你昨儿又不是没看见,他被打得才马车里乱爬,就差没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了。” 今儿天气不错,一大早太阳便冒了头,这会儿刚好爬到半山腰,暖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格外舒服。三心未免在马车里妨碍两位主子,便难得的坐到了外面来,和赶车的二两搭个伴。 二两小声告诫道,“你小声点,那苏大人好歹是南陲的知州,你这么唤他,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告诉了他,到时他追究起来,王爷和先生也不好保你。” 三心撇了撇嘴,但是二两说得的确有道理,他也知道自个儿嘴快,若没人拘着,迟早惹出大祸,便道,“我知道了,我不就是这会儿背着他,才敢叫他苏胖子的吗” “你还在说他。”二两无奈的道,后面又传来他小声劝解三心的声音。 萧淮宁摇下头,断言道,“这小家伙可真被你宠得无法无天,迟早惹下大祸。” 安景翌拧眉,“我已尽力在纠正他的言行了,还好现在有二两在旁边看着,好歹能劝着他一点。” “你啊,管教下人可不能只简单的纠正,能赏罚有度,方能见效。”萧淮宁给他出哲子。 “三心不是下人,是弟弟。” 自打三心八岁他了他身边,安景翌便一直当他是弟弟看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三心才不如一般下人那样,说个话都是细心思量才敢出口。 在侯府时他们主仆二人所在的碧波院,除却月姨娘母子偶尔会来找茬,平时都是被人刻意遗忘了一样,除却他主仆二人,便再无旁人。因此三心不懂人情世故,那也无可厚非。 萧淮宁当然知道三心与安景翌的情分,因此听到安景翌当三心是亲人,便也不惊讶,只道,“你若真为他好,以后便更要对他严厉才行。” 毕竟三心是安景翌的身边人,也是可能知道他们的事最多的人。虽说他不会出卖安景翌,可是却难免不会上了别人的当,到时候真的犯了大错,那便真的无可补救了。 “我知道了。”安景翌叹口气,萧淮宁说的的确对,对于三心,他的确不能过于放纵。 或许是他看着三心长大的关系,便不自觉的当三心还是一个孩子,不忍心过于拘束他。可他们如今的处境,无论是出于保护三心,还是其他的,都不得不对三心多加苛责了。 萧淮宁揽过他,“当初我十二岁便决定跟父王一同出外征战,母妃虽然一脸不舍,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等我睡着后在我的床前偷偷的垂泪,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长大。” 他看向安景翌,“也正是因为我自小便随同父王南征北战,才让我不似一般的王公子弟般养尊处优,也才有能力在父王母妃相继逝去,少了皇爷爷的庇护后,还能在这居心叵测的朝堂上保得我与淮佑的性命。” 他说这一番话,不过是因为知道安景翌对三心的不忍,而说这一番话来宽慰他罢了。 安景翌又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忍不住握紧了萧淮宁的手。萧淮宁的父王与母妃,一直便是他心里的痛,这会儿提起来,声音里仍然透着伤感。 不过他向来习惯掩藏自己,感觉到安景翌担忧而不安的视线,便立马敛了脸上神色,对他笑道,“放心,我没事。” 安景翌点了点头,有些伤口是需要时间与契机来愈合的。他这会儿若强求,便是硬生生的揭开萧淮宁已结痂的伤口,只会使得他的伤口越发血肉模糊。 这会儿,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的陪着他。 7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青州城郊的军营,一大早几个副将便带着士兵在营门口等着了。 徐震天脖子伸得老长,真恨不得能有一双千里眼,可别再出什么事,这一个月他过得可不容易。 不仅要对付严知行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还有苏天应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后来还要照顾个重伤患。这会儿人还在他营里的床上躺着呢,那人身份又见不得光,徐震天更得小心翼翼的行动。 想到这些,徐震天就忍不住冒一脑门的汗,祈祷宁王早些回来。 严知行就站在他边上,见徐震天焦急的样子,脸上带着抹假笑,阴阳怪气的道,“徐将军对宁王还真是忠心耿耿。” 徐震天敛了脸色,笑道,“严将军说的哪里话,宁王现在任主帅,我们自当应该听他的,若说忠心,无论是咱们还是宁王,不都效忠的是当今皇上。” “你倒还知道自个儿真正的主子是谁。”严知行嗤笑一声,便不再理他,转向了别处。 徐震天心里把这狐假虎威的老家伙啐了个遍,就怕人不知道你真正的主子是谁还是怎么的。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面上倒也没再与他计较。 各人心怀各异,不过倒都规规矩矩的站在营门口,等着一个月没见的主将宁王回归。 眼看巳时都过了,青州城与军营之间最多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就在徐震天觉得今儿宁王大概不会回来了的时候,终于看到一队人马从远处过来,约二十多个人的队伍,牢牢的护住中间的一辆马车。马车前面坐着两个赶车的,可不就是宁王妃那两个贴身小侍。 马车停到众人面前,二两撩开马车帘子,萧淮宁与安景翌先后从车上下来。 众人见到他,忙躬了身行。 萧淮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众位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不在这段时日,多亏了你们。” 徐震天张口预言,却先一步被严知行抢白,“那都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这老家伙,还真会见缝插针的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这一个月每日在军营无所事事的,屁事没做,倒还卖起乖来了。徐震天猛翻一下眼皮,更看不上这严知行。 萧淮宁却转向严知行,笑道,“严将军辛苦了,待到南陲事平,本王一定会上奏言明,到时想必圣上定会论功行赏。” 严知行虽在心里嘀咕这论功行赏的事能否可行,但是能讨得宁王欢心那也是好的,忙笑开了一张脸,欣喜若狂的样子“末将多谢王爷。” 军营里的人,功绩都是一层一层分拨下来的,普通的兵将能在皇帝面前露脸,那还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萧淮宁又与其他几位副将寒暄了一番,一行人便进了议事的大帐。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萧淮宁方才看着几人问道,“这一个月,诸位将军可想出了法子对付武夷山的匪徒” 严知行坐在右下方,他眼睛转了一圈,停在安景翌身上,“安先生是王爷特地请来的谋士,这一月又与王爷出外游历,想必对南陲现状知之甚详,想必已有好方法了。” 他不问安景翌是否有了办法,而是直接说他已有了法子,分明是给安景翌下了个套。若安景翌真想出了法子,恰好没有法子的他也不必受到萧淮宁的苛责。 若是安景翌没有法子,那便是失职了。毕竟萧淮宁这次出去,便是打着了解南陲民情的幌子。安景翌身为谋士,又亲身查访了一番南陲各地,若没有法子还真说不通。 安景翌沉吟了一下,犹豫着道,“恐会令严将军失望,景翌倒是想出了几个法子,可却不知到底能否行得通” 萧淮宁听罢,一脸惊喜,“安先生有办法” 见到他那个样子,安景翌忍不住抿了下唇,这萧淮宁还真是会作戏,本就是两人一同使的计,他这做的还真跟真的一样。 那严知行却是附和道,“安先生快说说,这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当然得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议,才能得出结论。” 安景翌犹疑着慢吞吞的道,“这次与王爷出行,的确是收获颇丰。”他说完这句,抬眼看向其他几人,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下去。 严知行虽然按捺住了,但是仍免不了脸上露出了几分急色,他手紧紧按在所坐椅子的扶手上,就差没跳起来掐着安景翌的脖子,让他快点说出来了。 眼睛绕着帐子里的人扫了一圈,安景翌方才继续道,“我们发现,兖州已经落在了那些匪徒的手上。” 帐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 过了好半会儿,底下的几个人才回过神来的样子。只见严知行狠拍一下椅子的扶手,“那个苏天应可真是胆大包天,这么大的事,居然胆敢隐瞒不报。” 安景翌嘴角露出一抹笑,果然是上钩了。 就见严知行站起来,走上前躬手对萧淮宁道,“王爷,苏天应作为南陲三洲的知州,居然做出此等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的事来,王爷一定要严厉查办才行。” 萧淮宁叹口气,显然也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严将军说得不无道理,可是苏天应到底是南陲知州,这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王爷” “安先生还是继续说你想到的对付匪患的法子吧。”萧淮宁径直对安景翌道,却是不想再谈苏天应那件事的样子。 严知行只得怏怏的回了自个儿的座位,双眼垂着掩去眼里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刚才的反应便足以让安景翌等人知晓,严知行与苏天应并不是一路的。甚至,严知行与苏天应之间,似乎还有那么点隔阂。 “兖州与戎州交界处便是武夷山,只要我方能夺回兖州,便能走捷径攻上山去。”安景翌缓缓道。 “这倒是个好法子。”萧淮宁抚着拇指上的扳指,却见他突然向严知行问道,“严将军觉得此法可否行得通” 严知行却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看向安景翌,“那捷径路线安先生是否确定,路况又如何,是否便于行军” 他早年也是上过战场打仗的,问的问题还真的都在点子上。足见他的确有点真材实料,也难怪他眼高于顶。 不过安景翌那番话本就说的真实情况,倒也不怕答不上来,便把兖州城的情况与那捷径的事大体上说了一下。 严知行听罢,故意卖弄了一下玄虚,便对萧淮宁道,“王爷,这么看来,拿下兖州城,对于攻上武夷山,的确是不必可少得。” 他对面的徐震天忍不住睨了一眼那老家伙,诘,他那样子,还真像那法子就是他自个儿想出来的了一样。就算不走那捷径,可不也得拿下武夷山,难不成他还能绕过兖戎两州,直接从青州城飞到武夷山去不成。 萧淮宁倒是一脸的赞同,“这么看来,当务之急还真得攻下兖州城才行。” 事实上,兖州城与其说是被武夷山给拿下了,倒不如说是直接被苏天应给弃了城。 兖州灾情严重,又毗邻武夷山,苏天应的知州府时常被拓跋亘一行人搅和一顿,还有怨声载道的百姓。苏天应不堪其扰,只得弃城退避到青州。 如今的兖州城,不过是被武夷山的人照看着,管得一城百姓温饱,不至于发生什么打的乱子。灾荒年月,人相互为食的事都发生过。兖州城的百姓却是井然有序,这其中不得不说都是武夷山的功劳。 这么说起来,拓跋亘的确是个好的领头人。与朝廷那些只会领俸禄,搜刮民脂民膏,却不做事实的官员要有能力得多。 不过,若说守备,兖州城则的确是漏洞百出的。或者可以说是根本谈不上守备,因为武夷山的人大多都还是在山上的,兖州城最多也不过一千多人。 南陲降雨之后,城里的部分百姓恢复了正常的日子,便又扯了大半的人数。目前城内剩下的武夷山的人,恐怕不足五百人。 毕竟他们想的并不是占地称王,而是让南陲的百姓,有一栖身之所,能够过上温饱的日子。 当然,这些肯定是不能说给严知行等人知道的。 便见严知行问道,“那安先生可知兖州城的守备到底如何” “这个”安景翌沉吟一下,苦笑道,“严将军,兖州我与王爷也只在城郊绕了一圈,就连那捷径的事,都是同破庙里的灾民处打听来的,又怎么能知道兖州城的守备。” 他无奈的看向严知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不知能否可行的原因。” 萧淮宁点头,“安先生说的没错,他能注意到这么多,已是相当厉害了。”昏庸的宁王爷,可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只当是出去游山玩水一回。 严知行眼里微不可察的蔑视,很快便敛了下去,“王爷说得也是,既然安先生想出了法子,下去大家再合计一番,想必能得出个万全之策。” 萧淮宁尽责的扮演自个儿的草包,“如此,那便有劳各位将军了。” 众人便都纷纷散去了,安景翌也做了个样子,与徐震天一起退了出去。虽说这一个多月都与萧淮宁同吃同住的,可是在军营里,他却是有自个儿的营帐的。 想到这里,安景翌不禁摇了摇头。这一个多月来,萧淮宁有机会就往他嘴里塞东西。他总觉得自个儿都被他喂胖了,忍不住抚了下肚子,他都觉得自个儿肚子上那一层皮都松软了许多。 徐震天见状,问道,“怎么了” 安景翌赶紧摇了摇头,把肚子上的手挪开。那不过是他自个儿的感觉罢了,隔着厚厚的衣服,又怎么能摸到肚子上去。 7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初步定下了先拿兖州,再多戎州的战略后。军营里的几个将领又筹划了一个多月,终于初步制定了夺取兖州的作战计划。 这期间暗地里与拓跋擎的书信往来,也是没有断过。毕竟那所谓的作战计算,与武夷山的众人也是密切相关。 这事萧淮宁全权交给了安景翌去办。拓跋擎与安景翌两人到底情分不同,让安景翌与他接洽,也是变相的稳定他的心。 作战计划拟定好了,可是还没等萧淮宁这边行动,这一月来安安分分待在青州城的苏天应倒是找上了门。 恰好军营里几个主要人物都在一起,正对着南陲地形图商讨作战事宜。萧淮宁看着底下传话的士兵,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严知行,问道,“苏大人可是一个人来的” 那士兵恭恭敬敬的跪在下方低着头,“苏大人随行的约有二十来人,并不是一个人。” 萧淮宁状似无意的随口道,“这苏天应倒是谨慎。” 只见下方的严知行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很快便掩藏了起来,他开口道,“王爷,苏大人隐瞒灾情的事还没有交代清楚,现在他主动照过来,倒是可以问个清楚。” 他觉得萧淮宁既然那么说,那么肯定也是对苏天应不满的,若他再煽风点火一番,那除掉苏天应,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倒也没错。”萧淮宁迟疑道。 见他犹疑,严知行忙道,“这是个难得机会,让苏大人自个儿把这事说清楚,既是对南陲百姓的交代,也省得不清不楚的,冤枉了苏大人。” 萧淮宁终于被他说服,勉为其难的点头,“如此,那便好吧,问清楚了也好。” “王爷英明。”严知行眼睛垂着,却怎么也掩不住里面的得意。 安景翌不禁摇头,这严知行看来斗不过苏天应,他太虚妄自大了。 不一会儿,苏天应便被宣了进来。他这一个多月过得大概不太如意,往日胖得挤成一团的那张脸,看起来居然瘦了些许。虽不明显,但是面色的确看得出来憔悴,眼下一圈浓厚的黑影。 他给萧淮宁行了个礼,嘴里念道,“下官苏天应拜见宁王。” 萧淮宁倒也大方,直接免了他的礼,还给赐了座。 他这样子好生相待,倒是令苏天应坐立不安。这宁王被他下了个套子,上次在兖州时还变着法的折腾他,他这次过来都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了。 可是宁王的反应却于他预料的恰恰相反。苏天应按捺住心里的惊疑,面色如常的坐到了安景翌旁边的椅子上,恰好与严知行面对面。 “苏大人亲自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萧淮宁脸带笑意的问他,语气和缓得很。 苏天应忍不住挪了下坐在椅子上的后臀,越发的不安,不过他能够坐稳南陲知州的位置,也不会随便就给吓到。站起来拱手回道,“这一月匪患越发嚣张,百姓苦不堪言,下官实在无能为力。” 他一脸的欲言又止,显然话没说完。萧淮宁得了圣令来平乱,可是两个多月,却毫无进展,一次都没与敌人正面交锋。 别说是苏天应可以借机发挥,就连朝廷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暗地里下他的绊子呢。不过这次永昌帝倒是沉得住气,居然没有任何动作。或者他有,只是萧淮宁等人还没发现。 “苏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在商讨出兵的事。”萧淮宁道。 苏天应倒也不见惊色,两个多月,若是再不出兵,除非宁王想得个渎职的罪责。 他一脸欣喜,一张老脸激动得皱成了一团,“王爷当真准备出兵了” 徐震天坐在严知行边上,与安景翌对着的,他斜眼瞟了下坐在安景翌下方的苏天应,暗忖这老家伙可比严知行厉害。面上不显山露水的,却变着法的讽刺王爷贪生怕死不敢出兵。 不过,他还真当王爷是庸才呢。徐震天眼睛收回来,打了哈欠,可惜宁王爷不仅不是庸才,还贼精得很。不仅如此,他还喜欢记仇。 徐震天嗤笑一声,可怜了一把这老家伙。他老徐都听得出来,估计王爷那耳朵,更不可能听茬了。 苏天应奇怪的看了眼徐震天,不过就是个空有一声蛮力的粗人,并没把他放在眼里,转眼继续作戏。 他激动的到帐子的中间跪下,给萧淮宁行了个跪拜大礼,眼含热泪很是动情的样子,声音都带着哽咽,“下官带南陲百姓多谢王爷了,这下总算是见到希望了。” 安景翌猛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往后缩了下,像是生怕什么恶心的东西沾到身上似的。 看向对面明显一脸不耐的徐震天,心里不仅羡慕起他来。徐将军还能光明正大的表达自个儿的厌恶,可怜他只能规规矩矩坐在边上忍耐。这装蠢扮愚还真是好,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人放在心上。 萧淮宁大笑道,“苏大人快起来,可别行这么大的礼,等本王剿灭了贼寇,还你一个安宁的南陲。”他显然很高兴苏天应这般动作,笑得一脸得意,肆意夸下海口。 安景翌暗地里瞟眼他脸上明晃晃的得意笑容,被那股子寒意渗得更厉害,演得还真是好,因为看起来就令人讨厌。 这边苏天应还在明里暗里的扮个好的父母官,顺便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哄得萧淮宁就差没被捧到了天上去。 他们倒是高兴了,可是却有人不乐意了。严知行黑了一张,没想到苏天应倒是厉害,哄得宁王估计都忘了提兖州的事了。 严知行一咬牙,到底不甘心,站起来走上前去,就站在立在大帐中间的苏天应边上,拱手道,“王爷,兖州之事,末将认为苏大人还当给个交代才是。” “严将军不说,本王倒是忘了。”萧淮宁拍下自个儿额头,笑着面向苏天应,意味深长的道,“这次在青州本王遇到刺客,倒是误打误撞的去了兖州,倒让我发现兖州城有许多形迹可疑的人,苏大人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天应脸上明显一黑,他既然知道宁王去过兖州,那么势必也会发现兖州的异常。这事虽说是他隐瞒不报,可是兖州到底不必戎州,并不是就被匪贼彻底占领了。 兖州的情况,他知道得不比萧淮宁与安景翌二人少。这也是为何,他会冒险只带二十来个随身高手去兖州接萧淮宁的原因。只要宁王出兵,假以时日夺回兖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事本就可大可小,可是如今被这严知行一搅合,倒是真坐实了他隐瞒军情的罪名。 苏天应“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磕在一声,动作一气呵成,圆滚的身子想来从未这么利落过。只见他嘴里不断的讨饶,“王爷恕罪,当初南陲旱灾刻不容缓,下官忙得jj乏术,因此才会疏忽了兖州之事,绝无可以隐瞒之意。” “这么说,苏大人先前也不知道兖州的事” 苏天应磕头,“王爷明鉴,下官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罔上,兖州的事,下官也是在递了折子之后才发现的。” “这么说起来,那也怪不上你。”萧淮宁慢悠悠的道。 “王爷,苏大人作为南陲知州,他的知州府就在兖州,按理应当最先知道兖州灾情,这么说未免过于牵强。”严知行倒是真豁出去了的样子,不依不饶的咬着这苏天应不放。 苏天应老眼一沉,不动声色的扫了下严知行,转眼便又言辞恳切的道,“王爷,灾情一出,下官便马不停蹄的亲自前往南陲各地查询灾情,两个多月没回过自己的知州府,匪患闹起来的时候,下官正在青州赈灾。” 萧淮宁抚着扳指,“苏大人当时在青州,不清楚兖州的事,倒也情有可原。” 他这么说,分明是在向着苏天应了,严知行赶紧道,“王爷” “好了,此事便不再追究,苏大人以后也要注意一点才行。”萧淮宁径直做了决定。 苏天应一脸感恩,“下官多谢王爷。” 严知行只得不甘的闭了嘴,怨毒的眼神扫眼坐在上方的萧淮宁。果然是个没用的,这种错漏百出的借口,居然都会相信。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苏天应与严知行各自也都回了自个儿的座位去坐好。 萧淮宁扫眼在座的几人,最后定在苏天应身上,“苏大人在这里正好,方才几位将军已经商议好,三日之后便出兵,先拿下兖州。” 苏天应忙回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下官,下官一定全力配合。” 萧淮宁看向其他几人,“哪位将军来给苏大人说一下方才定下的行军路线。” 几个人面面相觑,大帐里除了严知行与徐震天两个将领,还有两个副将,他们分别是严知行与徐震天旗下的。 徐震天旗下的那个名唤刘义,他倒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说话还有点结巴。这会儿萧淮宁发问,他也只低了头,显然并没打算去出这风头。 倒是严知行旗下的那个叫杨炎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倒是他似乎很是顾忌严知行。严知行没发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帐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徐震天大咧咧的东张西望,显然不想管这事。 严知行还黑着一张脸,估摸着还不甘心给苏天应下的绊子没把他拉下马。 正当安景翌犹豫着,要不要自个儿上的时候,就见严知行凉飕飕的开口,“要拿下兖州,大军势必拔营,驻扎在青州与兖州交界的牛家口,这么一来,后方一切事物都得苏大人配合才行。”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是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到时候夹在青州与兖州中间,后方供给若是断了,那便完了。 苏天应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一张老脸带着笑,言辞凿凿的下诺言,“王爷放心,下官一定全力配合,定会让大军无后顾之忧。” 他这话说得漂亮,可是当中几分真假,恐怕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若大军拔营驻扎牛家口,到时候无异是把后背留给了他苏天应。到时候要怎么做,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这边到是打算得很,可是前提是,宁王萧淮宁,真如传言的那样,是个庸懦的昏王。 7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大军浩浩荡荡的拔营出发,经过一天的时间,三万人终于悉数在青州与兖州的交界,牛家口安顿好。 这牛家口前方便是兖州城,后面又背靠青州,此时大军扎营在此处,倒是与其他两地形成了个三足鼎立的形态。 虽说才刚拔营过来,可是还没来得及适应一下,几个将军便已带着底下的士兵投入了紧锣密鼓的训练当中。过两日便要出兵兖州,已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慢适应了。 相当于其他人的紧张,萧淮宁与安景翌却要轻松许多。 他们都知道此次攻打兖州,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安景翌取下鸽子腿上小竹筒,唤了三心与二两进帐子里来,把鸽子递给三心,“你们下去喂鸽子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再把鸽子放了。 这鸽子通体雪飞,脑袋盯上一双豆大的眼睛犀利得很,不过这会儿显得却很温驯,安稳的待在安景翌手里。 三心小心翼翼的接过鸽子,“好勒,先生。”他手抚着鸽子的脑袋,一脸的小心,倒真把这鸽子当宝贝似的了。 待三心与二两出去后,安景翌才把小竹筒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展开细看起来。他眼睛认真的看着信纸上的内容,眉眼舒展,脸上显而易见的愉悦之色。 萧淮宁就在他边上,见状便了然道,“看来这事拓跋擎已安排好了。” 安景翌眼睛从信纸上移开,看向萧淮宁,“差不多了,拓拔大哥信上说,这两日之内,兖州城内他们的人都会悉数撤回武夷山。” “如此,那占下兖州便不会出什么意外了。”萧淮宁嘴角噙笑,凑近安景翌,“这可都是托了景翌的福。” 安景翌失笑,“我只是负责与拓拔大哥联络。”这事之所以进行得这么顺利,是因为他们早先便与拓跋擎约定好了合作的关系,萧淮宁这会儿倒把功劳都算他头上了。 “这可不是我随便说的。”萧淮宁靠近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很是耀眼,“若是没有爱妃在这里,我那大舅子戒心可重得很,没这么容易便让出兖州城。” 他这话虽是玩笑着说的,可却也的确与事实差不多。兖州城无疑就是武夷山的命脉,这会儿拓跋擎能这么干脆的让出,更多的恐怕就是因为他信任安景翌。 安景翌哑口无言,萧淮宁那个样子,还真像是讨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不过,无论如何能取回兖州城,那么朝廷那边,便也暂且有了个交代。 “对了。”安景翌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他把手上的信纸递给萧淮宁,“我特地在信上询问了拓拔大哥关于大当家与苏天应的恩怨,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回复,只是问我是否见过大当家。” 萧淮宁接过信纸,迅速了扫完信上最后提到的关于拓跋亘的事。 他眉眼一挑,把信纸递到安景翌面前,手指着其中一句给安景翌看。 安景翌疑惑的看过去,然后便见他眼睛明显的亮了起来,只见那里拓跋擎写道,“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并不值得一提。” 萧淮宁笑着看他,安景翌平时稳重得很,总有种故作大人的感觉。可是毕竟年纪尚轻,阅历有浅,有时候仍会不经意的露出稚嫩的神态。 那个样子的他活灵活现的,萧淮宁很是喜欢看。 安景翌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方才倒是没注意,这会儿单挑出这一句来看,拓跋大当家与苏天应果然有旧怨。” 萧淮宁看着他鲜活的样子,心里软了一团,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安景翌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只不过因为自身的处境,而不得不逼迫自己成为另一个样子。 隐忍的安景翌令他疼惜,这样明明白白表露自个儿心思的安景翌,却也让他不得不喜爱。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都是安景翌,是他的宁王妃。 萧淮宁忍不住手抚上他的眉眼,细心的描绘,嘴里笑道,“若是没有旧怨,拓跋亘怎会宁愿脱离武夷山,也要豁出去的刺杀苏天应。” 他的手轻轻的在眉眼处扫着,细微的瘙痒从他指尖传过去,安景翌忍不住的往后缩了下。但是很快便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这倒也是,只是为何拓拔大哥不直接言明呢” 萧淮宁见他说话的同时,仍是不自觉的在回避自己的手,便也不再闹他,把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收了回来,认真与他聊起拓跋擎兄弟二人的事来。 他扫眼桌上放着的拓跋擎的来信,缓缓的道,“每个人都有自个儿不能对他人说的秘密,那事毕竟与拓跋亘相关,即使拓跋擎再信任你,可是他尚未取得拓跋亘的同意,并不好随意与你人说。” 他只是随意的猜测,可是安景翌听了他这番话,却是狠狠的震了下。心里突的一跳,甚至下意识的回避萧淮宁看过来的视线,他可不就有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 可是他反应太明显,发而引起萧淮宁的注意。萧淮宁深沉的眼睛细细的打量他,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烧灼似的,令安景翌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他缓缓攥紧了自个儿的手,脑子里千回百转,出现许多的画面。前世被逼跳湖自尽的那个漆黑的夜晚,与萧淮宁成亲那日两人间的对峙,萧淮宁温暖看着他的双眼,武夷山两人的相拥。 安景翌紧握的手慢慢松开,如果萧淮宁问起来,或许他可以把真相告诉他。那么信任爱护他的萧淮宁,又怎么会把他当成妖孽鬼怪。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这打算把重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景翌,你是否哪里不舒服”萧淮宁稍凉的手抚在他额上,眉间蹙着,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安景翌呆愣的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萧淮宁收回抚在他额上的手,脸上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你出了脸上冒汗,我还以为你病了,不过额头倒是不烫,应该没有发热。” 安景翌回过神来,才发觉不止脸上,自个儿背后都湿了一片,可见他方才有多紧张。 萧淮宁手覆盖在他的手上,紧紧的握住,“方才真吓了我一跳,景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该怎么办。” 没来由的,安景翌高悬着的心,因他无意之间的一句话,便安稳的落在了地上。即使有一人,萧淮宁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也没什么的吧。他在乎的,只是安景翌这个人而已。 两人又谈下了关于拓跋亘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顺利占下兖州城,其他的倒都是次要。因此两人即使有意挖出拓跋亘与苏天应的陈年旧怨,倒也不急在一时。 傍晚徐震天过来了一趟,大冬天的,虽说不到半月便要过年了,可是却仍是一样的寒冷。徐震天却硬是出了一身的汗,胡乱抹着脑袋上的汗水,一进来便莽撞冲到萧淮宁面前。 萧淮宁一挑眉,“不知徐将军有何事” 徐震天一脸怒容,“王爷,属下可受不了那个严知行,那就是个存心搅混水的,你到底管是不管” “我不是说了一切由他去吗”萧淮宁口气平淡,可是脸上却是阴云密布的一片。 安景翌因为血蛊的事,对蛊有了浓厚兴趣,有空暇便会把那本手札拿出来细看。萧淮宁这会儿正名义上陪着爱妃看书,实际上借机在边上占便宜,心里别提多满足。 可是徐震天没头没脑的闯进来,安景翌任他握着的手立马便抽了回去,萧淮宁扑了个空,哪里能给他好脸色 徐震天最耿直,可是对自家王爷却是摸了个门儿清。这会儿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敢再抱怨,赶紧找了个借口遁了出去。 安景翌看得啼笑皆非,“徐将军也是来说正事。” “严知行就是存心搅事的,我们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萧淮宁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安景翌摇下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视线转回手里的手札上。萧淮宁倒也乐意这么静静的陪着他,又把他的手握回来,细细的摩挲。 这也难怪徐震天火气大,他在外面累死累活的练兵,还得应付个存心搅合事的严知行。可是宁王爷这个正牌主子,却在屋子里悠闲的陪王妃看书,这可不得让人心里不平衡。 两人这么静静待着,没过一会儿,天已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内已经点上了灯。 三心和二两端了饭菜进来,安景翌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札记,一脸的讶异,“天色都这么晚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的萧淮宁,没想到萧淮宁真能陪他坐这么久 萧淮宁捏下握着的手,“我下次得把书藏起来才行。”他倒是想过把安景翌手里的札记拿走,可是看着安景翌认真品读的样子,他连打扰他都不忍心了。 晚膳虽不至于铺张,但也足够丰盛了。两个人五六个菜,还有一盆花生猪脚汤。 安景翌近来胃口颇好,每一顿都吃得不少。今晚也不例外,他吃得不慌不慢,却实实在在的在往嘴里送,没一会儿一碗饭便见底了。 萧淮宁看得很是高兴,不过现在毕竟是晚上,不宜吃太多,因此他倒也没再劝安景翌多吃点。 可是安景翌却是面上一红,犹豫着把碗递给三心,“三心,再给我添点饭。”他似乎颇不好意思自个儿吃多了。他近来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肚子填不满似的,没一会儿便空空的了。 萧淮宁眉一拧,虽着安景翌能吃是好事,可是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他接过他手里的碗,拿过勺子给他盛汤,“景翌,再喝碗汤吧,晚上不宜多吃。” 安景翌脸上更红,低下脑袋点头,就差没把头埋地下去了。 萧淮宁盛了半碗猪脚汤递给他。 安景翌红着一张脸接过汤碗,忙掩饰似的低头喝了一口,可是他刚喝进嘴里,便眉心一蹙。 这汤是猪脚熬的,很是油腻,他刚喝进嘴里,便觉一阵恶心。不过就这么吐出来,却实在有碍詹观,他本想勉强自个儿吞下去。可是那汤刚滑进喉咙,安景翌便觉有什么直往上冲。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冲到屋内架子上的面盆里,吐了个痛快。这么一来,却是连方才吃的都一同吐出来了。 萧淮宁早在他过去的时候,便赶紧跟了过去,拍着他的背,口气很是着急,“怎么回事,怎么了” 安景翌拿过桌上的帕子擦嘴,没什么力气的摇头,“没事。” 萧淮宁拧眉,“怎么会没事,你脸都白了。” “淮宁你放心,真的没事。”安景翌见他着急,赶紧道。 可是他刚才的样子吓人,萧淮宁仍是心有余悸,怎么能放心得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吐了,还是找军医看一下的好。” 安景翌着急,“我自个儿也算半个大夫,哪里用得着找什么大夫。”他觉得是自个儿吃多了的缘故,所以才会闻到油腥气就犯恶心的吐了,若是真叫了军医来,那可就丢人了。 萧淮宁却仍是不妥协的样子,事关安景翌,他不敢轻忽大意。 安景翌对他没辙,为了他安心,只得道,“不用叫军医,我自个儿把下脉,肯定没事的。” 他虽不是什么正经大夫,可是医术却也不差,萧淮宁终于松口了。 安景翌无奈的把右手放到自个儿左手的脉间,他就是吃多了,也就是萧淮宁大惊小怪。 很快便摸到了脉相,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安景翌眉头一蹙,这是明显的滑脉。 萧淮宁紧张的看着他,“怎么样” 安景翌摇了摇头,把脉的手收回来,“只是吃多了积食,并无大碍。” 萧淮宁这才放下心来,握住他的手,“以后晚上还是少吃点的好。”他见安景翌能吃,只顾着高兴了,倒是没注意到,吃多了也不好。 滑脉,见之于妇人则为孕脉,亦可见于青壮年,则可能为痰饮、食滞、实热等症。 7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夺下兖州城,果然与安景翌萧淮宁二人预料中一样的容易。萧淮宁所率领的两万人马,兵分三路出发,半日之内,便占领了整个兖州城。 据说两军初初对峙,匪贼便被打得溃不成军,以至于后来匪贼无人再敢正面迎敌,纷纷向武夷山老巢逃去。宁王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落在匪贼之手长达三月的兖州城。 城内百姓如惊弓之鸟,无不对大军退避三舍,一时间家家门窗紧锁,不敢出门相迎。 好在宁王治军有方,严格约束士兵行为,不准做出扰民乱民的事。因此,不过两月,兖州城的一切便有条不紊起来,百姓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可是,在士兵突击进入兖州城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骠骑将军严知行叛乱,与匪贼沆瀣一气,使得整个大军差点全军覆没。幸得南陲知州苏天应带领手下赶到,将其斩于马下,使得宁王大军能够顺利突出重围,夺得最后胜利。 整个朝堂一时间寂静万分,每个人都忍不住屏住气,紧绷了情绪,丝毫不敢放松。唯恐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便会给人抓住了把柄,而成为现成的出气筒。 恐怕底下站着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上面那位这会儿心里绝对不高兴呢。 永昌帝手放在龙座扶手前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头上,缓慢的摩挲着,一脸的漫不经心。毕竟也是年过四十的人了,早年坚毅深刻的脸部棱角早已被岁月磨平。此时眼角脸颊上的细小纹路,便是最好的证明。 人一旦显出老态,那即使再怎么不可一世的人物,也不过是昨日辉煌了。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又怎么去与初升的朝阳争辉。 永昌帝放在金色龙头上的手缓缓的握紧,紧紧的捏住那小小的龙头。手背青筋一条条的突出来,仿佛恨不得直接把那龙头给捏碎似的,看起来很是吓人。 可是他面色却丝毫看不出来,嘴角始终微微上挑,带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黑沉的眼睛扫了一圈底下大气不敢出的大臣,过了良久,方才平淡的道,“这么说起来,淮宁倒底是有真本事的,没给我皇家丢脸。” 有些个机灵的大臣,赶紧上前谄道,“宁王自小承蒙皇上教导,此番有了出息,还是皇上教导有方的结果。” “朕可不能托大。”永昌帝笑着说完,转向左侧对站在最前方的那位大臣道,“淮宁可是言太师一手教出来的,要说教导有方,可真得多亏了言太师。” 言太师约莫花甲之龄,花白的胡子长长的垂着,他听罢皇帝的话,不卑不亢的回道,“那时宁王尚小,微臣有幸做过两年启蒙,今日宁王能有这般成就,微臣不敢揽功。” 他虽年事已高,可是穿着朝服站在最前方,双眼犀利而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干。 “正所谓三岁定八十,或许淮佑正是启蒙得好,言太师不必自谦。”永昌帝那样子,倒像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言太师与萧淮佑给扯到一起才罢休似的。 言太师名讳言行止,是前朝早年的探花,年轻时也是风流一时的人物。他历经两朝,也算得是元老了。 朝堂上若是识时务的,即使皇帝说黑的是白的,那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承认的。偏偏这位言太师,却是出了名的顽固不化,他认定的东西,天大的人物在面前,也是不会给面子的。 众人都捏了把冷汗,生怕这言太师食古不化,硬是把到了身上的功劳推了不说,还得罪了皇帝。 却见那言太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叩谢了圣恩。 永昌帝见状,倒是满意了的样子,转而道,“淮佑与淮宁仅相差两岁,如今淮宁已能当大任,淮佑可要用功才行了。” 萧淮佑站出列,躬身道,“淮佑不才,让皇上费心了。” “这说的哪里话。”永昌帝带笑的眼神落在萧淮佑身上,“你们若都能成才,朕才能高兴,这样待有朝一日朕见了皇兄,也好对他有个交代。” 群臣纷纷跪下去,惶恐的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淮宁佑也是一脸的慌张之色,跪下去低着头紧张道,“皇上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永昌帝脸色神色淡淡的,倒也没再提这事,而是询问道,“近来你在武宁山负责修建行宫的事,一切可顺利” 原来负责修建武宁山避暑行宫的佟彭泽因犯事而被撤了职,萧淮佑替代他继续完成这件事。 萧淮佑神色稍霁,不若先前慌张,毕恭毕敬的回道,“启禀皇上,目前行宫已初初落成,约莫再过三月,便能竣工。” 永昌帝满意的点头,“这眼看便要开春,三个月倒也赶巧,不定今夏便能去那行宫住几日。”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便也没再问,让人摸不着头脑他问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绕了一圈,不经意的,又绕回到了南陲的事上,永昌帝像是突然想了起来,问道,“方才说有个叛乱的骠骑将军被南陲知州杀了” “启禀皇上,正是骠骑将军严知行。”忙有人回道。 “严知行。”永昌帝突然转向右侧最前方的国相佟晏,“这严知行可是佟相的门生” 佟晏年龄较言行止还大一点,头发都白完了,脸上纹路明显,不过人看起来倒精神,他出列躬身回道,“启禀皇上,这严知行并不是微臣门生。” 永昌帝倒也没再细问,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又议起了其他事来。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兖州城却的确是天翻地覆似的变化。 街上叫卖的小贩,路边集市上行走的百姓,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旱灾发生前的那样。 安景翌这两月过得也难得的清闲。 萧淮宁忙里忙外的安定兖州局势,每日都是匆匆的来回,安景翌身边少了他在边上叨扰,又怎么会不清闲。 这次借着机会,徐震天又把严知行的人给彻底的从军营里给肃清了。少了个虎视眈眈的人在边上看着,安景翌过得更是悠然自得。 其实说是悠然自得,那也不尽然。 不知道是他前段日子太累的关系还是为什么,他这两个月格外嗜睡。 成日在屋里待着,本想看会儿书,可是书没翻几页,便忍不住的恹恹欲睡了。 自打进了兖州之后,军营虽还是驻扎在兖州城郊,但是他们倒是住进了兖州城里来。住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苏天应先前在兖州的知州府。 住在这里之后,安景翌不得不感叹,难怪苏天应会说青州城的府邸只是个别院。兖州的知州府富丽堂皇,无处不是精雕细琢,比之萧淮宁的宁王府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景翌放下手里的书,忍不住捶了下腰间。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稍微坐了一会儿,腰间便是一阵酸痛。 叹口气看眼窗外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安景翌忍不住感叹,或许正是这院子太过奢华富贵了,才会让他整个人也不由得的懒惰了起来。 每日除了吃便是睡,两个月了,手里的书都还没翻到一半,可不就是懒惰。可能他就是在这富贵的屋子住久了,整个人也变得富贵起来。就连他整个人,都向着富态发展了。 不过两个月,安景翌明显感觉到自个儿身上的变化。原本脸上削尖的下巴,这会儿却生生的被圆润的脸给遮住了。 不只是脸上,他身上的变化更是明显,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了解自身发生的一切变化。 或许在旁人的眼里,他只是春困怠惰了点。又因着萧淮宁想法设法找来的好东西不要钱的往嘴里灌,所以才会见天的长肉。 可是,就算是长胖,也不可能其他地方没长多少,有些地方却明显的长了许多。 原本平坦的腹部微微的凸起,无一丝赘肉的腰间也能明显的捏出一层软肉来。 安景翌虽不是正统的大夫,可是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个儿身上是怎么回事,那他真是白看了这许多年的医书了。 手颤抖的放到微凸的腹部,安景翌一直以来,都有意的回避着这件事,甚至不敢低头去看一眼自个儿变化明显的肚子。可是事到如今,似乎并不是他装作不知道便可以的了。 桌上的书翻到其中一页,这本手札他看过也有无数遍了。里面的内容,虽不能说倒背如流,但是却也是了然于心了。 安景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翻开的那一页,似乎恨不得能把那手札给看穿一样。 子母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门突然的响了一下,安景翌放在腹上的手不着痕迹的移开,拿了手札起来,从容的翻过一页。 萧淮宁解开身上的披风,挂在架子上。虽已开了春,但是外面风仍是很大,吹到衣服里面去仍是免不了让人一阵哆嗦。 “怎么三心和二两都不在”萧淮宁坐到他旁边。 安景翌把手札合拢,状似不经意的放在桌上,“他们有事要忙,我一个人在屋里也用不着他们在边上守着。” 萧淮宁倒也没在意,只是道,“等会儿用过午饭我带你出去走走,闷在屋里这么久,人都该闷出病来了。” 这两个月来他成日里忙得脱不开身,安景翌一个人出去的话,他又放心不下。不过安景翌也体谅他,他本来就喜静,倒也没主动提出过出去逛一下还是其他的要求。 可是萧淮宁自个儿都先舍不得了,安景翌近来脸色差了许多。虽然被他想法设法的用好东西养着,单薄的身子的确是长了点肉,可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明显的不对。 安景翌脸上露出个笑,“哪里那么容易就会病了。” 萧淮宁也不和他分辨,“那就当是你陪我出去逛一逛好了。” 他笑着拱手作揖对安景翌道,“有劳宁王妃陪劳苦功高的宁王爷走这一遭了。” 安景翌失笑的摇了下头,也就只有萧淮宁,才会厚着脸皮拐弯抹角的夸他自个儿劳苦功高。 萧淮宁见他笑得开心,倒是也乐得故意这样。 可是,安景翌脸上带着笑,眼睛的余光却仍是忍不住担忧的看向桌上那本手札。 7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5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出门之前,萧淮宁又细心的吩咐三心拿了件披风带上。虽说已开了春,但是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外面凉风一吹,人仍是会受不住。近来安景翌身体抱恙,萧淮宁便更当心了。 安景翌虽觉得是他过于忧心了,不过心里却也觉得高兴。毕竟能考虑得这么周到,便代表萧淮宁是把他放在心里的。这样一来,心里早先的忧虑倒是稍有缓解。 主仆几人刚出了门没多久,便遇上迎面而来的苏天应。 这苏天应趁着攻打兖州的时候一下子铲除了严知行,不得不让人觉出此人的心狠手辣来。 虽说这本就是安景翌与萧淮宁的计划,可是他们却没想到苏天应会直接杀了严知行。虽说严知行的确是罪有应得,可是苏天应的手段,却见出此人气量狭小,且狭私必报的个性。 苏天应眯缝着一双细长笑眼,忙行了个礼,“王爷和安先生这是去” 萧淮宁今日难得带着安景翌出门透下风,想的便是让安景翌放松一下心情,可是却硬生生的冒出个膈应人的苏天应来,很是不高兴他搅了安景翌的兴致,因此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淡淡的点了下头,“今儿天气不错,刚好这段日子兖州安定了不少,便想着四处转一下,好生逛一逛这兖州城。” 苏天应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王爷好兴致,兖州城的景色确实不少,城东闲雅园的海棠开得正好,景色十分宜人,不如下官带王爷去观赏一下” 萧淮宁沉吟,“闲雅园” 见萧淮宁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苏天应脸上笑得更是灿烂,忙迎逢着道,“王爷您不知道,这闲雅园是兖州远近闻名的一景,那园子的主人出了名的爱花,满园都是稀有品种,旁人难观一二。” 他这是在明里暗里的告诉萧淮宁,他苏天应的面子大,才能够带人去闲雅院赏花观景呢。 一旁静静站着的安景翌听了他这话,却是侧目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两眼,似乎在想什么。 萧淮宁一直注意着安景翌,他的一切变化自然都尽收眼底。 此间苏天应又随意说了两处兖州其他的景地,脸上谄媚的神情明显得很,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是在讨好萧淮宁。他说完之后,还不忘了询问萧淮宁,“王爷想先去哪处” 萧淮宁一笑,“苏大人用心良苦,不过本王打算赏景的同时,打算顺便听一下百姓心声,可是兖州百姓大多都认识苏大人,未免引人注目,苏大人恐怕不能同行了。 苏天应脸上笑容一僵,他恐怕没料到萧淮宁压根没打算带他同行。 “苏大人不会介意吧”萧淮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挡在前面的他,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他苏天应挡路了。 苏天应僵硬着摇了下头,躬身退后一步让出条道来,还不忘了挤出个笑容,脸色已恢复如常,“王爷若有何吩咐,尽快着人来找下官,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如此便有劳苏大人了。”萧淮宁点了点头,从苏天应面前走了过去。 萧淮宁一走,跟着的安景翌自然也是要走的。他对苏天应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毕竟二人明面上也算是点头之交。 苏天应却是咬碎了一口牙,他本就气量狭小,先前便因故记恨上了安景翌。这会儿见安景翌这个样子,便更觉他是在对自个儿示威。只见他眼睛盯着安景翌的背影,眼神阴郁暗沉。 三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苏天应一行人,他们这会儿已走出了一段距离,只能远远的看到那些人的模糊身影。方才他就跟在安景翌的身后,晃眼之间看到了苏天应那个眼神。 可是却只是匆匆一瞥,他不确定自个儿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因为只不过眨眼之间,才回头去看,却只见苏天应照样笑得脸如菊花褶子一般。 二两见他皱眉苦思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不确定自个儿是不是眼花,三心便也没说,只摇了摇头,看眼身后啐道,“那老家伙还真能忍,当面被王爷给下了面子,却转眼就言笑晏晏的了,这变脸的活计可不比那戏台子上唱大戏的差。” 他被安景翌训过之后,已经很是收敛了,一直循规蹈矩的不敢再出差错。可是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的事便是心里一慌,不由的就想啐两句苏天应。 二两被他说的一笑,却仍不忘了看了下四周,无奈的看向他,“你又忘了先生怎么说的了。” 三心看了下前方两位主子,赶紧手作势捂了下自个儿嘴巴,对着他直摇头,生怕二两大咧咧的把这事捅到主子那里去,那他免不了又是一顿训。 二两硬生生被他逗笑了,倒也没再提那事。 安景翌与萧淮宁就走在他们前面,离得并不远,萧淮宁还是个有内里的练家子,自然把这二人私底下的小动作给听得分明。不过并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事,便也由了他们去。 那两个人对安景翌难得忠心,底下的人多得是,可是打心底对主子好的下人,却是难得的。考虑到这些,因此萧淮宁对他们倒是难得的纵容,这也算得是爱屋及乌了。 “景翌,你说我们先去哪里逛的好”萧淮宁握住安景翌略显冰凉的手,忍不住蹙了下眉,这段日子以来,安景翌不知怎么的,身体明显的虚弱了不少。 安景翌裹着萧淮宁特地吩咐带出来的披风,半张脸都掩在了披风领子里,脸上白得近乎透明。他打量了下左右,并没有多少人,便没有挣开被萧淮宁握住的手。 听到萧淮宁的询问,他沉思了一下,便道,“不如我们就去苏大人说的闲雅园吧。” 萧淮宁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而是会心一笑,“你果然也注意到了。” 安景翌笑着看他,“干旱了几个月,城外的土地都开裂了,人都渴死了不少,可是一园子的花花草草却一点事都没有,可不奇怪得很。” 萧淮宁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景翌越发聪明了。” 安景翌看着他的眼睛,手不经意的抚过自己稍凸的腹间,心里不由得一沉。若有遭一日,他是否还能对自己这般。 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萧淮宁抚下他蹙着的眉心,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向来观察入微,对安景翌的事情更是伤心,又怎么会不知道安景翌近来的变化。可是安景翌不说,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忧心忡忡。 安景翌摇了摇头,笑着对他道,“没事,只是想到那苏大人心思城府极深,恐怕很难对付。” “景翌难道不相信我,莫非我还对付不了他。”萧淮宁一挑眉,很是自信的样子。 安景翌一笑,见他横眉怒对的看着自己,忙点头应道,“宁王爷神通广大,十个苏天应都难成对手。” 萧淮宁不满的捏下他的手,“宁王妃如此敷衍,看来很不相信宁王啊。” 两人嬉闹一阵,安景翌苍白的脸上倒是现出来点红晕,整个人也松动不少。萧淮宁看在眼里,很是松了口气。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安景翌方才说的理由只是托辞,即使安景翌不愿说出到底为何事忧心,他也猜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萧淮宁眼神讳莫如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竭尽所能的护得安景翌周全,不让他遭受丝毫伤害。 闲雅园与他们暂住的知州府恰好位于东西两方,很是有一段距离。萧淮宁本打算的是随处走走转一下,便也没准备马车。可是这会儿若要去闲雅院,光靠步行怕是得走个把时辰。 正打算让二两去租一辆马车,便见一人驾着辆颇气派的马车驶了过来,那驾车的人穿的正是知州府侍卫的衣服。 那人把马车停在几人面前,连忙下车跪下行礼,“奴才海东参见宁王,苏大人命奴才驾车过来,随时听候王爷差遣。” 萧淮宁挑下眉,“苏大人倒是想得周到,本王下来可要好生谢他一下。” 这苏天应只让人驾车过来在旁听候差遣,表明他并不知道萧淮宁到底是否需要马车。可是他却仍是派了马车过来跟着,表明他当真是把萧淮宁的事放到了心里去。 就是这份心思,放了是谁,恐怕都得对这人高看几分。苏天应如此面面俱到,也难怪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了,还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除了严知行。 不过既然有了现成的马车,萧淮宁倒也没矫情的推辞,领着安景翌几人上了马车,对那驾车的海东道,“既然这样,你来的倒是时候,我们正打算去城东的闲雅园。” 海东站起来,躬身低头恭敬的道,“王爷放心,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闲雅园。”他说罢便上了马车,徐徐的驾了马车开始向前去。 萧淮宁淡淡点了点头,“不用赶时间,关键是马车要稳。”安景翌近日胃口不好,萧淮宁担心马车上一颠簸,晚上回去他便更吃不下了。 海东得了他的吩咐,忙不迭的点头,更是小心翼翼了起来。 见萧淮宁吩咐完了,二两方才放下了撩开的马车帘子。 马车稳稳的向闲雅园驶去,穿过城内宽阔的街道。安景翌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外面街上的行人,倒没有像萧淮宁担心的不适。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谁能想到一个多月之前,现在的街道上还是一派萧条,人迹罕至的样子。 安景翌看向萧淮宁,萧淮宁察觉他的目光,笑着紧了紧握着的手。这个人,有朝一日,定能成为一方明君吧。而他,又该怎么办呢。 底下放着的手动了动,到底没敢放到那里去。他到现在,仍是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7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那个海东马车驾得不错,一路平缓的向前进,并没有怎么颠簸。速度虽不快倒也不慢,半个时辰之内,马车已停在了那闲雅园的门口。 此时园门紧闭,可是却仍关不住满园春色。一阵风轻轻吹过,海棠花的香味便迎面袭来,让人忍不住恍然觉得已置身漫天的海棠花景中。 以为这园子应该是个热热闹闹的景点,可是却如此幽静,这倒是出乎安景翌的意料。他侧头向萧淮宁看去,“这园子的主人也不知道在不在,可方便让我们进去。”这地方看来是别人的私园,也不知道人家是否愿意让他们进去赏景。 萧淮宁倒是不以为然,似笑非笑的道,“既然苏大人先前提过带我们过来,想必也是安排好了的。” 果然,海东把马车在院门口的树下拴好,便赶忙过来道,“王爷,这园子是苏七公子的私园,寻常是不准人随意进出的,不过我家大人与他有点交情,已与苏七公子打过了招呼。” “苏大人想的果然周到。“萧淮宁笑着点头,似乎很满意苏天应的安排。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着青衫的小侍过来开了门,他打量一下门外几人,问道,“你们可是苏大人让人带来的”他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与三心差不多大,声音还带着点童稚的清脆,可是言行举止却很是老练。 海东赶紧迎上去,“这位公子是我家大人的贵客,听闻闲雅园景色宜人,便想着进园观赏一二,有劳小公子了。” “这我可不敢当,唤我飞鸾便好。”他转而面向萧淮宁几人,正了脸色,“我家公子欠苏大人一次人情,既然他开口了,便权当是还了他的人情,几位可以进园内游览,但是这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家公子的命根子,还请几位切莫乱动的好。” 他虽年纪不大,可是这番话却说得气势十足,好像萧淮宁几人若不答应的话,他便不会放他们进园一般。 海东额角流了点汗,这叫飞鸾的还真是不知死活,这位身份尊贵,什么样珍贵的花草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他这么说话,可不是存心的冒犯。 他也拿不准自家主子有没有给苏七公子这里的人说明宁王的身份,只得打圆场道,“飞鸾兄弟放心,既然是来赏景的,那么肯定都是惜花的风雅之人,绝不会伤了苏七公子心坎儿上宝贝。”他最后一句话语调轻松的存心打趣,想的便是缓和一下气氛。 飞鸾撇他一眼,“你倒是个识趣的。”他说完又扫了萧淮宁几人一眼,“如此那我们也信苏大人,几位跟我进去吧。” 萧淮宁倒也没同他计较,只是看这海东圆滑的样子,免不了想苏天应办事当真是滴水不漏。他派了海东过来,恐怕不止是给他们带路驾车,也是未免他们看到听到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吧。 瞟眼躬身站在边上,明显是打算一路跟着他们到底的海东,萧淮宁心里冷笑一声,提脚向园里走去。苏天应做事是有一手,可是也不该小看了他萧淮宁。 安景翌跟着走进去,他对飞鸾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飞鸾与三心差不多大,行事处世却比三心老练得多,安景翌心里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倒是很有好感。 没想到飞鸾也对他露出个笑脸,很是友善的样子,倒不像先前说那番话时那般的不假辞色。 踏入园里,花香味更显浓郁。偌大的园子寂静无声,只有开得正艳的花,与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进了园里才知道,不止是海棠,白玉兰也开得正好。 一朵朵洁白如雪的玉兰花傲立枝头,显得出尘脱俗,是与海棠花截然不同的美。 不止是花,园子里的廊道院落,也无处不显出都是经过主人精心布置的。就连他们踩在脚下的道路,也是青石板铺成,让人觉得与雅致的园子相得益彰。每一处都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别致舒服,可又不会太过。 安景翌不禁打心底佩服起这打造这园子的人的匠心独运来,这园子无处不显精细,可见主人定然也不一般。要建造这么个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不止是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更是要倾注大量的心血。 可是赏花的同时,难免却也注意到,园子里的泥土湿润,草木都是郁郁葱葱,一点都看不出才受过干旱的样子。且这些树木一看都是长了几年的样子,绝不是近来才移植的。 安景翌抚过一株海棠花,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园子的花感觉跟往常见到的很不相同,以前见过的海棠还没有开得这么大朵的。” 往日见到的海棠花要比闲雅园的小很多,也没有那么多层的花辨。可是闲雅园的这些,不仅花朵硕大,而且层层叠叠的花辨,裹得密密实实的,颜色也要鲜亮几分。 飞鸾闻言,脸上显出点得色,“我家公子种的海棠,可不是普通的品种,除了我们闲雅园,别想在驲国其他地方看到。” 萧淮宁与安景翌默契非常,当然知道安景翌这是在套飞鸾的话,便一挑眉,状似不悦的道,“我驲国地域宽广,什么稀罕的品种,还难得看到” 飞鸾反应过来,免不了的在心里懊恼,自个儿刚才好像太过得意忘形了。苏天应是南陲知州,他以礼相待的贵客,身份定然不一般,与朝廷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个儿这么说,难免不妥。便赶紧笑着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这花是我家公子专程从妜国移栽过来,在妜国很是常见,可是驲国却是没有的,我家公子也是花费了许多心血才养活了,所以我想其他地方应该很难看到。” 安景翌在花上触摸的手更觉小心,他含笑道,“这么说起来,这话还真是难得,恐怕没个两三年很难养活得了吧。” 飞鸾一挑眉,“可不是,我家公子可算是养花弄草的行家,也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让这花活了下来。” 安景翌的眼神不经意的与萧淮宁交会,这花种了起码得有两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大旱的时候便已在这里了。 “这么说起来,这花想必十分耐旱了”安景翌手放下来,对着飞鸾笑得亲切温和。 安景翌生得温润如玉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又温和亲切,便令人忍不住的想要接近。飞鸾年岁不大,即使处事再老练,城府仍是尚轻。何况他本就对安景翌很是有好感的样子,这会儿听到安景翌的问话,便直觉的张口欲言,解了他的疑惑。 却只听一个清澈如泉水般的声音响起,“飞鸾。” 这声音刚落,便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那人穿一身的白,仿佛全身渡了层洁白的光,看起来与满院子开得茂盛的海棠花相得益彰。 他走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人不仅气度不凡,一张脸生得也是难得的好看,举手投足间都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停留。 他站定在几人面前,却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只是蹙眉对着飞鸾,声音平缓没有一丝起落,仍是如泉水一般好听,“怎么如此吵吵嚷嚷的” 飞鸾敛了脸上神色,低头回道,“公子,飞鸾一时没注意,我马上带他们离开西苑。” 这人看来就是苏七公子了,安景翌忍不住侧目打量他,暗忖这苏七公子果然不是凡人。他一个抬头,却恰好与苏七公子的目光对上。 那人眼神平静无波,就像是一汪沉寂许久的深潭。此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掠了过去。安景翌却忍不住的心里一紧,这个苏七公子,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 苏七公子对着飞鸾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谨言慎行,午时之前送客。” 他交代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只见他步子不急不缓,可是却像是乘风飘过似的,没一会儿便从众人视线里消失了。 三心悄声道,“这人走路轻飘飘的,跟鬼似的一会儿就没影了。” 安景翌心里也很是惊了一跳,他自然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估摸这大概是他们习武之人的什么绝技。可是心里不免对那个苏七更是好奇,这人看来不禁爱花成痴,还是个世外高人般的人物。 又在园里转了一下,转眼便日上中头了。眼看就要到午时,飞鸾一脸的紧张,“各位可看够了” 方才苏七公子吩咐他午时前送客,每个人都是听到的。安景翌对这飞鸾印象很是不错,也没想过为难他,便对萧淮宁道,“王爷,这园里的景色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找个地方用午饭吧。” 这会儿身边跟着个苏天应派来的海东,安景翌与萧淮宁二人也不好显得太过亲昵,便也是如同寻常的属下一般对他。 萧淮宁点了点头,“安先生这么一说,我倒真是饿了,那就出园吧。”他虽然面上一脸正经,可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却握住安景翌的手捏了下,以此表达自个儿的不满。 飞鸾感激的看了眼给他解围的安景翌,他不好直接撵客,可是自家公子的吩咐又不得不听。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幸好安景翌给他解了围。 跟着飞鸾向闲雅园的大门走去,经过先前的西苑时,听到一阵空灵悠远的笛声传来,就如一泓潺潺流过的清泉般清脆悦耳,不经让人心生向往。 飞鸾见安景翌好奇的看向笛声所传处,为报他方才相助之恩,便好心解惑道,“这是我家公子在吹笛,公子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吹一首曲子。” 安景翌点了点头,暗忖这个苏七公子当真一身谜底,行为处事也是怪异得很。 出了闲雅园,几人重新坐上马车,驾车的海东问道,“王爷打算上哪儿用午膳,城东有家珍馐楼,离这里并不远,恰好旱灾过后今日重新开张,厨子是盛京人,做得一手的盛京菜,定然合王爷的口味。” 萧淮宁原本打算是去之前在兖州待过的那家客栈,掌柜的是徐震天专门安排的人,这会儿那客栈是与拓跋擎联络的交接点。可是现在跟着个海东,倒是不方便去了。 这会儿听他说厨子是盛京人,倒是对那珍馐楼起了心。近来安景翌胃口不好,吃得越发少了。本来前阵子还好好,胃口难得的好,好像就是从那次吐了之后,便再难让他多吃点东西。 珍馐楼的厨子是盛京人,带安景翌吃点盛京菜的话,或许他能多吃点。想到这里,萧淮宁便直接吩咐道,“去珍馐楼。” “好勒。”海东一声应下。 马车徐徐的像珍馐楼驶去。 7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7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大概是旱灾后第一天开张的缘故,珍馐院高朋满座,楼下大堂里吵吵嚷嚷的,坐满了客人。跑堂的小二跟个陀螺似得,被吆来喝去的跑个不停。 萧淮宁几人站在门口半天,小二都没腾出空来招呼一下。安景翌看着面前大堂里座无虚席的闹腾腾景象,感叹看来这珍馐楼果真名不虚传,很得南陲百姓的喜欢。 海东却是偷着打量了下萧淮宁脸色,生怕这位身份尊贵的爷生气,抓住机会对从他们面前跑过的一个小二喝道,“小二,你们酒楼这是怎么回事,来半天了也没个人出来招呼一下” 小二苦着一张脸,赶紧鞠躬弯腰的讨饶,“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今日酒楼重新开张所以来的客多,若有疏忽还请千万莫怪。” 见萧淮宁并没有发话,但是脸色却也露出不耐之色,海东忙道,“快别废话了,赶紧带我们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来。” 小二听了他的话,却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客官真对不住,现在已经客满了,暂时还没有空位,要不您们等会儿”他说完大概发觉面前人脸色不对,忙又补充一句,“或者您们换别家,改日再来也成。” 萧淮宁挑眉,“珍馐楼果真不错,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南陲百姓排着队的上门用膳,看来本王今日是无福享受了。”他声音平淡,脸色并看不出喜怒来。 可是海东心里却是狠狠沉了下去,若是今日没招待好了这位爷,他可怎么去给主子交代。 海东既然是苏天应心腹,得了令来巴结萧淮宁,那肯定不会就这么让他从珍馐楼离开的。安景翌见海东的神色,便猜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见他忙不迭的对萧淮宁道,“王爷放心,我家大人早已预定了珍馐楼,肯定能有我们的位置。” “苏大人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珍馐楼”萧淮宁含笑看着他,“莫非,苏大人派了人跟踪本王不成”他看着面前人的眼睛深沉不见底,黑沉沉的瞳孔压在人身上,仿佛会把人整个给吞噬下去一般。 海东心里咯噔一下,忙陪笑道,“王爷说笑了,我家大人考虑到王爷可能会去的地方,因此提前订了好几处酒楼,除了珍馐楼,还有饕老居,以及城西的百味楼。” 他额角不经意的滑下一滴汗,心跳得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似的。暗忖莫非这宁王只是在扮猪吃老虎,并不像谣传的那样一无是处。 萧淮宁嘴角一挑,眼里荡着明显的笑意,眉眼间也满是得色,“苏大人考虑得果然周到,这么说起来,本王连今日的晚膳都有着落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便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纨绔。海东忍不住眨了下眼睛,都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宁王,是否只是自个儿的错觉了。 无论如何,面前这一关算是过了。他陪着笑躬身回道,“王公子要去哪里自然就是一句吩咐的事,能为公子效犬马之劳,想必也是苏大人的心愿,他若是知道他的安排能帮上公子,心里肯定也会觉着高兴的。” “你倒是会说话。”萧淮宁脸上带着明显喜悦之色,“站在门边也不是个事,先进去再说吧。” “小二,还不不带路。”海东对面前的小二哥喝道。 “可是”小二哥一脸为难。 “马六儿,你怎么回事,那么多人等着招呼,你呆愣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他呼扇的一巴掌扇在小二头上,一股脑儿的冲着那个小二直吼,显然并没注意到一旁还有其他人。 小二一脸见到了救星的样子,“掌柜的,这” “马掌柜,几个月不见,你这珍馐楼倒是越发厉害了。”海东显然认识这掌柜的样子,不等小二把话说完,便接过了话头。 那马掌柜闻声看过来,见到海东脸色明显闪过抹惊惧之色,忙对着他点头哈腰,“海总管怎么有空到小的这里来捧场,这真是让马某受宠若惊。” 他说完看了眼当下情况,这掌柜的混迹多年,都称得上是人精了,自然立马明白了过来。忙又笑着道,“这小二是我远房侄子,先前一直在乡下待着,这次因着旱灾才会出来投奔我这表叔,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海总管可别见怪。” 海东眉眼间已现不耐之色,但是大概考虑到萧淮宁在旁,也不好发火,只是吩咐道,“苏大人订了位置,就在楼上的雅间,这位公子是苏大人的贵客,快找个机灵点的带我们上去,别怠慢了苏大人的客人。” “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带你们去。”掌柜的点头如捣蒜的应着。 “掌柜的”那就马六儿的小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掌柜的暗地里警告似得看了他一眼,转而对远处一人喊道,“张顺子,你快过来。” 那叫张顺子的跑堂听到马掌柜唤他,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活,便紧着跑了过来,肩上还塔着块白色干净的抹布。 马掌柜对他吩咐道,“海总管带了苏大人的贵客来,你带他们去楼上苏大人常去的雅间,小心侍候着,仔细着千万别怠慢了。” 张顺子愣了下神,可是转眼便恢复了过来,点头道,“好勒,几位客官这边请。” 在楼下纠缠了半天,总算在雅间坐好了,海东张落着又是斟茶倒水,又是摆筷布菜的,倒是把小二张顺子和三心二两该做的事都抢着做完了。 可能是得了掌柜的吩咐,虽然楼下那么多人等着的,他们点的菜却上得很快。有外人在边上,萧淮宁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可是却忍是不着痕迹的偷偷打量安景翌吃得怎么样。 这珍馐楼的厨子的确不错,做的盛京菜还算正宗,有那股子味道。安景翌难得的都多动了几筷子,看得萧淮宁很是满意。这一趟总算没白出来,对那个海东倒也给了点好脸色。 主仆有别,再加上又有海东这个外人在场,三心和二两便被遣去了旁边屋里的小桌上用饭。 那个海东本来也是可以去的,可是不知是得了苏天应的吩咐还是他自个儿太尽职,却硬要留在边上侍候着。 萧淮宁本就是因着安景翌心疼二两和三心,才会提前遣了他们下去用膳,可是没想到这个海东倒是不承这个情。他要饿着是他的事,便也由了他去。 安景翌扫眼这个海东,暗忖苏天应果然小心,估摸着苏天应是让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所以他才轻易不敢离开。 菜上得差不多,两人吃得也差不多饱了,二两和三心早吃完了已在边上候着了。海东倒一点看不出来有多饿,一边殷勤的布菜,一边道,“王爷,还有最后一道水煮活鱼,据说是盛京名菜,也是珍馐楼大厨的拿手好菜,可说是珍馐楼的活招牌了。” 这水煮活鱼是远近驰名的盛京菜,萧淮宁自然不陌生,在盛京各府的宴席上也是时常看到的。在盛京的时候,这个菜倒是经常吃到。可是自打来了南陲,倒是一次都没吃过了。 最重要的是,他记得安景翌对这道菜很是喜欢。想到这里,萧淮宁便也没放筷,等着那道菜上了再说。现在有外人在,若是萧淮宁放了筷,安景翌势必也要放下筷子的。 等了半天,那道菜却一直没上上来。小二张顺子干脆出去厨房看去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却见他慌着一张脸的回来。 他那个样子,不难猜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次不等海东问话,萧淮宁便挑眉问道,“出了何事” 张顺子看了眼海东脸色,可是萧淮宁都问了,海东也不可能不让他回话,他只得低头小心着回道,“厨房刚做好的水煮活鱼被个疯老头吃了,这是今日店里最后一条活鱼。” 南陲不必燕京,这里并不嫌少了江海湖泊,因此要吃上江里新鲜的活鱼,都要提前从其他地方运过来。这样一来,每日送到珍馐楼的活鱼便有限。 当然也可以用人水塘养殖的鱼,可是那做出来的水煮活鱼,鱼肉的味道肯定不会太好,自然是比不上江里野生的新鲜活鱼的。 可是小二的说法实在惊奇,好生生的酒楼,又怎么会有疯老头会跑了进来,还吃掉了原本萧淮宁等人点的菜,这实在荒谬之极。 没等萧淮宁发话,海东首先便发了难,“你们酒楼这是故意搪塞不成,做好的菜,怎会就被人吃了,莫不成你们酒楼的人都是木头”他脸色很是难看,他之前把话说得满,让萧淮宁白等了这么久,可是却突然告知没有活鱼,这让他怎么交代。 张顺子大概也觉得自个儿的话不能使人信服,忙着解释道,“那疯老头动作利索得很,把我们厨房的人耍得团团转,疯疯癫癫的两三下就把一盆子鱼给吃完了” 他好像自个儿也觉得荒谬,忙又道,“这真是真的,那老头吃完就跑了,临走还扔了本破书,说是当作菜钱。”张顺子似乎担心他们不信,忙不迭的把一本破旧的书拿出来,翻给他们看。 安景翌瞳孔蓦地睁大,站起来厉声道,“你把书拿给我看下” 他声音慌张紧急,张顺子被他吓了一跳,手里拿着那书呆立在了原地。 萧淮宁从来没见过安景翌这个样子,虽然不知道安景翌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不过仍是对张顺子吩咐道,“你把书拿过来。” 海东见萧淮宁发了话,可张顺子还是呆呆的样子,便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张顺子总算回过神来,可却扔慌慌张张的,书都拿不稳的样子。海东见状干脆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书,递到安景翌手里。 安景翌按捺住自个儿激动的情绪,颤着手翻开手里的书,见到里面熟悉的笔记,这果然也是一本由什么人亲笔写下的手札。而且,上面的字迹与他的那一本如出一辙,很明显的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疯老头现在在哪里”安景翌扫到子母蛊三字,把手札“啪”的一声盖下去,对小二问道。 小二被他的样子骇住,声如蚊呐的回道,“早早走了。” 安景翌颓然的坐倒下去,手里攥紧了那本手札。 7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8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安景翌看着面前并排放着的两本手札,手不由得的攥紧。他先前便觉得那手札不对,恰好说到子母蛊的地方,便突然断了,就像是被人给硬生生掐断了一截似的。 这会儿得到珍馐楼的那本手札,更加落实了他的猜测。手札果然还有一部分,上面详细的记载了子母蛊的用途,以及一个神秘的种族,蛊族的渊源及其来历。 蛊族,男女皆可受孕。安景翌紧攥着的手越发使力,指尖生生的嵌进血肉里。他脑子嗡嗡的响着,眼前只觉黑暗一片。可是先前一直不明白的东西,却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可是他心里越清楚,整个人便越发像是坠入冰窖似的遍体生寒,仿佛回到了那晚冰冷黑沉的湖底。 “景翌”耳边响起一个惊惶失措的声音,不断的在唤着他。 安景翌一脸的茫然,寻声看过去,只见萧淮宁握着他的手,眉心紧紧的拢着,一脸的紧张着急。 萧淮宁心里从未有过的挫败,他早先便看出安景翌这段时间不对劲,总是郁郁寡欢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安景翌不愿说,他也不能硬逼他开口。 眼见他脸色越发的差,所以今日才会想着带他出去散下心。可是没想到在酒楼得到那本手札后,安景翌就更加不对了。 出了酒楼那茬子之后,安景翌借口不舒服,他们便直接回了知州府。可是回来之后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捧着那两本手札发呆,脸色也是一阵一阵的发白。这会儿一个不慎,居然把自个儿的手生生掐出血来。 萧淮宁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也就是遇上了安景翌的事,由是心里在乎着的,有时候才会难免钻进牛角眼里犯糊涂。可是这会儿安景翌都这样了,他再糊涂也能猜出点来,安景翌的异常与那两本手札肯定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萧淮宁皱着眉,就想拿过那两本手札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得安景翌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他刚把手伸过去,安景翌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一脸的骇然的直往后退,手里抓着那两本手札生怕萧淮宁会抢走似的。 萧淮宁拢起的眉心皱得更紧,可是见安景翌这个样子,就像只惊弓之鸟似的,他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心疼,也不想再刺激他。只得无奈的站了起来,放弃了要拿手札过来看个究竟的想法。 可是他刚迈开步子,却发现自个儿的衣摆被抓住了。低下头一看,安景翌一手紧紧护住那两本手札,一手却固执的抓住他的衣摆。他的头低着,萧淮宁从上方看下去,只能看到黑色发旋的头顶。 安景翌这会儿拉住萧淮宁的衣摆,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看萧淮宁起身,便觉得他大概是生他的气了。他不能说,可他也不想让他走。 萧淮宁见他这个样子,只能叹口气,手安抚似的揉了下他头顶的黑发,“我去拿白玉止血散来给你的手上点药。”他的右手被他的指甲扎破,这会儿血肉模糊的,很是吓人。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看得出,安景翌这会儿非常的不对劲,对他说话时不自觉的就放缓了语气,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生怕会吓着他一样。 确定了萧淮宁不会离开,安景翌紧握住他衣摆的手才缓缓的松开。 那白玉止血散这间屋子的柜子里就有,还是早先安景翌给备下的。萧淮宁三天两头的外出,又是带兵打仗的人,受伤是难免的事。安景翌以防万一,便备了这些在屋里,没想到这会儿倒是他自个儿先用上了。 萧淮宁很快就找着了白玉止血散的瓶子,拿了回到了安景翌旁边坐下。握着他的手,在被他指尖扎破的的地方细心的的撒上药粉。 安景翌看着萧淮宁专注的侧脸,他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可如今萧淮宁对他越好,他心里下沉的却越快,因为那意味着他可能会摔得更疼。 想到这里,安景翌的心口就像是被人给狠狠捏住了一样,一阵一阵的抽痛。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重来,难道重来一次就是让他知道更为残酷的真相。让他以为得到了,然后再失去。 他忍不住抓住了萧淮宁正给他上药的手,紧紧的握住,因为过于用力手背都显出青筋来。 萧淮宁的手被他抓得生痛,可他只是稍蹙了眉的盯着安景翌,却没有挣脱。他另一手安抚似的轻拍着安景翌的手背,缓慢而坚定道,“景翌,到底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都有我会和你一起面对,到底是何事让你这么害怕” 没错,就是害怕。安景翌握着他的手颤抖个不停,眉眼间的惊惧惶恐,这些都告诉萧淮宁,安景翌在害怕。 安景翌面对他的提问,却一个劲儿的摇头,咬紧了牙关,并没有打算告诉他。 不能告诉他,若是萧淮宁知道了,他只会提前坠入地狱。连血亲的亲人都会因着这个,而对他弃如敝履,又怎么会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他。 萧淮宁不会接受那样的他,他不可能会接受的。安景翌眼睛凸出来,充血似的胀得通红。他耳边回荡着那晚月姨娘的话,月姨娘说他和他的娘亲都是怪物。 那时安景翌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会儿,却明白了过来。 他恍惚中仿佛看到,萧淮宁一脸厌恶鄙夷的看着他,稍薄的嘴唇微启,轻轻的吐出怪物两个字。 “不我不是怪物。”安景翌不住的摇头,他不是怪物,不是怪物。 月姨娘描绘的精细的脸出现在面前,嘴唇涂得鲜红,仿佛要把他给吞噬似的不停的重复,“你就是怪物,你和你那该死的娘都是怪物,都是怪物,都是怪物。”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怪物。”安景翌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拒绝去听那声音。 突然,萧淮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月姨娘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穿着那日攻城时那身白色的盔甲,腰间别着他父王留下的赤炎宝剑,整个人像是从天而降似的英武不凡。萧淮宁看着他,眼神温柔而专注。 安景翌苍白的脸上满是惊喜,他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甚至带着点委屈,“淮宁,我,我不是怪物。”他眨了下眼睛,眼光舍不得从萧淮宁的身上移开,他来救他了。 可是突然间,他的肚子像是吹气似的,不断的涨大,就像是要顶破他的肚皮似的。安景翌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茫然。月姨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刺耳而尖利的高亢女声,“你是怪物你是怪物。” 安景翌像是被洗脑了似的,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萧淮宁,喃喃的念着,“我我是怪物。” 刚才还温柔笑着萧淮宁,一脸厌弃的看着他,“没错,你就是个怪物。”萧淮宁瞟眼他,拔出腰间别着的赤炎剑,狠狠的劈向他高耸的肚子。 “我不是怪物,不是怪物。” “景翌,景翌。”萧淮宁一把抱住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摇头嘶吼着的安景翌,把他拥进怀里,不断的轻拍着他的肩背。 过了好半会儿,怀里的身体总算平静了下来,不再乱动挣扎。 安景翌脸色苍白如纸,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整个人却显得瘦了一圈。萧淮宁比起他来,也好不了多少,双眼下方浓重的青影,下颚青色的胡渣冒着,整个人显得颓败万分。 昨晚安景翌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像是癫狂似的不断的对着虚无的空中挣动着双手,然后突然吼了句,“我不是怪物。”整个人就软倒在了下去。 幸好萧淮宁动作快,接住了倒下去的安景翌。可是即使是这样,萧淮宁却也没有好受多少。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萧淮宁连忙让屋外的三心二两宣了军医过来。毕竟是在南陲,苏天应的地盘,其他的人萧淮宁并信不过。可是军医是他从盛京带过来的,跟着萧淮宁许多年了,倒是信得过的。 那军医把了脉,却也没把出什么来,只是的道,“脉相圆滑,应是滑脉,恐是近来燥热积食照成的。” 萧淮宁却当场就扫了桌子上的茶盏,“他近来吃的甚少,怎么可能会积食”茶壶杯子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碎裂的瓷块滚到军医的脚边,转了一圈方才倒了下去。 军医出了一头的冷汗,腿忍不住的打哆嗦,“王爷,小人不才,安安先生的确是滑脉。”他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的,一股脑儿的解释道,“滑脉,见之于妇人则为孕脉,亦可见于青壮年,则可能为痰饮、食滞、实热等症。” 萧淮宁见他这个样子,也知道自个儿这是着急迁怒,只得让人退了下去。他心里清楚,安景翌之所以会昏倒,恐怕还是和他的心事有关。 安景翌静静的昏睡在床上,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张脸弱得颧骨都凸了出来。 三心端了热水进来,轻轻的走到床边,哽着声音道,“王爷,让我给先生擦子,换身亵衣,这样他也能睡得舒服点。”他眼睛通红,想来就是哭过的。 萧淮宁眼睛盯着床上的安景翌,“你先出去,我来给他擦。” 三心吞吐了一下,在二两的示意下,到底没说什么,只把热水盆放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二两把准备的亵衣放到床边,“王爷,这是先生的亵衣。”他说完,便拉了一步三回头的三心出去了。 听到身后门关上的声音,萧淮宁才站了起来,绞了热水帕子给安景翌擦身。 解开他衣服的带子脱了下来,生怕把他惊醒似的,轻轻的擦了起来。毕竟不是沐浴,又怕惊吓了安景翌,也只简略给他擦了手脚与脖颈几个地方。 可是给他穿亵衣的时候,手不经意的抚个他小腹,萧淮宁拿着帕子的手却生生的停了下来。眼睛不可思议的看过去,安景翌的腹部微微的拢起,此时他的身上jj,那处便更加明显起来。 床上的安景翌睡得并不安稳,嘴里一直喃喃的念着胡话,像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靥。他突然不停的挣动了起来,嘴里念着“怪物”之类的字眼。 不知怎么的,先前军医的诊断就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没错,安先生确是滑脉”,“滑脉,见之于妇人则为孕脉”。 为孕脉,孕脉。萧淮宁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萧淮宁微凸的小腹,只觉手心出了一层细微的汗。 萧淮宁一直是清醒而精明的,也只有始终保持那个样子,他才能护得自个儿与幼弟在这危机四伏的朝廷中得以周全。 可是此时,他只觉得自个儿双眼发黑,脑子沉沉的混沌一片。突然他双眼凸睁,胡乱的扔了手里的帕子,三两下给安景翌穿好亵衣盖上被子。然后便惊慌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着,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转了半圈,总算在屋中间的小圆桌底下找到了。 萧淮宁弯,哆嗦着手拾起落在桌下,这会儿正静静躺子那里的两本手札。 安景翌死死的护住这两本手札,生怕会被他抢了似的。可是在他昏倒的时候,这两本东西却从他手上掉了下来。 萧淮宁眼睛暗沉,安景翌为什么那么怕他看到这手札上的内容深吸了一口气,他坐到桌边,一页页的翻看起来,逐字逐句的,不敢有一个字遗漏。 天际现出鱼肚白色,萧淮宁看完最后一页,缓缓的盖上手里的手札。坐了一夜的他双眼通红,眼神复杂的看向床上沉睡的安景翌。他总算明白,他在怕什么了。 这会儿抱住怀里哆嗦个不停的安景翌,萧淮宁通红的眼睛越发暗沉,他的手缓缓的下滑,放到安景翌的小腹上,轻轻的道,“景翌,我知道了” 安景翌浑身一震,一脸的骇然惶恐,他嘴唇哆嗦着盯着面前的萧淮宁。脑子一阵一阵的发黑,只觉得萧淮宁下一句话,就会让他万劫不复。 7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79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安景翌的浑身僵硬,抱着他的萧淮宁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收紧了力道抱住怀里安景翌僵硬的身体,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萧淮宁心里越发沉痛。 他看着安景翌双眼间的惊惧惶恐,只觉得喉头像是堵了块棉花似的难受。安景翌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都在颤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他一个人担惊受怕了多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萧淮宁越发恨起自个儿来。这明明就不是安景翌的错,他却让他一人承担了这么久,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不能让安景翌足够的相信他。 萧淮宁深吸口气,调整了自个儿的心绪,现在他不能乱,若是他再乱了,那景翌要怎么办 他脸上露出个笑,放在安景翌小腹上的手轻柔的抚摸着,“景翌,这是我们的孩子呢。” 虽是为了安抚安景翌,可是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却狠狠地震了下。掌下的感觉十分温暖,甚至有一种那微凸的地方轻轻的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似的错觉。 安景翌双瞳蓦地睁大,直直的瞪着萧淮宁,脸上方才的惶恐失措尚未来得及褪下,只能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不确定自己刚才是否产生了幻听。 “想什么呢”萧淮宁曲指弹下他的额头,就像往常很多次一样,显得亲昵而温存。 安景翌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手捂住自个儿被弹的额头,双眼茫然的近乎放空。刚才他还几乎陷入地狱,可是转瞬间,萧淮宁却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他的心结。 这让他无所适从,甚至惶恐不安的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可是面前萧淮宁温柔的笑脸,还有他放在小腹上抚摸的手,这一切都感觉真实得很。 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他艰难的开口,“你说孩子”他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跑了眼前的美梦。 萧淮宁看向,却突然眉头蹙了一下。 安景翌心里猛的一沉,果然是他的妄想吗 却见萧淮宁笑着开口,“我感觉他踢了我一下,他肯定知道我是他父王。” “你你不觉得奇怪” 萧淮宁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在那微凸起得地方抚摸着,生怕惊吓到了里面的小家伙似的。 安景翌的心随着他的动作也跳到了嗓子口,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自个儿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是他和萧淮宁的孩子,流着他们两个人共同的血脉。 萧淮宁的手总算从安景翌的小腹上移开,他拥住安景翌,“景翌,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两人的孩子,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又何必去在意那么多” 这一句话出口,不仅是抚慰安景翌,就连萧淮宁自个儿高悬的心,也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万事自有定论,这一世他与安景翌能相知相守。那么为何又不能把这个孩子,当作冥冥之中上天给他们的赏赐。 “我们的孩子”安景翌呆呆的看着萧淮宁。 “对啊,这是我们的孩子呢。”萧淮宁握着他的手放到下方的凸起处,两人的手交叠放在上面,静静的感受那里微不可察的脉动。 萧淮宁侧头看他,脸上的笑从未有过的满足“你感受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在动呢。” 还不到四个月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动 可是这一刻,安景翌惶恐不安了这么久的心,却突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是啊,他在动呢。” 萧淮宁拥着他,心里暖得化成了一片,安景翌此时露出的笑容,对他来说就像是雨后初霁的彩虹一样弥足珍贵。天知道他有多怕,害怕安景翌会想不开,然后就此消逝在他的生命中。 就像,曾经的那样。让他一个人,就此渡过孤寂的一生。 感觉到萧淮宁拥着自己的手轻微的颤抖,安景翌才知道,原来在他不安惶恐的时候,萧淮宁也一样的在害怕。他害怕的是面对自己的身世,而萧淮宁之所以会怕,恐怕也是担心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安景翌从未有过的确信,萧淮宁永远不会舍弃他。 过了这会儿,窗外原本灰白的天色已经透亮,一丝阳光照射进来,今日想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响,三心的声音传来,“王爷,主子醒了吗” 萧淮宁看眼尚且坐在床上的安景翌,给他理了下被子,“三心和二两昨日恐怕也担心了一夜,三心眼睛都哭红了,那个小家伙倒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你。” “三心从小就是跟着我长大的,我们都当对方是亲人。”安景翌顺势斜靠萧淮宁准备的垫子上,也许是心结解除了的关系,脸色居然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三心端着早膳进来,恰好听到安景翌这句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主子,你没事了。” 知道三心肯定是被他的突然昏倒给吓着了,安景翌笑着看他,故意取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跟个孩子一样,你可要跟二两好生学学。” 二两同三心一起进来的,他放下自个儿端的热水盆子,又接了三心端的早膳放在桌上,转头刚好听到安景翌这句夸奖,便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先生,你可好了。” 三心鼻尖眼眶还是红的,却仍然不忘侧脸恨恨的瞪二两一眼,就知道抢他的风头 二两莫名其妙的扫了眼自个儿身上,不知道三心这是在瞪什么。不过他向来大度,心里又简单没那些弯弯绕绕,估计挠破脑袋都想不到三心这是在嫉妒他抢了主子的注意。 安景翌好笑的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眉头不仅蹙了起来。 突然他感觉到萧淮宁捏了下一直握着的他的手,安景翌看过去,萧淮宁对他摇了摇头。 安景翌放下心来,三心和二两这里,就交给萧淮宁去解决吧。这两人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想瞒过是不可能的,早晚得让他们知道才行。也得提前嘱咐好了以免他们说漏嘴,那样恐怕会有大麻烦。 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现在都是不宜透漏的。 可是这事毕竟尴尬,在这之前,就连安景翌自己都惧于承认这个事实。现在要让他来给三心和二两提这件事,那就更不可能。活了两世,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居然会以男子之身受孕。 这对于从未听过蛊族的寻常人来说,太过超出认知范围。若不是萧淮宁的镇定和包容,恐怕他现在还在自我厌弃中。 安景翌眼睫垂下去,即使现在,他也总有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不仅是对怀着孩子未知的惶恐,还有对自己身世的不确定。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这会儿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了。 或许正是由于他的来路不明,侯府的人,包括他的父亲和祖母,才会那样的对他。 他的一举一动萧淮宁都密切关注,他脸上稍有变化,萧淮宁立马便能察觉。见他突然低落下来,萧淮宁便知道他肯定又是想到了什么。 给安景翌掖了下被子,萧淮宁对三心和二两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看景翌也累了,待会儿等他吃了早膳,让他再歇会儿。” 三心跟了安景翌许多年,当然也能感觉到安景翌的变化,他以为安景翌这是累了,便也不再打扰。收拾了一下屋里的东西,便和二两一起出去了。 等三心和二两出去之后,萧淮宁才从床沿边坐着的凳子上站了起来。他并没打算直接问安景翌怎么回事,安景翌会这样,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心里的不安。 那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改变的,他会慢慢的来,做给安景翌看。总有一日,他会让安景翌在他萧淮宁身边时,再也不会因为惧怕什么人或事而惶恐不安。 “我端水来给你洗漱一下,然后再用早膳。”萧淮宁笑着对安景翌道。 安景翌笑着对他点头,不动声色的敛下自个儿心里的担忧。萧淮宁的事情本来就多,如今还要顾着他,他不想再多加他的烦恼了。 萧淮宁又给他提了下滑下来的被子,方才转身去端木架上二两放的热水。他神色十分自然,仿佛一点都没察觉安景翌的心事。 洗漱的都东西二两和三心都是准备好了,萧淮宁也贯会侍候安景翌了,没一会儿就帮着他洗漱好了。 可能是考虑到安景翌才昏迷醒了,又得了大夫的吩咐早上吃清淡点的缘故。早膳是煨在瓦罐里的香菇粥,解开盖子便是一阵香味扑鼻,粥面上还均匀的扫着些翠绿的葱花,热气缭绕间显得很是诱人。 萧淮宁用勺子盛了一碗出来,方才盖上瓦罐的盖子,以免罐子里剩下的粥凉了。 “这粥真香,可不像三心的手艺。”安景翌见萧淮宁端了粥碗过来,笑着打趣道。 他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不想萧淮宁担心,对着粥碗一脸的馋相。 萧淮宁给他掖好挣动间又滑下的被子,无奈的看着他,“急什么,整罐子粥都是你的。”他想了下,到底不放下,把粥碗放到床边的小几上,转身拿了件狐毛斗篷给安景翌系上。 安景翌整个人裹在斗篷里,就露出个脑袋,嘟囔着抱怨,“现在都开春了,哪有那么冷”他近来瘦了许多,一张本就不大的脸埋在宽大的狐毛斗篷里,显得就更小了。 萧淮宁看得心疼,端起粥碗舀了一匙子喂进他嘴里,一脸的郑重,“你现在可不必往日,得小心着点。” 安景翌咀嚼着嘴里的粥,愣了下方才想到萧淮宁这是让他注意孩子。他神色间难免露出点尴尬,毕竟他现在还尚且不能时刻注意自己孕育着个孩子的事实,甚至是有点抵触的。 可是萧淮宁这个样子,确说明他是真的在意着他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为了安抚他。想到这里,安景翌喝着萧淮宁亲手喂的粥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也许他重活这一世,萧淮宁便是他最大的收获。或许将来某一天,还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8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80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用完了早膳,现在时辰尚早,安景翌身体也还虚着,萧淮宁便也没让他起来。放下软枕让他躺下,掖了掖被角,“你躺下再睡会儿,不要再胡思乱想,一切都有我在。” 安景翌心里一暖,倒也没再逞强。这段日子以来,心里忧虑孩子的事,晚上也总是会时不时的惊醒,都没好好的睡着过。 这会儿知道萧淮宁接受了这件事,他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即使心里还有很多疑虑不安,但是起码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会陪在他的身边,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闭上眼睛之前,他突然睁开眼,脸上带着抹不自然,“你别忘了嘱咐一下二两和三心。”他这个情况,肚子会越来越大,总得让三心和二两有个准备。以后许多事情,说不定还得仰仗他们两个。 萧淮宁却没回他的话,沉吟了良久,方才斟酌着道,“景翌,我给你另派两人怎么样”他容不得安景翌出半点意外,由他安排的人时候安景翌,他更放心。 安景翌拧眉,一脸的紧张,“你要换掉三心和二两”他从来没想过换人侍候,何况他如今这状况,他到底是个男子,并不想将来让别的什么人看到他大腹便便的样子。三心和二两到底是身边人,那样他心里也好过一点。 萧淮宁本就是试探一下,这会儿见安景翌反应这么大,便赶紧安抚,“没有,我只是担心他们年纪小,将来你侍候不好你。” 他虽这么说,可是安景翌到底与他相处这么久,又怎么猜不出他到底顾忌的是什么,覆上他放在背面上的手,“没有比三心和二两更能信得过的人了。” 见他一脸的笃定,萧淮宁倒也绝了换人的心思,掖了掖被角,“你安心睡吧,我会叮嘱好他们的。” 安景翌得了他的承诺,方才安心的闭眼。他许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萧淮宁盯着安景翌的睡脸看了良久,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曾经因为他的疏忽,与这个人失之交臂。这一回,他又怎么能甘心再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即使倾尽所有,这一回,他也定要保他周全。 过了良久,他才舍得站起来离开床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安排,他要扫清一切障碍,给景翌和他们的孩子准备一个无忧无惧的安乐环境。 三心和二两用了早膳便来了屋外守着,见萧淮宁出来,二人便忙迎了上去。 “王爷,您是要出去办事”三心问道。 萧淮宁点了点头,但是却也没忙着离开,而是对二人道,“你们跟我来一下。”他说完,便率先向隔壁的书房走去。 三心和二两面面相觑,猜不准王爷突然让他们过去是有什么事。不过想到安景翌这段时间的异常,还有昨晚的突然晕倒,便也想到大概与安景翌相关。 萧淮宁坐在书案后的红木椅子上,手放在面前的案几上,看似随意的一下下敲着。他眼睛盯着三心和二两,细细的打量,似乎在思索什么举足轻重的事情。 被他打量的三心和二两低垂着头,心里都是七上八下。萧淮宁是天生的上位者,整个人便有一种处于上位者的威压气势。他眼睛盯着一个人看着的时候,即使是无意的,也会给人无形着形成压迫。 三心虽然平时胆子蛮大,可是这会儿却也免不了战战兢兢。想问下萧淮宁叫他们过来干什么,可是他咽了咽唾沫,嘴巴张了几次,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向来不善言辞的二两,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问道,“王爷,您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虽然心里免不了忐忑,但是他爹教过他,只要不做亏心事,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他自问没做什么亏心事,那王爷叫他过来,不管为了什么事,都没必要害怕。 屋里的寂静被二两打破,萧淮宁收回敲击桌面的手,眼睛犀利而深沉,“你们两个跟着景翌也算久的了,景翌对你们也甚是亲近,并不像是当作寻常下人看待。” 三心背后一凉,首先想到的便是自个儿的口无遮拦,亏得安景翌护着,才不至于出什么事。这会儿见萧淮宁提到这事,便以为他是要追究,赶紧跪下来求情,“王爷,我以后肯定会注意,你不要把我从王妃身边调开。”他这是以为萧淮宁不满意他们,要重新安排人照顾安景翌了。 “王爷,我们以后都会注意,小心照顾王妃的。”二两结结巴巴的,苦着张脸求情,他没留意萧淮宁话里的意思,但是三心的话却听得分明。卖身为奴这些年来,安景翌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主子了。不但人好亲近,也不像其他的主子似的,不把下人当人看的随意打骂。 原本只是打算敲打一下二人,却没想到被他们会错了意思。萧淮宁也没辩解,三心毕竟太小,又总出乱子,借此给他个教训也好。 端起茶杯吹开面上的茶沫子抿了口,等两人都一副战战兢兢等他发落的样子,萧淮宁方才开口,“你们是都想继续留在景翌身边了”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三心尤其激动,“王爷,奴才一直跟在主子身边长大,从来没想过离开主子,我相信主子也是这么想的。”他声音哽着,倒有点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不过仍是强撑着说完,还不忘搬出安景翌来。 “景翌现如今毕竟身份不同,他身边的威胁也更多,身边人的一言一行,很有可能就对他造成危险,我希望他身边的人能够做到的,不仅是忠心,还要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护着他。”萧淮宁说完,眼睛看向三心。 三心坚定的点头,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我能够做到,拼了我的命也会护着主子。” 萧淮宁满意的看了眼他,三心虽说年幼稚嫩,为人处事尚缺阅历,但是到底对安景翌是忠心耿耿的。他看向与三心并排站着的二两,淡淡的问道,“你呢” 二两比不得三心可信,他是卖身侯府的奴才,陪嫁到王府之后才跟在安景翌身边侍候。虽说先前他也已经查过二两的背景,并无可疑之处,但是也并不能确保他的忠诚度。与三心的死心塌地不同,即使二两现在是忠心的,可是也保不齐他哪日就被人收买了。 “我我也想跟在主子身边。”二两磕巴着回道。 他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他知道,安景翌是个好主子。不说别的,阳平山灾民jj时,多亏了安景翌的十两银子,他一家人才得以避祸。那十两银子,他这会儿都还欠着的呢。 “为什么”萧淮宁问道,声音平淡并无什么起伏,二两的回答并不让他意外。 这可为难了二两,他有一大堆理由想留在安景翌身边侍候,可是要他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要他说出个究竟,却真真是为难他了。 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却还是想不出个正当理由来,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二两的眼睛突然一亮,结结巴巴的道,“王王妃对我我们一家人有恩,我我爹说说过”他眼睛时不时的偷觑萧淮宁,紧张的想好的都说不出来。 萧淮宁失笑,“你慢慢说,本王不至于会吃了你。”看来是个老实人。 二两胡乱摸了把脑门上的汗,咬牙豁出去似的道,“我我,王爷,奴才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我爹说过,有恩不报猪狗不如,他要是知道我受了王妃的恩惠不报,准把我踢出家门去。” 很朴实的话,可是却也显得真实。萧淮宁挑眉,“这么说,你是为了报恩” 既然已经开了头,倒也不如前面紧张了,他咧开嘴笑得憨实而真诚,“不止报恩,王妃是个好主子,平时不仅对奴才好,也从不打骂下人,能够侍候王妃,是奴才的福分。” 难怪安景翌如此信任这两人,看来不是没有道理。原就答应了安景翌不会坏人,这会儿敲打了一通,萧淮宁倒也对两人满意。 他再安排人,一时半会儿也难找到既信得过,又合安景翌心意的。这么一想,萧淮宁便做了决定,三言两语交代了安景翌的状况。见两人明白了,也没管两人一脸震惊的样子,直接便遣退了。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只得他们自个儿想明白才行。确定了两人并不会把这事到处乱说,萧淮宁也不想多管。他们若接受不了这事,那也没资格留在安景翌身边。 等到三心和二两两个人云里雾里的飘出去之后,萧淮宁才凭空唤道,“赤霄。” 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屋子中间,躬身跪下一脸的恭敬,“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他速度十分快,眨眼的功夫,人便出现在了萧淮宁面前。如果不是练家子,很难看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萧淮宁满意的点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赤霄严肃的脸露出个内敛的笑,含蓄的点头。他从盛京带回血蛊时被一路追杀,受了一身的重伤,可是到底是养回来了。 萧淮宁便也不再与他寒暄,沉声问道,“拓跋亘那里怎么样了” “启禀王爷,他一直在苏知州的府邸附近徘徊,想来不日便会出手。”赤霄回道。 萧淮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继续严密监视。”他像是想到什么,转而又吩咐道,“你下去查下闲雅的苏七公子的来头。” 赤霄干脆的点头,见萧淮宁没有吩咐的了,方才道,“属下告退。” “等等。”萧淮宁眉头蹙着。 赤霄不解的看过去。 “你再拨几个人,严密监视珍馐楼,留意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若是见了立马生擒。”那个疯老头既然刻意把手札的下半部给了他们,那么子母蛊,想必他也应该有。 “是,属下领命。”虽不明白宁王为什么突然让他们抓一个白发老头,可是他们暗卫的使命,便是唯命是从。 萧淮宁握紧了手,手札上那一行字刻到他心底似的,记得分明。 子母蛊,子落成。反之,肚破,子出母亡。 8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81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转眼又过了一月,安景翌的肚子越发明显起来。若不是现在天气尚且寒冷,身上穿得多一点,只怕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他的变化。 与此同时,萧淮宁不得不加快了处置苏天应的步伐。 原本是打算与这老狐狸慢慢周旋,也好让盛京那位不至于逼得太紧。可是如今安景翌这状况,萧淮宁却是赌不起的。若不想让安景翌出任何意外,那么只有早日把南陲掌控在手中。 苏天应那里,拓拔亘却是关键。不过这拓拔亘却是个沉得住起的,自打上次动手之后,应是按捺了三个月,再没有什么动作。 他不出手,那其余的事也只得等着。萧淮宁加快了人手收集苏天应的罪证,手里掌握的东西,倒是足够苏天应死许多次的了。 倒是那个苏七公子,令安景翌与萧淮宁都吃了一惊。 原本让赤霄派去监视他的人,第一天就被发现了。可是他把人拎了出来,二话不说的却又把苏天应旱灾期间贩卖井水敛财的账册给了赤霄。那么大的闲雅院,期间往来的银两不可谓不庞大。 安景翌翻着账册,忍不住蹙眉,“这苏七公子怎会突然把这册子交出来给我们” 萧淮宁给他拢了拢披着的斗篷,笑道,“或许他是不想赤霄再让人去烦他,所以干脆直接把这东西交了出来。” 他这话倒像是玩笑似的,安景翌看他一眼,啼笑皆非的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这苏七公子神神秘秘的,自身能力不低,还能出那么大的一笔银子在苏天应那里买水浇园子,又哪能与常理来推断。” “可是”安景翌看着面前账册,上面一笔笔的交易写得很是清楚,倒像是苏七公子存心帮他们似的,他总觉得这事太过奇怪。 萧淮宁从他手里拿过册子,随意扔在桌上,“管他有什么企图,我们派人守着闲雅园,为的不就是这个东西。”他揽住安景翌肩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且看他会做什么。” “也只能这样了。”安景翌叹口气,转而道,“不过那日见到的苏七公子,倒不觉的他会与苏天应那种人为武。”这个苏七公子给他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威胁,甚至有种奇怪的亲切感。 萧淮宁点头,“他们也只是银货两讫,这个苏七一看便是个怕麻烦的人,这账册上没有提及闲雅园,想来他也不想牵绊进这些事情当中。” 两人便也略过了苏七公子这个人不再提。 萧淮宁手突然抚到安景翌隆起的肚腹上,脸上带着满足笑容,“景翌,我觉着孩子又长大了点呢。” 安景翌被他突然放到肚子上的手惊了下,听到他的话,脸上添了抹不自在,“我我倒是没发现。” 虽说距离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过去了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可他却还是不能把自己代入进去,总是下意识的去忘却腹中有个孩子的事实。 萧淮宁放在他腹上的手轻轻的抚摸,满脸的柔情蜜意,“孩子就在你肚子里,正是与你真亲近的时候呢。” 他这么一说,安景翌倒有点愧疚起来,好像他也不该刻意忽略了这个孩子存在的事实。毕竟萧淮宁的一言一行都看得出,他是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可是孩子毕竟长在他的肚子里,让他一时半会儿就如一般怀胎妇人似的,时刻关注腹中孩子,他却是做不到的。他毕竟是个男子,现在能够接受腹中这个孩子,也是因为有萧淮宁在旁的支持关怀。 萧淮宁见他深思复杂,便约莫知道他大概又陷入自个儿的胡思乱想中了。不过他相信安景翌总有一天会想通的,便也不急着逼迫他去面对。于是刻意抚了抚他的肚子,笑着道,“你爹爹真糊涂,竟不知道你长大了,还好父王看出来了。” 他这个样子,安景翌果然被他逗笑了,故意责备道,“我幸苦怀着他,照你这么说,倒是让你当了好人。” “我可没这个意思。”萧淮宁赶紧有又抚下肚子,解释着道,“你爹爹怀你可幸苦了,若是你出来之后不听爹爹的话惹他生气,那父王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可要当心你的小屁股咯。” 他这个样子,正正经经的同肚子里的孩子商量,倒真像孩子能听见他的话似的。 安景翌不禁失笑,取笑他道,“或许他现在睡着了,根本没听见你说的什么呢。” “怎么可能”萧淮宁脸上难得现出点从未有过的稚气来,抚着肚子不知道是安慰他自己还是真的确定,自言自语似的道,“你没有睡着,父王说的话都听见了,对吧” 安景翌难得起了玩心,忍着笑一脸正经的道,“他睡着了,没有听见呢。” “真睡着了”萧淮宁眉心拢了起来。 安景翌点头,“真睡着了。” 萧淮宁一脸的怅然若失,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笑脸,“没有关系,待我们的孩儿醒了后,我再给他说一次。”他这个样子,竟像是把安景翌的话当真了。 他没有什么,可安景翌倒被他那句“我们的孩儿”给燥红了脸。 “对了,景翌。”萧淮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正色的面向安景翌。 安景翌不解的看向他。 想到这件事,萧淮宁心里由孩子而生的喜悦也荡然无存了。毕竟与孩子比起来,显然安景翌要重要得多。若没有景翌,那他还要什么孩子。 他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子母蛊,你可有头绪”一起想办法,总要比各自暗地里焦急要好得多。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子母蛊,安景翌吃了一惊。不过转眼便想到他读过那上下两本手札,又特意关注了上面所提到的蛊族男子孕育之事。那他即使知道子母蛊,便也不意外了。 想到子母蛊,安景翌心里也是一沉。他根本无从下手,又从何而来的头绪。 见他沉默不语,萧淮宁心里便也有底。如此看来,对于子母蛊,安景翌也是束手无策的。 萧淮宁沉了沉自个儿心里的思绪,强撑了笑脸道,“没事,总会找到的。” 安景翌脸上神色一顿,虽然心底清楚希望渺茫,仍是点了点头,笑着对他道,“嗯,我相信你。” 那手札上所说,蛊族人几百年前生存在妜国。可是由于世人的误解驱杀,早已百年前便已灭族。他们现在不仅是要找到子母蛊,还要能找到会驱蛊接生的人,这又谈何容易。 可是,他却也并不算说谎。无论情况如何,他的确相信萧淮宁。因为心里有他,并确信他心里也有自己,所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那个为了他能倾尽一切的萧淮宁,又怎么会让他出事呢 萧淮宁见他这么笃定,原本忐忑的心,居然也毫无缘由的安定下来。老天爷既然这么安排,那么便不会再夺去现如今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这么一想,便也就豁然开朗了,只觉缠绕心中多时的阴霾都散去了。他握住安景翌的手,越发有信心的道,“我已书信通知了淮佑,让他着人去妜国寻访蛊族人,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传过来。” 虽说传说的是蛊族人已尽数灭族,可是一个种族的诞生不容易,消亡却也不是易事。他始终不相信蛊族人已经全部绝迹了,否则身为蛊族的景翌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正是非常时候,派人暗访他国是非常不明智的。若是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不定会拿住大做文章。安景翌忍不住蹙眉,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 萧淮宁却像是猜出了他要说什么似的,赶紧打断道,“你别劝我,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下你和孩子不管的,派人去妜国是最好的办法。” 安景翌张口结舌的看着他,很是吃惊的样子,过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我是想给你说,让淮佑找几个可靠的人,别被人钻了空子。”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派人去妜国,找到子母蛊和驱蛊人的机会更大。他还想活着与萧淮宁在一起,活着看自个儿的孩儿出生,又怎么会阻止萧淮宁派人去妜国。 萧淮宁脸上现出抹尴尬之色,“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安景翌失笑看着他。 “没什么。”萧淮宁难得被抓住这种窘状。 不过好在安景翌是个厚道人,没拿着机会取笑于他。 萧淮宁便又继续道,“此外,我已让赤霄带人在珍馐楼守着,只要那日给手札的疯老头一现身,便会立马被抓住带到我们面前来。” 那疯老头既然有手札,那么他即使不是蛊族人,也与蛊族人有着莫大联系。若是能找到他,那也是好的。这一点,安景翌当然也是想到的,所以便也没再多问。 两人坐着聊了这会儿,安景翌脸上便显出了疲态。他本就体虚,虽然萧淮宁已尽力安排了给他进补,可是要补回来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萧淮宁见状,紧了紧握住安景翌的手,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只觉手下触感微凉,便赶紧包裹着渡点温暖给他,嘴里埋怨似的道,“喝了那么多补身子的汤水,怎么手还是这么凉。” “我天生体温较常人低,又哪是喝点汤药补水便能缓过来的。”安景翌平淡道,他这是娘胎里便带出来的,包括残疾的那只脚,也是娘胎带出来的病根儿。 这些事始终在他心里是有疙瘩的,因此这会儿提起来,虽然他脸上平静,想来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哪有补不过来的。”萧淮宁紧了紧手里包裹着的他的手,一脸得意的笑意,“即使补不过来,那我亲自给爱妃暖过来。”手指不老实的抠了下安景翌的手心,引得他的手向后一缩。 安景翌忍不住横眼他,可是转眼自个儿也觉得好笑。萧淮宁这人在他面前就不会有个正经时候,总是过不了一会儿,便会现出了原形。不过萧淮宁这一闹,倒是打散了他因旧事而起的愁绪。 8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82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虽说安景翌肚子还不大,但也初现端倪,若有心人士细心查看,也定会看出异状来。 寻常人或许并不会想到男子怀胎此等匪夷所思的事,可是难免也会令人心生疑窦。萧淮宁对安景翌保护尚且不及,又怎么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暴露于人前。 因此自打入春之后,安景翌便甚少出房门了。对外都宣称身体抱恙,不易外出见风。 萧淮宁要忙于应付苏天应,盛京那边也不时有书信传过来,还有派去妜国寻找蛊族的人员调度,一大堆的事情,都需要他定夺。因此即使他担忧安景翌一人呆在房里烦闷,有心多去陪他一下解闷,但也实在jj乏术。 他向来知道安景翌心思重,怕他又钻牛角尖的胡思乱想,只能尽量在忙碌间隙,抽出点空来去安景翌那里晃悠一圈,便立马又要去处理正事。 这么下来,安景翌被他好吃好喝的养得脸色红润,他自个儿倒是眼下青黑,一脸的疲态。 如此一来,反倒让安景翌担忧起他来。 安景翌手里拿着册萧淮宁让人给他四处搜寻过来的医药典籍,眼睛却并没有盯在书上,两眼放空的望着窗外树上新生的嫩芽。 三心端了个托盘进屋,上面是一盅他方才熬好的枸杞乌鸡汤。三心把托盘放到桌上,轻声唤道,“主子,才熬好的鸡汤,你喝一碗吧。” 可是安景翌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显没听见他的声音。三心这才发现他在走神,提高了声音唤道,“主子,你在想什么呢” 安景翌总算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接过三心递过来的鸡汤,漫不经心的用汤匙舀了送进嘴里。 三心好歹跟在他身边许多年,见他这个样子,哪能看不出他是有心事。他和二两自打从萧淮宁那里得知真相之后,虽一直照常的侍候安景翌,可是心底却都是飘飘忽忽的。 想到那日的情景,至今仍是恍惚的不知到底是真的,还是他们两个人幻想出来的。三心眼睛不经意的瞄一眼安景翌的肚腹,便慌忙的避开。 他虽动作隐晦,可是到底还是让安景翌察觉了。安景翌是何等的玲珑心思的人,又惯会看人脸色。何况他看着三心长大,知他甚深,当即便明白他方才脑中在想什么。 放下手里盛鸡汤的白瓷碗,安景翌看向他,嘴角挂着丝无奈的笑,“你们可吓坏了吧”他猜想 萧淮宁既然答应了让三心和二两留在他身边,便一定会对他们有所嘱托,只是没想到他直接把实情告诉了他们二人。 他原想等日后藏不住了,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那也少了他许多尴尬。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主子,你说什么呢”三心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脸的惊惶。 安景翌底下的手想抚下自己的肚子,可是刚要触上却又愣住了,最后到底是作罢的放了下去。可是他脸上却是一脸的闲和淡然,“连我自个儿知道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你们被吓着,那也是人之常情。” 三心被揭穿了心思,一脸的颓丧。男子怀胎的事,毕竟是鲜为人知。三心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般心性的人,乍然听闻,当真是吓得魂不附体。 可是即使再如何震惊,他都未想过离开主子。不管安景翌是何身份,是侯府的公子,王府的王妃,亦或是军营的谋士。他都是三心自小跟在身边,誓死追随的主子。 三心嘴巴张了几次,脑子里一堆的话想对安景翌说,可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自个儿的意思表达清楚。急得他一脑门的汗,生生憋红了一张脸。眼珠子骨碌转着,抓住安景翌的袖子,“我我。” 就这样等了半天,却硬是抠不出一个字儿来。 安景翌随手拍了下他的脑门,笑道,“行了,你也别说了,无论怎样,我可都是你们的主子。”他说罢,也再不管三心,径直拿了桌上的书看起来。 三心张口结舌的看着兀自看书的安景翌,等了半天,见他当真是不再理自己了。可怜巴巴的收拾着桌上的托盘瓷碗,慢吞吞的端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外走,那样子别提多可怜。 “枸杞乌鸡汤太过油腻,前些日子王爷让人送了点刚采的新笋,我倒是想念你炖的竹笋汤了。” 三心眼睛一亮,向安景翌看去。只见安景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上的书,就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是三心却是红了眼眶,手囫囵摸一把眼睛,揉得原本就红了的眼睛更是通红,哽咽着声音道,“好,三心这就去准备,保管晚上让主子喝上竹笋炖鸡汤。” 三心出去之后,安景翌叹口气,手里的书也再看不进去,干脆放了下去。三心对他的心,他还能不知道,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至于二两,就是个老实人,更加不会多嘴一句。反而,是萧淮宁近日的奔波,让他颇觉忧心,同时也心疼。 萧淮宁知道顾忌他的感受,百忙之中寻空陪他。难道他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不成,他同样也会替萧淮宁担忧。 即使他如何女子一般,有了孩子,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女子了。需要萧淮宁时刻的捧在手心里,时刻哄弄着。看萧淮宁那么累的迎合他,他只会觉得自个儿是个累赘。 “想什么呢,景翌” 耳边吹过一阵热气,安景翌回过头看去。 萧淮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会儿就站在安景翌身旁低头看着他,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笑容,扫了眼他身上穿的单衣,眉宇之间轻微蹙了一下,“虽说天气开始回暖了,可是你现在不比寻常,到底还是应该注意一点。”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取了挂着的斗篷过来,给安景翌披在身上,仔细的系好斗篷带子,脸上的神色认真非常,倒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事情似的。 虽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可是安景翌却觉得心里温暖异常,眉间原本显而易见的愁绪也不禁稍缓。 萧淮宁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呷了口茶歇够了气,方才继续问道,“方才我进来时遇到三心,看他双眼通红,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安景翌摇了摇头,侧头眼睛盯在他脸上许久,却一直未出声。 萧淮宁莫名的回看他,竟被他盯出些许紧张,以为真是出了什么事,按捺不住的问道,“到底是出了何事,景翌你大可不必害怕,一切都有我在。”他眉宇深锁,语气之间的关心显而易见。 突然稍显冰凉的指尖抚在他的脸上,萧淮宁仅愣神片刻,便把手贴在了抚在自个儿脸上的那只手上,叹口气无奈道,“景翌,到底怎么了” “你现在心境如何,我便与你如出一辙。”安景翌终于开口,却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可是萧淮宁却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哑然的看着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的样子。 “难道在你心中,我竟是只会一味索取,而不思回报的人吗”安景翌看着他,淡淡的道。 “景翌”萧淮宁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怎么可能会如此想你” “如若不然,那么为何你要如此万般的迁就于我。”安景翌一向淡漠的眼里难得的波澜起伏,语气也不自觉的上扬,凌厉的质问他,“我们既然已经成亲,那便是一体了,不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我从未拿当外人看待。”萧淮宁肯定的回道。 “既是如此,我以为我们该当是亲密无间的,可你却拿我当外人似的万般迁就” “景翌,你。” “你听我说。”安景翌打断他,眼睛紧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头便又低了下去,过了许久都一直 未再出声。 萧淮宁静静的等着,并没有再出声。安景翌的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又怎会看不出来他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奈实在jj乏术,本想过了这段时日再来探个究竟,没想到现在安景翌倒是主动提及了。 这是件好事,安景翌能够对他敞开心扉,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对他来说,正是等待已久的事情。 “你在乎我,难道我就不在意你了吗”低低的声音从安景翌的头顶传上来,萧淮宁甚至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安景翌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令他知道刚才他所听到的都是真的。那声音不大对萧淮宁来说却异常响亮,以至于那声音一直在他脑中回荡。 安景翌看着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润,平缓的说着对萧淮宁来说如天籁一般的话语,“我在意你,像你牵挂我一样为你担忧着急。” 萧淮宁一怔,过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是极力压抑也掩饰不住的激动,他两手分别放在安景翌的两肩上,定定的看着他,语无伦次的道,“景翌我景翌你。” 安景翌倒被他这反映给弄糊涂了,他本是为了让他不必为了迁就自个儿而那么累,毕竟他并不是女子,不需要夫君时时刻刻的陪在身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可是看萧淮宁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有什么不多了的事情发生了似的。 萧淮宁囫囵了半天,还是没整理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得痴痴的看着他,迷瘴了似的,亲亲的在他眼睫上落下一个吻,梦呓似的喃喃道,“等了这么久,我终于是等到你了。” 8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83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突然感悟似的,安景翌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萧怀宁。 萧怀宁莫名的回看他,笑着道,“景翌,你是突然发现为夫生得俊朗无双了吗” 安景翌盯着他许久,方才浅浅一笑,“王爷何时也注重那虚妄的皮相了,就算是貌如潘安,短短数十年,不也就是一副空皮囊。” 萧怀宁咧嘴一笑,无赖似的抓住他双手,“几十年后的事情本王不知道,现在这副皮囊能迷住爱妃就好。” 安景翌对他这无赖行径当真是没辙,只得摇了摇头。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狀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方才说,等了我许久” 萧怀宁一顿,似是没想到安景翌会注意到他方才意乱情迷时的低喃。 他很快回过神来,抓住安景翌的手调笑道,“可不是,我与景翌天生就当是该在一起的,平白蹉跎了这许多年,现在可算是让我抓牢你了。” 他虽然只是稍微顿了下,若不是有心,可能根本就不会让人发现那一点点异常。 可是,就是那么一瞬,安景翌却是恰好看见了。他任由萧淮宁握着他的手,垂下眼睑,自言自语似的低喃,“洪元十一年,盛京发生了很多事呢。” 萧淮宁握着他的手一紧,就像是要捏碎似的用力。 尽管手上吃痛,眉头都忍不住痛得蹙到了一起,安景翌却没有出声让萧淮宁放手。他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却仍然努力的睁大了眼,像是想把萧淮宁里里外外都看透了一样。 萧淮宁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景翌,你说什么胡话,过了年才洪元十年,莫不是你记错了” “不,你记得的,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原来你也记得。”安景翌脸上划拉出个惨淡笑容,颓然的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仍不住颤栗,整个人都冷极了,浑身上下都冷透了,好像又回到了那夜的碧波湖底,冰冷的湖水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那凉意一直渗透进骨子里。 萧淮宁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他两手握着安景翌的肩膀,焦急的看着他,“景翌,你怎么了” 安景翌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的转过头来,眼里却像是隔了层远山云雾,要把面前的人阻隔开来。 萧淮宁慌张唤道,“景翌” 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明明前一刻还是好好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淮宁愣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安景翌这是在问他。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走了似的。 萧淮宁心里一紧,尽管整个人乱得很,还是快速的整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景翌好像提了个洪元十一年,之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 他迟疑了一下,“你是说洪元十一年的事” 安景翌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像是听到那几个字整个人都会被极大的恐惧所笼罩似的。 萧淮宁见状,更确定了问题恐怕就出在此处。见安景翌难受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他握着安景翌的手,眉头紧蹙,“我并不清楚你说的洪元十一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发生了何事。” 安景翌看向他,往日温和的样子不复存在。他脸上甚至带了点凶狠,因为他已经确定了萧淮宁一直都知道他极力掩藏的秘密,而且很有可能还和他是一样的。 他不敢相信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来假扮无辜。他仍不住的在心底把之前两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推翻了来,或许从最开始萧淮宁就在看着他的笑话呢。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安景翌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以为一切都能有所不同,却发现原来一切极有可能就是个骗局。那无疑是把他的希望全都打碎了。 他咬紧了齿根的盯着萧淮宁,眼睛许是因为怒气,因而涨得通红。 可是,萧淮宁却像是全然没感受到这怒气是冲着自个儿来的一样。他轻抚安景翌眉眼,叹气道,“爱妃,倒是难得见你如此动怒。” 安景翌讶然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如此作派,他莫不是把他当成了傻子不成。 萧淮宁这可真是被安景翌冤枉了,他只是想通了他和景翌之间可能存在着误会罢了。先前被景翌的样子吓着了,这会儿想通了,觉着若是两人间的误会解除,那便没什么了。 可是到底怕把人给气坏了,还怀着孩子的呢,便赶紧安抚道,“爱妃,我觉着你定是冤枉我了。”他说到最后,还带了一脸的委屈,像是被安景翌给冤枉惨了一样。 安景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似是想不通到了这个时候,这人居然还能把往日那一套嬉笑耍混搬出来一样。 萧淮宁苦笑一下,拽住他的手晃了下,“爱妃,你居然如此不信任我,我真真是伤到心了。”他语气虽轻松,可是眼里带着的黯然,却极易让人看出,他这话是真的。 安景翌心一紧,像是有只手攥住了自己的心使劲儿揉捏一样,整个人都要出不过气来。他紧闭了下眼,脑子一阵恍惚,他已经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看他真个样子,尽管想逼出他对自己的信任,萧淮宁到底还是服了软,终究是不忍心见他心伤难过。 他沉吟了良久,才道,“其实,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做着一个梦。” 他说完这句,抬头看了眼安景翌。安景翌并没看他,可是从他缓和的脸,萧淮宁知道他在认真听自己的解释。 萧淮宁松了口气,好歹景翌还肯听他为自己辩白。他看得出来景翌极为在意这件事,就像是逆鳞般的存在。甚至有种直接,若自己不能好好处理这件事,那很可能便自此失去这个人了。 他顿了下,继续道,“你应该也猜到了,那个梦里,主要的就是你,我就像是个看故事的人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发生在你身边的一切事情。看到你在安公侯府慢慢的长大,看到你遭受的种种不公,看到你。” 他脸上带着茫然,渐渐的讲着自己梦里看到的一切。 那个梦,从他与安景翌成亲那天起,便断断续续的做了起来。神奇的是,就像是个完整的故事似的,每一次被打断了,之后还能连得起来。 他从未给安景翌提过,是因为那个梦里的安景翌,过得并不是很好,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他始终在排挤和夹缝中努力的生存着,却每每都被轻易的推入绝望的深渊。 更重要的是,那个梦太真实了,就仿佛真实发生过一般。以至于萧淮宁经常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特别是在安景翌身边的时候,他甚至会恍惚中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梦里那个带着痛苦绝望看着安景翌的萧淮宁,还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着,与安景翌相守陪伴着的萧淮宁。 他眼睁睁的看着梦里的安景翌被一步步的逼入绝境,感受着那种要失去他的痛苦煎熬,常常让他半夜被惊醒过来,确认了安景翌依然好好的趟在他身旁,才能够放心的继续入睡。 讲到这里,他忍不住攥紧了手里安景翌的手,“景翌,你说为何我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是否是上天在给我什么暗示” 他问完了,不等安景翌回答,便径直的摇头,“不,不会的,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伤害。” 他像是又陷入那个梦魇中,眼睛赤红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像是看着不知名的敌人,“虽若伤你,我必不轻饶。” 突然,他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了自己的手上。低下头看去,安景翌正一脸忧心的看着他。 萧淮宁顿时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他困顿的揉了下自己的眉心,勉强笑着对他道,“景翌,我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吓着你吧” 安景翌摇了摇头,他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之前从种种迹象中,本来以为萧淮宁也是与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并且早已知道了自己重生的秘密,目前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尽管这令他心头又多了许多疑惑难解的事情,可是他整个人却顿时像是被拯救了。之前那种深深的绝望,离他而去。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萧淮宁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甚至连萧淮宁可能会有的欺骗,便能令他陷入绝望深渊。 萧淮宁见安景翌的样子,便知道他相信了自己的话,总算是解除了这个误会。他握紧了安景翌的手,都来不及顾及这其中的疑点纠葛,只有种失而复得的激动与踏实。 思及方才回顾的梦魇,便又是一阵后怕,忍不住把人揽了过来,深深的嵌入自个儿的怀里,仿佛这样便不会再弄丢了。 安景翌猝不及防的被他拉过去,狠狠的装入他怀里,等到贴近了才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 想到之前自己对他的怀疑,毫不犹豫的就给他定了罪,安景翌心里涌上一阵愧疚。 他把手抬了起来揽住萧淮宁的腰,脸紧紧贴入他的怀里,瓮着声轻轻道,“淮宁,对不起。”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会为了他而被一个梦魇吓成这样。可是,他居然连对他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 可惜萧淮宁却并没有停到他的忏悔,他下巴贴着怀里安景翌的头顶,喃喃道,“景翌,我妻,纵容倾尽所有,也绝不让人再伤你分毫。” 8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正文 8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听到萧淮宁无意识般的低喃,安景翌只觉浑身一震。 无广告弹窗请访问海量haiiang 萧淮宁倒是没发觉他的变化,他紧紧拥着安景翌即使身怀有孕,但仍是略显单薄的身躯。方才描绘的梦中场景,令他尚且心有余悸,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这人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或许那梦中的场景便是他前世所经历过的,他的确曾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失去过怀中这个人,所以每每想起便令他心如刀割,所以此刻心底深处才会涌出一股像是失而复得的激动。 安景翌只觉得拥着自己的那双手在微微的颤抖,身后人宽阔温暖的胸膛就像是为他所筑的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此刻他毫不怀疑,纵使面对刀山火海,这人也不会离开他分毫。 深吸一口气,安景翌握住他拥着自己那双颤抖而温暖的手,像是有什么迷雾被解开了般,只觉整个人豁然开朗。这个人,从最开始决定靠近他,利用他的势力开始,他们就已紧紧绑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们注定是要一起纠缠下去了的吧。现在不只是他们两人,他们之间,甚至还多了个孩子。 他抬头想看清楚萧淮宁的脸,可是却因为两人相拥的动作而未能如愿,倒是扭过头去时淡色的嘴唇轻轻擦过了萧淮宁的坚毅的下颚。 萧淮宁漆黑的眼睛有什么闪过,那擦过下颚的温暖,就像是解毒的良药,终于让他从自己的梦魇中清醒过来,眼里映入安景翌清晰的身影。 他的眼睛渐渐由迷茫恢复清明,攥紧了安景翌的手,整个人甚至还有点哆嗦,犹如被救赎了的般喃道,“还好,还好你还在。” 安景翌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却是生生忍下了这疼痛,并没有把手拿开。他注视着面前的萧淮宁,这样高大威武的而不可一世的男人,前一刻却为了他而陷入梦魇浑身颤抖。 他想,有个人这般待他,重活这一世,即使不能报仇,也是值得的了吧。 他身体微微后仰,让自己能够看清楚萧淮宁的脸。轻抚着萧淮宁因用力过紧而青筋暴露的手背,转而向上把手移到他的脸上,细细描绘他坚毅的脸部轮廓,像是在回答他一般的温声道,“淮宁,我还在,我在这里。” 萧淮宁低下头看向他,却见他眉头深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的一只手被自己紧紧攥着。赶紧放开了来,可是他是个练武之人,力气本就不同旁人,更何况刚刚几乎用尽了全力。 因此,安景翌素白修长的手上免不了被他用力而捏出来的一道道红痕,甚至有些地方都已泛青。 萧淮宁懊恼的看着那些个印子,想仔细看一下却再不敢用手去碰,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让安景翌伤上加伤。他手忙脚乱的简直就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该不该落到安景翌身上,嘴里也是语无伦次的只会唤着,“景翌,我我” 没成想安景翌却露出个笑容来,笑话似的看着他,“神通广大的宁王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若是让你手底下的将军看到了,可是要笑话王爷你了。” 萧淮宁平时待人随和,他手底下的副将虽然对他敬重有加,可是却也对他亲近,平日里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是会和他开的。若是被人见了他这副样子,说不出真会被笑话也未可知。 不过这会儿因安景翌这难得的轻松取笑,倒是让萧淮宁镇定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着。赶紧从八宝架上拿出备着的药箱,取出化瘀止血的白玉膏来给安景翌仔细的上药。 他眉头深锁,嘴唇紧抿着,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至极。 “淮宁,我。” “怎么了,很疼吗”萧淮宁眼神从他的手上移开,抬头看他,眼里显而易见的愧疚与懊恼,以为他是疼得受不了,便解释道,“忍着点,若是不把淤血揉开,便会一直疼下去。” 安景翌一怔,转而笑着摇头道,“你动作那么轻,我好歹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会这点疼痛都受不了。” 他虽是这么说,可是萧淮宁到底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扔然坚持抹了化瘀膏仔细的揉着,等到药膏都揉散了,才愧疚的看着他,道,“景翌,你如今这个样子,我居然还伤了你。”他眼神黯然,扫了下安景翌的肚子,显然很是内疚。 安景翌一怔,没想到他会考虑到这儿,手坦然的抚下肚子,笑道,“我们孩儿想来也不是小气的人,必然也不会责怪父王的莽撞。”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然面对这个孩子,抚着肚子的动作是那么自然。 萧淮宁释然一笑,“等孩儿出生,我这个父王倒是要亲自向他赔罪了,不当心伤了他的母妃。” 他特意加重了“母妃”二字,分明是故意调笑安景翌,安景翌又哪里会看不出来,便故意恼道,“你是父王,我就是母妃,莫非就因我因我与你成婚,便不是男儿了” 萧淮宁果真紧张起来,拉着他道,“景翌,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应该知道我的,我从未这样想过。” 安景翌笑道,“你怎样想的我又怎会知道,我就怕你将来教坏了我的孩儿。” 他眉目舒展,一点不见先前气恼的样子,脸上眼里全是笑意。萧淮宁突然一把揽过他拥进怀里,喃道,“景翌,你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安景翌任他的头枕在自己脖颈间,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们二人贴的极近,萧淮宁耳朵就在他嘴边,所以即使他说得小声,萧淮宁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萧淮宁并没有开口,可是拥着他的手却是一紧,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静静的等他开口。 “从前有个人,生下来便是个残疾,据说他的娘亲便是因此而抑郁而终,更不受亲爹的重视,最后甚至被姨娘庶子所害,落得个溺毙湖底的下场。”安景翌说完沉默了许久,他的眼里盛满哀伤。真没想到,他的前世,竟然只此简单一句话,便算是道尽了。 “溺毙湖底”萧淮宁嗓音暗哑,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是啊。”安景翌抬头看他,“你也觉得这人可悲吧,没用吧,身为嫡子,居然被姨娘庶子害到如斯地步。” “不。”萧淮宁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他什么,是在否定他故事里的那个人,还是他说的这个故事,或者是他对故事中人所作出的评价。他想到他一直以来的那个梦,那个最后在漆黑夜色下,毅然纵身跃入湖底的背影。 安景翌却也没深究他的回答,而是抬头看他,苍白脸上拉出个浅笑,“你一定觉得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吧” 萧淮宁手抚摸他苍白的脸,只觉手底所触的肌肤一片冰凉,“不要说了,景翌。”他的嗓音一片粗粝,像是被什么粗糙的纸张给研磨着一样。 安景翌却早已陷入自己的世界,他摇头道,“不,那怎么可能就是结局了呢。” 他径直喃喃道,“那个人虽然没用,可是除了传说因他而去的娘亲,却不曾欠过那些害他的人什么。他甚至都没想过与任何人相争,可是他们却偏偏不放过他。” “你说他活该就这么凄惨死去吗”他大而黑的瞳仁紧紧盯着萧淮宁,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夜晚,似乎眼前之人的一句话,便会决定他到底是跌入地狱,亦或获得新生。 “不,不该。”萧淮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身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缓缓道,“死的该是那些无故害人的人,不该是他。” 安景翌笑着看他,“对啊,果真是如此吧,连你也这么觉得。”他虽是看向萧淮宁,可却又像是只是看着自己幻想中的某个影子,继续喃道,“所以,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 “你一定觉得他就这么死了吧”他看着他。 萧淮宁紧张看着他,直觉他接下去的话至关重要,或许他早已确定了什么,只是等着安景翌给他个明确的答案罢了。 安景翌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萧淮宁,整个人陷入混乱之间,一会儿是前世冰冷的湖水,漆黑的夜晚,一会儿是这一世和萧淮宁所经历的种种。可是却仍然缓缓开口道,“不,他怎么能就那么死了呢,老天爷可怜他呢,所以。” “所以”萧淮宁忍不住道。 “所以,老天爷啊,再给了他个机会。” 海量分类地图haiianga4ht 这句话就像是某个机关中的钥匙一般,萧淮宁只觉自己梦中那个令他心神俱裂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看清楚那人的五官轮廓,与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求助般的绝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