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银河哪颗星》 分卷阅读1 《你是银河哪颗星》作者:打簿 文案: “/以上纯属有感而发,如有雷同,请自觉找我谈恋爱,因为我俩x观吻合。” . 十五岁以前,焦然认定世间最浪漫的事情莫过于死亡。 直到那年雨巷中,她遇到一个撑着油纸伞,为小生命庇护死亡降临的少年。 再后来,有人问他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江御说:那年她在鬼屋奈何桥上亲了我一下。 【】 1.非常规暗恋 一句话简介:活着是高门槛,弱刺激的艺术活。 立意:世界能有多精彩,这完全取决于个人的眼界。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焦然,江御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1 很多人都敢说,高一二班的江御被一个小疯批缠上了。 不止一个人看到,那个小疯批捧着一束红玫瑰,在实验门口堵到了放学出走的江御。 很多人知道,那个小疯批是隔壁二中的焦然。 但没人知道,那束‘红’玫瑰其实是白色的,是焦然花了八块钱买来一桶女童炫彩彩笔,抽出了一支红色给涂成的红玫瑰。 红得娇艳,红得烂熟。 这件事,江御亦是后来才发现的。 他拾起那束快要枯萎干裂的花枝,扔向垃圾桶时,发现诡异的红中透露着白的龟裂。 …… 那天距离今日,中间大概过了有半个年历表那么厚,久到江御早已忘记那束玫瑰花,和那个送花的少女。 乃至于少女站在教室讲台上,换了个学生头,面带笑容,自我介绍:“焦然,焦点的焦,然后的然。”江御甚至半点反应没有,他已经忘记了他的生命中曾出现过这号人。 焦然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看向一旁的老师。 她仿佛很爱笑,不说话时嘴角亦是微微朝上的。 实验高一上学期期末选科,这学期开始正式分班。 他们这个班是物地化,班主任名叫袁柏水。 袁柏水梳了一个不高不低的马尾辫,用发带绕了几圈束缚在脑后,打扮得一丝不苟,戴了一副黑框平光镜。 焦然离得近,能真切地看到袁柏水眼下被眼镜框架半遮半掩的黑色大痣。 袁柏水点头,让她落座,点了下一个学生上来自我介绍。 有些同学今天亦是第一次见,座位是方才从高到矮随意挑的,一米五坐第一排,高个子集中在最左最右和最后。 焦然选了最里第五组靠墙的位置,从上往下正数第三排。 七班在三楼,往外看去,刚好能看到与窗户齐平的迎春树。 这颗迎春树此刻仍光秃秃的。 焦然托着下巴颏,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上去自我介绍,无意中记住了大半陌生的面孔和名字。 她今天其实是来晚了的,错过了学号前几名,其中包括江御。 全体自我介绍完毕之后,袁柏水发起了学委安排投票。 “咱们班尖子生多啊,宇鹏,千凡,焦然,原来都在各自的班级中担任班长的,你们有经验,这次也从你们三个中竞争好吗?”袁柏水的视线从名单上挪开,注视班底下的同学,“还有其他人想竞争班长吗?” 人群中有二人举了手。 其中一人是焦然,她的手举得老高了。 袁柏水不解地看她:“焦然同学?” 焦然说:“老师,咱们班有两个叫千凡的,任千帆和方千凡,都是小美女。” 袁柏水惊讶地低下头,视线飞快地核实名单,果然在十七和二十五两个序号中找到两个人名。 任千帆就坐在焦然前桌,明白自己是袁柏水口中那个在原班级当过班长的,回头看了焦然一眼,对她友好地笑笑,紧接着举手发言:“老师,我可不可以退出啊,这学期我想专注学习,周宇鹏和焦然同学,还有刚才举手参与其中的同学,都比我要合适。” 袁柏水不好意思地对两个女孩儿笑笑,说:“那好吧,三位同学,你们的班主任我都认识,包括然然原来学校的班主任我也认识,也清楚你们的实力和责任心,那接下来你们仨发言,其他同学投票。” 焦然歪了歪脑袋,她头发剪得短,发尾还不到下巴的长度,这么一歪,一绺黑发溜到了嘴边。 袁柏水点了她第二个发言,这种类似发言她说过不少遍,一遍比一遍完善,一遍更比一遍有感情。 最后不出所料的,班长名额落到她头上。 副班是周宇鹏。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的学委安排。 这次没有竞争,也没有投票,是袁柏水内定的。 有些同学并不知情,被点到名后傻愣愣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袁柏水。 包括江御。 分卷阅读2 文娱委员,江御。 江御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文艺方面的素质,就被摁头在这个名单上。 没等他举手抗议,袁柏水跟人精似的,视线扫到他,补充一句:“首先咱们班不会有太多活动,其次也不需要你会琴棋书画,只要你有组织能力就行。我了解过,江御同学你,上学期挺勇的啊,组织能力很强,希望你把这股力量放在正道上。” 上学期。 嗯。 江御放下手。 连同他附近想要跟着起哄的人也跟歇菜似地拱了背,趴在桌子上。 将近下课铃声敲响,袁柏水整理了一下讲台上的乱七八糟,她说:“安静一下,快要下课了,趁着最后这几分钟时间,老师再跟你们掏心掏肺的说一段话。” 底下喁喁私语,渐渐变成了寂静无声。 袁柏水平视了一圈,感受到了尊重,满意地回以同学们一个致谢的颔首。 “准确来说是重复,上学期开学就对我的学生们说过的话,有上个学期就跟我班的学生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微笑中带着从容和严肃,尽力回视每一个学生,“实验中学是一个纪律严苛的校园,进了这里,你就必须得服从校园的管教,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运动的时候运动,该去睡觉就去睡觉,别试图占用其他时间去学习,不想服从管教的话就回家去,在家里舒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一旦你踏入了这里,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 “人生是你们自己,感受也是你们自己的,没有人能对你们完全的负责,就算是我,是你们的家长也不能。高考是平凡人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机会,是这个社会抛给你们的第一个剧本,如果你接住了,并漂亮的续写好这个剧本,你就会有更大的舞台。 大学就是那一个更大的舞台,在将来等着你们肆意去舞。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袁柏水,很高兴接下来这两年半,能陪伴你们走过这一段重要的人生路程。” 下课铃声响。 袁柏水看向焦然,欲言又止,最后看向了周宇鹏,说:“副班带几个男同学去领书。班长跟我来拿名单。” 焦然点了点头,起身就去了。 周宇鹏站起身,看向后排,叫了几个熟人:“阿御,小西,你们,走?” 江御刚从抽屉里拿出芝士土司,叼了一片,闻言抬眼安静地注视他,望他识趣一些。 周宇鹏叹了口气,转头叫了其他人。 薛靖西没跟着去,他有事要问江御。 等那几人离了教室,他跑过来,坐到江御前座。 他的眼神复杂,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江御掀起眼皮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话十有八九是不中听的,也不主动开那个口问他,一边吃着土司,一边翻看桌子上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不是他的,是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有个女生跑到他面前,将这个笔记本塞到他手里的。 很厚重的牛皮笔记本,内容字里行间阐述着自己的少女心,对他的喜欢和爱意。 江御随手翻看了几页,竟然是不同语言的,一模一样的内容,渐渐没了耐心,合上塞回抽屉里。 七班后门,李赫窜了进来,从后抱住了江御,对着薛靖西嚎哭:“好苦啊我怎么就被分到隔壁班了,明明我学号是在你俩之间的,要走也是你俩走一个啊,怎么能是我这个中间的,施彰呢?” “……下去了。”薛靖西说。 “啊?”李赫一愣。 “不重要。”薛靖西摆手,问他,“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谁?谁还能比我的彰下去了重要。” “噫。”江御晦气状地拍了拍李赫锢着他脖颈的手。 “不重要,焦然。”薛靖西重复一遍,盯着李赫一字一顿道,“我刚看到了焦然。” “哪里?”李赫再度一愣,手还是搭在江御身上。 江御也看着薛靖西,一脸地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里。在咱们班上,七班。”薛靖西说。 “啊?”李赫彻底傻了,“她不是二中的吗?我上周还听我妈说,她考了她们全校第一,她妈打麻将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逢人就说。” “你们在说谁?焦然吗?”隔壁桌的听到八卦苗头,也趴了过来,“我刚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就是那个焦然对吧?” 一时间,江御这桌四面八方都堆满了人。 坐在主位上的江御心神恍惚吃完最后一口土司,扭开水杯喝了一口茉莉花茶,还是热乎乎的。 “可是,看着不像啊……” 有人还是不相信。 “我有个朋友,二班的,就那个冯景天,跟焦然一个初中出来的,他说那女的脑子有点傻逼,就是杀了人不犯法的那种,懂吧?据说几年前,她爸死在家,当时大夏天的臭味熏天,都熏到巷子口了,她家都没人报警,还以为她家没人在呢,后来还是警察和居委会 分卷阅读3 的人上门,才发现焦然就在她的卧室里,吃了一大瓶子的药,送到医院洗胃,睡了足足四天……” 第2章 2 “刀子上有她的指纹,你说不是她杀的,然后吃药自杀想逃过一劫的可能性很小吧?她又没抑郁症什么的,而且那瓶药未成年人可搞不到,她是怎么搞到的,懂得都懂……” 焦然拿着名单回到班里,忽然发现同学们注视着她的目光都有了些异样,有些人急忙低下了头,有些人则偷偷地打量他。 焦然对后排那群直视着自己的人笑了笑,拿着名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子钧是直接跟她对上了眼的,被她那皮笑肉不笑的劲儿吓得打了个冷颤。 “操,”他暗骂一声,“她是知道我们在背后说她吗?那什么眼神啊。” “不是我们,是你。”薛靖西的眼神较之方才更为复杂了,“有些事儿还没确定之前不好这么说吧?杀人可不是什么耍酷的行为,严重了哥们儿。” “切。”周子钧不以为意,“那你说插在他爸身上的刀子上为什么有他闺女的指纹?” “你……” “你们吵得我透不过气。”江御轻轻拍了拍桌子,声儿虚得不能再虚,只用气音发声,偏偏落到其他人耳中却是一道无法忽略的重锤。 周子钧还想说些什么,看他真得一脸不耐,只好把话咽了回去,退开一点距离。 如果说焦然是个小疯批,那江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都是不能惹的人。上学期那件事估计本地人都听说过,偏偏他证据在手,背靠大山,愣是保得他学校不敢劝退。 刚开学,就算经历了多么沉闷的一早上,走廊上还是熙熙攘攘的,各种分了班的小姐妹都舍不得分隔两地,裹着厚厚的外衣,吹着二月的冷风,团团抱着,站在教室外聊天。 焦然吃完午餐之后,拿着牙具去厕所刷了个牙,水龙头里冷冰冰的水冻得她手通红,于是返回教室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得抱着水杯去打水。 刚好与从食堂返回教室的薛靖西江御他们迎面碰上,一群男孩子走路不带注意的,有人撞到了她身上。 李赫意识到自己撞了人,条件反射地退开,看清是个女孩儿后立马道了句:“对不起啊,撞到你哪儿了啊?”又束手无策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焦然是被他无意识推到墙上的,除了手之间就没其他直接的肢体接触。 焦然知道他是无意的,因为他们迎面走来的每个人,注意力都在江御身上。 他们在谈论一些关于女孩,礼物,失物招领处的事情。 串联起来大概是江御将女孩的礼物退还了回去,退还之前将那份礼物包裹的精美,送到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让老师们通知女生去取回。 虽然对方是无意的,但受到的伤却是实打实的。 焦然也清楚地知道,除了那句脱口而出的对不起,那人给不到自己什么真实的弥补,便懒得与他们纠缠,捂着额头丢下一句‘没事儿’,拿着水杯走了。 “啊,这?”李赫怔忡地,看向自己的一群好哥们儿。 “她真的没事儿吗?”薛靖西摸了摸脑袋,好像共情一样,皱着脸说道,“我刚听到好大一声响。” “那不是咱们班班长吗?”施彰忽然想起来。 他第二节 课被周宇鹏拉下去搬书了,错过了他们的交谈。 “是她。”薛靖西回答。 “要不我去买点吃的,放到她桌上赔礼道歉?”李赫提议道,“女生都喜欢吃什么啊?你们知道吗?” “我要知道我还能大中午的跟你们吃午饭啊。”薛靖西觉得十六年母胎solo的自己被伤到了。 “阿御?”李赫看向江御。 “不知道,我妈挺喜欢吃养颜的东西吧。”江御不大耐烦地往班级走去。 “我妈好像也喜欢。”薛靖西想了想说。 “……去你们妈的。”李赫一把勾住施彰的脖颈,“走,我们自己拿主意去。” 焦然端着水杯回班之前在楼下透了口气,到班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焦然看着自个儿桌面上一堆零食,刚歇下来的脑袋又慢慢发疼。 “这是谁的?”她站在桌子边,俯视班里一圈。 最后落在四五组后排那几个男生身上,因为他们也同样看着自己。 除了江御。 江御已经有要开始午休的迹象,私服外套直接披盖头上,左手横穿外套底下,伸到了前座。 他的前桌中午走读,此刻座上无人。 “六班的李赫,刚撞到你那人。”施彰走近了说,“不好意思啊班长,我们刚真的是不小心的。” 班里接近午休,同学们都安安静静地在看书,闻言纷纷竖起耳朵注意着这方。 焦然轻轻皱了皱眉,看着桌面上各种各样的零食。 “你们拿回去吧。”她说。 焦然说话时声线很平 分卷阅读4 稳,和很多这个年纪声线飘飘然相当稚嫩的女生不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到实处的字正腔圆,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焦然个子不矮,相反她在班里排在女子队伍的末位。 她不笑时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冷淡,虽然笑起来时也有无法描述地距离感。 但不知为何,施彰就是能感觉出她没有恶意,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 “拿走一半行不行?”施彰跟她打了个商量。 焦然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重申了一句:“我说没事儿不是场面话,是真没想跟你们计较。” 施彰随手捞起桌面上一半的薯片和巧克力,也强调了一句:“我们也是真的,认真的,对刚才撞到你而感到不好意思。” “行。”焦然接受了,点点头。 施彰却忽然笑了。 焦然一头雾水地回视他。 对方摇头笑笑,抱着零食回到自个儿的座位,分了一半给眼巴巴看着的薛靖西。 这个开学第一天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开学这天是周四,刚好避开了学校规定的周二周三年级大扫除。 不过周四的第八节 课是加时了十五分钟的语英作文自习,班上一群饿的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叫苦连天,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都疯了,八百米加急背起书包就往外跑。 焦然也挺饿的,也想跟他们一起一窝蜂的逃离学校,但今天卫生委员安排了值日,有她的名字,一同留下来的,还有江御。 薛靖西倒真把他当好哥们儿,甘愿留下来等他倒完垃圾再走,被江御一拖把杆挨腿上。 “你要么就加入进来,要么走,别再让我看到你坐这儿吃着巧克力翘着二郎腿看我做苦力。” 薛靖西苦着一张脸,放下巧克力,擦干净手,再不屑理他,跑到了焦然身边,说:“班长,我帮你吧。” 焦然正在擦黑板,七班下午最后一节是物理,板书挺多的。 “行,你来吧,谢谢你。”焦然也不跟他客气举手之劳的事情,转身就去帮江御拖地。 江御只淡淡地掀起眼睑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后排有几个女生在你一言我一笑的出黑板报,趁着放学后比较清净,没有后排男生推推搡搡的叨扰,短短的时间里她们竟赶了一半的进度。 薛靖西擦完黑板,去洗了一把手回来,班里值日已经搞得七七八八接近尾声。 江御去倒垃圾了,剩下几个人在摆桌椅,焦然站在教室后面跟那几个女生在说话,大意是女生们想把剩下的进度放到明早来了在赶。 “行。”焦然点头,“那就明天,不着急。明早来了我帮你们。” “班长你人真好。”有个女生雀跃地上前来抱了抱她,焦然记得这人叫翁子君,“班长你住在哪儿啊,我们一起走吧,请你喝奶茶。” 焦然莞尔婉拒:“下次吧,我还得等所有人都走了锁门。” 翁子君不以为然,说:“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等你。”她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姐妹,“是吧?” 那几个人捂着嘴笑,连忙说是。 焦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薛靖西见状,心里暗道不好,连忙不经意似的走了过来,说:“你们还是下次吧,我跟隔壁班的李赫早就约了班长了,为中午撞到她不好意思,要请她喝奶茶来着。” “这样啊?”翁子君似乎有些不甘心,转脸看向焦然,要从她这儿再确定一次。 她的直球打的也未免太直了。 如果说刚才还不确定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那么现在的焦然懂了。 焦然点了点头,连忙顺着薛靖西给的通天塔台阶下了。 “好吧。”翁子君遗憾地说,“那下次一定哦。” 江御提着空空如也的垃圾桶回来,只见他的发小,和今天刚来的插班生,大眼瞪小眼的,相对无言杵在后排。 “怎么?”他经过时,嘴了一句,“你俩看对眼了?” “放屁。”薛靖西瞬间炸毛了,跳了起来。 他真得好想抓住江御的肩膀,疯狂地帮他晃醒记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全班只有他一个,还是很多个记得但憋着不说——焦然是那个曾经给江御送过红玫瑰的疯批。 第3章 3 送花这件事,不至于被说成是疯批。 但焦然当时的装扮和言行举止,很难不让人觉得她就是个疯批。 疯到薛靖西时至今日,仍对两年前十月七号那个午后的种种历历在目。 可江御不记得了。 焦然长得漂亮,性格乖张。 初见时她还是长发脏辫,美得有攻击性,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还是那么爱笑。 她笑起来和面无表情是两种天差地别的气质,但却是一样的,矛盾易碎感的美。 薛靖西自问如果他的 分卷阅读5 生命中出现这样的女生跟自己告白,不说立马答应她吧,至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 所以他真的,满脑子问号。 这样的人,江御是怎么能忘记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一起长大,没道理江御看过的美女,他会没看过。 时间快走到六点一刻,他们几个人才堪堪离开校门。 焦然背着书包,想跟他们告别,被薛靖西先开口打岔:“说好的请你喝奶茶呢,总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 有那么一瞬间,焦然的脸部表情是一言难尽的。 今天这么一整天下来,好的是刚来一天,班里的同学都跟她处得挺好的,除了一些本来就对她带有即印象和偏见的,其他都能说上一两句话,也愿意友好交流。 坏的是,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薛靖西先笑出来,说:“去吧,有点事儿跟你说,真的。” “什么事儿?” “说来话长。”薛靖西直接上了手,轻轻拉着她的校服外套,“走吧,边走边说,不浪费时间,还能听到事儿,边喝快乐水边回家,不幸福吗?” 最好真的是事儿。 焦然腹诽着,被轻轻拖拽着前行。 江御一直没说话,跟在他们俩身后,插着兜,穿过斑马线。 匆忙之间,焦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让他出声制止一下薛靖西。 但江御似乎没领悟到她的意思,又或许是明白了但不想理会,总之她被半推半就的拉到了奶茶店门口。 “想喝点什么?”薛靖西问着焦然和江御,先回头对收银员说了一句,“珍珠奶茶,大杯的,标准冰标准糖。” “黑啤麦芽苏打吧,冷的,谢谢。”焦然放弃了,摘下背包一侧,从里拿出自己干净的水杯,递给店里人员,“放到我自己的杯子里就行。” 薛靖西听到那句‘黑啤麦芽苏打’,忽然觉得自己的珍珠奶茶逊爆了。 好在江御没那么野,要了一杯接骨木苏打。 三人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正值下班高峰期,周围人来人往的。 没人说话,焦然跟他俩不熟,也开不起玩笑,便看着薛靖西道:“说吧,到底想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其实也没什么。”薛靖西摸了摸鼻子,“本来这些事儿不该我说的,但我……” 他无措地扫了眼江御。 后者正事不关己的,看不远处的绿灯,斑马线来去匆匆的人。 薛靖西回头,在焦然平静的注视下,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翁子君喜欢女生,如果你性向是男女的话,最好不要接受她的好意,因为她的追求挺轰轰烈烈的,就是,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懂吧?当然了如果你是双性恋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啊。”焦然挑了挑眉,应了一声。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靖西说完那句话便泄了气。 一时间,他们这桌又恢复了平静。 不尴尬,就是挺好笑的。 焦然‘哎’了一声:“不然写作业吧。” 她说这话时,声音是带着笑意的。 跟她端了一天冷架子不同,焦然今天一整天说话都没情绪波动过。 薛靖西抿了抿嘴唇,内心中有十万个不愿意,刚开学,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没有勒缰的骏马,只想潇潇洒洒走天涯。 刚想要拒绝,便听旁边传来一声‘好啊’。 薛靖西猛地扭头一看,居然是出自江御口中。 我的老天爷。 于是当店里服务员出炉饮料,拿着单子问他们是堂食还是带走的时候,薛靖西只能蔫了吧唧地回复堂食,顺便去点了几个小蛋糕犒劳自己。再问焦然喜欢什么,焦然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你们吃吧,我不喜欢甜食。” 大概是被她屡次三番拒绝,此刻将信将疑。 薛靖西:“真的假的呀?” 焦然咧开嘴角,无奈地笑:“哪能还有假的啊,这不就是你请客吗,你都付了钱的,正常情况下我不吃白不吃,但我就是真的不喜欢呀。谁会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拂别人的好意啊?” 薛靖西想了想:“也对吧,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咸的苦的,你稍等。” “你消停会儿吧。”江御转着笔,无语地看他。 “不能让一个女孩儿搁一边看我俩吃吧?”薛靖西无辜。 “是我俩看着你吃,行了吧。”江御快要骂娘了。 他的脾气耐性本来就不怎么好,大概肚量也就鸡毛掸那么点儿大,现在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多亏这个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发小,和一群嚷嚷着让他呵护老弱病残的老太太们,十几年来一天一天给他的肚量扩容。 薛靖西彻底蔫了吧唧的,拿着小叉子坐在两人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新发下来的练习册。 焦然埋头刷了几道题,抬眼看到这一画面,多 分卷阅读6 少是于心不忍的。 便对他说:“你有不懂得吗?可以问出来,说不定我会。” 薛靖西一个凝噎,如鲠在喉。 他根本不想懂…… 但这话,面对着脾性比发小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焦然,他说不出来。 “我先看看吧。”薛靖西委婉地拒绝。 “没事啊。”焦然曲解了他的意思,“不用觉得打搅到我们,我们的时间是一样的,帮你看题也是帮自己复习。” “真的吗?”薛靖西忽然来了劲儿,“那我能问一件事吗?” “问吧。”焦然说。 “你们这些在学习这方面有天赋的,尤其你,二中的第一,真的是,”薛靖西说着,扫了江御一眼,“真心的认为刷题是一件很没效率的事儿吗?” “谁说的?”焦然不置可否。 薛靖西又看了一眼江御,这回是指向性极其明显。 “差不多吧。”焦然左手夹着笔,托着下巴颏说,“我们刷题不看量,得看有没有手感,手生了肯定是不行的,时间摆在那儿呢,但是到底要刷多少这些都是看个人的,只能说以我为例,我确实是觉得频繁的刷题是给自己找麻烦事儿做,就觉得,差不多就行了。” “原来是真的。”薛靖西被小小的震撼到了。 去年中考估分填志愿的时候,薛靖西是完全抱着躺平的心态填的,虽然他也是经历了一段悬梁刺股的苦日子。 然而一想到发小,江御那头脑,第一志愿铁定是要填二中的,而他呢,发挥正常就是一中,发挥超常是实验,以他的分数要够二中,那是煎水作冰,痴人说梦。 结果做梦都没想到,江御居然发挥失常进了实验,而他发挥超常……也进了实验。 这就跟命运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似的,谁也笑不出来。 江御中考发挥失常的原因,几乎是所有亲朋戚友都于心不忍提起的一件事,到最后还是他反过来安慰大家,其实实验也没什么不好的,离家近,不用强制性住校。 实验的学霸也挺多的,虽然总体来说肯定没二中的拔尖,二中往年的全校第一必是全市第一,往年的全省前十必被二中占去三分之二的名额,那就跟一个学霸制造机流水线似的工厂。 所以焦然为何好好的二中不念,转校来了实验? 薛靖西满脑子问号。 焦然和实验唯一的交集,那大概就是…… 可要说是因为江御,那这个学霸也未免太过于恋爱脑了吧。 “其实也不算很学霸。”焦然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黑啤麦芽苏打,满满的气泡水充斥一口腔,劈里啪啦地在消着泡,“第一名发挥失常了,直接滑到五十名之后,我拿这个第一名,也不算是很光彩,别人说起的时候,就会觉得你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刚好赶上了别人倒霉的时候,毕竟,期末的分数还是挺重要的,对吧?” “要么是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要么是你被pua了。”薛靖西很难不怀疑到这个地步,“你觉得呢阿御?” “专注自己。”江御说。 “没劲儿。”薛靖西吐了口气,“你这样的性格,以后怎么交女朋友,不得无聊死那些女孩儿了。你说对吧然然。” “啊?”焦然猝不及防被点名,不尴不尬地瞟了江御一眼。 对方仍是一副泰然处之的端正姿势,似乎也挺好奇焦然对这件事的看法,手上不疾不徐地转着铅笔。 “啊,”焦然紧张地收回视线,看手中的笔,“长得好看的男生是不可能无趣的。” “为什么?”薛靖西不服。 “因为脸本身就很有趣。”她小声说道。 第4章 4 那天在奶茶店待到了足足八点多钟。 最后是焦然先开口提出了告别。 薛靖西还想着邀她一起吃晚饭。 焦然婉拒了他的热情:“今天不行,我回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我们送你吧。”薛靖西说,“你刚才喝了两大杯黑啤呢。” “那点儿……”度数根本算不上什么。焦然想说,却没能说出口。 “走吧。”江御说,“有时间在这儿拒绝,早到家了。” 你说得对。 焦然不得不认同。 最后焦然还是没让他们送,到了公交站大家各自等车。 焦然对着路线牌研究了两分钟,才确定通往自个儿家的路要乘坐十三路车。 “你平时不坐公交车吗?中关这破旅游城市,坐公交比地铁要方便啊,地铁太挤了,公交有专线,特别快。”薛靖西似乎觉得这件事放在一个本地人身上挺新颖的,他的眼睛特别亮,夜晚中的黑而亮,情感特别纯粹的一个人。 “很少吧。”焦然想了想,“附小初中有校车,二中附近一百米就有地铁站,三号线直达我家附近。” 加上二中强制住校,每周六下午放学,周日下午 分卷阅读7 上学,完美的错开了上下班高峰时间,焦然就更没有自己坐公交的经历了。 仅有的几次,大概是和母亲李燕一起。 逢年过节去扫年货,去郊外花鸟市场买一些花花草草,去集市买一些瓜子坚果。 薛靖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说:“对了,你的联系方式,有吗?回到家你得跟我们说一声啊,不然我们不放心。” “我没带手机……”焦然窘迫地看了他和江御一眼。 她想着自己是走读生,不像从前那样一周回家一次,没有带手机的必要,也就放在家中了。 “没事儿,我们也没带。”薛靖西回头看向江御,“你报一下你手机号码吧,我的我忘了。” 江御原本在眺望远处商场的巨屏,在体感自己的视力是否下降。 闻言扭头看他。 焦然抿了抿唇,摸了摸自己的一头中短发,越过他俩看到徐徐而来的十三路车。 焦然说:“我要走啦。” 她说这话时,视线在薛靖西和江御身上来回游移,尽量将这份感情一视同仁的端平。 江御无声地叹了口气,摸出书包外袋里的,奶茶店消费给的热敏纸和笔。 这个时间要回家的人很多,尤其这条线上是城中心,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车灯夜景光怪陆离,虹灯闪烁,汇聚成奔流不息的灯河。 焦然转身上了车,嘀卡进了车厢,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外,薛靖西站在马路牙子边跟她挥手。 薛靖西:“拜拜。” 焦然打开了窗户,对他说:“明天见哦。” 她说着,视线溜到那人身上。 江御手中那一串好几张由订书机,钉连在一起的热敏纸飞扬,随着他愈发潇洒的笔迹而在空中摇曳。 前门还有许多乘客在源源不断的上车,不远处是母亲带着孩子飞奔而来的身影。 江御跨下马路牙子边,长腿几步路一跨,到了车窗边。 手提高一扬,那串热敏纸在风中飘曳。 焦然伸出手,从打开至一半的窗户,接过那些钉在一起的热敏纸,尾部因着无人拿捏而有一半撞在窗玻璃上,发出些许窸窸窣窣的声响。 江御退了一步,退到安全距离。 车子底盘高,焦然居高临下地看他,额头抵在窗玻璃上,她的刘海很短,不到两三厘米长,完全露出了细长的小山眉,看向江御身后神采飞扬的男生,眼睑一眨,色调晦涩的焦点重新集中在近在咫尺的少年身上。 他的周围分明有很多的,比他本人要更加亮眼光彩的灯光与巨屏,可他就是比这些富丽堂皇的风景与物要尤以地目眩魂摇。 焦然牵连起左边的嘴角,微微拉长上扬,举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从眉尾起飞向外划了一道流星倒推的抛物线。 拜拜。她做了个口型。 * 焦然现在住的家在实验附近,从学校到家中导航直径距离一百多米可到达。只是这中间弯弯绕绕的红绿灯,小巷子多了,回家的路程就渐渐变成了将近半小时。 到站后,从巷子口进来,途经一个六十五度大高坡,两边开了许多小餐馆,药店和小超市,到了上面一个十字路口的平台,左转直走,便能看到被闹市所包围的,城中村里的老旧居民楼。 焦然家住在七号楼,楼道的大门锈迹斑斑,年久失修,天气炎热一些的时候摸上门把手,甚至能揩上一些橙红的锈渍。 焦然家就住在七号楼的五楼,不高不低。 倒是李燕,她的母亲,每爬一次五楼都要抱怨自己老了,不中用。 可那些好姐妹电话一到,她还是会咿咿呀呀半推半就的,选择去棋牌室通宵达旦。 焦然到家的时候,家里黑漆漆的,没亮灯。 屋里空无一人,没有人烟的气息。 李燕今儿凌晨四点回来过一趟,她起来上学的时候,主卧的门还是紧闭着的。 ‘啪嗒’一声,焦然开了客厅的大灯。 周围巡视一圈之后,再三确定李燕是真的不在家,才轻手轻脚关上门。 可空旷的楼道仍是受不住她如此轻微的力道,铁门合上,还是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焦然瞥了一眼门外没亮的感应灯,默默地把里头的木门关上,落了锁。 她跟李燕是去年才搬来这片城中村的,去年她们还住在小胡同的三合院中,每天伴着鸟语花香在露水清晨中醒来。 只不过是转眼间,墙面龟裂,潮湿的楼道里传来发霉的味道。 李燕租的这套房子是她朋友介绍的,两室一厅,她的房间没有独立卫生间,只比李燕的主卧小一点,但也足够放一张书桌,一张床。 焦然对居住的需求度很低,哪怕只给她四面墙壁一张床,她也能好好活到金榜题名。 只要…… 焦然在床上干坐了一会儿,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四周。 屋里只有她一人,却不 分卷阅读8 是静悄悄的,一墙之隔的楼上,有小孩儿在扯着嗓子对外尖叫,他的母亲拿揪衣架子赶来,一架子敲在铁栏杆上,敲出了荡气回肠的架势,那小孩儿一声尖叫,哇哇地哭了出来,哭得歇斯底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孩儿终于不哭了。 焦然也跟方才回过神似的,打开书包从里找出一个钥匙串,只有几把钥匙,简陋得很,紧接着她站起身径直走向床尾斜对面的书桌,半蹲下来,打开了从上往下第二个抽屉,入眼可见的是一本书。 焦然没拿出那本书,就着它纹丝不动的距离,轻轻地掀开了一半的书页,约莫是第五十七页,那触感已经变得和原来书籍的分量不同。 她翻开来看,只见原本完好的书籍中间,破开了一个巴掌大的长方形凹槽,里面静置着一部手机。 焦然起了身,坐在椅子上,调亮了台灯,静静等待着手机开机。 开屏输入密码,在桌面找到了前阵子安装的小程序。 按照步骤一步步打开,显示运行中后,焦然站起身,举着手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再三确定其他网络下没弹出一堆乱码,也没有出现陌生的wifi名称之后,焦然摸到抽屉的最里处,从一堆书里夹缝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探测器,重复一遍刚才的操作,这次是从房间走到了外面的卫生间。 不是她不相信李燕,她是不相信李燕带回来的人。 过去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可李燕始终不相信她的说词,还反过来认为焦然精神层面上属实是有问题,特意买来这些东西陷害她的朋友,就为了让她和以前的朋友一刀两断。 “嗤。” 逼仄的卫生间里,没开灯,手里的探测器和手机后摄发出的红光却支撑起了这片光亮。 焦然站在门口,看着玻璃镜中的面孔,红光一明一灭,她本就不明丽的面孔衬得愈发诡异。 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不咸不淡得笑出声。 “牛逼。”她用气音对着镜中的人说道。 焦然反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转身出去的一瞬间,手机和探测器都安定了下来。 焦然回到自己的卧室,背上刚放下没多久的书包,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右边的门,从里滑出一个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彻底离开房间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将近三个月的卧室。 空空如也,四壁萧条。 焦然不是一个怀拥少女心的人。 她不爱打扮,不爱化妆,不爱美食,更不爱打理房间。 尤其是去年搬来这里,检查出第一个针孔摄像头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所有装潢陈设都是累赘。 行李箱轱辘呼噜噜的转动,焦然踏出家门那道坎时,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她从口袋里翻出那张热敏纸,打开信息输入号码,只编辑了两个字。 【到了。】 信息发送成功后,焦然立马揿灭了手机屏幕,拖着行李离开这个令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第5章 5 自那天校门口奶茶店作业角之后,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显得默契多了。 通常薛靖西在放学后的一个眼神,焦然就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喝的冰饮一开始是薛靖西嚷嚷着请客,理由是滑跪致谢学霸们的不离不弃。 请了一周之后,焦然不想去了。 首先请客这件事就不合理,其次她不喜欢喝奶茶,每次喝黑啤虽说不会醉,但对健康也没好处,如果坚决AA的话就会浪费一部分不必要支出的生活费,全面考虑过后,她跟薛靖西提出了要退出这个‘作业角’。 薛靖西自然十万个不愿意,关于这个初来乍到的新朋友; 第一,跟她同桌,就算只是大眼瞪小眼,也非常的养眼。 第二,跟她同桌学习,能领悟到很多,他最近刚体会到学习的乐趣。 第三,平时跟江御两人学习怪无聊的,那鸦雀无声的氛围还不如自己回家一个人写,可自从加入一个焦然之后,不知为何,江御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 他私底下悄悄问了江御。 江御很坦然地说,因为焦然对待学习的看法和他雷同。 这句话说得,就离谱。 偏偏他不敢问到底是哪方面雷同,因为他可能听不懂。 所以他反手把发小卖了,让懂得人留下来。 焦然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矜持地点了点头。 “行吧。”她说。 结果这货当面表现得风轻云淡,当天晚上却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配图,附文是白底黑色的一行字。 【/以上纯属有感而发,如有雷同,请自觉找我谈恋爱,因为我俩x观吻合。】 薛靖西差点把自己看劈叉了。 什么观? x什么? 纯洁如薛靖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分卷阅读9 而且这爆狼行动也太有指向性了…… 这条朋友圈不知道有没有被江御看到,第二天,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生怕挨着江御就被对方捉辫子,又气不过去找焦然说个道理。 焦然当时在水房打水,周围有几个不认识的学生,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焦然耐心地听完他说话,忍俊不禁。 她说:“你何必如履薄冰的,他根本不记得那件事。” 薛靖西:“别人说说他不就想起来了,你最近在咱们学校是越来越红了,昨儿中午吃饭隔壁桌的高二都在讨论你。” 焦然讶然:“讨论我什么?” 薛靖西‘啧’了一声:“男的那点儿屁事你还不知道吗,聚在一起聊女的除了漂亮也聊不起来其他的。” 焦然随口‘嗯’了一声:“女的也一样吧。” 薛靖西苦恼地想了想,确实。 班上女生也不是每个都能聊得来,能聚在一起只有三个话题:学习,化妆护肤,男爱豆。 回去的路上,俩人是一同走的。 薛靖西在说江御这一早上处于低气压的事情。 焦然原本跟他肩并肩走,闻言平移至右边,跟他拉开了好几拳的距离。 “离谱了吧?”她说,“这锅也要我背吗?” “不是。”薛靖西忙不迭否认,“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阿御最近对你对我都很从容。” “……什么东西。” “就是很少生气了。” “啊。” 焦然看了看薛靖西,看了看脚下的路,看了看摩肩擦踵的行人,回想起这几日江御黑着的脸,又看回薛靖西,摆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抿唇笑容,鼻音轻轻地‘唔’了一声,很敷衍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想理睬。 “你什么态度,你是不认识以前的他,也不是说他暴脾气吧,但他的的确确是狗脾气,狗都不爱搭理的那种,干啥都得看他心情,偏偏他心情没有好的时候,整一个痛经少女没两样,人家是伤春悲秋,他还要伤夏悲冬,你说他,明明可以跑起来,却选择躺下来,那可不就得闲得淡疼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回到七班,薛靖西一个打岔,“哎,人呢?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啊。” 背后头顶冷不防地传来声音:“找我?” “哎哟我的天!”薛靖西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蹦进了门的那一边。 焦然不动声色紧贴着墙壁站着,分不清她这是被一惊一乍的薛靖西给唬的,还是被刚才那猝不及防又平静的一声给吓得。主要是那声源从头顶传递下来,声线稳如泰山不带一丝起伏,毫无波澜,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以焦然的角度,平视能看到江御半拉开链条的湖蓝色校服外套,里面着了一件白色的短袖,领子稍微有些宽和低,能清晰地看到半截锁骨和白皙的胸膛。 她有点儿不敢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只能尽自己全力的降低存在感。 “你一直跟在我俩后面?”薛靖西眼神尤带浓浓的震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他,“你刚去哪儿了?” “心虚什么,”江御嘴角衔着笑,不疾不徐地斜睨了一眼倚靠在门框边上的少女,“刚才说得挺起劲儿?” “哎。开玩笑呢嘛。”薛靖西嬉皮笑脸地拥上来,搭上江御的肩膀。 他们几个算是班里长得比较高的,但薛靖西还是比江御施彰他们矮半个头,这个肩膀搭的足够吃力。 薛靖西兜着他肩膀往外走,一路走远,只余留了半句话音:“对了,下周momo生日,要不要去啊?我买了礼……” 话音逐步走远,焦然没什么情绪地抬起头,看着那两道勾肩搭背的身影渐渐离开了视野。 焦然回到自个儿的座位上,扫了一眼墙上的课表。 下一节课是地理,第八节 自习是英语练习,往后就是社团活动课。 来实验大半个月,焦然还没想过要加入什么社团。 她准备五点之后去过目一下。 上学期焦然还在二中就读的时候,加入了一个耕耘社,二中专门给社团的学生开设了一块区域让她们自由发挥。 耕耘社是二中的一个热门社团,加入耕耘社除了普遍的,在其他社能收获的友谊、知识、成长,在耕耘社也能收获到之外的基础上,还能学习接收一些生活在大城市见识不到的知识和讯息。 但二中的耕耘社之所以那么热门,是因为能加志愿时长,很多同学绞尽脑汁去争取考前的每一分每一秒,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社团。 不过焦然这次不准备去耕耘社了,原因是跟她的学习理念差不多,会做就行。 周五五点自习过后,没有任何安排的走读生基本都跑得没烟儿了,班里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和要打篮球的男生。 薛靖西早早地换好了运动服,想要酣畅淋漓打一场,见她还在,便过来邀请她去篮球场围观。 焦然言简意赅地跟他表达了自己 分卷阅读10 的想法,同时婉拒了他的好意。 “那你有什么才华?” 薛靖西抱着篮球,坐在焦然隔了一条过道的同桌座位上。 “我?”焦然还真得认真地想了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学而不精的算吗?” 门外有人喊薛靖西,薛靖西回头应了声。 “也没有想要你达到横空出世的境界。”他对焦然说道,“走吧,一起下去,顺便跟你聊聊。” 焦然放下自己的包,塞到抽屉里。 “我打器乐,打辩论还行,不过我想尝试点不一样的。” “你的还行是什么境界?” 薛靖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口中的‘还行’,他连偏旁部首都不信。 想当初,江御也爱把‘还行’两个字挂嘴边。 可只有知情人才知道,那哪儿是还行的程度,是根本他妈的教科书式碾压同龄人的存在。 偏偏这货被人夸赞成熟,生理年龄十五六七,心理年龄却有三四十岁的时候,不羁地来反问一句:“有没有想过我这样的才是正常水平?你们家的孩子太幼稚了,是你们觉得别人家孩子成熟的理由吗?” “还行,在我这里就是十窍通了九窍吧。”焦然朝他眨了眨眼睛。 那就是一窍不通。 薛靖西无语:“你们也不用那么谦虚。” 焦然:“我们?” 薛靖西说:“江御。” “哦。” 焦然应了声,没接茬。 薛靖西大概也是这会儿彻悟了她的意思,关于江御跟她其实不那么熟的事实。 从关系上来看,薛靖西不该对她透露那么多关于江御的相关,这忽视了江御本人意愿,换位思考想一想就会觉得窒息。 体育馆和活动楼是同一个方向,不过这会儿天气温度正适宜,薛靖西他们打算在体育馆外的操场,趁着斜阳铺了一地余晖,伴着绚烂的云彩,打一场畅酣淋漓的球。 临走前,薛靖西似想起些什么,对她说:“啊,对了,阿御在DIY社,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去看看,他们那边物理方向的人好像很少,一直没招进,几乎都是学文的。再这样下去他们社长就要克扣他diy的预算了,你过去说不定能帮他争取个几块钱的额度。” 焦然却笑了笑。 也许她去了只会多扣预算。 第6章 6 实验活动楼比校内图书馆、科教馆要小很多,就在体育馆后面,接近学校西门。 焦然对实验西门那一带挺熟悉的,因着那边有一家专门面向学生的电影院,票价很便宜,通常是三十九块九,办一张会员卡充钱就是二十九块九。 这家电影院去年上半年下来,排的所有片子,焦然一部不落的看了个遍,最高纪录是一天看了五部电影,每一部候场时就在大厅等待的间隙写电影观后感。 那家电影院的老板都认识她了,经常让服务员看到她就给她送一两份鱼蛋可乐,去年暑假,她去电影院应聘,老板轻易就点头答应了,她在那儿做了一个半月的兼职。 后来…… 大致搞清楚电影院行业操作之后,焦然就辞职了,再也没去过。 焦然顺着指路牌,打了个弯儿绕着篮球场的围网走,很快便看到了体育馆后的活动楼,很小,只有三层,外部建筑设计像是乡下郊外小别墅一样,掺和了一些绿色碎花小设计,很普通,不起眼,像是城中村的社区医院一样淡雅。 虽然学校医务室确实也在活动楼旁边。 “班长?”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焦然循着声源看过去,任千帆在医务室门口排椅上坐着。 夕阳西下,远处的余晖照耀在她身上,非常的惬意。 “你怎么了?”焦然走过去。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任千帆脸色不太好,嘴唇发白,却还是努着嘴唇对她笑了笑。 焦然探出手,拂开她的刘海,摸了摸额头。 很烫,灼热一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手太凉了。 她收回手,说:“发烧了。” “三十八度六,刚吃过退烧药。”任千帆坐在排椅上,仰着头看她,“现在好多了,在等我妈妈来接我。” 焦然个子高,排椅又矮,她这头仰的挺吃力的。 焦然‘嗯’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须臾,她说:“我进去看看有没有退烧贴。” 说着,焦然就进了医务室。 她没说完就开始行动了,还没等任千帆回答。 任千帆偏头看过去,只勉强捕捉到焦然进入医务室时,被风刮起飘曳的校服衣角。 半晌,焦然便从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样东西,一个退烧贴,一个纸杯。 纸杯里乘着热水,递给了任千帆,退烧贴在她手里。 焦然撕开了外包装,跟刚才一样拂开了任千帆的刘海。b 分卷阅读11 r   一粘,推平了四角,动作一气呵成。 “多喝热水,多穿衣服,你穿得太少了。”焦然说。 任千帆笑了起来,道:“这口吻像我妈一样。” “这种话谁都会说,但都没你妈劳心劳肺真情实感。” “确实。”任千帆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焦然在她身边坐下来,将两边敞开的校服外套拉上拉链。 医务室门口朝南,恰好今天吹西风,每秒刮四五米,门口的这条门廊便吹了一条过廊风。 “感觉实验的校园生活怎么样?还能习惯吗?”任千帆偏过头看她,眉眼温和地,将纸杯端到嘴边吹了吹,白色的烟雾袅袅直上。 实验的校园生活? 习惯? 这个问题,其实她这几天有频繁的被问到,包括班主任,年级主任,以前在二中的班主任,年级主任,还有班里的同学,包括薛靖西和施彰他们。 面对相差无几的问题,每个人的答案,她都给的不一样。 “还行吧。”焦然垂着眼睑看着外面的草坪,小声絮语道,“大环境之所以是大环境,就是能被很多人所承认和接受的,很多人都可以适配,我没道理不能习惯。” 她没表达这个环境的好与不好,但对她来说,两者本质一样。 任千帆尝试着喝了一口热水,含糊问道:“那在你看来,二中和实验,哪个给你感觉更好啊?” 焦然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公立,一个教育局管着,教师资质和体系总体来说都是差不多的,本质来说就是一个加工厂,二中有的实验也有,真正不同的是人,人的内在,核心不一样,进去那里的人的脑子,确实普遍都好一点。其他的,专门老师帮忙调试不良等等,大家都有,实验的也很不错。” “非要揪点什么出来说,那就是教育局禁止学校开小卖部,二中听话的关了,但咱们实验的连锁超市还在,然后就是食堂的承包商,二中是外包的,早中晚宵夜档都很丰富。” 任千帆怔愣一瞬,彻底感到困惑了,迷惘地看她。 “那……如果没什么不同,你为什么还要特地转学来实验啊?” 医务室只是校园内犄角旮旯的一个小平房,正面对着活动楼门前的空地。 有个人正从楼里出来,三两步下了台阶。 他个子高,周身被倦怠缠绕,下台阶时,手巴掌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似想撩到脑后,可柔黑而凌乱的头发压根不听使唤,手一松开便扒拉回来。 江御走路飞快,大步流星。 他身后的不远处,隔了几米的大门,窜出了一个女生。 女生白白净净,披头散发,发圈就卷在手腕上,校裤快要拉到小腿处,目光和脚步都在紧追着前方的江御。 不一会儿,两人都消失在了视野范围中。 焦然看得一个恍惚,双眼渐失神,迅速地低下眼睑调整状态。 任千帆一直偏头面向着她,丝毫没注意到前方,见她如此便会错了意,顿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巴,慌张失措:“哎,别这样,我就只是随口问问啦,其实大家都挺好奇的,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回答可以不说的,对不起啊……” 焦然轻轻地摇头,不知道该回什么,随口‘唔’了声,敷衍了事。 斜阳隐没西山后,余晖退尽,天色渐暗。 十几分钟后,任千帆的妈妈来了,匆匆将人接走。 焦然在医务室门口坐了一会儿,今天加入社团的想法悄悄地被冲淡了,她站起身,原路返回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打算拿上书包就回家去。 操场上,薛靖西他们已经没再打比赛,几个人站在空旷的水泥地上,有说有笑的。 一群少年打球的时候把校服外套脱了,此刻只穿着为运动准备的宽松背心。 江御也在,臂弯夹着球,压在侧腰处,背对着这方,身姿挺拔,看上去似乎清减消瘦,却瘦的并不嶙峋,肩宽腿长,发育的相当不错,手臂线条流畅而粗粝。 这种条状肌肉只能是从小保持运动才会如此线条流畅,成年后才开始健身的手臂肌肉大部分是块状的,就显得不那么好看了。 焦然步伐未停,循着半圆的围网走弯道,直到走到操场入口,围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灌木丛时,视野豁然开朗,薛靖西终于发现她的身影,高喊了一声:“焦然!” 焦然仍没停下,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才慢慢减缓步速,杵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薛靖西,右手懒散地抬了起来对他们那边晃了一下,便放了下来。 那个跟在江御身后跑的女生也在,此刻就坐在阶梯上,托着下巴颏看江御的方向,又以江御的目光为起点转移到焦然身上。 薛靖西转过头,飞快地跟身边几个男生说了几句话,然后朝她飞奔跑来。 “你要回家了吗?”他的声音过于波动情绪化,听上去是开心的,爽朗的声线和雀跃的表情,与他身后迤迤然走来 分卷阅读12 的少年恰恰成了极致的对照。 “嗯。”焦然转正身子来,左右前后地看了他俩一眼,最后落在薛靖西脸上,“还是你又想学习?” 焦然是不会刻意去学习的,她一向跟着学校的安排走,在校一天就认真学一天,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同样,有人想学,她无所谓陪不陪。 那意思就是陪也行,不需要,她就去干别的事情。 没什么,就是闲着。 “啊,”薛靖西哀哀地看她,回头看了江御一眼,又转过来,他摸着肚子说,“至少,先吃点东西吧……” “你可以拒绝的。”焦然忍俊不禁。 “还是不了。”薛靖西苦着一张脸,摇摇头,“辛苦你们一直想方设法拖着我往前走,我要是拒绝难免不识好歹。” 平时下课十分钟,焦然那一桌经常是看不见她本人的状态。 她心态好,虽然不见多么好脸色,但班上哪个同学来请教,她都会一一帮忙解答。 有些任课老师固然厉害,但省级骨干级别的教师大多集中安排在高二高三,今年高一教他们班的那个化学老师就一般般,诚然他一个硕士学历教高一是绰绰有余,但有些人就是天生对‘教书’不在行,会学不会教,班上的学生是有苦说不出,捧着书本去请教还要被冷嘲‘怎么这都听不懂’,受一肚子气回来。 相较之下,焦然的话简单易懂,说话字正腔圆,横竖都比那个化学老师顺眼多了。 第7章 7 孔念薇隔着大半个操场静静看着这一幕,直至他们逐渐结伴走远,久久没能收回视线。 还留在操场的几个男生过来拿散落在台阶上的校服。 他们之中有高二的,并不知道学校新来了个插班生。 有人扯了句:“江御小西他们最近跟那女的走得很近啊,生面孔,什么来头啊?” “不知道,看着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一个高一,有钱这两个字还能看出来,那得是挂脸上的吧。” “嗐,江御全身上下不也是一百来块的校服,不也照样能看出家里非富即贵,那玩意儿是刻在这些人的骨子里的,暴发户当我没说。” “少来。你又在阴阳怪气谁?” 他们以评讽笑料的口吻,若有似无瞥了一眼铁青着脸的孔念薇,搭着肩膀一同离开了操场。 回到班上,班里干净整洁,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没开灯,光线昏黑。 唯有后窗外没有建筑,斜斜打入一束微亮的天光,辉映在后排的黑板报上,光影斑驳。 薛靖西跟在她身后进了教室,一路都在苦恼晚上要吃什么。 “焦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没什么所谓。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既不挑食,也没过敏症状。” “可是我什么都想吃啊,好烦哦,我今年才十六,为什么就要开始思考这么难的东西,我这往后的八十多年该怎么办……” 伴着薛靖西聒噪不已的碎碎念,焦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江御绕了一圈,从后门进来,将篮球扔到薛靖西桌角下。 “吃自助餐吧。”他打断了薛靖西的絮絮叨。 “哎?”薛靖西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打了个响指,“好主意,还记得阿彰上次说的那家西安自助面吗?听说很好吃,一个人就二十块,无限续面加肉加菜。” “行。”江御翻开自己的书包,看着桌角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书,“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 “啊?”薛靖西冷不防被他打岔,愣了一下。 江御沉默地看着他。 薛靖西心里一个‘咯噔’。 就算他知道,此刻的江御实际上没有什么分外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某处在思考,但薛靖西还是受不了他这张脸面无表情,怪恐怖的,忙转头向焦然求助。 “然然……” 薛靖西眼睛很大,眼尾下弯,跟大狗狗似的,一闪一闪。 焦然无话可说,摸出夹在书里的一张热敏纸,递给了薛靖西。 今天布置的作业她都记在了那张纸的背后,注明了日期。 薛靖西拿到手,过目了一眼,便转身交给了江御。 焦然从抽屉里拉出之前就收拾好的书包,带子轻轻一拽,就要起身。 却有什么东西从里被拖了出来,掉在地上,重重地一声响。 什么东西? 焦然纳闷地低头,看向桌底下。 一个湖蓝色的方形小盒子,斜绑系着同色系浅色调的缎带。 绸带和盒子的间中,有品牌的英文名字。 这个牌子,就算是平时不怎么关注时尚的焦然也认识,挺出名的,主打钻石珠宝和腕表的品牌。 逐渐烦懑。 焦然拿着这个礼物,宛若在拿一个烫手山芋。 分卷阅读13 也许大部分人收到礼物会很开心,但焦然不会。 她只会觉得这种东西很难处理,不像食物,无法立刻被解决,带回家又占地方,可又不能转手卖掉,这毕竟是人的一份心意,想要退还回去还要被各种推脱耍赖…… 所以这么多年,没人能从她口中得知她的生日是几号,被问到出生年月日也只会回答到十一月,绝不提日期,甚至月份能模棱两可就含糊其词。 “什么东西?礼物吗?”薛靖西隔着一条过道,看她手里的东西,“谁送的啊?焦然,你不会是要恋爱了吧?不要啊……” 他哀嚎仰天长叹。 “你想太多。”焦然说。 她无心拆礼物,将礼盒放进书包内层,打算明天拿去失物招领处。 也不管里头有没有卡片还是情书,被老师捉到谈话最好,她不介意在男女关系这一层面上减少人际来往,当事人最好永远不要再来找她。 “好吧。”薛靖西拉上书包链条,微微耸肩,“都不重要,现在吃的最重要,走吧,今儿我请客,请你们吃到饱。” “吃完去哪儿写作业?”焦然问他。 薛靖西想了想,没想好。 三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室,门不能关,晚上还有住宿的学生来上晚自习。 焦然回头,瞥了一眼天花板对角持续发亮的小红灯。 所以,每日活在监控之下,班上真的胆敢诞生小情侣吗? 这得第二天就可以捉到通报家长了吧。 焦然殿后下楼,贴着墙壁,脚步稳打稳扎的,踩到这级台阶才抬腿下一级台阶。 前头两个少年似在追逐,江御已经跑到了下一层的转角。 江御不知说了句什么,薛靖西笑骂了一声,没忍住扒着越过护栏拍了江御一把,回头对焦然告状:“他说咱们小矮子!走路这么慢!” 焦然扶着墙一顿:“……” “怎么了,”江御憋着笑,“我说得实话。” “你找死!”薛靖西破口大骂,“腿长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小矮子。” 江御的目光在他和焦然身上来回环顾周游,衔着笑意的嘴角悉力努的平整,抿成一条线,要躲开薛靖西的追打,一步三个阶梯溜到了楼下。薛靖西不甘示弱,怒吼着追奔了下去。 “你俩悠着点儿……”焦然无奈,只能摸着栏杆跑下去。 孔念薇进楼的时候,就看见江御和薛靖西前赴后继地从楼上跑下来。 这情况她见怪不怪了,笑着迎了上去:“阿御,小西。” 江御止住了步伐,站在最后一级阶梯上。 薛靖西跑下来,直接一手勾住了他的肩膀,惯力将他从阶梯上带下来。 两人都踉跄了几步,步伐纷杂交错,盖过了楼上‘噔噔噔’下楼来的焦然。 “哎,你还没走啊。”薛靖西惊讶地看她,“你家司机还没来接你吗?” “我……” 孔念薇正要体面微笑地回答他,余光却随着声源转而定焦在了上面,出现在楼梯转折平台上的女生。 焦然在楼上便听到了薛靖西的声音,此刻见他们相熟,也就没想着打扰,下了楼,经过他们时问了一句:“那我在校门口等你们哦,哪个门?” 薛靖西:“南门吧,我叫个车。” “那我们在南门等你,你快来。”江御塌下一边肩膀,摘下他的手臂。 “啊?”薛靖西意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句,错愕看他。 “走,然然。”江御没理他,经过焦然时随口喊了一句,他步伐快,大步流星的,说话时根本没停下,说完已快踏出门槛。 “哦。”焦然被动地跟他一同离开了教学楼。 孔念薇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须臾,两人都离开了视野范围中。 “啊这。”薛靖西稀里糊涂的,堕云雾中,完全不明白事情如何发展到此步,他挠了挠脑袋,只能对孔念薇说:“那我过去了,你快点回家吧,去办公室给你家司机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儿,现在天要晚了,一个人的话不要随便到处跑,注意安全。拜拜,周一见。” 孔念薇沉着脸没吱声。 薛靖西有点儿无措,却还是能理解她,被喜欢的人冷漠忽视的心情,可孔念薇又不是喜欢他,他说得再多也只会被当作是耳边风。后退了一步,没再说什么,朝着门口的方向跑了出去。 路上,焦然还在回味刚才的场景。 那个女生,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优秀,完美,无可挑剔的一面,所以她淑女,温柔,体贴,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可惜的是,她的表情管理做得不太好。 在江御说完那句话之后,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可她又不甘心,妄图以柔弱失落激起男生的怜爱保护欲。 殊不知江御最讨厌娇声娇气的女生。 没了薛靖西这个絮絮 分卷阅读14 叨叨的话痨,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间隔半米,走在教学楼门廊下,穿过一个又一个长长的门廊,直到赶往南门。 江御走路还是飞快,他好像习惯了不等人,也不跟人肩并肩行走。 平时在校园中,他是受人追捧的那一个,身后永远跟着几个人,除非那几个人强迫性地跟他勾肩搭背,拖了他的步速。 出了校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江御更习惯殿后,总是一副疲态的样子,焦然和薛靖西间隔一两分钟就要回头看他一眼,生怕他二话不说就消失在身后。 他们在食堂吃饭,经常能听到一些人茶余饭后聊起焦然的‘疯批事迹’。 人是无法抗拒添油加醋的力量的,加到食物里好吃,加到话里也好听。 同样的,焦然也时常听到一些高一高二在背地里骂他,装冷酷耍帅,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可在焦然看来,他是真的觉得不关心,不在意,不重要。 第8章 8 南门是实验的正门,门口有一个巨大的花坛,中间立着一个雕像。 两边的灌木丛呈外朝两方推开,对面就是一条车水马龙的柏油路。 二月的天黑的早,夜幕降临,屹立在马路牙子边的一盏盏路灯打下柔黄的光。 侧目看去,黑的蓝的黄的色调糅合在一块儿,晕染着这个人瘦高的身影。 他低着头看穿梭在花坛间的小花猫,两两隔空对视,遥遥相望,似要打着伺机而动的主意。 焦然低头调整着单肩包的锁扣,想把带子缩得更短更紧一些,如此不至于在奔跑起来的时候晃来晃去,影响发挥。 小猫走了。 江御倚靠着灯杆,从书包里摸出一台手机,开机。 开屏的白光亮的刺眼,他轻皱着眉把手机藏到袖子里,回头看向焦然,说:“你不用跟家里人说一声吗?这么晚不回家。” 焦然的生日在十一月,一般在十月十一月出生往后的小孩儿都会在上幼儿园的时候被卡到推迟一年上学,跟她同龄的今年都在读初三,十五岁。她是班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无论是在男孩子堆里还是在女孩子中。 不过周子钧打听到,焦然初中跳过级,原因是她被班上的女生排挤,为了摆脱那些人,于是申请了跳级,转去了更高楼层的初三部,这在当时不是秘密。 这段时间焦然经常跟他们处在一块儿,有时赶在七点四十分前走,有时候会吃完饭再回去,却从没见过她跟家人报备过哪怕一次。 焦然还在整理书包带子,闻言,仍低着头,却打偏侧目看他,回了一句:“他们给了钱,我晚饭自己吃。” 江御了然点头。 普遍现象,不是每个家长都会做家长。 天黑了,温度开始下降。 江御将半拉的链条拉到顶,领子高高竖立起来。 他下颌角线条流畅,穿高领也很好看。 两人在马路牙子边等了没多久,有一辆车从外面的柏油路打了个弯儿转进来,车前灯两束光打过来,直晃人眼,江御轻啧了一声,转过身来,面对着焦然。 焦然已经整理好书包带子,手揣着兜,眼观鼻鼻观嘴的在玩着口中吐出的白气。 江御起了玩心,从袖子里伸出爪子,挥到她面前,轻轻一抓,似想要把爪子化作天罗地网,妄图罩住那团白气。 没想到,袅袅的白气,顿时烟消雾散,化为乌有。 焦然倏地退后一步,瞪圆了眼睛,努着嘴角看他:“发神经?” 江御笑着问了一句:“冷吗?体感温度好像下到十了。” “还行。”焦然略显矜持说道。 其实是冷的。 早上出门时温度都没此刻低,实验的校服外套是冲锋衣布料,轻轻薄薄的一件,有挡风的作用,白天早上还能派上用场,到晚上降温起风,凉风阵阵,进行魔法攻击,冷风瞧见缝儿,立马嚣张地占领侵略,人们根本无处可逃。 车子绕过圆形花坛,在实验门口停下。 江御塌下一边书包带子,拉开拉链,从里揪出一条什么。 焦然定睛看了眼,发现那是一‘条’衣服,在书包里被挤压的不成样子。 江御捞出来的时候,眼底掠过一点儿嫌弃,很快便消失,往外用力的甩了甩,这‘条’衣服才慢慢的成型。 得亏是柔软的卫衣…… 焦然心想。 “早上塞的,是干净的,只跟书一起待过。要吗?”江御说。 白色的连帽卫衣,很大的一件,衣摆像裙摆一样弯弯内扣。 焦然看着衣服沉默,少焉,轻轻点头:“好啊,谢谢你。” 她说着,歪了歪头,提着单肩包的带子往右边一带。 江御随手接了她的书包。 像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似的,焦然接过了衣服,又是攥在手中看了一会儿,似在端详怎么穿。 分卷阅读15 江御提着她的包,靠着灯杆,歪着头,似乎也在打量,最后认真给出意见:“卫衣穿里吧,再穿校服不用拉链。” 如此的观感比卫衣直接套在校服外要好看,且行动方便。 “行。” 焦然应着,臂弯捞着卫衣,拉下校服拉链。 她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长袖,宽松轻盈柔软的材质布料,也半透,内里纯白色的物什若隐若现。江御别开眼,落到实验门口,薛靖西终于出来了,和孔念薇一起。 孔念薇哭过,手里揉着纸巾在遮脸,鼻子也红红的。 一眼就看到了几米开外,路灯下的江御和焦然。 江御手里还拿着女生的书包,怔愣一下,刚稳定下来的情绪,顿时又悲观消极了起来。 焦然背对着校门口,宽松的卫衣从上套下来,像套裙子一样,只是过程中,头发都乱糟糟的。 这件白色卫衣不加厚不加绒,但本身就是秋冬款,还是有些重量的,冷不防套在身上,只感觉肩膀都有了些重量。 江御敛回目光,看她被黑发糊了脸,不免得勾起嘴角。 衣服大,自然衬得脸更小了,焦然扒拉了一把头发,豪迈地整理了一下,抬眼看他,张开手,转了个圈:“还行吧?” 江御点头:“不奇怪。” “长吗?” 焦然低下头,打量着长及大腿的衣摆。 ……感觉像裙子一样的oversize,配上中国特色主义的校服裤子。 简直是时尚界的灾难。 果不其然,江御说:“腿更短了。” 闻言,焦然几乎懒得理他。 她一点都不矮,腿也根本不短。 背后,‘嘣’的一声,车门关上。 焦然惊讶地回头看去。 车子徐徐发动,绕着圆形花坛,朝他们这边方向的路径开过来。 车前灯一如既往的晃眼。 焦然回过头,侧到右边去。 等车子开出大马路,薛靖西已经来到他们身边,叹了口气:“哭了。”他做了个哭哭的姿势。 “你吗?”焦然回头打量他。 “当然不是我!”薛靖西说,“小薇。” 他说着,瞥了江御一眼。 焦然恍然点头,懂了。 江御对于那个人,始终持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此刻也不以为意。 “车子约了没?”他问。 薛靖西‘啊’了一声,一拍脑袋,懊恼道:“耽误了。” “我来吧。”江御说,“地址。” 他把焦然的书包还回去。 焦然看了眼校服,又看了眼单肩包,觉得这件卫衣挺保暖的,就不太想穿校服了,接连穿那么两件大件,行动都变得笨拙。 “这不是阿御的衣服吗?”薛靖西边给江御发定位,边看着焦然。 “你冷吗?”焦然问他。 薛靖西被她这么一问,还真得认真地想了想,过了一会儿,认真地点头:“有一点。” 焦然便把手中自己的校服给他:“多穿点。” “……滚开。自己拿。”薛靖西一眼识破她的动机。 焦然努了努嘴角,将校服塞到自己的书包里。 几分钟后,出租车到了。 江御坐了前排。 路上,载他们的这位司机刚从上一位师傅手里接班,全身上下都洋溢着热情,和后座的薛靖西对上眼,就开始源源不断的阿巴阿巴。 施彰发来的那家面条自助餐开在一个夜市中,很好找,下了车进夜市,直走一百米就能看到那家名为‘食客’的面馆。 面馆门口就立着一个公告牌:本店自助餐,统统二十一碗,加量不加价,无限续面! 以防不清不楚,薛靖西进了门还问了一句:“老板,生意兴隆,咱们是同学介绍来的,听说你这面做的顶顶好吃,特地打了三十块的车来尝一尝,不过面码什么的也可以无限续吗?” 坐在收银台后的老板大方回了一句:“可以,不过一次加得多会有点咸,自己适量的加。” “行。”薛靖西放心了,回头看向焦然,“吃什么?敞开了吃,哥请客。” 招牌就钉在墙上,焦然看了会儿,要了第一个:“扯面。” 江御他们要了拉条子。 找了一个中间靠墙的位置坐下,墙上赫然几个大字。 【本店不许两人分吃一碗面】 等待上餐的时候,三人聊起了饭后的学习计划。 没聊一会儿,江御的手机响了。 面也做好了。 看着端面上来的老板,薛靖西说:“我帮你加。” “行。”江御无所谓。 老板在新鲜出炉的面条上加了辣子和葱,半勺油泼下来,滋滋冒烟。 面码全都自己加。 薛靖西端着两个脸盆大的碗,跟在焦然身 分卷阅读16 边。 “这个专门调面的汁舀一勺。” “行。” “油泼辣子,剁椒酱,大肉杂酱,西红柿鸡蛋,卤豆腐……” 一式三份。 回到座位的时候江御也速战速决的回来了。 江御刚拾起筷子搅拌,手机再度响了。 他搅拌的手没停,须臾点了接通才将手机举到耳边。 “……” “刚没说明白?” “……” “没空。现在明白了没?” “……” “你在开玩笑吗?”江御语气愈发不耐。 “……” “今天多少万人在过生?我要不要每天都请假,今天陪你明天陪薛靖西后天陪施彰李赫他们,必要时候去公墓拜一拜全天下人啊?” 第9章 9 江御脸色不大好,语气恶劣了许多。 等他撂下电话,薛靖西才随口一问。 “谁啊?” “柳秣。” “哦,MOMO啊。”薛靖西埋头吸了一口搅拌好的面,“啊,快尝尝,真的好吃,”他身体后仰,对着门口的人说,“老板,你这料做得绝了。” 老板被他赞不绝口的活宝样子夸得脸都红了,乐呵呵的,慷慨地送了他们一份肉。 薛靖西受宠若惊,连忙推脱不行,要付钱的。 最后还是老板说:“那就当买一送一,我再给你多拿一份,你付一份的钱。” 薛靖西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但老板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于是点点头,说:“老板,我回去就发朋友圈,着重夸一夸你这家店和你这个人。” 发育期中的少年食量都大得吓人,尤其他们这些每天都在用脑的应试生,每天放学都是精疲力竭的程度,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教室,加上这家店的面条确实好吃。 ——焦然后续又尝了拉条子和荞面,加了一份大烩菜三个人吃。 吃到一半,薛靖西才想起些什么,拿出手机,调成自拍,对着手机屏幕“yeah”了一声,也不管入镜的其他两个人有没有抬头,撂下手机继续吃。 当晚,薛靖西发了条朋友圈,附上这张照片。 照片中,四人小长桌,桌上满满当当一堆吃的。 焦然和江御面对面坐在靠里的位置,薛靖西坐在外面,举起手机,攥着筷子的手比了个剪刀手。 薛靖西在班上人缘特别好,朋友圈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大批同学在底下评论。 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薛靖西一个都没回。 焦然点了个赞,也发了条评论:[转圈]。 发出之后,焦然揿灭手机屏幕,扔到一旁的床上,连带着自己。 床是两米的实木硬床,摔上去丝毫不会回弹,只会脑壳一声巨响。 幸好铺了一床柔软的棉被,焦然双目失神地盯着柔黄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屋里开了暖气,她刚洗过澡,只挂空挡穿了一件背心,一条宽松的睡裤。 焦然翻了个身,伸长了手,将叠放在床头的卫衣扒拉过来。 卫衣布料松软,拥在怀里像抱着小被子。 可抱来后,却又没了下一刻的动作,对着角落的光,望着空气一样。 角落的小夜灯是她两年前DIY的月球灯,用报纸和纸板做的。 月球表面的坑坑洼洼画的还不错,白天看着就是一疙瘩,晚上打开开关,像墙上挂了一轮明月,想为这个孤独的小天地增添几分温暖的色彩,犹如黄昏后夜幕前间中难得的宁静惬意,被逐渐晕染开来,柔黄的光支撑起了卧室的半边光明。 书桌上立着一个玻璃杯,杯中是冒泡的麦芽糖啤酒,浸着半杯球状的冰。 不知过了多久,焦然双眸逐渐聚焦,从床上坐起,摘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再度轻揉了揉干得差不多的头发,下了床,连着毛巾和卫衣一并扔到地上的脏衣篓,端起麦芽糖啤酒仰头灌了大半杯,提起下楼去洗衣服。 周一。 焦然早早来到学校,带着那件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卫衣,趁着教室空无一人时,将袋子挂到江御桌子的挂钩上。 班上陆续来了人开始早读,江御薛靖西他们是踩点到的。 几个人进了班,走廊上是李赫在朝六班奔跑的身影。 江御的座位在四组最后排,后面是小块空地,再后是一些矮的置物柜,墙上的板报。 他回到自个儿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多出来的东西,提着袋子打开看一眼,随手塞到后面自己的置物柜中,连同从家里带的运动衫。 实验的校服是白色的,无论勤不勤洗,穿得久了就会变黄。尤其大夏天的多上几节体育课就废了,于是运动的学生都可自带衣服,这算是实验的不成文规定。 二中也差不多,焦然习惯了当天就穿舒适的T恤,外面一件校服外套,上完 分卷阅读17 体育课再去换干净的衣服。 可班上有些男的不这么认为,他们就要在体育课前换上无袖,方便跑步打球,运动起来无累赘感,偏偏这些人也懒得去卫生间换衣服。于是下午上体育课前,班上就有一些男生在自个儿的位置上脱掉上衣换衣服。 任千帆惨不忍睹地捂着眼睛回头,对着焦然小声道:“天,一堆小肚肚。” 她语气揶揄,焦然差点笑出声来。 七班周一下午的体育课是和高一十六班,高二高三各两个班共用一个操场。 好在实验的操场很大,六个班级也活动得开。 和以往一样,照旧是一些热身,训练,最后十分钟让学生自由休息,补充好体力,不给下一节课添麻烦——下一节课是数学。 打球就沉闷学习氛围中的一点乐趣,体育老师自然不会剥夺他们这点儿乐趣,上课前就备好了球过来,投入其中带他们和十六班的打了个半场。 大多数学生更愿意休息,焦然也一样,找了一处有太阳的阶梯,胳膊肘撑着半躺,晒得暖意洋洋。 薛靖西江御他们也在一旁,聊一些生日的事情,班上有个男生下周假期生日,想组个局出去玩,还在苦恼怎么安排。 薛靖西听得无聊,问江御晚上吃什么。 江御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没听清。 薛靖西无语凝噎了一下,转过头对焦然小声的嘀咕。 他说:“我觉得有钱人真的好好啊。” 焦然看着他:“不然呢?” 薛靖西:“他们吃什么都有阿姨来想。” “……” 薛靖西蓦然笑了,又说:“不过阿御家里那个阿姨确实做饭做得好吃,而且花样也多。你呢,你晚上要吃什么?我听阿御说,你晚饭要自己吃,我们其实也是自己找吃的,要搭伙吗?” “你有没有问过阿御的意愿。”焦然说。 这还是她头一回叫他叫得那么亲近,耳朵倏地发热起来,像有一股热意往外散热。 明明所有人都这么叫他…… 可这两个字从她这儿发声,难得叫得软糯糯的,难怪那些女生叫他的时候都像是在撒娇。 原来,她也一样。 也不知是这两个字的问题,还是别的问题,发音到第二个‘yu’字,口型嘴角是微微向下的,这和她平时做的面部表情训练相悖,很难不让她去在意。 “你不了解他,他能跟我说起你就代表他对你观感挺好的,至少是欣赏的程度,不然咱们班上,其他班上那么多女生,你见他嘴里提到过谁?他完全不记这些,觉得没有必要,就算你在他那儿说个咱们班上的女生名字,他没见到人,根本对不上号。” 薛靖西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跟她贴着说话的,好在操场上打球的男生跟脱了缰绳的小马仔似的,人欢马叫,芜湖芜湖,将周围的境地一遭带回几十万年前猿人时代。 在一片喧闹声中,薛靖西忽然说:“小薇,还记得吗?” 焦然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早上升旗仪式的时候还见到了,她精神不太好的模样,脸色惨白,眼睛亦是浮肿的,没休息好的样子。 焦然仿佛想到了点什么,小声问他:“他们是前男女朋友吗?” 否则江御的态度也太冷漠了。 虽然薛靖西说他不记人,但实际上江御对班上的女生态度也并没有很差,偶尔举手之劳还是会做,虽然一般情况没有人敢致使他,是他看到了随手就帮了,后来那女生才反应过来的谢谢他。 “当然不是。”薛靖西疯狂地摇头否认。 他动作太大。 一旁,江御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他,继而面对面的对上焦然的视线。 “搞什么?”江御说。 “没。”焦然矢口否认。 这一看就有鬼。江御轻起皱眉,没说什么,却两边都没再理睬。 关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放学后,因着下周阶段性考试的到来,焦然和薛靖西他们约好了待会学习的地方,让他们先去占位置,拿起那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去了学校的失物招领处。 学校失物招领处就在高一高二部回型楼的一楼角落,小小的一个登记处。 周一没有集体性大扫除,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多是值日生还在校园里游荡。 焦然拿着礼物下楼,用一个纸袋子装袋掩饰着。 本想快去快回,没曾想下了楼,失物招领处里却没人。 在门口等了片刻,偷偷拿出手机在书包里虚掩着看时间,想给薛靖西发一条信息说明情况,稍后再过去。 可圈圈转了半天也没发出去。 招领处里的墙上有WiFi网络和密码,焦然便打开了无线局域网。 紧接着,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无线局域网下,出现了两行熟悉特色的乱码。 看清楚,一瞬间联想到的什么。 分卷阅读18 焦然搭在手机玻璃屏上的拇指颤动了一下。 很快,她又镇定下来。 橘红绚烂的晚霞辉映在她的鞋面上,焦然的脸始终分割在阴影中。 第10章 10 失物招领处隔壁就是一个女厕,里面传来马桶冲水的声响。 焦然低下头,揿灭手机屏幕,若无其事地拉好拉链。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女厕走出。 焦然侧头望去。 一个面带淡雅妆容,微卷中长披发的女人低头走了出来。 焦然认得她。 高一年级副主任,陈冰。 陈冰今年四十二,去年升的副主任,在学生中风评很不错,温柔大方,漂亮,保养得宜,经常面带笑容对待学生。 但此刻的她却紧蹙着眉头,一脸凝重地从女厕走出,手湿漉漉的朝下滴水,十指互相绞着,披发滑落在脸颊前。 这不像她。 陈冰平日走在路上永远抬头挺胸,高高在上的知性形象。 她在校园中是一个正面形象,这样的人,在焦然看来,除却心情低落,便只有做贼胆怯心虚才会低着头,试图掩饰脸部微表情才会无意的用头发遮脸。 不过焦然也只是通过表面和小动作在揣测,不知道这位老师身上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心神不宁,惶恐不安的样子。 焦然的内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黑暗角落,这个小角落,此刻许是被点燃了某种物质,慢慢地滋生出一份不那么光彩的猜想。 直到陈冰看到地上的影子,猛地抬头吃惊地看向焦然,表情明显地僵了一刹那。 焦然的这份猜想被无形推到了新的高度。 她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松了一口气,嘴角扩开,眉眼恬淡却挂着微微笑意,对陈冰说:“老师,终于等到你了,我还以为要白跑一趟呢,现在还能登记吗?我捡到一份东西,不知道是谁的。” “啊,当然,是什么东西?”陈冰湿漉的手指抚着发尾,拂到肩膀后。 声线紧绷,喉头发紧。 焦然看着她咽了咽口沫,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陈冰进了失物招领处,打下白炽灯的开关。 屋里登时亮堂。 焦然跟了进去,把那个纸袋子放到桌面上。 她说:“不知道啊,一个巴掌大的小礼盒,我没拆开看。” 陈冰绕到台后,拿起袋子打开瞥了眼,似对里面的东西感到惊讶,却没多余动作,放到一旁,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开始登记。 “在哪儿捡到的?”陈冰问她。 焦然随口编了个理由。 登记完,陈冰拍了照录入,就让她走了。 踏出失物招领处的门槛,天空已不再那么橘红,间中晕染了那么一点的紫蓝。 飞鸟成群掠过,焦然踢了踢脚上的空气,最后睨望旁边的女卫生间标志一眼,没什么情绪的离开了此地。 薛靖西又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这是他的原话。 从外看过去,普普通通,毫无特别,是焦然路过时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店面,一整面墙都是涂鸦。门上正中一个简单的白底黑字招牌:真正的 门口是半门高的布艺门帘,从上挂下来,针织着一些抽象元素图案。 扫开门帘进入,别有洞天。 黑乎乎的,光源只靠零星的壁灯,散逸着碧绿明黄的光。 焦然站在门帘后,轻抬门帘的手都没放下来,屋里十几个人齐齐朝门口看了过来。 焦然只想转头就跑。 可惜薛靖西没让她得逞,一直没等来她人,所以想出来打个电话,好巧不巧就撞上了。 焦然只能走进去,硬着头皮在目光中穿梭。 这家店的布局设计很怪,本以为只是个小店面,结果越过人群的视线,还要穿过一条长廊,焦然被告知他们拿了一个小包间,在小花园那边。 此处原身是一个花花绿绿的花园酒吧,后来被改造成了现在这样怪诞诡异。 施彰李赫他们也在。 他们这个作业角就相当于是走读生的晚自修,有时候只有他们三个人,有时候李赫施彰他们也会在。 通过几次接触下来,虽然大家都没把话放到台面上说,但焦然多多少少能感觉到,这对朋友在一起的氛围跟他们仨有壁。 江御倒是没什么所谓,出了校园,他就永远是一副疲态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浑身充斥着一股子丧气,任何人靠近他,都只会得到‘你说什么?’‘这不重要’的态度。 薛靖西作为一只单身狗,倒很给面子,每次狗粮盆满钵溢。 小包间要比前屋设计的亮堂,提供的是U型沙发,罩了几块布艺毯子。 施彰和李赫坐一块儿,焦然自然不想凑过去,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江御身边。 江御抬手让服务员拿来菜牌,放到 分卷阅读19 她面前,让她看看想吃什么。 这果不其然是一家轻食店,主打饮料,只是比起普通对健康没有益处的奶茶店,这家店的卖点是‘健康’和‘环保’。 焦然没点吃的,只点了一杯核桃植物奶,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交给店员。店员表示如果客人自带杯子的话,可以从本店提供的中杯规格,免费升级到焦然的720毫升大杯。 由于这周四周五就要阶段考,落座之后,大家都没像往常一样寒暄,焦然亦是刚点完喝的,就开始拿出今天刚下的试卷,埋头做了起来。 江御定了个闹钟,大概是九十分钟后响了起来,大家放下笔,凑到一起对了一下试卷,薛靖西第一个抱头仰天长叹。 “救命。” 焦然轻轻笑了起来。 一下午没进食,又持续高度用脑,焦然终于感觉到精神有点疲惫了,双手都有些乏力,攥着笔也随意了一些,跟他们讲题的时候,写出来的数字一个比一个潦草。 好在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听就明白了,更多的是读懂思路,然后自己举一反三,反复去推。 没多久,李赫接到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施彰跟着他一起走了。 焦然换到对面去坐,继续写今天布置的作业,端起只剩下半杯的核桃奶,喝了两口趴桌上打了个呵欠。 像是被她传染,薛靖西嘟囔着说道:“好饿好困啊,作业怎么能那么多……” 江御离开了沙发,伸了个懒腰。 衣摆随之而起,露出稍显的轮廓和校服紧窄的松紧带。 “走。”他站在边上,居高临下的一副样子,又弯下腰,拍了拍桌子,“吃饭去,今天我请客。” “你要说起这个我就不困了。”薛靖西坐起身。 “去哪儿吃?”焦然轻揉了揉眼睛。 她已经想回家了。比起食物,还是困意更胜一筹。 “你想吃什么。”江御看着她。 似乎在所有人疲态尽显的时候,江御却反而精神了起来。 焦然根本没有食欲,但在江御笔直专注的注视下,焦然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渐渐地拂走了困意。 结果是三个人都拿不定主意,最后江御无语的敲板:“去夜市吧。” 夜市什么都有,看到什么吃什么。 路上,薛靖西问她礼物的事情,知不知道礼物是谁送的。 焦然轻摇头:“你知道?” 薛靖西怀疑是翁子君,他说:“你不知道,今早升旗,翁子君一直在看你,看你的时候还一直无意识的在摸手上的表,估计送你的那块是表吧?” “不知道。”焦然没拆开来看过,“无所谓,礼物我放到失物招领处了,那不是我想收的东西。” 送它的人连署名都不敢,这根本不算是一份礼物。 当晚,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多,城市逐渐变得宁静。 没了地上映照的虹光,夜幕黑得更加深沉。 焦然锁好院子门和大屋的门,匆匆忙忙去洗了个澡,上楼把剩下没写完的作业做完,爬上床后却忽然清醒了,怎么也睡不着。 她侧过身,去看墙上那盏月球灯。 闷黄的光晕染了整个房间。 焦然爬坐起来,打开床边的书桌第二层抽屉,取出一个小瓶子,盖子起开,倒出一颗药丸,扒拉来桌面上的水杯。 水杯似乎没洗干净,又或是晚上点的那杯核桃植物奶香太过于浓郁,醇厚的味道还余留在杯子中。 焦然秉着呼吸,将药丸扔进嘴里,仰头闷了半杯水。 杯子放回书桌上,焦然重新躺下来,掖好被子,开始复盘今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值得复盘,大多是想到了觉得没必要而快速掠过,唯有…… 焦然呼吸一沉。 翌日,闹钟一响。 焦然便拍掉了,睁开眼,看着床对面的窗户,特地撩开的窗帘一角。 天光熹微,不及屋里亮堂。 窗外枝头小鸟啾啾嘹亮悠扬的叫声。 焦然揉了揉眼睛,强拖着自己起身,下床,去洗漱。 洗漱穿戴好之后,焦然收拾桌面上散乱的作业本,练习册和试卷,折叠整齐塞到书包中。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摘不清是吃过药后的不良反应致使,还是临睡前一直环绕在脑海中来回播放的事情。 焦然背上书包,揪起被肩带压住的领子,反过来压在肩带上。 整理时,她的目光全然落在书桌上,双眼失焦,仿佛是穿过书桌在看什么。 两分钟后。 焦然弯下腰,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探测器,放到书包中。 第11章 11 今天焦然来的稍晚一些,早自习还没开始,台上电脑正在播放着英语听力。 班上落座一半,有的补作业对试卷,有的吃早餐,有的喁喁私语中,有 分卷阅读20 的老老实实做听力。 焦然路上着急,没像往常一样等粥粉出炉,潦草买了豆浆鸡蛋肠粉,到座位上边做听力边吃早餐。 前桌,任千帆拿着昨天发的数学试卷转头。 焦然正闭着眼吃包子,左边的脸颊小小的鼓起,下一口,就切换到了右边。 她的脸很小,头颅形状和脸型发型的原因,她的五官显得十分清秀小巧,看上去像是稚嫩的没长开的小学生中学生,可她气质浑然超脱,无法将她定义在学生的框架。 教室里窗帘四开,清晨的阳光连片斜了进来,裹挟着冷风的光没有多少温度,扑在脸上尽显和煦温柔。 不知道是早上刚起还是仍然归咎于吃药的原因,焦然此刻没什么食物,进食都是小口小口的,包子撕开慢慢吃,机械地咀嚼。 伴随着中规中矩偶尔俏皮的机械女声,阅读播放完毕,焦然也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眼睛倏地睁开,冷不防对上任千帆的脸。 “……怎么了?”她醒了醒嗓子,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没什么。”任千帆的脸颊两侧溜上少许的嫣红,“方便看看这道题吗?” “可以啊。”焦然看看试卷序号,欣然答应,“刚好昨天做完了,哪一道?” “这道单选题,我一直没看懂……题目。”任千帆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两个字几乎是风一吹就吹散的程度。 焦然拿过试卷,心下了然:“啊,这个,确实,昨天我们也没怎么看懂题目。” 这是今年出题老师新推出的题型,看上去很像是小学学过的‘小明兜里有五十块钱,买了酱油鸡蛋和文具,还剩下三十一块,请问酱油鸡蛋和文具分别多少钱’的题型,那时候算这些最基础的解法就是穷举法,可这张试卷的出题老师出的题,列举的数字多的可多达□□位,用穷举法估计能算半辈子,造成时间崩溃。 焦然拿出自己的试卷,用随意一个作业本给盖掉了答案,露出题目旁边的红笔解析,开始给她讲解,间中吃两口混酱肠粉。 隔壁桌也逐渐探头探脑的探过来,加入其中。 讲到接近尾声,就要开始早自习的时候,江御他们终于踩点来了。 今天温度比前几天有上升,江御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手里捞着‘一条’校服,戴着浅蓝色医用口罩从后门进来。 一如既往地没活力,生命力脆弱的样子,一坐下就趴下了。 薛靖西描述的果然没错,他就像是一个痛经少女…… 薛靖西特地绕过来,把手中提的东西放到焦然桌上。 那是一个牛皮纸袋,打开可看到里边的黑色代餐杯,杯子容量很大,看上去是将近1000cc的规格。 焦然一怔,抬头看他。“这是什么?” 薛靖西弯下腰小声跟他说:“核桃奶,阿御家的阿姨做的,补脑提神。” “啊。”焦然看了看杯子,复又看了看他。 薛靖西说:“他经常喝。” “……”焦然笑了笑,“好不意外。” 薛靖西也笑,他说:“我感觉有用,就让他给你打包了一份,杯子干净消毒过的你放心吧,辛苦你了大学霸,每天脑子都连轴转不带停的。” “不辛苦。”焦然说,“我的付出是对等的。” 薛靖西回到座位上,焦然扭头看了一眼,江御还趴在桌面上,手打斜稍稍伸出了过道,手腕没提力,微微弯曲呈下摆的放松姿态。 江御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匀瘦,骨节不突兀。 也许这种人干过最重的活就是运动健身。 焦然回过头,从牛皮纸袋里取出代餐杯,很大,分量满满的,很重。 盖子轻轻扭开,那种植物榨出的醇香味道扑面而来。焦然靠近轻嗅了嗅,闻到了核桃杏仁的味道。 焦然从小就是乳糖不耐受的体质,每次喝过牛奶鲜奶之后,多多少少会出现恶心,食欲不振,头晕脑胀的状况。 最初她觉得是低血糖,后来去检查了才知道是乳糖不耐受,从那之后她就用酸奶和植物奶代替了动物奶,自制就会用到大豆加坚果的融合,像眼前这杯杏仁核桃奶,她自己也做过,但自己做的味道很普通,香味也没有那么醇厚。 焦然试探性的品尝了一口,眼眸微微亮了起来。 原来她没有尝试过,还不相信,薛靖西总说江御家请的阿姨做饭一流,很绝,现在是信了,这水平真不是她从网上查到的‘最好喝的核桃奶’做法可相提并论的,难怪薛靖西念念不忘,总挂嘴边。 于是她早上根本没碰过自己的水杯,也没去过水房,渴了就喝一口核桃奶,顺带充饥补脑。 以往早课上到十点,她都会规律性的感到饥饿,今天却反常的没什么感觉。第四节 语文还没下课,袁柏水布置作业的时候,任千帆便悄悄转过来,问她待会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中饭。 焦然欣然答应,但略带歉意小声说道:“要不你先去吧,我可能要先上个厕所。” 分卷阅读21 说着,她从书包里抽出一个用纸巾抱着的东西,紧攥在手中朝任千帆晃了晃。 “没关系,我先过去排队给你买那个红糖糯丸子。”任千帆表示理解明白,比了个‘ok’的手势。 红糖糯丸子是食堂新推出的小吃,最开始每天只有限量五十碗,是食堂阿姨特地为了学校经期的女生开的小灶,后来因为太过好吃了,传播范围广,就专门开了一个小窗口。 焦然将团着的纸巾塞到校裤兜里,闻言:“啊,对不起,麻烦你了……” “嗐,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平时你帮过我们多少,这不就是排个队而已吗,能废多少力气啊?”任千帆娇嗔道。 “好吧。”焦然对她甜甜一笑,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下课铃声响,袁柏水转过身来。 “好了,今天的作业就是这些。”袁柏水拍了拍讲台,示意底下因着放学而逐渐骚动的同学们安静下来,“这周四就要阶段考了,考完以后根据你们的成绩安排座位。” 底下立马躁动起来。 “安静。”袁柏水笑着说,“也不是没有奖励,考得好的,可以来跟我申请不换同桌,注意了啊,一个考得好没用,要俩。” “啊……”底下纷纷叫苦连天起来。 “行了,”袁柏水的声音又恢复了严厉,“下课,吃饭去吧。” 中午要上厕所的人不多,因为大家都赶着去食堂吃饭,食堂那边的厕所才是人满为患。 焦然戴着口罩,在一楼等了会儿,很快就排队,贴着边进到一个隔间。 她不确定这个隔间有没有,只能开赌。 很快,探测器亮起了红灯,告诉她答案。 焦然关掉探测器,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水箱盖子,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沾在边上的黑色物什。 比一元硬币要稍大一些,是那种内置储存卡的无线摄像头。 ——至始至终她的每一步猜想都对了。 焦然取了出来,若无其事地用纸巾包上,揣到兜里,轻轻地合上水箱盖子,摁下冲水,打开门。 门外有人排队等着,是一个高马尾的女生,看上去很小的一个。 焦然多看了她一眼,擦肩而过去洗手。 这一行动只花了五分钟,焦然到食堂的时候,任千帆刚排队买完红糖糯丸子。 “啊,红糖焦焦的,好香。”焦然接过,捧着碗说道。 “焦焦的……”任千帆似感到好笑。 没有人会不喜欢看到自己的付出被热情地反馈,任千帆拿过干净的勺子放到碗中,说:“那你尝一口。” 焦然摘下口罩揣兜里,用勺子擓起一颗丸子,送到嘴里。 很快,焦甜的香味充斥她的口腔,牙齿交合,南瓜泥便爆了出来。 “好吃。”她竖了个拇指。 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这种甜甜的东西。 以往痛经的时候,要么吃药,要么喝热水,那些姜汁红糖太甜了,喝了感觉上就是多了一份不舒服再冲淡另一份悲伤。 “焦然!”人群中,传来薛靖西的声音。 焦然捧着碗,回过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说话的薛靖西,而是他身后不远处,个子更高,更显眼的江御。 江御端着餐盘走近,亦看到了她和她捧着的碗,看懂了什么。 薛靖西不知道他在身后,循着焦然视线转过身吓了一跳。 焦然走近了,发现薛靖西在惊讶江御餐盘上的食物。 “你吃这么多!五个汉堡!还有炒粉,还有!……” 焦然感到荒唐:“一个打完球就能吃七碗拌面一堆肉的胖孩子有什么好惊讶五个汉堡和炒粉的,你俩半斤八两。” “你才胖孩子。”薛靖西转过身,委屈巴巴的,“我这叫富态,吃得东西都在我身上产生了价值,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浪费。” 第12章 12 汉堡是改良绿色版,分量也就焦然的巴掌大,面包用的全麦款,夹了肉和生菜,给她五个,她也能吃得下。 实际上这个年纪的他们食量都差不多,大哥莫说二哥。 江御嫌反驳他们都是在浪费时间,从他们身边经过,端着餐盘去占座位。 “假正经。”薛靖西憋着笑说。 江御找得桌子在中间,周围人来人往,没人敢坐下跟他拼桌。 他吃得专心,一手稳稳拿捏着汉堡,手边多了一瓶鲜奶。 看着像是吃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在完成饱腹的任务。 焦然常规地打了一份饭,荤素各一份,再拿一些杂七杂八的,经过炒粉的窗口时,想起江御盘子里那份秀色可餐的炒粉,鬼使神差地拿了一份。 薛靖西埋头吃饭的时候是他一生中难得安静的时分。 多亏江御这个冷脸在,没人敢过来,连任千帆都没怎么说话,焦然这个午饭也吃得格外安静, 分卷阅读22 和谐。 江御吃得快,很快就端着空盘子走了。 薛靖西正在嘬第二碗汤粉,瞥了一眼江御离开的背影,蓦然感受到了任千帆的拘谨,很快扒完最后一口粉,亦离开了。 薛靖西走后,一旁,任千帆轻声呼了口气,终于开口:“他好高冷啊。” “谁?”焦然侧目看她。 “江御。” “有吗?” “嗯?”任千帆登时看她,遽然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戏谑道,“他对你不这样?” “没。”焦然没当回事,声线平平的,“一样的,但我不觉得他高冷,只是不说话而已。” “你们最近走得挺近的,也不说话吗?”任千帆问。 “很少。”焦然说。 任千帆稀奇:“那你们平时都在干嘛?在一起不说话?这也能待得住吗?” “有薛靖西在,哪能有尴尬掉的场子。”焦然转移了注意力,低头吃完那份糯丸子。快要凉掉了,但还是很香,焦糖的焦香味四溢。 “也是。”任千帆捂嘴笑道。 食堂开始打午休预备铃。 两人相视一眼,麻利地收拾了餐盘。 焦然回到教室,从书包里拿出牙具去了厕所。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右边裤兜里的东西鼓鼓的,存在愈发的强烈起来。 刷完牙,焦然回到班级,走廊上站着几个男生,在往七班的窗口里探,像在找人。 班里的学生正要准备午休,看着挡在窗口逆着光的几个黑影,有些好奇心被勾起,有些只觉得走廊上的人吵闹,打搅到自己的睡眠。 焦然本想置之不理,但一进班,视线几乎都集中在自个儿身上,才想起自己就任班长一职。 她转了回去,扒着门框,看着走廊上的人。 “找谁啊?” 靠近前门的男生转过头。 “你们班上的……”那人想了想名字,没想起来,挠着头看一同来的男生。 过了一会儿,他身后的人说:“焦然。” “哦对,焦然。”挠着头的男生说。 “不在。”焦然说。 “走读的吗?”男生诧异道,回头跟那几个打着商量,“要不下午来,下午总在了吧,或者找一下江御……” 班里有些人在低头掩饰着笑意。 焦然眯起眼睛,促狭道:“没事就走吧,我们班要开始午休了。” 男生话音被打断,面色不善地拧头看她。 “干嘛。” 后面传来声音。 男生遽然转头,骤不及防对上江御的视线。 那句‘干嘛’应得是之前他们口中的,‘或者找一下江御’。 江御杵在后门门口,手抄着兜,神色自若地看着几人。 “有事?” “哎,没事……”那几个男生没再说多余的话,讪讪地从他那边贴着墙经过,走了。 江御视线睥睨着地面,待到纷杂交错地步伐声走远,才堪堪抬眼望去。 眼睛是他身上最沉默的部位,眼窝浅,单眼皮,眼皮子素淡,抬眼阖眼都叫人不易察觉,睁开眼时总是波澜不惊,闭上眼,很平整的一条线朝太阳穴伸延,焦点汇聚在他眼睑下的泪痣。 焦然还站在前门,面无表情的样子。 见他望过来,脸上立即挂起转瞬即逝的笑容,继而进了班。 几分钟后,袁柏水抱着一沓作业本来到班上。 午休铃正式敲响。 午休这一觉是极其重要的,尤其他们这些应届生每天早晨五六点起床,如果中午不睡好,下午的课根本没精神去学习,要么就是没在学,要么就是很疲惫的在学,这两点都是不可取的,等于在浪费时间。 这也就是袁柏水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什么时间就该干什么事。 班上的同学这一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早上频繁用脑,加之午餐时间刚过,大家正处在于犯困的状态。铃声敲打后没几分钟,天花板上开了一档的风扇在呼呼地打转,中和四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这一觉,焦然睡得极安稳,醒来全然没有了疲惫感。 下课铃声一响,学校恢复了喧腾的景象。 趁着大家还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样子,焦然拿着两个杯子往水房的方向去。 走廊上没几个人。 午休结束这会儿来水房的人不多,大家习惯了午睡前就打好滚烫的水,拿回去虚掩着盖子晾一中午,午休结束刚好能喝上温热的水。 焦然站在水房外,刚要打开盥洗池的水龙头,清洗代餐杯。 水房里传出声音,有几个女孩子在闲聊。 “刚刚路过七班你们有没有看到?江御他真的好帅啊。怎么能有人连干坐着的时候都这么帅,好羡慕他女朋友啊……” “真的好看,是帅哥的氛围感,难怪孔念薇笔记 分卷阅读23 本上都写满他的名字。” “孔念薇,笑死,别说了。” “怎么了?” “呃没怎么。” “哎呀说嘛,别说一半不说一半,吊人胃口。” “你别扯我衣服。好吧,我说,但你们发誓不能说出去。” 几个女孩儿纷纷保证之后,她们没再继续打水了,安静下来听那个女孩儿说话。 “昨天我去失物招领处等我妈下班,这几天好像失物挺多的一直找不到丢失者,我就在里面等她,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全是在对江御告白。” 她旁边的人惊讶:“真的?谁的啊?有写名字吗?” “没署名,里面只提到了江御的名字,是江御的朋友拿来登记遗失的,笑死,幸好没署名,好丢人啊,人家根本不领情。但是吧,”她轻轻一笑,“我妈已经拿着笔记本去跟每个班的班主任认领笔迹了,笑死,简直大型社死现场,所有老师都知道这件事吧应该。” 她对面的人帮江御说话:“但是我觉得江御也没做错什么吧,他只是不想领这份情,又不知道女生是谁,只能这么做了吧。” “那还是好过分啊,他偷偷扔掉的话谁知道?如果那个女生被捉到,说不定要通知家长做思想工作的,我们学校哪有暗恋告白就被捅到老师家长那儿去的?不都是捉到实打实在谈恋爱之后才会通报家长吗?”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 水房外,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几个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纷纷不约而同地闭上嘴巴,走出去。 一个女生微微低着头,在清洗杯子。中短的头发遮住半边侧脸,分不清是谁。 但她的形象太有辨识度,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背后说人坏话,陈瑜瑶心有余悸,牵着朋友的手怏怏地离开。 水龙头没关,焦然扶着盥洗池的边沿,不声不响地回头看了一眼,辨认出了那个走在几个女生中间,马尾辫飞扬的背影。 打完热水,焦然端着两个杯子回班。走廊上,刚好碰见迎面而来的袁柏水。 隔得还有一段距离,袁柏水叫了她的名字。 “中午好老师。”焦然应着。 “哎,中午好,回班是吗?” “对的老师。” “叫江御来我办公室一趟,就现在,别让他拖下节课。” “好的没问题,老师。” 焦然诺诺连声。 回到班上,江御又趴在桌子上,私服外套罩着头。 焦然犹豫了片刻,没再让薛靖西帮着传话,自己走了过去。 江御桌子上的东西很少,整洁干净,教科书码得很高的一摞叠放在右上角,左边就空了出来。 他午休的睡姿是千篇一律的,右手垫着额头侧枕,左手便伸出了桌沿外。 焦然站在他的手旁边,看了片晌,才伸出手,手心向上,轻轻叩了叩光滑的桌面,像在敲门一样。 江御动了动,下一秒没了动静。 焦然不厌其烦似的,再度伸出手,就要往桌面上轻敲。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精准地攥住了。 焦然呼吸一窒,就要抽离。拔出了一点点,指尖却是怎么也溜不出来了,被紧攥在他的虎口之中,温度相连,肌肤隐隐发烫。 江御动了动,似也才察觉到不对劲,右手飞快地拉下外套。 黑发被这么一扯乱糟糟的,但谁都没理。 他全神贯注地,定定地盯着焦然。 第13章 13 焦然收着手,轻轻往外拽了拽。 第一下,没拽动,被攥地更紧了,指边发白又发红。 第二下,桎梏消失了。 焦然愣了一下,收回手,揣到兜里。 指尖被攥的过于用力,指尖仍微微发麻,散着热意。 她摩挲着指尖,只觉得右手手臂在轻轻地酥麻。 经过这遭,江御彻底醒了。 他动作缓慢地抬起手,扒拉了一下凌乱地黑发,左手仍直直地摆在桌面上。 自开学后,江御有一阵子没去理发,额前的黑发将要遮住眉,右侧脸有被衣服压出来的红痕,长长的一道‘划’在脸上。 他抹了一把脸。 “袁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焦然说。 “干嘛?”江御皱起眉,分不清是起床气还是单纯的没耐心,语气冷淡不耐。 “不知道,只让你过去,没说别的。”焦然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想起了点什么,她回头叮嘱:“袁老师让你现在就去。” 江御看着她。 焦然小声道:“你别害我。”话说得不讨喜,语气却讨好。 江御呼吸一滞,须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现在就去。” 他站起身,椅子‘哐当 分卷阅读24 ’一声往后挪,与地板的摩擦划出尖锐的噪声。 前排有几个人回过了头。 没理会,外套扔在椅子上,江御端起水杯扭开,仰头喝了一口。 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牵连着他脖颈上的筋络。 焦然多看了两眼,默默地移开视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江御放下杯子就出去了。 即使太阳高空挂,三月的天还是有些湿冷阴凉。 尤其是刚睡醒的时候。江御一路手抄着兜,表情恹恹地去到袁柏水所在的办公室。 走到门口,江御懒懒地抬手,手背敲了敲门:“报告。” 没想着要等答应,大概也等不来,他话音刚落便走了进去。 教师办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白炽光管全开,整一个淡雅的白色系。 袁柏水正在批改试卷,她的办公桌对着门口的方向,人一来她就注意到了,却还是等人走近了才抬头。 “知道老师叫你来是干嘛吗?”袁柏水靠着椅背,轻描淡写地问她。 ……这开场白。 他一路走来从名为‘教师’的口中听到过不下五十遍。 什么原由都有,但这套路是万变不离其宗。 江御沉默了半晌,余光捕捉到了什么,视线落在袁柏水面前的桌上,那个笔记本。 “看来你知道。”袁柏水推了推挂在鼻翼上的眼镜,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少年。 “你们拆开了啊。”江御说。 “什么?” 袁柏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个笔记本到她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笔记本,不附加任何‘拆开’的动作。 算了,不重要。江御心想。 “有什么问题吗?” 袁柏水倏忽一怔,反应过来,不由地轻轻一笑。 不愧是传说中的问题学生,在他眼中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漠不相关的样子,仿佛还是她们这些做老师的小题大做似的。 可这是小事情吗?不是。 这个笔记本厚度足足有一厘米,每一页都充满了爱意。如果这是一个成年人,花费那么多心思去准备这么一份礼物,只能说了不起。但,这是一个高中生。 周围有几个班主任知道点内情,这个笔记本放在失物招领处已经有一个月了,拍了照片群发公告,却始终没人去认领。 不得已之下,陈冰将外包装纸撕开,想着直接形容实物或许会有新的进展。 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陈冰拿着笔记本,先去找了高三十几个班的班主任问了个遍,始终没对上笔迹,又从高二找起,轮到高一的时候,距离撕开外包装纸已经过去一周了。还是没找着人,这才把笔记本交给袁柏水,让她找另一当事人问一问。 几个班的班主任明面上是在做手头上的事儿,事实上悄悄地听起戏来。 “这个笔记本,你有见过吗?”袁柏水轻声问,她的声线平稳,略带了些施压的状态。 江御不吃这一套,也懒得应付这些无关重要的事情。 “见过。”他如实说了。 袁柏水:“什么时候?在哪里?” 江御:“开学那天。” “在哪里?”袁柏水又问了一遍。 江御皱了皱眉。 他的态度可说不上好。袁柏水也跟着皱了眉。 江御沉默了半晌,回答:“没想起来。” “你在敷衍我吗?”袁柏水看着他。 “……” 江御的下巴颏绷紧,忍了忍。 袁柏水自然没错过他的微表情,这像是一条□□,顿时心生怒火,眉头紧蹙,刚想说点儿什么,被对方抢先开口。 “这么不信任的话,处理事情不如绕过我。” 袁柏水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但凡你配合一点,我不会不信你,况且你会为笔记本主人打掩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只是合理的再问一遍。”袁柏水声音硬绷绷的,将话题绕回笔记本上,“你知道这是谁送你的么?” “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这是直接放到你桌子上的吗?” “……” 江御御兀然耐心告罄,嘴角微微嚅动了一下,似要骂脏话,但竭力忍住压平了。 他的眼睑微垂着,望着地面,冷然道:“还有事儿吗?” 袁柏水看着他,换了一个问法:“那为什么你要让李赫代你把笔记本送到失物招领处?” “你会想在某个垃圾桶里看到自己被扔掉的心意吗?”江御抬眼看她。 袁柏水顿时哑然。 “还有事儿吗?”他又问了一遍。 这次袁柏水没再说话,平静地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才摆摆手,让他离开。 江御走后,袁柏水旁边一桌的男教师哼笑了一声:“好拽 分卷阅读25 啊,现在的孩子,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整天提倡要跟学生做朋友,再这么下去学生都要骑到头上去了。” “还好我班上的只知道学习,成天除了学习没别的事,省心。” “哎哟这话说得,李老师您班上都是尖子生,能不省心吗?” …… 回到班上,江御又趴了下来。 薛靖西刚睡醒没见到他人,这会儿逮到了,便跑过来坐他前桌的椅子,一胳膊肘搭在书上,嘴里叼着一半旺旺碎冰冰,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 “听说你刚被传叫了?” “……” “干嘛叫你啊?” 江御坐起来,靠着椅背。他浑身气场冷冰冰的,低气压。 不声不响的,却还是引得周围的人侧目看过来。 也许其他人会以为他这是要爆发的前奏,但薛靖西了解他,这是逐渐平稳心情,趋于熄火的节奏。 很遗憾的是,薛靖西没等来回答,上课铃声响了。 他手里攥着旺旺碎冰冰,叹口气:“下课说。” 薛靖西估算得没错,下节课再来找他,人已经淡然,像无事发生一样。 层见叠出,薛靖西见怪不怪。 有很多人觉得江御脾气差,没耐心,这种人迟早要翻个大跟头。 其实不然。 江御这脾性只有把事儿装心上,才会如此大情绪波动,换成别的鸡毛蒜皮薄物细故,他根本理都不理,甚至想不起来。 坐了太久,薛靖西把他拖起来,两人去了走廊谈话。 “中午梁杰他们来过,知道吗?”江御站在走廊上才想起来这一茬。 “啊?他们来干嘛?”薛靖西愣住。 他中午打完预备铃就歇下了,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回事。 “找你吗?他们敢?” “不敢吧。”江御淡淡道,“走的时候那副见了鬼,避之不及的样子。” “笑死,那不然呢。”薛靖西笑了起来。 江御睥睨他一眼。 薛靖西又说:“所以他们来干嘛?干了嘛?不会是momo让来的吧?也不对啊,momo想知道你近况,班上都有人跟她说。” 班上有人跟他们几个是初中同学,只是不在一个班级,柳秣要安插眼线容易得很,谁不想多一个白富美朋友? 江御的眼中掠过一丝恹恹地厌恶感。 薛靖西正趴在围墙上看碧蓝的天空,错过了这一幕,轻轻呢喃道:“看不懂。” 江御背挨着墙,从窗外看进去。 焦然那一桌又是满人的,好几个人围着她,一如既往是在讲题。 “他们要找焦然。”江御骤然说。 “啊?”薛靖西猛地回过头。 过了一会儿,薛靖西问:“是怎样?告白吗?” “应该是别的。”江御轻轻笑了一声。 “……你还笑得出来。”薛靖西一个凝噎,“别的,别的,梁杰那家伙成天除了泡妞和打架就没别的事儿干了,不是泡妞那不就是要打架?” “是的吧。”江御道。 “……” “有什么所谓。”江御看他,“我在这儿,他敢么?” ……确实。 “行。”薛靖西点头,“你是对的。” 薛靖西转了过来,看着教室里的景象,焦然在笑,嘴角小弧度的勾起。 他又拧过头,看向江御,不确定他想起来了没。 看起来是没有。 但好像多了点别的…… 第14章 14 周二第九节 课是劳动课,年级大扫除。这天值日表上薛靖西的名字是他努力央求着卫生委员换来的——负责打扫操场。第八节课下课,梁杰来了。 这回他们直接站在后门,对坐在边上的同学说:“找一下你们班的焦然。” “她不在。”那同学说。 “玩我呢?”梁杰气笑了。 中午回去之后,他特地让人找来了照片,明白中午闹了一个大乌龙,气得火冒三丈。 梁杰今年高三,平时上课跟高一高二的不在一个楼,甚至中间隔了一个饭堂和两栋大楼,跑来一趟很不容易。 白跑两趟的话也太丢人了,传出去闹笑话。 “她现在真的不在。”同学无奈地看他,“要不你指一个人吧,我帮你叫出来。” 梁杰疑信参半地注视着他,继而转到七班,大范围的环视一周。 ……确实不在。 “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那同学表情荒唐,“你要不跟她约好了再来吧,高三高一有一段距离,隔得挺远的。” 这话意有所指。 梁杰艴然不悦,狠狠地瞪他一眼。 “说什么?找死是吧?” “哎,杰哥, 分卷阅读26 先别……”有人把住了梁杰的手臂往后拖,“我们正事儿还没干。” 几个人面色不佳地回到走廊上,谁都不甘就这么离开。 忽然有个人想起了点儿什么,说:“哎等等,我突然想起我有个哥们儿在这班。” “真的是哥们儿?”梁杰看他。 谁家哥们儿突然想起的? “嗐……这不是平时学校里隔得远交流少吗,校外经常见的。”那人转了回去,往里叫了一声,“周子钧!” “哎。”周子钧正在前排跟人说悄悄话,冷不防被点名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过来,舌桥不下,“航爷,你怎么来了?” 被叫航爷的男生一脸尴尬,没好气地朝他招了招手。 班里有人在捂嘴笑。 林航剜了他们一眼:“笑什么。” 待周子钧跳出来,林航绷着脸说:“不是说了学校里别这么叫我吗?” “这不是下意识的没改过来吗?”周子钧摸了摸鼻子,看他身后几人一眼,“咋了?” “找一下你们班的焦然,人哪儿去了?” “她?”周子钧回头看班上。 过了会儿,他回头迟疑道:“她书包好像还在,应该在操场吧,我们班在操场打扫来着。” “把她书包拿出来。”梁杰说。 “啊?我吗?”周子钧指着自己,瞳孔都放大了,“监控还在拍着呢,饶了我吧大哥。” “他说得对,冷静,杰哥。”林航说。 梁杰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点点头:“算了,年级大扫除有主任在看着,事情不好办,校外堵吧。” 临走前,林航拉着周子钧的肩膀说:“要是人回来了给我发条短信。” 班里众目睽睽之下…… 这个头,周子钧不敢点。 好在林航也没为难他,拍拍他肩膀就走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焦然便拿着水杯回来,被班里的人告知了这件事情。 “啊。”焦然了然的,眼梢眯了一下,朝周子钧的方向看过去。 周子钧心里一咯噔,抿紧了唇。 他还没傻到在焦然跟全班同学都搞好了关系的情况下,去公然挑衅焦然。 焦然勾了勾嘴角,胳膊肘随意地搭在讲台边,倒没说什么,平移开视线,直接岔开了话题:“今天上的课有哪里没搞懂吗?可以来问我,我五点半再走,还有二十分钟。仅限今天的知识哈,昨天的明天的不熟。” “这里这里。”任千帆立即举起了手,“然然,知识富婆,饿饿,救救,我头都要秃了……” “行,来了。” 焦然平时说话是慢条斯理字正腔圆的,可一旦涉及到一些领域内的知识,她说话的语速就会不自觉加快,好在她讲题的时候,时间安排得紧密而细分,丝毫不说半句无效的话。 “差不多就这些吧。” 焦然拿起她的试卷,眼神凝重地端详着,仔细回想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没说。 任千帆大致的懂了,但没记牢,便也盯着试卷不断地加深巩固焦然刚才强调的知识点和思路。 一时间沉默地无人说话。 “就这些,回去举一反三,多做几道练手,上手了就简单了,有不懂再来问我。”焦然放下试卷,余光扫到门口,值日生拿着扫帚陆陆续续地回来。 “好难啊……”任千帆做出哭哭的表情,哀声道,“这份模卷,类似的题明明暑假上补习班的时候就已经在做了,估计都见过我十几二十遍了吧,每次都说换汤不换药,这药不会是失忆胶囊吧!” 焦然不以为然,宽慰她道:“不要着急,心态要放平。” “呜……” 任千帆气馁,道理她都懂,可是…… 做不会就是做不会啊。 焦然收拾好东西,后门薛靖西叫了她一声,她回头接了一句马上就来,紧接着转头对任千帆说:“刷题是为了稳定性,熟悉它的模式,熟悉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停下了,能少量就明白的不要大量,千万不要随便增加自己的样本,给自己找麻烦。我要先走了,有不懂的可以给我发微,我看到就回你。明天见。” 一出后门,走廊上,江御和薛靖西抄着兜靠墙,在说些什么,见她终于出来。 “你不去的话我就不去了,她好恐怖,每次你不理她的时候都逮着我说话,”薛靖西说完这句,对焦然说,“等久了没?走啦,吃饭去。” “走。” 焦然提拉着书包,走在二人身后。 “你不想去就不要每次都答应然后拉着我去。”前头,江御不咸不淡说道。 “哎我逼不得已……”薛靖西心里苦,“我表妹都邀请到那份上了,我不去,回头告状到我妈那儿,我又要被暴扣冷血兄长的帽子……我现在就很担心,我表妹愣是跟着momo那么混,脑子会不会也变得不好使,虽然本来就已经不太好使……” 焦然听得 分卷阅读27 无聊,小小的打了个呵欠。 走出校门,短短的几步路,困意爬上心头。 “哎,那是不是梁杰。”薛靖西密集的话音停了下来。 焦然循着他的视线一路平移,终于在学校转弯的路口树下,看到几个蹲在马路牙子边的男生。 近来落日一天比一天迟,此刻五点四十,天仍是明亮的,几颗星星悄悄点缀在四方。 遗憾的是眼前如此美景,却被轿车尾气裹挟包围。 “杰哥,出来了。”林航顿在马路牙子边,一直面向校门口的方向,见到人便僵硬而机械地回头,通知梁杰,“和江御一起。” “什么?”梁杰匪夷所思地回过头。 “你看。”林航不敢指,只能说这两个字。 “操。”梁杰看到了,皱紧眉心,折成一个‘川’字,“他们认识?” “认识吧。”林航说,“一个班的。” “他们很熟?”梁杰抬头纹都要折出来了。 “不熟吧。”林航忙不迭道,“你看他们走路的距离,隔了两三米,熟的话不可能是这样的,不说勾肩搭背,至少一米内的距离要有吧?” “说不定他们不是一起走呢。”周围有人道。 林航看过去,扫了一眼,又回头看梁杰:“……现在怎么办啊?还去堵吗杰哥?” 梁杰沉默了,没吱声。 不远处,花坛边,薛靖西竟跟他们挥了挥手。 “嗨,梁杰。” “卧槽。”林航愣住,差点一个后仰,屁股坐地,“杰哥,走不走?” 薛靖西跑了过去。 江御刚想起步跟去,想起了点儿什么,回头叮咛:“你在这里等着。” “你们要干嘛?”焦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明显欢快的薛靖西,最后又转回到江御身上。 江御没说话,亦没动身,整个人慢条斯理,抄着兜从容不迫地在花坛边沿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焦然缄默,在他身边坐下。 那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到一半,那群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江御抬起手,懒懒地朝那头挥了挥。 不知道他们在演什么默片…… 所以梁杰其实不是来找自己的? 焦然看在眼里,联系不起上下文。 思之及此,她倒是联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实验是省级重高之一,学校里汇集了许多来自外市的考生,有很多高四生,风评历年都很不错。虽然间中夹杂几个搞关系进来的,比如梁杰林航他们,成绩不差,可也好不到够实验的分数线,是怎么进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去年江御到了实验,头两个月梁杰他们还经常到高一部来晃,就为了找江御刷刷脸。 仿佛认定这个高一生是他们的老大。 但实验一向以学习为重,这种蚊蝇鼠蟑齐聚一堂的校园特色在实验是搞不起来的,当时带江御的那位班主任对此是十分欣慰。 结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后,实验风评断崖式下降。 再往后,只要是发生了坏事,那必定是起承转,江御合,形成闭环。 第15章 15 “嘀——” 路边的轿车鸣笛,模糊的四周被彻底锐化。 焦然倏尔抬眼,回忆被抛却脑后。 余光。 一旁,江御微微抬起手,抬的不高,手心向上,朝梁杰勾了勾手指。 他没说一句话,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却是笑逐颜开的样子,背部挨到了花坛中的绿叶。 不远处,梁杰僵硬地别开脸,跟他岔开了视线。 薛靖西见了,笑吟吟道说:“什么年代,搞校园暴力警告那一套太low了啊。” 梁杰摸着板寸,梗着脖子说:“反正事情就这样,她们已经知道了,柳秣挺生气的,小嫣这几天因为柳秣心情不好,受了挺多气。” 薛靖西:“所以是周语嫣让你来的?” 梁杰心里一个‘咯噔’:“当然不是!” 他怎么敢认? 薛靖西见状,心下了然,都要替他感到悲哀。 “梁杰,舔狗也不是这么当的,”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程度。薛靖西说:“她一个眼神你就想替她出头,这是不是太傻了?我明白你想要在她面前表现的强大,我懂这种孔雀开屏的求偶心态,但现代文明社会,暴力不会使你看起来强大。” 他们这一群人早在初中就认识。 当时梁杰上初三,他们刚升学,上初一。 白沙区中学规模不大,初一二三加起来统共也就一千来人,有什么好坏的消息,传播的速度是相当快的。 刚开学,大家除了对学习比较关注以外,其次就是校园里好看的同性和异性。 校园里出名的男生女生,标准无非就那三点——成绩好,长得好,家里有钱。 成 分卷阅读28 绩好这一标准更适用于高中大学,在初中里一群正中二病,处于叛逆期青春期的小孩当中,不学习反而才是正道。 也因此,中考是一道分水岭,筛选掉一堆九漏鱼。 白沙中学位置处于市中心白沙区,有钱的孩子特别多,穷富各占一半的情况下,有点小钱一身名牌也变得不那么稀罕了。 那么‘长得好’的男生女生,自然而然的成为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赏心悦目的存在。 梁杰放在心上的周语嫣,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周语嫣的漂亮是全校皆知的,刚入学的时候,非常多的男生慕名而来,站在班级外前后门,窗口处偷偷打量她。或许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见了,觉得也就那样,一般般的程度,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和‘丑’这个字沾上边,只能说审美不是这个类型。 薛靖西还记得一件,关于周语嫣的事情。 这件事在记忆中非常的深刻,也相当的丑陋。 关于人们对漂亮的人和事物的包容度。 开学没过多久,就有高年级的女生来找周语嫣,质问她为何抢人家男朋友,干挖墙脚一事。 从周语嫣震惊的表情可得知,她根本不知道什么男朋友挖墙脚,这群高年级的女生来势汹汹,吓得她眼睛通红,眼泪一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落下。 薛靖西刚回到班里,只看到这一幕,还没搞清楚状况,班里其他的男生就站了出来。 一个人站出来的时候,也许没什么威力,可那天是一群人把着一个箭头一致对外。 当梁杰闻风赶来的时候,事情早就解决完了。 周语嫣在座位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后来放学回家的路上,薛靖西跟江御李赫他们这些不在场的说起这件事情。 江御以评讽笑料的口吻说道:“有趣,堵小隔间扯小辫子内衣带的人是他们,逮着人让写作业的也是他们。” 李赫赞同:“李青青来例假不小心漏到椅子上,给取了个‘大姨妈’绰号的人也是他们。” “还有小哑巴,肥婆,骚货贱货呢。操!嘴巴真脏。” “上回岑圆校外被堵了,跑回来想找人陪她一起去公交站,结果根本没人理她。” “这会儿怎么就变得那么善良了。” …… 种种事情摆在面前,尽管美丽不是周语嫣的错,但薛靖西就是对她提不起好感。 薛靖西说:“要不你们趁现在有空,彻底说开吧,省得你白跑几趟,你放心,阿御最近虚得很,你看他勾勾手指都抬不起来手的样子,也就会装腔作势。要是打起来,指不定谁赢呢。” 梁杰剜他一眼。 要不是曾经尝试过江御的拳头,他还真的信了江御‘虚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梁杰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林航想了想,还是决定原地待定。 梁杰个子高,十八岁长到了一米八,高一下学期因着成绩一落千丈,跟不上学习进度而被学校家长两方劝导,从而开启体育生之路。 他身材高大,肩膀略窄但胸肌饱满,穿着宽大的校服都掩盖不了他魁梧的身材。 相较之下,江御显得消瘦多了,怠倦衬得他空有一副花架子。 可梁杰知道,他醒了就是另一码事。 有人看人面相很准,有人天生表里不一。 他们在学校门口长久的逗留,引来了学校保安室的注意,保安亭里频繁有脑袋探出注意这边的情况。 梁杰临近高三了,也知事情利弊,不想在学校门口闹事儿,便说:“找个地方说话?” 无动于衷。 江御手揣着兜,挨坐在花坛边上,笑意不减问他:“听说在找焦然?” “在这儿。” “找她干嘛?说说看。” 他语气平缓而语调柔和,没有起伏,却又带着笑意,便成了似笑非笑的样子。 两个人明明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可坐着的那个反而更悠然自得,好不自在。 他这话像是个引子,梁杰的目光不由地转移到一旁,始终不发一语的焦然身上。 旋即,江御抽出手,在焦然面前打了个响指,突兀而响亮的一声,像是在梁杰和焦然中间立了个无形的界线。 焦然身体后仰,不慌不乱地看过去,众人的目光焦点又重新锁定到了江御身上。 他收回手,却仍是要笑不笑的模样盯着梁杰:“看什么?让你说。” 薛靖西走来,听到这句话,险些笑出声,说:“江御,你好霸道,还能不能愉快地处理问题了。” “嗯?”江御笑了笑,有点抱怨的意思,“哎,问题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了的吗?没有人愿意配合我吗?我也想好好说话啊。” 他这话的内容,被那些轻描淡写的语气修饰的,让人后脑勺发凉。 梁杰大脑空白了一片,不禁开口说:“江御,你……” 话音 分卷阅读29 戛然而止。 在他说话的档口,江御偏过了头,看向焦然。他们的距离很近,稍微活动,衣服就会摩擦到。 两人倏尔四目相对。 “想听吗?”他问。 这句话是对着她左耳说得,三个字极其的轻。 不咬字,不着调,第一个字甚至只发了个‘xi’的音,后面两字倒是落实了,可他语气漫不经心的,落到焦然耳中,声线不是线,是波阵面散掉的气音。 轻不可闻。 焦然左侧脸一瞬间微微发麻。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通常出现于所有‘第一次’。 此刻她的左脸是重灾区,隐隐发热,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 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暴露出端倪。 “有意思。”江御慢条斯理地,看回一米之外的梁杰,“pro和ballein组成的problem出现在这里,居然是要停滞不前的意思。” “江御。有意思吗你这样。”梁杰忍无可忍,额角直跳。 大无语事件。 他几乎想大吼一声:说人话! 薛靖西视线闪烁到别处,摸了摸脖子。 他还是不适应这样的江御。 江御闷声不响的收敛了太久,以至于薛靖西都快忘了,江御本来就喜欢阴阳怪气的。 “算了。” 江御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沾上的灰尘和残花。 “其实这问题也不是很重要嘛。”他说。 江御这人喜欢解题,他说不重要,基本等于他没兴趣再花费多余的时间。 题可以不解,但答案还是要有的。 梁杰松了口气,不想再搭理他,只想做个了断,便侧头对焦然说:“对不住了大妹子,之前是我没搞清楚状况。” “什么状况?”焦然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一旁,江御幽幽道:“标准答案不写就算了,让你自由发挥还不能规范答题是吗?” 梁杰:“……” “什么标准答案?”焦然蹙眉看他。 怎么绕到做题这上面去了? “算了。”江御忽地低笑了笑,“直说了,梁杰,我挺烦那一套的,不想看到,不想参与,上学期跟你说过的,我也很想融入你们,但我真的不是傻逼。” ……梁杰忍了忍,猛吸了一口气,才竭力忍住就要爆发的拳头。 该说的都说完了。 就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点儿什么似的。 江御侧过身,笑了笑,对他说:“啊,对了。你喜欢的那个……” “什么来着。” “周……” 江御想了想。 “……” “啧,算了。” “你一直追不到她,原因知道吗?” “因为,” “她喜欢我呀。” 第16章 16 因着周四要阶段考,他们上周末就做好了时间划分,在不耽误休息睡眠的情况下,每天放学后的晚上要学习两小时。 一个半小时写作业,半小时复盘这段时间的难点,预习明天的课。 如此三个人都不太想去较远的地方。 想了想,薛靖西一拍手:“去ole吧,那里的烘焙和加工食品绝了。” 江御没什么意见。 焦然则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便点了点头。 去了才发现,那是一个精品超市。 薛靖西对这个超市很熟,仿佛来过很多次,进去了就轻车熟路的推了一个购物车,拉着焦然去了食品加工区。 江御则慢悠悠地跟在他俩身后,左顾右盼在看食物。 仨人逛到了熟食区,面前一大堆刺身和寿司。 薛靖西看着三文鱼,问焦然:“你吃生吗?” 焦然微微摇了摇头。 “好吧,待会可以让你试试。要是觉得好吃再买。”薛靖西拿了两份巴掌大盒子的三文鱼,放到购物车里,“多好吃啊,阿御也不吃生,没劲儿……”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焦然不紧不慢地问,目光落在隔壁的轻食区,过去拿起一份蒲烧鳗鱼沙拉。 一看价格,挺便宜的,才三十元。 “问,憋一路了吧?” 薛靖西有预感她想问什么,笑了笑,余光瞥到江御。 江御在中式小菜那边的小区域。 “那个……”焦然将蒲烧鳗鱼沙拉轻放购物车中,脑海中字斟句酌,语速都慢了许多,“别的我也不问,但梁杰来找我,因为什么?我可以知道的吧?” “当然可以。”薛靖西大方说道,“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 薛靖西简单复述了来龙去脉,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儿,便总结完了。 但信息量挺大的。焦然从中得知了一些人名。 “ 分卷阅读30 行吧。”焦然点点头,“所以其实不是冲着我来的。” 薛靖西诧异地看她,嘴里咂摸着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抽出一盒北极贝刺身,缓缓说:“大概吧,今儿换成是别个人跟我们走一起,大概率也会遭殃。柳秣这人吧,疯疯癫癫的,但你要说她多坏吧,她又是能对人好的,不过她的好是有目的性的,她就是对阿御过于执着,看不得别人跟阿御走到一起。” “这么喜欢,她怎么不考来实验?”焦然随口问了一句。 闻言,薛靖西哭笑不得,说:“你当实验是谁都能来的么?” 焦然:“啊。对自己上点心。” 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薛靖西没憋住,低着头抖着肩膀笑了半分多钟。 凑巧,江御拿着一盒海鲜意面和沙拉,各种中式小菜回来的时候,便只看到他笑得颤抖的背部,和焦然一脸‘他是傻逼吗?’,一言难尽的表情。 “发神经啊。”江御拍了一把他的脑袋。 薛靖西艰难地憋住笑容,对江御说:“我们在说柳秣的事儿,可以说吗?” “又不是我的事儿。”江御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购物车中,看到了购物车里的东西,“你俩……”顿了一下,字句迟疑了半秒,“也吃得健康一点吧,尽吃一些生冷的东西。” “哎呀这就只是小一部分,你怎么知道我们待会不拿健康的食物。”薛靖西狡辩道。 江御睨笑他一眼:“啊?真的啊。” 薛靖西对吃这一方面异常的执着,有些人能从解题研究上得到乐趣,有些人也能从食物上获得快乐,说多了他也不会听。 于是转头对焦然说:“吃熟的。” “嗯。”焦然略一点头。 江御看回去,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薛靖西转了一笔钱。 “多拿一点水果沙拉酸奶。我去咖啡店找座位。” “知道啦。”薛靖西应了一句。 江御嘱咐完就走了,转身十分潇洒,没过一会儿便没入人群中。 焦然看了片时,敛回目光。 薛靖西早就转身投奔食物了,没注意到她追随好半天的视线,拿起一份超大盒的寿司,放到购物车中。 “说回柳秣为什么没来实验这件事吧。”他想起方才这一茬,“我们是在初中那一片认识的,在白沙区。” “市中心。”焦然应着,侧身看轻食区的三明治。 “对。咱们学校这片都算乡下了。”薛靖西终于逛完刺身寿司区,循着她的目光拿起一份三明治,“你拿啊,想吃什么就拿,不要想着有其他想吃的,这个会吃不完浪费,带回去不就得了,冰箱放一放,明天叮一叮也可以当早餐。实在不行,我跟你一人一半?反正也是切好的一口三明治,刚好一人三个,阿御想吃就一人俩。” “行。”焦然就是不想浪费,才一直犹豫,“你继续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白沙初中就是个公立的本地人学校,师资本来也算不上多好,又不是住宿制,其他区的小孩就更不愿意来了,也就是说这所学校其实谁都能上,大家成绩参差不齐,什么性格的都有。” 谈话间,他们终于辗转去了别的区域。 焦然看着拿了一份碳水十足的蔬菜肥牛混酱拌饭,又拿了一份酸辣柠檬虾。 薛靖西则没有想要的了,见她选好了,俩人才去买江御嘱咐要的水果沙拉和酸奶。 路上,他继续说:“柳秣成绩一直不太好,其实你也说得对,对自己上点心,说不定能考个好学校,但柳秣可能脑子不清醒吧,她不像你和江御,在学习这上面有天赋,很早就有关于学习大方向上的指引。也不像我这种普通考生,有家长硬推着往前爬,还有一个学霸发小陪着,一路学习也没走过歪路。柳秣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一堆猪朋狗友,家里情况也比较复杂,对柳秣家来说,国内没学好,考不上大学,出国也是一样的。” “懂了。”焦然点点头。 薛靖西笑了笑,说:“所以不是她不想来,是真的来不了,梁杰成绩都比她和周语嫣要好。梁杰中考成绩离分数线只差几分,关系搞一搞还是能进的,柳秣嘛,是真的搞不进来,她家努力过了。” 他们辗转几圈买了许多吃的,最后结账的时候是三位数的七开头。 两人直接推着购物车去了江御发来的咖啡厅定位,是在超市内的,所以很好找。 进去前,薛靖西说:“这顿阿御请客,你待会不要跟他说AA的事情。” 焦然沉默了半晌,问:“为什么?” 薛靖西说:“他不太喜欢聊这些琐碎事的,我们出去吃饭,搓顿大的,一般都是他付钱,最开始也说AA,AA了几次之后他就觉得这钱算来算去,转来转去是有毛病,浪费他时间和感情。” “……” “是不是很奇葩?”薛靖西笑了,“反正知道这些事儿会徒增他不开心之后,我们几个出去吃饭,要么是探店,要么就吃点 分卷阅读31 便宜的粥粉面这些,我们说请客的时候他也不会多说一句,嗯一声就当这事儿过了。他想请客的时候,基本是吃到最后就会说一句出去抽烟,其实是去买单。” 焦然平静地听他娓娓道来一些关于江御的事情,听到最后。 看到咖啡店了,十几米的距离,江御怕他俩找不到,便坐在门口小圆桌的位置,在低垂着眼睑看手机。 “他会抽烟?”焦然问。 “嗯?嗐,就是个借口。不过……你知道男的吧,”薛靖西也看到他了,想加快步伐,“我们私底下偷偷试过,他上手挺快的,不过他对什么都上手快,所以说他会吧,他的确是会的。” 隔了几米的距离,江御发现他们,收起手机。 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不知是饿的,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原因,站起身时恹恹地,右手扒拉了一下稍长的头发,又拔了拔前面的刘海。 隔壁有一桌小女生在拿着手机偷拍他。 他置若罔闻。 “待会去理发吧。”江御将餐牌放到焦然面前,“喝什么。” “好啊,我的也长长了,再不剪下周就要被班主任说了。”薛靖西将食物一份一份摆上桌,看向焦然,“你要一起吗,好像发尾快要够到下巴上了。” 焦然打开咖啡店的餐牌,闻言摇摇头:“不了,我要留长发了。” 薛靖西一个怔忡,须臾意味深长道:“长发好啊,你长发更好看。” 焦然抬眼看他,似明白他心中所想。薛靖西觉得她留了长发,会勾起江御的记忆。 江御打开包装盒的手一顿。 “你见过她长头发。”他问薛靖西。语气不是疑问句,是个陈述句。 “啊?”薛靖西抬头看他,明显掠过一丝慌张。 “什么时候?”江御低下头,弧度让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眉眼。 “朋友圈吧。”焦然替他解围,“不过我删了。” 江御坐下来,头微微仰着,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两个站立着的人。 没说信与不信这个说辞。 他的目光缓慢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移。 过了一会儿,他问:“怎么样的?” 第17章 17 焦然不吃他这一套。 和薛靖西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别开了视线。 “到时不就知道了。”焦然说。 这时店里服务员走了出来。 这家咖啡店允许外带食物,或许是店里有生活区up主拍摄视频的缘故,服务员见到他们一整个购物车的食物也见怪不怪,问刚到来的焦然和薛靖西需要点什么。 大晚上的,焦然不想喝咖啡,便点了一杯鲜榨橙汁。 她坐下时,江御仍然没出声,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匮乏,眼底毫无情绪,平静如水,却也没接下文。 很快,这个话题轻易就翻篇了。 三人利用吃饭的时间,看今天发下来的试卷。 谁都没动笔,只是不约而同地,安静地看着,吃着。 江御吃饭一向比他俩快,吃完就开始悠然自得地做题,做两道吃一口沙拉。 当晚回到家的时间比以往都稍晚了一些。 幸好作业都在学校和咖啡店写完了,回来不用挑灯夜读,疲惫的学习。 可她没忘记,今天还有一件要事需要做。 从上锁的衣柜抽屉中,取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插电,开机。 这台笔电有些年头了,启动慢,运行也慢,卡顿了好一会儿,一个个图标加载出来,显现出完整的桌面。 焦然摸出校服口袋里的物什,打开拿出里头的储存卡,翻出读卡器插入。 做完一切,焦然拿出手机,惯例给江御发了一条【到家】的微信。 没回。 这一个月除了周末,两人几乎每天都有信息来往,多是安全到家报平安的内容。 江御偶尔会回一个【我们也】,大多数只会回一个【ok】。 久而久之,焦然明白过来,【ok】是代表着他看到了,但他们还没到家。 看着略显空旷的小窗口,等了大概一分钟,没有回复。 焦然放下手机,拿出床边干净的睡衣,下楼洗澡。 因着有事儿要做,这个澡洗的飞快,头发没吹干便上了楼。 再看电脑,还没有完全的导出完毕。 焦然站在椅子旁,沉默了几分钟,慢吞吞坐下来,翻出书包里的一堆热敏纸。 这些热敏纸背后写满了字,有英文作文,文言文,数学物理之类的公式,有些则只有乱七八糟的草稿。 焦然筛选了一堆打过草稿的热敏纸,扔进垃圾桶,接着选了一张写有英文范文的热敏纸,摊开摆到桌面上,打开台灯,开始研究朗读。 类似的小票她还有很多,这个习惯她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概是初 分卷阅读32 一那年的暑假,无意中看过一个关于生产纸张而大肆砍伐树木的视频,从那以后,焦然就不再买笔记本和便利贴了,除却一些必要不能拒绝的情况,例如英语老师等,会要求听写需手写在笔记本上交…… 其他门课打草稿,焦然一律用的热敏纸。 热敏纸在大城市似乎无法完全避免,每消费一次必会回赠一张。 这种纸的回收效益是非常低的,因为纸的特殊性,打出来就意味着已经被浪费掉了,焦然通常会收集起来,取代生活中的便利贴草稿本等,用以二次利用。 焦然背完这张热敏纸,搁到一旁,闭上眼流畅地过一遍。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电脑微光晃得她心烦,显示屏上进度条仍只进行到三分之一。 可见这盘有多大,也可见这台电脑有多废。 焦然托着下巴颏,歪着脑袋想了想,扒拉来手机,定了一个五点半的闹钟,任由电脑开着,熄灯上了床,掖好被子睡觉。 大概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焦然躺在床上没有很快就睡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许多画面,一会儿是卫生间,一会儿是学校门口,车水马龙‘嘀’的一声,再度醒过来。 后来怎么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再睁开眼,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在合奏。 房间一片昏黑,唯有电脑微弱朦胧的光。 焦然爬起摁掉闹钟,一步跨到电脑桌前的椅子上。 视频很长,一共十几个小时。 从前一天的下午,直至第二天的中午。 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录制的画面。 焦然看了眼时间,开始加速播放。 二倍,四倍,八倍,十六倍…… 最后定在六十四倍。 背景是定格的,不同的只是人脸。 这些人脸,一张张的,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平日里在走廊上常见到的。 …… 视频彻底看完的时候,天也彻底拉开了光幕。 焦然进班时,早自习已经进行到一半。 周三早读是英语,班里正放着听力。 袁柏水正坐在讲台上,同学们齐刷刷地埋头苦读。 焦然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书包推进抽屉,推到一半没塞进去。 焦然诧异地,往后退了下,拿出书包,看抽屉里的状况。 一个陌生的,没见过的,打了红丝绒缎带的黑色小礼盒,赫然出现在里头。 焦然感到头疼,不想理睬,暂时推到一边,将书包塞进去,翻出书本跟上了早读。 中午。 任千帆来找她吃中饭。 “不去了。”焦然趴在桌面上,侧着头,鼻音浓重,“我睡一觉。” “你不会生病了吧?”任千帆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焦然躲了一下。 没躲开。 她阖着眼,睡意朦胧,温言细语道:“昨天睡太晚了。” “好像真的没发烫。”任千帆咕哝着,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额头。 “你快去吧。”焦然换了个姿势,脸对着墙那边,“我睡一觉就好了。” “行吧,”任千帆站起身,“那我给你买点吃的带上来,你想吃什么?” 没有回应。 任千帆靠近,发现人已然酣然入梦。 任千帆无奈地笑,不再打扰她,轻步离开。 刚出班级门,不留神,撞到了人。 “对不起,没事吧?”任千帆下意识道歉,抬起头。 是翁子君。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生。 任千帆脑内警铃大作,不至于不明白,她们就是特地在此处等着她的。 任千帆不想惹事,见她也没被撞到,反而是自己被撞到了,肩膀微微发疼,便想捂着肩膀离开。 刚错开一步,脚的前方便横了一只脚,阻去她的方向。 任千帆抬头,只见翁子君面带笑容看她:“谈谈吧?” “我要吃饭了。”任千帆轻轻皱眉。 “很快的,我就问一个问题。”翁子君说。 任千帆见她不问不肯罢休,只好妥协,点了点头:“行吧,你问。” “焦然怎么了?”翁子君问。 “什么?”任千帆以为自己听错了。 “焦然。”翁子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任千帆愣住。呆呆地看着翁子君。 以前不是没听说过传闻和八卦,但那时候没亲眼见到,便没信。 现在…… 似乎轮不到她不信。 “她脸色不太好。” 翁子君想起早读,焦然进班时候的脸色,精神不振。 “她说昨晚没睡好而已。”任千帆看了看走廊外的天。 翁子君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巴。 分卷阅读33 任千帆抢先开口:“要不你就直接去问她吧。”说完,任千帆没等她回答,绕着路走了。 这次没人再拦她。 午休结束铃敲响的时候,焦然还有点昏昏沉沉。 这下是有点睡得太久了。 她睁开眼,听着周围喧嚣的景象,渐渐转醒。 喉咙嘴唇都处于干涩枯竭的状态,焦然拿起水杯,空荡荡的,才发现这一早上根本没去水房,更别提喝水。 焦然拿起水杯,点了点前桌亦是刚醒的任千帆。 “我去打水,要帮你吗?” “好啊。”任千帆揉了揉眼睛,弯腰拿起水杯递给她。 焦然拿着两个水杯,慢悠悠去了水房。 约莫是足够的睡眠支撑起她的脑子运行,这一路她都无比清醒的,看着迎面而来的每一个女生。 都不认识,甚至叫不出名字。 但或多或少,她都见到过。 水房门外有人在洗杯子。 焦然刚走近,便听到一句:“周末我不去了,我妈今天发好大一通脾气,不敢跟她提,好可惜啊,听说江御也会去,还想着趁这个机会跟他认识一下呢……说不定,我也有机会?” 焦然打开水龙头,刚要冲洗杯子,闻言手一顿,往旁边看了一眼。 是个绑着马尾辫的女生。 陈瑜瑶注意到隔壁的视线,偏头看她,语气不善:“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 焦然哑然失笑,没回话。低下头,继续冲洗杯子,任由冰冷的水浇洒在自己的手上,杯子上。 当天晚上,焦然回到家,打开电脑,找到那个十几个小时的视频源。 打开录制,凭着记忆,将进度条拉到了底。 大约是十六小时零七分钟,出现了陈瑜瑶的面孔。 她走进了隔间,浑然不觉哪里不妥,关上门。 背过去,脱下裤子。 …… 焦然将这一段截取下来,保存。 临时注册了一个十分钟邮箱,打开浏览器,输入学校校园网网址,下滑,找到陈冰的邮箱。 打开无痕,上传附件。 发送,成功。 十分钟后。 这个邮箱也消失了。 第18章 18 中关这地方临近四月便多雨, 缠缠绵绵下到五月初,乌云一团又一团地掠过,在不见天日的空中游弋, 时而局部散开,时而黑云压城。 阶段考这天恰逢是个阴雨天,凌晨赶趟下了一场雷电交加的倾盆大雨。 晨起天光熹微,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湿润味道。 焦然昨晚看过天气预报,睡前给院子里的盆栽挪到架有雨棚的墙角才去睡觉。 出门时这雨是停了,但见灰白的天, 山雨欲来前的低气压, 这雨是有得下。 焦然看着天,扶着门板, 心不在焉地脱下刚穿好的板鞋, 换上和校服相衬的湖蓝色洞洞鞋, 趿拉着慢吞吞地融入清晨上学上班路大军中。 手机天气显示六时有雨,也不知是六点一刻,还是六点最后一刻。 焦然懒得带伞,便敲定主意这早餐不等了,万一等到一半滂沱大雨就糟糕了, 路过面包店时进去光顾一下。 焦然不爱吃甜, 她就像是个仇甜主义者, 在面包烘焙店里逛了足足五分钟,才提着一盒子不那么甜的冷冰冰的牛奶砖, 和核桃软欧包离开,在六点半前赶到学校。 时间一晃到了清晨, 天色却愈来愈黑。 头顶几片乌云慢慢游弋成一团,笼罩在上空。 气压愈来愈低, 这感觉尤其在公交车到站,双门打开,焦然随着几个实验生下车,踱步往校门走去时更无法让人忽略,耳蜗像被什么给捂住了,与这个真实的世界隔着一层虚无缥缈的薄膜。 “焦然!” 隔着一条大马路,对面传来她的名字,是薛靖西的声音。 焦然望过去,果不其然看到薛靖西踮着脚在跟她招手,旁边杵着一个江御,他戴着口罩,一手抄着兜,有点驼背,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右手拿着一瓶鲜奶,没喝。他们站在一间早餐店门口前,马路中间一个阿伯蹬着电动三轮车经过。 她这边,旁边有一对小姐们儿,刚才跟她一车从公交下来,这会儿手挽着手经过。 刚才她就站在这两人旁边。 当时她正面向着车窗外,看着沿途匀速倒退的风景发呆。这对小姐们儿应该是高二生,高二阶段考安排在下周,于是她们在聊一些今天课上的内容。 长头发绑着高高马尾辫的女生在叹气:“今天数学课还要讲昨天那张试卷吗?好难啊,我至今都没明白那个什么……复数i小括号1i小括号……为什么答案会是A。” 焦然走远的思绪被拉回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道题。也许是?i1i等于ii的平方等于i+1吧,她反 分卷阅读34 应慢半拍的心想。 短头发的女生则在祈祷:“我只希望今天别再叫我上去解题了,好丢人啊。” 像极了小时候上一年级,老师问十加十等于几,没有人敢举手的盛况景象。 焦然为之震撼,怎么会有人能从小到大,一连十几年都不敢? …… 等两人走远。 焦然抬起手,朝那边摆了摆。 旋即,江御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薛靖西点了点头,江御便转了身,迈四方步地朝斑马线那头的方向走去。 焦然挨着路边的砖砌矮墙坐下,看他慢吞吞地款款而来。 约莫是此刻气压低,周围‘八风不动’,闷得慌。江御只穿了一件夏季校服,没穿外套,外套缠在左手的手臂上,打了结,下摆晃晃荡荡的,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 实验的夏季校服是常规的宽松polo shirt,湖蓝白双拼色,两颗下至到胸膛的纽扣,衣摆后长,前短,侧边有一小截开口的下摆。 这校服设计任谁穿都好看,可以说是吊打中关一堆初高中。 可惜,令人感到吃藕的是,这上衣配了一条特色臃肿的阔腿裤,简直造型灾难,那观感可以说是矮子没人权,直接剥夺了矮子们的校园恋爱权。于是学校里有些爱美的男生女生,买校服时会一次性多买几套不同的尺码,例如一百一十码不等的上衣配八十九十码的裤子…… 江御倒是没这种小心机。 关键他也不需要。 因为他腿长。 有些腿就是天生适合穿阔腿直筒裤,甚至还能刚好露出突兀白皙的脚踝。 这衣服穿在江御身上,尤其他过斑马线时的大步流星,像是走路带风。 他走近了一些,焦然才发现他上衣没系纽扣。 两颗扣子没找到归宿,歪斜的撇在一边,露出胸膛前明显的中线条。 “早。”焦然说。 “早。”江御应了声,口罩将他鼻翼以下的部分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闷闷地声音。 且这一声,伴随着天空躲在乌云中连绵的闷雷。 天色愈发的灰暗,焦然看了看天。 “要下雨了。” 她开始没话找话。 “嗯。” 江御没太在意,正在扒拉书包链条。 他低垂着眼睑,眼睫毛不长,但细密,上下眼睫都像是画了眼线的程度。 【听说江御也会去,还想着趁这个机会跟他认识一下】 …… “周末有什么安排吗?”焦然问。 “睡觉。”江御说,终于从书包里翻出一个东西。 是上次那个黑色的代餐杯。 “植物奶。”江御言简意赅的,将杯子递给她。 杯身很粗,但他一手握住了。 两人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焦然坐在路边的砖砌矮墙,与这个代餐杯是平视的,但要与江御对视则要仰着头。 “谢谢。” 焦然接过来,带着探究性的目光,扭开杯盖子,一股杏仁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焦然惊异地抬头看他。 “加了巴旦木和腰果,一撮盐,香草荚。” 江御只记得这么多。 礼尚往来,焦然也翻开了书包,拿出刚买来的核桃软欧包。 “吃吗?”她打开了封口。 江御走近,探头看了眼,纸袋子中有两个。 他不声不响的,没拒绝,鲜奶瓶放到焦然身旁的矮墙上,手探到纸袋子里,拿出一个核桃软欧包。 这个动作迅速拉近两人的距离。 焦然不由地屏住呼吸,却还是迟钝的慢了两秒钟。 空气里飘来一阵衣服上干燥的清香,像是果木园里的木香。 没有风,一时间吹都吹不走。 焦然的目光追着他直起身,摘下口罩揣到兜里,左手拿捏着的核桃软欧包,仰脖放到口中。 这家的核桃软欧包质感很软,几乎是上下齿靠拢,松软的核桃包就陷进去了,都无需往外拉扯。 江御含着面包,舌尖顶到右边,轻轻咀嚼两口,下颌骨轻微的动,吞咽,脖颈的筋络微乎其微地绷紧了一瞬,带动着喉结微微滚动。 焦然视线定定的,看着他吃面包的姿势。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人,吃面包,都像是在勾引人。 焦然看得喉咙发涩,忍不住问:“好吃吗?” 她仰着头,左边的头发被撩到耳畔之后,显得很单纯,呆呆地。 “嗯。”江御应了声,又咬了一口,口齿含糊道:“还剩一个够吃吗?” 他的目光落在焦然腿上的防油纸袋。 “够了。我还有别的吃得。”焦然说,晃了晃手中的代餐杯,“再说了,不是还有这瓶奶吗?” “行 分卷阅读35 。” 核桃软欧包分量不大,也就江御手掌的三分之二,没吃几口就空了。 焦然翻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他。 江御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拿起鲜奶瓶,开了盖,仰起脖子对瓶吹。 一眨眼,半瓶没了。 对街,薛靖西拿着刚买来的,新鲜出炉的早餐走出来。 “我先走了。”焦然站起身。 江御转身看她,眼中似有不解,没说话。 焦然轻声解释:“我还没吃早餐,刚好回班上再看看书,不浪费时间。” “行,晚上见。”江御说。 晚上? 明明待会就可以见到。 焦然抱着代餐杯往校门走的时候,脑海里陆陆续续地,过了好几遍,江御刚才的话。 分不清是受气压低的影响,反应变得迟钝,还是没吃早餐,饥肠辘辘,脑子转不过来的原因,直到将要走到班级门口,她才蓦然想到,江御口中的‘晚上见’,或许是指可以接触说话的见面,而不是像平时在班级里,毫无交集的碰面。 说来好笑,转学来到实验一个月,她跟江御在班里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尽管她担了班长的名头,但她跟一个文娱委员就是没有交集。 进班的时候,班里大部分人都到齐了,正不约而同的低着头复习温书,也有些在交头接耳,分享早餐。 焦然回到自己的座位,没坐下,将代餐杯和早餐放到桌上,先去交了作业,才辗转回到座位坐下,连轴转似的,很快融入到复习大军的氛围中。 早上第一门考的是语文。 焦然便从左上角码成一摞的书堆中找到语文书。 语文书教材很小,焦然随手翻开了几页,右手忙乎着早餐,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合上书本,平时小小一本严丝合缝的语文书,此刻中间却有一条细缝。 按着细缝翻开,里面俨然夹着一个信封。 第19章 19 粉红色的信封, 贴合处刻了一个红色烙印。 正面写着:焦然/收。 没有署名。 —— 不知该说什么。 焦然将信封塞到抽屉里,当没看到,继续闷声不响的看书, 吃早餐。 人的精力和耐心是有限的。 不知道其他人收到情书将会是怎样的心情,但焦然内心没有一丝波澜,事后拿着礼物也只会心生困扰,礼貌地将情书退返,大概是她人性中仅存的最后一点善意。 可偏偏这人像是对她很是了解,特意没有署名, 就像那份矜贵的礼物一样, 但送礼的和被送的两方都没有当这是值得珍重的情意。 …… 一早上很快就过去。 任千帆拖着疲惫的身躯,将焦然拉到食堂吃中饭。 焦然没什么食欲, 但还是食之无味的, 强塞到七分饱, 看着任千帆一张小嘴巴拉巴拉,一张一合丝毫没停下来过,在跟她对上一门考试,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焦然都替她感觉到累。 可她对这道大题满腔热枕,焦然不想也懒得浇灭她的热情, 便陪着她逐步‘脱稿’分析, 演算的过程很细密, 手头没有草稿纸,焦然基本是说一步骤, 打住,等任千帆脑海里演算好了, 再进行下一步骤,并圈出重点容易出错的步骤。 “你好厉害啊。”隔壁忽如传来一句。 哪里听过的声音。 焦然手中筷子一顿, 定在菠菜上空,转头,便看到陈瑜瑶的脸。 陈瑜瑶的五官很大一程度是随了陈冰的基因,脸型则随了她的董事长父亲,下颌略方,颧骨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很‘商务’范儿的长相。 “说我么?” 焦然定睛看了她两秒,确定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儿独立于她父母之外的部位。 陈瑜瑶的眼鼻嘴额头颧骨脸型头型…… 就像是从她父母的头上摇出来的部位,再重新匹配建立组成的五官。 好在她是比较幸运的,摇的比较标致。 “刚才,你讲的那道题,可以重新说一遍么?我们刚也在讨论呢,但好像我们的步骤解错了,导致后面一错再错。”陈瑜瑶说着,看向对桌的女生,紧接着端起自己的餐盘,并到焦然这一桌,“我们可以坐这儿吗?” 任千帆哂笑一声,餐盘都端过来了,怎么不等坐下来再问? 焦然淡淡然敛回视线,看来陈瑜瑶忘了前天水房的事情。 她托着下巴颏,不咸不淡的夹起菠菜,送到口中,慢吞吞地咀嚼两口,才说:“行啊,但我不保证我说得就是对的。” 陈瑜瑶:“没关系啊,反正现在时间空着也是空着,说不定让你蒙对了呢,” 蒙? 任千帆有些不高兴,又感觉有点好笑,忍不住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焦然 分卷阅读36 也听乐了,和任千帆注意的点倒不是同一个,而是‘反正现在时间空着也是空着’这半句。 究竟谁的时间是空着的? 就算是真空着,对焦然来讲,这时间拿去睡觉都比在这儿讲题的价值来得要高。 这时,陈瑜瑶的对桌赵韵蕴也端着餐盘坐了过来,听了任千帆的话,不禁嗤笑一声。 “不是,不就吃饭的时候聊个天吗?干嘛还非得知道是谁啊,这么高贵啊?”赵韵蕴说,指了指陈瑜瑶,“那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小蕴,别这样。”陈瑜瑶轻皱眉,语气中颇有微词,“大家都是同学。” 焦然托着下巴颏,黑而亮的眼眸左右平移,看她俩演来演去。 有趣。 但没劲儿。 “还听么?”焦然敛回目光,收回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餐盘上,恹恹地夹起一口热菜。 仍然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然。”陈瑜瑶立马转过头来,没再管赵韵蕴。 她坐在焦然的斜对角,可以清晰打量这个短发女孩。 “你说吧。”陈瑜瑶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人是复杂的,是多元化的,焦然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并不感到诧异。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多的是灰色地带,取决于利益是否瞄准着自己。 焦然抬眼瞥了一眼食堂中央,柱子上的壁钟。 离午休预备铃还有十分钟,她便利用这空余的十分钟,完完整整地给她们讲了一遍自己解这道题的思路。 这道题在去年高考里出现过,焦然上学期还在二中的时候就见过它不止一次,类似的举一反三,换汤不换药更是数不胜数,加之早上就在草稿纸上做过一遍,写到试卷里又一遍,此刻脱稿演讲一遍对她来说是信手拈来。 焦然边吃饭,一口饭三口菜,口齿清晰地对她们复述一遍过程。 话音刚落,停顿两秒钟,看向在座—— 三脸懵逼。 焦然则 一脸淡然。 她们三个成绩并不算很好,任千帆在年级里排名中段,她都听得吃力,更别提另外两个了。 加上焦然平时语速慢悠悠的,可这会儿讲起知识范围内领域的事情,语速就会无端加快,焦然自己也知道,有意识去控制,但她短时间内控制不了。 语速再慢的话,嘴巴就要跟不上脑子,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出现断层的现象——她能明白理解自己的意思,是因为她在脑子里已经上演过一遍或无数遍,可听者没办法共享她的脑子,这信息出现差异,该怎么传播到听者的脑子里? 只能委屈在座三个人回头自己再去费心研究研究这道题的演算过程。 思之及此,她不由地想念起江御。 平时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可讨论的信息密度非常大,经常会出现一些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内容的情况。不像平时,譬如现在,对信息掌握了全貌,抑或是反向俯视问题,从而可以流畅地复述脑子里的内容。 那会儿更多的是结合现存的知识和词汇储备量来表达脑海中想要传递的信息,如果词汇量匮乏,在表达中途难免无法精准传递自己的意思。 但在江御那儿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江御平时说话的风格,偶尔打直球,偶尔爱转弯,转到山路十八弯如堕云雾中,顺带阴阳怪气的,但在认真的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做总结,在说梗概,每一个字乃至‘的地得’都说得字正腔圆。 江御认真聆听的时候,乐于直视说者的眼睛,甚至会为之动容,作出一些平素从来看不见的表情。 他的情绪渲染能力是很厉害的,至少在焦然看来——是的。 会被他的微表情鼓舞,也会被他全神贯注的凝眸打岔一两秒,从而出现信息断层,咽了咽口沫,再开口,内容就跳脱到后半句。 通常这时,一旁的薛靖西会一脸懵逼。 但江御不会,他接上了,了然的点头,接着她的话继续分析解下来的步骤。 久而久之,焦然便发现他词汇量很广,很少会出现因为找不到某个适合的词汇,从而表述卡顿的情况,不会像很多同龄人说话时,惯会出现‘嗯……’‘呃……’之类的语气词来拖延,为正在思考的脑子争取一点时间。 “原来是这样。”陈瑜瑶恍然大悟地说道,“你这么一说,听上去好简单。” 焦然‘嗯’了一声,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也许嘴巴学会了,但手没有。 不过焦然不关心。 她清空餐盘里最后一口饭,端着餐盘,站起身。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那么今天的胎教就到这里吧。 她心想。 “哎。”陈瑜瑶亦跟着站了起来,“你叫什么呀?哪个班的?要是以后有不懂的题,我可以来找你吗?我叫陈瑜瑶,耳东陈,一时瑜亮的瑜,瑶池的瑶。” 焦然顿 分卷阅读37 了一顿。 “不太行吧。”坐在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任千帆看出了焦然实在困倦,耷拉下一半的眼睑,对陈瑜瑶说:“这位同学,一如你所说的,现在时间空着也是空着,但不代表时间永远空着。你没有自己的班吗?你没有属于自己班里的学霸吗?” “喂。”赵韵蕴听得气笑了,“别给脸不要脸。” 焦然斜睨了一秒赵韵蕴,声线平平道:“行了。我七班的,焦然。” “你就是焦然?”陈瑜瑶一个怔忡,讶然看她。 焦然这个名字,她早前听说过,但一直没记在心上,亦没特地在人群中找这个人,原因很简单,她不感兴趣。 就连三分喜欢的江御,她也顶多只是在路过七班的时候,会从窗口瞄进去看一眼,再装模作样的经过——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到自己在经过的时候,江御有在往走廊上看。 “不过我朋友说得对,你来找我不一定有空。”焦然不紧不慢地补充。 “那加个微信总可以吧?”陈瑜瑶说。 陈瑜瑶没把任千帆的话放在心上,她懂得分析利弊。 陈冰总是在饭桌上夸赞刚转学过来的那个焦然,据说她的学习思维很独特,还考虑过让陈瑜瑶转到七班,让她和焦然做朋友,最后被陈瑜瑶百般拒绝而放弃了。 现在看来,倒也可以考虑一下? 第20章 20 阶段考彻底结束是周六中午。 天难得放了晴。 校门如开闸似的, 一大批学生成群结队的鱼贯而出,犹如泄洪。 班上有几个人在约下午去玩,有人抱头痛哭下午还得上补习班。 焦然收拾着桌面狼藉, 把作业一骨碌塞进书包中,一把抽出来时,有个东西从抽屉里滑了出来,掉落在地。 是,那封粉红色的情书。 前桌任千帆转了过来,收拾到一半的书包敞开着拉链。 “然然, 下午有空吗?要不, 我们出去玩吧?”任千帆说,“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 “啊, 但是我约了人。”焦然看着地面。 任千帆:“谁啊?薛靖西他们吗?” 焦然的目光在地面停留过久, 任千帆歪了歪脑袋, 塌下一边肩膀,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不是。”焦然捡起地上的信封,头也没抬。 “卧槽,这是?”任千帆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近似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情书?” “不知道谁的。”焦然扔进书包里。 显然不想多谈的样子。 “好吧。”任千帆收起对信封的好奇心, 抱着书包问她, “你约了谁啊?是女孩子吗?我家没人,回家好无聊啊, 我方便一起去吗?” “约了我之前在二中的同学。”焦然收拾好书包,拉上链条, 抬眼对视任千帆,“可能不太方便, 我们有事情要做。” 任千帆不无遗憾:“这样啊……” 焦然站起来,背好书包,若有似无地往后方瞥了一眼。 那里早就空荡荡的。 “那我们一起出校门吧。” 任千帆匆忙的收拾好书包。 “行。”焦然无所谓地应着。 两人结伴出了校门,任千帆跟她挥手告别,往公交站走去。 焦然刚要掏出手机,想给张春瑶发一条信息。 前方传来声音。 “焦然!” 焦然动作一顿,听出了这是翁子君的声音。 她微乎其微地抿了抿唇。 几个女生簇拥着翁子君前来,隔了五六米左右,她们停下了,翁子君被轻轻推搡一把,哄然道:“去啊,等什么,加油,我们在这儿等你!” 焦然轻轻皱了皱眉,对上女生们身后不远处的灯杆下,眉眼荡开的张春瑶。 她抬高了胳膊,高至头顶,笑吟吟的朝焦然摆手。 焦然抄着兜,敛回目光,站姿一动不动,视线落到朝她小跑而来的翁子君。 “焦然,”翁子君小声叫着她,“能不能借几分钟,我有话跟你说。” 准备好的开场语流畅的道出,满腔的爱意和热情就要倾诉而出。 视线凝神一对,焦然的目光沉默而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如同当头一棒,把她敲醒。 翁子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好在下一刻,焦然开口了。 “行。”焦然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有耐心一些。 “你说吧。”她看着翁子君道。 “但要快点,我有人在等我。”焦然继续补充。 “有人在等你?”翁子君朝她身边作出左顾右盼的姿态,又看回她,油腔滑调地,“没有啊,我没看见,该不会,你是说薛靖西他们吗?他们早就走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到你出来……” “你脸怎么红了。” 分卷阅读38 焦然打断她的话音,低声说。 “啊。” 意想不到的一句话,翁子君瞪大眼睛,双手抬起捧着脸,又羞赧的低下头。 脑回路宛若被打了岔似的,通往了未知的方向。 翁子君霎时大脑一片,束手无策,忘了该说什么。只能摩挲着脸颊,嚅嗫呢喃着:“是吗……” 焦然个子高,比她高了半个头,跟她对话是微微垂着眼睑的,翁子君一低头,她披着的头发刘海滑下来,全然遮了眉眼。 焦然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她更快进入主题。 此刻见她忸怩不安,话说不出口,心情更不好了。 “完了是么?”焦然问她,起步离去,“那我走了。” “没!” 翁子君立即抬起头,她走得干脆潇洒,雷厉风行,翁子君小跑了两步才追上,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越过了那群还在等着翁子君的女性朋友。 “焦然,你相信本能吗?”她追在焦然的身侧,眼睛亮晶晶的,聚在焦然身上,“本能定理。” “不。” “爱就是……”她出声太过决绝,翁子君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迅速地整理好思绪,换一种说法,“焦然,那你知道……” 焦然顿住脚步,偏倚过身体,微微低下头看她。 “喜欢我?” 她微微歪着头,轻声问。 翁子君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半晌,才讷讷开口:“这不难看出吧。” 焦然:“你听说过的吧,如果你喜欢我,你一定听说过。” 翁子君抿了抿唇,没吱声。 焦然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像是一步一步浇灭她的热情,磨灭她的耐心:“我是比较招女的,追我的女生比男的多,你早来两年,说不定陪我检测性取向的就是你,现在倒是不必了,我已经试过,知道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被当众拒绝,翁子君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焦然挑了挑眉。 “你要江御是吗?”翁子君又问。 眼前。 江御踩着盲道,贴着灌木丛经过,听到自己的名字,掀起淡薄的眼皮子看过去。 背对着校门的焦然,和…… 和…… 啊。 江御放缓了脚步。 只听前方,少女声线平静地说:“就一定得是人么?”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个人全都听见了。 现场气氛忽然变得凝滞起来。 翁子君这会儿脑子有些凌乱,倒不是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而是喜欢的人口出狂言,被她喜欢的人听到了,这感觉…… 很复杂。 说不上来的,幸灾乐祸。 焦然这会儿终于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循着翁子君略显躲闪而又闪烁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她表情呆呆地,没说话。 江御看的想笑,倒是反应很快的,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一如既往地面无表,只是经过她时,轻轻拍了一把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走了。 几分钟后,她跟张春瑶坐上出租车,收到江御发来的信息。 空荡的窗口,头一次出现长条的聊天框。 江御:我觉得吧……人生有很多种选择,大胆尝试倒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笑死。”张春瑶靠过来,看到了这条信息,“大型社死现场,你现在已经是一条尸体了,发到尸组会被一群人鞭尸的程度。” 焦然嘴角抽动了一下,发了个‘你误会了’过去,揿灭手机屏幕。 “感觉怎么样?你还喜欢他吗?”张春瑶问。 两人坐在后排,张春瑶跟她挤到一处,右边空了大把位置,把头靠在她肩窝处,没扎起来的头发乱哄哄的,蹭到焦然的脸,她倒跟没事人一样,看着右边窗外匀速倒退的风景。 “没那么喜欢了吧。”焦然看向左边窗户,木然道,“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张春瑶问。 “他,”焦然想了想,发现很难一句话概括完,多了又不想说,便答非所问:“其实可能本来也没多喜欢,但有时候又很喜欢。和以前一样喜欢他生动起来的样子,不喜欢他对我好的样子。” “犯贱呗……”张春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早说了你给自己留个念想。” “但是他刚才好迷人。”焦然忽地坐起来,捞住惯性往后倒的张春瑶,直视着张春瑶的眼睛,认真地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从我身边经过,我就觉得,活着,值得。” 张春瑶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朋友近似魔怔的样子。 前面,司机忍不住开口说:“小朋友,坐好,安全带都要让你们拉松了。” “哦,对不起。”焦然冷静下来,坐回去。 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 分卷阅读39 微微闪亮了起来,通知栏弹出江御一秒前发来的信息。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江御:需要我陪你看医生吗? 张春瑶看呆了,愣愣地问:“他是在说你有病吗?” 以焦然对他的了解,点头:“是。” 他就是这个意思。 张春瑶不禁鼓起掌来,佩服道:“好厉害,他居然这么敢,之前是我小看他了,他才认识你多久,就能说出我十几年不敢说出的话。” 焦然敲打着手机键盘的手没停,输送了一个‘好’字过去。 “我看你现在也很敢。”她嘴上说。 “啊?”张春瑶看着屏幕上单单的一个‘好’字,傻眉愣眼了一瞬,“真去啊?那要挂什么科……恋物和恋那什么……是神经还是精神还是心理啊?” “无所谓了。”焦然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你说我要是从诊室出来,因为感到耻辱,哭着奔进他怀里,他会不会推开我?” 有画面了。 张春瑶打了个冷颤。 “不要了吧。”她说,“你冷静一下。” 转头一看,焦然俨然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张春瑶幡然醒悟。 这货要的,恐怕就是BE美学。 第21章 21 发完那个‘好’字之后, 很长一段时间,江御都没再发来信息。 焦然刻意摁亮屏幕,等了十分钟。 不见动静, 便彻底置之不理。 张春瑶今天放月假,是特地来找她玩的,积攒了一个月的兴奋临界值,就等着今天推到最高潮。 焦然不想冲淡她的喜悦与热情,领着她回到芭乐巷的院子里。 这地方,张春瑶也很久没来了。 她合上院子大门, 回身打量这处三合院。 上次来的时候, 院子里的葡萄架子开出了花,现在只有一个空落落的木架子。 盆栽都被堆在角落处, 一看便知无人精心打理。 焦然掏出钥匙, 打开了主屋的门。 “阿姨不在啊?”张春瑶跟了进去。 “啊。”焦然懒得说这件事, 随手指了指沙发,“随便坐,我很快下来。或者你害怕的话,换拖鞋跟我上去。” 屋里比外面要阴冷一些,张春瑶不想一个人待着, 便换了拖鞋, 上到焦然的房间。 俩人进了屋, 随手把书包扔到地毯上。 张春瑶整个人仰倒在焦然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 拧头看见焦然背对着这方,站在衣柜前, 在换衣服。 “我们去哪儿玩?”张春瑶问。 “你没想好么。” 焦然换了一身外出的休闲服。 宽松的白色宽领长袖,搭一条黑色缩口的运动裤。 “这不是打算问你意见么, ”张春瑶扒拉起自己的长发,直指天花板,“你又不喜欢吃,又不喜欢玩,别说睡觉哈,我特地来一趟陪你睡觉,要是能做梦好说,关键是都不见得能发白日梦。” 焦然听乐了,咧嘴笑了笑,把了张椅子坐下来。 “你说,想玩什么,我今儿高兴,陪你。” 张春瑶放下手,胳膊肘支起上半身,目光平定地落在焦然身上,将她从头打量到尾。 “你这件衣服真漂亮。”张春瑶说。 “是吗?” 焦然侧过头,望向房间里的落地镜。 实际上只是一件白色宽圆领长袖,七分透的柔棉材质,一不留神便容易起松软的皱褶,但要捋平也十分容易,拉长伸展即可。 焦然衣柜里有好几件相同款式的衣服,皆是白色的。 不为别的,就为白色不吸光,能够将光线大部分反向排外。落日余晖淌下来,天光该是什么颜色,这件衣服就能勾勒出微光的线条反向渲染。 焦然喜欢这种简单而明亮的东西。 “是。”张春瑶严肃地点头,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她白皙的锁骨,“看得我特别想给你的锁骨抛亮片。要不我给你化个妆吧,我们出去钓好看的哥哥。” 焦然沉默,无奈片刻。 半晌:“行吧,去哪儿?” 张春瑶想了想:“步行街的1874?,我朋友圈一堆发什么素人帅哥的,1874有很多帅气的小哥哥装逼玩手机。” “……”焦然看她,“那是什么地方。” 张春瑶:“奶茶店。” “好,妙。”焦然朝她竖了个拇指,“我就喜欢看帅哥装逼。” “你当然喜欢了。”张春瑶撇嘴道。 薛靖西发来微信的时候,焦然正在美发沙龙里,脸上已经上完妆,戴好了假发,发型师在用电夹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张春瑶早已化完妆在等她,拿着她的手机站在发型师后侧,冷不防被手机‘叮咚’的一声吓到,‘哎哟’一声 分卷阅读40 ,拿起一看。 “谁?”焦然抬眼看她。 张春瑶坏笑:“不是他,别紧张。” 焦然面向镜中,仍然盯着她。 “好吧好吧,叫,”张春瑶举起手机又看了眼,“薛,靖西?” “拿来。”焦然反手向后,手心朝上。 “谁啊?”张春瑶把手机搁到她手上。 “同班同学。” 虽然‘不是他’,但发来的内容还是他。 一张照片。 薛靖西:帅不帅。 薛靖西:这是阿御姐姐的宝宝,超可爱。 照片中,构图分为三个部分,一个近景,一个背景,一片开云见日的晴天,背景是一片高尔夫场地,不远处一条长桌,地面好几张拼接而成的牛津布格子野餐垫,充满了田园郊外的氛围。 长桌旁边是几个烧烤架和吧台,围了一堆大人小孩在那边。 炉子白烟呈袅袅直上的状态,被定格在照片中。 近景。 屋檐下,江御坐在太阳椅上假寐,鼻翼上架着圆框的黑色太阳镜,怀里抱着一个婴孩。 婴孩很小,大概只有八个月大,斜趴在他肩膀上睡觉,口水洇湿他的衣服,比黑色衣服更深色的痕迹向周围漫延开来。 也许是浑然不觉,抑或不当回事。 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也不是没有耐心嘛。 焦然心想。 沙龙里每个座位一盏灯,张春瑶杵的角度看过去,手机屏幕正好被头顶的光折射,只看得到她打开了照片,但内容看不真切。 张春瑶见她凝视这张照片的时间过于长,便轻轻靠了过去。 定睛一眼。 “哦豁。” 张春瑶不怀好意地坏笑一声。 焦然像是方回过神,动动手指,发了个‘帅’字过去。 又问:你们在野餐? 薛靖西:嗯啊。说来话长,是照看我们这些小辈长大的奶奶的生日,咱们几家在团建。 “你在干嘛?”旁边冷不防的一声响。 薛靖西抬头,停下继续打字的动作。 江御的声音压得很低,混了一点沙哑质感在其中。 他是在睡午觉的期间被他姐姐叫下来带孩子的,整个人处于不爽而低压的状态中。 但他又没有理由拒绝,因为大家都在‘忙’。 忙着聊天,寒暄,和关系还算熟络的七大姑八大姨陪笑。 张嘴的活他不干,那就领一个闭嘴的活。 薛靖西陪着几个许久没见的哥哥妹妹打了几局高尔夫,实在受不了被阴阳怪气包围,拧头一看发现江御就在屋檐下坐着,便跑到这儿来。 他往这儿一坐,带个正在酣睡的小家伙,根本没人敢来叨扰他。 也算是沾了江御的光,落得个耳根清净。 “在聊天,咋了?”薛靖西不解地问他。 “你刚才拍我了。” “你不想被拍?那你早不说。”薛靖西看他,“我知道你一直醒着。” 江御方才在想事情,听到‘咔嚓’的一声。但他不想打断思路,也就没理。 这会儿想通了。 “看看。”江御问。 “我发给你。” “不方便,小堂折腾醒了你哄?” “……”薛靖西下意识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小魔鬼。 “你就打开让我看。”江御说。 “好吧好吧,我的拍照技术你还不信任吗?”薛靖西咕哝道,摁亮了手机,翻到最开始发送出去的照片,递到江御眼下。 江御接过来,没看,指腹轻触,图片缩小。 一旁,薛靖西:卧槽—— “……” 图片缩小退回至聊天页面,他跟焦然的聊天记录赫然出现在眼前。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他。 薛靖西摸了摸鼻子,试图降低存在感,当作无事发生,从椅子上下来,弓着背就要进屋子里。 他们聊的内容不多,半分钟就滑完了。 江御头也不抬:“她喜欢我?” “啊?”薛靖西脚步一顿,回头。 江御耐心的重复一遍,这回却是在看着他。 薛靖西是一个装不住事儿的人,平时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会儿倒是‘尴尬之大,一脸装不下’,扶着门框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准备,转头回视江御。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薛靖西不打算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并且对他能联想到这一步感到挺好奇的。 江御有点脸盲,不算很严重,没有到难以分辨他人年龄、性别和表情的地步,但认人对他来说还是挺费劲的,所以家里来了七大姑八大姨,也不指望他去应付。 江御认人基本靠体型,发型和走路姿态等,一些比较独特的个人特征。 分卷阅读41 可一旦这个特征被改变—— 所以他们都挺不意外江御会忘了那个下午,忘了焦然。 尤其那天焦然化了一个浓妆。 说是浓妆都太给脸,太客气了。 那就是一个鬼妆。 穿了一条长及大腿的小白裙,脸上身上膝盖上都是血,一头沾了红的长白毛,拿着一束没打包装的红玫瑰,抱着灯杆在马路牙子边无聊的转圈。 像是个格格不入,不伦不类又我行我素的小怪物。 有人录下了视频。 也就是万圣节前后吧。 视频后来发到李赫那里,他们一看才知道,这人是隔壁二中的优等生,去年中考全市第二名,开学典礼当天还被安排在台上发言。 李赫怕出事,避免被谈话什么的,就拜托那个兄弟把视频删掉,不要发出去。 可惜为时已晚,视频早就在几个大群和朋友圈传开了。 包括焦然将手中的花,莽塞到江御手中,做了一串手语的那一段。 焦然脸上的血挺逼真的,吓得他们几个人弹开了,只有江御还杵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又看手中花。 后来他们问了人知道,焦然那串手语的意思是—— ‘我昨日做梦,梦到你想收花,所以我来了’ 第22章 22 ……挺恐怖的。 他们后来还讨论过, 如果焦然再夸张一点,会以影响市容的理由被捉走。 至于那天,江御到底有没有做梦, 没人知道。 他们也没问。 江御不太喜欢聊陌生人的话题,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调皮样。 但要说他有多成熟吧,也没有。 他还是挺懒的,懒得聊天,懒得吃饭,懒得处理人际关系, 睡觉永远排在第一位。 他就像是一头孤狼, 自愿孤独的活着。 不需要旁人的陪伴。 后来焦然再没来过实验,他们也找不到由头理讨这件事, 江御则从头到尾像个没事人一样, 没有老师找他谈话, 亦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起这件事。 但他们都知道,那天不是结束。 花一直在。 “其实如果你说不是我也信。”江御把手机推还给他。 “啊?”薛靖西傻眼,“你怎么自己下定论了。” 他怎么没接下文聊下去? 江御敛回目光,望向更加开阔的球场去。 漫山遍野的绿色,人来人往, 谈笑风生, 春意盎然。 其实薛靖西说的不对, 这处大院的主人并非只是照看他们这些小辈长大的关系那么简单。 这里还是江御从小生活的住处,对他来说, 这里就是他的家。 虽然他跟屋主人毫无血缘关系,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生活轨迹。 他跟之所以薛靖西从小就认识, 还得多亏奶奶桃李满天下,在学生有困时伸出援手, 接济了她的孩子。 薛靖西祖籍不在中关,亲戚之间很少来往,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热衷于社区活动,跳广场舞,打麻将,又或更宠爱其他的孙子。种种原因之下,后来每逢暑假,薛靖西的母亲都会把他送到这里来。 “你发什么呆。”薛靖西靠过来,推了推他。 “说啊,你怎么想的?”薛靖西又问。 “不重要。”江御低着声音说道。 ……怎么会不重要。 薛靖西感到一点点窒息,可他又不能明说。 毕竟是小情侣之间的事情…… 挺复杂的。 有意撮合也得有个度,把事情挑明白了,那跟牵红线的媒婆没什么区别。 思之及此,薛靖西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唐突怪异了,便给自己找补。 “她喜不喜欢你这件事我不知道哈,但我现在觉得你平白无故的问起这件事,你就挺奇怪的。毕竟我跟她的聊天内容十分正常,你光看看就得出这一点,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拉倒吧,薛靖西。”江御斜睨他一眼,忽如笑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说话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像是有意在哄抬薛靖西的心虚。 “……我不管你了,爱谁谁吧。” 薛靖西别开脸,朝着烧烤架奔去,顺了一根不知道是谁的烤肠。 烤肠吃到一半,便听到屋檐下,婴孩的哭声。 一旁,江月忙不迭放下手中的盘子,跑了过去。 江御抱着小堂站起来,轻轻地拍着安慰,等到江月过来,递到江月怀里。 江月:“哎哟宝贝,妈妈在呢,不哭不哭……” 江御揪起自己的衣服,上面一滩哈喇子。 江月不禁笑了,说:“去洗个澡,饿不饿,刚好三姨带了一罐猪油来,姐给你下个猪油捞面。” 她的语气跟哄孩子没什么 分卷阅读42 区别。 江御没应,顶了顶太阳镜,转身便进了门。 他住的这处小楼临近后山,偏僻,一点风吹草动都异常的清晰。洗个澡,百叶窗外,楼下七大姑八大姨的饭后谈资听得清清楚楚。 没多久,便听到楼梯咚咚咚的声音,有人上楼。 江御头披着毛巾,搓着湿漉漉的黑发,打开房间的门。 迎面撞见薛靖西。 他端着餐盘上来,一个大碗,一堆热气腾腾的烧烤。 碗里装着的是江月方才说的猪油拌面。 “姐给你做的。”薛靖西越过他,去波子汽水了小客厅。 江御回屋找了一件短袖穿上。 出去的时候,薛靖西已经啃起了烤翅。 “赖子也是今天过生,晚上唱K,去吗?”薛靖西问。 “他又没叫我。”江御绕开桌子直奔冰箱。 冰箱里冷饮居多,江御拿出两瓶波子汽水。 开瓶器一起,‘啵’的一声。 “他叫了我,让我问你。”薛靖西说。 “他干嘛不直接跟我说。” 他这不是不想被直接拒绝吗。薛靖西心想。 “憋转移话题,到底去吗?”薛靖西说话都带了口音。 “不去。” 江御把菠萝味的那一瓶搁到薛靖西那边,又随手开了另一瓶白桃味的。 “真的不去吗?”薛靖西手里攥着鸡中翅,看着他端着瓶子绕到对面坐下,遗憾道,“班上同学去的还挺多的。” 江御一顿,瓶子‘咚’的一声杵在桌上,而后不言而喻的气笑了。 长手一伸,大碗挪到面前,长筷子搅拌了两圈,他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也太明显了。还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 “……” 薛靖西也气笑了,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愤懑地啃完一整个鸡中翅,才渐渐消了气。 过了好一会儿,薛靖西才接上话题:“你不要用激将法,我是真的不知道。” 江御:“嗯。” 江御扒拉来桌面上的平板,支起七十度,打开新闻播报。 薛靖西抓了抓脖子,安静了好半晌。 “喂。” 江御抬眼看他。 薛靖西好奇的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江御一脸不解:“什么?” “……” 薛靖西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尴尬的词说出口,支支吾吾的唔了好几声。 直到江御快要耐心告罄,将注意力放回到平板上时,他终于出声。 薛靖西:“就她啊。” “什么东西……” 江御没再抬眼看他,眼里只有平板里的主持人,只是拖长了声音,声音压得低低的。 薛靖西想了想:“你也不是没那意思嘛,不然这么两年这么多女生跟你告白,你偏偏记住一个没跟你告白的……”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江御看着他。 “啊?”薛靖西露出惊讶的表情。 江御却什么都没表示,倒也不是面无表情,而是放松的神态。 他兜来桌上的波子汽水,仰头灌了一口。 玻璃珠卡在窄小的瓶颈里出不来,发出清脆的波子玻璃撞击声。 “她跟你告白了?”薛靖西睁大眼睛,掩饰不住震惊的神情,“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没。”江御说,“我就是想问你,你怎么知道她没有。” “……” 薛靖西受够了:“毁灭吧,就现在。” 江御放下玻璃樽,低头吃了一口面。 薛靖西从他这儿丝毫没有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进一步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懊恼,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一个好主意。 薛靖西趴到桌上来,将平板的新闻播报摁了个暂停。 “赌不赌。”薛靖西说。 厨房顿时恢复了寂静,间中夹杂了那么几句楼外扯着嗓子寒暄的声音。 江御认得这把声,是五姨。 有句老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五姨嫁给了一个大喇叭,她自己也成了唢呐。 去年,五姨家那个跟他同龄的儿子过生日。 江御送了一个助听器过去,以表祝福。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赌什么?”江御停下夹面的动作,筷子顿在碗上空,不明所以地看他。 薛靖西抽出一张纸巾,不疾不徐地擦着指腹上的油。 “我赌焦然喜欢你。”他说。 “哦?”江御蓦然笑了,随他的道,“那我赌不喜欢。” “行。”薛靖西一拍手,“赌注是什么?” “以后再说吧。”江御懒得想。 他说完,双击平板屏幕,主持人提打挺松的播音腔再度延续 分卷阅读43 上文。 “就这样?”薛靖西错愕地看他。 “不然你想怎样?”江御埋头继续吃面。 这碗面分量很足,猪油很香,加上江月的好手艺,不输外面的古法猪油捞面。 “行动啊!”薛靖西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的一副模样,“哥,论证是要实施的,想要知道答案,结果,就得做研究,查阅相关资料。你这什么都不做,干在这儿坐着,答案就会跑上门来吗?不会!” 江御咀嚼的动作逐渐慢下来,眼神却逐渐升腾起表露出‘你是不是有病’的担忧。 且这份担忧非常浓重。 又或许是薛靖西的认真打动了他。 他停了足足几秒钟,才又恢复咀嚼,将口腔里的面条咽下去后,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巴。 江御:“怎么实施?” 薛靖西没笑,板着脸,沉声道:“今晚,KTV见。” “……” 江御放下筷子,手背抵着额际,一时没能说上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企图打商量:“下周再实施吧,何必急于这一时——” 薛靖西打断他的话音:“哥,你就当我是在担心她明天不喜欢你了。” 江御看着他,没什么情绪,也没说话。 薛靖西忽然想到一件事,略显惆怅。 他问:“你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你想太多了。” 江御一声叹息。 第23章 23 赖子邀请了一拨人, 他人缘好,几乎班上的学委和要好的朋友,没分班前的兄弟都去了, 约好了先去搓一顿大的,再去唱歌。 焦然这边陪着张春瑶,不想去,但耐不住众人的劝说。 他们就像是约好的,轮番给焦然发信息,打车轮战一样, 冉冉不绝。 盛情难却, 焦然只好答应他们,稍晚唱歌的时候过去。 “你们班的风气真好。”张春瑶说, “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多虑什么?”焦然放下手机, 看着她。 她们下午在步行街逛了一圈, 一路载笑载言,没有成功钓到好看的哥哥,倒是陪着张春瑶录了一个吃喝玩乐vlog。 她的作用更像是一个搽脂抹粉的摄影工具人,综艺里的Follow PD。 还要帮忙构思拍摄内容,大致走向。 东奔西走忙活一下午, 张春瑶扬言要请客。 鉴于焦然不挑食, 但也只把食物当作生活的刚需, 张春瑶便领着她去吃面。 遇饭不决吃面就对了。 此刻,她们就坐在路边大排档, 等东方的烧烤,南方的炒果条, 西方的紫苏炒田螺,北方的烤冷面, 桌面上汇集了一堆刚买来的八方小吃。 张春瑶用Gopro绕着桌子拍了一圈,等她放下手机才回到座位上。 “就担心呗。”张春瑶无声叹了口气,拾起一串烤面筋。 在漫无边际的片杂喧闹声中,她说:“去年那件事不是人尽皆知吗,你知道她们私下怎么说三道四的吗,简直吐了,前恭后倨,当着你的面不声不响的,一个屁不敢放,一口一个你牛逼,江御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结果呢,背地里骂你不要脸,想蹭有钱人呢。” 焦然拧下小龙虾的头,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有什么所谓,我又听不到,她们又不敢当面指着我说,也没真的‘戳脊梁骨’,如果真到这地步,我第一个打烂她们的嘴可以吧。” “哎,小龙虾不是这么吃的。” 张春瑶忍俊不禁,都想要替她上手,帮她把壳剥了。 “你管我怎么吃。”她眨了眨眼睛。 焦然眉骨高,显得眼窝略深,眼皮有意一扇,就如同秋眸放电一般。 张春瑶受不了她这样,撇嘴嘀咕哝道:“行吧,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因为焦然不‘会’吃的东西太多了,她不懂得去调专门搭配各种食物的火锅蘸料碟,不会西餐礼仪,不知道螃蟹小龙虾怎么剥壳…… 有些人会说各人口味习惯不同,没必要随波逐流跟随大众的脚步去‘收益最大化’。 但张春瑶知道,焦然是真的不会,也是真的只能靠自己去一步步摸索,没有合格的父母去指引她少走弯路,活着的步调完全靠她自己来掌控。 更何况,‘吃’有技巧这件事,她一个不爱吃的人又怎么可能去研究呢。 “反正就是担忧,你懂吧。”张春瑶咬着烤面筋,头往左移,签子往右拽,一半烤面筋入口,她口齿含糊道:“那之前在班里她们还说佩服你呢,谁知道私底下是这样的人啊,你走了之后就更变本加厉了,也不私下来说,都明着来了。那我不还挺担心你新班的人也这样吗?” 她说着,顿了一下:“有吗?没有吧?”停下咀嚼的动作,右脸颊鼓鼓的,像小仓鼠。 “她们不敢当面 分卷阅读44 说。” 焦然端着终于剥好的小龙虾,放入口中。 一口消失。 焦然看着龙虾尾,越吃越不是滋味。 这是夜市之王? 不过如此吧。 壳难剥的很,肉少得可怜。 到底图什么? “那就是有咯。”张春瑶一拍桌子。 “有……”焦然冷不丁被她吓一跳,“你不要那么大声。” 还在张春瑶嘴里还有食物,有个冲缓,影响她的发挥,否则方圆几桌都要朝她们看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吧,瑶瑶。”焦然笑了笑道。 “怎么会没所谓啊。”张春瑶紧皱眉,顿时没了胃口,“你去实验是要奔着快乐去的,我支持你,是因为你在那边每天都很机械,那如果二中和实验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恶臭环境,那你何必大费周章 ……” “不是这个。”焦然声音轻柔温润。 “那是什么……”张春瑶看着她。 焦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决意把那句‘我来实验不是找快乐的’咽回肚子里,轻柔地说:“这就是一个缩影而已。老师总说题目是换汤不换药,但其实人,生活,族群,社会,种种也是一样的,有些人本身也是换汤不换药,那就意味着,‘它’不仅仅只是存活在校园里,离开了学校,它随处可见。” 说话间隙,紫苏炒田螺出炉了。 老板正在吆喝。 “这边!” 焦然举高了手,抽出一张劣质的纸巾擦了擦,往那边奔去。 回来的时候,紫苏炒田螺搁桌面,见张春瑶还是愣愣地,没回过神,便安慰她:“校园只是人生必经的一个缩角,身在其中才会放大来看。等你达成现阶段的目标跳脱出来,会发现人生就是一个个缩角拼凑成的蓝图。等你以后回想起来这段岁月,你的情绪肯定和现在不一样,那你又何必生气。” “退一万步来说,假设人的精神图层是由如鲠在喉的千言万语和心如芒刺的情绪组成的,捂嘴就是在阻止人生前进的步伐,把一切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是不应该,但也不该体现在这些……”焦然嘴一撇,歪了歪脑袋,委婉而小声,“低级的小事情上。” 大抵是后半句话戳中了张春瑶的笑点,她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喜笑盈腮。又补了一句:“没有嘲笑的意思。” 焦然仍歪着头,露出可有可无的笑容。 她单手开了一瓶椰奶,拉环起开,插入吸管深深吸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过口,透心凉。 “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人的时间和精力是很有限的,肉.体也是有局限性的,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我干嘛前一天还要想方设法去跟八婆吵架。” “操……”张春瑶被她逗乐了,认同,“你说得对。” “啊,是吧?”焦然见她笑了,又重复一遍,“死的前一天你在干嘛?在跟八婆讲道理。不搞笑吗?” “对,你说得都对。”张春瑶笑涡出来了,连连称是。 “就,想通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焦然拿来牙签,开始戳田螺,“有句话说得好,专注自己。” 田螺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没拿起一会儿便烫的她扔到瓷碗中。 清脆的一声响。 张春瑶单手托着腮,胳膊肘搭在台面上,丝毫不介意大排档桌子常年洗不去的干黏污渍,抿唇笑:“难怪老李说你是念哲学的好苗子——笑死,老李还期待你以后能当个优秀的人文学者,知道你选了物化地,都快气死了。” 老李是实验的高一年级主任,不带任何班,但他挺喜欢焦然的,平时在走廊上路过,会问焦然的近况,口头关心一下。 “他想太多。”焦然一个无语凝噎,仰头看了看天。 没有星星点缀,夜色苍茫。 头顶只有一团积雨已久的乌云,与夜幕形成一色,像是隐在灌木丛后的眼睛,在等待一个时机,伺机而动,吓得毫无招架的人类惊慌乱逃。 “老李也是看得起我,人文学者是用千万本书堆起来的,我又不爱看书,德薄能鲜,这种干坐在那儿想一两分钟所得出的硁硁之愚,没有任何支撑,没有更高阶的东西支持我反向俯视,那些有点儿社会经历的成年人听了,只会觉得,啊,这些青春期的小学鸡又在无病呻吟了。” 她就爱看焦然源源不断的说话,发表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对他人的看法。 完了到头来,还要补一句:己见。 似乎,唯恐得罪这个世界。 “小学鸡才不会想这些。”张春瑶嘴角微勾,“她们忙着谈恋爱。” 焦然眉梢一挑,坐了起来,端正姿态,指了指自己。 “那我也想当小学鸡。” 可惜不能。 送完张春瑶上回家的车,焦然往回走,走到一处‘店铺出售中’,拉了咱闸门的阶梯前坐下。 拿出手机,给薛靖西发信息。b 分卷阅读45 r   除了锁骨以上做了妆造,她还是早上那身打扮,宽松的白衣,黑色缩口运动裤,运动鞋,黑长发及腰,锁骨应张春瑶要求,洒了一些金光闪粉,肤色本来就白,脸色还白了半个色度。 不伦不类的…… 但焦然从不介意自己给人落下不伦不类的印象,倒也不是为了特立独行,而是真的不在乎,因为就算在乎,对自己也没有益处,又不能让她吃饱饭…… 至少现阶段不能。 没过一会儿,那边打电话过来。 焦然接通。 “你们在哪里呀?” 或许是心情好,她的声音渐软了一些。 “……” 有稍远不贴话筒的声音:愣什么,说话呀。 又过了好一会儿。 “……你在哪,我来接你。” 是江御的声音。 第24章 24 老人过生, 晚宴才是正席。 虽然莫姨说了只是小办,适当庆祝一下,但家里还是来了一堆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 蜩螗羹沸, 胜过夏夜的蛙鼓蝉鸣。 江御举着手机,三两步离开正厅,到了院子,找一处静谧的角落杵着。 听她问待会要带什么礼物过去? 江御想了想:“钢笔吧。” 同学之间的生日礼物,遇事不决就是钢笔。 他的回复与焦然的不谋而合。几分钟前,焦然亦是这么想的。 可钢笔…… 也太敷衍了吧。 她这么想, 亦是这么说的。 江御刚要拿下院子的长嘴花洒壶。 闻言, 抑制不住,低头隐晦的轻笑一声。 轻极了。 轻到过到焦然耳边只有气, 听不清是一声笑, 微乎其微的动静。 不明所以。 “怎么了?”焦然问。 “上一个不敷衍, 认真对待的女生,送了一枚手表。” “啊,手表,好像也可以。”焦然说。 “被赖子追了一年。”江御慢腾腾的补充。 “……” 救命。 “你自己看着办吧。” “……” 这还有得选吗? 焦然郁闷地单手托腮,坐在阶梯上, 看着熙熙攘攘的街上人来人往, 不乏一些小情侣。 路灯发散着澄辉的光, 将每一个走在路光下的人照得同等落寞。 “那他岂不是有一堆钢笔,用得完吗。”焦然略显惆怅。 “不至于。”江御笑了笑。 这个不至于, 含义广泛,是他不至于有很多钢笔, 还是不至于用不完,还是不至于有很多女孩子送……? 焦然一个愣神, 觉得自己的思绪跑远了。 她收拢回来,整了整长发,发丝勾到耳畔后。 “那你要送什么?”焦然问。 “游戏机。”江御说。 游戏机,挺贵的。 焦然心中估算了一下价位,张春瑶也爱打游戏,她连续两年暑假沉迷的那个模拟经营游戏,要用switch连通,光是国行续航游戏机就四位数,二开头的两千多…… 焦然沉默半晌,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认识。” “哦……” 江御没懂她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非要,说什么的话,小学同学吧。”他说着话,一手举着手机,走到墙角边。 长嘴花洒壶搁到水龙头下,打开阀门,开始蓄水。 主院院落里的盆景有专人照顾,兴许是傍晚时分大家都在忙碌,忘了浇花。 “嗯。”焦然应了他那句话。 却没接下文。 周遭骤然安静下来,只余留潺潺流水声。 群山黑魆魆,今夜没有月亮。 头顶的天,像是浩瀚的塘,有意往里泼了墨汁,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渲染成了无边无际的墨海。 地面斑驳陆离的五光十色相映生辉到天上,缀合呈一片黯淡的,雾蒙蒙的银色光芒,试图粉饰这片乌云低垂的阴天,然而黑夜就像是一个苍茫浩淼无边无际的吸盘,吸收掉一部分光,为这夜幕附上一层混沌磅礴。 不远处的高门,灯火通明,朝外泄了一地阶梯和石子路的暗影浮光。 以他的角度看不见一个人,欢声笑语却满溢而出。 “你是不是在星流广场?”江御忽然问。 焦然左顾右盼地看了眼,不远处有一个广场,人流量颇大,三两大人小孩的面孔,上方架了一个几个巨大的字——星流广场。 “对。” “那边有个很大的书城。”江御凭着记忆说。 “是吗?”焦然眼前一亮,站起来。 江御拿起花洒壶,垂着眼睑 分卷阅读46 看因短暂缺水而蔫蔫下垂的花瓣,支着长嘴花洒壶开始浇花,湿漉漉的水些许洒在花卉绿植外。 焦然拍了拍裤子上沾到的尘埃,往星流广场的方向走去。 听他难得的柔声说:“可以送书,也可以在那里看书,我大概……九点十分到,你不要乱跑。” “好哦。”焦然应了声。 挂了电话,浇完花。 门里,薛靖西跑了出来。 “阿御,莫姨找你。” “就来。” 江御放下长嘴花洒壶。 他把手机还给薛靖西。 “怎么样?”薛靖西朝他挤眉弄眼的。 “不怎么样。”江御扭开水龙头,将手伸到水下。 “你们说了什么?” 薛靖西打开通讯录,通话记录五分多钟。 “你们居然能打五分钟的电话了?”薛靖西惊讶的问。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江御流露出‘很奇怪吗’的眼神,离奇地看他一眼。 “我们不是没有嘴巴。” “啊,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薛靖西捂起耳朵。 “有病是吧。”江御佯装要踹他一脚。 薛靖西一个激灵,跳起来闪开。却发现江御已经进了门。 有人在弹琴,钢琴与大提琴。 空灵的旋律,宛若山间叮咚的泉水和飞虫,在随着起止而旖旎着轻舞。 正厅,奶奶坐在沙发中央,和蔼浅笑地看着多才多艺的后辈们。 转眼间看到江御,连忙朝他挥挥手。 “小御。” “奶奶。”江御行步如风走过去。 握上奶奶朝他伸来的手,旋即被老人更用力的回握。 坐在奶奶身旁的女人识趣的给他让了座位,江御顺势坐下。 “刚才在打电话?” 伴着悠扬的钢琴声,奶奶小声问。 似乎明白即将要面临什么问题,江御忽然笑了。 “笑什么?”奶奶怪嗔道。 “没。”江御掩去笑,摇头。 “那你在跟谁打电话啊?”奶奶好奇的问。 “同学啊。”江御说。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奶奶不依不饶的。 “你有没有好好听歌?”江御转移话题,“她们难得来一趟。” “谁说我没听。”奶奶不高兴了,忿懑道,“我耳朵灵着呢,左边听你的,右边听她的,不耽误,你快说。” 江御见左右躲不过,无声叹了口气。 “女同学。”他说。 “漂亮吗?”奶奶再追问。 “问这个干嘛呀。”江御明知故问地笑。 他戏谑的态度明显,奶奶又不高兴了,附在他手背的手轻轻一拍。 “小西说你出去打电话,这么久都不进来,还不准奶奶好奇了哟,以前让你跟你妈妈打电话,调皮的小孩,打一分钟你就想挂掉……” “这怎么能一样。”江御说着,脑袋侧枕在奶奶佝偻的肩膀上。 很轻,没力度。 一旁抱着儿子的江月围观了始末,不禁失笑。 “怎么还撒娇上了呢。” 江御阖上眼。 奶奶见他不欲再说,便也停了口,朝江月招手。 江月将儿子小心放到奶奶手中,小朋友经常能见到老人家,还能认到人,不像之前过到他人手中那样瘪嘴嚎啕大哭。 “好像又长高了点。”奶奶慎重地掂量了下,“但是瘦了。” “随我的体质,吃不胖。”江月忙不迭解释,“而且他已经吃狠多了,奶和粥,果酱什么的,都没少。” “也不用很胖,罢了,健康就行。”奶奶说,“你不知道,上个月我不是跟你孃姨参加了一次夕阳团吗?那里的老太太哟,晒的孙子照片,个个喂成个大胖墩子,有个小子跟小堂差不多大,七个多月,三十多斤,说是在网上做吃播,”语气逐渐心疼,“可怜见的,那小手臂真跟藕断似的……” 一曲毕。 周围掌声雷动。 江御迂缓地睁开眼,亦敷衍的跟着拍了拍手掌。 “好听!”奶奶捧场的朝演奏的人竖了一个大拇指。 又侧头小声问江御:“知道表演的都是谁吗?” “谁?”江御就着她问。 “拉大提琴那位,是你六叔家的小女儿,小洋,弹钢琴那位,是她男朋友,说是伯克利毕业。”奶奶贴心为他介绍着,“厉害吧?还记得六叔是谁吗?” “……” 江御想了想,半晌怠缓地说:“跟五姨家看不对眼的那个,是不是?” “哟,这你都记得。”奶奶打趣道。 “……” 很难不记得。 五姨跟六叔各自的二胎是同年出生的,仿佛就此定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分卷阅读47 这么多年攀比成风,谁都觉得自家孩子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现在一个音乐生,一个应届生。 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江御也不知道她们在吵什么。 一个不留神,又吵起来了。 “这么大阵仗,也没多好听啊,”五姨坐在茶几前剥橙子,哂笑道,“有这时间怎么不好好学习呢,考了个年级三百……” 梁潇洋刚受众人的表扬,正对着男朋友眉开眼笑的。 闻言,笑容僵持在脸上。 梁潇洋的男朋友脸色也不好了。 他是世界知名音乐院校的,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只当是女朋友的亲戚不欢迎他。 “我家莹莹这次考了全校前三呢。”五姨搂着女儿,骄傲道。 “有病。” 身后,薛靖西贴着他,压低嗓子说。 江御感到几分好笑,抬手一看腕表。 八点四十,这会儿出发正好。 于是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拿下茶几上的橙子,以方言顶过去。 “你家莹莹那学校,自建校以来,从没有学生考上过一本……” “考了前三很厉害吗?” 江御问她。 有些人,就算去过多么富丽堂皇的地方,也只能守住眼前的尺椽片瓦。 第25章 25 最后, 不负众望的。 江御被喝出了家门。 薛靖西悄悄跟他一起跑掉,等到跑远了,才放声哈哈大笑。 “哈哈哈, 笑死了,了不起,导.火索都没你这么能引战。” 回想方才的画面,江御语出惊人,五姨的震惊和恼羞成怒,六叔和他老婆的幸灾乐祸, 整个正厅的相顾窃笑。 还有奶奶波澜不惊的一脸淡定。 虽然最后碍于五姨的脸面, 一声令下赶江御出来的也是奶奶。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只是做个表面工作。 奶奶对他是极其纵容溺爱的,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 但一直将他当成亲孙子对待, 护犊子的很,这也是江御敢于当面挑衅的底气。 “焦然在星流那边等着。”江御掏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倒映在脸上。 “不让她先过去吗?”薛靖西问。 他正低头吃着,临走前江御口出狂言,顺的那个橙子。 “柳秣也在。”江御轻声道。 “啊?”薛靖西一个惊愕, 抬头看他, “真的?赖子把她也叫上了?” “看朋友圈。” 薛靖西速既掏出手机, 打开朋友圈确认。 他朋友圈好友多,往下翻了几分钟才找到赖子六点多发的朋友圈, 他们一群人在吃火锅,围成一圈拍了合照, 其中柳秣就坐在偏中间的位置。后面还有柳秣和赖子的单独合照。 须臾之间,发愣。 “操啊。”薛靖西由衷的感叹。 “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去?”江御头也不抬的说。 随着他指腹点触, 屏幕转换页面,光一明一灭,衬得他脸部线条如同精雕细刻一般。 “我不知道啊……”薛靖西一手举着橙子,一手举着手机,双眼呆滞片刻,良晌回过神,喃喃道:“我以为你开窍了呢,谁知道柳秣会搞这一出啊,果然是平静的日子过久了,都忘了这一茬。” 江御叫了车,两人坐在灯下的马路牙子边等待。 星流广场算是这边人流量最广的娱乐场所,在郊区边上,然而从宅院出发,还是得绕一条高速,好在这会儿临近下班高峰期的尾声,没堵太久的车。 九点,俩人便出现在星流广场门口。 薛靖西正在跟家里人打电话,申请十一点回家。 薛靖西妈妈开始不同意,后来听闻他跟江御待在一块,渐渐松了口。 薛靖西渐渐不满,气鼓鼓的,开始叫板:“凭什么我出去玩到十一点就是野到家都不回,他在你就放心啦?” 薛靖西妈妈冷笑:“凭什么,你扪心自问,阿御哪次不是自己在家待的好好的,非让你拽出去陪你野。我每次联系不上你我都不好意思给奶奶打电话,问我儿子有没有去她家?人不还得反过来问我儿子把他孙子翻哪条沟去了呢。” “……” “您看我说的在理吗儿子?” 挂了电话,薛靖西郁闷地叹了口气。 转头看到,江御靠在一旁艰难地憋着笑。 气不打一处来,拍他一把。 “走啦,然然都等久了。”薛靖西说。 星流广场的书城就在商场旁边,是联排大楼紧密相连却又是独立经营的四层建筑。 书城里分区庞杂而精密,趁着周末特地来买书的学生和上班人士摩肩擦踵,密密匝匝的。 江御和薛靖西上到三楼才在架里行间中找到焦然的身影。 却又一时不能确定…… 分卷阅读48 薛靖西踮着脚,扒在江御的肩膀上,狐疑地问:“是她吗?焦然身高164,看着就是这上下。” 以他们所处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消瘦高挑而独一份气质的侧身背影。 这之中还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在三楼楼梯口,四面八方都是玻璃墙间隔开的分区大区。 那抹倩影杵在楼梯口右边的外国文学名著区域,那边氛围严肃隆重,书柜几近屋顶,不同楼下的儿童区和小说区明亮欢快,连头顶富丽堂皇的大灯都是澄辉的暗光。 她就站在右手边的第五个书架,第六个书架与楼梯口几乎处在一条直线上,于是他们只能看到那抹倩影的侧身背影。 薛靖西:“她身上这件长袖我认识,上周好像哪天才穿过。” 江御:“周三。” “嗯?”薛靖西侧头惊愕,“这你都记得。” “这不是很正常吗。”江御烦了,“谁的记性能这么差,我是脸盲是神经缺损,不是笨比。” “你才是笨比……”薛靖西声音弱弱的反驳回去。 那是一本红色封皮的书,但他们都没认出来那是何等名著,只是那个女生仿佛着迷了一样,全神贯注在书的内容,沉浸在文字的世界当中,微微低着头,及腰的黑长发如瀑一样,直直地遮挡了她的侧脸,消瘦的小臂。 两人在楼梯口杵了好一会儿,隔着人群看那抹倩影,像是在等那人转身,转到正脸来。 兴许是他们的行为过于怪异,吸引了路过的人,往他们和外国文学那边张望了几眼。 “我们像个变态一样。”江御压低了嗓音,扒拉下薛靖西搭在他肩膀的手。 “过去吗?”薛靖西苦恼的想,“万一认错人怎么办?怎么半天没见就长发飘飘了呢,可也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像她啊……” 江御掏出手机。 “卧槽。”薛靖西瞪眼看这支手机,“我们是傻逼吗?” “你才是,不要连坐。”江御边拨通焦然的电话,边往那抹倩影的方向移动。 薛靖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定定的锁在那个长发女生身上,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任何反应。 片晌,那抹岿然不动的倩影,竟然微乎其微的,动了一下。 很轻微,是手臂在动,但黑如瀑的长发吃掉一部分细节。 导致她的手松开书籍,下滑至运动服的裤兜,薛靖西才回过神,恍然:“这就是她了吧。” 焦然的手机调了静音,只有密密麻麻的震动,隔着布料摩挲蹭动着大腿的肌肤。 她拿出来,看也没看来电人的显示,目光全然集中在书中内容,漫不经心的:“喂?” 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始终听不到声音,静的诡异,焦然才微微一怔,彻底从书中世界割裂出来,抬起头,一面书墙隔在眼前,致使她下意识往后看去。 没有人。 焦然上来的时候就觉得这边较之楼下是相当的冷清,且森然。 却也在意料之中,因为纸质书价格越来越贵,且很难得会重复阅读多次,更多的人会更愿意选择购买电子书,轻易携带,看完后也不会给屋里添乱,而且网店打折力度很大,则省了人们到书店里买书还要人工搬运回家的力气。 理解是可以理解的,但焦然从不买书,也不买任何纸质的学习资料,能在亚马逊上购买到的pdf就绝不会去书店借书,这么多年她只买过各种各类的字典。 焦然的阅读速度很快。 虽然她不爱看书,但不代表她完全不看书,像这种三四百页的书籍她一天阅读一个半小时,可以两天消化完全,第三天可以写一篇观后感。 在书城等待的这半小时,包括选书,读书,开头的内容框架庞杂,她才堪堪读了几页,刚要融入进去,便接到了来电。 焦然敛回目光,低头看着来电显示。 江御。 “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没说完。 “鱼?” 背后传来轻而低的一声,悄悄钻入耳朵。 焦然浑身一僵,感觉脑袋像是短路的电线劈里啪啦的,有刹那的空白。 回过神,反应过来,又有点乱。 焦然木然地侧过脸,只见一个宽阔的肩膀挡在眼前,他穿着舒适宽松的卫衣,右手半举起来,越过她,抽掉她手中的手机。 焦然下意识抓住最后一点边沿,没用,只碰到了手机壳。 手机从她手中滑走。 “为什么是鱼?” “你这手机在开海洋公园还是花鸟市场?” 江御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掐灭了通话,退回到通讯录的页面。 焦然看他指腹一直点触着屏幕,一阵心慌意乱:“还给我……” 她后知后觉的,伸长了手去够。 江御的手举高,高于头顶。 “就是一个谐音……” 分卷阅读49 焦然着急解释着,却是如何也够不到那只高于头顶的手。 “是吗?” 江御个子高,前两年一直在挨生长痛,那会儿只觉得其实矮一点也没什么所谓。 但现在,好像也不赖。 他仰着头,不紧不慢地划着屏幕,将一整个通讯录看完。 焦然放弃了,放下手站在原地,看着地面的影子愣神。 周围一片安谧肃静,没有任何突兀的声响。 江御看完了,手臂也微垂到一半。 全是完整的名字。 单字一个‘鱼’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见状,焦然立即把手机抢回来。 旋即,江御眼睑微垂,看着焦然。 脸上没什么表情。 “急什么,没有回答我?” 四目相对。 短短一两分钟,焦然早已想好应付的借口:“那天存号码的时候在过绿灯,就随手打了一个字。” 信吗? 焦然自己都不信。 但很神奇的,江御相信了。 第26章 26 世界之大, 无奇不有。 江御一直坚信这八个字,从而挺相信巧合这回事的。 所以当她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了。 丝毫没有半点怀疑的时间反应, 只是眉梢一挑,略一点头,接受了她的说辞。 实际上焦然的回复也站得住脚,谁过马路不得小心谨慎的注意四方。 换成他,甚至根本不会在走路的时候看手机。 “选好了吗?” 江御看她仍抱在怀里的书。 一本五十周年纪念版的《百年孤独》。 江御不太爱看书,但中关这破地方语文作文偏向思辨, 上一届高考连英文都有这方面的趋势, 因此平昔除了研究范文,名著多多少少要碰几本, 焦然手里这一本他刚好读过。 “就这一本。”焦然合上书, 名字那一面摆在他面前, “可以吗?” “哪里不可以?”江御眼神向下,盯着她手中的书,余光大范围的读出了她肢体上的犹豫。 “嗯?”这种下意识的表现,甚至连焦然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就是, 我觉得这是一本好书, 但是生日好像不适合送这种书,不太吉利。” 她不习惯给人送礼。 江御心想。 “没什么不合适的, 这本书的内容远远大于它名字上的寓意。要都这么想,我给一个高中生送游戏机岂不是心思歹毒。”江御一手抄着兜, 视线滑落到一旁的书柜,右手轻抬起, 斜滑下捻起一本米色绿色相间的书角,“这本也可以,对思维的训练有帮助,楼下有贺卡,赖子作文不怎么样,你可以祝他作文拿个好成绩。” “……” 焦然抿了抿唇,接过来,有点想笑,但又不知道哪里好笑,只好憋着,说:“行。”末了,不忘真诚地道一句:“谢谢你。” 江御耸了耸肩。 “不客气。”他说。 前两个字声音微小,甚至‘客’字只发出了气音,到了‘气’却咬实了字音,尾音有点上跳,拖了一秒的长音。 带了那么一点小顽皮的波动,像一只在瀑布垂挂前无声横飞的小萤火虫,掀不起大风大浪,甚至反被水雾掀开,但仍然扑棱着翅膀,穿梭于山间。 轻快的三个字,使得焦然再度怔愣一瞬。 不过江御说完便转身走了。 焦然来不及多想,抱着两本书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的下楼。 “小西呢?” 直到结完账,写好贺卡,牛皮纸袋封装书本,粘贴上这个月的星座——白羊的贴纸。 焦然左右没看到薛靖西,随口问了一句。 小西年纪比她还大几个月,但不知为何叫起小西来,没有一点违和感。仿佛就该是这样的,无关年龄,只合乎习惯与亲昵的事实。 江御摸出口罩戴上,无声地仰头打了个简短的呵欠。 “门口周黑鸭。” “锁骨五盒,鸭脖五盒,甜辣口的哦?行,麻辣的鸭排鸭翅五盒,小龙虾五盒,什么?鸭舌?”薛靖西音量逐渐升高,“鸭舌也要啊……恶不恶心?” 一旁,正在逐份打包的店铺老板,抬头侧目他一眼,眼神怪异。 薛靖西浑然不觉老板的目光,还在看着橱窗里散装的鸭舌,眼神毫不吝啬着嫌弃,一面聆听寿星的吩咐。 再抬眼,四目相对,才想起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瞠目结舌一下。 “哎,对不起。”薛靖西涨红了脸,赶忙道歉,“我对其他部分没什么意见,甚至是喜欢的。就是……”这舌头听起来有点恶心。薛靖西声音渐小,默默咽下这句话。 店铺老板做这行多年,倒也不是头一次碰见这种客人。 “理解。”老板 分卷阅读50 点头,态度缓和道,“还想要点什么?” 薛靖西忸怩地摸了摸脖子,脸红耳赤朝话筒复述询问了一遍。 “其他荤的都来一盒是吧,吃得完吗你们?” “……” “行,素菜要吗?” “……” “那我看着办吧。” 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薛靖西轻啧一声。 “我这边就一个人,你当我十个人使呢?” “……” “江御,”薛靖西乐了,“你敢让江御干重活,你不怕他直接调头重新规划今晚的路线直奔家门口?还是……” “欢迎光临。”老板看着门口道,“两位先随便看看。” 老板的话打岔了薛靖西的话音。 他一个愣然,猛地回头看去。 逼仄的店面,门口阶梯站了两个人。 一个似笑非笑的,一个戴着口罩,死亡凝视。 “喂?能听到吗?喂喂……”薛靖西倏尔转回身,贴近话筒说话。 三两句结束,挂了电话。他对老板说:“老板,素菜也一式一份吧。”说完,他又看向焦然,朝她招手,“然然,你有想吃的吗?给你开个小灶。” 焦然七点多才结束一顿夜市小吃,这会儿一点都不饿,也没有进食的欲望,只摇了摇头拒绝他。 身旁,江御拿出手机,问收银台的老板娘:“一共多少钱?” “哎,稍等。”老板娘看了眼那边,回头点着机器,“老公,报一下盒数。” 一共装了满满四大袋。 焦然齰舌缄唇,不知道赖子是请了多少人。 两分钟后,这账才正式算完。 老板娘看着机器上的数字:“盛惠一千一百零六。现金还是?” “扫码。”江御说。 “扫码这里。”老板娘拿出一个牌子让他扫。 江御扫完码付完帐,让老板娘确认。 下一秒,一通电话弹了出来。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转身出去接电话。 焦然一手揽着书,随手提了一袋,其余三袋落在薛靖西手里。 重倒不是很重,无论怎么算,这份量都是比一千块要轻的。 出了门,没有了墙面的间隔,摊贩车头的喇叭叫卖吆喝,街边的卖唱,广场的舞曲,柏油路上持续混杂的、闷在引擎管道里的发动机轰鸣……嘈杂喧嚣奔走如市的声气动静,自四面八方而来。 像是判若鸿沟的物什,仔细一听全有无形的隔阂,每一种声音都是独具一格的,却因空间而重叠糅合在一块儿。经过风和距离的自然降噪,传播到每一个人的耳边,像是名为生活的演奏曲,平凡的音乐剧。 江御没走远,就在周黑鸭隔壁拉了铁闸的店铺门前。 他摘了口罩,通话还在继续。 见二人出来,轻轻地朝焦然伸出手。焦然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很轻,她可以提着。 薛靖西就没她这么客气了,直接搁了一袋到江御手中。 九点半,他们终于从星流出发,前去五公里外的一家KTV。 赖子开了个大包厢,把高中初中认识还在交好的同学朋友都叫上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包厢里有个女生正开着伴奏在唱最近挺火热的英文歌。 大概是现场氛围挺安静惬意的,于是包厢门一开,门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御哥,小西,你俩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不罚两杯说不过去了吧?”赖子手里拿着话筒,指着薛靖西和江御夷愉道,声音盖过了一展歌喉的人。 唱歌的人放下了话筒,坐在角落高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进门的江御。 薛靖西听完直接不干了,一脸震怒:“不是你非要吃周黑鸭,我们能现在才来!” 江御倒没什么反应,抬起手跟赖子击掌。 他肩宽,又穿了oversize的卫衣,将身后进来的焦然挡得严严实实。 此刻抬起手,露出了焦然小半边脸。 “嗨。”焦然侧出身体来,轻轻一笑跟赖子打了个招呼。 “卧槽,班长?”赖子定睛看着她,同江御击掌的手都忘了放下来,“半天没见,你改头换面了啊。” 焦然挑了挑眉,越过江御的手臂,从后将手中的礼物递给赖子。 “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 赖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接过。没拆,珍重的放到门后的置物柜上。 上面堆满了礼物。 他又转回来,稀奇地围着焦然转了两圈,赞叹一声:“班长,你今天真漂亮。” 班上其他女生亦绕了过来,拉着焦然入座。 这个包厢有大半人跟另一小撮人不认识,虽然赖子和几个共同认识的人一直在试图把场子暖起来,但大家始终没有玩在一块儿的意思,于是包房里的座位都是泾渭 分卷阅读51 分明的,高中认识的这一拨都在靠门这边,没点歌,都在玩骰子喝果汁聊天。 包房里一共两张大桌子,薛靖西将买来的周黑鸭分摊在桌上。包房的服务员进来上水果盘炒饭和炒粉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赖子早就打点过了。 焦然坐在靠门入口这边的沙发上,班上有些同学第一次见她长发的样子,纷纷眼前一亮,有人提议先来几张自拍发朋友圈。“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私下出来玩呢,当然得拍照留念了。” 焦然没有异议,被她们簇拥在中间,借着光线找了好几个角度。 最终拍照时,她们是面向对角的。 自然而然地,焦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始终有一道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 第27章 27 漂亮吗?不见得很漂亮。 倒是长得有辨识度, 不是千篇一律的美女。 紫罗兰泡泡袖配短裙,和在座若干人等有风格上的壁。 焦然本以为自己穿得那么休闲,竟还化了个妆, 已显得非常格格不入,没曾想现场还有人比她隆重。 眉花眼笑附和着拍完照,焦然又耐心地配合修图,附和意见,曝光高光阴影对比度色温锐度噪点消除滤镜走一套流程,终于凑出一个九宫格已经是十几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没人想唱歌, 大家就围在这一角各聊各的, 聊明星,聊新闻…… 焦然坐在沙发最边上, 开始思考待会怎么脱身。 包房里灯光‘暗绿稀红’, 滚筒灯机械地一圈又一圈横扫每个人的头顶。 大家都在吃喝玩乐, 就她不吃不喝的时候,相当的显眼。 本着朋友的关照,薛靖西跑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喝果汁。 有人在情歌对唱,情绪相当的激烈。 焦然靠近他, 说了句‘好啊’, 又说:“我待会就走。” 薛靖西比了个‘ok’的手势, 没出声挽留,大抵是他也觉得这地方没必要待多久。 薛靖西:“那你要喝什么?” 焦然:“西瓜汁吧。” “没问题。”薛靖西说着, 跑回到对面的沙发。 他刚起来,江御旁边的空位就让人给占了, 他过去轻轻踹了一脚,让那人起开, 贴近江御耳边,用手挡着,不知说了句什么。 周围几个人在胁肩谄笑,他被簇拥在人群中,没什么情绪的,听完薛靖西的话,轻轻点了一下头,像是‘可以’的意思。 坐在外面的男生嫌薛靖西几次三番出入烦得很,便拿着菜单出去。 “班长。”寿星走了过来,“唱歌不?” “唱不了。”焦然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上火了。” “哦……”赖子遗憾的低下头,下一秒抬起来,狐疑道,“不会是诓我的吧?” “真的。”焦然认真的说,“你看这些东西我都不吃。” 赖子这才信了,他就是看焦然不吃不喝怕她无聊才来的,咕哝着“好吧”,转头看向另一个班上的女生,再度发出了唱歌的邀请,甚至伸出了手来,郑重的邀请。 女生掩嘴一笑,很给面子的,搭上了手,说了一声“好吧”,又说:“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唱什么?” 赖子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出来:“看在你这么给面子的份上,你说吧,上到死了都要爱,下到……” 焦然身边空出一个位置。 不一会儿,一团黑影罩过来,想要从这边进去。 焦然收了收腿,给她让了个位置。 没想到那人在身边坐下了。 焦然抬眼,看过去。 是陈瑜瑶,她看上去是雀跃的开心:“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太好了。” 昏黑的氛围,焦然定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像是在看她的脸,又像是穿过她的脸看到了什么东西。 包房门打开,焦然离得近,下意识看过去,是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上面好几个玻璃壶,其中一瓶红色的果汁壶。 “我们一个班。”焦然回过头说道。 “对,你们七班的,我知道。”陈瑜瑶点头,“不过也不是整个七班都来嘛,所以我还是挺惊讶的,而且你……” 还和江御一起进来。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话锋一转:“对了,那个题,我早上去对了一下,你说的答案是对的。”说到这里,陈瑜瑶眼前一亮,“你们班的试卷是一班杨老师批的,我妈说,今天她们办公室一直在讨论你的试卷,传了一整个遍,说你的思路很漂亮。” “漂亮?”焦然似笑非笑的,“解个题而已,每个人都是按步骤来的,能漂亮到哪儿去?” “不知道啊。”陈瑜瑶赧然一笑,“她说了,但是我没太能听懂,就没记住。” “哦。”焦然点头,没再追问。 “你不好奇吗,自己考的怎么样?”陈瑜瑶打 分卷阅读52 开了就近的一盒莲藕,用牙签戳了一片,递给她。 焦然看了两秒,才慢吞吞接过来,放到嘴巴轻咬一口。 咸的麻辣口。 还行。 焦然没再吃,回答她:“就一次阶段考,题目都是按去年出的,好奇也没用,代表不了什么。” 陈瑜瑶说,唉声叹气一声:“真好,我就做不到像你这么放松,我一次考不好,哪怕就一次的一科没考好,那补习课就得安排上。” “你这样不行。”焦然说。 她看着手中零零碎碎辣椒面的莲藕片,慢悠悠的补了一句:“考试时候心态一定要放平,不能紧张,一旦紧张,你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解决,就怎么办三个字来回播放,而没有解决的方法。” 这句话是真心的,而且从她口中已经道出过不下一百遍。 在考场上由于紧张出现‘应激反应’,什么头晕胃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更别说一时间忘事。 “哎,”陈瑜瑶轻轻摇头,“你是没经历过我家这样的妈,不知道她的可怕,你要有那样的妈,你就知道,不过我知道,她也是为我好而已,怕我掉链子,怕我一时松懈,有一就有二,怕我一而再再而三,到最后没救了……” “嗯……”焦然抿了抿唇含混一笑。 颇有意味不明的意思。 “哎不说这些了,晦气。”陈瑜瑶说。 她刚要话锋一转,薛靖西跑了过来,闭上嘴巴。 薛靖西从餐车里拿出俩干净的玻璃杯,倒了一杯西瓜汁,搁到焦然面前。 “你想什么时候走?”薛靖西低声问她。 焦然跟他错开侧了一下身体:“待会就走。” “行。”薛靖西猜她是要偷偷溜掉,“到了给阿御发个信息,我可能玩起来注意不到。” “没问题。”焦然说。 薛靖西端着另一杯西瓜汁回到那边。 方圆一米没人说话,右边安静下来,左边是寿星手握麦克风进行今天第不知道多少场的情歌对唱。 倒是挺好听的,赖子作文也许不怎么好,但他五音俱全,唱歌都在调上,高音吼的上去,低音呼噜的下来,感情激烈的到位。 终于一曲毕。 焦然将手里剩下的那半片莲藕送进嘴里,慢吞吞的咀嚼着,打算下一首曲子开始就悄悄离开,有人问起就……借口尿遁。 “焦然,上厕所吗?”陈瑜瑶放下果汁,问她。 焦然侧头看她:“……” “一起吧。”陈瑜瑶面露难色。 她吃得太多辣的,灌了很多水,这会儿实在尿急。 “行吧。”焦然点了点头,“我陪你去,不上。” “也行啊,顺便出去清净一下。”陈瑜瑶无所谓道,拉着她出去。 卫生间就在出门右转十几米左右,陈瑜瑶一路奔了过去,焦然逐渐落后了她几米,陈瑜瑶转眼进了卫生间。 焦然逐步走过去,在男女卫生间门口的公共区域洗手。 暗白的光束打下来,照得人脸色苍白,水声哗啦啦的。 焦然自上初中后,便没在外上过公共厕所。 那会儿倒不是因为摄像头的事情,而是从一个网站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那个网站,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正不正规,但那则新闻的的确确影响她到如今。 关于一对情侣出门在外,女友要上厕所,男友在外等待,结果女友在厕所里半天不出来,发信息询问,在外呼喊还是半天没人应答,男友急得不行,便去找工作人员进去找人,结果工作人员出来说里面根本没人,问他女友是不是已经走了没跟他说。男友说不可能啊,他一直在门口等待,根本没人出来。 后来监控一查,发现这期间只有蒙着脸的清洁人员出入过卫生间,有人猜测该‘清洁人员’就是凶手,凶手用清洁车将受害者搬离运出…… 再后来,至于人有没有找回来,新闻底下没有下文,焦然也没再关注后续。 这算是一个警示,后续对她来说不重要,也不关心。 但那会儿的她至少是相信学校的,毕竟学校人员出入审批比一般场合要严格,要发生绑架一类的事情概率低到不能再低。 但现在…… 焦然忆起那个还躺在抽屉的摄像头。 铁证如山。 那天如果没带手机,抑或没在一楼打开无线局域网的页面…… 左侧的门打开,陈瑜瑶从里出来,看到她,问:“你真的不上吗?” “不。”焦然谢谢她的好意,“回去吧?” “行。”陈瑜瑶说,“我洗个手。” 两人往回走,快要回到包房,焦然刚作出‘突然’的表情动作,想要开口说话。 那扇门突然从里打开,有个人走出来。 是江御。 整个人黑着脸,甩手关上了门。 焦然停在了原地,陈瑜瑶不 分卷阅读53 明所以地跟随她的动作,贴墙靠着。 那扇门再度开了,出来一个女生,神色慌乱的,看到走廊上的焦然,轻轻一怔。 “你先回去吧。”焦然对陈瑜瑶说。 等江御快要擦身而过时,焦然转身追在他的身后,仓促地跟上他大步流星的步伐。 第28章 28 走廊上光线比包房里还要暗淡几分, 嵌在墙壁的黑漆皮灯隔三四米才有一盏。 走近了看,才发现江御衣摆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 一摊半干的水渍。 焦然当下了悟,联想到跟在江御身后出门的女孩儿, 初步了解因果关系后,不太关心来龙去脉。 江御直奔洗手间外的盥洗池,入口处有一个壁挂式纸巾架,他连着扯了两张,丝毫没有停顿的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 湿了纸巾往衣服上擦拭, 动作一气呵成。 焦然挨在一边,静静看着, 没说话。 她跟上来前, 身份定位很清晰, 是同学,是认识一个月余一周多的朋友,朋友不会帮着上手清理这种一个人就可以干的事情。 但朋友可以在‘不知情况’下哈哈大笑揶揄他怎么那么笨,喝果汁都能喝到身上。 显然这样很蠢,且没有眼力见, 焦然不想干这样的事儿, 只好选择保持沉默。 周围只有哗啦啦持续不间断的水声, 唯一的变化约莫是水流直下的‘潺潺’声和有物什阻去了直下的水流,砸出水花边儿来的淙灂声。 江御正心里烦, 亦没想着说话,甚至还想感谢她这时候没吱声, 换成别个人,一起长大的薛靖西, 认识多年的施璋李赫,都得喋喋不休聒噪一番。 她的安静吸引了江御的注意。 四下寂静。 他的视线仿佛成了一条无形的折射线,以自身为起点,镜中在转折点,再延射到左后方焦然的身上。 焦然杵在那儿,目光定定的停驻在他揪起的衣摆上,沉静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洗手台的光线不知是刻意为之营造氛围,还是选了便宜的灯泡,又或用了一管磨砂玻璃的灯罩,周遭黑一块白一块,黑不是纯粹的黑,白是沾了黑点晕影渲染的白。 江御不知道,他这衣摆一揪,露出了许多东西,比如…… 比如紧固着牛仔裤裤头的黑色皮带,因着后方光束打光,上面的纹理照的一清二楚。再比如裤头之上,那一截近乎米白色的腰身,肌肉流畅而鲜明的线条和光的陪衬,显得额外性感。 可分明他这个年纪…… 跟性感这个词该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焦然心想——也许她是长大了。 有了不可言说的欲.望。 但她并不觉得这件事羞耻。 不可言说也并不是指欲.望本身,而是受于身份的限制,此刻不得说出去,否则和性.骚扰毫无区别。 焦然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这件事好像还行,没有那么不堪。 也许这是对象的问题——她又想到。 不,还有方法的问题——她在内心补充。 外面瓷砖地板传来‘咯咯咯’的清脆声,焦然抬眼扫过去,是那个穿着紫罗兰泡泡袖的女生。 大概是做好心理准备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儿。焦然发现她整个人变得相当淡定,一改方才的仓皇失措。 江御擦拭了好几遍衣服,将衣摆上的果汁果粒冲走,正在拧干衣服一角,抬眼再看焦然,发现身后多出一个人,动作微微一顿,直到认出那套衣服,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的表情切换的毫不掩饰,那份不爽是溢于言表的,但他又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草草一眼扫过,便移开视线。 焦然觉得他不追究才是最伤的,那些冷眼和厌恶都可以不当回事,只是一种小伎俩,顶多吃亏一点让他找回来,那么这件事既变得有来有往。 可如果他连追究都不想追究,那他起码是真的视这人为洪水猛兽,只怕给点眼神就惹祸上身。 追求一个人,跟他对着干才是最愚蠢的事儿。 焦然如是想着,不管那人花容失色,手探进裤兜里,摸出一块手巾,慢条斯理地递了上去。 这布吸水性很强。焦然言简意赅的道了这句。 江御看她一眼,关上水龙头,默默无声的接过,包在衣摆上,使劲儿拧了一拧,扭成麻花状。 见衣服终于干净了一些,江御脾气也好了一点,脸色缓和不少。 “下次洗干净还你。” “不用。”焦然说,“你可以现在就还我。” 江御没吱声。 按焦然对他的了解,大概是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便补了一句:“这是我用旧衣服边角料做的,不是什么珍贵的手帕。” 焦然没有随身带手帕的爱好,这条手巾是她最近的新尝试,用来减少对纸巾的依赖。 这些布一开始吸 分卷阅读54 水性很差劲,好几次她都想干脆放弃好了,但耐心的用过几次,清洗过几遍以后,发现吸水性是越来越好,所以才继续将就着用到现在。 焦然也没想过对纸巾断舍离,但减少对纸巾的依赖,也算是为植物生命和碳排放导致空气质量下降而做一份贡献,至此她也仅仅是在慢慢摸索和探讨的阶段中。 “还不错。”江御看着蹂躏在手中的青色方格子手巾,评价道。 他指的是焦然的手艺。 他们自然而然的对话令身后的柳秣逐渐铁青着脸,拳头紧握垂在腿侧。 …… 焦然想不通她为何只是干站着,一动不动,加上她的妆造,像是淘宝模特似的。 如此怎么可能追的到人?焦然十分怀疑。 简直差劲极了。 觉得衣服干的差不多后,江御将手巾搁到水龙头下,清洗了一遍,拧干。 “走了。”临走前,他给站桩愣神的焦然打了个响指。 “哦好。”焦然回过神,跟了上去。 她没回头看,但也知道那个女生没有追上来。 这多多少少出乎焦然的意料。 她本以为那人是个狠角色…… 江御回到了包房,没再去那一窝坐着,在进门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是焦然之前坐过的地方。而焦然这会儿站在沙发边上,十分懊恼,她竟然跟了回来…… 果然这张脸还是误事。 “愣着干嘛。” 江御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她坐下,别挡在门口。 焦然“嗯”了一声,在他拍的位置坐下,只感觉他们这一排的几个女生,都在暗戳戳的挪位置。 对面的薛靖西见他人回来了,本想跑到这边来,但看着他俩坐在一块儿,便硬生生按捺住了,拿出手机给焦然发了一句:加油,哥相信你可以。 焦然看到了,没回,也没反应。 江御自那一句以后便没再说话,坐姿大咧咧的,长腿横了一整个过道,掏出手机,打开游戏,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益智小游戏。 其实也不算单纯的是益智小游戏,严格来说是一款涉及物理电路的解密益智小游戏,江御玩得津津有味。 焦然无聊,就坐旁边看着,偶尔在他卡关时,伸出手指,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焦然的目光锁在他的手机上,渐渐的,两人的距离慢慢靠近,就差靠在他肩膀上。 当他手指一动。 “这个错了。”焦然淡淡的说。 “……”江御没说话,她看不到的右边脸颊,舌尖顶了顶颌面。 前面的关卡并不难,稍微用点心都能过。 因此江御错的很少,大多数时候,焦然都在发呆,或者跟着他解密的思路走一遍。 玩了十局左右,页面突然弹出一个广告。 那种必须强制性看完三十秒的宫斗广告,从无人在意的小宫女入宫做丫鬟,两条路任看官选择,一条是遭人针对的死路,一条是母凭子贵,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困于深宫中。 …… 这个包房此刻的歌曲有多么的嗨歌,她和江御俩人就有多么无声的尴尬。 最后还是江御先出声开口。 “什么?”焦然没听清。 赖子的嗓门太大了,跟他搭伴唱死了都要爱的男生也不赖。 焦然朝他靠近了点,将长发勾到耳畔后,避过脸去听。 江御僵了一下,看着她敞在自己肩膀上的长发,只一两秒,也错开了脸,对着她小巧精致的耳朵,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最近某国总统那事儿,听说过吗?” “……” 有那么一瞬间,焦然瞪圆了眼睛直视黑色的沙发,反应当机了一会儿,她慢吞吞的恢复坐姿,想了想,歪了歪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首先总统那么多,某国是哪国? 其次那事儿,是哪事儿?没听说过会怎么样? 就算真被她误打误撞的猜出来是哪国,但江御是什么心态抛出这个话题,焦然也无从猜测。 因为太突然了。 上一分钟他们还在玩益智小游戏,上一秒钟还在看宫斗广告,焦然甚至在想这游戏明明可以成为付费游戏,却偏偏做成免费的,内嵌劣质广告。 三十秒广告播完了。 那边劲歌一曲毕。 江御不甚在意她的反应,开了下一关卡,接上句话,语气平平道:“你回去可以找相关报道看一看,挺有趣的。” 啊,焦然倏地恍然大悟。 原来是分享和安利…… 就跟,旁边那群盈盈欲笑的女生差不离多少,见缝插针在各自安利自家爱豆明星和影视剧的心态一样…… 焦然认真地点头,应了声:“好。” 第29章 29 游戏又在继续。 分卷阅读55 江御搬来一个枕头, 搁在腿上方便撑着手机。 他拿手机的方式有些许特别,仗着巴掌大,手指长, 像个支架一样撑在手机底下,拇指和尾指定在手机两边。 偶尔顶上弹出信息,有些他会忽视,有些则会回复,回复信息便将手机打竖,中指固在顶上, 拇指固在底下, 右手点点敲敲。 焦然看了好几遍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力的,摸出自己的手机试了一下。 “……” 首先, 手指就不够长, 摸不着头尾。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很小, 明明当初买这台手机的时候掂量在手里刚好,不会衬得手小,甚至一个手掌就能掌握。 可是。 可是…… 焦然沉默的视线滑落在江御白皙修长的手上,以目光丈量了一下,他的手机屏幕大概有六英寸大小, 有0.10.4的偏差, 具体是多少目测不出来, 但她明确的知道,自己手里这台手机只有5.5英寸。 焦然撇了撇嘴, 很干脆便放弃了,将手里揣回兜里。 江御自然看到了, 低低的‘哧’了一声,朝她晃了晃手, 颇有嚣张炫耀的意思。仿佛在明晃晃的嘲讽:你的手怎么这么小。 焦然很给面子的,敷衍性的拍了拍手掌:……幼稚。 男生怎么能这么幼稚。焦然默默地心想。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份本就不多的爱意,渐渐被消耗减少了一些。 这本应该是高兴的。 早耗完早解脱,不用开始就可以结束。 可当她抬起头,周围光束缭乱,银海生花,她侧过脸,望到江御没什么情绪的侧脸,又觉得,该一眼万年。 移不开眼。 仿佛周遭跟他们有无形的壁一般,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却为他们罩起一个屏障,未知的东西在潜滋暗长。 焦然突然想抱抱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中,深深地,紧紧地,拥抱他。 但她不能。 这让她幡然醒悟,飞快地别开了脸,包房里混乱的景象愈发清晰的浮现在视野内,甚至加了锐化的滤镜效果,使她醒聩震聋。 “焦然?”眼前一个巴掌晃了晃。 右耳传来声音,焦然一怔,迟缓地朝他看去。 江御轻轻皱眉,略显不满:“你的反应拿来干什么的。” 焦然:“……” “反应拿来迟钝的呗,不然拿来干嘛?”焦然颧骨跳了跳,牵连了一下眼梢,眼睛眯了起来,她也不高兴了,顶回去。 这下江御不吱声了。 他沉默了两秒钟,掂了一下枕头,侧过身去,不理她,继续玩游戏。 焦然几乎是瞬间气笑了。 可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一个白气球,瞬间被笑声扎破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快,她又冁然一笑,侧靠过去,没碰着他,只是越过他的肩膀,看他手机屏幕的游戏。 江御没什么情绪的,面无表情,不偏,不倚,也不理会,自玩自个儿的。 焦然想了想,说:“我刚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想到别的事情,一时没回过神。” 没声儿。 “对不起嘛。”焦然说,“也不是故意呛你的,这里太吵了,我想东西都要聚精会神,不然我想不到。” 依然没声儿,只是解密的手速慢下来。 焦然说:“我刚是在想你说的什么总统的事情。” 江御挑了挑眉,手机微微向下移了一个角度,他回过头,看向焦然:“说来看看?” “我是这么想的……” 焦然随便扯了一个最近看过的新闻报道,想要误打误撞一番。 草稿都没打,赶鸭子上架似的口述了两分多钟,但随着江御的脸色愈发凝重,焦然便知道自己撞错了。 好在江御没说什么,大概也是懒得,听她说完之后,递了个台阶,晃了晃手机。 “玩吗?”他问。 “你玩吧,我看你玩。”焦然说。 “不玩了,晃得我眼睛疼。” 这话不知是在说包厢的霓虹灯还是手机。 焦然嫌偏倚坐着太累,重心都在右腰上,短时间没什么,长时间不变换保持挺累的,隐隐约约要发麻,看了一会儿不愿再看,问他想不想吃什么,她给端过来。 “小龙虾吧。” 江御退出游戏页面,打开微博,直奔热搜去。 以前他是不看这些的,没这个习惯,包括薛靖西李赫他们也不看,但后来发现热搜可以罗列一些新闻梗概,不是每一个热搜都值得看,但有些热点说不定会考,刚好还可以初步的接触这个社会的大框架结构。 不过今天也没什么好看的,打开全是明星的花边新闻,江御挑挑拣拣也没找到感兴趣的点进去,便点进了要闻榜。 绕了一圈,五盒小龙虾基本快没了,每一盒就剩那么一两只 分卷阅读56 ,薛靖西那边两盒还有五只,便倒在一起给了她。 前面有人在唱日文歌,焦然装模作样的,应景道了句:阿里嘎多。 薛靖西朝她摆了摆手。 等她走后,有人问薛靖西。 “这女的谁啊?” 聊别的还好说,聊这个就不好玩了。 薛靖西不想回答他,但又不想把关系搞僵,毕竟大家都是玩的挺好的朋友,只是中间隔着一个柳秣,大家都很为难,帮谁都不是。 “同学。”薛靖西打算搪塞过去。 “她跟阿御什么情况啊,感觉聊的挺好?我还是头一次见阿御跟女孩儿独处。” “……”薛靖西重重地指了指自己,“独处你妈,我们不是人啊?” 那人讪笑:“坐一起,坐一起,还是坐一起那么久。” “不知道。”薛靖西后悔来了,“别问我,我只能说大家都是单身。何况高中生谈什么恋爱啊,我们的梦中情人只有清华北大。” 他这话那人没办法接,在场初中就谈过恋爱尝过鲜的不在少数。 几个人一时安静下来,突然有人问了一句:“momo呢?” 又是几秒钟的安静。 “卧槽,她刚才不是奔着江御出去的吗,这会儿江御人都回来半小时了,她人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是走了吧?” “问问白菜她们,有没有给她们留话。” “不太可能吧,她要走,白菜她们肯定也跟着走……” “卧槽,这是在干嘛?”说话的人直直看着门口那边的方向。 偌大的包厢,他们坐在最里边,离门口隔了近十米。 灯光晦暗,只能看见江御坐在那边,半压着背,背脊挺直的,手里拿着一只小龙虾,手指沾了些许黏糊糊的酱汁。 那个过来晃了一圈的女生就坐在他旁边,长发微微垂在江御的腿上。 这都不算什么,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江御将手中的小龙虾递给了那个女生。 “卧槽,这是在干嘛。” 人群中,有人低低的惊呼。 “磕到了。” 薛靖西默默地心想。 没有人知道,抛开一堆动作的表象,焦然接过那个小龙虾,听到的一句话是:“小龙虾是这么剥的,你看,轻轻一扥,是不是就出来了。” 焦然内心风平浪静,嘴上却撇了撇,‘嗯’了一声。小龙虾送到嘴边,肉很少,一口就没了。 依然不好吃。 她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吃这种东西,尽管是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亲自为自己剥的。 江御不知她心中所想,又剥了一只,递给她。 “你吃吧。”焦然说。 “不吃了?”江御看她,小龙虾依然递在她手上空。 “我……”焦然正想着借口。 “吃了吧。”江御低声说,“你都吃过了,不吃浪费,我刷了牙才过来的,不想弄脏。” “……” “行。”焦然张开手,接过来。 看在你借口找得比我快的情况下。焦然心想。 “好吃吗?”江御随口问了一句。 “好吃。”焦然说。 “嗯。” 江御又给她剥了剩下几只,摆在盒子里。 起初是看她剥壳剥的费劲,半天剥不来一只,还要各种被刺手,看不下去就打算教她一回。教完了又觉得手都弄脏了,剩下几只一起剥了也不费什么麻烦,便一起剥了。 柳秣推开门进来的时候,这一幕径直映入眼帘。 江御和一个女生并肩坐在一块儿。 没有过分亲密的接触,但给人的感觉是,朝夕相处之下潜移默化的暧昧,他们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外人看着觉得有鬼。 柳秣冷着脸,看了好半晌,一声不吭的甩上了门离开。 屋里几个女生见状,纷纷站起来,跟着奔了出去。 动静太大,焦然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觉得自己像是影视剧里常演的清纯小白花,被男主独宠。刚才推门而去的是恶毒女配。 但焦然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是清纯小白花,所以她当做无事发生,回头把最后一只小龙虾夹起,送去口中,咀嚼,吃掉。对着身旁的少年冁然一笑,说:“十点了,我要走了。” 这还莫名其妙的有点灰姑娘的剧本。焦然脑海里闪过奇奇怪怪的想法。 喜欢一个人真的能让人智商受限。 焦然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这才是她来实验的主要原因。 第30章 30 在很多人眼中, 江御脾性大,没耐心,不近人情, 少爷脾气。 但在焦然这里不是。 啊。 这里思绪断了片刻。 分卷阅读57 再连接起—— 确实,那些也是他,只是片面的他。 关上窗户的时候,焦然飘忽地心想。 这个人有多少面,焦然不知道。也未曾有幸见识过他完整的一个人,但迄今为止, 她珍藏了两面。 一面是众所周知的他, 一面是面对动物幼崽的他。 至今,焦然都忘记不了那个烟雨迷蒙的阴雨天。 那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在一条古色古香, 曲径通幽的巷子里。 焦然打着雨伞经过, 长发缚在脑后,一支笔绕了几圈穿插在脑后,穿着通透的衬衫走在纵横交错的巷子中。 一个豁然开朗的转角,是一道转折两三层的石阶梯。 一个看不出身形,但是个儿顶高的, 穿着宽松卫衣的男生, 站在二层的石楼梯上, 撑着一把黑色的金柄雨伞。伞骨制作精良,像是一把傲骨, 随了它的主人。 焦然本以为他只是在等人,结果一过转角, 便看到墙角根,伞下, 一窝小猫团在窝里瑟瑟发抖,母猫不知所踪。 再看少年,他只是清闲的为它们打着伞,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 那段时间,焦然正在科学上网,阅读一些关于海洋的相关,满脑子都是一些人类不能干涉与破坏自然规律的告示。 很多事情说来话长,总之这个观点她是认可的。 她尊重生命,也尊重生命的多元化和肉.体的局限性。 当她撑着雨伞,走在绵绵雨幕中,这个人也像是意外地撞进了她的世界,和她的观点不谋而合。 这大概就是天意不可违背。 当命运出现的时候,周遭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为‘合理’遇到这个人的铺垫。 他可以温柔地,怜悯地,为弱者撑伞,也可以冷眼地,残忍地,旁观。 几乎是瞬间,焦然就知道这个人很会做课题分离。 他知道什么是他能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不提别的,就一点,不是算命佬,不干插手生命的事儿。 “冷吗?”旁边传来一声。 焦然回头看他,轻轻摇头。 他们刚从KTV偷偷跑出来溜掉,这会儿江御正举着手机回复信息。 右上角电量见红,只剩下百分之十七。他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出来,怕待会没钱付车费,发完最后这句话便把那几个人的消息设置免打扰了。 近四月的夜晚还有些许凉快,出租车司机没开冷气,降了半窗,车外喧嚣不止,此刻关了窗倒是隔绝出了一点宁静。 江御‘嗯’了声,没说什么,将右手的半窗升上去,他的目光也隔着玻璃落在车窗外。 车内彻底恢复了寂静。 焦然看着匀速倒退的景色,光怪陆离的街景,红的蓝的黄的黑的晃成一片。 “对了。”焦然想起点儿什么,回头看坐在右手边的少年。 车内逼仄的空间,光线昏黑,看什么都相对模糊,没有界限。 车子一直靠右行驶,外面一盏又一盏橙辉的路灯光束打下来,随着轿车有条不紊的移动,勉强能一明一灭的照亮江御半边身子和发丝。 他回过头,没什么情绪地看向焦然,没说话,还算是耐心的等待着。 “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焦然问。 江御一怔,没想起来,也没猜出她在说什么。 “什么。” “你忘了?”焦然一手轻轻揪着安全带,歪着脑袋看他。 她左侧的长发随着歪头的动作慢慢滑落到肩前,这是一个正在进行时的画面。大多数时候,人在思考中和短暂性失语的‘静态’情况下,更容易被‘动态’吸引到目光。 大概是他沉默的时间稍长,且视线落在肩膀处,焦然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一点。 这是她常年观察生活的细枝末节,所摸索出的一点经验,没有一点更高阶的知识支撑,所以她也不知道对不对。 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想起来,焦然便想转移话题,借势问他长发的事情。 没想到江御却在这时开口:“你想什么时候去?” “嗯?”焦然看他。 没想到他把问题抛回来。 想了想,她说:“清明节?那天放假。” “周末也行。”江御说。 “周末不能预约。”焦然解释,“清明节很多人要回老家扫墓,那天也许会快一点。还是你也要……” “我不用。”江御打断她的话音,忽然想到点儿什么,目光落到窗外,“我家人丁稀少,就一个我奶奶的‘大哥’要拜拜,我奶说她大哥生前是冒险主义者,享受孤独主义者,所以我们每隔三年就去迁坟,添点新的昂贵的土,换一个新的坛子,给他一个新的归宿。” “那是挺潇洒。”焦然接哏。 “是吗。”江御‘哧’的笑笑,突然说:“就在我家后山。” “啊? 分卷阅读58 ”焦然轻轻傻眼。 不知道是傻眼他家里有后山,还是家里人葬在后山…… “就在我卧室窗外的西南方向。”江御一手撑着额头,胳膊肘搭在窗沿上,昏黄的光一幕幕的在他右半边脸上一遍又一遍的掠过,他嘴角微微勾起,说:“去年原定本来要去别地,一路向西,上一站是贵州,下一站就该是云南。” 结果之前商量好的墓地卖主反悔了,那人打算留着墓地升值,以后在卖。 奶奶临时临急找不到好的地儿,就找来风水佬给后山看了看,最后风水佬说今年是个好年,你家大哥旺你家小孙子,放在西南这个位置,保你家独孙今年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最开始,江御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家里老人家当家作主从不透露给小辈们听。 但迁坟到后山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作为唯一的‘长孙’,他得带头点香。 那心情…… 难以言喻。 奶奶的老大哥都在后山住着了。 每天起床,这窗帘开又不是,不开也不是。 然后窗帘打开了吧,这拜吧,拜一次没什么,但旷日长久的拜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受不了,感觉挺傻逼的。不拜吧,又不尊重…… 后来从七大姑八大姨那儿听来,关于风水的事情。 江御是彻底躺平了,去市场搞来一个古铜的香熏炉,每天往里续香。 虽然是香薰的香,但也算是一份自由的心意。 “好酷。”焦然由衷地说道。 骨灰和灵魂能不能感受到‘自己’在飘洋过海,另当别论,那不是活人该共情和考虑的,但活着的人为亲人搞的这份仪式感,她是肃然起敬的。 “嗯。”江御也觉得。 老大哥去世很多年了,迁坟这件事一直是奶奶一手操办的,等到奶奶也跟着西去,他们的骨灰将一起抛向大海,等着他们的将会是更大的世界。 以前江御还会觉得骨灰撒向大海会不会污染环境,后来查了一堆资料,发现骨灰的主要成分就是钙及磷质,撒到大海就跟一堆肥料差不多,充其量是喂给了生物链的最底层——知识是美好的,也是残忍的——这件事他没跟奶奶说,怕破坏了奶奶的美好幻想。 开车的司机师傅一直在关注后座两个年轻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免感叹:“哎哟,真好,中关人好像都不兴回去扫墓,不像我们那边,新年可以不回去过年,但清明节一定得回去扫墓。” “也挺好啊,回去看看老人家。”焦然应声道。 “哎你这个小囡囡是不知道,大家都想着清明放假能回去陪陪老一辈扫墓,关键是……” 焦然被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小囡囡’叫的眉一挑,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焦然从小就长得比同龄人高,穿裙子出去总被街坊邻里夸奖这小腿长,以后肯定是个亭亭玉立的高个儿,初一那年来初潮前就已经蹦到了一米六,遗憾的是,初潮过后就没怎么长了,每年匀速一厘米,到今年高一也才一米六三四徘徊,穿了鞋就一米六五或六六。 加上她以前不爱笑,所以她在还小的时候,就跟‘小’没什么关联,非要拉有一撇,那就得是‘小大人’。 司机一唠起嗑来,没完没了,尤其他像憋了一天,急需找一个豁口来发泄,说话中气十足。 江御到后面都没怎么说过话,一直看着车窗外,临到了芭乐巷外面的路口,焦然要从右边下车,江御便自然而然地先下去,扶着车门看她下来。 等她下来了,他又扶着车门框,没进去,弯着腰看向车里的司机:“师傅,多少钱?” “三十九,扫码这里。”司机点了点中间的二维码牌子,“要发票吗?” “不用。”江御说。 “你不走吗?”焦然在他身后,愣了一愣。 江御没回答。 等到付完钱,车门关上,出租车徐徐离去。 江御叹了口气,把卫衣连帽拉上,说:“说得我头疼。” 这是焦然没想到的,顿时乐不可支。看了看眼前芭乐巷的路牌,顺势说:“走,我请你吃小馄饨。” 第31章 31 夜晚十点多。 黑影黄灯的长街短巷, 二三十米转角处,门口有两张可折叠桌子和零星几张蓝色塑料椅子,屋里白炽灯的光怼在陋巷过道及墙面上, 呈了一个斜方形。 小屾面店。 店面不大,屋里有几个人,有些正在埋头嘬粉,有些正待等待上餐。 “这家可以吗?”焦然踩上台阶,回过身问他。 “看路。” 江御已经摘了帽子,头发有点乱, 目光落在屋里钉在墙上的巨大菜牌。 “哦。”焦然走进了店里。 这家店是夫妻合伙开的小店, 丈夫正在冰箱旁现包馄饨,妻子在大锅前下面条, 灶台上一堆调料, 由塑料玻璃挡板将小厨房重地隔开。 分卷阅读59 焦然就住在这附近, 平时来过几回,夫妻俩也认识她。 老板娘看到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然来了,吃点儿什么?” “晚上好山姨,山叔, 一碗上汤馄饨。中份的。” “嗳好。”山姨应了声, 看向她身后的男生, 意味深长问一句,“男朋友呀?” “不是。”焦然大方地摆了摆手, “山姨你不要乱说,这是我同学, 你这样他会不好意思。” “哎哟大小伙子怎么会不好意思,放心, 就当是男同学送你回来,阿姨不会告诉你妈妈。”老板娘调笑道,声音拔高,朝外面喊,“然然同学想吃什么?” 江御还在仰头看着菜牌,心中举棋不定,闻言循着声源看过去,随口说了句:“那就和然然一样的。” 刚才山姨戏谑那一句男朋友时,她心里波澜不惊,还得心想被当事人听去,这脸红耳赤该怎么装,她根本不是会轻易脸红的体质。然而现在,江御一句然然倒叫的她心头一颤。 “中碗的才十七颗,吃得饱吗你?”焦然走了过来。 江御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往桌面的纸巾盒抽了两张纸巾擦桌子,以无所谓的姿态道:“回去就睡觉,吃饱了,打算在梦里干嘛?创业吗?小心中道崩殂。”江御把自己说乐了,低着头,将沾了些许黑迹的纸巾团扔到桌底下的垃圾桶。 焦然:“……” 没事。 脸本身就很有趣。 她安慰自己。 其实不尴尬,这破哏,换成是任何一个人,焦然可以随随便便接,幼稚也无所谓,搞怪也没关系,都是为了开心的交朋友,当下的快乐是最重要的。 只是因为是眼前人,是轻易做主自己的心的人,只是他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就仿佛有一套不属于自己的条条框框,无形的架在自己身上。 有些人会选择挣破逃离这份桎梏,大多数人更乐意受限在其中,不舒服也是自作自受的。 焦然想起年初,决定转学来实验之前,她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挑灯写了一篇辩赛稿,用过去惯用的“这样到底对不对”框架,写了足足一周,才把《转学——这样到底对不对》的正反方两个视角写出来。 最后是反方的‘对’更胜一筹。 因为…… [因为是初恋] [因为是初恋,过早的尝试,才不会一直念念不忘] [喜欢是个动词?] [不是血缘与生俱来的本能依赖,是这一阶段,大脑在跟小脑打架,知识的苦海在推波助澜] [试错,是在解决问题]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可能会塞车,塞车的时候对外招招手,怎么了?] [我喜欢的人的理想型是什么,我就可以成为什么,难道不是一项很有意思的挑战吗?] [爱是让双方都变好,但‘好’本身就存在争议,是活得舒服才是好,还是完美才是好?一个人一辈子很难遇到一次真爱的,我只是在把握机会论证我的难题。] …… 但实际上,‘这样到底对不对’这个框架,焦然重点一直以来都不在‘对不对’这一层面,而在‘到底’。 到了底,这样究竟还算不算对?后果是不是她能承受的? 没人知道。 这也是焦然步入青春期后,第一次做事只管论证,不计后果。 “两碗馄饨,来咯。”山姨端着碗过来,吆喝着,将焦然拉回了现实。 焦然一看这大碗,嘴咧开,看着山姨。 “这分量不对吧山姨。”她说。 “嘘,”山姨凑近了点儿,生怕别人听到,“大份的不也就多了五颗,别计较那么多了。吃吧快吃吧,最近都瘦了,是不是学习忙啊?” “没,爱美。”焦然笑道。 这句话果不其然惹来山姨一顿皱眉,苦心劝导:“你才多大点,爱什么美呀,可千万别学外边那些瘦成一道闪电的女孩减肥,吃什么减肥药,弄坏了身体,落得一身病。” “那些药很贵的,山姨,我没钱买那些。” “那也不能节食。” “节食我就不来吃宵夜了。”焦然乐呵着,“行了,我没有在吃这方面亏待过自己,山姨你放心吧。” “行吧。”山姨眉一横,“那你们吃吧,山姨忙去了。” “去吧去吧,山姨辛苦了。”焦然摆摆手。 待山姨走后,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江御突然开口:“你在这边长大?” “啊,怎么了?”焦然刚舀起一勺馄饨的汤。 山姨给她扯了很多紫菜,江御那碗也是,汤一定很鲜甜。 江御想起很早之前有一回——“当时你坐车回家,那一路车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嗯?”焦然一愣,看着他。 “开学第一天。”江御道。 “哦……” 焦然低下头,抿着唇 分卷阅读60 喝汤,却忘了汤碗里的白烟袅袅直上,汤是刚舀上来的,嘴唇一阵发麻,她推开了点儿。 “从小在这边长大,之前回家那天是住那边。”焦然说。 见她没有想要多说的样子,江御点了点头,说:“还以为你坐错车。” “……” 不知为何,焦然霎时看穿了他。 “不会是想取笑我吧?” “不能吗?”江御舀起一个小馄饨,随口说:“你可是选了物地化的人,方向感不好,可怎么行,做题之前还得数一遍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 哦。 这一点焦然还真没设想过。 她记性一直很好,干不出迷路的事儿。 两人吃着馄饨。 吃到最后,江御有些不敌困意,到隔壁小卖部买了一包薄荷糖,回来嘴里含着糖,垂着眼睑,坐那儿连背都是驼着的。 焦然看着心头怜爱,麻利地吃完最后两颗馄饨,去付钱。 店里没有新进的客人,山姨正扶着灶台跟丈夫聊天,见她过来付钱,大抵是知道说不用付这小孩也不会听,干脆不说了,改问了别的。 山姨:“对了然然啊,你妈妈身体好点没?” 焦然正在扫码,闻言抬起头,面色不改,迟疑道:“好多了吧。” 山姨:“那就好,老山那天去医院看老太太,碰着你妈妈在住院,腰好像不太得劲,看上去挺严重的,问了才知道是骨折,骨质疏松,你说你妈妈这人每天又去唱歌,又去跳舞,隔三岔五能来个通宵麻将的人,到处折腾,也能骨质疏松到腰骨折了,这不搞笑吗。” “你都说了,她通宵麻将。”焦然指纹付完款,抬头看向山姨,“我走了啊山姨,下次再来。” “嗳,用功读书。” 他们坐的桌子离厨房很近,江御听完个全程。出了门,他问:“阿姨身体不舒服?” 焦然随口‘嗯’了声,眉头轻轻皱着。 依然是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江御不再多问,伸了个拦腰,卫衣上拽,露出了裤腰的松紧带,吊儿郎当的。 “走,送你回去。”他说。 “不用。”焦然抬头看他,“我就住这附近。” “快十一点了,”江御看着时间,“不是觉得男的必须送女的,是觉得你,很容易被人绑架的样子。” “我一米六四了,其实也不是很矮。”焦然矜持地解释。 “人贩子可不这么衡量。”江御说,“首先你看起来很健康,器官值钱,其次你……” “行了,我谢谢您。” “开玩笑的,对不起。”江御一板一眼道。 离开小屾面店,江御跟她一前一后走在巷子中。 雾一样的昏黄将这条巷子笼罩。 “这里怎么暗。” 江御走在她右边,几乎是崎岖不平的过道中间,微微仰头看着每隔几米才有一盏的路灯,有些灯甚至是坏的,或是在好与坏中闪烁徘徊。 “你怕啊?”焦然随口道。 “搞笑。”江御看着沿途已关门休息的店面。 过了半晌,他又说:“你不怕啊?” “怕什么?”焦然笑了,偏头看他。 “怕突然有人开门,将你拽进去。”江御说。 “……” “这句话是挺恐怖的,吓到了?”江御见她不说话,轻皱着眉问。 “没。”焦然低下头道,“怎么又提起这一茬。” 其实也不然。 是被吓到了,但不是因为恐怖。 是因为‘怕突然有人开门,将你拽进去’这句话…… 没有第一人称的主语。 到底是我要怕,还是你在怕啊? 这个人说话,似乎一直不爱说主语,只爱强调主词。 第32章 32 翌日, 又是一个阴雨天。 中午,焦然撑着伞,出门到就近的综合市场买了一些菜, 在家做了一份五彩大拌菜,蒸了一碗米饭,端到客厅的小桌子来吃。 一楼一直没怎么打扫,桌子搬出来的时候,空气还有些许舞动的尘埃。 手巾往桌子一抹,乌黑一团。 擦完桌子, 对着即将报废的手巾沉默了半晌, 焦然决定找个时间对屋子进行一个从里到外的大扫除。 吃完饭,洗完碗, 焦然上了楼, 对着手机犹豫再三, 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冯叔?” “……” “哎,是我,焦然。” “我想问问,我妈最近有去打麻将吗?” “没有?” “住院了?” “……她没跟我说。” “我学习不忙,她多虑了。” “好, 您说吧, 我记一下。” 分卷阅读61 焦然坐在床上, 岿然不动,垂着眼睑, 轻轻‘嗯’了一声:“七院,住院部三楼, 哎好的,我知道了冯叔。哎, 您也是,注意身体健康,下次见。” 挂了电话,焦然又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阖眼放空了一阵。 空荡荡的巷子传来摩托车‘嘀’的一声长鸣,焦然霎时睁开眼,如梦初醒一般下了床,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芭乐巷离七院有一段距离,坐地铁转了两条线才到目的地。 医院人来人往,门口停了一堆出租车等接客。 走到住院部那边才难得清静一些。 住院部这边绿化环境雅致,转角是豁然开朗的视角,除了眼前这条石子路,遍地都是草坪,鸟语花香。 焦然在石子路这边站了会儿,都不用进楼,便在草坪那边看到李燕的身影。 树荫下,蓝色的担架上,悠闲恬逸地晒着没有太阳的日光。 “我要吃橙子。” “行行行,给你剥。” “筋条要挑干净,我不要吃。” “知道了知道了,公主……那……是你女儿吗?” 李燕循着他的视线回过头,果不其然在几米开外的石子路上看到熟悉的身影。 焦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李燕眯起眼睛,不太适应这天的白光,倒是丝毫不意外焦然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介意她的神情,朝女儿招了招手。 等到人慢吞吞的走近,李燕说:“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你不都知道吗,你回去过我知道。” 焦然在她身旁坐下来,看了她身边的陌生男人一眼。 男人友好地对她笑笑,将剥到一半的橙子递过去。 “你来剥。”李燕抬手阻止男人,“她刚来,都没洗手。” “这有手套。” “她一会儿就走啦,这又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李燕对他笑了笑,“你来嘛,待会喂我。” “……好吧,我到外面给你买份你爱吃的小馄饨。” “好的。”李燕说。 李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男人,眼神饱含恋恋不舍。 “你在这住了多久?” 李燕回过头,瞅见女儿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焦然:“都有爱吃的小馄饨了?” “都躺了快一个月了!”李燕没好气地,拍了一把她的大腿。 焦然摸了摸腿,微微发麻的感觉,不痛。 她屈起膝盖,抱着腿,打量着李燕的担架。 “怎么弄的?”她问。 “上楼扭的。”李燕抬手挡着眼睛上的光,“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事儿,回头进门了就不得劲儿了。医生说什么什么骨折,腰还能骨折……”她低声嘀咕着,“医嘱要卧床四周,不能转身,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我就干脆住这儿。没事儿!下周就出院了。” 焦然一时没说话,过了半晌,才说:“要不要请个看护?” 李燕:“才不要!打扰我过二人世界。” “他没老婆吧?”焦然轻皱眉。 李燕霎时放下手臂,不可置信的指着女儿,愠怒道:“你怎么能这么揣测人。” “别让我说中了。”焦然撇了撇嘴。 “……我回头问问。” “你连这都没问?”这次轮到焦然傻瞪眼,看着她,语气里开始带上焦躁,她隐隐约约有点头疼,是一种重压感的钝痛。 李燕不甚在意:“他说喜欢我很久了,想和我结婚,这不就代表他是单身吗?” “你都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单纯。”焦然险些呼吸打岔,好在昨天睡前把假发摘了,这会儿脖子以上还算轻松,不算沉重,她深呼吸一口气道,“不是每个人都能熟读人的基本法。” “我那是不愿以最恶毒的角度去看待人。”李燕不服气,反驳着她。 “那你可真是善良。”焦然说。 “我听出来了,你说话非要这么夹枪带棒吗?”李燕气得几乎想坐起来跟她理论。 “我是看你总在这上面栽跟头!”焦然紧蹙着眉,胸腔里似有一团物什在发酵,挤压着其他器官,令她透不过气,“第几次了?” “我从来没损失过!”李燕怒不可遏道,下意识去摸裤袋,发现里面没烟,她冷静下来,“谈感情受伤在所难免,我又不用工作,之前那份那破工作的受限,我现在还不能出国,你以为找个合适的人过一辈子很容易?” “非要找一个人过一辈子啊?”焦然万般不能理解。 “你妈就是这样的人。”李燕沉下气来,看着她,“妈妈还想着长命百岁,老了没伴多可怜啊?无论是男的女的,总要找一个吧?” “……” 焦然逐渐冷静下来,眸中没了最初的担忧,一点点趋于平静。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是李燕打破了平静,抬手拍拍焦然的膝盖,说:“ 分卷阅读62 现在还想分的那么清楚吗?像楚河汉界一样?” 焦然无声看她,表情近乎冷漠。 李燕说的是转学之前,她们夜里在客厅对话。 做完内心抉择之后,还要过监护人那一关。 “你从小有主见。”李燕叹了口气,手臂遮在眼睛上。 密密匝匝的枝叶组成了庞大的树冠,将周围的地面覆盖一层浅浅的树阴。 凉风里透着潮气,不远处有老人小孩的声音。 大抵是微风吹过,将人的念想都勾了出来,李燕像是陷入了回忆里,语调柔和平缓的:“到今年为止,你那些人生重大决定,我这个当妈的,也没参与过多少,什么初高中,补习班都是你自己挑的,你那死鬼老爸也只参与了帮你选择小学幼儿园而已。人人羡慕咱们家有个聪明的小孩,说你这个小孩,家长越放养,你越自律,做什么都不用催。” 李燕微抬起手臂,从缝中看她,平静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母亲很失败?” “那你会怪我吗?我也不是称心的女儿。”焦然反过来问她。 “这得有个因果关系吧?是我们缝纫技术不佳,你才做不了贴心的小棉袄。” “那我也未必想生活在那种处处都是压制受限被操控的家庭,你也不想当事儿妈,整天围绕子女来生活,无私的去奉献,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焦然不以为意道:“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小孩不是很完美,想重新读档也来不及了,只能再造一个存档。” “当过家家呢,”李燕没好气道,“你这样的思想就是有问题。” 焦然没吱声。 怎么想的,跟怎么做的,永远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隔壁邻居家小红姐姐的梦想是可以考上清华北大毕业直博,她就做不到。对面家小明哥哥的妈妈还希望她儿子毕业可以当个企业高管,进一步还可以当个公务员平步青霄扶摇直上,二十五岁结婚来年生子,在他妈的驱使下,他也没有做到。 没过多久,那男人端着一个白色大塑料袋回来,里面不止一个打包盒,焦然隔得远远看到。 “那我先走了,让他陪你吃馄饨吧。”焦然平静地说。 李燕应了声,又想起什么,叫住她:“那房子你要是实在喜欢,等你成年就过给你。” “不找买家了?”焦然意外。 “不找了,费劲儿,听说过死人了就觉得是凶宅。” “哦。” “回去好好生活啊。”李燕语气一改严肃,叮嘱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但答应我的你得做到,注意谨慎言行,做事要看后果。” “知道了。”焦然垂下眼睑站起来。 “走了吗?”男人走近,看她起身要走,“我这买了一些吃的,要不要吃了再走?” “不了。” “不用管她,她吃了才过来的,”李燕对男人说,“快打开,我饿死了。” “行——但你得等凉一点再吃。” “那你吹吹。” “好,我吹吹。” 一股恶寒从脚底窜到头发丝,中间手臂跟过电似的,要是有汗毛,该竖起来了。 原路返回离开住院部,焦然打算到门口坐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 走着走着,她步伐一顿,捕获到医院大楼门里出来的身影。 江御刚下两步台阶,亦看到了花坛对面。 蓦地,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 焦然踮起脚尖,越过花坛绿植的高度,朝他招了招手,冁然而笑。 第33章 33 江御今天穿了件黑色中袖, 袖子很宽,随着走路的姿态而晃晃荡荡。 边走边把手里几张单子揣兜里。 “不舒服?”江御毫不掩饰的,不折不扣地从上至下打量她一番, 彻头彻尾地带了探究性的神色。 焦然也不闪躲,大大方方任他端详,甚至原地转了个圈。 “看出哪里病了吗,小江医生?”焦然眉眼带笑问。 还能开玩笑,挺有活力,没有生病时特有的蔫蔫的样子。 “还以为你昨天吓着了。” 江御怪怪地说了声, 抬了一下头, 在看她身后的路标。 没再说什么。 两人并肩往外走。 焦然倒没多此一举地,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中关七院精神科挺出名的, 从小电视一天到晚都在播, 街上公交车都在打广告, 那传播程度就跟某地专治不孕不育的医院一样广泛。 但焦然没想到他会把这事儿放心上,竟然特地先来问诊一番。 “你是真的觉得我有病吗?” 焦然边走,边打侧着身体,仰着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焦然眼白部分只比瞳仁多出少许, 眼眸黑而亮, 近距离看像一颗透亮的玻璃珠, 分卷阅读63 眼底倒映出天地的影子,乍一看天真无邪的。 “无伤大雅。”江御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 无伤大雅。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我问的很诚恳。”焦然指着自己。 言下之意是, 希望你也认真的回答。 江御侧头看她,居高临下的。 他顿住脚步。 两人站在医院门口的马路边, 旁边有一个挺着孕肚的准妈妈经过。 焦然让了让位置,站在里侧。 等到孕妇渐渐走远, 焦然重新抬头看他。 江御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窝不深,狭长的双眼皮,眼皮浅淡,皮下的毛细血管隐隐约约,有一种易碎的美感,以及平淡沉默的气息。 江御将手机收起来,继续往路上走,懒洋洋地说:“排除你当时是不是在开玩笑以外,我说过了,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不一定非得是人,也不一定非得要有伴侣,怎么活都可以很精彩,主要看你对待人生的态度。” “那你为什么答应陪我来看病?”焦然追上去询问。 “非要这么说的话只能揪错误用词,医院是确诊和治病的地方,确诊的意思即做出明确的诊断。” 江御停下来,转身看她,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病?” 焦然:“……” 焦然觉得自己被倒打一耙了。 她百分百可以确定当时的江御就是觉得她有病,这个人现在在狡辩。 不过不重要了。 “行吧。”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他的说法,“我代替我的疑惑谢谢您陪它来解答。” “不客气。”江御尾音上扬,继续大步往前走,“走,请你吃雪糕。” 焦然低下头,跟上去,无谓地‘嗤’了一声。 * 焦然开始数着日子盼清明节。 大概,也许,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如此期待清明节的到来。 好在四月很快就到来。 此前阶段考分数一直没公布,焦然试探性地询问过后收到消息,大概将会在周四出成绩,和年级排名一起公布。 袁柏水对焦然很放心,趁着办公室里没人,便随口发了牢骚:“批三五八十六班语文卷的小万老师周五晚激素加上疲劳过度的原因晕倒了,周六早才发现送到医院里。” “没什么大事吧?”焦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轻轻倒吸一口气。 “没,放心吧,是怀孕了,四个多月,小万老师现在人在家里舒服的养胎呢。试卷过了周末才转到我们手里,这不排名也耽搁了。” 袁柏水倒头打开抽屉,从里翻出两张试卷递给焦然。 “这是黎老师给你打印出来的,他说你这次做题很粗心?”袁柏水抬了抬眼镜,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镜片,直射进焦然眼底。 “是这样吗?”她问。 “我……”焦然对着她的目光闪躲了一下,故意抬手摸了摸脖子,“还没看到试卷,不太清楚黎老师指的什么。” “黎老师直言跟我说了,不是做错做对了的问题,你解题的步骤和思路没错,是你做题粗心,看错数字,这才是致命问题,重大失误。” 焦然自入学就引得师生轰动,甭说学生感到困惑,他们这群做老师的,也是十万个为什么。 开学第一天,袁柏水这个办公位就被一堆人挨靠过,纷纷有意无意地,拿着茶杯经过,明里暗里地向她打听,这个学生是不是收了钱?还是交换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进来的? 袁柏水是莫名其妙,校长让她收人,她只能笑脸相迎的收下。 她一个普通教师,哪会知道钱不钱后不后门这一层? 不过他们能有这样的猜测也不是无中生有,以往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例,有些学校为了把升学率提上去,会给一些家庭困难的考生开出一些足够诱惑的条件,类如学校重点培养,考上一本三年学费全免,加上奖学金等等。 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袁柏水会规劝自己别想太多,做好本职工作即可。 可另一方面,她对着这个学生难免也会多想,想她家里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堪,想她转学到实验是否真是为了钱,想…… 直到有一天闲下来,袁柏水打开了这个学生的朋友圈,发现她非但吃穿不愁,还有闲钱玩cosplay,一周换一个发型…… 秉着人民教师对学生‘步入歧途’的担忧,打开了学生家长的微信,发出一句问候,等待回复的间隙,打开了家长的朋友圈。 …… 看完后,她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学生生活学习拓展丰富着呢。 “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困难?你不是只在数学上分神了,其他科目也有小失误。”袁柏水手指轻叩桌面,问她,“是同学占用你太多学习时间了吗?” “当然不是。”焦然愣得抬起头。 “那你说说是什 分卷阅读64 么问题。”袁柏水看她。 焦然低下头,没说话。 袁柏水了然,又说:“你们这个年纪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小秘密,老师也不想多说你什么,但你心底得有杆秤,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握个度,明白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 * 这几天在班里作法的学生不少,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振动法铃’叮铃铃的噪声。薛靖西甚至动身去隔壁班找了一个满身玄学的小同学,学回来一套道士的作法——咒语、掐诀、步罡踏斗,学得有模有样。 李赫下课惯例过来绕了一圈,被他围着作法,走之前倒也很给兄弟面子的,给薛靖西作揖:“借你吉言,大师。” “借什么借啊,借了要还先不说,”江御感到荒唐,站在后门一手拿着水杯,迎面不解地看着李赫,“他就一个搞贷款的,从他那儿借的他一次没还上来过。” “闭嘴吧你!”薛靖西气呼呼的,“不会说话就把嘴巴捐给有需要的人。” 成绩公布和座位调换被安排在周四。刚巧这天是四月一,愚人节。 虽然这个节日并未被任何国家认定为法定节日,但这个年龄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不喜欢过节的。 江御也不例外,一大早就给群发了一堆[图片]。 兴致冲冲点进去。 结果真的只有[图片]。 加上[],一共四个字符数。 这回焦然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发出那两个字。 幼稚。 群发是群发,信息倒回的很快。 江御:[转圈]。 早上第二节 课,年级排名出来了,贴在公告栏上。 焦然在办公室耽搁了一会儿,回到班上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看完成绩了,正在交头接耳讨论,很是热闹。 “然然!” 班级后排,薛靖西举高了手,朝她举了个大拇指。 连江御也在窃窃私语的繁忙中抽空抬头看她一眼。 焦然不解地看他,眉梢一挑,没说话。 她手里还抱着物理教案,是路上迎面碰到的物理老师交给她的,下一堂课要上。 将教案放到讲台上,回到座位。 几乎是立刻,周围的人以她为中心靠了过来。 任千帆的声音率先冲破人群,到她耳中,讶然道:“然然,你理综满分知道吗!” 焦然干笑一声,不太相信。 “愚人节快乐。”她回。 任千帆被她的反应逗笑,‘哎呀’一声,一拍桌子:“真的!全年级只有你一个理综满分,怎么就不信呢。” “那我年级排多少啊。” 焦然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扭开水杯盖子,好整以暇地看她。 “呃……” 周围如作鸟兽散一般退开。 任千帆位置就在她前桌,跑不掉,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像就数学有点拉跨,考了个九十九,不过这次数学真的难到怀疑人生……” “其他分数呢?”焦然终于有点儿反应,合上杯盖。 “语文123,英语117。” “哦,总分639啊。”焦然翻看着试卷,“还行。年级呢?” “59……” 第34章 34 五十九。任千帆是以于心不忍的态度说出的这个数字。 “哦。” 焦然泄了口气, 仔细地翻看着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 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 “你没事儿吧?”任千帆看着她,焦然低着头,抿着唇没说话。任千帆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 眼神里满满都是担忧,“其实这次数学卷是挺难的,简直变态,其他卷子的范围多多少少都参考了去年的题库,没更新多少,就数学卷跟改朝换代一样, 全年级考一百二以上的根本没多少个……” “我没事儿。”焦然放下试卷, 抬头看她,“你不用安慰我, 没考好很正常, 我主科也没考好, 不是只有数学一门考砸了。” 这倒像是反过来安慰她似的…… “九十九,也没有很砸吧。” 任千帆纳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数学考卷,九十六。 任千帆:“……” 任千帆叹了口气,说:“好吧,对你来说可能是真的砸了。” 薛靖西从后排跑上来, 一把拍了拍焦然的背。 “牛逼啊然然, 理综满分!” 他当焦然是哥们儿处, 下手没轻没重的,一拍, 焦然惯性的向前扑了一下,无语地回头看他:“没你牛逼, 一巴掌把我知识都拍空了。” “对不起。”薛靖西赔着笑,拉了一张椅子在任千帆旁边坐下来, 抱着椅子说,“哎你不知道,我们刚才去看成绩的时候,隔壁班有些八婆在嚼耳根,当着阿御的面,声音特别高亢,说你这成绩都排到五环吊车尾了,正笑 分卷阅读65 得开心呢。” “结果御哥儿轻飘飘来了一句——焦然可以啊,数学考的那么砸还能理综力挽狂澜——再一看,全校今年只有你理综是满分的,那些女的脸都青了。”薛靖西乐不可支地笑,“太精彩了,可惜你不在。” “对对,我也看到了,”任千帆笑道,“那个孔念薇也在,不过她考得更砸,一开始就是因为她考得不怎么样,在一百开外那个名次,她那小跟班为了哄她开心,就说咱们然然也考砸了,二中的第一也不过如此嘛,结果被江御不咸不淡地怼回去了,牛逼,咱们文娱委员很有三班魂啊。” 期间焦然一直没说话,看完数学试卷,又翻开了语文卷。 她这次作文丢了很多分,因为思辨只思没辩。 “可不是。”薛靖西笑了笑,还想说点什么,正逢上课铃响,他拍了拍桌子,对两人说,“中午一起吃饭吧,点外卖,吃三公里外的那家海鲜饭。” “你还敢叫外卖啊?”焦然抬头看他,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上次被陈主任当面逮到骂的攒眉苦脸的人又不是你了?” “没事儿,我跟李赫取经了,这回我有经验。”薛靖西站起来,一拍胸口,“等着吧,吃什么待会哥给你俩发菜单。” “你请客吗?”任千帆问。 “御哥儿请。”丢下这句,薛靖西跑了。 中午休息时间就那么点儿,无论吃什么都注定了没办法敞开了吃。 加上没什么胃口,焦然只点了一个蛤蜊意大利面,一瓶酸梅汁。 但不知道为什么,打包盒掀开的时候,盖子停在打包盒上空,蛤蜊意大利面里有一堆已剥壳的小龙虾肉,红彤彤的,虾仁一样蜷缩着身体,裹满了意大利面的酱汁。 谁点的,显而易见。 小龙虾是一个不会出错的选项,因为他们曾经当着对方的面吃过,不讨厌,不会过敏,也因为今天点的这家餐厅没有鸡蛋,小龙虾还可代替鸡蛋补充蛋白质。 外卖是薛靖西去取的,吃饭的场地是江御找的,在室内体育场后的活动楼,江御常去的那间DIY活动室,空了一张大桌子,找了一些报纸垫在底下。 李赫施彰他们今天也在,见了面先是以学生的角度对两个学霸‘牛逼’一番,再着重表扬焦然。 “真的厉害,我还从没见过在身边的,活的,理综满分的学霸。”李赫说。 “对。”施彰附和。 到这个程度,焦然再不明白他们的用意就显得太过于弱智了。 饭后,施彰和李赫先跑一步,薛靖西点的海鲜烩饭,没点喝的,这会儿口干舌燥想去喝水果茶,任千帆也想喝,求他帮带一杯。 “你跟我一起去吧,周子钧他们也要喝,我一个人拿不了太多。”薛靖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泪水充满眼眶,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声吃饱了就是容易犯困。 “我留下来收拾垃圾。”任千帆为难地看向桌面狼藉。 “他俩收拾就行了。”薛靖西说。 “不好吧。”任千帆过意不去,“让江御掏钱,又让他收拾。” “他乐意的。”薛靖西笑着说,推着任千帆离开,一路上嘀嘀咕咕的,“我就不乐意了,我付钱还得我干重活是吗?” “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这不一样,我又要去,我又要回,我又要掏钱找钱,又要拎,好多个动作,数不清……” 声音逐渐走远。 窗外飞鸟成群低空掠过,飒飒地扑腾着翅膀。 一时间,活动室里只余下两个人。 四下寂静。 江御走到墙边的柜子,打开抽屉,从里拿出一捆黑色垃圾袋,撕下一个。 焦然合上打包盒,小心翼翼掀起眼皮子,好巧不巧对上他转身的视线。 四目相对。 “好吃吗?”江御随口问。 “好吃。”焦然重复一句。 “行。” 没下文了。 场面又恢复了寂静。 江御打开了黑色垃圾袋,到她身边,示意她把桌上的空瓶子筷子拂下来。 焦然照做。 两人挨得很近,衣服在所难免会摩擦到,尤其实验的冬季校服很大件。 焦然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很香,不是洗衣液柔顺剂那些飘忽的花香,是封闭凝神的沉香,幽香馥郁。 回去的路上仍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任千帆他们买完水果茶都顺道回班了。 接近午休铃响,路上没有几个人。 焦然一步一步走在他身后,不愿打破这份他们之间独有的宁静。 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她打好草稿,鼓起勇气,却还是垂着眼睑,望着地面说:“其实今天不必这样。” 她这番话引得专心走路的江御身体一侧,没正面看她,余光却窥觑着她。 “什么?” 他的作息时间规律,大抵 分卷阅读66 是接近午休,他浑身充满着倦怠的气息,说话时嘴巴张的很小,声音很轻。 焦然踢着脚尖上的空气,用只有两个人才听清的声音低声道:“我这次的确是考的不太行,理综满分和主科考砸了是两码事,不应该用一码事去掩盖另一码事……” 江御一顿,他停下步伐,转过身来。 “讲重点。”他说。 “哎。”焦然应了声,还是没抬头,看着马路牙子边正在搬家的蚂蚁,“我就是觉得,那些话,没必要,小西……” “懂了。”江御忽然说。 “嗯?”焦然愣得抬头看他。 “施彰和李赫的演技差了点儿。”江御说,“是这个意思吗?” “……” 焦然别开脸。 “对。”她说。 “小西还行,是吗?” “对……” “那我呢?”江御终于来了劲儿,嘴角衔着笑意问。 “……” “怎么不说话?”他声音轻轻地。 “你,你不行。”她硬着头皮说。 “我哪里不行?”江御忽然笑了。 这一声,焦然顿感头皮发麻,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低头往前走,一面走一面低声咕哝着。 “就是不行,哪有年级第一没人提,一个考砸了的五十九被夸得天花乱坠的。” “因为你人缘好啊班长。”江御走在后面,慢条斯理地说。 焦然当没听到他的打趣,也不想接下文,江御今天这一系列的操作都突破了她的预期,刚才的只言片语甚至引得她脸在隐隐约约发热,脖颈这一片肌肤在微微酥麻。 “江御,不行。”焦然咬着字音说。 “江御哪里不行?”江御似乎知道她正当窘态之中,不急于上前,走在后头慢慢悠悠,从容不迫的逗着她。 “江御就是不行。”焦然听出他语气中的谐谑,坚决地头也不回。 “其实江御也还行吧。”江御本人竭力憋着笑道。 幼稚。 幼稚。 可是…… 又快乐。 不知为何心跳得很快。 焦然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怕他看出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回到七班。 班里好几个人已经趴在桌面上歇息。 焦然进了班,无声地把敞开的窗帘轻轻拉上,将一口积成大胖子的乌云隔绝在外。 教室里霎时陷入一幕青蓝色的昏暗。 江御在门外看了会儿风景,远远看到袁柏水的身影,才转身进班。 他的桌上还堆着一两张试卷没收拾。 上午物理课讲得内容他其实没太听进去,倒不是担心朋友考砸了的心情,而是就是…… 前面一整页试卷没有一道错题,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利用这部分时间,去安慰一下考砸了的朋友的心情。 第35章 35 不是没有那样的人。 全力以赴结果考砸了, 进到一所不如人意的学校,就开始自暴自弃。 这样的人不少,尤其是在白沙认识的人, 有不少鲜活的例子。 江御不认为考了年级第一有多么了不起。 仔细想来,他第一次在集体中感到光荣,极有成就感,还得追溯到曾经年少无知——在幼儿园读中班的时候。 他被奶奶怂恿着参加了社区举办的不成文不正规比赛,代表白沙幼儿园出战。 最终拿了白沙区唯一一个朗诵诗歌一等奖。 那时候他深深地为自己自豪过,因为参赛的各位连话都说不利索, 别说朗诵了, 整个过程哆哆嗦嗦的,半首诗都‘说’不出来, 有些甚至在台上崩溃嚎啕大哭, 输出的情绪只有:悲伤, 难过,痛苦…… 但上了小学,江御就再没为自己‘口齿伶俐’而骄傲过了,因为大家都恨不得他把嘴巴缝上或捐给有需要的人。 这么多年他拿过无数个第一名,小到和薛靖西一起玩消消乐, 捉迷藏, 和附近公园的老大爷下国际象棋, 大到这个年纪所关乎的学习,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正规的不正规的竞赛…… 与其说他是习惯了当第一名, 不如说是见识过第一名也有狗的时候,所以这个第一名就显得不那么权威了。 不是针对第一的意思, 只是认为以分数象征衡量一个人,这套思维简直有毛病。 不然他也不会跟五姨说出那番话—— 【你家莹莹那学校, 自建校以来,从没有学生考上过一本。】 【考了前三很厉害吗?】 是啊,很厉害吗?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结果也不怎么样嘛。” 六班,午休结束,几个女生打完水回来,坐在一起聊八卦。 “我二中的朋友还说她之前是个分奴 分卷阅读67 ,爱好就是学习,为了刷物理卷还特地去学了微积分,结果就这?真丢二中的脸面啊。五十九,真是笑死人了。” “……她到底怎么想的,咱们根本不考微积分。” “别说咱们不考,整个中关都不考微积分好吧。” “这偏科偏的有点儿邪门啊,是怎么做到的物理化学这么好,数学考成这样的?不至于吧?” “估计不考的东西学多了吧。”那人窃笑道。 李赫摇了摇头,睡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端着温热的花茶去了隔壁。 这些话,他近来总是能听到。 她们并不是总会提起焦然这个人,但只要提起就一定会捎上这个话题。 实在不明白她们聊起这些的意义,为打发时间?为获得快乐? 实在理解不了,李赫听得耳朵都快生出茧来,也没办法跟她们共情。 和江御他们聊起这事儿的时候,大家反应跟他差不离多少,只是个别脾气暴躁,骂了脏话。 江御倒是习以为常的模样,说—— “没有人在乎这些,只是更想看人倒霉。” “你看第一到五十八就没人提起。” 虽然但是,第一还是有人提的。 李赫亲眼看到他阶段考过后的半个月内,陆续收到两封情书。 不排除他微信上有没有收到告白,不过那些就不得而知了。 又是一天午休,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李赫一如既往端着水杯,从六班出来,有意无意地兜了个弯儿,轻车熟路进了七班,一眼就在靠墙的那两组看到施彰的身影。 七班前段时间换了位置,根据阶段考的排名自由选择位置。 不过区域是定死的。 饶是排年级第一的江御,因着个子太高,肩膀又宽,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靠墙和靠后的位置。 薛靖西和施彰都选了第五组,一个倒数第二排,一个倒数第四排。 江御取决于他俩中间,在靠墙靠窗的第六组。 倒数第三排——焦然后桌。 他们几乎是扎堆选的,排在第一的江御选了位置,排在他后面的几个人身高都差强人意,加上好几个戴眼镜的,便都集中在中间前排。 焦然虽然年级排五十九,但她班里排第六,自然而然地选了一个有完整一面窗户的位置——以前的位置可逼死了强迫症,她一直坐在窗户与窗户中间衔接的那堵墙。 七班窗帘还没拉开,教室里光线薄弱,有些人睡眼惺忪地抹着脸正在挣扎着醒来,有些人游魂似的离开教室去上厕所洗脸,有些人已经拿着梳子镜子梳理头发,施彰也已经坐起来在喝水,余光捕到后门的身影,水杯搁桌上,朝他招了招手。 李赫从后排跑过去,坐到江御后排的空位置,探头看施彰的杯子。 “喝的什么?这个颜色,中药阿?” “咖啡,蹭阿御的。冷萃原液兑了一杯的水,尝尝?” “就尝尝。”冷萃后劲大,他每次喝完一杯都能活蹦乱跳不眠不休到第二天。 “那你不如舔舔。” “去你妈的施彰!” 最近天气愈来愈热,温度持续升高,中关有两周都没下雨了,令人发指的是还没到学校指定的开空调的月份,大家的水杯都换成了近乎透明颜色的塑料杯。 他抱着施彰的水杯,第一下还真的舔了舔,觉得还不错,才心照不宣地喝了一口。 “好喝吧?”施彰看他。 李赫点点头。 施彰:“那回头让阿御多做一点原液备着。” 平时直接交给住宿的同学,让寄放在宿管那儿的小冰箱,想喝的时候倒一点点,直接兑冷水,有条件还可以去食堂祈求一杯冰块,那岂不是快乐似神仙。 “阿御做的?我还以为又是他家那个了不起的阿姨。”李赫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前排。 江御还在睡觉。 他的睡姿是一如既往的,外套罩在头上,盖到看不着脸,长长的袖子撇到一边,有时是在背上,有时是在隔壁桌,枕着的手伸到前桌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范围。 “小西呢?” 李赫这才注意到薛靖西的位置空荡荡的,他本人也不在教室里。 “野去了吧。”话音刚落,施彰下巴朝门口抬了抬,“喏。” 说起曹操曹操就到。 薛靖西大概醒了有一段时间,神采奕奕地走进班里,手里拿着一个红苹果。 学校里带水果来吃的学生不少,就是不知道他从哪儿顺来的。 回到第五组后排,薛靖西没回到位置上,对施彰和李赫臭屁的摆了摆手中的红苹果,说:“看好戏。” 施彰似乎知道他想干嘛:“切。” 李赫则一头雾水,向他求解。 施彰双手环胸,一副大爷的姿态,说:“还记得你上次带了个苹果但没带刀但还是吃到苹果的事儿吗?” ……这 分卷阅读68 就是好戏? 李赫无语。 “无聊。”他说。 “你看着吧。”施彰朝前方努了努嘴道。 薛靖西看了一眼校服外套披盖脑袋、手伸展到前桌的范围、趴在桌上还没醒来的江御,来到焦然桌前。 “然然,醒醒,然然。” 薛靖西边呼喊她,边拉开她旁边的窗帘。 淡蓝色窗帘犹如开闸似的,一大片日光倏地照亮三班,趴在课桌上的人宛若被子上的螨,纷纷都炸开了锅。 “晒死了,谁拉的窗帘啊!” “卧槽,薛靖西!” “薛靖西你要死啊!快拉上窗帘!”有人隔着大半个班级连吼带叫地指着他。 后桌,江御的手指微微跳了跳,继而一整条手臂立起来,拉下自己的校服。 他大半个小时都闷在衣服里,额际泌出一层薄汗,脸上仍然很平淡,没有情绪的发着呆,周身被倦怠缠绕。 过了会儿,顺着薛靖西拉开的窗帘望出去。 又是万人嫌的太阳的一天,没有一片云朵想要靠近它。无形的热浪在空气里翻涌,借着光而传播到每处可照耀到的地方,与人体汗腺碰撞出微妙的变化。 江御醒了。 他低着头,手心穿插进头发里,湿了一手的汗,飞快地摘下校服,拿出抽屉里一个装载着洗发水的喷雾瓶,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头发短,洗了头冲回班,头发已经干掉一半。 彼时焦然才堪堪睁开眼,双目无法聚焦却又散发着阴恻气息地看着前方,对薛靖西和梁长组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完全置若罔闻,左耳进右耳出似的。 “然妹,帮帮忙,帮帮忙吧。”薛靖西恳求道。 焦然的前桌都被他念叨烦了,拿起水杯出去打水。 薛靖西顺水推舟坐下来。 江御的同桌是个女孩儿,见他回来,友好的站起来,让他进去。 “怎么了你们?”他扭开水杯,仰头灌了一口。 大概是冲水匆忙潦草,也不讲究,他脖颈有半边还是湿的,水滴顺着流进了校服衬衫里,洇开了水花的波纹。喉结凸出,随着接连的温水的灌入而持续滚动,脖颈脉络分明,而落拓。 “你还没看过吧,”薛靖西抛了抛手中的红苹果,一副好戏开演的神情,“让你见识见识。”他说着说道,一点点的靠近焦然,继续连哄带骗的唬弄道,“然妹,然姐,好嘛,好嘛,我没带削皮刀,帮帮我,我想吃苹果……” 第36章 36 “西西想吃红苹果。”施彰在后面嘲笑道。 “滚滚滚。” 薛靖西抬起头没好气地喝他, 低下头时又是另一副面孔,祈求着焦然。 焦然没看他,睡意尚未彻底消退, 只呢喃般地说了两个字。 滚开。 这两个字,一板一眼。 甚至没有一个字音是咬实了的,全是虚而有力的气音。 薛靖西不在怕的,仍不屈不饶没完没了的乱着焦然。 焦然感觉难顶,死亡凝视地盯着他,须臾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接过他手中的苹果, 嘴上难得骂骂咧咧的。 “小娘炮。” “吃个苹果还要分开。” “你要活得那么精致吗?” 语气是越来越费解。 随着她话音越来越高, 拇指掰在果梗两边,一发力—— 苹果一分为二。 周围几桌早被薛靖西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如他所愿静待好戏. 此刻亲眼目睹, ‘哇’的一声低传开来, 不禁发出喟叹声。 “哇,然姐牛逼。” 薛靖西接过那两半大小不一的苹果,犹如古时候小太监接旨一般的姿态呈过来,朝四周得意洋洋的显摆了一下。 等焦然趴下去后,薛靖西将批开的苹果, 一半放到后面江御桌上, 拿着另一半又奔出了教室。 没过多久, 也许十几秒,也许一分钟。 闭着眼睛的焦然, 倏尔想起些什么,如梦初醒一般愣地抬起头。 周围恢复平常的氛围, 熙熙攘攘地你一言我一语。 薛靖西早已消失不见。 做梦……? 焦然低下头,摸着有点小痛觉的拇指, 愣是不解。 两秒,她又霎地回过头。 另一半形状不规则的苹果,赫然摆在江御桌上。 不是梦…… 天啊。 焦然微微张开的嘴角又在基础上蠕动了两下,像是抽搐,又像是竭力在隐忍着,才没骂出脏话。 忽然,一只手伸进她受限于抓狂即将冲破阀门的眼帘下,晃了晃。 那只手,骨节匀瘦,骨头偏硬,手背的皮肤细腻,手指又在桌面上轻叩。 焦然的视线谨慎而缓慢地上移,对上江御依然没什么情绪的 分卷阅读69 脸。 只是那双以往都是波澜不惊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时,眼底多了点儿被震撼到的意思。 “……” 焦然感觉吸进去的气都堵在心里,肺里,上不来出不去。 如鲠在喉,感到窒息。 薛靖西这天杀的。 明明都知道她喜欢江御,而江御也曾经说过喜欢文雅的女生。 竟然。 竟然还…… “这是有技巧的。”焦然面无表情地解释,做最后的挣扎。 “向心力。”她说。 “我知道。”江御倒是挺认真在对待她的说辞,低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你爆发力这么强。” 居然用了‘这么’…… 焦然再度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胸部都昂扬起来,里头全是气。 一扎就要破。 枯萎了。 “……谢谢。”她说。 “不客气。” 江御点点头。 他拿起那一半苹果,问:“一人一半?” “……好。” 焦然正想着这要怎么一人一半,一人咬一口? 还是又要掰开…… 天。 她平时有氧无氧运动练起来不是为了掰苹果的,早知上次就不嘲笑薛靖西力气小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紧接着,她亲眼看到,江御椅子后仰了下。 他腿长,蹬椅子后倾的动作一气呵成,手伸进书包里,扫盲一样摸了摸,不一会儿,摸出一把可折叠的水果削皮刀。 “你还有这个。”焦然表情空白了一瞬,空茫地看着他手中的刀子。 “小西的。”江御说。 “他,”算了,过去了,焦然不想再纠结薛靖西,只想问江御:“刚才为什么……没拿出来……”声音都变虚了。 江御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眼神诧异。 “你需要吗?”他问。“感觉不是很需要,就没提。” “……” 心底里那撮无名的火苗再次迅速地燃了起来。 当然,这股火不是对着江御的。 她嘴角无声的嚅动两下,脏话就在嘴边,被她硬生生咽回去了。 焦然抿紧了唇。“嗯。” 下午,焦然才知道薛靖西手里那个苹果是从哪儿来的——他最近加了个实验学生私底下悄悄建的游戏大群,认识了一堆和自己一样的菜鸡,他近来每天中午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找他们聊战术——苹果就是从他们手里拿的。 菜鸡们懒得一批,哪会削皮和刀开两半?直接洗了就开始啃,就他斯文一点,觉得张大一个嘴太没形象了,拿着红苹果陷入了沉思,想起自己的水果削皮刀这几天找不着了,又想起半个月前焦然给他秀过的技术。 他完全没想起,那把刀子在上周四下午放学,他在学校外面喝奶茶,等江御他们做值日的时候,他曾拿出来使用过,削了一个梨子。 没吃完,特意留了一半给他俩人,刀子就落到了江御手中,将二分之一切成了又二分之一,一人一半,还没切完,薛靖西又想去买隔壁新开的铜锣烧,焦然听了眼前一亮,两人都跑了,后来那把刀子就自然而然地被江御收起来了。 “那个铜锣烧不好吃。” 焦然想起来了,整个人蔫蔫的,靠在张春瑶肩膀上。 这辆十九路人少,后排空空的。 公交车正逢转弯,她坐在外面的位置,整个人重心往张春瑶身上歪。 张春瑶听得乐不可支。 “我还没吃过,是怎么样的?” “以前吃过好吃的,但那家做的很差劲。”焦然仔细回想,“内陷是红豆泥和麻薯,但其实就是糍粑,一整块的那种,上面还附着一些糯米粉,然后红豆泥是凉的,面皮还行,烤的还挺松软。” 话说着,焦然的手机响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是陈瑜瑶。 陈瑜瑶下周过生日,想小办一下,邀请同学朋友到家中看电影。 陈瑜瑶:来吧然然,我家里有一整面墙的影碟,都是正版碟,看什么任你挑选,投影仪就比电影院的小一点,但是座椅都是按摩椅,很舒服的。 焦然看信息的时候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以张春瑶的角度,看得清清楚楚。 张春瑶:“陈瑜瑶?跟我撞名字了哎。” 焦然:“一个字也叫撞?” 张春瑶:“这不是巧合在你也认识吗?你们熟吗?” 焦然:“还行,她妈妈好像很希望她跟我做朋友。她妈妈是年级主任。” 张春瑶笑起来,肩膀在抖。 “真有礼貌。那个江御把你调.教的不错,以前都叫她妈她妈的,现在都是她妈妈了。” “切。” 焦然不悦地撇了撇嘴角,却也没反驳。 确实,张春瑶说得对。b 分卷阅读70 r   她以前不这样,说话不爱说叠字,别人叫自己妈都是妈妈,妈咪,阿妈的叫,就她一个妈,不显亲昵,不带感情。 听到其他人叫自己然然,心里也是冷笑,没有反应。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习惯了这一切,偶尔也会撒娇地叫一声妈妈。 但她知道为什么,她会习惯这一切。 因为喜欢,因为爱。 在她这里,爱唯一的解释是让双方变好。 两个人都朝着‘好’的方向去。 不是付出,不是让步,不是操控; 不是‘我是为你好’的强迫…… 虽然焦然也不知道,没再说脏话是不是在变好,那总之也是广义上的好,是心情无端端的就会变好,没有戾气的好,没有戾气就会身体变好…… 很多时候,焦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概可以笼统的称为在探索成长的奥秘? 焦然动动手指,回了一句—— 焦然:对不起啊,那天我约了人。不过我可以去,但可能会稍晚过去,所以还是你选吧,选你们喜欢的爱看的。 公交车徐徐停在路边,张春瑶拍了她一把,领着她下车。 “你那天约了谁,可以问吗?” 路上,张春瑶问。 近来温度愈升愈高,多多少少有些刺眼。 焦然眯起了眼睛,不耐地说:“江御。” 上次,清明节,他们约在七院门口见。 但实际那天没什么进展。 无论是他们俩之间,还是看病。 首先恋物癖是心理学名词,广义的性质是性.欲倒错的一种,病因不明,常与生物,心理,社会因素相关。也就是说,神经科和精神科都不适用。最后还是江御提议,不如挂精神心理科?没关系,也可以挂临床心理,七院不行可以去三院,三院也挺好的。 焦然就想起,有一天,施彰莫名其妙对她说了句,江御不怎么交朋友,但他交了朋友会掏心掏肺的对对方好。就是不知道她想和江御做什么朋友——他们都知道她的心思。但看不懂焦然为什么迟迟不告白。 那天,江御几乎是拿出了他毕生所有的耐心,陪她跑了七院和三院。 还说:“这不是什么小事情,对医生的信任很重要,多面诊几次,找到你觉得可以信赖的医生。” 那天没有找到。 所以这次又约上了。 见面那天是个太阳高高在上的艳阳天,他们再一次对薛靖西李赫他们说了谎,两人各自都‘没空’的见面了。 第37章 37 他们约在芭乐巷附近的公园。 早上八点, 炎阳自东边升起,一点点将白昼拉高,阳光普照。早晨温度低, 一阵阵微风。倒也不冷,因着空气都是热的。阳光带了一些玉米黄,不是十点过后亮瞎眼的白,亦不是下午的金光粼粼。 江御到的时候,这条街上的所有店铺都开门大吉了,所到之处都是人, 广场公园也不安静, 许多老人小孩在晨练,有些时髦的卷发阿姨拖着音箱早早过来霸占了树荫下的位置在跳舞。 走进去, 江御一眼看到角落里焦然的身影, 在一堆公园健身及儿童娱乐设施那一块儿。 打着伞, 整个人蜷缩蹲坐在太空漫步机的单踏上,显得小小只的。 那边朝西,这个时间正是阳光浇了一地的好宝地,几乎没人在那边玩耍。 因此她格外的显眼。 江御走近的时候,她的注意力还在手机上, 微微低着头, 眉头轻轻蹙着。 “看什么?”江御在她旁边蹲下来。 “哎?”焦然冷不防被这一声惊到, 抬起头看他。 江御今天穿得比广场阿姨们要时髦一些,一件白色的T恤内衬, 外面一件冰蓝色的长袖衬衫,搭一条浅色调的运动裤, 眼下架了一副复古精致的圆框太阳镜,脸上俨然一副清晨起床拥抱太阳的不耐。 清爽少年风过于招蜂引蝶。 先别说焦然有多久没在校外看到这样打扮得干净清爽的男生, 校外清一色的黑白灰色系早就看腻了。虽然她还是喜欢拽哥,但拽哥突然转变风格,还是能戳中她的命门。 也许她喜欢的不是拽哥。 焦然诡异地陷入了这方面的沉思。 好半晌,脑回路才重新续上。 焦然直接将手机递到他眼前,屏幕页面显示着今日新闻。 一起冤案,经历二十几年的羁押后被无罪释放。 江御没吱一声,就着她的手看完了这篇新闻报道。期间焦然将头上的伞斜斜地打过他那边。 “嗯。”江御垂着眼睑,平静地看完。 没表示什么。 焦然一直看着他的脸,观察着表情变化。 但他的震撼只是微乎其微的。 这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世界上每时 分卷阅读71 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喜剧悲剧和戏剧,大多数人在接连发生、经历或目睹过后,共情系统的阀门就会逐渐提高,也就是说几次三番再经受一样的情况,心态和大脑的反应多数都会习以为常。 焦然看过的心理书里提到过,这叫常态理论。当人经历这一方面的东西多了,多多少少会麻木,就像他们生在互联网时代,每天都在无门槛的接受大量社会新闻,不会像上一辈的长辈那样信息闭塞,他们可以过早的见识世界的丑态,久而久之就会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再过个二三十年出生的新生儿,会觉得世界本该就是这样的,民风质朴才是不正常的。 两人早餐吃了小馄饨,大碗的二十三颗。焦然比平时多叫了一份花生酱拌粗米粉。 也许脸不能当饭吃,但江御的脸能让人愉快地下饭,跟他同桌吃饭,焦然吃得总会比平时多,甚至是以大快朵颐的心态。 吃完早餐出来,两人去了地铁站,转四号线,去中医院。 江御看完那个新闻报道之后,几乎沉默了一路,没怎么说话,摘了的太阳镜挂在领子前。 其实焦然挺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又不想打断他的思路,便也一直不发一语。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着,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两条扶梯,上到地铁站口方才打破。 两人站在阴影处,眯着眼看站外的天空。 太阳高照,天气晴朗。 二十分钟没见,大地迅速披金戴银,金光灿灿地铺洒一地,十分晃眼。 “给你戴吧。”江御将太阳镜给她,“能戴上吗?” “我试试?”焦然怀揣着尝试的心态接了过来,挂在耳朵鼻子上。 勉强挂住了,但有点往下打滑的意思。 “就这样吧。”江御伸了个懒腰,“好看,跟你今天穿着挺配的。” 焦然今天穿了一件最古老和最鲜艳的群青色中袖T恤,一角微微束到白色短裤裤头里,板鞋白袜和布袋,青春洋溢而不单调。 有时候。 倒也不是有时候。 江御口中的好看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好看。 ——他从不吝啬对他人的夸奖。 关乎审美,发自内心,但又不带任何感情的。更多是因为他包容度很高,一些无需较真的场合,不丑就是好看,也有部分原因是色彩层次丰富,或搭配的恰到好处。 但焦然分辨不出他此时此刻的这个‘好看’到底需不需要较真。 江御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你好像了解他了,但又好像从没有真正的了解。 中医院就在地铁站附近两百米处,两人一路步行到目的地。 周末医院人流量比平时都大,又是一顿好等。 等得焦然都快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分了,因为一个脱口而出的误会,害得江御陪自己一起蹉跎时间,虚度早晨的大好时光。 “你现在还觉得那是有病吗?”等号的时候,江御如此问她。 焦然看着显示屏上陆续变换的数字,闻言扭头看他。 “不是否定你的想法的意思。”江御补充。 焦然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但没想好怎么回话。 江御又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家里可以帮你。” 焦然一怔,还是没有吱声。 她猜测自己脸上大概是有些许踌躇和慌张的。 “治不治都是其次的,你也没有因此产生太大困扰对吧?主要是你得先搞清楚为什么,是因为生理?心理?生活的环境?”江御说着,脸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认真而缓慢地说,“你不要觉得这件事羞耻,不要对帮助你的人有所隐瞒。” 这番话,焦然懵懵懂懂地听明白了意思。 江御以为前两次面诊失败有部分原因是她没有做好心理上的准备,没有敞开心扉去接纳与自己意见相悖的信息。 焦然垂下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她拉着江御的臂弯,小声说:“我们走吧?” 江御没说话,定定地看着焦然。 他们是挨着坐的,距离很近,焦然的脸近在咫尺。 她的脸很小,脸型尖尖的,头发近来没修剪过,括弧一样贴合着她的脸型。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认真地端详一个人的脸庞。 过了好半天,他才一点头。 “行。” 江御没问为什么来了还要走。 要走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已经不重要了。 离开医院,他们在附近的购物中心广场一层的星巴克坐下来。周围匆匆来买咖啡的上班族很多,也有一箱又一箱领货的外卖配送员。 焦然点了一杯拿铁,在靠窗的小沙发坐下,脑海里字斟句酌着,该怎么给江御一个合理的解释。 即将开口的时候,江御握着手机,一个抬眼,不蔓不枝说道。“焦然,我跟那些你想要发光发亮的场合不一样,你想要说什么,在我 分卷阅读72 这里你得言之有物,无论说什么,你都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 焦然哑口无言,刚起好的草稿顿时‘消声匿迹’,没了头去了尾,剩下中间的部分,又词不逮意,像博士买驴。 见她始终不发一语,一筹莫展的沉默模样。 江御说:“你想想吧,认真一点。” 不远处,江御点的冰摇红莓黑加仑正在叫号。 他起身去拿。 焦然的目光就随着他动作而移动。 焦然时常能在他身上看到呼唤人性光辉的一面,就觉得他这个人有时候挺酷的,对人不像传闻中那么冷酷,拽哥,也会对人温柔,每当焦然看到他照顾人和关于作文上思辨的角度——他们也没有太多场合去展现释放自己在这阶段的上限——多多少少也会引发起一些她对这个世界的构想。 这些构思往往都是美好和谐的。 有时候只是很小的一个点。 就觉得他垃圾分类这一点做得好,他说话慢条斯理的样子很有文化底蕴的气质,他好像总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慢,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匀速前进,从没掉过链子,有一种稳打稳扎,胜券在握的自信。 焦然知道是因为喜欢才把这个人的闪光点放大了许多倍,但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是人的生物机体和生命活动不可思议。 喜欢这种情绪和化学反应不可思议。 …… 每当出现这种状况,最后的结论几乎都是—— 他这样做很酷,她也想变成这样的人。 有点类似追星族和偶像之间的健康关系,只是他们与公众人物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江御不会让她吃泡面,啃面包。相反,她在认识江御之后,吃嘛嘛香,胖了五斤。 因为他,好像食物都变得好吃,一成不变的风景也变得好看起来。 爱是会令人疯狂的,这点焦然知道。 但喜欢也会吗? 她还这么小,有没有可能会爱上一个人? 这个可能性不高吧。 第38章 38 下一秒, 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爱是不分年纪的,现在谈是为时过早,但也不是不能谈。 在年少的环境里, ‘爱’先是一个感觉,然后是动作,所以她要设想的前提应该是,她有没有爱人和领情的能力。 领情,她之前学过的,有时候很难发自内心。 那么爱这回事呢? “……” 焦然沉默下来。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有些人生来就幸运, 有可以领情和爱人的能力,他们可以被命运指引, 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态度。 有些人在这方面拿到的仅仅只是一个空白剧本。 一如现在的她。 焦然觉得作为一个普通人, 极为荒谬的一点, 莫过于有动心的本领,却没领情的能力。 · “焦然!” · 背后传来遥远的声音。 焦然回头看过去。 一条黑压压的逼仄洞穴,深不见底,有条状的东西,四面八方朝她奔涌而来。 焦然浑身僵硬发麻, 醒了过来, 一头冷汗, 手臂麻的发疼。 她坐起来,按压着手臂, 看向没拉窗帘的窗棂,外面一片漆黑, 月光穿过错落有致的窗格,倾洒进这个漆黑的房间, 撑起唯一的光亮。 手臂渐渐恢复如常,焦然转过身,视线依稀模糊,摸黑去找手机,想知道此刻的时间。仓促间,只摸到塑胶小瓶子,触碰的时候,还有药丸轻磕的声音。 早上的画面愈来愈清晰地浮现在脑子里,焦然的眉头越蹙越紧,终于摸到手机。 她手遮盖着屏幕,摁亮手机。白天设置的光度很强,夜晚并不适用。微微眯着眼睛,轻车熟路地把光度调暗,才去看内容。锁屏通知栏显示她有七通未接来电。 有五个来自早上,江御的。 剩下两个分别在一个小时前,和半个小时前。 来自陈瑜瑶。 今天是陈瑜瑶生日,早在两周前就约了焦然去她的生日会。 焦然答应了,会稍晚去。 看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一刻。 不再耽误,焦然下了床,打开房间里的大灯,这时候她才清晰地看到,那个药瓶子倒在书桌上,有一半的药丸倾洒了出来。 红色的,蓝色的,也有黄白相间的胶囊。 焦然站在书桌旁,沉默地看了会儿,最终将药丸一粒粒收回来,搁回到药瓶子中。 陈瑜瑶的生日派对想要走cos风,去的人都要扮演一个角色,焦然坐在床上划拉了几遍她的朋友圈,各种公主女王御姐汉服Lolita和JK制服都有了,焦然打开衣柜,掂量了一下几个月没去修剪的及肩的中长发,便挑了一件 分卷阅读73 蓝色衬衫,顺手带下一件因换季而没来得及装箱的蓝色针织衫。 陈瑜瑶住在一个高级小区里,一层只有两户,隔音很好。焦然站在门口给陈瑜瑶发信息,周围一片静谧,但当门从里打开,一阵音箱巨浪滔天破门而出。 他们在里面唱k。 焦然惊讶地睁大眼睛,陈瑜瑶脸上还有一块奶油,显然很高兴看到她的到来,微笑着拥抱她。“你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生日快乐。”焦然将手里准备好的礼物递到她手中。 陈瑜瑶接过来,看了看,掂量了下,没打开,视线回到焦然身上,眼睛仍然亮亮的:“你cos的是谁啊?” 陈瑜瑶今天的打扮过于隆重,是《他是龙》里的女主角,被献祭时的装扮。 相反焦然的就随和多了。 焦然撩了一下挂在肩膀上,打了个结的蓝色针织衫,说:“初吻里的苏菲玛索。” 《初吻》是她小学看过的一部经典电影,因为那个年纪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阶段,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片段式,片面性的,所以《初吻》这部电影给她带来的印象就是少年时代校园时期的恋爱故事,这个年纪的喜欢是很单纯的,可以因为一眼就心动的喜欢上一个人,但也许对谁都不会太过于执着。 就像…… 现在的她一样。 但,似乎不适用于所有人。 “哦,苏菲玛索。”陈瑜瑶又看了眼,“好看。”她笑着说,牵起焦然的手,进了门,“进来吧,她们在唱k。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 陈瑜瑶请来的人多半是她班上的同学,也有些同年级高年级的学霸学长学姐。 这群人里多半是有竞赛背景的,无论文理科,焦然几乎都认识,因为他们有一个群,里面都是些成绩靠前的学霸。加这么一个群不是为了方便大家交朋友,互相学习交流,是专门负责帮他们调试不良的老师为了联系他们。 这个调试不良打的很细,有心理上,学习上,还有时间等等。 这种群,在二中也有。 打个很小的比方就是焦然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就不用再自己花费时间去题库找举一反三的题目,大量的刷题以增加自己的熟练度,这些在二中和实验,都有专门的老师在关注过群里的学生之后,去给她们打印试卷。 像焦然她们有专门帮助的老师还是少数的。 记得很多年前看过的校园电视剧,里面还会出现一些应试考生们制作错题本的画面,叫做错题集。那叫一个精致,就像在写手账一样,用各种各样的荧光笔去点缀,那用心的程度不亚于写一封情书。 但‘错题集’到她们这一届之前早被淘汰掉了,更多的是学生私底下花打印的钱,去找老师打印一些举一反三的类似题目来刷题。 焦然跟他们每个人都打了招呼,间中也认出了几个,曾经嘴过她五十九名次的事儿的人。 “瑶瑶,又来人啦?” 厨房那边,有人端着水果走出来。 焦然看过去,笑了笑:“老师,是我来了。来祝瑶瑶生日快乐。” 陈冰笑容可掬地应了声,招呼她坐下来:“来,吃水果。想喝点什么吗?有果汁和奶。还有自制的酸梅汁。” “那我要一杯酸梅汁,我自己倒就好了。”焦然又站起来,给陈瑜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路。 陈瑜瑶大概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推着陈冰走向一旁:“妈,我们自己来就好了,你歇着吧,或者上楼休息,你在这儿,你可是主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撒娇的意思,“我们都不敢放开的玩。” “行吧行吧,不在这里碍你们眼,可以了吧?”陈冰没好气地拂开她的手,又隔了几米微笑地对焦然说:“当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好好玩。” “好的老师。”焦然得体地点头说道。 陈瑜瑶回来,领着她去倒酸梅汁,顺便带她参观自己家。 焦然便拿着杯子,一路跟在她身后参观。 虽然这栋楼是一层一户,但陈瑜瑶家是复式带楼梯的双层。 一层是客厅厨房带几个客房,装修偏现代简约风格,客厅有一台白色钢琴。 二层则是她和父母的房间,书房和功能房。 陈瑜瑶的房间在二层走廊尽头,隔壁就是一间书房。 “这是我的房间。”陈瑜瑶推开门。 焦然探头看一眼。是与这个屋子不一致的风格,陈瑜瑶的房间更有生活的味道,但功能性也很强,她房间中多是可折叠性的木家具。 “进来吧。”陈瑜瑶回头对她说,“带你参观一下本小仙女的闺房。” 小仙女吗? 焦然抿唇笑了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门。 倒没有取笑陈瑜瑶的意思,只是让她想起一些别的。孔念薇也会自称小仙女,经常发一些精致,加了粉嫩滤镜的照片。 也不止是有陈瑜瑶和孔念薇,很多……这个年纪的女生是 分卷阅读74 偏爱这种风格吗? 不得而知。 回想过去,焦然无论是看童话故事还是电视剧,都会更加怜爱漂亮的女二,所以成为仙女一般的女主角,不是她的梦想之一。 “怎么样?”陈瑜瑶给她介绍完房间里的布局,“都是我一手布置的,这个书桌,是我和我爸爸亲自动手拼接的,这个床也是,当初废了好大劲了,但是安装好之后,你看,”那是阶梯式的三人床,顶上放了一堆乐高,中间是她睡觉的地方,最底下的一张床拉出来,竟被改造成工工整整的格子,里面堆满了零食,“羡不羡慕?” “厉害。”焦然惊讶地睁大眼睛,朝她竖了一个拇指。 转过头,余光捕捉到她桌面上的笔记本。 “嗯?”焦然定定看着。 “你也知道这个笔记本?”陈瑜瑶循着她的目光移过去,拿起来,翻开来看。 “很出名啊。”焦然轻轻说道,“没人不知道吧?” “确实。”陈瑜瑶笑道。 “反正没人认领,我就拿回来了,我妈妈说,这里面有些句子写得很好,可以适用到我们整个中关地区的作文中,比如这句——从前我认为黑暗只是黑暗,直到我遇到我的生命.之光,黑暗成了与光明敌对的力量,最后是江御赢得了这场生命的拉锯战。——你觉得怎么样?改一改还是很不错的。” 焦然无谓地笑了笑,说:“有点蠢。” 第39章 39 是的, 有点蠢。 “像是恋爱脑写出来的话。”焦然评价。 陈瑜瑶一怔,乐了附和:“对,所以我说改改, 这里面好多话还是可以的。” “我看看?”焦然朝她伸手。 “行,你看吧。”陈瑜瑶无所谓地递给她,又说,“要不你拿回去看,我们先下去唱k,待会看电影。” “行。”焦然抬起手, 看一眼腕表, “但我不看电影了,得先走。” “这么晚了你还有事儿要忙吗?”陈瑜瑶不满道, “你才刚来。” “要回家啊大小姐, 你也说很晚了。”焦然笑道。 陈瑜瑶撇了撇嘴巴, 接受了她的说法。 两人一起下楼,焦然随口问:“就陈老师在家吗?你父亲不在?” “不在呢,还说今天我生日要回来陪我,”陈瑜瑶翻了个白眼,“骗人。” “你爸爸很忙吧?” “还行。”陈瑜瑶想了想, “是挺忙, 有时候很忙, 三五个月不着家,给他发信息, 说是在非洲拍狮子,在南极拍企鹅……” 陈瑜瑶念念叨叨的, 两人下了楼。 焦然将笔记本放到包里,又从里掏出一个用纸巾包着的物什揣进口袋, 若无其事地仰头喝完了酸梅汁。 那边陈瑜瑶在喊停唱歌的人,招呼他们上楼看电影。 “想看什么啊你们?之前定好的有……”陈瑜瑶报了几个名字,让他们挑选,“只搞到这几部的原声4K,最新的电影了。什么?想看老电影?神经病,不早说……”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敲定了要看的电影。 焦然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汁,随大部队上楼。 看到一半,焦然借口喝多了酸梅汁,想上厕所。 陈瑜瑶不疑有他,让她快去。 顺了她怀里罐子中的一片糖渍橙子干,焦然从功能房出来,轻手轻脚关上门。 走廊上壁灯昏黄,并不明亮,格调与楼下的亮堂泾渭分明。 焦然在二楼走廊上张望一圈,最后定在陈瑜瑶曾给她指路过的书房。 走过去。 手抬起,轻轻朝门板轻叩三下。 没有回应。 尽管糖渍橙子干已经成了干,但还是太甜。 焦然抿着嘴唇上余留的甜味,手握上门把,向下压。 尘封的闭塞木味扑鼻而来。 书房里漆黑一片,窗帘没拉。 焦然轻轻嗅了嗅,这满是尘埃的味道不太好闻,便想着速战速决。 从半开的缝隙钻进去,关上门,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 其实她也没想着要干什么大事,只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归还给它的‘主人’。 焦然把那片糖渍橙子干半含进嘴里,因着这阵甜味,胃里想要逆反,她紧蹙着眉,一手举着手机照亮这个房间,一手摸出口袋里用纸巾团着的物什,移动到书桌旁。 书房里装潢陈设跟楼下不是一个风格,书柜成排地环墙壁一周,进门左手边有沙发六件套,以屏风隔开办公区域,杂乱的东西七七八八。 这大概不是一个私人书房,因为桌上除了一些招财的摆设,还有实验的作业——陈瑜瑶的数学练习册摊开在四十六页,静置在书桌上。 无所谓。 焦然执意要把摄像头放到书房里,只是怕搁在楼下任意一个地方,会被当作垃圾直接收走扔 分卷阅读75 掉,放到没有上锁的书房是最恰当的,就算是被陈瑜瑶看见也没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还会递到陈冰面前,天真地问母亲这是什么。 或许陈冰会花容失色。 又或勃然大怒。 可当陈冰打开储存卡的位置,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 也许会上升到更复杂的情绪,但焦然不太关心。 她想借机吓吓陈冰,能不能吓到她都无所谓,她的本意只是不想再拿着这个摄像头。 可当她即将要把纸巾团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时,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属于中年男人喝过酒后特有的大嗓门。 焦然浑身一震,咽了一口裹满糖渍的口沫,下意识捂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芒,冲到最近的障碍物——沙发背后。 将手电筒关掉的一刹那。 书房门开了。 走廊上微弱昏黄的光斜斜照进来,打到了焦然的脚边。 她贴着沙发脚躺下来,挨得更紧了一些。 “她们在看电影?那我就不过去了。” 黑暗中,焦然睁得不太开的眼睛,瞬间睁开来,瞪着眼前的空气。 翁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 江御的声音。 焦然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眼皮飞快地在黑暗里扑扇了几下。反应过来,嘴巴合拢,又抑制不住地吞咽着紧张所带来的唾沫。 分不清这份紧张是由于即将要被屋主人发现所带来的,还是源自于江御的存在。 “免得打扰到她们看电影。”江御说。 短短的一句话,他说了两次电影。 中年男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那就不去了,心意到了就足够了,我替瑶瑶谢谢你和奶奶。” “不客气,您要是有空就回去看看奶奶。今年年末……” 他话音未落,有一道不容置喙的女声插了进来。 “江御。” 江御侧头看过去,看清来人,才慢慢侧过身体,正对来人。 “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陈冰应了声,“这么晚过来啊,又是瑶瑶请来的吗?不像话,这也太晚了……” “你错怪她了。”江御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她,“是奶奶叮嘱我要把礼物送上门。” “真乖。”陈冰受宠若惊地模样接过来,“替咱们家谢谢奶奶。” “当然。”江御了然地歪了一下头。 这时,中年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江御似才想起来的样子,“春节预定回中关过年的人很多,到时再探望奶奶的话,恐怕奶奶陪不了你们多久,人太多,大家忙乎不过来。” “行。知道了。”中年男人说,“喝一杯吗?很久没和你小子喝一杯了。” “可以啊。”江御笑了一声。 “先等等。”陈冰阻止他们下楼的动作,“陈耀,我们先谈一谈。” “让客人在一边等着像话吗?”中年男人冷声呵叱道。 陈冰不理他,转头看向江御,说:“江御,你先下楼坐会儿。我让瑶瑶下去跟你说会儿话,就几分钟,很快。” “不……”用。江御咬住了舌根,话锋一转,笑了笑:“不用管我。”说完,他便转身下了楼。 话是这么说,陈冰还是将陈瑜瑶叫了出来。 陈瑜瑶不情不愿地放下怀里的罐子,出了门。 “干嘛啊?说好的今天我最大,我就想安安静静看会儿电影,就这么难吗?” 陈冰关上门,将屋里好奇的视线隔绝在门里,低声说:“江御来了,在楼下,你招呼一会儿。” “啊?”陈瑜瑶愣住,过了会儿摇头,“我不去,我跟他又不认识。” “他给你送来生日礼物。”陈冰将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搁到陈冰手中。 “我跟他又不认识!”陈瑜瑶震惊了,“他干嘛送我礼物?” “他奶奶和你爸爸认识,这礼物是他奶奶送的,也是一份心意。”陈冰说得烦了,逐渐耐心告罄,“你就当帮妈妈招呼一下客人,我和你爸爸有要紧事要谈。” 陈冰的不耐烦全摆在脸上。 “行吧……” 陈瑜瑶不情不愿地点头,气馁的让步,下了楼。 陈冰看着她下了楼,对楼下说了句:“江御,喝什么跟瑶瑶说,不用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说完,她转身进了楼梯口边上的书房。 推开门,屋里只开了台灯,陈耀坐在办公台后,静静地抽烟。 ‘咔哒’一声,陈冰打开了书房里的大灯。 屋里顿时一片亮堂。 陈冰关上门,走到陈耀对面,没坐下,隔着巨大的实木办公台站着,目光如炬的注视着自己的丈夫:“陈耀,你给我一个准话,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瑶瑶该怎么办?现在距离事件发生过去这么久,那个人只发了一段录 分卷阅读76 像!你一点都不着急吗,瑶瑶她……” “我让你去查监控,你查了没有?”陈耀疲倦地说。 “查!不!出!来!听到没有?跟你说过多少遍,我要查出来我至于找你这么久吗?”陈冰几乎是咆哮地怒吼,“陈耀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你非让我做这种事,瑶瑶至于被这么羞辱吗?” 书房静悄悄地,忽然两道人声,一声比一声高,像在耳膜上蹦迪。 沙发后,焦然默默地将打开了录音模式,将一直半含着的果干拿出来,又不知该扔到哪儿去,只能小口又小口的,慢慢的吃。 分不清是她吃得慢,还是那两人的谈话快。 陈冰先离开了房间,紧接着是陈耀。 焦然保存好录音,从地上坐起来,将最后半片橙子干塞嘴里,嚼都没嚼,一个干咽吞下去。 她松了口气,一边观察动静,往门口摸过去。 虽然已经找好借口,打好草稿就是迷路。 但门一开,看到对面的人,焦然还是嗓子眼一个收缩,心脏跳到喉咙口。 第40章 40 像是拉得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开, 又藕断丝连地拼连起来。 江御…… 幸亏是。 焦然悬着的一颗心渐渐落下来,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的, 又惴惴不安。 “你怎么在这里?”她抿着唇,些许呆滞地问。 太紧张了。紧张到喉咙一直干涩,她的喉口发音像是把话挤出来的。 “问你才对吧?”江御语气不佳,手一抬,将她从书里拉出来。 尽管不高兴,但他的动作却还是轻轻地。 轻轻带上门, 轻轻地攥着她的手腕, 轻轻地拽到二层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门合上,扣上锁, 江御转过身看她。 他站在门口, 只占据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气场却无形的霸蛮了这个逼仄的空间。 “你一直在里头?” 否则陈瑜瑶没理由在自家找不到她人。 焦然低下头,眼底掠过隐蔽的不安。 但凡换成别个人来,‘迷路’这两个字就能轻易地说出口。管他信不信,反正她又不会再犯,不会被抓包下一次。 可这人是江御。 焦然难为情地别开脸, 张了张嘴巴, 尝试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突然间, 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浅浅的阴影蒙罩在她的身上。 焦然往后地退了小半步。 “我不明白。”江御忽然说。 见他不再纠结书房的话题, 不用再扯一个又一个谎言,焦然转过脸来, 说其他的事情,她还是还自信能自如应对的。 “什么?”焦然看他。 两个人离得很近, 双方的脸都近在咫尺。 卫生间的灯是暗黄色的,因着江御高她一个头,以壁灯的角度,两人站在同一线上重叠,光多数罩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右半边脸陷在阴影中,一明一暗。 “你到底在干什么?” 江御声音轻轻的,跟他在长辈面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很奇怪的,他眉目神情寡淡,却很深刻。 寡淡在他的沉默,眼神波澜不惊,眼皮褶子只有很浅的一道,像是无意间的划拉,毫不起眼的外双。 深刻。 深刻在于他眉骨山根都高,还有他波澜不惊的眼神……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焦然声音平平地回他,没有任何起伏。 像是一语双关。 焦然觉得自己被他一双无欲无求的眼神,迷的五迷三道,神志不清。 “你喝酒了。”焦然低声说。 理智让她不想对着江御说谎,倒没有不允许她敷衍和顾左右而言他。 “没。”是陈耀身上酒气太浓重了,跟他接触难免沾到了点儿。 “别转移话题。”江御退开了点儿,面色凝重状。 阴影渐渐消散,光亮重返,焦然竟有些不适应,觉得这光令她无处遁形,还不如江御靠近一些。 “我没有。”焦然看他。 江御懒懒地靠在门板上,大有跟她长谈的架势。 以这个年纪来说,江御的身体发育的相当不错,有着少年抽条的干劲儿,充满着青春的生命力。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知道的吧?” …… “现在把话说清楚了,或者永远都别说。” 焦然始终不发一语。 一天内,江御跟她说了两个‘把话说清楚了’。第一次虽说没什么耐心,但还是打着商量的语气,现在是直截了当的言简意赅,但两人都知道‘永远都别说’这半句背后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焦然才出声,不是回答。 “你是来找我的吗?”又是一个问题。 分卷阅读77 她仰着头,看向江御,下巴颏紧绷地,脖颈的线条一溜弯儿滑下来,是漂亮细腻的天鹅颈。 焦然平素不怎么抬头,他竟一直没发现这个特征。 两人隔了有半米的距离,壁灯的光打下来,横在两人中间,像是打了模糊的前置滤镜,视野裹挟着一片暗淡的玉米黄。 “我听到了,你说你是来送礼物的。那现在刚好逮着我,唯我是问,是这样吗?”焦然平静地看他。 江御没什么耐心地,缓慢闭了闭眼睛。 “你非要……” “里面有人吗?” 门外传来话音,伴随着三声轻叩。 “有。”焦然朝外应了句。 “焦然?”门外认出了她的声音,惊讶地说,“瑶瑶一直在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啊?” “对。” 没等她说什么,门外又传来另一道话外音,是陈瑜瑶的声音,问了来龙去脉之后得知焦然在里面,还没说什么,见那人急需要上厕所,便说:“楼下还有一个,我带你去吧?”那人就是出来上厕所的,自然欣然地同意,跟她下楼。 等了十秒左右,确定两人最起码已经走到楼梯口。 “走吧。离开这儿说。”焦然仰头看着江御,去拉他的手臂。 “不想跟你说了。”江御拂开她的手,声音冷淡。 焦然一怔,垂眼看着自己被扫开的手,他的力道很轻,但被打到的位置还是隐隐约约在发麻。 江御别开脸,转身去拉开门把,离开卫生间。 焦然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跟在他身后。 陈瑜瑶迎面上楼,见到他俩都有些意外。 焦然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略显荒唐,都在超出她的预知和见识。 比如书房,比如现在,有的人生在这样的家庭竟能如此的天真,丝毫不怀疑她几次三番在家找不到的同学,此刻突然出现竟无什么不妥。 “我要走了。”焦然对她说,“明天见。” “啊,这么快?”陈瑜瑶不无遗憾,上前拖起她的手。 比起江御,她是更喜欢跟焦然做朋友的。 在她母亲眼中,这就是两个有益于自己女儿学习成绩更上一层楼的跳板。 做朋友的话,陈瑜瑶无可无不可,但显而易见的,焦然更加友好一些。 “好可惜啊,还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呢,你真的不能多留一会儿吗?”陈瑜瑶牵着她的手,亲昵的晃了晃,“如果担心太晚回去不安全,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啊,我家里有客房,我可以让我妈妈给你妈妈打电话,我妈妈是年级主任,比其他家长好说话多了。” 这些话自然只是说说而已,陈瑜瑶只抱了一点念想,只看焦然点不点头,不点头她也只能作罢,毕竟今晚要留宿她家里的同学挺多的,一个个打去电话,陈冰难免不高兴。 两人站在楼梯上,见焦然莞尔笑笑的摇头,她只能遗憾的道了句“好吧,反正来日方长”。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来回的期间,江御已经在玄关处换回自己的鞋子,打开门,就要离开。 “江御,你也走啦?”陈瑜瑶听到动静,回头喊住开门的人,“我爸爸那边……” “今天太晚了,再不回去奶奶会担心。”江御说,“替我跟陈叔说一声,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下次见。” 焦然不再跟她浪费时间,忙不迭往下跑。 “你俩都要走?”陈瑜瑶看焦然,又看看他,无奈道,“行。明天见。” 江御一点头,没再说什么,侧身出了门,门都没关,任由它自己随着设计而慢慢关上。 焦然见来不及了,拿起自己的包,急急忙忙从一堆鞋子中找到自己的鞋袜,随手捞起,光着脚板跑了出去。 她动静太大,江御还在等电梯,闻声侧头望过去,她从门里蹿了出来,好不狼狈的样子。 焦然看着他,停下仓促的步伐,回身空出手,将那扇门关上。 电梯上升的很慢,机器运转的声音微响。 焦然将鞋子扔到地上,帆布袋斜肩背,又背倚着墙弯下腰套袜子穿鞋,期间目光一直胶着在他的身上。 但是焦然只是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慌乱,没有紧张,只是沉默,也不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很无辜。 江御能感受到她无声的执着,但实在没有耐心跟她周旋。 朋友不是这么做的。 朋友可以不分年纪,不分性别,但必须坦诚,认真。 焦然这一天都在他的雷点上跳舞。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江御大步流星地进了轿厢,后面传来纷杂交错的脚步声。 在他摁亮一层的按钮,她奔进来。 电梯双门‘轰隆’合上。 江御站在门边右侧的位置,垂着眼睑注视着门缝,每到一层闪过的白光。 焦然退至轿厢角落挨着墙,将方才没 分卷阅读78 穿好的白色袜子拉的齐整,半遮住脚踝。 轿厢就那么大,逼仄的小空间,无论是谁轻微一动都能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江御如同一尊佛般,站在门边岿然不动。 “对不起。”角落传来讷讷的一声。 门口不动如山。 “你就是来找我的对吧?”焦然声音压得低低的,神情低落道。 也不难找。平时大家聚在一起总爱发朋友圈,十几张差不多的合照每人都要发一遍。 “冷暴力谁不会。”江御忽然说。 没头没尾的一句,可焦然就是莫名地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甚至莫名的想笑。 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威胁人要进行‘冷暴力’之前,事先告知一声的。 言下之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焦然心想。 太可爱了。 第41章 41 “我说, 我发誓,一定会跟你说实话。” “但我现在没想好怎么说。” “你给我一点时间,先让我想想。” “就让我想想, 可以吗?” “他说,可以。” “我说好。” “那就,好吧。” 说完,焦然静了下来,看向窗外的阴天,云层压得很低, 又是一轮新的雨季。 似乎听到谁在叹气。 张春瑶趴在桌面上, 低头泯了一小口金黄色的啤酒,咕哝了句什么。 “什么?”焦然回过神。看她。 “后来呢, 你们做什么去了?” “后来啊。” 一出电梯, 淅淅沥沥的雨声便传到耳中。 推开单元门, 满世界‘滴答哗哗’作响,间杂着那么几声躲在乌云中的闷雷。 这么一点小状况,倒不值得她问一声‘怎么办’。 但她看着江御的背影,觉得这夏夜的雨,有了别的意境。 这景中有了情。 不过更多的, 是她一厢情愿。 江御用手机约了一辆出租车, 他们在雨幕的屋檐后等待。 江御靠在墙边指点着手机屏幕, 微弱的光倒映在他的脸上,随着屏幕的变换而明明灭灭。 五月的雨夜还是沾染了一些凉意, 冷风飕飕,像要夹杂着雨丝往她宽松的衬衫里钻。 焦然干脆解下披在肩上的针织衫, 放到包里,任风肆意地摇曳。 焦然蹲在雨帘后, 看厌了雨,开始观察四周。 声控灯早就黑了下来,周围黑压压的,不远处有光,就在几米开外,屹立在空中正遭受风吹雨打的街灯,放射的光晕染着周围的景象,为他们撑起一片光明。 尽管这份光并不那么明晰,但她还是看清了,如丝一般的雨直箭奔在地面上,在每一个坑坑洼洼的小坑中找到自己的归属,汇聚成一片泥水。 不知过了多久,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还会反弹。 江御靠着的那面墙,墙面上满满都是毛刺。 墙面上挂着一副画,用画框裱着挂在墙面上,画的内容是一个青苹果。 画框下的墙面上,有一些水性笔的信笔涂鸦,大约是哪个祖国花朵在此处到此一游过。焦然靠近了一些,旁边就是被雨淌淋的灌木草丛,她眯着眼睛,看那一塌糊涂的‘巨作’,像是太阳,又像是幼儿园教学的那种中间一个圆,外面附和五个圈的小花儿。 焦然托着下巴颏,想起那个笔记本中的一句话。 那句话与‘生命.之光’在同一版面,只是生命.之光在左面,这句话在右面。 上面写着—— “其实一个人的成长,跟花是一样的,生根抽叶长苗植株。有些人捱不到开花的好时候,有些人长出了刺却要经受被修剪的过程。最终都会枯萎,被人遗忘。”——“活着就是高门槛,弱刺激的艺术活。” “你听说这句话吗?” 焦然蹲在屋檐下的左边,前面是一排修剪齐整的灌木丛,有那么几撮胡枝子伸展出来,承受雨水的洗礼而荡漾抖动着。 树木投下郁郁的阴影,到处是黄迹斑斑又落寞的光线。 “没听说过。”江御揿灭手机屏幕,走来,蹲在她面前,“但我不觉得人都是花,也有像树一样的,充满生命力,千年不倒。” 他架子大,蹲下来时,无论是他还是影子,都像是庞然巨物一样。 焦然笑了起来。 她说:“这样的类比,好像网上那些小狼狗,小奶狗。人就不能只是人吗。” 江御不置可否:“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可以选择如万物一般生长。” “这么说似乎又没错……” 焦然若有所思。 “那……”她刚要开口。 灌木丛骤然动荡,许是有蛇还是什么爬行的东西在草丛里掠过,枝叶间冲突的 分卷阅读79 声响盖过雨夜的闷雷。 焦然连连趔趄着退后跌坐在地上,吓得不轻,胸腔因这一阵恐惧而急剧起伏。 江御没被草丛里的东西吓到,反而是被她的反应惊到了,下意识一手挡在她身前,鹰觑鹘望一般查看灌木丛里的东西。 好一会儿,他才松下口气:“蟾蜍。跑了。” 见焦然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没事了。”他抬手拍拍焦然的背,以示安慰,然而刚拍一下子,手指碰到背后微微凸起的硬扣,“……”他表情僵化了一瞬,只好放下手来,尴尬地站起身,朝焦然伸出手,“来。” “去哪儿?”焦然仰起脖子,蔫蔫地看他,伸出手,搭在他的手心里。 不冷不热的一只手,但是很大,可以将她整只手严丝合缝的包着。 焦然被他从地上拉起,用了点力,站起来后,手渐渐松开,七上八下跳动的心慢慢落到实处。 刚那一下真真吓到她头皮发麻,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如果只是平时走在路上那样,草丛里轻轻一动,她也只是礼貌性地吓一跳罢了,可刚才那是近距离的…… 去哪儿? 问到江御了。 江御掏出手机,查看约车情况。 距离目的地还有1.9km。 1.9公里不远,但这都起码过去二十分钟了,还在1.9公里处,怎么想都有些离谱。 二话不说的,江御摁下了拨打电话。 江御的手机质量挺好的,两个人站起来,只差了一个头,加上雨声闷雷,她全然听不到电话里那边的声音。 加上江御说话挺言简意赅的,几乎只有‘行’、‘好’这两个字。 过了会儿,江御挂掉电话,说:“放马街那边追尾车祸,都堵在那边道上了。” “啊……”焦然别开脸。 好像不意外。 这样大雨滂沱的雨夜,似乎世界上总有一个角落要发生车祸。 有些角落就在身边,有些近在眼前。 江御重新联系了一辆车。 好在这一次不算难等,焦然刷了会儿朋友圈的间隙,车就来了。 那人给江御打了个电话,说在停车场下面等着。 安全起见,焦然拉着他往楼梯走去,走了安全通道。 焦然走在前,他殿后。 到了地下一层,刚拉开安全门一条缝隙,焦然便弹了回来,鬼鬼祟祟的样子。 门‘吱嘎’的一声回响。 “干嘛?”江御低垂着眼睑看她。 “张佳意她们。”焦然小声道。 “张佳意她们怎么了。”江御不解地看她,但也没动。 “没什么。”焦然摇摇头,不想跟他说那么多无聊的事儿。 江御却在两秒钟后恍然大悟,问她:“怕她们乱说?” 焦然有些许尴尬,微微点头。 “幸好刚才是在上面等着,没下停车场,要不然撞上薛晓彬张佳意他们怪尴尬的,走了快半小时都没走成。”尤其薛晓彬他们这些大喇叭,有事没事就爱刷存在感,刚才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十条里面有八条都是他们的。 “管他们干嘛。”江御拉起大大的连帽兜头上,捂起来打了个呵欠。 “也不是管他们,就是不想听到。”焦然说。 楼梯间的感应灯黑下来。 “行。”江御看了会儿天花板,拉下帽子,“可以出去了。” “你先。”焦然跑到他身后。 “行吧。” 江御拉开门,往外看了眼。 外面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走。”江御叫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电梯房,他走在前头大步流星的,焦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东张西望。 “黑色保时捷,尾号996……”焦然复述着江御刚才对她说的车型和车牌。 “嗯?”江御抄着兜,回头看她一眼。 “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玩吗,开豪车出来接客。” “啊……”江御听乐了。 焦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干嘛?” “没事。” 江御抬起手,往十点钟的方向挥了挥。 下一秒,那边车前灯亮了起来。 “干嘛呀。”焦然顿觉不妙。 不会不是约的车吧。 这一刻,江御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听到了她的疑惑。 他说:“一个认识的叔叔,就在这附近喝酒。” “喝酒?”焦然愣了一下。 “找了代驾。”江御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 车子停在两人面前,江御替她打开车门。 后座是空着的,代价和那位叔叔坐在前面。 焦然先坐进去,抬眼便看到那个叔叔也在看着自己,目光并不寻常普通,带着些许探究性的。 分卷阅读80 “嗨,你好,我是江御的同学。”焦然嘴角弯了弯。 对着江御以外的人,她还是可以应付自如的。 “你好。”他点了点头,艰难地侧过身来,朝她伸出手。 没等焦然握上他的手,便听到‘啪’的一声。 江御的手横在他俩中间。 “潜叔。”他叫了一声。 “哦。”潜叔‘切’了一声,坐回去,“出发吧。系好安全带。” 车子徐徐出发,转出停车场。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副驾驶的男人慢悠悠地说:“待会就送到你同学那儿了,你今天在她家里住一晚吧,我那里你不方便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你送。”江御说。 “听叔一句劝,你家那条高速已经堵半小时了,现在上去估计凌晨两点都下不来。” 第42章 42 最终江御还是没去她家‘将就’一晚。 “你顺道儿送我到白沙。”江御说。 “你有什么地方去?”潜叔稀奇地看他。 “我有的是地方去。” 他语气不佳。 潜叔耸肩:“行吧, 行吧。” 潜叔的语气挺遗憾的——听在焦然耳中。但听到江御有地方去,她还是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焦然不想他去芭乐巷。 过了陈瑜瑶家那一带, 雨势渐渐转小,没了如石子一般敲打玻璃窗的雨声,车内都变得安静了许多,雨声淅淅沥沥的绵长,间杂着挡风玻璃前时不时雨刷‘唰唰’的声响。 约莫是氛围过于安静和尴尬,后座那俩一个看左窗, 一个看右窗, 仿佛另一边脸是另外的价钱一样,潜叔打开车载音乐, 抖了抖腿, 开始闲的没事干找话题。 “你俩同班同学?”潜叔的声音自前座响起。 焦然循着声音望过去, 本着和这位叔叔不熟,她想等着由江御回答,没想到江御头都不回,压根没理他的意思。 本着做人的礼貌,焦然回他:“前后桌。” “难怪。”潜叔跟着车载音乐哼了一句, 似乎心情很好, “还是头一回见阿御身边有小姑娘。” “潜叔。”焦然笑了笑, 露出一口排列整齐的贝齿,说:“这场景我只在家庭剧里见到过。” 言下之意, 他此举像极了电视剧里爱八卦的长辈们。 长辈们可听不得这番话,正常情况下大抵都会收敛一些脸皮。 可眼前的潜叔不会, 他甚至得寸进尺,乐着问:“那你俩是不是啊?” 焦然无奈, 正想着得体的回应,便听旁座传来懒懒地一声。 “干嘛啊。” 这一声是带着笑意说的,尾音拖了些许,像是调笑的语气,声线干净而爽朗。 没等她和潜叔说话,江御又说:“潜叔你还能不能行了,就跟网上的营销号差不多,见到一男一女走一块儿就是谈恋爱了。” “去去去,说话怪里怪气的,骂一个不够,还得带一个,净学了那老太太。”潜叔扶了扶额,“你安静一会儿,让我跟这位小同学聊聊天。” “不如你安静一会儿吧,吵得我头疼。”江御拉起连帽罩头上。 潜叔‘哼’了声,倒是真的没说话,大概也是跟这位‘小同学’没什么好说的。 焦然松了口气,再度看向窗外。 雨还在下,黄迹斑斑的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车子在马路上缓慢地前行。 过了会儿,倒是江御先打破平静,跟他聊起家里的事儿。 这一聊,聊到了车子停在芭乐巷巷子口。 “老板,只能走到这儿了,这些巷子太窄,轿车进不去。”司机为难地看着副驾驶座上的人。 “就到这儿吧。”焦然立马接上,低头解开安全带。 ‘嗒’的一声,车门锁开了。 “别,绕出去吧,前面有个超市,买把伞。”潜叔说。 “不,不用,我家离这儿很近了,每家每户都有屋檐,淋不到什么雨。”焦然先下手为强地开了车门,“麻烦你送到这儿了潜叔,司机叔叔也谢谢你啊。”说完,她便跑下了车,关上车门。 “笑死了,”潜叔幸灾乐祸的回头,“她都不谢谢你。” 江御没什么情绪的别他一眼,推开车门下了车。 焦然跑到最近的屋檐下,是一家已拉闸的早餐店门前,她站在阶梯上,准备等他们的车子走了再离开,没想到江御也跟着下来,三两步跑到屋檐下。 “你干嘛跟着我下来。”焦然看着他。 “不放心。”江御拉着帽檐,“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啦。很短的一段路,你也走过。不会有事的。”焦然宽慰他道。 “我上次看过了。”江御忽然看着她,语气真挚说道,“你回家那条路上根本没监控,万一忽然哪扇门开了把你 分卷阅读81 拽进去怎么办。恰逢今天下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焦然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确实江御说得这件事还挺可怕的。 “就算这样看我,这事儿也真的发生过。”江御推着她往巷子里走,“不是觉得你弱,出现这种事无法招架,只是觉得但凡是个只有四五十斤的人,遇到迷药都不一定能逃脱。小心谨慎一点总没错。” “……” 焦然没再反驳。 两人一路在屋檐下奔跑,脸颊上划过冰凉的雨丝。 那晚雨下得特别大,院子里的盆栽几乎都被淹了。 江御帮着她一盆盆搬到屋内,废了好些时间才离开。 “明天见。”焦然扶着门框,送他。 “进去吧。”江御扯着连帽打了个呵欠,往雨里跑。 雨水模糊了他的背影,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转角处。 翌日。 焦然在家收到通知,因着雨势过大,学校停课半天。下午再作通知。 芭乐巷地势低,排水系统跟不上,淹了好几条巷子,有些屋里地基打得低的,基本都进了水。 焦然家是由于上一户屋主有经验,台阶抬了三层,门槛垒了半个膝盖高,防住了巷子里的积水,主屋又是抬了几级台阶和门槛,就这点雨势,想被淹都难。也就院子遭了殃,积水积到膝盖的高度。 趁着这空档,焦然捞起袖子,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 李燕的性格跟她恰恰相反,爱逛街,买杂七杂八的小饰品,碗碟一式一套,一次能买好几个样式。焦然戴着一双手套,沉默地看着这堆尘封已久的厨具,颇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境。 好在中午雨势减小,学校通知下午返校上课。 刚上二楼平台,便看到江御神色恹恹地从外面拐进来,戴着口罩。 后面跟着一个薛靖西。 焦然便想等等他们,顺带问候一下江御,昨晚去了哪里。 “他发烧啦。”薛靖西仰头看到她,随口说了句。 “啊,几度啊?”焦然趴在楼梯上,睁大眼。 说话间,他俩已经到身边。 三人一起上楼。 “三十九。”薛靖西说。 “没什么事。”江御含糊道,话音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地。 他都这么说了。旁人指定不好说什么。 避免薛靖西猜出点什么,焦然决定避开昨天的话题,想了想,只好说一句:“发烧还是很好请假的。”袁柏水也怕生病的学生传染给其他学生。 江御依旧没什么精神,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焦然走在他身侧,多看他两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尽管这场大雨给几个家庭带来了大灾大难,但对于眼中只有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高中生来说,放一个早上的假还是值得普天同庆的。 焦然一进班,便看到周子钧他们在后排打打闹闹,胯下运球。 远远看到江御薛靖西他们进班,喊了一句:“哎,老齐说下午让我们跟十六班的比比。” 薛靖西一个没听清,打了个愣:“什么比比?谁敢比比?” “你妈,掰头!”周子钧大喊。 “哦……”薛靖西恍然大悟,朝他摆了摆手,“不掰。” “真的?”周子钧邪魅一笑,“那个玩妲己的小狐狸就是十六班的。” “卧槽。”薛靖西本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闻言直奔过去,“详细讲讲?” 江御坐到位子上,拉开了点儿窗,通通风。 焦然也坐了下来,看他:“你待会也要打球吗?” “不打。”他趴了下来,头晕的紧。 “那你上不上体育课?”焦然问。 “再说。”他闭上了眼。 周一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课,看这情况应该是在室内体育馆上课。 “对不起啊。”她说。 “跟你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 反正焦然觉得挺愧疚的。 “都这样了干嘛还来上课啊。”焦然轻皱眉。 “没事。”江御换了一边枕着手臂,面向墙的这边,“不然放学你陪我去医院。” “行。”焦然就等他这么一句。 至少做点什么,否则她心里这关过意不去。 江御却是愣了一下,半晌眉眼带笑:“开玩笑的。” 伴随着上课铃响,焦然平静说:“谁跟你开玩笑。” 班上的女孩儿似乎都很期待看到班上男生打球,刚下课,她们便结伴出钱给男生们买饮料。 焦然不知道她们什么趣味,但她也给江御买了水。 隔着老远,薛靖西看到她从楼下上来,高声大喊:“焦然,你手里那两瓶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焦然:“……” “感冒凉茶。” 分卷阅读82 上课的时候顶风作案叫的外卖,特地备注外卖小哥不用着急也不能晚到,准时在下课这十分钟送到学校某个缝隙即可,为此她多打赏了几块钱。 “你也要么?”焦然看他。 薛靖西对上她真挚的眼神,视线滑下来,看到那两瓶浓郁的黑色汁液,只感觉里面藏了一个紫色骷髅头,冒烟的那种。 “不了不了。”他猛地摇了摇头,干笑一声,“谢谢你的好意。是给御哥的么,去吧啊,”他作揖弯腰,“老子还不想Double kill,替御哥Double Thank you。” 第43章 43 “苦。”江御皱着眉。 “看出来了。”焦然看他。 扳在桌面的手臂筋络隐隐若现, 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焦然忙不迭说:“店家说一瓶没用,至少两瓶打底。预防感冒。这儿还有一瓶。”说着,焦然把藏在桌底下的手放上来。 江御深呼吸一口气, 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一瓶,声音都虚了几分。 “哈,我谢谢你。” 不客气。焦然默默地心想,没敢说出来。 一瓶凉茶见底。 “怎么样。”焦然看他。 “人间不值得。”江御说。这瓶凉茶把他求生欲都弄没了。 “不是问你这个。”焦然指了指额头,“还烧吗,晕不晕, 上不上体育课。” “啊。”江御打开自封袋, 一仰头,将袋子里零星几片陈皮倒入口中。 焦然看着他, 喉结轻微滚动, 只觉得喉咙干涩, 干巴巴地说:“还烧的话我送你去医务室待着。” 江御捏着自封袋封口,撇到桌上。 “早就退了。” “真的吗?”焦然瞥了眼那个空空如也的自封袋。 “不信你摸。”江御坦然看她。 ……焦然没动。 两人四目相对,定定的。 谁也没动。 过了会儿,江御慢吞吞地靠过来。 焦然还是没动,目光自动聚焦在他身上, 跟着他逐渐变焦, 直到他微微趴下来, 额头贴到焦然横摆在桌面的小臂上。 热乎乎的,但不烫。 是正常偏热一点的体温, 但偏热有部分原因是她穿着短袖,手一直晾在空气中。 焦然微张了张嘴, 喉咙微动,似想说什么, 但没能说出口。 小臂上的余热似乎在朝周围的肌肤在逐渐蔓延,其他部位不明显,脸热的最明显。 好在江御那撮书摆在右上角,挡去一部分视线,也挡去焦然那点儿微乎其微的紧张。 “看,不烧了吧。”江御抬起头,平静地看她。 你这个性质有点恶劣,搁谁那儿能冷静的不心动啊。焦然想说。 但心里酝酿了半天。她只是讷讷说道:“那你外套穿好,不要又烧起来。” 后排有些男生在换衣服,焦然目光撇到那么一下,不太想看,便结束了跟江御的谈话,转回身去。 体育课上,老师简短的说了一下课上安排,前二十分钟照常训练,剩下的时间,打球的打球,不打球的原地休息。 室外又起倾盆大雨,焦然和一些女生坐在馆内边上的阶梯,看男生打篮球。 没看出什么花样,倒是鞋子和地板擦边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响尤以醒目。 江御没去打球,做完训练就跑到她们后面最上面的阶梯上躺着,外套脱下盖着脸,贴墙睡了过去。 吵点儿还是能忍受的,这里躺着总比回教室趴着要舒服。 焦然坐下更下几层的阶梯,正想着到底要怎么跟江御阐述整件事的过程,要达到不至于尴尬和泄密的效果,还是挺难的,最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她开始想着对这个人坦诚。 这一点挺致命的。 她可以试着对人真诚,这没什么大不了,但一直无法对人坦诚。 当然迄今为止也没有遇到哪个人值得她去坦诚相待,江御是头一个。 在这之前都没有相关经验,就致使现在宛若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焦然,你觉得怎么样?”一旁,任千帆靠过来问她。 “嗯?”焦然愣得看她们一眼。 “什么?”她逐渐意识回笼,不想太快从脑海里彻底抽离,否则下次再想起又是空白一片。……刚起步的草稿呢。好不容易,没有人愿意丢弃。 “啊,你刚没听我们说话啊?” “刚在想事情,怎么了?”焦然说。 任千帆摸了摸学生头,看了看周围几个同班同学。她们都挺想听听焦然的意见的。任千帆便将重要的信息摘出来,与她复述了一遍。大约就是任千帆和其中一个女孩儿想在高中期间加入一个社团,稍微总结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中考成绩和性格方面。 “啊。”焦然恍然看她。 分卷阅读83 “我和洋洋都觉得可以试一试,但是又怕影响到学习。”任千帆说。 “如果你自身足够自律的话,你就跟着自己的想法走吧。”焦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之前看过的斯坦福演讲,Steve Jobs所说的:“There is no set path , Just follow your heart。” ——没有既定的道路,只需跟随自己的心便可。 任千帆却还是有些迷茫,说:“我们都觉得可以,但是,但是……” “但是我们跟家里人说了之后,他们都表示反对。”一旁,李洋洋飞快地补充道,“也不是盲目的反对,列出了一些弊大于利的种种来反驳我们。”她一边说,一边用目光飞快地打量了焦然一圈。 焦然这个人,在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在生活上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眼里,是一个恶评如潮的女高中生,一提起这个名字,她们就会彼此心照不宣的相视,‘哦……’的一声点头,“她呀……听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听完了觉得荒谬,但仔细想了想现实的确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比这更荒唐的人还有呢,也就半信半疑了。 等到下一次流言蜚语吹到耳边,这件事就百分之九十是真的了,毕竟人人都在这么说,总不可能是假的吧?也许是真假参半,但那一部分真也挺让人恶心的了。 这样的既定印象很可怕。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因为距离离得太过遥远,她们也没有渠道去查证,只能通过身边的人去了解‘话题中心’的人的朋友来收获信息,一句‘我朋友就是她同学’就完事儿了,就算被人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你朋友说的是真的’,也可反驳一句:“你这么较真干嘛?我就说说还不行吗?先别说她家那点儿破事大家都知道,我又没拿大喇叭去街上广播毁坏她的名声……” 虽然这么几个月同班同学接触下来,她们都已经不太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但她们都不约而同的觉得,焦然这个人的心态挺强大的,上个学像是在渡劫,好像没做什么,就一直水深火热刀尖浪口被人反复议论。 加上她这几次成绩虽然都没考好,但她每次讲题的思路居然都是对的,这就更令李洋洋的内心里对‘焦然’这个名字是存有一些神秘的敬畏之心了。 这份敬畏之心的出现同时压她一头,使她在面对面近距离接触真人时,总有一种自己就是天生不如这个人的想法困扰着她,情绪上容易被这个人所牵动,但她也能分清楚这不是嫉妒,只是在还不熟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不可忽视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罢了。 等过几天就习惯了。 就像…… 上次班级心理课上,心理老师说得一个很有趣的心理现象。 关于‘曝光效应’,重复能引发放松感和熟悉感。 她们可以因为外界不断地重复某个谬论,而相信这个没有任何真实信息支撑的谎言,也可以因为经常的接触而让肢体放下警戒,从而放松和熟悉,也会因为熟悉而喜欢与这个人接触。 焦然见她目光略散,没有对上自己的视线,便心中有数。 “我觉得你们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她说。 “什么?” “follow your heart,这句话的意思虽然直译过来叫做跟随你的心,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对它的理解是,”焦然看着球场上的男孩子们,但没什么好看的,心思便不自觉地飘向身后看不见的人,嘴上却一直没停下来,“人的大脑有两套思维系统,分为快思考和慢思考,快思考相当于本能和表面的判断,也就是基于自身水平给出的下意识反应,举个例子就是你知道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不用去苦思冥想,当然就算你现在说一加一是等于四,我也觉得没问题,不重要,因为人体的构造没那么简单,思考会引发心理学上的效应。” “那慢思考呢?”身后传来一声。 焦然愣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江御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外套凌乱地躺在一边,他头发也变得些许乱糟糟的。 “愣什么。”江御神情平静又倦怠的看着她。 “慢思考……”焦然下意识开口,顿了一下,才又继续缓缓地说,“举个简单的例子,1922乘以9等于多少?” 江御想了想,过了一会儿,说:“17298?” “对。”焦然总结道,“这就是慢思考。” 周围一圈人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任千帆:“原来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焦然抿了抿唇。 “焦然,你好厉害,这都懂。”任千帆说。 焦然都能感觉到她眼中散发的小爱心了,她含糊说道:“你现在不也懂了。” 再看江御,这人还是一贯没什么情绪的模样。 第44章 44 “不过, 1922乘以9等于……” 焦然卡壳了一 分卷阅读84 下,忘了刚才江御心算出来的答案。 “不重要。”她很快捋过思绪,重新说, “慢思考一般是不会随便就启动的,只有在你觉得这问题有问题,难搞的时候,才会出来解决问题,不过能不能迅速解决这个问题要取决于你的大脑之前有没有储存过这方面的题库,没有的话就理所当然处理的较慢。” “等等……”任千帆忙不迭喊了停, 抱着头叹了口气, “停一停,你先让我捋一捋。” 最开始她是听得没有任何压力的, 但奈何焦然的语速愈来愈快, 她的‘第二套思维系统’彻底跟不上了, 不得不喊停。 周围几个人同样面色凝重,但谁都没说话,纷纷沉默地处理方才所接收到的信息。 一方面,的确有点东西,但另一方面, 挺新颖的。所以她也乐得听和乐意思考。 焦然耸了耸肩, 示意她随意。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焦然对着江御说道, 指了指脑袋,“还晕吗?” 江御轻轻摇了摇头。 “行了, ”任千帆终于理清楚,抬起头, “你继续说吧。” 焦然回过头,看她, 食指摸了摸眉心,说:“其实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分清楚这两套思维系统之后,刚才所说的follow your heart就会好理解很多。” 她想了想,补充:“举个比较贴近现实的例子吧,当你在交男朋友的时候,你喜欢那个人,你的本能会让你靠近他,但你明知道他很花心,爱玩弄女孩子感情,你的‘三观’和思维逻辑不能让你跟这样的人交往,但你又实在是喜欢他喜欢的紧,前所未有的喜欢,喜欢到不能自已……” “这其实就是慢思考和快思考的比赛,我的follow your heart是慢思考——我不能和这样的人交往,所以在我这里,follow your heart不是跟着我的感觉走,而是跟着我这个人的‘三观’走,也许不是我‘想’前进的方向,但一定是我‘认为’正确的方向。”说到后半句,她把那个‘想’和‘认为’三个字都加了重音。 怕任千帆还是听不懂,焦然便切入了她当前的困扰,让她先浅度了解自己的意思。 “大体上来说,这一切是建立在你有一个怎样的目标,如果你想好好学习,但你不自律,那你就只要想着好好学习就行了。” 任千帆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的这句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我觉得社团活动对我的性格成长会有帮助,帮助我融入集体,自我管理等方面,但一方面是我的中考成绩,离今年实验的录取线只过了八分,我怕会影响我的学习,我现在就不知道分数重要,还是开发自我更重要……” “这还挺复杂的。”焦然忽然说了一句。 任千帆不解地看她。 焦然也看着她,但很可惜她那套人生理念不适合随便分享给一个走应试教育道路的高中生。 于是她换了一个委婉地,比较贴切当下的说法:“如果你已经点亮了剖析自己的技能,建立在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的基础之上,那我觉得你当前其实也没有太大必要花费精力去研究自己能不能加入集体,这件事等你上了大学再做也不迟。自我管理这方面不是你给自己排了一整个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就代表着你能自我管理,你得去做。” 说完,她先笑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调笑道:“反正有什么困惑,还是那句话,没有既定的道路。想怎么样解决?跟随你的心。” “说得轻松。”任千帆嘀咕了句,哀叹一声,很快便调整好郁闷的情绪,“但愿吧,我能跟随我的心。” “成为更好的人。”焦然朝她伸出拳头。 “更好的人。”任千帆点头笑了笑,两个攥得紧紧的拳头碰到一起。 李洋洋也加入了进来,周围一圈人虽没怎么听懂,也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转到‘更好的人’,但因着情绪感染,竟都纷纷把拳头递过来。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周围几个人纷纷散开。 李洋洋想去买吃的,随口叫上任千帆。 一个下午运动过后,大家都饥肠辘辘,任千帆也想吃点什么,便应下了,让她先走,她回头对焦然说:“谢谢你,真的。” 焦然正想回头叫上江御一起回班,薛靖西他刚打完球,按照惯例要吃泡面顶顶肚子。 闻言,她回了句:“你不用谢我,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 两人说着,往场外走。 江御慢吞吞地从上面下来。 焦然回头看了眼,很快又回过头。 任千帆觉得奇怪,便也跟着回头看了眼:“怎么了?”她回头的时候,焦然已经转回来了,所以她并不能直接看到焦然方才在看的方向。 “没什么。”焦然摇摇头,继续方才的话题,“而且你不必把我的话太当回事。” “没有啦,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任千帆说。 对? 焦 分卷阅读85 然荒唐,但没表现出来。 她都不认为她说得话就是对的。 只能说‘对’这个字的含义和界限挺模糊的,要分框架和时下舆论,要分…… 焦然不欲跟她说的那么细,怕背上不必要的责任和麻烦。 两人走到体育馆门口就要分开走,任千帆要去食堂,她回教室。 临分开前,她说:“不要把别人的话太当回事,有时候,有些鸡汤未必会合你胃口,有些太油,有些太咸,油了引起不适,咸了对身体有害,淡了想要加盐的时候,想想这盐是往你的鸡汤里洒,还是往你伤口里洒,还是直接大勺大勺的灌你嘴里。” 通过跟周围人的相处,其实焦然多少能感觉到自己比同龄人要成熟的。 但比起真正的大人,她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不过这也没什么,在焦然眼中,术业有专攻,比起同学之间的,青春的烦恼,学习的困扰,她对做人这方面的担忧更多一些,也使得她对这方面更注重研究,有观察生活细枝末节的精神。 至于经常被老师夸奖头脑聪明这回事…… 也许是之前还不用注重怎么做人的时候,基础打的太好了。 加上她考进的二中可是省重点中的重之重,里面天才云集,课堂上偷看漫画书也能轻松进前一百的人不少,不过也主要是排名前一百里,看漫画书,画小人漫画,自制纸篮球框打篮球,传小纸条聊天的……的人也不少,那排名波动相当的大。 焦然上学期在二中考的年级第一就是这么水来的,她也知道这个第一很水,并且她也没有全力以赴,她整个上学期都浑浑噩噩的,所以连李燕那儿都没说,最后还是班主任给李燕打的电话,‘通知’并恭喜了李燕。 并且主要是二中里有竞赛背景的学生超级多,无论文理,统统都带了点儿,她一个靠裸分奔进来的,在大背景下,其实也不是那么值得炫耀——久而久之的认知下,焦然就对这回事习以为常了。 很厉害吗?也就那样吧。 她站在屋檐底下,看眼前缠绵不断的雨帘,一滴滴直线往下溅。 不一会儿,江御从门口转出来,似没想到她就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没等他开口,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焦然!”。 两人看过去,是一个男生。 男生高高瘦瘦的,长相清秀斯文,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过来时避着江御打了个弯儿 ,跑到焦然面前,将手里的伞放到焦然手中,飞快地丢下一句“下雨,不要淋着了”,便又奔回雨中,跑到对面一个还在等着他的好兄弟的伞下。 焦然看着手中的伞,相当发愣。 这还是她…… 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示好? 别看她长得还不错,但有些人的长相就是更能招女生,焦然长那么大还从没被男生以男女之间的感情示好和表白过。 这……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插着兜,漠然以对的江御,试探性地说:“用吗?” 其实用不着。 实验这几栋大楼的设计都是相通的,可以绕一些有屋檐遮挡的小路。当然有伞更好,可以直接走捷径,省去了很多步伐。 没等江御说话,她先开口放弃:“算了,不用吧。你是不是带了手机在你兜里,刚好走几步路,让蚂蚁森林多种几棵树。” 江御倒是全程没对此发表意见,事实上他在想什么,旁人都看不清,加上他浑身上下都是倦怠的气息,走一步路瘸一下脚的模样。 焦然怜爱他了,又改变了主意,想打开伞走捷径。 “你说你要想想。”江御却是在这时开口。 意想不到的走向。 焦然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啊?” “你说你要想想。”江御慢条斯理重复一遍,“跟我说实话,想好怎么说了吗?” ……没。 焦然别开脸。 第45章 45 “如果比喻成进度条的话, 百分之二十。”焦然小心翼翼地看他,试探性说道,虽然后面没再接着说话, 但任是个都能看得出她眼神的意思:这个进度还可接受吗? “讨价还价呢。”江御不悦地看她,眯起了眼睛,屈起食指作势要弹她。 焦然飞快地躲开,侧头一看,发现他根本没动手的意思,只是吓唬吓唬起个架势。 得逞之后, 他嘴角一勾, 露出平常的那种可有可无的笑,踏过屋檐下的石子阶梯, 朝教学楼的方向迈步走去。 他迤迤然地走在前头, 大约是体育馆里的阶梯不太好睡, 硌着他了,边走边伸了个懒腰。 焦然连忙跑上前,走在他右后方。只觉得他上辈子是个劳碌命,这辈子才走到哪儿都像是没睡醒。 “百分之二十的内容,现在还不能说。”江御侧头看她, 向她确认着。 焦然微微点了点头。 “那 分卷阅读86 , ……”话音戛然而止, 他转过脸,看向窗外阴雨连绵的天, 打了个恨不得把头仰到天上去的呵欠,脖子扬的倍儿直, 喉结相当突出。 这架势如此之大,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呵欠, 焦然怕呵欠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朦胧了他的视野,注意着他脚下前方的道路。 江御在上体育课之前吃过下午份的药,上课的时候刚好起药效,困意上头,但没有得到合理的休息,这会儿哈欠连天。拉起校服的链条,拉到下巴颏处,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走路慢吞吞的,声音也懒洋洋的。 “不如说说是怎么,只想到百分之二十的?” 原来这一茬还没过去。焦然心里一咯噔。 “……就是没想好。”她含糊其辞道。 没想好。这句话在他嘴里过了一遍,又不疾不徐道:“没想好怎么编?” “?” 这句话就过于侮辱人了。 焦然怒视他一眼,但性格使她沉默,不再跟他瞎掰,自顾自地加快了步伐。 “这就生气了啊。”身后,他笑道。 ……当然没生气。 焦然心想。 不知何时,江御在她这儿多了一层滤镜。 以前就算是喜欢,也不会盲目的喜欢,还是会觉得他有幼稚不讨喜的一面。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班,前脚刚进门,后脚第三节 课的上课铃就在头顶响起来了。 上课的时候,趁老师走到后排时,焦然几次三番回过头去瞄后桌的人,好在他就算困极了也是手扶着额头,但没真的趴在桌上睡着,极其的给老师面子。 放学。 焦然收拾着书包,想着还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被江御一口否掉。 过道那边,薛靖西抱着还没整理的书包,左看看江御,右看看焦然,不知这个场合该不该自己插一脚进去,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按照惯例,下周迎来本学期最后一次阶段考,他们要一起复习。 不过…… 看他们俩也没有要复习的意思。 “哎,”第三组的人跑了过来,搭着薛靖西的肩膀,问他,“昨天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 “联谊?”薛靖西回头,发现是副班,周宇鹏。 “联你……个屁,”周宇鹏差点没一手拍掉他的头,“庆祝一下。”他说了这四个字,看向及焦然,“班长,昨儿我们几个男的打完游戏,夜里突发奇想,觉得这次怎么着也是最后一次阶段考了,再下一次就到期末了。” 薛靖西不堪周宇鹏的重压,认可地点点头,附和道:“期末之后吧,就得是暑假了,暑假了大家要么在家睡觉,要么回祖籍爷奶外公外婆家度假,要么打工要么补课,”说到这里,他手心向上四指并拢指了指面无表情的江御,“像这位小可怜就得培优。” 周宇鹏:“暑假肯定是凑不齐人的了。” 薛靖西:“开学大家都高二了。” 周宇鹏:“到时候别说这位小可怜,连我和小西,班里大部分人都得周末摘出一天去补习。” 薛靖西:“谁不补谁妈跟谁急。” “正常人闭麦线——”江御插了一句。 没人理他。 周宇鹏:“那周二开学都这样了,周二暑假就更别说了,还不得全员开始备战高考。” 薛靖西:“那到高三不得死翘翘。” 周宇鹏:“俗话说就是,活着,但没完全活着。没死,又好像完全死了。” 薛靖西:“哎这是真的惨,我为什么会是高中生,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当一辈子大学生,或者幼稚园的幼稚生。” 周宇鹏:“别想桃子。” 薛靖西:“……” 周宇鹏:“你怎么不接了,卧槽,你脸怎么红了?” 薛靖西别开脸,小声道:“操,这么正经的时候你怎么能提起李桃。” “?”周宇鹏一脸问号。 “李桃?” 焦然本还一本正经看他俩满嘴跑火车,闻言看向江御。 江御已经开始在背明天英语课上要做的听力作业,见她看过来,不解地看她一眼。 “李桃是谁?还是理讨?”焦然问他。 薛靖西害羞的时候说话语速快而含糊,带了点儿乡音。 江御了然:“哦,就是十六班跟他们一起玩游戏的女孩子。” “啊。”焦然缓缓点头。 薛靖西干咳一声:“所以……” 周宇鹏:“所以……” “所以?”焦然看着他俩。 “搁这儿双人相声呢。”江御没好气道。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不解风情。”薛靖西还没从那阵羞涩的氛围中走出,皱着眉,娇嗔道。 “你有病啊,我解你风情干嘛。”江御别他一眼。 焦然看看他俩,又看看周宇鹏:“没事的话… 分卷阅读87 …” “哎哎哎,有事。”周宇鹏忙不迭开口,拍了一把薛靖西,“小西,你说还是我说。” “随便啊。”薛靖西抬头看他。 “那我说吧。”周宇鹏道,“班长,是这样的,我们想……” “阶段考之后野营,踏青。”江御说。 “靠,江御!”周宇鹏指着他,甚至一个弹跳起身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们想。”江御平静的,慢吞吞补充。 “没你这么拆台的。”薛靖西也加入战场。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声音。 焦然扶额。 “要不……” 周宇鹏迅速脱离他们之间的战场,看着焦然,一双眼睛亮亮的,笑问:“班长,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江御打了个呵欠:“不怎么样。” 薛靖西:“别听他的,焦然,你要勇敢发表自己的意见,咱们七班就是一个家,你是这个家的话事人,现在你决定着咱们七班能不能在阶段考后有个美好回忆,为我们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打气,浴血奋战……” 江御:“滚。” “我是认真的。”薛靖西狗狗眼一眼直勾勾看着焦然。 “我也是认真的,”江御说,“我在认真的跟你说,滚。” “……” 焦然食指在额际来回摩挲。 “你们安静一下吧。”她说,“吵得我耳朵疼。” 周宇鹏乐了,说:“班长,你天天跟阿御前后桌的,这性格是越来越像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啊? 焦然愣得抬头看他。 像,像吗? 她看向江御。 江御倒是没什么分外的反应,只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侧头对上她的视线。 他淡薄的眼皮和眼睛泛着微微的红,是连续哈欠,揉眼睛致使的红。 氛围一度冷静,没人说话。 薛靖西的胳膊肘往后戳了戳,戳到周宇鹏。 周宇鹏低头,看薛靖西的表情,两秒钟后才恍然大悟一般醒神,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不该说出来。 要是两个无意的人也就算了,可他们都心照不宣的知道…… “那就组织吧。”焦然忽然开口说。 嗯? 周宇鹏和薛靖西不约而同抬头看她,嘴一咧:“真的?” “真的啊,这种事还能骗你们吗。”焦然说,“但你要知道,肯定不会所有人都去的,十来二十个就是顶天了。” “没事,这事儿交给我。”薛靖西一拍胸口。 他胸有成竹的一副模样。 “哦豁,”焦然朝他竖了个拇指,“那交给你了。然后就是踏青应该不能,因为夏天了,除非踏夏,然后是野营也不能,不能过夜。” 她越说,薛靖西的脸皱的越紧。 “但是野外烧烤可以。” 薛靖西一下子眉开眼笑,乐呵一下:“烧烤也行,I like barbecue。” 周宇鹏也觉得可行,点点头附和:“高中时代,班里不组织一次烧烤都不算美好岁月。” “可以了你们,相声说上瘾了是吧。”江御听乐了。 周宇鹏也跟着笑逐颜开,问他:“你去吗?” “不去。”江御把桌上的东西收到书包里。 周宇鹏:“班里组织活动,文娱委员不去像话吗?” 薛靖西附和:“就是。” 周宇鹏早就预料到江御会说‘不’,并找好理由要说服他:“文娱委员,释义:学校班委会成员之一。协助班长组织班级各项文体娱乐活动,如晚会、郊游、烧烤等,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江御:“……” 第46章 46 这句话引得周围几个人哄堂大笑, 薛靖西笑的前仰后翻。 “班长你说我说的对吗?”周宇鹏还挺得意自己提前做了准备。 “厉害。”焦然抚掌而笑。 最后江御无奈地,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事实上他这个人耳根挺软的,看上去就是那么回事。 独自回家的路上, 焦然如此心想。 这一天是以江御身体抱恙回家休息,薛靖西上网继续逗十六班爱玩妲己的小狐狸李桃,他们笑成一团的时候,李赫拿着一个苹果从后门进来,看了看捧腹大笑的大家,又看了看变得强颜欢笑的焦然, 不知为何, 焦然读懂了他的眼神,伸伸手, 把苹果接了过来, 这回换江御憋笑——结束。 后来, 焦然再回忆起来实验这段日子,只觉得,这大概是她从童年到成年的这段枯燥的日子里,最开心,难忘的岁月。 倒退回半年前, 她绝对想不到, 能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开怀大笑, 如此相熟。 两周后,迎来了本学期最后一次阶段考。 分卷阅读88 白天每考一场试, 收完试卷下了课,大家都在眼观鼻鼻观心的对答案, 生怕这次考砸了第二天还想着出去玩,接下来能被父母钉在耻辱柱上嘲到九月份开学, 间中两个月都要上补习班。 好在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再一次结束一场考试,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放松,欢天喜地的迎接这次班级活动。 约好出来烧烤的当天是个大好晴天,艳阳高挂。 昨天放学后,约出来玩的人围起来开了个小会,要分工合作。 谁负责采购,谁又在采购中负责荤类,果蔬,饮料,大家分得清清楚楚。 至于最后,谁负责场地——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焦然和江御身上。 这两人最近闹了不愉快,班里几乎都知道,他们这对前后桌这么不声不响已经长达一周了,尽管他们都不知道是‘又’闹了不愉快,也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不敢问。 问了薛靖西,薛靖西亦是一头雾水,他最近情窦初开,一门心思都在李桃身上,心知有些冷落了两个朋友,但是他们俩个之间的事情,薛靖西不想多管,便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直到今天也没去试探,再看,他们也没有和好的意思。 周宇鹏干咳一声:“那就班长和文娱负责,好吧。” 他很巧妙地避开了两人的名字,并旁敲侧击了下两人身上的职责。 江御胳膊肘往后一推,定在桌子上,目光审视性周游一圈,就在焦然以为他要拒绝,打算自己担下来的时候,江御不疾不徐的开口:“你们出去玩都不提前做好攻略的啊?” 焦然看着他。 “讨论的那么起劲儿,还以为你们已经找着场地。” 江御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随手敲下几个字,划拉几下,扔到桌上让他们看。 上面赫然写着—— 全中关最划算的户外烧烤,没有之一! 户外烧烤 :70/1人,包含烤炉、烧烤场地、六十余种食材随便吃不限量,无其他费用。 …… 以上所有消费,均可免费打台球、户外KTV唱歌、游戏街机等等…… 欢迎团体客户举办户外活动。 往上往下划拉,发现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旅游景区,景区里头开设了一个烧烤场,离实验只有十二公里的路程,偏乡下一点儿,要上高速,下高速再走一公里路程就到目的地。 “这个好啊。”周宇鹏赞叹,“苦力活都省了,还有很多好玩的,还可以唱歌。” “所以你刚才就一直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们。”薛靖西皱着一张脸,这就相当于前二十分钟的所有讨论都白费了。 “那谁又知道,你们会是吃的地方都没找好,就开始讨论吃什么事儿的人。”江御说。 “你别刺激他们了。”焦然忍俊不禁。 大抵是太欢乐了,她都忘了江御正在生她的气。 望过去,果然这人没给她脸色看。 “但是他们提供的食材,新不新鲜啊?”任千帆考虑到这一点。 “这在旅游景区里哎,应该有保障吧,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提供的食材都是些什么食材。” “要不我们打个电话?”焦然说,“问问他们有什么吃的,然后跟你们设的采购单对一对,没有的我们自己买。” “行,那我来打。”周宇鹏点头,看向江御,“江哥,跟我去吗?你在我心里踏实。” “……滚。”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去了。 薛靖西:“口嫌体正直,江御就是代言人吧。” 事情基本就这么敲定了,清单上景区所没有的食物,他们再私下找人去买。 本来一开始大家听闻又要买这又要买那儿的,好不容易放假还得干苦力活,到户外捱晒捱热,很多人不愿意来,昨天围在一起开小会的人只有十二个。后来一听什么都不用买,交钱就行了,还能唱歌打台球钓鱼,就纷纷又来报名了。 翌日早上十点,焦然从家里出发的时候,还在陆陆续续收到同学的来信,人数已经增长到二十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别的班级的。 焦然只好在私下组的小群里发了通知:“从现在开始还可报名,截止到我和文娱到景区。” 景区依山傍水,车子一下高速,视野豁然开朗,草木郁郁葱葱,举目望去,阳光明媚,高山就像直立在眼前。 他们提前跟店家订好了位子,到目的地后,老板过来接人,说他们到的早,位子让他们自己挑。 焦然最后跟群里确认了一遍,最终是二十五个人,十一个男生,十四个女生,每人七十块,钱都转到她手里了。 焦然跟老板确认了人数,商量好相关事宜。 “二十五人是吧?没问题,那就去中等大型区域那边,那边娱乐设施比较多。或者,”老板让他俩到处转转,选个位置,“我们给你重新搭棚都行。” 分卷阅读89 “真的啊老板。”焦然惊喜地看他,“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老板倒是个老实人,连忙摆手,“你们人多,我赚的也多,你们无非就是想开心的吃喝玩乐,我们要钱,那大家一起快快乐乐,何乐而不为呢。” 焦然却是挺高兴的样子,说:“行,那我们先逛一逛,回头再找你哦老板。” “行。”老板应声。 烧烤场不是很大,但环境优美,虽然假山多,但绿植维护得不错。 中间有一个偌大的人工湖,跟钓鱼区那边不一样,这边的湖面上有许多浮萍。 两人站在湖边,静静看着。 有要务在身,两人默契的不再谈起那件事。 “这里好像不错。”焦然说。 “晚上蚊子怎么办?”江御捏着矿泉水的瓶颈,仰头喝了一口。 今天晴空万里,他竟穿了一身黑来吸热。 反观焦然今天穿了一身白,白色的T恤和白色的百裥A字裙,露出白皙的一双长腿,再搭一双白袜和小白鞋,虽然背了一个黑色的斜挎包。 “有蚊子再说嘛。”焦然不是很当回事,“其他地方风景一般,都是假山,那边还靠着鱼塘水塘,这里有蚊子,那边也一定会有。” “行,就这儿吧。”江御无所谓道,捏着水瓶越过栏杆,看底下的浮萍。 焦然找到老板,指定了位置,那边便开始搭棚。 焦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便坐在一边玩手机。 实际上她已经想好该怎么说了,但事情不赶巧,考试前不想影响心态,考完试又要出来野炊。 期间陆陆续续来了人,任千帆和李洋洋提了一些烧烤之外的食物,手挽手走过来。 任千帆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然然,第一次看你彻头彻尾都是私服的样子,好漂亮啊,你腿好白,小腿好长好细啊。” 李洋洋捂着嘴笑:“你腿也不赖啊,干嘛穿连衣裙遮着,干脆全露出来,迷死这群男的。” “你不要胡说啦,他们能听到。”任千帆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恼羞成怒推了她一把,又说,“今天谁没有精心打扮过啊,别说我们女的,男的都不知道打多少发胶……” 棚子要搭起来很快,摆了三张长桌,一个台球桌,拉了几个烤炉过来。 江御多花了点儿钱,烤炉是有工作人员照看的,否则他们自己烤的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为了照顾他们的自尊心,倒是让老板给他们弄了一张可以烧烤的长桌过来,让他们坐着,自己大展身手。 焦然坐在长桌旁,给自己烤了一片鸡柳,跟旁边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说话。 不知怎么地就聊起了江御。 “哎,班长,你跟江御是不是在谈啊?”有人隔着几个人的人头距离问她。 “没啊。”焦然漫不经心地给鸡柳翻面,“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那我放心说了啊。”那人说,“我周一那天看到,孔念薇拉着江御去操场那边了,那天江御回来的时候,校服领子上不是有点红吗,那是口红的印子。” 第47章 47 “她居然涂口红上学?” “笑死, 这是重点吗请问?” “那还有什么,她喜欢江御都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该不会江御这几天脾气那么差就是因为这个吧?” “估计想强上但没得逞?不然怎么可能只有领子上挨到, 那印子我也看到了,更像是擦上去的。” “有可能。” “啊,我还以为他是跟……”话音戛然而止,说话那人看了一眼焦然,耸了耸肩,“不过, 焦然, 我能问吗?” 不能问,别问。 焦然翻着熟了一边的鸡柳, 无声叹气。 可惜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有眼力见。 “你们最近为什么都不说话啊?” 这时, 有人端了一盘洗干净的鸡中翅和香肠过来。 几个人没了声儿。 人走了之后, 坐在她旁边的任千帆打了个哈哈,说:“哎,怎么没有喝的啊,焦然,我们去拿点儿喝的吧?” 焦然看着烤架锡纸上将熟未熟的鸡柳, 默然一阵。 放下, 擦手。“行。” 两个人往门口的方向走, 那边有一个小超市。 “焦然,你有没有喝过酒啊?”任千帆挽着她的手臂, 好奇地问她。 “喝过。”焦然点点头,“但只喝过度数低的, 那些气泡酒之类的。” “怎么样的?好喝吗?”任千帆眼睛一下‘唰’的亮了,“我还没试过喝酒, 好想尝尝啊。” “嗯。” 焦然哪会听不懂她的意思,原来是未成年小孩儿对世界的好奇。 “也不是不行。”她说,“但最好就泯一泯味道,你没喝过,大中午就喝醉了不行。” “我就泯一口。”任千帆向她保证。 分卷阅读90 “你最好是。”焦然笑道。 焦然拉开超市的门,一阵冷气席卷二人暴露在空气的肌肤,直击透心凉。 迎面却碰上江御他们,几个男生散落在各个货架,江御等在收银台付钱,边上堆了一堆喝的,都是汽水和椰奶,混了几瓶罐装啤酒在其中。 门一开,顶上风铃‘叮铃’几声,机器一声‘欢迎光临’。 就站在门口探头找雪糕的薛靖西很难不发现她们:“咦,你们也来了?我们正要买喝的回去,你们要喝什么吗?这儿还有雪糕。” “雪糕?”任千帆正在吐槽今天的温度,闻言大喜,“我来了。” “这儿。” 薛靖西已经找到自己想吃的光明牌雪砖,给她让了个位置。 “焦然,你想吃什么?”任千帆走了过去。 “我不吃。”焦然慢慢关上门,“你吃吧。”她平时不爱吃甜的,自然也不爱吃雪糕。 碰到他们几个人,任千帆又改变主意不想喝酒了,焦然没问为什么,随她的意。 回去的路上,他们几个男的走在前头,聊一些什么马打滚户打滚的事儿笑作一团。 “他们好幼稚,就一个驴打滚,还能笑成这样。”任千帆咬着雪糕,牙齿被冻到,口齿含糊道。 “对。”焦然非常认可。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快乐吧。”任千帆惆怅说道。 正值中午,太阳直挂头顶,烧烤场来了不少客人。 这家烧烤场开在山脚下,山上是个5A景区,有个水库,风景壮丽,周末常有人来这边玩,聚餐的聚餐,写生的写生,钓鱼的钓鱼,山上还专门设有骑单车的车道…… 最后几人一拍桌,就这家吧。 因为也没其他家了。 昨天他们查了一圈,想货比三家每个户外烧烤场,找到最值得去的那一家。但实际上没有多少家能供他们参考,因为中关禁户外烧烤,那种真正带有草坪的户外是绝对不能去的,像他们今天光顾的这家类似农家乐,度假村模式的户外烧烤场也已经关了好几家——统共也没几家。 回到棚子下,她原来坐的座位依旧没人坐,其他位置也变得空空如也,烤了很久的鸡柳却是不见踪影。其他几条长桌倒是坐满了两桌,在玩桌游,也有去打桌球,围着KTV机唱歌的。 有人点了一首当下大热的歌曲,在叫嚣四方。 焦然哪个都不想去,见烤炉那边几个工作人员照顾其他二十几个人,实在供不上溜,便在原来的位子坐下来,继续烤东西吃,自给自足。 其实焦然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热闹的氛围,安静的自己,互不打扰。 焦然用刀子剖开茄子,搁在架子上烤,学着夜市里看来的手法,将蒜蓉往茄子上倒,刮刷。她太饿了,早上只吃了一碗小馄饨,根本不顶饱,便烤多了点儿,其他生蚝和豆皮也一样,有条不紊的,不一会儿,便有人闻着味儿跑来。 是薛靖西。 “吃吗?”焦然正在给鸡中翅翻面。 “吃吃吃。”薛靖西说。 焦然坐在长桌桌角边的位置,薛靖西便在她对面坐下来。 刚坐下想起点儿什么,他回头环顾一周:“哎,江御呢?” “不知道。”焦然拿了一根熟了的烤肠给他,“先吃这个,加了孜然辣椒的。” “好吃。”薛靖西接过来咬了一口,掏出手机给那人发信息,又问:“你怎么不去玩?” “不想动,我饿了。”焦然随口说,也拿起一根烤熟了香肠。 薛靖西摆在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他看了眼:“他们去山姆超市了。” “那好像就在景区里,也是门口那边。”焦然想了想。 第二条信息发进来,薛靖西点了点头:“对。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让他带。” “不用。”焦然说。 “你俩干嘛了啊。”薛靖西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戳破窗户纸了?” “没有。”焦然小声对他说,“但是我想告白了。” “这是好事啊!” 薛靖西惊讶地看她,可焦然的眼神里混着浓浓的担忧。 薛靖西跟着她降低音量,说:“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他不答应,以后没法做朋友?” “没。”焦然摇头,“我担心的可多了,一时间没办法给你总结。” “你想太多了。”薛靖西吃完一根烤肠,看了眼鸡中翅,竹签点了点它,“熟了吗?” “没。”焦然拿起豆皮给他,“还想吃什么?烤面筋,串儿?你要吃就拿过来。” “吃,我去拿。”薛靖西起了身。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男生提着四大袋东西,里面全是吃的,一个个第三条长桌上摊开,提拉米苏,烤鸡和瑞士卷…… 分量超大,适合聚餐。 男生边开边说:“这是江御请的客哈,大家敞开了吃,今天不饱不让回家。”b 分卷阅读91 r   ——论班级里有一个富豪同学。 薛靖西拿了几盘吃的回来,过去晃了一圈,给自己拿了一个甜口的瑞士卷,给焦然拿了一份咸口的牛肉卷。 “谢谢——”焦然放下刷子,接了过来。 “你要谢的话得谢江御了。”薛靖西摁亮手机屏幕,截屏了两次,小小的‘咔嚓’一声。 没过一会儿,焦然的手机响了起来,收到信息。 薛靖西示意她看。 焦然诧异地点开手机,打开上面的小红点。 薛靖西陆续发了两张图过来,那是两个聊天页面。 和江御的。 第一张图—— 12:30 薛靖西:你去哪儿了? 薛靖西:不见你人。 江御:饿了。 江御:[图片] 图片是山姆超市的门口,招牌下面还有两个男生,笑脸盈盈的,就是刚大袋小袋提回来的男生。 第二张图—— 江御:吃什么? 薛靖西:忘了有什么,瑞士卷?算了,你随便买吧,买什么我都吃。 薛靖西:我去问问然然。 暂时没回,下面是灰色的时间。 大概过了一会儿,下面显示灰色时间。 12:40。 江御:不用问她。 薛靖西:?已经问了 江御:。 薛靖西见她看完了,便说:“这班里可只有我跟他才知道你不吃甜口的,那几大袋可只有烤鸡和这个是咸的,那你敢说这牛肉卷不是他特意给你买的?我不信。” 焦然汗颜:“你恋爱脑吧,说不定就是看甜的太多了,找个咸的凑一凑数。” 薛靖西还想反驳她,眼一抬,撇到她身后,忽地窃笑道:“人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准问。”焦然大概明白身后有什么,慌了,“你把你一肚子坏水给我倒干净了。” 几秒钟后,江御走过来,两杯冰块搁到桌面上,空手拉了一下凳子,坐到两人中间的主位上,手里还有一卷吃到一半的牛肉卷,见他俩看着自己,回以诧异的眼神。 “看什么?” “没什么。”焦然收回眼神。 薛靖西转头笑了,转回来也不拆她台,只是得逞笑道:“这烤肠真好吃,然然你手艺真好。” “啊,是吗。那你多吃点。”焦然干巴巴说道。 她说着,牛肉卷放到一边,拿起夹子给几个鸡中翅翻面。 “这个熟了,吃这个吧。”她说着,自然地看向江御,“你吃吗?” “这个好吃。”薛靖西热情推荐。 你明明还没吃过…… 焦然默默别开脸,伸长了手去够蜂蜜。 “吃。”江御埋头咬了一口牛肉卷。 热腾腾的刚出炉,里面的芝士还在拉丝。 第48章 48 “我自己来。”吃后面接了这一句。 焦然动作一顿, 看过去,他脸上没什么情绪。 行。 焦然怏怏地收回手。 一旁,薛靖西为他们的一动一静而心惊胆战的。 实在不明白, 他们怎么就吵架了。 不过更令他震惊的,还是刚才打台球的时候听来的。 “听说你把孔念薇打了?”薛靖西咬了一口瑞士卷,不明就里地看他。 “什么?”江御看他。 薛靖西还是稀里糊涂的,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不知情的模样,便把台球桌那边听来的话复述一遍。 周一, 孔念薇光明正大地把他拉到操场, 不知道干了什么,江御回班的时候, 领子上——也不是领子, 只是折领下摆沾了点红, 被人非议成口红。重点也不是这个,是孔念薇回班的时候,眼睛红了,明显哭过,头发毛毛躁躁的, 跟她平时打扮的精致扮相大相径庭。 江御嗤笑一声, 看向焦然, 似笑非笑道:“这你得问她,是吧?” “这跟焦然有什么关系?”薛靖西觉得自己仿佛在做英文阅读。 “是我, 我打了她。” 焦然若无其事地给烤架上的东西翻面,轻描淡写道。 “她不安好心。” 薛靖西:“……” 好家伙。 他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最后讷讷道:“你俩真行, 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焦然垂着眼睑,不服气江御方才的语气, 斜睨他一眼,闷声道:“难道你想让她亲?” 江御吃掉最后一口牛肉卷,包装纸折叠起来,鼓鼓包包的,朝她身后扔去,‘嘣’的一声,精准扔进可回收的垃圾桶。 做完这个动作,他的视线随着眼皮扇下睁开而兀自落到焦然身上:“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打问号。 分卷阅读92 ” 言下之意:否则免谈。 “那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说。”江御拿过桌上的冰块杯子,搁在烤架旁边,大半开始融化了。他拾起勺子,擓起两块冰块送到口中。 “这儿不好说。”焦然环顾一圈,看着周围。 “行,那我走。”薛靖西立马站起来就跑。 这地方他待不下去了。 两人都没去理。 焦然还执拗地看着他,不声不响的。 半晌,江御似无声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走吧。” 语气中透露着无奈,说完不忘拿起那杯冰块。 这天儿太热了。 天热得像是在火里烤,微风都跟着停止了流动,取而代之的是空气里裹着热浪,一浪又一浪的,直扑行走在烈日炎炎下的可怜人儿们,试图要掀翻人类,翻身当主人。 如果夏天有声音,那么除了风吹雨打的劈里啪啦,蛙声虫鸣的绝唱,鸟啼蝉唱的二重奏,必须还有水滴在地上与沥青路面接触,如滋滋流油冒泡的声音。 ——这是焦然自记事起,记忆里的夏天。 后来再增添的标签—— 窒息,死亡。 喘不过气的夏天,爸爸总是在跟她道别。 很久以前,焦然就知道,爸爸一定会在夏天死去。 不仅仅她知道,就连母亲,爷爷奶奶也知情。 像是和大家商量定好一个日子,在这一天来临之前,把所有事情打理的妥妥贴贴,然后义无反顾的一头冲向死亡。 焦然觉得自己也有这个趋势。 在刚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觉得爸爸这个行为很酷。 反正人活着是死路一条,唯一不同的只是这条路上发生的所有故事不可被人复制,那么可以决定自己在哪一天死去,就相当的炫酷了。 那时候,她隐隐约约觉察出不对劲,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包括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 没有选择去隐瞒,在某一天的饭桌上,她与李燕透露这件事情。 她知道自己还小,遇到问题时向身边的长辈寻求帮助,就算不能解决问题,也能缓解一部分问题。 加之李燕在应对这类‘精神上的问题’已经很有经验了,二话不说便把她提到了医院。 那年她十二岁,第一次知道精神疾病遗传这回事。 “焦然。”身后传来话音。 “嗯?”焦然回过头,看着叫她的人。 他们往山上的水库漫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绿叶遮头的柏油路面上,日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身上的光晕轻而淡,圈圈点点。 上到一个大坡,焦然被他叫停,顿在原地等他走上来。 “怎么了?”她问。 “笑一个。”江御走到她面前,说着,自己也跟着笑了一下。 焦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照做了。 尽管能明显看得出她不开心,但她笑起来时就是快乐的样子,仿佛心里一片晴天,没有所谓的乌云盘踞在大脑中。 “怎么了?”做完,她又问。 “没。”江御说,“看你一路不开心。” 江御也不是真的跟她生气,没好脸色多半是自己就不爱摆表情。 “啊。”焦然微弯的嘴角凝固着,弧度慢慢变小,最后平整的‘嗯’了声。 “我是不开心。”她点一点头,平声道。 尽管她站在陡坡上头,江御离她小半米的距离,但视线与她的还是处于同一平线上。 两人四目相对。 “我想起点儿不开心的事情。” 焦然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江御跟上去,走在她左后方。 “什么事情?” “不理解的事情。” 焦然看着地面树木投下郁郁的阴影。 “我有点紧张。”她低着头说。 江御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这才终于有点认真的神情。 他摸出手机和蓝牙耳机,说:“没关系,我放点音乐。” 他的手机播放器里没有多少歌,出门在外戴着蓝牙耳机多是为了等待时间听一听英文听力和新闻,听歌的话在家有专用的机器,看着只有几首歌的歌单,想了想,搜了一首日本作曲家的歌曲《yawarakana hikari/柔和的光》。 “不要紧张。”江御递去一个右边的耳机。 焦然接过来,塞到右耳中,一阵钢琴纯音乐传到耳畔。 江御看着她低着的左侧脸,戴上了另一只耳机。 “或者,写下来。” “不开口的话,是不是就不紧张了?” 焦然一愣,须臾摇摇头。 “不。我要说出来。” 这个坡陡峭的很,焦然爬的呼吸略显不稳。 两人并排走,一起爬上第一个平台。 分卷阅读93 “我可以从头说起吗?”焦然的声音低而平,像是回到了刚开学那天,那天之后的每一天,为了照顾同学能听清楚她的声音,她平常会提高一些音量,为了嗓音听上去更加清亮,但这么发声久了难免会嗓子疼。 江御说:“上山和下山,这条路全程长达六公里。六公里,走走停停能走一下午。”意思是他愿意花费一整个下午来倾听她娓娓道来。 “行。”焦然慢慢地一点头。 “不想走的话还有缆车。” “没有不想走。”焦然说。只是觉得周围的时间都变得缓慢,有点舍不得。 她默默地心想着,慢腾腾低缓道:“我以前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必要让他知道。” 因为这会给他带来困扰,也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或许不需要这份多余的喜欢,而如果他也有这份意思,那就意味着自己将要失去自由,去承担一份喜欢的责任…… “嗯。”江御应着。 不是认同,只是礼貌性的附和一下。 “但现在我想法变了,我觉得喜欢就该说出来。因为……” 约莫是意识到了什么,这回没再附和了。 “因为这个世界人太多了,形形色色的人都戴上了面具,如果我不说出来,你会不会一辈子都看不出来?” 江御眉眼一跳。 确实。 他从方才就开始震惊。 这份震惊不是猛然的惊讶,亦不是意想不到的走向,而是仿佛铺垫了许久,一切都有迹可循,可真当它浮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会无法相信。 又或许…… 无法相信的不是她喜欢自己,而是她开口说了出来。 焦然一直垂着眼睑,仿佛那有千斤重,沉重的掀不起来,毫无表白的喜悦。一双细眉轻轻皱了起来,眼神里皆是突如其来的悲伤,又有些气馁,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她说:“我想了很久,喜欢是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在寻求这个答案,因为我觉得成为一个……”她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那么说,“活生生的人,起码得拥有‘喜欢’这份技能。” “然后,我遇到了你,找到了答案。” “你可以不声不响的让我开心,难过,抑郁,五味杂陈……这些就连我自己都无法自控的情绪,但你可以轻易使它变化。” 他们走得很慢,旁边有一对夫妻经过,看他们一眼,很快便超过俩人,上了前方的一个斜坡。 她在心里字斟句酌片刻:“可能这感觉不能只用喜欢来概括,但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就以喜欢为名。” “所以,有必要说,我喜欢你。” “你让我变得更好。”焦然不安地抬眼看他。 拨云见日一般,大雾散开了。 第49章 49 两人停下来, 站在当下的平台处。 四周静悄悄的,整条人行道都是萋萋的树影,间有浅金的光束和婉转啁啾的鸟鸣。 树叶飒飒, 空气里混合着暴晒过的花草树木味道,浓郁的木香随着夏日煦风一阵阵吹过,裹挟着少年人心间的苦涩。 焦然踩着地上的影子,嘴上仍然不停地,诉说着少年人的烦恼:“有一段时间我很迷茫,我不懂, 为什么你可以, 自由的轻易的就让我喜怒哀乐,但我自己却不可以。……首先我很清楚我当然是更爱我自己, 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我对这一点感到很迷茫, 也匪夷所思。” “我去查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或者说人为什么会因为喜欢,因为爱而激动,总不能说是因为爱神丘比特在射箭的时候专爱瞄准人的脑子吧?” “所以我看了很多资料,生物学,心理学, 社会学, 人文科学, 科学的,非科学的……其实我有结果了, 你也想看的话我就把附件发到你邮件……”话音戛然而止,焦然蓦地别开脸, 闭了闭眼睛,“我脑子有点乱, 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抵是觉得这一番话丢脸,印象中没有女生是这么告白的。 没敢再去看他,深呼吸一口气,心情也乱糟糟的,感觉有点不知所云,焦然在路边蹲下,拣起路边掉落的翠绿叶子,继续道:“我就是想说,我喜欢你这个过程是被我再三确定了的。而研究表明,我因为喜欢你而导致的副作用如心率增加,失眠,和强烈的激动等,还有正面的导向,会被刺激大脑的愉悦中心,一看到你就不由自主的开心,有安全感,想活下去,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模仿行为……这个阶段通常持续一年半到三年。” 江御在她身边蹲了下来,表情凝重,依然没发声。 焦然抿了抿唇道:“所以我就想说,不如再等等,如果第四年,我感觉依旧,就和你表白。” 如果变了,那就……变了。 她更愿意到最后是后者。 有些人出现在生命中,是要陪着走一段的。 这段路很长,路上有许多变化, 分卷阅读94 专注自己是不够的,获取到的信息太单一了,她期望着可以从身边来往的人身上获取一些什么,可以完整的构造自己。 江御就是一个很好的样本,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她很愿意投入,去分析,去学习。 从这个角度,越过锈迹斑斑的栏杆,可以看到山下的风景。这边靠着高速公路那一面,底下是一户户郊区平房和小楼。 “你确定这是喜欢吗?”江御忽然开口。 焦然一愣,迷惘地转头看他。 只能看到少年的侧脸,他依旧面不改色的,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多余的,分外的情绪。 “这在我认知里是爱了。”江御看着高速上来回往返的车子,语气和缓说道。 “……不是你情我愿,情投意合才叫爱吗?”焦然转开脸,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爱情。”江御说。 江御在路边蹲坐下来,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从方才开始紧绷的心情,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我觉得,如果圣经和那些哲学是真理的话,那爱应该是无私的包容。你说说吧,你觉得你这份‘喜欢’是什么?” “不能自已,理智尚存。”焦然回答。 “你对我是这样吗?”江御侧头,看她。 “不是。”焦然摇摇头。 江御轻轻‘嗯’了声。 “要更深一点。”焦然说,“就算你做了我不喜欢的事,我也可以很快忽略,或者当做这件事没发生,抑或……因为是你做的,所以觉得可爱。” “那岂不就是没有理智了。”江御一语中的。 “……” 焦然咬了咬唇,没说话。 “你觉得丢脸吗?因为爱。”江御不解地看她。 “我不觉得丢脸。”焦然说。 “如果我没有给予你回应呢?”江御又问。 “那是你的事情。”她说完,叹了口气,又说,“我觉得我很奇怪,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话,但是……” 但是如果爱是无私的,那我不是,我是带着目的来的。 焦然在心里说道。 “好难啊,好难理解,好深奥。”她双手抱着头,声音近乎轻喃,“就这些吧,关于这个问题,其他的我还没想好,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下次再说,不感兴趣的话就不说了,我说说别的……” “没有不感兴趣。”江御碰了碰她,想像以往那样上手拍拍她的背,但又觉得当下不适合,默默收回了手,“只是如果我轻易点头,难免太轻视你的认真。你让我想想。” 瞧。 这就是她看上的人,礼貌,温柔。 绅士而决绝。 即便是婉拒,她仍为此心动着。 “没关系,搁一边吧。”焦然笑了笑,继而凄然地别开脸,道,“然后就是,先说说那天我为什么在陈瑜瑶家书房吧。” “行。” “我没偷东西。” “没说这个……”江御被她说得有点尴尬。 “没事,”焦然安慰他,“没经屋主人同意擅自进入私人领地,正常人应该都会这么理解。” 后来一想,就算她手里拿着所谓的‘证据’,也并不占理。 “这事儿说来话长,但是,”焦然抿了抿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江御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儿?” “我可以跟你说,但你得先答应我两件事。”焦然扭头看他。 “考虑考虑。”江御说。 “行。”焦然点头,“第一,你不能要求看证据。” “证据?”江御看着她。 “对,有证据。”焦然转回头,托着下巴颏,目光落在头顶的飞机云,可又像是看着空气,“第二,你不能说出去,证据来自于我。” 身旁传来一阵沉默。 片晌,他整个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焦然。 随着他一静一动,焦然的心也跟着大起大落。 她喉咙干涩,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沫,转过脸,侧着头仰看着他。 意料之中的,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紧紧地钉着自己,使她无法动弹。 “犯法吗?”他压着嗓子出声。 焦然一点头。 江御又不说话了。 两人四目相对着。 大抵是她蹲坐在路边,仰着头一动不动的样子太过于像受伤的幼兽,轻易惹人垂怜。 过了会儿,他慢慢蹲下来,有些束手无策地看着地面的沙子,须臾,才抬眼看她:“没关系,不用害怕。” 江御靠近了点,最终还是上了手,摸了摸焦然的后脖颈,上下安抚了一阵。 他把她当成被害者。焦然心里下了这个结论。 “不是我。”焦然抓住他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轻轻呼吸一口气, 分卷阅读95 低声道,“是很多人。” “很多的,女生。”她捏了捏江御的手指,“她们……”焦然陡然扭过了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句话修饰的不那么残忍和恐怖,她紧皱眉,最后回过头,说:“女厕一楼有……”她做了个‘摄像头’的手势,“针孔。” 江御的眼睛几乎是在她一字一顿的过程中逐渐睁大,眼底里有微乎其微的震惊,但更多的是自己的倒影。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声响。 身边好像有欢声笑语经过,头顶有飞鸟掠过,飞机横穿天空传出‘呼隆呼隆’的声响,屁股后面多了一道飞机云。 以往这些她会很快就察觉看到,可当下似是灵魂脱壳般,什么都感觉不到,四周草木苍翠茂盛的景色突然搅和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曾在电脑显示屏上掠过的一幕幕,此刻竟脑内一隅挥之不去。 …… “焦然!”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将那些画面劈裂开。 焦然回过神,慢慢地,眼睛逐渐聚焦在眼前人身上,紧紧攥着他的手。 听他问:“你也在吗?” “没。” 焦然从没在一楼上过厕所,她也没在视频里看到过自己。 江御任由她牵着,听她说了‘没’字也没松一口气,换了个蹲姿,右边膝盖跪地上。 焦然看着他,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还记得潜叔吗?” “记得。”焦然点头。 “他是我奶奶支教带过的学生,是一个律师。”江御说,“去年,你知道去年实验有件丑闻闹得挺大的吧。” “记得。”焦然重复一遍。 当然记得。 那是她自芭乐巷初见之后,第一次听闻这个人的消息。 去年十月份,新闻报导实验中学一位高一学生坠楼死亡,后被揭示一系列不为人知的丑恶,这一切都跟学校一名老师有关。 学生父母不断上诉,直到今年一月份,一位叫做杨潜的律师打赢了官司,为这名女学生讨回了一个公道。 当时网上的人都在刷‘正义虽迟但到’。 但她记得很清楚,江御也转了这条微博—— “正义又怎么会迟到,只是受害者乞讨来的公道罢了。” 第50章 50 最难以启齿的两点说完了, 其他就轻松地多了。包括顾左右而言他结果被误会有病,而她将计就计这件事。尽管说完之后,江御仍然神色不明, 仿佛有更深一重的误会似的。 “你……” “怎么了?”焦然看他。 “算了,没事。”江御缓缓摇头。 两人在平台上休息了会儿,开始动身继续往上走。 沿着树木林人行道,一路枝叶蓊郁交错,洒落地面的金影斑驳陆离。 这一路两人相对无声,走得江御心情复杂。 说起来也许有些离谱, 但确确实实的, 很多时候他都没怎么意识到焦然是个女生。 也许别的女生在靠近他的时候,身上莫名自带的娇羞感, 明晃晃的身体拘束, 让他也跟着产生距离界限感, 但焦然不会,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乃至于他们从一开始的安全距离就无限降低。 这几个月下来频繁的接触,他们干的事情焦然也会干, 大家一起吃香喝辣, 冬天一起挨冷, 打赌吃老北京冰棍,夏天还没开始就约好了要去海边玩, 偶尔开什么年级大会椅子照搬,试卷练习册照扛, 水果照掰,经常会在班上吃个西瓜菠萝, 薛靖西都比她更像个女的…… 种种事情,多少会令他模糊了性别这回事。 加上,他的确有点脸盲。 ——这件事江御一般不认。 在他看来,交朋友这件事没那么复杂,朋友就是朋友,朋友还分什么男女?只要合得来,是个人,活的,就足够了吧。‘交什么性别的朋友’这件事对他来说,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其次才到性别。 还是挺…… 忧愁的。 他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每一次恋爱来敲门,基本都止步于‘不想→拒绝’这一步。也确实是以前遇到过的女生都没让他多余的心思。 现在不忍心拒绝这回事就已经相当的令他迷惑了。 还要再想想…… 江御心想。 人无论做什么都终将难逃后悔的命运,或明天,或将来。 他要做的是要么是抗争命运。 倘若抗争失败,那就Plan B——后悔最小化。 他知道这个想法是有点悲观和现实的,但架不住就会这么想。 “来都来了,不如看个日落吧?”焦然提议。将耳机还给他。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在山上看过日落和日出,现在心血来潮真真应了这句‘来都来了’。 没等他接话,焦 分卷阅读96 然又说:“或者我去看,你先下去?如果觉得一个人不想走,那边有索道可以直接下去。” 她抬手指了个方向。 来之前,焦然做过大致的功课,查过水库的地图结构一览,导航和近景的卫星。 “不用,走吧。” 江御下巴颏抬了抬,示意她带路。 焦然抬手看了眼腕表,原来他们已经连坐带走了将近四个小时,走是没走多久,但聊了挺久,沉默了许久…… 这条蜿蜒的山道是混凝土铺面的柏油路,踱步在茂盛的树木林下,头顶是婉转啁啾的鸟鸣与飞机穿梭云层的轰隆声。微风吹过,枝叶婆娑。 尽管绿意盎然,但并不宁静,被许多趁着周末来放松的家庭和情侣后来居上,时有一家老小累了就在平台的石级旁的护栏歇脚,大抵目标跟他们相同,这个时间来爬山的,基本都是想看日落的。 后半程,他们基本是落后在两个家庭后面几米的距离,听着前面欢声笑语,步履阑珊迈上最后一个坡道,爬上了山顶的平台。 “累吗?”江御问她。 焦然摇摇头,感受着清凉的山风扑面而来,心情和视野都跟着豁然开朗,逐渐地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被护栏框起来的平台。 不是真正的山顶,在焦然的意料之中。 毕竟放眼整个中关,那些真正的户外都是不对所有人开放的,会被围起来由专人看守。 焦然靠近半人高的护栏,从上往下看下去,下面还有一个被围起来的保护的平台,再接下便是林海茫茫的一片。 围绕着护栏走一圈,方圆几十里的地势风景映入眼帘。 “早知道带点吃的来了。”焦然不无遗憾道,“带点喝的也行啊。” ……江御一开始没说话,过了会儿问她:“面包吃吗?” “哪儿来的面包?”焦然郁闷。 “稍等。”江御看着一个方向,回头对她说了这两个字。 说着,他朝着方才看的方向走去。 是一个四口之家,年轻的父母带了一对三四岁大小的男双胞胎。 “你们好。”江御靠近时说了句,头右侧了下表示友好。 “你好。”年轻的女人对他友好的笑,“怎么了?是想要帮忙拍照吗?”大概是经常在景点遇到年轻的小情侣拜托他们拍照,女人下意识地问。 “不。”江御回头看了眼跟过来的焦然,笑说:“这是我妹妹。” “你们好。”焦然走到他身后,扶着他的袖子侧出半边身子,装作害羞的样子看他们,顺带跟双胞胎打了个友好的招呼。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初见面和弱小的形象总会引起一些善良的反馈。 果不其然的,她也得到了一声女人地夸赞:“你妹妹好漂亮,你们家的基因真好。我们这里有面包和水果,要吃吗?拿一点吧。” “不不,这不能拿……”焦然慌忙地看向江御,小声道,“哥……” “拿着吧,这是甜甜圈,这位哥哥,代你妹妹收下吧,”女人温婉笑道,“我刚才看到你们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见了面说上话就是有缘分。” 江御垂着眼睑看她俩推脱一阵,低声道:“那谢谢你了,然然,你收下吧。” “谢谢……”焦然低着头,双手接过来。 “刚才。”江御摸了摸鼻子,“刚才走在你们后面,也不是故意的,但听到了你的先生跟家里人打电话,说是家里丢了东西。” 女人回头看了看身边还在打电话的丈夫,点了点他头:“是老人家找不着东西了,跟他问。老人家耳朵不太好,他说话声音就大了一些。” “嗯。”江御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表示没关系,“你可以让老人家找找家里西南或者西北的方向,应该就在这两个方位。” 这句话一出,不但女人诧异地看他,焦然也有点愣然。 之前倒是听闻过,江御会找东西。 这个‘会’在传闻中挺玄乎的。 “就这么说就可以了。”江御道。 女人虽然诧异着,但也没不相信,原话给丈夫复述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丈夫也吓了一大跳,举着手机说:“找到了?就在电视机底下?我就说嘛,你们经常把东西放那里,怎么可能找不到,刚才没专心找吧……” “找到了吧。” “天啊。”女人不可思议地惊呼,再看向他的目光带着震惊和敬畏。 “秘密。”江御笑了笑,回身攥着焦然的手臂,再次跟女人道谢,牵着焦然离开。 走远了一段时间,两人贴着护栏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焦然仍处于震惊的余惊当中,这个后摇挺长的。 “太神奇了吧。”焦然边打开塑料袋,边道。 “刚走在路上他们一直在说,吵得要命,就算了算。”江御一手往后撑,看着天。 “怎么算的?”焦然撕下一半甜甜圈。 “跟家 分卷阅读97 里人学的,我奶奶,”江御被明晃的天光刺的眯起眼,“他们走在前面说得七七八八,加上一点科学的推测和直觉。” “好神奇。”焦然说。 他不欲多说,焦然也不再问,将撕开的一半甜甜圈给他。 那是南瓜馅甜甜圈,撕开便见到里面的南瓜泥。 “谢谢。”江御接过,咬了一口,牙齿立即深陷于松软当中。 “是我谢谢你才对。”焦然冁然一笑,对他说。 焦然脸颊小小的,笑起来轻易便扩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似乎特别真诚和开朗。 江御看着她,嘴角微勾了勾,没说话。 两人坐在平台上,吹着午后的风。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收敛刺眼的光芒,飞鸟在天际盘旋。 夏日煦风一阵阵吹过,温度的烘托下仍是炎热,却不闷热。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太阳隐在西山后,直至剩下一抹余晖,晕染了游弋在天边的白云。 夏日的天黑的很慢,乘坐缆车下山时,火烧一般的绚丽晚霞还挂在天边。 回到棚子下,一群人玩得起劲儿,彷佛从来没察觉到消失了一下午的俩人。 殊不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年纪的男女私下独处,想不让人浮想联翩都难。 好在他们也没发散八卦之魂多久,有两桌在玩狼人杀和真心话大冒险,唱歌的依然在唱歌。 摆在桌上的甜品几乎都被一扫而空,焦然饿的不行,饥肠辘辘地去蹭了点儿剩下的提拉米苏,又嫌不够,回到那条长木桌,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过了一会儿,江御也走了过来,在她这桌坐下。 他们这群人吃了一整个下午,她跟江御可没有。 第51章 51 焦然手艺还行, 见他吃得快,就只给他烤。 江御吃完一串烤馒头,看她转着手中的烤肠, 刷子往上刷粉。 江御:“涂多一点。” “太淡了吗?”焦然看他。 “放个芝士片。” “什么口味……” “就尝尝。” 旁人揄他俩。 江御用方言顶了一句:“再这样引起我的注意力,也不是不能考虑男的。” “是你的话,我他妈我不亏啊。”那人笑着顶回来。 一旁,李赫偷偷凑近施璋,说:“还是他们直男会玩。” 焦然如他所愿,放了一片芝士片, 裹着香肠。 根本烤不住, 芝士融化了往下滴。 最后不堪入目。 “挺好吃的。”江御倒是不嫌弃。 焦然:“嗯。”面无表情。 过了会儿,焦然问他:“还想吃什么吗?我给你烤。” “你自己吃吧。” “我吃饱了。” “这么点东西。” “热量都挺高的。” 焦然随口说。 没了声。 焦然看他。 江御咬掉最后一口香肠, 油多, 有点烫,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点性感。 焦然连忙给他开了冰的可乐。 江御接过去,仰头灌了一口。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画面很美好,不会有人开可乐杀精的玩笑,也不会有人传播糖分太多会得糖尿病的谣言。 就…… 感觉上很好。 “所以你一直骗我那么久。” 江御放下可乐罐, 忽然开口。 焦然怔忡一瞬, 看他。半晌, 缓慢地点一点头。 “那我刚才也说假话了,我不会考虑男的。”他说, “打平了可以吗?” 焦然张了张嘴巴,惊讶地看向他。 江御居然主动给了她台阶让她下, 虽然这个台阶给得很拙劣。 “焦然。” 玩游戏的那一桌似乎发生了精彩的事情,有人大喊大叫起来, 带着哄笑的语气,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 只有江御悄悄靠近她,眼底倒映着她背后的路灯。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不能胡乱的给人制造困扰。” “对不起。”焦然几乎是立刻把这阵子都想说的话说出口。 “你是该道歉。”江御点头,退开了一点,“浪费了我很多担心的感情。” “对不起。”焦然重复了一遍。 “不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又寸又不走心。” 江御站起来,手一伸,拿过斜侧面的面筋。 “我来烤。”焦然几乎抢过来的。 江御扯了扯嘴角,没接话,随她的意,坐下来。 烤面筋只要四五分钟,这 分卷阅读98 期间薛靖西有跑过来顺了一根烤肠,换背后那桌施璋他们去玩,问江御吃饱没,他们在玩剧本杀。 江御懒得去,也不想玩,便说晚饭吃什么?农家菜,搞两条大鱼弄个汤,吃吗? 薛靖西懂他的意思,立即招呼起来。 江御直接把手机给他。 薛靖西去了桌游那桌,挨个商量晚上的菜单,然后跟烧烤的工作人员要电话,打过去订房。 这边顿时变得安静下来,焦然把烤好的烤面筋递给他。 “那我们……” “所以……” 焦然一愣,看他。 “你先说?” 江御慢条斯理地接过她手中的烤面筋。 “所以我们和好了?” 焦然几乎是瞬间僵化起来,为他的语气,这句话的意思,以及当下微妙的场景。 烤面筋新鲜出炉,还在滋滋流油,江御将它架在塑料碗上空,没着急吃。 喝了一口可乐,看她还是愣着发呆的样子,笑了下。 “你想说什么?” 焦然别开脸,一边去拿新的烤串,一边艰难地说:“那我们和好了吗?” “不要把我的话还给我。” 焦然不敢再看他,怕夜色太迷人,他的眼睛可以沉默深情地给她一个家。 “我没有。你刚才那个才是,用我的方式对待我。” “你是打破关系者,还在这里狡辩。”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你在身后,后面是……”焦然一顿,继续道,“你以眼还眼,性质更恶劣。” “后面是什么?”江御抓住了重点。 “没什么。”焦然闭了闭眼睛,一时痛恨自己的嘴快。 “焦然,你现在很多缺点我跟你说。” 那是因为我让你看到了真实的我。 焦然心想,没回话。 “不老实。”江御又念叨了句。 “不过没关系。”继而又补充。 “为什么没关系?” 喧闹声中,焦然听到自己这么问。 “上山那段路,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求你对我认真一点,可是,”江御将光秃的签子堆到桌面上,轻轻地说,“你骗我的时候也很认真。” “……” “所以,你真让我为难。” 那边点好了单,薛靖西拿着他的手机回来,隔得远远听到这段对话,只觉得这俩,奇奇怪怪的…… “包房订好了,八点钟过去,还有一小时,”薛靖西硬着头皮靠近,把手机还给他,“这是前台的微信,发来的菜单,你看一下还想吃什么,补充一下。” 江御接过自己的手机,转身递给了焦然。 “看,还想吃什么。” 焦然不想再吃了,轻摇头。 刚才这一顿烧烤由挺多的,她有点腻着了,没什么胃口。 江御倒是没强迫她,给自己点了份炒饭。 他其实不太喜欢跟人一桌吃饭,不喜欢有人给自己夹菜,也不喜欢别人沾有口水的筷子搅在食物当中…… 这一天过后,风水轮流转。 她想想,轮到了他想想。 但这转的力度有点小。 她想的时候,可是被各种催促的。 轮到他了,仿佛没发生过这事儿。 如果不是这一天,在面馆,趁着薛靖西去上厕所,江御提到了杨潜,焦然还以为那天在水库的事情没发生过,只是一个不那么真实的幻觉。 只可惜还没等他们展开详细说,薛靖西便已经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噤声。 薛靖西近日有一个愁眉苦脸的烦恼—— 让他这么一个乐天派挂相了好几天可不容易,焦然一问才知道,他之前常跑到十六班去找李桃,结果上周二被她们班班主任当面逮着,一顿点指莋脚之后,回头还要被袁柏水谆谆告诫,早恋是万万不能的,如果再有下次看到他去打扰人女孩子学习,就得找家长来聊聊了。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致命的是人李桃也被跟着被一顿苦口婆心的说教,心里落了阴影,害得李桃现在见到他就躲。 “哎。”薛靖西叹了口气,“早恋真的那么恐怖吗,有必要甚于洪水猛兽之灾来比喻吗,她们试过吗?真的不美好吗?我都快十七了,十七还算早恋吗?” “说实话,我也不支持十七谈恋爱。”焦然用筷子夹起一块春卷,搁到碗里,“会损失很多不必要失去的东西,除非这个恋爱只是玩玩的,不放在心上。” 薛靖西正埋头吃着,闻言坏笑瞥了她一眼:“真的吗?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焦然说,“我考砸了我可不着急,但是你可以保证你不着急吗?” “我……” 确实,他没有焦然淡定面对考砸了的底气。 焦然一次次让自己考砸,是 分卷阅读99 为了磨炼自己的意志力,为了观察身边人的反应,考砸了对她来说只是一次次很平常普通的小‘试验’,用以考验心态,考验人性…… 这个人性可以是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这个小把戏,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屡试不爽。 起初只是由于父母对她疏忽照顾,用以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平时学习没问题,考试却突然考砸了,这可是学生时期的重大事故,班主任一定会给家长打电话了解情况。 每到这时,她才会看到从精神病院匆匆赶出来的李燕,没有亲昵的拥抱,只有:“幸好你爸爸睡着了,不然我都来不了……” 这句话就是试验出来的一个结果,她可以因此吸引到谁的注意,但效果微弱,所带来的感觉却很深刻。 后来这个小把戏玩腻了,也明白过来这只会给李燕徒然增加不必要的压力,便没再明着来玩,会再套用别的模式而再加工,乐于剖析和复盘自己在过程中被影响的心态变化,从而自娱自乐,给这枯燥无味的学生生活增添几分乐趣。 但她发现这并不是无用功,至少后来每一次考试,考前考中考后,她的内心都没有太大波澜。 从好的方向出发,她不会为真的成绩下滑了而影响情绪,但弊端恰恰也是,她不会为成绩上升了而感到高兴。 “但是不支持不代表不同意啦。”焦然低头咬了一口春卷,“早恋还是很有意思的,但我只支持初中早恋,不支持高中早恋。” “初中凭什么就能早恋了啊。”薛靖西笑死,“都是中学,高级的还能看不起初级的?” “初中的题那么简单,不用绞尽脑汁去学,高中就不一样了。”焦然面无表情地喝一口豆奶。 “你恋过?”旁边插入一句。 “啊?”焦然扭头看他。 从薛靖西的角度看,她的表情相当精彩。 第52章 52 确实。 焦然喝了一口豆奶冷静了一下, 十分痛恨自己的嘴快。 她确实是在初中就尝试过这回事。 跟大多数青少年一样,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好奇。 对自己好奇,对恋爱也好奇。 比刚学会走路就落地跑的无知者无畏小婴儿宝贝们, 多了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猛精神。 人在好奇的时候是很上头的,就如同没有七大姑八大姨能抵挡添油加醋的力量一样。 年少不懂事,想尝鲜就尝了。 亦正因为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潦草对待过,知道自己第一次做决定时心态有多么敷衍,对不起人,也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这次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过…… 大约是教师们近来捉到的恋爱苗头有点多, 周四下午的心理科上,心理老师给他们安排了一节关于‘谈恋爱’的课。 在上高中之前, 焦然是不知道学校里的心理咨询老师竟还会上课的, 还以为这仅仅只是坐在小屋子里等学生找上门的一个职业岗位, 比体育美术音乐老师们还要悠闲。 不过高中一年两学期也上不了几节心理课,满打满算这是高一这年的第七节 ,也是最后一节—— “你所认为‘谈恋爱’中,‘谈’的含义是什么?”心理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 问底下的同学。 在这之前的心理课内容更多是往教育学、人文社科、心灵探索的方向走, 少有今天如此‘露骨’的话题。 底下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纷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心理老师是袁柏水的卧底, 被看出端倪,揪到办公室问话。 但焦然却有着不同的观点, 她挺乐意上这门课的,是新的知识。 从前她只想过恋爱是什么, 但还从没有思考过,谈恋爱该怎么谈?平时约出来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就算谈了吗? 那…… 好没意思。 “你觉得恋爱是什么?” 晚上,在饮品店复习完今天的知识点,江御惯例送她回家的路上,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知何时,回家这一步骤多出了这个人的存在,而薛靖西给自己找的借口就是他着急回家找李桃打游戏,反过来希望他们俩‘体恤’一下他。 没等江御回答,她先自言自语起来:“有很多人都想过把每一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所以不负自己,那为什么没人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去爱,竭尽全力的相爱?” ……江御觉得她这个想法挺稀奇的,但不是很认同。 “因为生活中并不只有爱,还有酸甜苦辣咸。” “那为什么小学初中作文就要求让写‘让生命充满爱’?” “那是小学初中要学的东西,乖乖,你现在是高中生了,要开始学会生活中就是得有酸甜苦辣咸做调味剂。” ……哦。 焦然‘切’了一声,哭笑不得,扭头看向 分卷阅读100 车窗外的风景。 高楼大厦连甍接栋匀速倒退,鳞次栉比的万家灯火,家家户户的叠加晃出光怪陆离的幻影,路旁的绿植在夜里颜色更为浓郁,黄迹斑斑的光线衬得人影憧憧,遍地人来人往。 俩人站在置放行李处空出来的地方。 公交车每向右拐过一个大弯,偌大的平面玻璃车窗上总会倒映出二人的身影。 穿着校服的俩人,高的那个手臂呈上挂着拉环,矮的那个环着靠门边的杆子。 车厢里密密匝匝摩肩擦踵的人,有上班族,也有学生。 车窗上的倒影明晰晃过,下一个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了江御在她身上掠过的眼神。 只是下一秒,倒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乎乎的一片,外面匀速倒退的无人街道。 她嘴角慢慢勾起来,仰头看他,嘴角咧开一个小角,洋溢着浅显的笑容。 她说:“但我还是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人的存在,奋不顾身的去爱,不求回报。” 江御不置可否:“你想你也会是。” “我不想。”焦然矢口否认,“我做不到。” 焦然想起心理课上,老师口中广义的‘爱’。 爱是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一样的答案,譬如J.D.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中写‘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新约哥林多前书》中‘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以及…… 克里希那穆提的‘我们一点也不明白这种爱,因为我们的爱永远被焦灼、嫉妒 、恐惧等所限’。 虽然她还没完全的了解自己,但她百分之五十可以确定,她就是克里希那穆提先生口中的这类人。 “是不想还是做不到。” 江御被她捉到偷看也不羞不恼,和那句‘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也有些出入,他情绪渲染厉害得很,只要他不觉得尴尬,那旁人也感觉不到多少尴尬,顶多局面僵持片晌,然后仿佛没发生过这回事。 “都有吧。”焦然咕哝说道。 因为爱这个字的动词,想要了解和行动的门槛是很高的,她既没有爱的先天天赋,也没有全心全意去爱的后天环境,从周围学来的从来都是一知半解,是残缺的爱,是片面刻板的爱,是自以为是的爱,没有人会想要的,三分钟热度的爱。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这一站鱼贯而出了许多人,车厢内顿时空旷了不少。 车子徐徐开动,再度出发。 两人下一站也下车了,便没想着去坐热乎乎的座椅。 焦然转滑到角落里,贴着窗玻璃说:“虽然现在摆在学生这个身份面前的,更重要的是学习,努力和学习会被辜负,但不会骗人,我非常赞同这一点。但很多时候,我又觉得,该学习怎么让‘生命充满爱’的时候,我只顾着学习,并没有学习怎么去爱,现在想要学习怎么去爱其实也不迟啦,但很多时候,早学到就可以利益最大化,不是吗?就算没学到多少,那获取一部分信息量,先放到自己的样本里,一路试错,其实也能少走很多弯路啊。” “我不想……”焦然看着窗外的风景,下班的人,流浪街头的动物,声音轻轻的,“也许我的未来是不需要爱这回事的……但我真的不想,在有缘遇到某人的时候,像现在这么迷茫,如果只是因为不会爱而错过我的命中,这一点怎么想都是非常遗憾的。那我的想法就是,要么彻底不去碰,要么就努力经营好这段关系。” “我懂你的意思。”江御站在她对面,胳膊肘搭在后面的横杆上,笑了笑,“还记得之前关于怎么从恋爱走出的类比吗。” 记得。 当时在上心理课,后面十分钟让他们自行组成小组讨论。 她跟薛靖西施彰江御还有各自的同桌结成一组,后面话题就跑远了,从‘怎么谈一场恋爱’跑到了‘如果失恋了怎么办’—— 他们几个人当中,只有施彰有过实打实的恋爱经历,吵架和好都是常有的事,分手也经历过,便想着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他们传授一些经验。 说了很长一段话,当时听得云里雾里,堵在听觉那一层,根本过不到脑子的神经元群体去,导致现在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但后来江御转述的那段话她倒记得挺清晰—— 施彰说完那段话,恰逢老师就在不远处,即将经过他们这几桌,施彰的同桌看到,干咳一声,提醒他们:“说点学生该说的。” 大约是这种句式耳熟能详,通常运用在谁上课不认真,被同桌好心提醒——大家条件反射地默认这是老师就在周围,大脑就突如其来的卡壳——此时话题进行到了‘学生谈恋爱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该如何走出来?’—— 这几桌持续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之后,就在老师走到施彰身后,江御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那就解方程吧,解之后的每个步骤一个都不能少,现在你连未知数的值都没有,那怎么解你肯定也 分卷阅读101 不知道。” 通俗一点的意思:你连谈恋爱将会失去什么,得到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走出来,你肯定也不知道。 “分类不一样,解法过程也有很多,有的人可以是合并同类项,有些人复杂到要用函数图像法,利用方程的解为两个以上关联函数图像的交点的几何意义求解……” 人话:每个人的恋爱方式不一样,走出来的方式也大不相同,有的人可以套用‘过来人’的经验加工再加工,但有的人呢,要先这样再这样再那样,才到达求解的过程。 一旁,心理老师听完,直皱眉:“上心理课,可以放松一点,你们也是,上其他课就不要一心记挂着数学了。” 老师走后。 “牛。”薛靖西目送她离开,回头对他竖了个拇指,“学理科都让你学出了文科的精神。” “想走出来比做题难多了,做题你都不会,休想走出来。”江御说。 第53章 53 “可是施彰说得未必就是对的, 或者说是比较高效的,哭其实,它并不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至少可以缓解情绪这个问题,只是比较低效而已。”江御倚靠着栏杆,不疾不徐地说,声线有逐渐走低的趋势。 车厢里并不安静,但却无人说话,于是他俩交谈的声音显得清晰突兀, 尤其江御的声线较之她的要清亮一些, 尽管他浑身散发着倦怠的气息,面无表情而冷淡的模样。 焦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忍不住说:“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家, 你不用坚持送我。” “没事。” “但你送完我再回家, 每次都要十一点多才到家。” 江御一天要花两个时辰走在路上,早上要起大早来上学,晚上掐着零点前一小时回到家。一开始她知道江御住在郊区的时候,相当不理解,这种情况为什么不住宿?或者就近租个出租屋? 后来才知道他喜欢在坐车或者走路的时候思考, 比起在一个安静的空间里休息更有思考的能量, 安静并不能让他迅速思考, 相反周围的风景变换会使他灵感骤增。 “没事。”江御还是这句,“我不放心。”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 焦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点了点头。 “好吧。”她说, “那你继续说,接刚才的话题。” “刚才什么话题。”江御愣然一瞬, 惘然挂在脸上。 “低效,之后呢?”焦然提醒他。 “哦,低效。”江御转开脸,看向车窗外。 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一轮明月铺了一层柔光,照得大地熠熠生辉。 脑内风暴高速运转了持续半分钟,仿佛电光火石之间,脑回路刹那接上了似的。 他想起来了,低下头,垂着眼睑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姑且不说对错有没有意义这个问题,除了一些认定的死理,衡量对错的标准一般是基于当下的大环境,五十年前‘错误’导致判定死刑的一件事,放在今天未必就是‘错误’的,甚至还会反过来谴责当时的判定。” 有人站起了身,走到后门的门边,多看了他俩几眼,摁下栏杆上的按钮。 江御头都没抬。 在此过程中,他只是声线平平毫无波澜地说着:“因为基于当时大环境信息量的判定结果太片面了,它没有一个宏观的俯视观察。” 公交车再次到站,前后两扇门同时打开。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两人也跟在那人身后下了车,空气的热浪顿时扑面而来。 江御皱了皱眉,须臾又松展眉眼。 “这就代表着人吸取的信息必须要不断地更新迭代,而且是全方面去更新迭代,你不能只是从这一个地方去收拢,你必须得出发。”说着说着,语速逐渐加快,“但这其实就跟我们平时刷题一样,会做,知道就可以了,不用盲目地吸取一个地方的信息放到自己的样本里分析,因为你不是专攻这一方面的东西,还有方方面面在等着你去了解。” “也跟你之前说得一样是吗?”焦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江御眼皮有点下沉,要抬不抬的,微垂着眼睑看她。 “就是有一次,我们做去年模拟卷的时候。” 当时江御坐在她后桌吃早餐,别人都在写试卷,他叼着一片土司面包,长腿一蹬,椅子在那晃啊晃,好不悠闲。 吃完早餐,去外面散步晃了一圈回来,结果班里大半的人都还在埋头跟那张模拟卷作斗争,他真的奇了怪了。 然后施彰问他试卷写了吗,借他参考一下。 江御说:只写了后面一道大题。 其他为什么没写? 因为其他题他都做过不少遍了。 那是去年高考的模拟卷,卷面上还有一部分题可以参考适用,还算适用于他们这一届,放到下一年那届基本都得淘汰了,因为下一年要‘更新迭代’了,就如同他们这一届加 分卷阅读102 入了新的题型重点一样,他真心觉得给他们出这张模拟卷的出题老师要么是有点敷衍,要么是跟高考出题老师的水平有差距。 “是怎么想的,”就看不明白了,他掂量着那张模拟卷,都不知道到了两年后高考还能不能考到这些玩意儿,“参考去年高考的模卷时效性是非常有限的,能获得的信息永远是滞后的,大量刷去年的题目怎么可能达到今年的满分?” 平时班里会有大量密集的类似话题,关于怎么拿高分满分的话题,因为他们经常凑在一起分析作文该怎么写—— 中关考区的作文是偏向思辨性的,尽管他们是物化地班级,三科中只有地理是文科科目,但地理也算是理科思维。 作文是他们班的一个普遍又带有致命性的弱点,作文满分六十,上学期考五十以上的一个没有,考四十的都够呛,也就这学期焦然来了,碰一碰五十这道分数线。 “差不多。”经她又详细一提,江御想起来了,“我说得对吧?” 他的语气太过于得瑟。 “对。”焦然忍俊不禁地点头。 “什么意思……” 江御倒是对她这揶揄的语气感到不满意。 “被你迷到了的意思。”焦然大方诚恳地说。 …… “滚……”没了声音,戛然而止的瞬间,又接上,“走开。” 语气干巴巴的,有点凶。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这种反应的江御,以往的他凶起来,几乎都是生人勿近的,谁说话都不理,扳着一张臭脸。 可现在。 有种不可置信的预感传导到焦然的脑海中,她微微偏过头,从下至上地打量着身旁的少年。 和往常一样,两人顺着一条路口走进芭乐巷,皓月当空,月光却照不到这里,只有零星几家几户门前的小壁灯支撑起这条逼仄的胡同小巷的光明。 老样子,看不出什么,只是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对劲。 焦然没接茬,一时间,小巷里静悄悄的。 江御别开脸,看着路边黑乎乎的地缝和排水沟,有些懊悔。 其实她能懂江御现在的心情。 被调侃之后,‘滚开’是他的口头禅,无论是生气的时候还是调笑的时候,他说出这两个字,身边熟悉他的人基本都不当回事,因为这两个字在他这里十分平常。但是知道朋友喜欢上自己以后,平时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口头禅在张口的瞬间只能收回去,语气生硬地换了个词。 她都替他感到尴尬。 想了想,又不忍心,她说:“快要到了。” 江御摸了摸鼻子,没去解释,延续刚才在公交车上说起的话题。 总结来说,就是信息在得到的一刹那,已经意味着它一定是滞后的,但时效性还在不在,这要看情况。 一来二去,两人彷佛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你现在非要搞清楚一些什么,是为了以后不迷茫,能有明确的方向,和尽量不后悔的选择,但现在搞清楚的东西,以后的你不一定适用,而且这个试错的过程会很长。” 这段话,使得焦然陷入了沉默。 渐渐地,两人走到她的家门口。 这个地方江御来过很多次,但从没有进去过一次。 焦然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转过身看他。 “那我进去了?” “嗯。”江御点点头,“晚安。” “回去了给我发消息。”焦然说。 “嗯。”他应着。 焦然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拉开书包链条,翻大门钥匙。 江御还没走,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她找钥匙。 巷子里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传来狗吠的声响。 “你知道吗?”他突然出声。 “嗯?”焦然抬头看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尽管是站在台阶上,但她还是要仰头才能看到站在平地上的江御。 他表情平淡地说:“其实我也不建议你早恋。” “……” “知道为什么吗?”他笑了笑说。 “为什么。”焦然跟着重复了一遍,没什么情绪的。 “因为,”江御抬起手,抓了抓淡薄的眼皮,平静地说,“以你的成绩,以后去的环境只会比现在更好,到时会有更多的样本供你分析,你会在知识的殿堂里找到想要珍惜的人,而不是现在,不知道是垃圾堆还是狗窝的地方。” “……”焦然震惊地看他。 这一路,江御说了非常多的话,每一段都让她受益匪浅,感知良多,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江御说得这是不是对的。 事后复盘这一段的时候,感觉是心惊胆战的。 挺可怕的,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三观跟着五官跑,理智跟着倒戈。 但很幸运地,跟她说这段话的人是江御。 尽管他后面还跟了一句—— 分卷阅读103 “知识的殿堂里也许会有表里不一的人渣,但谁玩死谁还不一定呢,是吗?然然。” 感动瞬间化为乌有。 他果然后来还是想明白了,能那么大胆闯进别人家书房录音的女生,胆子能小到哪里去呢? “进去吧,明天见。”上瘾似的,江御又补了一句,“然然。” 第54章 54 新的一天是个好天气, 处处好风光。 焦然趴在窗台边沿,窗外艳阳普照。 巷子里的猫和树上的鸟在开节奏演唱会。 喵和叽喳交替,叫的响亮。 在窗台边发了好一会儿呆, 仍然听到猫儿孜孜不倦的叫声,将她唤回了神。 焦然觉得奇怪,那声儿听上去像是在挣扎的嘶吼,声音狰狞。 拿起手机,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可到了院子里,猫咪的叫声便消失不见了。 焦然没执着地去寻找, 她下来是要去买早餐的, 只是顺路看看怎么回事儿。 一路经过寻常巷陌,轻车熟路地去到小屾面店。 现在恰逢上班早峰期, 店里坐满了人, 再过一会儿就该是‘打包带走’的受众人群上门光顾了。 她之所以那么清楚, 是因着初中有一个暑假,喜欢的一支乐队来到了中关,要与其他的明星轮流演出一场露天音乐节,三四百块一张门票,她就在小屾面店做了一个月的暑期工。 起初山姨不同意, 没有收童工的打算, 但他们招人的条件又太过于苛刻——每天早上五点准时上班, 工作到上午十点准时下班。一周无休,不包吃住。按小时结算工资, 五个小时下来一百二十五。 这工资放在好几年前不算少,只是当时条件还不怎么好, 店里没装空调,他们招了几个人, 都觉得太过于辛苦又辞职了,最后不得已,便让焦然来试试,又不忍心让女孩子干粗活,就只让她待在厨房,包馄饨,剁肉,洗菜,洗碗……干一些较之轻松的活。 但实际上她每天的工龄还是不长,六点来上班,到九点就会被山姨赶回去学习。 焦然不愿意被这么区别对待,还曾反抗过两次,第二次山姨笑着说:“傻姑娘,我们就是看在六到九点这个时间段太忙了才请人帮忙,但是三个小时又太短了,才多加两小时凑到三位数的工资,这样好看。” …… “山姨,待会要帮忙吗?”见山叔山姨忙碌的身影,焦然随口问了句。 是真的只是随口,如果他们点头了,她就留下来帮忙,如果他们拒绝,她也不强求问第二遍。 “不用。”山姨见到她很高兴,一边忙活着手里的肉馅,一边脸上露出告慰的神色,粲然一笑说道,“你坐着吧,吃什么?” 焦然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面不改色道:“那我要一份小馄饨吧,再要一条玉米和一个茶叶蛋,要打包。” “行,你先坐着。”山姨爽快地应声,回头叫了声山叔,吩咐他去打包焦然要的东西。 焦然根据墙上菜单的标价扫了码,便坐在厨房窗口边上的座位,跟山姨聊天。 多是聊一些近来和学习的相关。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高中生活能有什么大水花?每天按部就班的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她还是更加渴望看不见摸不着的自由。 “对了,小颖最近有联系你吗?”山姨拿过盖子盖上大锅,手撑着灶台问她。 “小颖?”她脸色微变 ,满腹疑团地说道,“ 冯颖吗?” “你我都认识的,还能有谁?”山姨怪嗔道。 “嗯……”她只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所以没那么敏感而已。 “她没联系我。”焦然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山姨方才的问题。 “哦,我料到也是。”山姨掀开锅盖,白色雾蒙蒙的烟气袅袅直上,锅盖放到一边,“我前几天见过她,她来吃馄饨,说去外面闯荡的这些年,时不时想起芭乐巷的一切,说去你家找你你不在,让我如果见到你跟你说一声,她在找你。” “她找我干嘛……”她双眉微皱,漠然道。 “叙旧吧。”山姨拿过大大的铁漏勺,从嵌在灶台中的大锅里捞出口感细腻的小馄饨,满心怀念道,“人在外面闯荡,难免会想起家乡,就想都见见,你俩以前那么要好,走到哪里她都带着你。” “她有没有说其他的?”焦然问。 “说了,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没给。”山姨撕开一些紫菜,扔到小馄饨汤碗中,“这要是放以前我都会给,毕竟是一条巷子里的也算是知根知底,但她出狱之后就走了,去哪儿她父母也不提,闹僵了似的,那这我哪敢放心把你联系方式给她。” 焦然没接话。 店里进了一个小孩,山姨跟他打了声照顾:“小罗,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小罗摇摇头:“姨姨,我今天想吃鸡腿儿和茶叶蛋。我 分卷阅读104 妈妈还是老样子,鸡汤馄饨,加蛋加鸭胗……” “好。”山姨应了声,“你先跟这个姐姐坐一块儿。” “打包吗?我来了吧。”焦然站了起来。 给那个小孩打包完茶叶蛋和鸡腿,焦然也顺带给自己打包了玉米和茶叶蛋。 山姨把打包好的馄饨给她,叮嘱她道:“她要是来找你,你要谨慎一点,不要再哪儿都跟着她去。” 焦然点点头,伸手接过来。 “哎哟。”山姨视线下滑,看到她露出的小臂,惊愕失色道,“这是怎么弄得?怎么青了一块儿?” 焦然顺着她的视线拧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微垂着眼睑,漫不经心道:“在哪里磕到了吧。我先走了,山姨。” 她今天约好了跟李燕见面,去墓地探望父亲——今天是他在世时的生日。 按照父亲的遗嘱,他是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在他去世那天去探望他的。 因为那是他终于鼓起勇气解脱的一天,对一个自杀的人来说,他不太希望这天还要被世俗打扰。 所以她跟李燕,还有爷爷奶奶都约定好,将扫墓祭拜这天换成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 焦然领着早餐回家,在一楼打开了盖子,热气腾腾飘了出来。 刚吃一两口,那阵猫叫声再次传到耳边,只是这会儿不再那么狰狞,像是叫春的声音,绵绵长长的求偶。 刚想出去看看,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还以为是爷爷奶奶,或者李燕,她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没想到‘喂’了一声,那头传来江御的声音。 “明天有时间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有吧。”焦然下意识回答,完了又迟疑地拖长了尾音,回想了下明天的安排,“下午有时间。” 早上要把屋子里大半的碗碟搬到李燕现在的住处,还有她自己的行李。 因为李燕的提议,接下来接近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还是很重要的,不能缺席任何一门,否则学分修不够,不能顺利毕业,来年要重读。 焦然觉得没什么问题,搬过去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李燕甚至为了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来回方便。 “行。”江御那边很安静,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明天见潜叔,你想想好,该怎么说。” 江御这句话说的她心里一咯噔。 杨潜。 焦然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这么说不准确,大约是一团充满积水的乌云盘踞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约莫是她的沉默太过异常,让江御感受到,他说:“ 不用担心,潜叔很好说话的,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他很擅长跟小朋友打交道。” “……”还是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焦然忍不住道:“什么小朋友,多少岁的小朋友,三岁零一百四十四个月的小朋友吗?” 话筒里,江御似乎笑了一声。 很低的一声,敷衍,随意,更像是下意识的礼貌性的声音附和。 不远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很空旷遥远的声音。 他捂着话筒,应了一声。后面又跟了句什么,像是掌心糊在耳朵上,听不真切。 半晌,那份阻碍消失了,声音一下变得清晰,他说:“那明天见,有什么问题就打给我。” 挂了电话。 焦然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很快,周围的一切感知逐步找回来,包括那只叫春的猫。 焦然叹了口气,拿着玉米出去,循着声音找猫。 离得很近,就在出门左拐的巷子里。 难怪刚才遇不到,她右转去了面店。 附近有许多的野猫,有些人会在自家院子里搭一个雨棚,定时放点猫粮,供过路的野猫吃,后来这点就跟一传十,十传百,这一片的猫都知道了这附近有免费的自助餐吃,猫出现的几率也就越来越多,甚至冬天天都没亮就走在上学路上,还能看到小猫箭步飞上围墙,陪她走这一段黑乎乎的小巷子。 那是一只梨花。 焦然咬了一口鲜甜多汁的玉米,居高临下地看着野猫侧躺在地上,伸长了腿舔毛。 右边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焦然没动,低头咬了第二口玉米。 那人出来了,看到焦然显然愣了一下。 “然然?”冯颖惊讶地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食物。 勉强感觉是食物,但到底是什么分不清,各种肉搅在一起,模糊一团。 冯颖对她的夸赞仍在继续:“天啊,你比小时候漂亮好多!” “是吗。”焦然咬了第三口玉米。 第55章 55 “你长高了, 真好,看来你两年过得很好,吃得也很好。”冯颖还是笑着, 笑吟吟地看她,见她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不解道:“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吗,然然?” “怎么能呢。”焦然移开玉米,嘴角上扬,不咸不 分卷阅读105 淡道, “上个月还想着去监狱探望你, 转念一想,啊, 你好像已经出来了。怪我, 这么久没见你都忘了。” 冯颖的笑容僵持在嘴边, 随着微风无声拂过,笑容的弧度逐渐缩小,神色黯然。 忽略脚边的猫叫声,冯颖死死盯着她道:“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都过去了。”焦然垂着眼睑看她脚边的猫,咬了第四口玉米。 “你就是还在怪我。”冯颖的声量忽然拔高, 眼神变得复杂, 眼底蕴含着不甘心和埋怨。 “嘘。”焦然攒眉, 轻声道,“扰民。” 果不其然,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不知哪家院子里传来狗吠。 大早上的, 这一片尚未热闹起来,这一声‘汪’便显得突兀, 吓得还没讨到口粮吃的梨花猫整个弹起来,消失在巷子中。 冯颖强迫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冷静过后,一脸的神色黯然。 “我还以为这么久没见,你会很想我。”冯颖怅然道。 “没什么想起来的契机。”焦然没什么情绪地说,视线落在她身后,那只梨花又出现了,大概是帮助人类叫破喉咙终于把人叫来,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却讨不到一口肉,怎么想都不甘心而去而复返。 焦然看了看手里的玉米。 本来还想一人一猫一半的。 现在?一,她不想给了。二,冯颖手里那盆肉吸引去了它所有的目光,人家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过这个玉米。 冯颖被她这句话伤到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抿着唇没说话。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焦然不想再待下去了。 “等等。”冯颖叫住她。 焦然也没打算真的就走,冯颖把她叫出来肯定是有话要说,现在不解决了,下次还是会被叫出来。 “然然,我是真的挺想你的。”冯颖迅速调整好情绪,沉吟道,“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出来这么几年都没找你,也没跟你说句对不起,是真觉得没面子,才一直没来找你,看在姐以前对你也好过的份上,你能原谅姐吗?” 闻言,焦然乐了,扑哧笑道:“你也配?”本来她还想着冯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结果也就是‘对不起,原谅我’六个字重复着说,没一点意思,“算了吧冯颖,你做的那些事情没人会原谅你。” 那只小猫围着冯颖孳孳不倦地‘喵喵’叫,冯颖还是没理它。 焦然蹲下来,用手卸下一小撮玉米,朝梨花猫掂了掂手。梨花猫很快便倒戈了,朝她蹬着猫步跑过来。 “你都不知道,当时警察来我家把你带走,我还不信,你知道吗?”焦然手心向下掂,让梨花猫轻易地进食,她平静地说,“我想着你就算没脑子,也知道那是犯法的事情,结果呢,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我那是被郝子俊教唆,”冯颖怫然作色,声势铿锵般道,“女人在恋爱的时候都跟傻子一样!我再有错也都坐牢了!两清了!”她说着,泄愤似的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 肉泥肉馅都洒落在地上,路边沟中,铁盆子撞在墙壁上,静谧的巷子里忽如一声轰然巨响,吓得还在进食的梨花猫瞬间炸毛,整个弓起背来,逃也似地弹跳上围墙,消失在这条小巷子中。 焦然眉头紧皱,攥着玉米站起来,隐忍地缓了一口气。 “只有你,冯颖,恋爱的时候才跟傻子一样。”她一字一顿道,“你就是又蠢又坏,才会被他利用,为了那点钱,你心甘情愿出卖自己。” 冯颖彷佛没听到一般,切齿恨声道:“我坐牢了,在里面待了整整三年,从十八坐到二十一,我的花季青春也赔在里面了,里面的人都跟疯子一样!动不动就打人!” “那是你活该。”焦然平静地看她。 “凭什么?从头到尾我有意愿做过任何事吗?没有!”冯颖一字字挤出牙缝道,面孔狰狞地看她,“可是我都遭受了什么?我进去了!我档案上永远记录着我曾经坐过牢。” “那是你选择的。”焦然冷声道。 “我没学上了!”冯颖歇斯底里一番,跨过地上一片狼藉到焦然面前,将她推压到墙上,后脑勺‘嘣’的一声撞到墙面,她置若罔闻,眼睛通红道,“出来的这几年去哪儿面试都没有公司要我,我的手也在里面几乎被废了!现在也干不了重活,我的人生几乎都被毁了,这些都不够两清是吗?” “两清?”焦然冷眼听她说完,扺掌大笑道,“你是怎么敢的啊,两清,真是笑死了,被拍的人也没得到弥补啊,算什么两清?” “那还我要怎么做呢?去死是吗!?”冯颖崩溃大喊。 “是啊,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焦然一边咬牙切齿说着,一边抬起手来,攀到冯颖后脑勺,猛地抓了一把她的头发。 冯颖整个人吃痛的仰起了脖子痛呼,浑身卸了力气,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咿咿呀呀地把上了焦然的手,求她松开。 “你都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你这些人死。”焦然鼓足了 分卷阅读106 劲儿,狠狠一把将她推到墙上,一手怼着她的头发摁着她的头,迫使她弯腰,膝盖拼了命地向上顶,每一下都精准重击在她的小腹上,“因为你,我每天半夜醒来,都觉得窗玻璃后有人在看着我!你在我这里讲两清!” 冯颖脸色苍白,额际泌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疼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往下坠,却又碍于后脑勺被紧攥着的头发,而不敢真正地下滑,只能弓着背抵着墙。 “你恶心死了,恶心死了!冯颖,你们这些人,都死了,这个世界就干净了!”她一声一声地喊着,脸上有水滚珠一般落下来,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彷佛有无形的大手在揪撮着她的心脏,胸口一片揪心剧烈的钝痛,四肢不受控制一样不住机械地动作,什么都听不到了,四周的色彩都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卷了进去,视野模糊一片。 ……“焦然!” 眼前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仿佛从天而降一个偌大透明的屏障,将她罩在其中,周遭空无一物,空气稀薄,声音像闷在玻璃罩子中,听不真切。 有人在头顶叫她,跟她说话,又臭又长的话,可每一句都听不清晰,她听烦了,气的拂手而去,那人却叫个不停,一遍一遍的—— “焦然!” “焦然!” ……别叫了,烦死了。 …… “醒了吗?” “还没有。” “这都多久了,可愁死个人。”李燕扭头看向查房的医生,“医生啊,我女儿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你放心,”医生无奈道,“她只是受了刺激。” “啊呀我知道她是受了刺激的呀,可是这不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喊了那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着急的呀。” “理解,李姐,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你不用太过担心的呀,然然只是神经过度紧绷之后松懈下来晕过去……哎,醒了!”医生惊喜地看着床上手指微动的人,眼睑慢慢睁开。 一片白光争先恐后地要挤进眼缝中,眼睑承受不住酸涩地阖上,生理性泪水涌出来,浸湿了乌黑浓密,微微颤抖的眼睫。 “哎哟,然然!”李燕扑到床边,握上女儿的手,“感觉怎么样现在?” “让我缓缓。”焦然试图抽出手,没抽出来。 “李姐,先让姚医生检查一下吧。”站在一旁的护士无奈地笑道。 “哎对对。”李燕站起身,“那医生你先检查,我出去跟然然同学说一声。” “什么同学?”床上的人抬着手,边揉眼睛边问,“张春瑶吗?” 李燕动作一顿,愣然道:“不是,一个男同学,说叫江御。” 焦然的动作随着她的话音也跟着顿住,木讷地道:“他怎么来了?” “他说今天约了你,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李燕说。 “今天?”焦然一怔,面色僵硬地问,“今天星期几?” “周日。”李燕察觉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说。 “……” 焦然没说话,刚才还头疼欲裂的大脑,手和膝盖骨节的疼痛,统统被惊讶吸收,化成了更加复杂的情绪,是真实的情绪,烦躁,不甘,埋怨,生气,以及少许的惊喜。 医生在一旁看着,默默记下来,待会还要转述给另一个吩咐他关注焦然情绪变换的医生。 “我好了。”焦然坐起来,慢吞吞地说,“什么时候出院?” “你躺下吧。”李燕没好气道,“出息!你今儿就住在这里。” “什么?不行!我期末考试要来了。”焦然说,“我要复习。” 一旁,护士的声音穿插进来—— “邓医生,您来了。” 第56章 56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流程走得非常快,加之焦然配合得很爽快,邓肇没待多久, 稍微了解了一下状况就走了——这话里真假含量成份是多少比多少,他还得回去进行剖析。 临走之前,邓肇问她:“小姚说你身上有些不是今天制造的淤痕?” “是啊。”焦然捂着肩膀,“好像在哪里碰到了。” “碰到了?”邓肇似笑非笑道。 “啊,怎么了?”焦然无辜看他,大有一副‘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觉得不是我大可以跟你讲道理, 其他的不欲再说’的架势。 “行吧。”邓肇微微颔首,转身对李燕说, “李姐, 要不你跟我过去拿药吧?”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李燕点头, 转头面向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女儿:“想吃什么?给你带回来。” “想吃碳水的食物,谢谢妈妈。” “不客气。”李燕让她自己一个人在病房好好待着,“我去请你同学进来?” 焦然迟疑了一下,摸了摸头发,略一点头:“好的。” 门轻轻关上, 焦然躺下来, 拉上被子, 阖上眼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 分卷阅读107 冯颖。 冯颖…… 很长一段时间, 她都理解不能冯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叩叩——’ 焦然坐起身,扒拉了一下头发:“进来。” 她最近头发又长了, 还长高了一点点。 焦然时刻在关注自己的成长,每当她接触到新事物, 首先总会先去掂量一下这个东西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好的坏的她都可以接受,坏的顶多当作试错,再回头选择,但她不能接受没有变化,一成不变的生活。 像这样的长身高了,就会对她的自信有所加持,焦然不想当一个小矮子,倒也不是说小矮子哪里不好,小矮子挺可爱的,可她需要的不是可爱,而是看上去不容易被欺负,不轻易让人贩子生出这人容易被人绑架的样子。 …… 门被推开一点点,三十度的倾斜,只能看到门外人的半边身子。 焦然抱着被子,朝他招招手。 “等很久了吧?对不起啊,我食言了。”她以真诚致歉的语气说道。 “身体最重要。”江御走进去,轻轻掩上门,没关。 “还要对杨律师说声对不起,他这么忙,耽误他的时间了。”焦然不好意思道。 “说了。”江御拉了一把椅子搁到床边,坐下来,“说说你吧,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痛了。”焦然说。 开玩笑的,疼死了。 手都还可以忍,但头像是戴了紧箍圈似的,又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揪她鬓角,头部的上半部分一直在向内收拢,紧绷的不行,脸颊则因为头疼的原因在发烫,摸上去仿佛发烧了。 她经常会这么发低热,额头手臂脸颊都热热的,可量体温的时候温度却又正常,仿佛那只是她的假象,只有她自己才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发烫,焦然都快习惯了这是正常的。 “怎么回事?”江御问她。 “起了点争执。”焦然摸了摸头发,“和一个小时候认识的姐姐,以前我经常受她家里照顾。” “嗯。”江御应了声,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问她,“疼吗?” “啊?不疼。”焦然重复了一遍。 “真的?”江御露出半信半疑而警惕的眼神,“不疼的话,你为什么一直摸头?” “……” “有点吧,不碍事。”焦然放下偷偷按搓头皮的手。 江御显然不信她的这番说辞,安静地端详着她好一会儿,说:“我叫医生吧,看有没有缓解的方案。” “没用的。”焦然阻止他去按铃的动作,“叫医生只能吃止痛药,我不想吃。” “要一直这么忍下去吗?”江御叹了口气。 “那你摸摸我。”焦然朝他挤出一个轻轻的浅显的笑容。 “……” “不可以吗?”焦然不无遗憾地看他。 “也不是不行,但我没帮人做过按摩。”江御说。 “哦,那太好了,我感到非常荣幸。”焦然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坐起身。 “你躺着吧。” 她表现得太积极了,江御终于露出进门后第一个笑容,虽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笑容。 他刚想伸出手,却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而收回来。 “为什么会头疼?” “嗯?” 焦然觉得自己因为头疼而迟钝了许多,回答问题时都要思考两秒,但江御这个问题着实问到她了。 是啊,为什么会头疼? 是冯颖的头被她揍了,又不是她。 她记得很清楚,冯颖未伤到她分毫。 最后江御还是没给她摸摸,担心她是头部外伤,她刚睡醒都不知道,可现在医生都不在场,也没法问太多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李燕带着食物和刚领的药回来,和江御闲聊寒暄了两句,问了他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学校里,焦然的表现。 那天江御也没待多久,看着焦然吃完面,咽了药,没等到人躺下便离开了,毕竟人母亲就在现场,总不能待在房间里看人家女儿睡觉…… 焦然留院观察了三天,期间邓肇陆陆续续找她聊了好几次,每次聊的时间都不长,每过二十分钟就离开病房。 今天也一样,还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邓肇聊起了别的话题。 “那个男孩子……”邓肇刚开了个头。 “不想聊这个,换别的。”焦然便截住了他的话音。 “为什么?”邓肇露出稀奇的表情,诧异道,“不是喜欢他吗?”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会特别喜欢不分场合的聊起喜欢的人吗?”焦然答非所问地看他。 “何以见得?”邓肇笑问。 “给我的感觉如此。”焦然抱着水杯,垫了两个枕头仰躺在床上,低低呢喃道,“可我不想说,不喜欢说,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我跟他的事情。世界上有我这样的人吗 分卷阅读108 ?在十五六岁的时候?” 没等邓肇回答,她又低声道:“如果人那么乐意分享自己的幸福的经历给他人旁观,而这份幸福来自于她美满的家庭,那为什么她不直接把这个家庭共享出去,让大家都得到幸福?如果不肯共享,那她是什么心态来向家庭不幸福的人来分享自己的幸福?” “……” 邓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儿童的问题。 “这就是我的不乐意。”焦然小声嘀咕道,“我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多么多么的幸福,没办法跟她们共情这种我没经历过的事情,我没经历过,所以也不敢说我以后经历了会怎么样,但至少现在,你问我关于他的事情,我就是不想说。”她低声嘀咕完,从巨大的水杯口里抬起小脸,嘴角微微勾了勾,“我拒绝得挺诚恳,没问题吧?” “很有礼貌。”邓肇莞尔一笑,拍了拍手,“行,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今日份的药呢?”焦然看着他站起身。 “不着急。”邓肇柔声地安抚她,“晚上吃过药再吃,我让李姐带过来。” “我明天就出院了。”焦然提醒他道,语气较之方才混了些许执着,“我想好起来,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影响我了。” 邓肇已经走到床后,闻言思忖片刻,对她说:“实话告诉你吧,是为了换药,但究竟换什么药我还没想清楚,还在定夺,最多三天出结果,如果现在一次性开一周还是一个月的量都会被浪费掉。” 焦然紧紧握了握拳头,须臾恬静点头。 “好的医生。” 周四,焦然终于回到学校上课,这几天临近期末,大家都在复习,对她嘘寒问暖了片晌之后,便低头继续手上的事情。 “看着好痛啊。”薛靖西托着她消瘦白皙的手臂,盯着上面静脉留置针留下的饭粒大小的针眼,看得肝儿胆颤,“针孔拔出来的时候,这得是个血窟窿吧。” “差不多,还行,看着刺目惊心,但其实不是很痛。”焦然见他想看世面的样子,便没急于收回手,任由他托着。 后桌,江御在给她口诉昨天讲的重点,闻言说:“别听她的,她口中的疼痛程度类比就跟做题量一样,还行的意思就是少量就行了,但你看她,哪天不会刷题练手感?” “……” 薛靖西左看看江御,右看看焦然,又重复地左看看,右看看两遍之后,不解地看:“冒昧的问一下,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猜。”江御说。 “干嘛呀,咱们都是兄弟。”薛靖西不满道。 “谁跟你是兄弟。”焦然抽回手。 “卧槽,你重色轻友。”薛靖西惊恐地看向江御,“那咱们还是好兄弟吗?” “你神经病啊。” “卧槽,江御,我受够你了,每次说话不到五分钟你就开始变脸,你对焦然可从没有这样过!” “那你不该反省反省吗。”江御放下笔,瞥了焦然一眼。 那眼神是在掂量薛靖西说的话,他还从没意识到自己对焦然那么耐心。 居然都没黑过脸吗? 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第57章 57 周六, 中白杨事务所。 杨潜靠在台面上跟前台姑娘说说笑笑,被姑娘一个抬眼的动作,回头一看, 朝刚踏进门的二人展颜友好一笑。 “嗨,又见面了。” 那个绑起了马尾辫的女生从江御身后探出半边身子,努起嘴角露出弧度不大的笑容。 “你好。”她拘束地说。 “不用紧张。”杨潜拍了拍江御的臂膀,对她说,“喝点什么?” “你喝什么?”她抬头看向江御。 “橙汁。” “ok。”杨潜给前台姑娘使了个眼神,然后朝他俩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杨潜的律师事务所装潢走得极致简约风格, 一路白皙的墙壁, 只有一两幅画,和一两张贴墙排椅, 走廊尽头倒是架了一个小矮桌, 上面放了一盆绿色的盆栽。 进门前, 杨潜转身指着江御,又指了指门外的排椅。 “那你在这等会儿。” “多久?”江御没什么异议地问。 “先往一个小时起算,超过一小时就一小时后出来告诉你。” “……” 他们进去了,江御便坐在门外的排椅干等,也不玩手机。前台小姑娘过来送橙汁的时候, 问他要不要玩数独, 是老板买着放在事务所打发时间的。江御说行, 前台小姑娘便进去拿了出来。 将将一个小时后,焦然从里出来, 见他坐在走廊上,翘着二郎腿玩数独。 “完事儿了?”江御笔尖一顿, 停在数独上方,轻声问她。 “嗯。”她回头上门, “杨老师说要整理一下头绪,就不送你了。” “也没想着他送。”江御合上数独,盖上笔 分卷阅读109 盖,“走,我饿了。” 杨潜待会还有客人,要外出,约了他们早上八点见,挤出来一点时间见得的他们,两人没吃饭就来了。 将数独放到前台,跟前台小姑娘打了声招呼之后,两人离开了事务所,就近找了一家酸菜鱼饭馆坐下,点了一份番茄酸菜鱼。 菜牌递回给服务员,等人离开,江御看着焦然,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焦然将脑海里的思绪抛却到脑后,拆开面前的碗筷。 “一路上心不在焉的。”江御说。 “有点吧。”焦然手里动作不断,微垂着眼睑道。 “潜叔跟你说什么了?”江御拿来盛满了茶水的水壶,伸过来,示意她手拿开。 焦然让开手,生怕那白烟萦绕的滚烫热水烫到自己,漫不经心道:“说了一些他之前经手过的案子。” “实验的?”江御扫了她一眼。 “嗯,实验的。”焦然慢慢点头。 没下文。 江御不吱声了。 他坐回去,给自己倒水,水从茶杯满溢出来,流到了瓷碗中,热气腾腾的白烟袅袅直上。 水壶搁到一边,江御才缓缓开口:“想问什么?” “那个女生……” 焦然捏起滚热的茶杯,将茶水倒到碗中,视线不离自己的手。 “听说是自杀跳楼死的,对吗?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的,如果只是自己的成果被盗才导致一心求死,那站不住脚啊,那又不是很重要、可以影响自己人生走向的东西,活着,才有更大的可能性吧?她为什么要自杀?” 去年十月份,实验发生了一桩丑闻。 于一个高一贫困生在论坛上发表了一篇帖子,名为《本人高中生,被老师盗用比赛期间实验报告怎么办?》——没引起太大水花。 高中生在主楼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现状,内容大致—— “楼主姓张,你们可以叫我张同学。我今年十六岁,刚过生日两个月,双子座。扯远了——我家庭情况一般,中考成绩超二中分数线六十分,结果被父母劝导去了实验。 也不算劝导,其实是我百分之七十自愿,百分之三十不甘心去的。 实验开出的条件是如果考上一本,三年学费全退,必定拿到贫困生名额补助,还会私底下转款,加上奖学金,我爸计算了很久,是好大一笔数字,说是他跟我妈辛辛苦苦工作一年都挣不来的,我看着那笔数字,真的没办法拒绝,不想再过一天两餐,每餐都是一菜一汤一碗饭的日子了,最键的是,我还有个弟弟,如果我不去实验,那我也去不了二中,因为二中学杂费和住宿一年也要五千左右,我真的掏不出来。” “也别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二中,二中肯定也想要升学率。我去了,也曾经挣扎过,我脸面全无的跟校方说了我的情况,我说其他不用,只要你免我学杂和住宿,三年后我一定还你一个重本。——人家不要呢,委婉地拒绝了我,背后则哈哈大笑说我道德品行不过,竟然撒谎骗学杂费。——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我去了实验。点头答应的前一天,我躺在床上,幻想着如果我因为不甘心,不想做扶弟魔,不想自己没去二中拿到的奖学金,结果被父母留给弟弟做学费去了二中,如果最后我哪里都不去,那我以后该是怎样的生活?这种闭着眼一条路走到黑,睁开眼日复一日的未来到底有什么好过的?我忍受不了,所以我点头了,去了实验。” “扯远了。说回标题。 事情是这样的,入学之后,实验的确照他们承诺的,不用交学费就让我入学,校服。我成绩特别好,尤其是物理这方面,他们也愿意培养我这个好苗子。我的班主任是我本家,姓张,叫做张绮丽,同时也是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她讲课一般其实,但是她很愿意给我们指导,也热心肠,很心我们,现在想想大概就是这个蒙蔽了我的眼睛。我班上有个男同学,一直在参加一些机器人比赛,我之前也想过参加这个,因为可以得到不少奖金,好像还有类似的节目可以参加,说不定我能一举成名冠上天才少女的名号,所以从张绮丽那里得知之后,就去找他了解了相知识,我是那种一想到什么就立刻做的冲动性格,很快就做出了第一个(伪)研究报告,是依靠我自己想象堆出来的数据,做出来的第二天,我兴冲冲去到班里,想给那个男同学看,想借用他的机器来试验我的报告可不可行,结果张绮丽说男同学去参加竞赛复赛理论笔试了,不在学校。” “但我还是激动,我心想我憋了几天的成果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我给张绮丽看了,张绮丽看完眼前一亮,直接带我去了学校里的活动楼,我在那里用电脑给她还原了一遍我脑子里的想法。最后张绮丽让我把这份报告发给她,她去准备制作机器人所需要的工具和零件。我当时太天真了,根本没识别出她的谎言,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快要到来了,我甚至开始想,如果我拿到了大赛的奖金,我一定要好好存起来,不能给任何一个人,我要每天吃三顿饭……” “哈。不想说了。说 分卷阅读110 到这里真的太让我痛苦,我就是想说,张绮丽该死,她拿了我的最终成果,直接把那台电脑上的报告给了学校里一个有钱人的儿子,当我还在等待大赛报名时间的时候,那个男生都不用走什么参加比赛的过程,他拿去参加了节目,在那份报告的基础上加入了他的认知,被冠上天才少年的名号。” …… 那个帖子在发出后的半个月内,只收到了陆陆续续零星几个的回复,多是一些劝楼主想开一点的楼层,也有直截了当说她愚蠢,希望通过这件事吃一蛰长一智。 还有一条稍长的评论,言辞简直恶劣:“没怎么看前面的介绍,太长了,直接跳到后面看了标题的内容,本来想直接开骂的,真是傻逼他妈给傻逼开门,傻逼到家了,结果一看前面,哦,原来才十六岁,怪不得,傻逼甚至都没到出门的年龄,一家子都是傻逼。” 这个帖子就这么时不时的,被顶到首页,又沉下去,直到有一天,这个帖子又回到了首页,是楼主发的最新回复—— “真是可笑,我就做一个一天吃三顿饭的梦,这样也不能实现。” “去死吧这个世界。” …… 后续便是高中生自杀,这个帖子被人搬到微博,引起轩然大波。 经警方调查,张绮丽也不是第一次盗窃学生成果给其他人了,包括学校有些学生参加竞赛不会写的论文等等,诸如此类,不经创作者本人同意,直接拿走给另一个学生的行为,在她从业教师这一行的三十年间,不计其数。 有些学生在她身上吃过亏了,会选择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生怕往后的日子被穿小鞋,有些则会默许这个行为,跟张绮丽约好一份多少钱,反正对他们这些穷学生来说并不难,奢侈地活着才更加困难。 “压抑太久了吧。”江御的手摆在桌面上,看不情绪道,“她就是冲动的性格,想到什么就去做。” “你是那个男同学吗?”焦然问。 第58章 58 张同学的死不是没有征兆的, 那几天她心情特别不好,郁郁寡欢,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虽然不明所以,但都或多或少给予过她安慰。 会在课间提出帮她打水,虽然大概率会被拒绝;聊什么都会带上她,问问她的意见,虽然很多时候都会被她强颜欢笑打了个岔便过去。 得不到回馈,久而久之大家的热情被磨灭, 便不怎么带她玩了, 这个世界也存在那种不开心更喜欢安静独处的人,指不定张同学就是一个, 她们频繁地找人说话, 说不定还会给人带来困扰。 “走的前一天, 她给了我一个U盘。”江御看着逐渐冒烟沸腾的锅,轻声道,“里面有一些她之前研究的原稿,很详细,还有一段视频, 关于她的遗言。潜叔看完后叹了好长一口气, 说为什么不等等呢, 他肯定能打赢这场官司。” 是啊,她为什么不等等呢。 “我后来想了很久, 她可能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上了法庭,胜诉几率很大, 但她就是太失望了,对这个世界。” 而且哪有钱请律师, 也许可以申请法律援助,等上面的机构安排律师为她免费诉讼,可一旦闹上法庭,又要等待多久呢,等待的这段时间,是否会被校方找上门‘和解’? 更可笑的是,实验如此擅长谈条件,她爸妈一定还会像当初一样,劝她给钱几分薄面,反正那些东西又不是空前绝后的伟大发明,拿走就拿走了吧,以后再做就是了。 这性质就如同他们那个年代帮同学抄写作业一样随意,不得罪人,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 周日,焦然和邓肇约了早上九点的时间复诊。 跟往常一样,血常规,血糖血脂,肝功肾功,心电脑电走一波,才去做那个复查心理测试。 邓肇手里有一堆病人,九点在她到来之前的病人是一个正在读高二的男生,针对病情的严重性,邓肇给出的意见是休学一年养病,但家长死活不同意,没法好好讲道理,发生了一点争执,学生觉得丢脸跑了,家长只能追过去,这事儿才短暂告一段落。 “早上好,过的好吗?”邓肇朝进门来的人打了个招呼,对方才的事情道歉,“不好意思耽误了。” 焦然在门外等了有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并不久,但也没理由让人等。 “没事。”焦然百无聊赖地说,“开始吧。” 那对夫妻嗓门挺大的,她在门外听了个七七八八。 听上去他们的儿子很可怜,但是说实话,走向很无聊,是千千万万个家庭都在上演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哪个父母不为自己儿女?你不懂爸妈的苦心,还反过来怪我们?’的情景轻悲剧。 这部剧,近看是亲情喜剧,所有笑点要往细枝末节里揪,放大镜看。 多年以后回首再看,就是一出人间悲剧,没有一个人生来会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可以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至少不要生而为人,这漫长的一生,技能栏一个都 分卷阅读111 没点亮,灰溜溜的走吧? 复诊一整套流程走完,已接近中午。 邓肇给她开了新的药,是一周的量,需要她下周放假再次复诊,检查有无出现不适的副作用反应。 下周高考假,放三天。 焦然不想来,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定在了假期的最后一天。 这几天班上都在讨论这三天高考假去哪里玩,放松一下。 薛靖西提议:“游乐场,鬼屋怎么样?” “不是吧。”李赫说,“也太没新意了。” “那你说去哪?”薛靖西试图说服他,“鬼屋多好,可以娱乐,最重要是可以解压。” “鬼屋能解个屁的压啊!”薛靖西同桌怒道。 “你想啊,你一进去就啊啊啊的叫,恐惧压力都释放出来了,这不解压?非常解压好吗。”薛靖西说,自己拿不定主意,别人提出了,还要说这说那的。他没忍住补了一句,“不想去鬼屋的话那你直接说你想干嘛吧。” “那你们去吧,”同桌说,“不用预我的,我找个温和一点点的解压方式。” …… 假期第一天,焦然穿着私服,背着包站在大太阳的树荫底下,看着空气中无形翻涌的热浪,还不是很明白,怎么就说好来游乐场了,是谁说的好的? 薛靖西倒是很兴奋,早早的来到了目的地门口。 十分钟过去,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江御今天穿了一身的白,大概吃了上次一身黑结果被蚊子追着叮的亏,这次全身上下只有头发是黑的,衣服手表要么白的要么浅色调的。 一行八个人,进去后先玩了两个项目,海盗船和碰碰车。 周末人多,两个项目之后就中午了,于是他们去了主题公园里的主题餐厅吃饭。 和食物一样,游乐场不能给她带来幸福的感觉,就连现在坐下来也全然失了胃口,点了份茄汁意大利面,一杯喝的。 等他们大快朵颐之后,薛靖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待会就去鬼屋吧?” “你干嘛这么兴奋。”焦然纳闷道。 她实在是理解不能,鬼屋真的有这么好玩么?还是她上次去的那家鬼屋太差劲了?她跟张春瑶两个人完全如同在逛博物馆似的,全程淡定,要不是实在太吵太黑了,她们还能聊聊天。 倒不是特立独行,她的确无法理解置身于尖叫中的淡定的自己,也无法理解周围的这些返祖现象,尽管不妨碍她觉得愚蠢,但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会跟这些人一样尖叫? 她怕鬼吗?也怕的。 焦然不是唯心主义者,她相信这个世界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只是暂时没发现而已。 “笑死,进去可憋第一个鬼叫的就是你。”李赫憋笑道。 “走开吧你。”薛靖西恼羞成怒道,“我就是奔着鬼叫去的!” “哎说真的,有没有不想去的,心脏,视力不太好的?”施彰说,“这俩都不太好的就别进去了,心脏不好就不说了,里面挺黑的,视力不好的万一摔着了被踩了也太亏了。” “有没有有没有?”薛靖西看向几人。 大家面面相视,纷纷摇了摇头。 “来都来了。”任千帆推了推架在鼻翼上的眼镜道。 饭后,薛靖西提前去买票。 他们一行人慢吞吞地结账,朝鬼屋前行。 任千帆挽着焦然的手,走在中间,跟她轻声道:“听说这个鬼屋做得很好,我昨天看了攻略,去过的都说害怕。” “就是这个鬼屋值得信赖的意思是吧?”焦然开了个小玩笑。 “我说真的!” “哎哎好吧,那你害怕的话,可以握着我的手。” 任千帆见她似乎不害怕,觉得自己也得壮大胆子来,羞赧地晃了晃她,道:“我要是害怕我就来找你。” “行。” 鬼屋是这个游乐场的一个热门项目,队伍排的老长了,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惊悚的尖叫连连。 他们一人买了一根芝士棒,站在队伍的后面,开始聊起了去完鬼屋之后去哪里。说着说着,有些人分散起来,咬耳朵聊起了悄悄话。 焦然本来站在最前面,挤着挤着到了中后方,回头一看,江御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举着手机。 “在玩什么?”她试图踮起脚尖,想看一眼。 正常情况下不愿意让看的话可以举高一些,但江御没有,他一动不动,垂着眼睑,视线落在她脸上。 焦然看到了上次在ktv的那个连电路的游戏。 “啊,是这个啊。” 踮起脚尖太累了,她站平了,说:“我回去之后下载过,现在才玩到七十九关。”说完,她低头咬了一口芝士棒。 面包糠脆脆的声音,咸口中捎带了一点甜,香肠被包裹在其中,热乎乎的芝士棒还能拉丝。 等她一口下咽。 江御还没搭 分卷阅读112 话。 她诧异地抬起头,耳畔两侧的头发都滑到了肩后。 焦然的头发似乎比一般人要长得快,大半个学期过去,堪堪到下巴颏的发梢,这会儿已经长及臂膀。 她前两天又去剪了短刘海,勉强能遮住眉毛,但更能凸显出五官的小巧和流畅。 很好看。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研究焦然的五官,但每一次都能给他带来新鲜的感觉,仿佛每一天的她都是不一样的,换了一身衣服,发型,口红色号,甚至笑起来的样子,沮丧时候的驼背,只要产生了改变,她的气质亦变化多端。 不变的是,她很生动,在人群中很清晰。 差不多快到门口,焦然才吃完最后一口芝士棒,检票前,将签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鬼屋门口一直在打着一明一灭的红光,随着恐怖咆哮的音效而变化。 这声音也太大了。 焦然心情忐忑地,上下打量这个犹如妖怪嘴巴的入口。 进去了,视野变得愈来愈窄,愈发的黑。 有股阴冷地风飘过来。 焦然觉得自己刘海都被掀开了,还没缓过神,手心传来温热的接触,接着整只手被攥住了。 第59章 59 心跳几乎骤停了一瞬, 呼吸更是在长达几秒钟的屏气慑息之后,变得紊乱,心亦在漏了一拍之后疯狂找补, 将刚才不合格的心跳以更强烈的跳动还回来。 黑暗中,四周的恐怖音效将他们环绕在其中。焦然一边睁大了眼睛僵硬的转过头,一边想着这手有温度的,鬼会有温度么? ——没看到想象中的恐怖画面,只有江御站在她的身侧。 他微微弯下腰,没有刻意低声说话, 以很平常地的声线和姿态问她:“害怕就可以握着你的手, 你说的,对吧?” “……” ……确实。 可又不是对你说的。 且你看起来就不是害怕的样子。 焦然在内心里反驳三连, 旋即察觉到攥着自己的手的力度越来越紧。 两人走在队伍后面, 慢吞吞跟着前面的人前行。 然而没过一会儿, 她手上就传来一阵冰凉质感的感觉。 手上的桎梏忽然就松开了。 焦然惊讶地抬起手,借着鬼屋里微弱的红光,发现那是一条白银色的链子,长度看似是项链,绕了两圈环在手腕上。 “生日快乐。”他说。 “都过了。”焦然愣然道。 就在上周, 在医院度过的。 当时大家都忙忘了, 焦然自己也没记起。 但她不意外江御会道, 他看过她的身份证,在更早之前那几次去医院的时候。 “谢谢你。”她晃了晃手, 链子的尺寸很适合,不会过于宽松也不过与束缚。 “不客气。”江御说。 她低下头, 莞尔道:“好漂亮。” 这么黑,能看到什么。 江御似笑非笑, 没接话。 但精心准备的礼物被认真对待,任谁都会高兴。 她又端详了好一会儿,似乎等不及,就要现在看清楚链子的细节,快要上‘奈何桥’的时候,周围冒着阵阵阴森的白烟和骷颅头,绿光红光一阵阵的交替,前面几个人都在互相搀扶着。 有人‘哎呀’一声,‘我摔倒了!扶我一把!’,是薛靖西,走在最前面骂骂咧咧地的吐槽,有毛病啊,鬼屋里怎么会有楼梯? 有了那么明显的前车之鉴,江御怕她看不清脚下的阶梯,会摔跤,便托了她胳膊肘一把,万一摔跤还有个缓冲。 没想到焦然反手勾住他的手臂,用了点儿劲,拉着他俯下身子。 光线昏黑的氛围,看不透摸不着的暧昧气息在潜滋暗长。 他们一行人已经站在‘奈何桥’上,焦然感觉自己的心扑扑跳的,勾着江御的那只手乃至半边身子都有点发麻,她扶着边上矗立的石头骷颅头,踮起脚尖,左手攀上他的后侧脖颈,借力轻轻一吻,亲上他锁骨往上的位置。 那里,脖颈皮下的动脉搏动的更厉害了。 一般情况下,颈动脉的搏动是和心脏的收缩是一致的,焦然几乎能感觉到他此时此刻的心跳律动有多么的快。 这么想着,她扶着骷颅头的手,慢慢贴上了少年的胸膛。 ……‘扑通扑通’的,贴着她的手心,像是要撞出来。 就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的大胆,就要松开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贴上她的手背,往前推,手心撞到跳动的胸膛上。 李赫走在队伍的中间,跟着前面的人下了桥,直觉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突如其来的不对劲,感觉背后空了一大块,很没安全感,手臂起了寒毛,把着施彰的手臂,头慢慢地,机械地往回看,想看后面有没有人跟上。 “卧槽。”他猛一激灵。 分卷阅读113 没有人! 他脊梁一寒,毛骨悚然地晃着施彰的手臂,刚要大喊‘鬼啊!’,余光便扫到了桥上的两个人。 “卧槽……” “哥,他俩,我是不是看错了,好像在接吻。” …… 十分钟后。 薛靖西摸着喉咙和在‘奈何桥’上摔的膝盖,任千帆摸着耳朵,施彰摸着手臂上的淤青,李赫摸着心脏,四个人蔫头蔫脑,蔫了吧唧的先后走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再没人出来。 “咦?”工作人员撩开帘子,朝里看看,问他们,“还有两个人呢?” “快出来了。”几个人目光躲闪道。 “不会是吓跑了迷路吧。”工作人员担忧道,拿起对讲机,想咨询一下后台。 “哎,出来了。”任千帆指着出口。 帘子撩开,斜压在墙壁上,焦然抬头看了看他伸长的手,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帅,从里走出来,不经意间瞄到坐在外面的薛靖西,以及撩开的裤腿,青紫了一大片的膝盖,哇了一声。 “厉害。”她比了个拇指,“先去买药吧。” 不提这一茬还好,薛靖西指着自己的膝盖,问朝他们走来的工作人员:“哥,像我这样的受害者是不是每进去一批就出现至少一个?” “是。”工作人员是来给他上药的,惨不忍睹地看他,“不过你这也太离谱了,大家都是随便撞撞的,你这像是直接不要命怼上去的。” “怪我咯。”薛靖西苦着脸道。 日光下,焦然又看了眼手腕的链子。 银色的锁骨链,吊坠是不规则的圆形猫眼石。 好漂亮,日晒下更好看了。 链条在微微发光,仿佛这一切都不现实。 她侧过头,冷不丁地对上江御的视线。 “有那么喜欢吗?”他一手撑在台面上,似笑非笑道。 “喜欢。”焦然凑过来,认真地说。 也不道是在说喜欢谁。 她又多加了一句:“我会好好珍藏的。” “这是破壳项链。”江御托着下巴颏,故作深意道,“是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 “只是这样吗?”焦然食指托着那个吊坠,问他。 “只是先这样。”他的嘴角再也无法抑制的平整,微微上扬衔着笑意道,“认识你很高兴。” “很幸运。”焦然系着项链的左手。 “很快活。”江御亦伸出左手,动作笨拙地握了握手。 “感觉好不真实。”焦然看着他,眼睛无法聚焦,仿佛穿过他看到了什么,几个字由真音变成了气音,上扬的嘴角亦慢慢弯下来。 “也可以一起做梦。”江御晃了晃她的手。 轻轻的力度,将她从飘渺的世界拉回来。 焦然看着紧攥在一起的两只手,模糊地视野慢慢地,逐渐变得清晰,细分到交缠在一起的线条,皮肤上的纹路,皮下的青筋血管……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重重地握紧了那只手。 薛靖西涂抹完药膏,冰冰凉凉的,很快站起来,招呼他们玩下一个项目。 嘻嘻哈哈一整天过去,天边的光芒变成浅橘色。路灯接二连三地亮起,即将拉起闷热而又躁动的夜幕,吹来的风仿佛裹挟着一点点苦涩的清新。 回去的路上,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 薛靖西走在最前面,最初还不道发生了什么,但后来发现焦然的视线丝毫不回避,完全是追着江御在跑,且他们说话有商有量的,吃一根香肠都要眼神拉丝,掩饰不住的浓情蜜意…… 拜托,这只是一根烤的滋滋冒油的香肠,没有芝士。 薛靖西愤愤地咬了好大一口,想起点什么,拿出手机,给李桃发了一句:“晚上游戏?可以让你打野。” 一分钟后,李桃回:“我要复习,期末到了。” 薛靖西叼着香肠,双手真诚的打字:“复习也可以啊,一起吗?” 李桃:…… 大家回家的路不顺路,四个女生四个男生,其中两个男生先走,江御要送焦然,谁也没有多问,留下薛靖西左看看右看看,被任千帆和另外两个女生憋笑道:“你走吧,我们三个要去逛街。” “那,”薛靖西挠了挠头,“你们到家了在群里报一声。” “ok,走了拜拜。” 三个女生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地铁站走去,留下薛靖西一人在原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又情不自禁的喜悦,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开始轰炸江御的窗口。 薛靖西:!!! 薛靖西:老实交代!!! 薛靖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 出租车上,江御看着频频震动的手机,直接将薛靖西的微信调成静音,顿时耳根清净。 “你搬家了?”他揿灭手机屏幕,问焦然。 焦然刚才报的地址不是原来的芭 分卷阅读114 乐巷,是学校附近的小区。 “暂时。”焦然点了点头,视线不离手机屏幕,是任千帆和那几个女生在私信问她刚才什么情况,她正思忖着怎么回复,闻言迟疑了一下,手机放到一边,不道该怎么跟他说清楚,最后决定以最直接的方式道出,“我家庭情况比较复杂,爸爸走了,妈妈交了新的男朋友,我在监护人的陪伴下也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就是……大家都要有各自的生活。” 没等江御对此酝酿出什么反应,焦然问他:“你道恋爱怎么谈吗?” “……” 两个话题之间的跳跃性太大,江御霎时间没反应过来。 车里一阵沉默。 前面司机干咳一声,说:“小朋友们,恋爱固然美好,但你们当前更重要的是学习啊。” 第60章 60 假期第二天。 焦然原定是无事发生的一天, 但由于昨天的大胆行为,今天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没出门,但她几乎跟江御煲了一天电话粥, 从早上吃早餐,写作业,浇花,看电视,复习,再到中午睡午觉, 吃过药, 晚上互相道了晚安,听着彼此有条不紊的呼吸, 渐渐抛离自己, 离开了意识层面。 翌日一早。 他们约好了今天见面, 因为今天要去复诊。 但今天的复诊不会像之前那么全面,只是简单询问一些情况,再做肝功等检查。 七点半,焦然刚起床,端着水杯出去倒水, 一开门, 客厅传来锅碗瓢盆碰撞和洗碗的手套与水‘唰唰’又‘哗啦啦’的声响。 李燕正在厨房洗碗。 这几天她们久违的生活在一起, 早上基本见不到李燕,但能见到放在客厅桌子上的钱, 下午放学回来,基本都是叫外卖, 或者吃面。 李燕只会做面。 她这一生几乎都没怎么做过面以外的东西,据她所说, 她十七岁跟父亲谈恋爱,大学上到二年级便扯了证,在家吃父母煮的,婚后吃父亲煮的,后来父亲病情复发,他们就一起吃医院做的。后来父亲走了,她找的男朋友几乎没有一个不会做饭,焦然吃过她前任做的,那手艺倒是挺好。 她从不过问李燕交男朋友的事情,也不问她为什么父亲才走了一年不到,她就这么着急找下一任。 因为李燕偶尔喝醉了,就会扯着她吐苦水。 过去好几年的苦水,使她大致了解到,她跟父亲的婚姻理念很超前。 超前这一词有些许不适合,用特别来形容准没错。 他们几乎是边相爱边搭伙过日子,都认为人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能与眼前人相守一生固然是好,可倘若中途没爱了,又遇到更好的人,那么其中一人要下车的话,另一方只能祝福。 一语成畿。 到后期,他们相处在一块儿,基本不是因为爱了,李燕是出自对伴侣的责任,对父亲先前的教导之情——李燕考研时是他带着的,还出自对爱情转为亲情的复杂情感,也许当年的热情在这么多年来逐渐被磨灭,消失殆尽,但朝夕相处日夜陪伴又积久养成多出来一份‘习惯’。 习惯这个人的存在,习惯这个人的陪伴,他的声音,他的笑容,在这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生活中,是属于安逸,含有快乐的养分,一时半会儿离不开的力量。 最后那几天,父亲回到家中。 看着又长高几公分的女儿,堆叠在抽屉中,快五厘米厚的金色奖状…… 她不知道父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这些事物,他是否也会遗憾,错过了女儿这么多年来的成长? 那几天她只是大脑一片空白,有动静时更多是‘嗡嗡嗡’的声响。 家里来了几个人,爷爷奶奶,舅舅,舅妈,堂哥堂姐…… 那几天吵死了。 爷爷的声音中气十足,在客厅与父亲母亲商量着她的抚养权及财产问题。 最后父亲勃然大怒,将她叫出来,让她自己选择。 焦然选了独自一人生活,反正这十几年来她也习惯了。 习惯了连续一个月见不到父亲母亲,对母亲的印象只有芭乐巷的三合院,对父亲的印象只有郊区老旧的精神病院。 事情彻底都告一段落之后,那些人似乎要离开,但爷爷奶奶看着她,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奶奶抱了抱她,说如果想他们,可以去找他们。 焦然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点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子彻底空下来了。 很静,很空。 没人说话,偶尔能听到冰箱里的水流声,以及热到顶点,电风扇摇头摆脑‘哐当哐当’的噪音。 但更多的时候,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动,它们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无论过了多久,大家都没有变化。 “早餐想吃什么啊?” 李燕保洁手套,从厨房走出来。 见她站 分卷阅读115 在置物柜前,盯着柜子上的相机包默默发呆。 李燕走过来,短暂地哑口无言,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你想要吗?这是老仁上次来落下的,他业余爱好摄影,你要是想要,我们可以买一台。” 不怪她对这件事敏感,自从发生了上次‘冯颖’事件,李燕才知道,她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走不出去。 冯颖是七年前因帮凶多处在旅馆安置针孔摄像头,以侵犯隐私被判三年,因在女子监狱中表现良好,陆续减刑,满打满算只待了两年九个月。她那个男朋友就没这么幸运了,后来又在监狱犯事,失手重伤另一个犯人,直到现在还在服刑中。 警察上门的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冯颖还在九岁的焦然家中,听着惬意的音乐,抱着一个大西瓜,陪她玩拼图。 冯颖比焦然要大几岁,她俩之所以玩得好,是由于那几年她忙于陪伴丈夫,疏忽对女儿的照顾,想着幼儿园离家近,偶尔把她托付给冯颖家中,私底下给了钱,托冯颖父母照顾。 冯颖是独生女,本着有个比女儿更小的妹妹存在,能激发女儿的责任心,所以冯颖父母欣然答应了。 那时候焦然才三四岁,还只是蹒跚学步,初次见面的时候,冯颖也才刚小学毕业,即将要上初中,突然家中多了个妹妹,她倒没有反感,反而挺喜欢的,还给小妹妹扎辫子,化妆,还要教她读英文,久而久之大家便相处出感情了。 周一到周五大家各自上学,周末冯颖回来会带着她玩,闹,去家里的超市蹭吃蹭喝,去公园玩。 长大一点,冯颖交了一个男朋友,彼时焦然开始上小学了,开始懵懵懂懂地明白男女朋友的含义,有男女界限等之类的认知,她不喜欢冯颖的男朋友总是搂着冯颖亲吻,亲各个部位,还会猥琐的揉搓某些地方。 冯颖交了男朋友,不敢高速父母,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没有家长的焦然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独自一人在客厅玩拼图,玩乐高,冯颖在一楼是房间哈哈大笑,有时候会高声尖叫,有时候会发出低低的声音,像猫一样绵长,像翠鸟一样动听,可有时候似乎又很痛苦…… 她不敢打开那扇门。 因为冯颖的男朋友长得很凶,他不是冯颖班上、甚至学校里的同学,冯颖说他不读书了,现在在某个地方工作,比冯颖要年长几岁,手上有很长一条疤,凸出的疤,长得像虫子一样,特别狰狞。 …… “然然?”李燕看她仿佛精神出走,碰了碰她的手臂。 “不要碰我!” 焦然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躲开身体,惶恐地看她,声音中少见地多了一分颤声。 “怎么了?是妈妈呀,然然。”李燕错愕道,没再贸然碰她,“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 焦然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躲闪着目光,别开脸,恍惚回神,心情慢慢镇定下来,呼吸恢复平稳。 “你刚才说什么?”她喉咙干涩,转头看向李燕。 李燕个子比她矮一些。 说来神奇,很多人性早熟,激素不平衡的时候,骨骼容易闭合,再也长不高。但她这么多年还是陆陆续续在长。 李燕见她似乎没事人一样,仿佛方才无事发生,无声叹了口气,问她:“你想吃面还是出去吃?” “我出去吃,待会要出去。”焦然端着水杯,要去倒水。 “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复诊?”李燕忽然想起来。 玻璃水瓶对准杯子,白开水换了个方向,水声‘咕噜咕噜’的,倒出来。 “对啊。”焦然点了点头,“上周换药了,让我去看看有没有不良反应。” “那我陪你去。”李燕立马卸下围裙。 “不用啦。”焦然为难道,“有人陪我去。” “谁啊?”李燕一愣。 “……” 焦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李燕开口问了。 “上回那个男生吗?”李燕问。 “是吧。”焦然诚实地点了头。 “你俩……”李燕颦眉看她,半晌泄气,“要注意安全,什么事情该做,不该做,你心里要有数。” “放心吧妈妈。”焦然诺诺连声。 “我最好是真能放心。”李燕说,“发生了什么一定要跟妈妈说,无论怎么样,妈妈永远不会害你。” “他很好的。”焦然摸了摸头发,不太好意思地说,“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 “什么时候?”李燕亦有此意。 “暑假再说吧。”焦然叹了口气,“刚开始呢,来日方长……” 喝完水,洗了一把脸,焦然才去换衣服。 和之前一样,跟邓肇约了九点的时间复诊,加上吃早餐和坐车的时间,她八点就得出门,和江御会合。 从衣柜中挑了一件短款T恤,搭了一条牛仔裤。 门打开,热浪扑面而来。 楼下的猫 分卷阅读116 和树上的蝉正在开节奏演唱会。 喵和知了交替,叫的响亮。 夏天—— 第61章 61 时下六月, 当下最火爆的话题莫过于高考,密集的取代了先前的阶段考。虽然大家最关心的还是作文,无论是中文的, 还是英文的。 偶尔夹杂补充几个这一届高考,又多出了哪些可以丢准考证身份证的方法,以示警戒。 大概是高考的话题,将大学的距离感也逼近了一些,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聊起了专业的话题。 “你想考去哪里?”江御问。 “不知道。”焦然苦恼反问, “你呢?” “那你想考什么专业?”江御答非所问。 “不知道。”焦然缓慢地摇头。 “……”江御说, “那你为什么选物化地?” “因为你在这里啊。”焦然一脸理所当然地看他。 “……”这回他没再追问,只是低声说了句, “这不是小事情。” “可我就是比较……”焦然看了下他的脸色, 没再说下去, 将话咽回肚子里。 一旁,薛靖西一脸‘狗粮,我吃够了’的生无可恋样,说:“虽然没有人问我大学想考去哪里,想考什么专业, 为什么选物化地, 但我还是想说, 我想去考古,所以我选了物化地。” “那你应该选生物比较好。”焦然转头看他。 “是。”薛靖西点点头, “所以我现在在后悔。” “……哦。” 焦然别开脸,埋头吃红糖糯丸子。 她今天不怎么能提起精神, 无精打采的,全然是因为那几天到了。 晚上。 薛靖西想给他俩留点二人世界, 找了个借口说回家陪妈妈。 他们临时起意想要恶补作文,去了一趟图书馆,买了一本只适用于中关考区作文书,又买了一些帮助思辨的文学作品。 找餐饮店坐下来的路上,焦然一直在翻手上的书,节选了一段来看,读给身旁的人听。 “有点意思。”——江御听完,评价。 “废话么。”焦然合上书,“这可是世界名著。” “没说书有意思。”江御说,“我不爱看书。” “我也不爱看书。”焦然无声叹了口气。 但是看书很重要,尤其他们这些还没有能力走出市区,国门,越过高山,大海的孩子,只能从书里看世界,认识每一个人,了解人物内心的想法。 “但你说的有意思。”江御说。 “……是吗。”原来是这个意思。焦然弯了弯嘴角,礼尚往来道,“我也觉得我给你读书,有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她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以后我们一起看书吗?”焦然越想越兴奋,晃起他的手来,“一起看一本书,说不定看到的东西会不一样,然后你说说你的看到的,我说一说我理解到的,然后再上网看一看别人的观后感……哇,好有意思,感觉一下子跳跃到了多维角度不同层面去看这本书里的大世界。” “那你阅读,我给你泡喝的,花茶植物奶都行。” “花茶吧,好适合夏天。”焦然说完,又低低跟了句,“好喜欢夏天,夏天真好,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整个人持续飘飘然的,像是在做梦,分不清是药物的作用反应,还是病情又严重了。 邓肇并没有跟她说太多相关的事情,也许是出于对期末考试快到了的考量,或许还有一些多方面的复杂因素在影响他的判断,目前还没办法明确的确诊,一切都是初步估计当中。 李燕知道的情况也许会多一点,因为邓肇通常会在检查报告出来之后,先跟李燕说一遍大致情况,商量过后,再跟她本人对一遍。 “下周还要复诊是吗?” 他们进了一家茶餐厅,等待上餐的时候,江御问了她这句话。 焦然正在看新买的作文书,闻言点了点头,对此有些不耐烦:“邓肇说还要确定几件事,怀疑我没对他说实话,我没有,他问了什么我都如实说了,我发誓,”焦然放下书,抬起手,坚定的眼神看他,斩钉截铁地说,“从山上下来那次之后,我没说过一个谎,下意识的也没有。” “我相信你。”江御握上她的手,轻声道。 “我想好起来,没理由骗他。”焦然放下手,微微蹙额道,“该不会是超出他知识和专业领域范围,所以他一直没敢下定论吧。” “那你更该配合他。”江御说,“我周末陪你去。”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焦然不同意,想了想还是略微不爽,“而且他还提议让我考完试之后,住院观察。”她面审凝重,问他,“有那么严重吗?你平时有觉得我哪里不对劲吗?” 江御想了想,回答她:“正常的,没有哪里不对——”话音顿了一下,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 分卷阅读117 画面,他眉头皱了皱,重新拾起话音,“没有哪里不正常。” 他太明显了,焦然不可能注意不到。 “你刚想说什么?”焦然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能只是我看错了。” 江御停下了话音。 服务员端着餐盘上菜。 “烩牛肉意粉。”服务员说着,对完单子,将碟子搁到桌面中间。 等人走后,江御将那碟子面推到焦然面前,说:“之前,翁……” “什么?” “翁子君。”江御想起来了。 “我跟她可什么都没有。”焦然立马说道。 “知道。”江御被她的反应逗笑,末了笑意变浅,“那天,结束之后,你……”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极不流畅,他一边迟疑地说,一边看着焦然,紧接着飞快地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为什么要跟空气说话?” “……?” 焦然愣得一下从碗里抬起头,眼神复杂恍惚地看他,眼底有震惊,困惑,和深深的迷茫。 “你不是觉得我……”焦然止住了话音,艰难地咽了咽口沫,别开脸看着餐厅光洁的地板,“所以你当时看到我跟空气说话,以为我只是公仔说话一样,有点神经,但是尊重我的选择?你只是这么想的吗?” “对。”江御点了下头。 直到上次他们约好要去见杨潜的第二天,焦然昏迷送进医院,他才知道也许焦然不是在对空气说话,也许她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可是那不是——” 焦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惊恐。 江御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像之前每次一样,伸出手去,握上她的手,慢慢地安抚,给她支持的力量。 没想到刚握上的一瞬间,焦然条件反射地拍开他的手,朝后仰躲了一下,下一秒意识到自己拍开的东西是什么,她惊恐的眼神变成歉意,但还是十分的慌张。 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平静,却是没有任何预兆地站了起来,拿起卡座上的书包,冷静地说:“我要去看看。”说着,她便跑离了卡座,没等江御反应过来,她已经消失在餐厅的拐角处。 江御倒吸一口气,拿起自己的书包也跟着追跑了出去。 “哎!你还没付钱!”身后传来服务员的大喊,“那个人还没付钱!” 江御才想起这回事,紧急刹了车,跑回去看单子的总数,掏出手机迅速地扫码。 做完这一切,再离开餐厅。 焦然早已不见踪影。 他喘着气,站在车人来去,络绎不绝的马路上,看着四下陌生分不清表情的面孔,江御一下子卸了力气,书包扔到地上,他顺着马路牙子边坐下,掏出手机继续拨出通话。 依然是‘嘟嘟嘟’的忙音,没人接。 江御揪起领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脖子和脸上的汗,开始想着是否要报警,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随手把汗湿成一绺一绺的刘海撩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他说:“南康医院。” 南康医院就在芭乐巷附近,那里有比较完善治疗精神病患者的设施,是上次焦然晕过去被送至的医院。 到了目的地,他轻车熟路地去了前台,问:“邓肇邓医生在吗?” 前台护士:“邓医生已经下班了,请问您预约了吗?”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的,但是,”前台护士为难的看他,“邓医生下班了一般不会用这个咨询电话号码,他的患者有另一个号码可以紧急联系他。您是邓医生的病人吗?” “我是他一个病人的朋友,我的朋友刚才受了点刺激,现在联系不上,可以帮我联系一下邓医生吗?” “哎好的。”前台护士应对过许多诸如此类的情况,立马着手拨了邓肇的另一个工作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前台护士简短地描述了一下当前状况,然后将电话递给江御,那边说:“你是她那个男朋友对吧?叫什么?” “江御。” “对,是你,”邓肇说,“她,精神分裂,伴随其他目前还没确诊的病症,我现在给她打电话,联系她的母亲,我的号码……”报完一串号码之后,他又说:“保持联系。实在找不到人我这边会报警。” 第62章 62 江御记下了他的号码, 走出医院的路上,拨了过去。 路上灯光昏黄,没什么人。 不稍两秒, 邓肇接通了电话。 他那边十分安静,但间杂着转弯时轮胎与地面摩擦时的尖锐声音,传播过来并不大,但能听得出来,是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 “你们有什么有头绪的地方吗?”江御看着地面倾斜着老长的影子,一盏路灯接一盏, 影子如船桨一般摇摆。 “先去她家附近看看, ”邓肇接通了车载蓝牙,手机放 分卷阅读118 到一旁, 随口说, “以前复诊问过她, 不开心的时候会做什么。她说发呆,或者思考。有时会为了发呆而去散步,有时为了思考就会去图书馆,一般她会自己找寻不高兴该怎么解决的方法,但有时候哪里都不想去的时候, 她就会去家附近一个巷子的转角处坐着, 那里有个避风港, 有人把猫粮放到那里,经常会有猫猫逗留。她挺喜欢猫的, 但她母亲过敏,所以……” 不知道去哪里, 江御在路边的排椅坐下,邓肇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 一团乱糟糟的黑色毛线,但他脑海里却想起了点儿别的。 “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过她的朋友?” “你怀疑她去找朋友了?不可能,江御同学,你别看她好像能说会道,其实她很少交朋友,过去交的俩个,一个不说了,入狱了,出来这几年都没找过她。一个……”邓肇愣了一下,话音戛然而止。 “一个怎么了?” 那边仍然没说话,车内声音滴答滴答,他右转方向盘靠边停下,一阵沉默过后,他说:“沙丁公墓。她有个朋友葬在沙丁公墓。” “我马上过去。”江御站了起来。 “哎你回家吧,你家里人不担心你么?”邓肇本着成年人公德心道出这一句,结果收到一阵忙音嘟——嘟—— 医院门外有许多等客的计程车,江御随意上了一辆,报了公墓的名字。 “哟,小伙子,大晚上的去这地方啊?”司机把下空车的牌子,一听有点儿不情愿,“我只送你到门口五十米处可以吗?走过去也很近的。” “行。”江御一边系上安全带,“开车吧,我有点急。” “急?”急着来这地方投胎吗?司机几乎是面露难色的,抬眼看了眼后视镜,确定他从头到尾都像个人,才发动车子。 沙丁公墓在城外,路程有点远,几乎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司机按他说的,在距离门口五十到一百米的地方靠停,江御付了车费,关上车门,抬眼打量整个偌大的沙丁山。 公墓建立在这座不高不低的山头上,几乎满山都是墓碑,群树点缀着满片的石头白。 山脚底下的大门,只有两个保安在保安亭里看守,江御走过去,从窗口看进去,与他们描述焦然的外形,模样。 “哦,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刚来不久,在上面还没下来,”保安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她是跑过来的,从那个方向,那边都是外地人在这边打工住的地方,在远一点就真的出城了。” “行。”江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跟他们道了声谢谢,刚欲问他们有没有注意到焦然进去后,是往哪个方向去,身后便传来一声,“江御?” 江御惊讶地回过头,看着从铁门里迈出来的人。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 “你……”江御站在亭子屋檐下,看着她。 “我确认好了。”焦然走过来,一脸沮丧。 “确认好什么?”江御张开手,拥抱了她一下,再去细细打量她的表情。 “我有病。”她闷闷不乐道。 江御张了张嘴,又哑口无言,抬起手,让她搭着。 两人一路往外走,谁也没提坐车的事情,焦然开始娓娓道来刚才离开餐厅后发生的事情。 “我去看了你说的空气。” 今晚月朗星稀,俩人走在乡道的香樟路上。 “一开始还不确定……”她歪了歪脑袋,有点自嘲的意味。 “但你说完之后,我的确想到了一点站不住脚的东西。”焦然踢了一脚路面的石子,踢到一边,闷声说,“首先我去了她家,见到她爸妈,他们看上去就是一脸,都很惊讶我到来的样子,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但我当时或者现在也想不起来,以前他们见到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问他们,瑶瑶在不在?” “他们就更加惊讶了,面面相觑,惊恐的看着我。”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一路想的东西,应该都是真的。” “但我不想相信,重要的真相我只信我亲眼看到的,实验出来的,所以我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他们家没钱,白沙公墓是中关最便宜的公墓了,我上山绕一圈,很快就找到她了。”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指了一个一点钟的方向,“就那里。” 江御站在树下,朝她指的方向抬起手来,挥了挥。 “你好。”他小声说。 “她叫什么?”又问。 焦然静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瑶瑶,全名张春瑶。” “……” 昏暗的路灯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或许是那一刻四周的声音都被惊讶吸收,整个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江御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才逐渐消化这个名字以及她带来的内容。 俩人又往刚才的路,慢慢走下去。 焦然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平静地说:“她是一个要强,不服输的人, 分卷阅读119 像野外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却仍然茁壮生长的小草。” 她们是读小学的时候认识的。 “我是二中附小的,有两所,我在我家附近那一所,虽然这学校还得面试才能进去,但因为只是小学,所以搞关系也是随随便便,反正十来年前是这样。我在那里读小学是因为,离家近。张春瑶……她好像永远都在被挖掘,但永远没人珍惜她。” 每年都有不少优秀学子参加强基计划,进清华,进北大。本地大学不甘愿流失人才,偶尔会从高中那儿递保送名额,朝初中那儿递少年班名额。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名额的名单,但不是每一年都能填满。 那便只能从小学就开始找定向苗子了,张春瑶就是那年他们找到的好苗子之一。 “虽然她比我大一岁,但她真的真的很胆小,总是一惊一乍的,很瘦弱,胳膊腿一点肉都没有,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毛毛躁躁的干黄色。” 焦然也在那份名单之中,但由于不服管教,所以只是他们单方面要培养,焦然看心情配合。 “上小学的时候,班里几乎都是周围两个社区的本地人,所以熟人还挺多的,但我那时候脾气挺不好,根本不交朋友,交不到也不想去交……不想跟那些叫我疯子或者有个疯子老爸的傻逼交朋友。” 她们这些苗子的试卷跟班里的同学都不一样,甚至她们每个人因为学习天赋都不太一样,所以都由专门的老师去出题,有一次刚好碰上她心情好,但她那自暴自弃的负责人老师没给出题,后来这个老师去把张春瑶的卷子复印一份给她做。 “那是我第一次对班里的人有了第二份印象,就是觉得这女的,也挺厉害的,那些题基本都超纲了,是初二初三的题,虽然我也是。负责给我出题的老师是二中的科任教师,她平时就挺忙的,下班了就不太理人,我那时候就想,其实我一个人探索未知领域的知识也挺孤单的,这个人即可以一起学习,也可以一起玩,又不会让我向下兼容,成为一个傻逼。因为我真的受够了班里那些小学生为了讨好人把零食都给别人吃。” 然而没等她主动去交朋友,还在观察的过程中,她跟班里一个男同学打起来了。 “因为他说我爸有病,精神病是会遗传的,我以后也会是小疯子。” “我一下子慌了,因为我知道他说得是真的,我有这个概率以后也会是疯子……” “为了增加他话里的权威性,他搬出了他妈妈,他说这是他妈妈说的,他妈妈在某某中学带班。” “我脑子嗡的一下,然后我揍了他一拳,把他鼻血都揍出来了。” “现在想起来,真脏……” 焦然握紧拳头,往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摆随手擦了擦。 她这番话,是个人听了都心疼。 她说得平静,江御的心却是跟着扭了起来。 “阿姨……”不知道么? 没等他说完,焦然便打断他的话音:“你说李燕知不知道?她知道,但她走不开。” “李燕每个月只能回家两天,七号和八号,其他时间要在医院陪我爸爸。” “知道为什么是七号和八号吗?因为,我是早产儿,七号晚上11点59分出生的,第一声哇哇叫在八号,她说七号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天,八号是我从死神身边逃脱,确定要在这个世界定居的一天,这俩天很有意义。这是她的原话。” 第63章 63 “但实际上呢, 我出生的日期是初七和初八,是农历,这么多年她给我过的是公历, 可能到我十九岁的时候,她能准确给我过对一次生日吧。”焦然以略带自嘲的语气,低头笑了一声,“她一直在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情,不过这方面我遗传了她很多——” “你不像。”江御立即说。 “不。”焦然坚持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 江御没再出声反驳。 尽管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就不是。 “说回她吧。”焦然莞尔一笑道, “虽然她长得小小个,看上去营养不良, 但你绝对想象不到, 她力气很大, 一凳子抡过来,闷了那人后背,那个傻逼撞到墙上,直接晕过去了。” 那个场景,那个画面, 历历在目。 “后来我爷出面, 赔了挺多钱的, 因为他撞出去,自己刹不住车, 脑门磕到一张桌子上了……我都分不清到底是他皮肉伤缝了好几针更可怜,还是被他成天挂嘴边上的疯子, 肥婆,八婆们更可怜, 可能大家一样可怜吧,他那天能被我们打,总有一天他会因为嘴贱挨更狠的打。”焦然没什么情绪的说,“反正就是那一次吧,我跟张春瑶就在一起玩了。” 一起学习的过程还是很愉快的,她们会互相做对方的卷子,焦然在‘哲学’这方面有点高于同龄人的天赋,那个时候就没几个人会认真上‘思想品德课’,更别论她补初高中的‘思想政治’补的津津有味。 分卷阅读120 沾张春瑶的光,那一段时间,她开发了自己的理科天赋,发现数学物理也相当的有意思,尤其是发现了数学几何学里的一些新鲜知识,比如某天她发现一个正65537边形。 正65537边形是多边形的一种,共有65537条边,65537个顶点,对角线共有2147450879条……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初小学生的她很乐意去学,尽管这个多边形的总论计算在当时的她眼中很难搞懂,但这就是钻研的乐趣。 “我们走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后来的某一天,我们开始一起吃饭。她之前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直到有天我中午漏了点东西没拿,回去看到她一边啃面包,一边写题,我才发现原来她每天中午只吃两块钱的面包,是在市场卖的那种没什么内陷的面包和土司,就这,她不营养不良,轮得到谁营养不良?” 焦然小学六年级就已经一米六出头,比班上一些男生都要高,但那时候张春瑶才刚突破一米五,站在她旁边又瘦又矮。 “那我怎么看得下去?我就让她陪我一起吃饭,我那时候钱来得容易,李燕每个月都会放三千块的现金在家里抽屉,而且是特意去银行兑换的十块二十块五十块,怕我钱财外露被人盯上。我吃东西肯定是要吃好的,要吃饱,下午才有力气思考。” “可能就是自卑吧,她在钱这方面挺扭捏矫情的,我说我请客,请她吃好的,她不愿意。” 焦然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她不理解,白送的东西张春瑶为什么不要?难道网上的人一个个都在求‘富婆’降临,求白吃白喝,到了现实都会这样拒绝吗?还是只有张春瑶这样? 后来她才明白,张春瑶就是这样的人啊。 她有尊严,有自己的骄傲。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别人所骄傲的,为这个国家骄傲,为这个国家人才辈出而骄傲,永远不为自己自豪。 就连焦然,心中最至高无上的骄傲也不是自己,而是马克思主义的伟大开拓者,她愿称之为永远的神。 但张春瑶不。 张春瑶心目中的神只有她自己,因为—— 她是一个随时随地就可以被放弃的人,从没有人问过她心中的想法,问她想要什么,也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父母只在意弟弟,望子成龙,学校只在意她的成绩能不能达到他们设立的标准线,没有人,曾考虑想过这个人的死活。 只有她自己,在咬牙抹泪,督促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 见识过同龄小孩的优渥生活,再对比自己那永远以弟弟为中心的家庭,她能活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全靠自己的意志力。 “那我就采取极端方法吧,买一大堆吃的,吃到大半说吃不完,问她吃不吃,不吃就得扔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浪费粮食和因为吃撑了进医院,是个人都会选后者吧,这个办法屡试不爽,因为我算准了,她坚决不浪费粮食。” 张春瑶对此有点抱歉,初一暑假就要去做暑期工,一方面是她觉得亏欠于焦然,总是吃她的喝她的,生日礼物收到的都是食物和衣服,一方面是她也得存钱,为将来做打算。 于是暑假大家都在吃喝玩乐上补习班的时候,她在街上发传单,在后厨洗盘子。因为她那时候太瘦了,那些餐厅都信不来她能干端盘的重活儿。 “不过我们一起吃饭之后,因为她代谢慢,她开始变胖,”那时候的焦然隐隐约约知道她的难处,但只吃面包就是不行,“变胖了,但没怎么长个子,班里欠揍的人又给她取外号,叫她肥婆。” “然后我们那段时间经常走在一起,他们看到了,远远就开始哈哈大笑,说——” “看,是疯子和肥婆。” 其实张春瑶不是很胖,一米五几的个子,九十多斤,顶多算中等身材。 焦然对这些话简直嗤之以鼻,要不是张春瑶总是拦着,她一定见他们一次打一次。 对于强迫张春瑶吃她买的东西这件事,焦然一点也不后悔,就算张春瑶逐渐变胖,不听别人相劝仍然感到自卑,外貌焦虑这件事,焦然也只能劝她少跟没福气的人做对比。 吃面包这件事,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当亲眼看到知道之后,焦然实在忽略不下去,尤其张春瑶屡次在升旗的时候,阳光暴晒差点中暑,或平时因低血糖而晕过去。 “看病是要花钱的,问诊验血拿药吊瓶,一顿操作下来就五六百块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帮她垫着,她根本没有医保,她家里人也没想过要为女儿办理这些,不过别说她了,她整个家只有她爸和她弟有,真是笑死人了,做父母的还能做到这份上。” “这个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一次出手帮忙是因为之前的某一天,她第一次来例假不知道,血沾在椅子上被人看到嘲笑,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大姨妈,整个班都在叫,只有我没有,当然我也只是懒得理这群傻逼,但她觉得我人挺好的,是那个班里……唯一一个正常人。”说着,她别开脸,讽刺的‘切’ 分卷阅读121 着笑了声,滋味苦涩,可阖眼的瞬间,一滴眼泪掉落的瞬间挂在苍白的脸上。 “就算被叫疯子,我也不觉得我可怜,实际上我内心毫无波澜,他们不会戳中痛楚我内心真正的痛楚。”焦然喉咙干涩的,手背抹去眼泪,泪水顺着她手背蜿蜒的青筋脉络滚落下来,“但她不,她本就自卑的内心变得更不富裕,甚至雪上加霜。她彷佛喝下陌生人递来的名为敏感、孤僻、小心翼翼的药水,将这些特质融入自己的血液当中。” 约莫是一晚上的心情跌宕起伏终于耗尽了她的力气,焦然走到一旁的马路牙子边坐下,手撑上额头,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我说我可以帮你,一年五千确实不是小数字,但是我爷爷奶奶常年做慈善,肯定愿意用来资助一个优秀的学生。” “但她不愿意。” 张春瑶这个选择实在是令她感到费解,待在二中,不提师资力量,那学习氛围都不一样,更何况在她的陪伴之下,她可以帮到张春瑶很多,至少张春瑶不用在为每天吃不饱冬天太冷而发愁。 她可以全心全意去学习,将来出人头地,有出息了可以拯救更多的,如她童年一般过往的人。 但张春瑶却觉得不。 她又一次,再一次的对她说了不。 “为什么?” 焦然理解不能。 “你不懂。”张春瑶只是很疲惫的说。 可她就是不懂,所以才问出口。 也许她于张春瑶而言,是一个晴天中彩色的气球,也可以是天上笼罩着大地的乌云,有快乐,却同时也在无意的发酵着她的自卑感。 张春瑶梦想着有一天能逃离这团阴影,重新生活在晴天之下。 实验抛出的橄榄枝只是提前朝她伸出的一只手,她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当前的利益最大化,但她没想到的是,她梦想中的逃离,只是从阴影走向深渊。 “可是说实话,”焦然叹着气,疲惫地说,“如果人生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道德绑架她吃东西,因为我只是她人生中走一段的朋友,只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第64章 64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摄像头的?” 充满咖啡醇香与木香的办公室中, 焦然坐在书案后,捣腾着进门时,杨潜递给她的魔方。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个地方, 陌生又不陌生的空间,较之第一次来时更加放松,就连坐姿都是微微驮着的前倾,双手搭在桌子上,旁边一个录音机,魔方内部‘哒哒’扭转的声音衔接着两人之间的一问一答。 “潜叔, ”她学着江御对杨潜的称呼, 亦是杨潜默许的称呼,情绪表现地不高, “我现在已经不确定我是怎么从三楼下到一楼, 又是怎么发现这个东西的了。” “没关系。”杨潜说。 在焦然再一次进这扇门之前, 江御有跟他说过大致情况,更多是表达焦然现在的情绪不稳定。 “按照你现在有的记忆跟我复述一遍就行,尽可能详细的。”杨潜耐心地说。 “好吧。”焦然微垂着眼睑,没什么情绪地点头。 一副没精打采地样子。 杨潜心里估计她可能会进行总结,因为从江御对她简单的描述中, 字里行间都是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儿, 其中有一点是——但有时说话会过于总结, 你问了,才会让她展开。 果不其然, 她只是一笔带过地说了一句:“我拿着礼物下楼,失物招领处的陈主任不在, 刚好江御给我发信息,我打开想连通学校的网, 结果看到很多奇怪的乱码,就起了疑心。” 这很详细了吧?每一步都到位了。 她心想着,就闭上了嘴,目光对视杨潜,等待他的下文。 杨潜挑了挑眉,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从一旁拿来纸和笔,将她刚才所说的话提取了几个关键词记下来,问她—— “可以冒昧地问几个问题吗?” “您问吧。”焦然说。 “是什么礼物?要送给谁吗?” 焦然摇摇头:“是从我抽屉掉出来的,不知道谁放的,没有署名,我打算拿到一楼的失物招领处登记。” “当时就你一个人吗?” 焦然想了想,记忆却是有些模糊,似乎是有人,她走时没关门,但又似乎没人,教室空荡荡的…… “记不清了。”她蹙眉道。 “好。”杨潜微微颔首,“关于这段话的最后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觉得那些乱码奇怪?是怎么样的奇怪?跟WiFi初始名字不一样吗?” 时间一点点溜走,只有魔方‘哒、哒’的声响。 焦然微垂着的眼皮跳了好几下,杨潜看在眼底,她轻轻地一下拧头,视野从魔方转到了桌沿与地板的界限,脸上却没分外的表情。可非要说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大概是冷漠地,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咽了咽口沫,觉得不太对劲的转回了头,看向杨潜,轻 分卷阅读122 声说道:“潜叔,几年前芭乐巷有个类似的案子,你知道吗?” 知道。因为焦然是在那处长大的,他一听到‘芭乐巷’三个字,相当于一个关键词,在脑海里自然地解锁唤醒了对那处的几个印象。 芭乐巷的名字来源于:从前家家户户种着芭乐,处处都是芭乐的果香味,因此得名。 焦然所说的类似案子,他也有印象,但那起事件涉及的不只有芭乐巷,是整个中关所有廉价旅馆,只是最终捉获犯人时是在芭乐巷捉拿的。 ——冯颖的那个男朋友带着几个人窝藏在她家中,大概过了两个月,才捉拿归案。 但那段时间里,冯颖还是会每天都去找她,让她代步去买吃的买喝的,焦然困惑她每天买一堆食物,吃得完么?冯颖让她别管,也别对任何人说。 她当然不对任何人说,但警察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傻子,顺着她那个男朋友郝子俊的关系一查,马上查到他女朋友,又查到他女朋友的邻居住着一个小女孩,每一顿都买几大袋食物,海吃海喝,这不明晃晃地奔走相告,人就在这里? “潜叔,”焦然微微掀起眼睑,仍然没什么精神地看他,平静地说,“那件事之后,网上有科普怎么搜寻针孔摄像头的步骤,我按着步骤做了,最后在我家中找到十二个类似的东西。” “……” 焦然没去理会他一瞬而过的惊讶,杵起胳膊肘,食指扣挖了一下眉梢,又说:“也不是都是那么找的,是找到了一个,然后将家里翻天覆地,最后找到了另外十一个。” 想来就是那段时间,精神出了问题,也许更早,只是一下被点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似乎是天之骄子,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那么独立,父母愈放任愈自律,乖嘴蜜舌,有人问她母亲这孩子到底怎么教的,教的真好。但没人知道她心底里想的却是,真讽刺。 …… 离开事务所的时候,还很早。 杨潜亲自出来送行,向她承诺:“后面可能还会有警察叔叔来跟你问话,届时你照实说就行。” 一旁,江御讶然:“不是说——” 杨潜截断他的话音,道:“不用到证人上庭的程度,所以不用担心暴露,那段录像和录音就够了,陈主任逃不掉,她先生也摘不去,而且这件事不简单,还记得去年那件事情么?” 去年,张春瑶死后挖掘出来的一系列事件,江御在曝光了手里掌握的——张春瑶给他发的‘遗书’和许多代码原件,报告等,再一步将舆论点燃起来,从而引发了社会的热议,更多不明真相的路人的关注,得到了许多过去已毕业的学姐学长的联系。 他们说,为什么会不得不点头答应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因为那个老师手里有录像。 “录像……”江御想起来了,猛地抬头看向杨潜。 杨潜颔首道:“对,就是录像。” 可当时的他们没有‘录像’的证据…… 现在,似乎一切都圆了回来。 所以…… 就是这种录像么? 江御眼底掠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真是,恶心。 杨潜叹了口气,道了一句人心啊…… “谢谢你,潜叔。”焦然躲在江御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 “嗯?”杨潜意外地看她,摆摆手,“举手之劳,再说时间还没办成呐,等成了你再说也不迟。” “她指的是张春瑶。”江御替她解释。 “哦?”杨潜挑了挑眉,“认识?” “朋友。”焦然言简意赅道。 “好。”杨潜颔首低眉垂眼地应了声,“好女孩儿。” “……” 门口,一时半会儿无人说话,仿佛都陷入了各自的回忆。 最后还是江御先开口道别。 杨潜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爱干嘛的干嘛去。” 待杨潜进去后,江御轻声问她:“现在想去哪儿?” 焦然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偶尔身体发热,体温计一量却又不是低烧,总是魂不守舍的,问她便说没有,只是在发呆。 江御不信她只是在发呆,但也拿她没办法。 “哪里都不想去。”焦然倦怠地抱着他,“你送我回医院,然后你返校上课吧。” 那天之后她便没再去上课,袁柏水对此的解释是焦然同学生病了,不方便探望的状态,班上要务交由副班长周宇鹏顶上。 对此班上的同学很是好奇,知道点儿小情侣内情的纷纷转头望向江御,却是一个都没敢开口询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薛靖西倒是想问,但他心里有一个更大的疑惑,这几天总找不着合适的时机当面谈,江御一放学跑得飞快,打电话又怕焦然听到,今天好不容易鞋底抹了油,终于把人截住了。 “干嘛?”江御有点不耐烦,写在了脸上,但还是耐心地对好兄弟说,“有事儿电联。” 分卷阅读123 “拉倒吧,你只会挂我电话。”薛靖西委屈巴巴地说,“很重要的事儿,五分钟。” “三分钟。”江御边说边往外走,掏出手机就是约车。 “现在才叫车?那这车十分钟都不一定能到。”薛靖西说。 “放屁就滚远点儿。” “好吧好吧,”薛靖西无奈,“是这样,我上次不是去理发了吗,你当时忙着约会,根本不搭理我,所以我一个人去了。” “嗯。”江御一点头,约好车,扭头看他,“然后呢?” 薛靖西说:“我当时是放学去步行街买鞋子的,路过一家理发店才想起来理发,那家理发店挺高端的,就是可以帮人做造型的那种。” “然后?” 喉咙没来由地开始发紧发涩,薛靖西忍不住咽了咽口沫,瞪大眼睛说:“然后给我剪头发的发型师问我是不是实验的。我说是。因为我当时穿着校服。他说上次也有个女生来店里,他帮忙做妆造,就闲的没事,问那女生在哪儿读书,读高几……” “那女生就跟他说实验,读高一。” “本来聊得还行,但那发型师说她聊着聊着开始跟空气对话,本来看她拿着摄像机还以为她在录恶搞视频,但是她对着空气说了张春瑶的名字……”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第65章 65 薛靖西当场就愣住了, 满脸满眼震惊地看着发型师,发型师还怕他不信,跟他描述了下那个女生的长相和特点。 “是焦然。”薛靖西斩钉截铁道, “他说之前是短头发的,后来带了个假发,又说了一些别的,然后我拍大腿一想,这不就是我们上次去KTV的时候,她打扮的样子吗?” “是吧……”江御缓慢道, 眼皮向下扇了一下, 是思考的小动作。 薛靖西一口气说完,抬手抓了抓脖子的肌肤, 紧张之中又略带不安。 “我说完了, 所以你能跟我说说, 焦然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他踌躇不安地问。 “你跟我去吧。”江御站在马路牙子边,说了这一句。 “啊?”薛靖西一怔,“我可以去吗?袁老师不是说现在不能探望吗?” “骗你们的。”江御低头调整了一下斜挎包的锁扣,“你可以去,之前问过了。” 他最近换了个容量大一点的书包, 为了给焦然带学校发的作业和试卷, 路上再买点吃的玩的,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都憋在病房里看书写作业,闲暇之余玩乐高, 看电影。 “哦……”薛靖西缓缓点头,片刻情不自禁勾起嘴角, 眉眼弯弯地说,“不枉我平时好事都想着她。” 江御‘切’了一声, 别开脸。 遗憾的是,去到医院的时候,焦然正在睡觉,隔着窗玻璃见到了人,但不能进去,也没办法说话。 倒是见到了焦然的母亲,薛靖西回头看见,条件反射拉了江御一把,连带鞠躬:“阿姨你好,我是然然班上的同学,我叫薛靖西,可以叫我小西。” “你好。” 李燕刚从病房里出来,关上门就被他一番自我介绍说懵了,但回过神来对他印象还挺好,乐呵呵地应着,寒暄一番。 “好了不说了。”李燕看了眼时间,喊了一声江御,“那就麻烦你们照看一下啦,晚上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们买。” 江御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薛靖西。 薛靖西怎么会看不懂他的眼神! “啊。”薛靖西立即慌乱地转头对李燕说,“阿姨,不用买我的,我等会儿就走,今天主要就是来看一眼然然好不好。” “哦,那行吧……”李燕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句话的本意是希望大家留下来,病房难得热闹一点,不那么冷清清的。 李燕走后,薛靖西如他所说的只待了一会儿,稍微询问了一些情况,又捂紧自己的嘴巴保证闭的严严实实不会说出去,最后蹲坐在走廊上,给焦然留了一张小纸条,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焦然这一觉倒是没睡多久,定了个两小时的闹钟,铃声一响,她几乎就睁开了眼。 江御听闻里头的动静,捡起椅子上的书包,轻轻拉下把手,蹑手蹑脚的进去,冷不丁对上朝门这边侧躺地她的视线。 “醒了?”江御讶然。 “嗯。”焦然软绵绵地应声,用没扎留置针的手朝他伸去。 “睡得还好吗?”江御走到床边,紧紧握上她的手,发觉冷冰冰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一手攥着包带,头一歪,将书包摘了下来,然后两手覆上去,试图帮她暖和暖和冰冷的手。 这几天的陪伴,足以让他知道和习惯一些焦然的生活习性。 比如她睡觉的时候讨厌被束缚,和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感觉,那样会令她有种束手就擒的被压迫感,这种感觉尤其在做梦的时候特别压抑和恐惧,所以她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有一只手在被子外面。 “一点点。 分卷阅读124 ”焦然朝他凑近了一些。 江御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手挡在她额头跟床头柜之间。 “没睡好?” “……总是有声音。” “哪里?” 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都是气音在魂绕。 焦然努了努嘴,不愿说了,摇摇头。 憋了一会儿,她说:“我要去洗手间。”说着,她试图挣脱抽出被江御反复掂量暖和的手。 “好。”江御应声松开,站起身,手臂横在她面前。 焦然胳膊肘支起来,用没扎留置针的手挽着江御的手臂,借力坐了起来。 最近每天中午晚上的饭后睡前都要吊两瓶水,避免每次吊水都要重新扎针,特意弄了个留置针,那针口小尾指那么粗,每天就放置在皮肤里固定着,每次换瓶直接就着这个留置针输液。 在她睡觉的时候,护士进来过,检查即将空瓶时,在她床边站了一分多钟,然后给她拔针,拿着空瓶子出去。 她睡得不太踏实,这一切感觉都很清晰。 “慢慢起来,先坐在床边缓十五秒。”江御反手回去托着她的胳膊肘。 “哦。”焦然乖乖应着,“妈妈呢?” “出去了。” “有说去哪里吗?” “……没问。”当然她也没说。 “好的。”焦然坐在床边,仰着头看他,晃了晃他的手。 江御微微低着头,看她玩一样晃着自己的手,刚睡醒,睡眼惺忪地,头发还没理,乱糟糟的,迷迷瞪瞪的样子特别好玩,显得特别乖巧。 他凑近了点儿,注意到什么,抽下纸巾轻轻帮她擦掉,低声问:“哭过?”眼角有点白白的分泌物。 居然看出来了…… 焦然低头揉了揉眼睛。 眼睛分泌出的油脂和泪水中的杂质混在一起就会如此,江御现在对这些知识点滚瓜烂熟。 “别揉,已经擦干净了。”江御说。 焦然坐在床边没应声,但也听话的放下了手,改而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胃部的位置。 有点硬,但是好舒服,像堵墙一样一动不动地。 “所以哭什么?”江御轻轻揉揉她的脑袋,五指一下深陷进发丝里,脑海里瞬间闪回刚才的记忆画面,薛靖西说得理发店…… 焦然的头发乌黑浓密,又柔顺,五指往下轻轻一滑,指尖就滑到了发尾,他又多顺了几次,直到把乱糟糟的头发都捋直了才罢手。 “没有……”焦然低声咕哝道,“我就是睡前看了一个电影剪辑,里面有个小女孩好可怜。” “多可怜?”江御耐心地问她,没像大多数那样安慰她电影里的都是演的,假的。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艺术来源于生活。所以影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这句话听上去就毫无意义,现实远远有更离谱抓马的事情在发生,只是有些人暂时不知道。 “她长得好漂亮,身边只有姥姥和母亲,母亲是个摄影师,后期利用她打擦边球,和男人拍照……”焦然的声音随之越降越低,情绪愈发低落,“这部电影竟然是现实改编,是导演的亲身经历。” 没等他说出安慰的话来,焦然抬起头,眼巴巴地看他:“其实我很幸运了对不对?”垂在脸颊旁的黑发随着她抬头仰脖的动作而滑到肩膀后。 “为什么这么说?”江御随手帮她将那些不老实的发丝勾到定在耳畔后。 不是非要问问题,但显然她此刻有倾诉欲,与其回答一个‘对’字,或是‘是的,你很幸运’的肯定,不如听听她此刻的想法。 “因为……”焦然想了想,说:“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在睡觉前多疑,以为睁开眼就会看到摄像头对着自己,但实际上我并不怕,日常不怕手机,摄像机,没有任何的恐惧症状,只是不太喜欢罢了,现在回想起那个画面,即使是在夜晚睁开眼睛如果真有摄像头怼在我面前,我也只会抢过来把它砸了。” 可就是因为太多疑,把不会发生的事情挂心上,导致屡屡害怕,与空气斗智斗勇,可‘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也就因此没有想过如何去应对,只是一直害怕着。 现在想来…… 真蠢。 她没什么从始至终没想过这件事情? “那你这个幸运之处是建立在你强大的心态上。”江御顺手摸了摸她柔软小巧的耳朵,插一个刚才的话题,“还要去卫生间吗?” “去……”虽然已经不急了。焦然心想。 刚才涨起来,可能是午后睡前吊了水,因为除此之外,她今天也没有摄入别的液体。 焦然下了床,传上拖鞋,拒绝他的搀扶,顺便指使他道:“你把作业拿出来,我出来就开始。” “不吃点东西?”江御有点担心,一直看着她的腿部,注意她脚下的步伐是否落实稳健,有没有打颤或地板太滑。 病号服很宽松,罩在她身上空空 分卷阅读125 荡荡的,走路时更甚,衣摆裤管一直在微微摇曳,像一朵濒临枯萎的花儿。 “吃。”焦然说,“出来再说。” 江御只好应她说的,先把今天的作业都拿出来。 今天作业蛮多的,江御打算做完作业之后,跟她落实一下哪所大学和大学专业。 不一会儿,焦然从卫生间出来,却定住了,然后弯腰鞠躬,将头发全拨下来,又直起腰五指梳捋了捋,盘在手腕的发圈拉下来,饶了几圈固定好,一个潦草的高马尾完成了。 第66章 66 这一番操作看得他触目惊心, 不免开口道:“你小心挨到留置针。” “知道。”焦然左揪了揪,右揪了揪,将一些头发拉出来一些, 解救一下绷紧的头皮,做完这一切,才朝他走过去。 矮桌附近平铺了地毯,焦然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来,问:“今天的内容难吗?” “就那样。”江御已经拿出好几份作业堆叠在桌上,抬眼问她, “点一个吧, 先写哪个?” “地理吧。”焦然想也不想就说,“先把最离谱的做了。” “……好的。”江御同意。 地理确实离谱, 课本内容里, 什么地球太阳, 大气环流,山川地形,河流海洋,生态建设,经济发展, 工业交通, 气候降水……就没有地理不沾边的, 什么学科它都要插一脚。 关键是有些题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问:关于市民为什么在河滩土种菜? 答:因为有空地。 …… 当然这个答案只是简化了,实际上还可以拓展一些, 比如可以写:土壤肥沃,河流流经, 有较为丰富的灌溉资源。再拓的话,‘因为有空地’归根结底还是城市用地紧张, 把关键词都扣出来再联系课本提纲知识,先扣充分利用土地,再扣可以减少进口蔬菜所产生的费用……想不出来就对照一下地理涉及的学科,等,还包括旅游地理和生物多样性。 不知道等到他们高考那年,出题人会不会大发慈悲往课本内容里提取多几个知识点,而不是他们现在学的一概不考。 苦唧唧到焦然觉得她做这些题只是为了熟悉模板,到了考场之还是要做‘阅读理解’才能选出正确答案。 …… 如此一埋头,便写到将近八点,窗外的天渐渐拉起夜幕,泛白的浅蓝深蓝中点缀着零星的几颗星,飞机穿过游弋的云朵,拉出了一条绵长绽开的飞机云。 焦然还不觉得饿,但也逐渐感觉到做题时的力不从心。 好在这时李燕回来了,提着一个保温桶,一袋子外卖。 白色的塑料袋,白色的巨大泡沫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快餐。 焦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倒是问了一句这个保温桶里装的是什么,得知是汤,挑眉一问:“在哪儿打包的?” “我做的。”李燕柔和一笑,“学了好久呢。” “他教你的?”这个他指的是李燕新交的男朋友——也不新了,有一段时间了。 “是啊。”李燕娇羞一笑,又觉得被她打趣,便想揶揄回去,“怎么?准你每天学习有人教?妈妈没有?” “去。”焦然一阵恶寒。 她跟江御热恋中都没有这么腻,顶多就是肢体语言比较多。 江御不声不响地陪着焦然吃完晚餐,等护士进来给她挂上吊瓶,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回到家,他惯例给焦然发一条信息报平安,不管她这时候休息了没。 上方的名字突变,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画面。 很显然,她还没有休息。 下一秒,消息便弹出来了。 焦然:好的哦。 爱你。 江御:睡不着? 焦然:睡得着哦,马上。 看到‘马上’这两个字,不知为何,江御恍惚地想起,临走前他还没有跟焦然商量大学的事情。 没事,那就明天说吧…… 来日方长。 江御手指轻敲屏幕,发了个晚安过去。 发出去的一瞬间,对面发过来的信息更快一秒,在晚安之上。 她说:语音吗? 江御:…… 他叹了口气,输入一行字。 江御:刚到家,还没洗澡。 那边很快回复。 焦然:没事啊,水声也很助眠。 江御:……拒绝 开玩笑,还没到这种地步。 焦然却不依不饶:来嘛来嘛。 ——对方发起一个通话。 江御没办法拒绝她,只能接通了,听她对着话筒小声‘喂喂喂?hellohellohello,请问江御哥哥在吗?收到请给宝贝一个快乐的回复……’ 江御面无表情:“给你一个扫堂腿。”说完,又觉得扫她兴,便补了一 分卷阅读126 句,“开玩笑的。” 没想到对面却很野,憋着笑说:“没事啊,扫堂腿也可以啊。” “滚开,不给。”江御被她的憋笑惹得忍俊不禁。 焦然‘唔’了一声拉了长音,继续撒娇:“给嘛给嘛。” “是不是欠。”江御哭笑不得,“明天收拾你。” “好怕怕。”焦然撇了撇嘴,余光捕捉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白衣,“哦,护士姐姐要来了。” “那你挂了吧。” 伴随着江御的话音,病房门被从外推开。 果不其然走进两个护士,走在面的端着一个铁盘子,走在前面的笑容可掬地问她:“还不休息吗妹妹,已经将近十点了哦。” 十点,每到这个时候,吊瓶也要空瓶了。 “现在就睡了。”焦然不无遗憾地跟电话里人道别,“晚安。” “晚安。”那边应着,“挂了吧,明天见。” “明天见。”焦然掐断语音通话,任由护士托着她的手,将输液管移除,那个留置针依然还藏在她的皮肤底下。 临出门前,护士叮嘱她一句:“有什么情况可以按铃,睡不着也可以哦。” 焦然轻轻点头应允,拉高了被子挡住下巴颏。 但夜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她很快便入睡,只是夜里会醒很多回,有时候是被梦里吓醒的,有时候是被吵醒的,有时候是梦里连接,把她晃醒的,也有时候,是她脑海里跑出一个疑问——你是在睡觉吗? 焦然被这个疑问惊地霎时睁开双眼,看着光线昏黑的病房,窗帘没拉严实,漏了一束月光进屋。 是的,我在睡觉。她心想。然又要重新酝酿睡意,睡过去。 诸如此类的情况不少,好在这是今夜断断续续断断续续的最一断,这回续上了总算支撑到了天亮。 第二天她便把情况如实转告给了邓肇。 主要是她觉得她得的病没给她带来多大的坏影响,但睡眠质量这么差还不能吃安眠药的话,迟早要神经衰弱。 白天江御要去上课,李燕要等接近午饭时间才能来,她一个人只能在病房百无聊赖地待着,看书,看电影,写观感。 或是用电脑查询一些资料。 几天下来,虽然邓肇他们没明说自己是什么病,但焦然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方向…… 可她不能接受,无法接受,是这样的结果。 下午,李燕来了,陪她出去散步。 一个人不能离开病房,只能在家属的陪同下出去,由此她每次外出放风的时间都特别珍贵。 手机倒是随便给她,自由使用,但充电必须交由到护士站那里去充。 倒也不是怕她想不开等等,主要是她现在太闲了,容易依赖上手机,江御便拜托护士站的小姐姐,每两天一充,百分之百的电,用完就没有,只能等第三天,护士站那边的人才会给她蓄电。 昨天护士给她拔完针,便拿走了她的手机,早晨又偷偷放回至她的床头柜上。 今日艳阳高照,衬得天空大地花草树木勃勃生机。 焦然举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风景照,给江御发了过去。 时间一推,那边正在上课。没回。 焦然也没执着等他回,点开那张风景照。 很好看,很绝。 内行人看了会评价:光影柔和,艳阳的光线晕染了整个画面。 而外行人看了只管评价:拍糊了。 午餐,她和李燕在医院外面的小面馆解决了。 焦然惯例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因为江御要看,同时江御也会分享给她,他今天的午餐吃了什么。 焦然还挺享受如此分享彼此的日常的,可以得知对方在做什么,是什么感受…… 不过江御一直不太满意她整天都在吃没有营养的东西,所以发这些过去只会引起他的不愉快。 但他也没办法实质性地去改变什么,毕竟是焦然的母亲,只能每次放学捎上一些好吃的过去给她。 焦然倒也乐的自在,因为住院这么久,医院对面那条街的餐馆她基本都去过了,有些并不好吃,好吃的这么久也吃腻了。 这家面馆的抄手和过桥米线做得还行,焦然每次来会点个不辣的,也能吃的过瘾。 今天吃得是不辣的(少)红油抄手。 江御看不得她每天只能吃这些,打算偷偷给她开小灶,下午带过去。 “老板,两份过桥米线,一份辣,一份不辣。” 门口,传来一道高调细嗓的女声。 焦然回复了一个‘好’字,有意无意地望过去。 店内的格局是呈长条形的,她坐在中间的位置,看着门口背对着天光的两个女生,只觉得身形眼熟,但看不见脸,无法确定。 她低下头,心不在焉地舀起一个抄手,即将送入口中的时候,发现那两个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李 分卷阅读127 燕不在,她去隔壁…… 不知道是多少个隔壁买烟了。 “好巧啊。”那人已经落座,笑道。 焦然面不改色地抬头,都不用看,就这夸张的紫色穿着—— 柳秣。 第67章 67 柳秣今天穿了一条紫色的皱褶半身裙, 小吊带,裙摆只长及大腿腿根处,原本打扮的并不繁杂, 但首饰用的却很多,手上脚上脖子耳朵都有装饰品,几乎都是紫色调的。 她似乎很钟情于紫色,才见过两次面,这份紫色已然成了她对柳秣的固有印象。 “还记吗,我们见过。”柳秣出声。 似乎不爱笑, 柳秣说话的时候也没面部表情, 像是一块糖浆尚未彻底冷却时需要猛力拉扯才能掰长的硬糖,但暴力拉扯只会让她冷冷发笑。 想起来, 她跟江御第一次拉近距离, 是因为柳秣随意找人‘打探’她。 找的人身材魁梧大只显眼就不提了, 打探的也高调。 舀起半天顿在碗上空的抄手接近半凉,焦然懒多给她好脸色,眉头一皱,眼神茫然一瞬,又恢复平静:“谁?” 显而易见地, 柳秣面容僵化了几秒。 她今日化了妆, 粉底比原本的肤色白了一个色号, 大约是没定好妆,加之今天艳阳高照, 高达三十四度的高温熬她面上分泌出一层薄薄的油脂,渐渐浮妆, 衬脸色更不好看了。 并不意外。想她长也有几分出色,虽然不算特别漂亮, 但是胜在五官气质别具一格,是当代好多女孩儿钟意喜欢的厌世脸,喜欢她这种风格的人会特别喜欢,加之父母给的底气与金钱的熏陶,这样的女生几乎是在众人簇拥下长大的。 也许她长这么大,只被喜欢的人甩过脸子。 但实际上江御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外冷内热的性格,很大程度上可以说不记仇,能让他持久以恒的甩脸子,只能说这女生在讨人厌这方面的本事挺大的。 “秣秣?”不远处的几桌,跟柳秣一起进门的女生担忧地叫了她一声。 柳秣回过头去看她,背对着焦然,也许是飞了一个眼色,也许是摆了一个表情,或许是对了个口型,总之那女生“哦”了一声,掏出手机自己玩了,没再打扰她们。 虽然她的眼神还是会时不时的往这边瞟一眼,焦然仍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们身上。 那个女生的手背上还粘贴着吊瓶过后的输液贴,所以柳秣是陪这女孩儿来急诊的。 “有事儿吗?”在她转回来的时候,焦然这么问。 老实说,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 准确来说是这段时间情绪都不怎么样,疯起来的话,邓肇和江御都不一定摁住她。 柳秣冷笑一声:“装什么,你认出我来了。” “哦?”焦然终于把那块凉了的抄手送入口中。 “你和江御在一起了?”柳秣直截了当地问。 “你认识江御?”焦然舀起一勺子汤。 见她还在装,柳秣气不打一处来,冷下声儿:“八婆,装什么纯情,你明明就记我。” “你谁啊。” 焦然好不敷衍地回了一句,喝了一口温热的汤。 下一秒,她眼前的碗不见了,紧接着听到瓷碗掉在地上,碎成两半的声音。 柳秣站起来,揪着她病号服的领子把她往墙上摁,眼底仿佛在冒火,她怒火中烧地咬牙切齿:“再问一句,你跟他在一起了?” “哎!那个女生!你在干什么!?”玻璃后厨中,老板穿过半椭圆形的窗口探出头来怒喝道。 没等他的雷霆震喝震出效果,焦然已经从惘然中叹了口气,低声骂了一句妈的。 她的声音压太低,加之不是细嗓子,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还没等柳秣分辨出来,腹部先行一步地往大脑神经传入疼痛的讯息。 伴随着柳秣尖叫的声音,她人也被一脚踢到对面的桌椅墙上,急忙之中没扒拉到桌子,胳膊肘撞倒了椅子,还倒在了自己刚掀翻的抄手,洒了一地汤汁抄手的地上,手上满是肮脏的汤汁,这些都是其次,最关键的是,摔倒的时候,她的手被椅子撞到了麻筋,现在整条手臂又麻又疼,使不上力气。 与柳秣一起进门的女生倒吸一口气,跑过来将她搀扶起身。 被疼痛模糊的视野中,焦然踉跄地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不痛快,抬腿又是踢了一脚柳秣的腿,低声呢喃了一句:“他妈的,烦死了。” “然然。” 恍惚中,听到这么一声。 声音太平静,没有波澜起伏,还以为又是幻听,看都不想看过去,焦然下意识揉了揉耳朵。 很快,传来第二声。 “阿御……?” 这也不是她的声音,是柳秣的声音,语气中有浓浓地震惊。 焦然这才愣了一下,往门口看过去。 分卷阅读128 恰逢他走进门来,高大的身形逆着光,带了一团阴影笼罩在过道两边的客人身上。 “你怎么来了?”焦然回过神,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状态,定睛看他。 现在才中午。 中午江御一般不过来,一是虽然学校离医院挺近的,但实验禁止学生中午外出,他要出来就爬墙。焦然觉没什么必要,反正他下午放学也还是要来,届时两人也可以见面。 二是白天有李燕陪她。 “给你买了吃的。”他慢步走来,打量着焦然的神色和周围的狼藉。 这时老板已经收拾好手上要紧的活儿,夺门而出,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些学生,在干嘛呢!捣什么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呢!?今天要不给一个说法,我可就叫警察来捉你们!” 这一番言论顶多能吓吓小孩,在场几个人都没人当回事儿。 但不当一回事是另一码事,江御刚来,还不知道情况,便询问了情况,知前后来龙去脉之后,他不咸不淡地扫了柳秣一眼:“所以这事儿你来道歉赔偿解决?” 道歉,赔偿,解决。 他这么说,就代表着一个都不能少。 “……好。”柳秣不情不愿地应着。 “办妥帖。” 江御丢下这句,牵上焦然的手。稍微带了点儿力气,不疼,但很有存在感。 两人离开面馆,走在路上,还没等焦然说话,沿路碰上李燕。 “哎,小江?”李燕意外地看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突然想吃学校附近的东西。”焦然忙不迭开口,替他解释。 “哦,这样啊。”李燕理解地颔首,又话锋一转,职责的语气训斥焦然,“你也真是的,就不能忍到下午。” “阿姨,很近的,吃完就送她回来。”这时,一路沉默的江御开口道。 “好吧,回来跟我说一声。”李燕叮嘱道。 “下午不用来啦,反正我也是在睡觉。”焦然挥手告别了李燕。 俩人又继续沿着这条路往下走。焦然没问他要去哪里,好在没走多久,就停下了,停在一家私家菜餐馆门口。 “进去吧。”江御说,“就这里。” “哦。”焦然有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怒气正盛,却又没说什么,暗暗叹了口气。 俩人一进去,便有服务员过来问好,带入包厢。 江御翻了几翻餐牌,点了几个菜之后,服务员便退出门外了。 “你……” “昨天。” 两人同时开口,焦然一愣,看他,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半晌,江御看着她:“你说。” “你在生气吗?”焦然小心翼翼地询问。 “现在没。”江御说。 “那就是刚才有?” 包厢不大,逼仄的空间,一张大理石桌子几乎充斥整个空间,然后被长条形的椅子环绕包围,缺的一个口便是门口出入的地方,最边上的墙壁倒是摆了一个电视机。 桌子上方,灯光昏黄,两人面对面坐着。 “为什么?”焦然平声问他,“因为我吗?” “没。”江御打开了电视机,“只是那一瞬间觉有点烦躁,不太想看到你跟不好的人站在一起。” 刹那间,逼仄的空间被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填满。焦然连忙扭头,捂住耳朵。很快,音量瞬间减小。 “还好吗?”江御的手贴过来,覆盖在她贴着耳朵的手上。 “没事。”焦然轻轻摇头。 “应该是上一个客人声音调太大了。”江御解释,紧接着岔开话题,“你们怎么撞上了?” “她应该是陪朋友来医院。”焦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她真的会赔偿吗?” 那个老板挺冤的,生意做好好的,遇上两个疯子来搅和。 不过柳秣有没有病她不知道,但柳秣看上去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傻逼。 愚蠢。 这是焦然对她新刷出的印象。 “会。”江御轻声道,“她不敢不照做。” 焦然撇了撇嘴,有些吃味,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尝试了一下,没抽出来。 他们的肢体语言多不可思议,私底下只要一见面就牵手,拥抱,不到离开绝不放开。 “她听你的?”她换另一只手托下巴颏,没等江御回答,她重新调整了措辞,“你让她听你的?” “……”这话听,如此的味儿。 江御不由笑了一声,说:“那就是她的错,她收拾烂摊子怎么了?稍迟点儿她还要跟你道歉。” “她说的?” “我说的。” 第68章 68 焦然顿时不高兴了。 “她那么听你话?”说着, 就要拂开他的手。 任是个人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 “不要想太多。”江 分卷阅读129 御见她把手缩到桌子底下,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说,“那我说说我家?” “……”焦然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慌乱。有必要说得那么深吗?她心想, 亦把后面跟着的一句心中所想道了出来,“下次吧。” “不想听?”江御屈着的手指敲敲桌子。 “不是……不想听……”焦然说,“只是……”不想听。 说不清为什么不想听,焦然只能把这归咎于时间和感情未到,江御提起家人只会让她感觉到紧张和压迫,因为她知道江御家境显赫。 “好吧, 我明白了。”焦然顺着往下捋, 下巴颏任着另一手托着在摇摆,“她家里跟你家里有生意来往?” “千丝万缕中的一丝。”只能这么说。 焦然‘哇哦’了一声, 小声开玩笑说:“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瞎说什么。”江御抬起手, 作势要弹她脑门。 焦然大惊失色, 吓得直往后躲。 江御弹脑门一绝,这她是尝试过的。 以前他们几个围在一起复习,有次中途休息玩游戏,薛靖西输了,让他弹了脑门, 痛得在一边抽抽。 李赫施彰他们不相信, 说他俩现在演技炉火纯青, 一个假弹,一个假痛。 薛靖西委屈极了, 一个弹跳起来摁着施彰非要让他尝试一把,施彰推了一把没推动, 倒也真好奇起来能有多疼,便指着自己脑门说:“行吧行吧, 就试一个,不疼你俩都要让我弹回来怎么样?” 结果清脆‘哒’的一声之后,施彰眼泪都出来了。 一旁,焦然和李赫一脸的不可置信。 江御露出挑衅的眼神:“还有谁想试试?” 李赫连忙摆手,躲到一旁。 焦然却摆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举手示意:“我我我。” 结果,试试就逝世。 弹的第一下,能清晰听到‘哒’的一声,哒完之后仿佛灵魂出窍了,短暂地逃离了地球几秒钟,到了真空的世界,回过神之后觉得脑子都有点回响。 “怕什么,又不会真的弹你。”江御收回手笑道。 “啊。”焦然看了看他的手,欲言又止,又看了看,说,“带你去游戏厅玩拳击游戏机绝对赢麻了。” 饭后,江御送她回医院,两人在病房里睡了一个午觉。 病房里的沙发很短,但睡起来总比学校硌得慌的桌椅要舒服。 焦然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钟,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原本睡在沙发上的人不见踪影。 护士进门时,看到她失神落魄地盯着沙发的方向。不由地莞尔一笑:“怎么啦?是在想小江吗?他走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让我们跟你说一声,他回学校上课啦。” “哦,好的。”焦然不好意思地捂嘴笑笑,“谢谢你。” “不客气。”护士笑道,好奇心地问道,“你俩感情真好,在一起多久啦?” “……”焦然眨了眨眼睛。 “这是秘密啊?”护士遗憾道,语气跟逗小孩一样,“好吧好吧,那就不打听了。” 护士是过来替她拔针的,寒暄一番,端着两个空瓶子离开。 本以为那天江御所说的让柳秣给她道歉,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两天后,她竟真的收到了柳秣的道歉视频,可谓是十分惊讶。 对,柳秣的性格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是真的感到不可思议。 再问江御,那人只说:不然怎么办?不想她到你病房来,只能这么干了。 ……果然还是被逼的。 “不用觉得她委屈,自找的,不搞那么多事就没事。” “好吧。” 病房里关了大灯,光线昏暗。 江御弯下腰,将床头灯调到舒服的光亮。 “今天早点睡觉。”他一边调试一边说,“明天带你出去玩。” 明天周六,是期末考试前的一周。 江御想她这段时间待在医院也该闷坏了,找邓肇商量了一下,想带她外出走远一点点,吹吹风。 “去哪里?”焦然倒是知道这回事,但江御一直没说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江御反问。 “原来你还没想好去哪里啊。”焦然搭在小腹上的手没动,手指却抬起来指着他,“捉到你了,提前那么几天跟我说,但又没跟我商量要去哪里,还以为你要给我一个惊喜。” “是要这么做。”江御坐回床边的椅子,笑了笑,“但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那就去你想去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焦然摸了摸鼻子,“我没想去的地方,你带我走吧。” “好。”江御摸了摸她的头发。 翌日──倾盆大雨。 窗帘紧密地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屋里开着白炽灯,一片明亮。 “今天就待在医院里吧。”邓肇无奈地看着两个年轻人,“雨太 分卷阅读130 大了,你们出去也玩不尽兴,有好些地方都被淹了都,交通也不方便。” 雨点重重地敲打在玻璃板,窗户,屋檐,甚至于墙壁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哗啦声。 说到这份上,江御就算有办法,也不好执着地坚持,只好隐忍不发地点头应允。 邓肇走后,焦然笑了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地说:“算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吧。”竟反过来安慰他,“其实这样的雨天也挺适合看电影的,比较遗憾的是没有吃的喝的。” “那我去买。”江御马上说,“想看什么你找找,我马上回来。” 没等她开口说话,这人已经夺门而出。 焦然连忙下了床,扫开窗帘一角,外面的世界已然雾蒙蒙一片,隔着玻璃都是哗啦啦的,打开窗势必就是噼里啪啦。 能见度极低,站在三楼高的她只能看到地上移动的雨伞,雨衣和身形,不像平时那样能直接看清人脸五官。 好在他没去多久,不到二十分钟便回来了。 外面的雨果然很大,江御裤脚几乎都湿了,塑料袋打了一个死结,外面湿漉漉地还在滴水。 江御先进卫生间收拾了一番,拧干裤管,用吹风机吹了吹,又迅速洗了个头。 出来时,焦然正拿着抹布擦桌子上塑料袋滴落的水,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他:“都干了吧?要吹干的,否则要感冒。” “嗯,都。”江御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盘腿坐在她旁边,拿过塑料袋,试图完整的拆开这个死结。 遗憾的结局是:与死结斗争两分钟后,无果,最终暴力拆袋,从旁边破了个口。 “你去哪里买的?”焦然将电脑提过来,搁在干净的台面上。 “附近的超市。”江御从里抽出一包东西,看了看,“布丁?” “吃。”焦然接过来。 焦然找的片子是一部文艺片,讲述的是几个女孩儿生活无趣,在集市上偷了许多红盆子中即将被杀的鱼,以解救的目的放到游泳池中──原因是她们所居住的地方附近没有海。 过程中促进了许多的成长,譬如她们发现了许多问题。 游泳池中有消毒水。 这只不过是从一个窄小的空间到了另一个更巨大的牢笼。 从红盆子到游泳池的死亡过程。 …… 影片结束后,焦然有些郁闷。 “这就是几个少女的幻觉吧……” “海鱼在出海的一刹那,就会因压力变化而死亡。” 拍的确实不错,但看了个寂寞。 关了电脑,午觉的时间到了。 因着中午由布丁面包等果腹,俩人都没想去吃饭,稍微洗漱了一番,焦然躺上床。 等江御也在沙发躺下来后,她调整了台灯,打开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翻到标签的那一页,开始柔声朗读。 病房一时间变得温馨起来。 没多久,困意爬上来,合上书摆在一旁,她也迅速失去了意识,进入了梦想。 再有意识的时候,雨似乎停了,周遭都很安静。 焦然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江御不在房间中,她起来上厕所,还是没能等到江御回病房中,便打算去一趟邓肇的办公室。 出院的日程要提上了,最好在期末考之前。 怀揣着好心情,焦然这么想着。 也许日子会就这么一天一天平淡地过去,白天在病房里看书,自娱自乐解闷,偶尔能因为李燕的陪伴出去散步,晚上与江御聊聊天,写完当天的作业,等待期末考的到来。 暑假开始,也许她可以跟江御去上补习班,为开学高二的水平考试做准备。 还有好多好多没一起尝试过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们去体验。 …… 可这一切似乎都不会再有了。 焦然靠近着办公室,寂静的走廊,里面的传出两个人的声音。 如果。── 是江御和邓肇在交谈。 如果。── 如果她今天睡得再久一点,也许就不会在面带微笑地听到那句话后而僵硬在脸上。 “想想办法,要怎么告诉然然精神分裂这个事实?” “……” 失去意识之前,走廊上似乎响起纷杂交错地脚步声。 还有一声尖叫。 有人晕倒了! 第69章 69 “……” 一月中旬的上午,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消停。焦然拿出雪刮,将屋檐上厚重的积雪刮下来,不出片晌, 墙面堆满了白雪,零星洒在她的靴子上,焦然踢了踢空气,将开始融化的雪扬了出去,做完这些,她才捡起丢在玄关处的包, 按原计划出门。 今天要去疗养院复诊, 做完一系列脑电心电的检查,才去找心理医生聊聊近况, 平静地复述一遍近来所看到的, 听到的东西。 分卷阅读131 几年前, 她甚至还不能接受自己患上得是精神分裂症,只以为自己只是癔症,抑或表演型人格……直到后来留院观察一个多月,邓肇拿着视频录像和芭乐巷有户人家的门前监控,摆到她面前, 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是假的。 张春瑶已经死了, 冯颖没来找过她, 她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那天在巷子中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看着视频中对着空气和墙面拳打脚踢的人, 跟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那么的陌生, 那么的渗人…… 邓肇离开后,病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长达了好半天的沉默过后,里面终于传来一声绵长的悲鸣痛哭,响彻门外一整条寂静的午后走廊,犹如飞鸟殒落前的最后一声哀号悲啼。 站在门外的少年先前再三扶上门把手的手,这次再也按捺不住,推开门,上前拥住那具瘦小裹着病号服的身体。 …… 这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每当夜深人静,抑或周围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会回想起多年前的病房,那个恨不得将对方摁到自己骨子里的拥抱。 这么多年,她仿佛走出那个病房了,可又似乎没有。 她还是那么渴望一个用力的拥抱,可后来这几年,没有哪怕一个人在拥抱她的时候花上一点力气,几乎都是脸沾上了就礼仪性的退开。 “Serena?” 忽如一声打破了她的平静。 焦然镇定地抬起头,看向身穿白大褂的华人女医生。 女医生从容微笑地看她:“想到了什么?” “一些难以释怀的事情。”焦然友好地对她笑了笑,目光落到她身后的绿景盆栽,“过去,我理想中的未来,是到二十五六七岁的时候,不要想着‘如果能回到十五六七岁就好了’。” “紧接着?” “但是现在,我还没到二十五六七岁,就已经开始想要回到过去。” 是的。 她开始后悔,当初冲动之下去到江御身边,最令人无法原谅的是,来了又走的人竟是自己。 刚来US的第一年,她几乎每天都在懊悔中,痛恨自己过去做的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极度上头的时候会伴随自残行为。 事后再看录像,跟她在巷子中发疯没什么区别。 左手打右手,右手再打脑袋,竟也可以打的那么顺手。 有几次按捺不住的询问米娅,她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 米娅说,等到你开始可怜自己,心疼自己的时候,自会看到照进黑暗中的那一份曙光。 可,照这么说得话,焦然却觉得自己永远也等不来了。 在疗养院的时间一直过得很快,转眼过去,便到了下午,竟鲜少地见到了破云直下的阳光。 这一周US都在下雪,前两天甚至雨雪交加,衬得眼前这样的景象尤以难得。 焦然掏出手机,拍下来发到ins,收到一堆本科同学的点赞和评论。 这几年来,除却第一年老老实实待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后来那几年几乎都是一边治疗一边上课的状态,顺利地从高中考上UIUC工学院,交了一堆可以说话会为对方着想的朋友。 分不清是与环境高度适配的问题,还是那里中国人华人很多,她从入学以来就没感觉到过格格不入,并且还学到了一个新的人生观,那就是以前不重要,因为每个人对每一个人的态度和看法都是不一样的,于是她决定给所有人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每当陌生人走到她这里,都是一百分,先从头到脚的不修边幅开始扣印象和细节分,一旦下八十分,这个人不作朋友人选考虑。 ……持续下来,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保持百分百的满分。 她这么跟米娅说得时候,米娅笑着说:没有百分百的满分?你的初恋不就是么,该不会你对他人衡量一百分,在他那儿只是八十吧?实际上他是一百二十分的满分。 “标准线吗?”焦然低下头,忽如笑了笑,对米娅说:“可我只真正见识过四个月时间的他,只见识过他曾展露出的冰山一角……这几年我跨过高山之巅与山谷之底,见过不少人,你说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可能吗?” 米娅没说话,耸了耸肩,一副‘当然’的模样。 焦然又笑,说:“不可能的,说可能的人,脑子多多少少都被童话埋了。但这种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在一条路上走一段,就已经很幸运了吧,我不敢做遇到第二个的梦。” 米娅:“你没想过回去找他吗?” “想过。”焦然诚实地说,“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米娅问。 就是不能。 焦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也许是分手那天太过狼狈吧。 大哭过后,她开始坐不住了,认真地思考这个病所带来的后果。 从本身出发,邓肇不是主攻精神分裂的专业医生,更希望她找专业的医生进行干预,尤其她现在生活还能自理 分卷阅读132 ,只是对人比较冷淡,沉湎于一些脱离现实的幻想,除此之外,神经系统体征尚且正常,早治早好。 从身边人出发,精神分裂症属于可遗传的精神病,一旦确诊已经昭示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繁衍后代,往后如果治不好,生活能不能自理都另当别论。 那能怎么办呢? 在她看来,这份关系里,受伤的人只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倒也不是圣母,主要是生病的人是她,换成江御,对方也会这么做。 可没生病的人当然无法理解这种心态。 总而言之,江御不同意。 那天,江御就坐在病床边,听完她的分手发言之后,沉着脸,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说:“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治不好。你凭什么就此断定你会是我人生的累赘。” “可是都这样。”焦然坐了起来。谈判正式敲响了,躺着没有让人信服的气场。 “都哪样?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注定死亡仍然向前奔赴,”江御几乎是气笑了的姿态,道出口的每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眼睛都快气起红了,“你现在是不信谁?不信你还是不信我?” “我都不信。”焦然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不信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包括现在大脑不能自控的我。以前我可能会妄想挑战人性,但现在怎么能呢?我做不到……” 她说着说着,悲伤涌上心头,那段时间她一直被阴郁笼罩,或许是因伴随而来的抑郁情绪干涉,就连哭泣都是说来就来。 后来的几次交谈几乎都是以她红着眼睛而告终,闹得不欢而散。 可江御不敢不去医院,哪怕少去一天,他都担心焦然已经出院走了,这种事情她绝对干得出来。 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前面十几年加起来的泪水都没这几天流的多,又令得她情绪上出现厌世的转变。 邓肇却说,只是大脑和激素在影响她,痊愈了就好了。 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江御只得不跟她吵,每天给她带去学校分发的试卷,陪她看书,看电影,一起吃饭,如同以往一样,偶尔接吻。 有几次焦然会躲过去,但也只能被他掰回来,四目相对,跟着沉沦。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沉沦到极致的时候,脑袋里都是空空的,只有酥麻的感觉久久不愿散去。 到她孤单一人的时候,这份酥麻便会裹上一份落寞,像是糖浆裹着玻璃碎片。 这场以分手为主题的‘恋爱’他们一共谈了十九天,每天都像是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终于有一天,那些过去点点滴滴的泪水像是重新积攒起来,如堤岸被水冲开,变成了嚎啕大哭,不受控制的人拿着剪刀朝向自己,第十九天亦变成了真正的最后一天。 有谁会愿意快乐如此短暂呢? 反正她就不愿意。 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认真思考过,努力过,不愧对自己和他人就足够了。 直到今天,焦然仍然觉得分手的决定是对的,至少利远大于弊,她不能,也不可能放任自己以一己私欲,拖累他人,每个人都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怀揣着‘向死而生’的心态,去了一趟附近的华人市场,焦然才回到住处。 这几年她一直寄宿在爷爷的华人朋友家中,靠近UIUC。 选择这个住处和UIUC都是因为离疗养院近,来去方便,周末和放长假都住在疗养院进行观察,平时便住在这栋房子的小阁楼中。 第70章 70 春节的时候, 爷爷奶奶带着亲孙子过来做客,顺带也看看她。 这几年他们都没怎么联系,除却新年打过电话祝福以外, 一切都跟事情没发生时的一样。 冷不丁看到长发飘飘的焦然,皆是一愣。 奶奶夸奖她,然然长大了啊,长得好漂亮,像妈妈。 焦然亦是没想到…… 没想到奶奶会这么说。低头一笑,感激地抱了抱奶奶。 爷爷在一旁说:“人就是得多笑笑, 然然笑起来好看多了, 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是啊,”奶奶在一旁附和, “人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刺激, 大部分时候都是平平淡淡的。” …… 焦然知道老人家这么说是有人教的, 夸一夸,开解一下心态脆弱的年轻人,但还是很感动,感动到隐隐约约想哭,当天心情也很好。 也许是气氛融洽, 下午家庭聚餐的过程相当愉快, 住家的妈妈和姐姐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冬天天黑得早, 焦然随便垫了肚子,去帮住家的姐姐把农场的鸡赶到窝里, 喂了牛和马,做完这一切, 洗了手出来,看着晚间天色愈发浓郁。 焦然伸了个懒腰, 趁着此刻的空闲,想起了是否考研的打算。考研意味着她还要过两年‘大学’生活,疗养院,学校,住家三点一线。 如果当下不继续念书,她可以专心的接受治疗, 分卷阅读133 尽管现在病情已在可控范围内,如当初邓肇劝慰她所说的‘预后良好’,一切都很顺利,虽然顺不顺利也五年过去了。 最后焦然还是决定考研,因为不读书也不知道干嘛,读书可以继续思考,她还不想变成一个没什么用的残废,往后都没有寻求幸福的底气。 可事情究竟是怎么变得奇怪起来的,焦然也忘了。 只记得有一天,住家姐姐对她说,收到很多包裹,收件人是她的名字,寄信人则是Lucas。 她倒是认识几个叫卢卡斯的人,可那些人,不是有女朋友,就是老师,还有一些是一面之缘没有任何交集的朋友的兄长和朋友。 本着寄错了的心,她开始联系那几个叫卢卡斯的人,但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说近期没有给她寄过东西。 没办法,焦然只能拆开来看。 拆开之前,她很谨慎地搬来探测仪,将这些包裹从头到尾都筛选了个遍,最终数据现实正常,没有辐射和超标准的化学物品等,焦然才拿来剪刀,将这些包裹陆陆续续的拆开来。 可当她拆开第一个的时候,人就已经惊呆了。 是一条镶嵌珍珠贝母,密镶钻石的玫瑰金项链。 后面几乎都是类似的首饰,镶孔雀石,暖色缟玛瑙,红玉髓…… 抑或镶嵌紫水晶,玉髓和红碧玺的…… 住家的妈妈艾米端果盆上来给她时,看了一眼,随口问:“你最近又去二手市场了吗?那里新进了那么多货?好漂亮,多少钱一条?二十刀可以买到吗?” 二十刀…… 焦然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些宝石和做工材质,从她毕生所学的知识中,没有两万刀都买不下来。 当然最后她也知道了,那条紫水晶的项链单价其实是三万刀。 但这是后话。 这时候的她还有点发懵,搞不清楚现实情况,甚至怀疑自己又开始‘看’到一些有的没的,尽管她以前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现在眼前这一幕如此的异想天开。 如果不是自己生病,又找不到寄件人,那她很难不把这堆东西跟‘栽赃物’挂上钩。 可拆到一半的时候,她又有点怀疑人生了。 因为她开始拆出一条裙子。 吊牌上的信息一搜—— 明年的春夏高定。 ……今年才刚到一月,就明年的春夏高定。 这种东西不是正常人能买得到手的,要么是品牌会员提前订货…… 思之及此,说到提前订货,焦然顿时背后一凉,毛骨悚然的发现这条裙子就是她的尺码。 ……焦然捏着这条露背裙的吊带,开始攒眉瞪眼,陷入异常的沉默。 沉默过后,焦然慢慢接受了这堆东西,也许,可能,概率,或许真的是没寄错,就是寄给她的,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且是中文名字。 怀揣着震惊过后麻木的心态,焦然花了一下午,拆开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多个包裹。 除了衣服项链,还有一些耳环和戒指,都是一些女性化的物品。 唯一比较男性化的,只有一件超大码的白衬衫。 崭新的,但没有吊牌。 不知为何,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儿的做派像是认识的某一个人…… 那人绝对干得出来这事儿。 可没展开细想多久,焦然沮丧地泄了口气。 不可能的。 这几年她有在偷偷留意江御的生活,不过火,只是从他公开的社交帐号上,当一个旁观者的姿态。 他过得很好,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保送了国内著名高校,甚至于保研的名额也拿到了。 这几年夏校基本都来的US,焦然有悄悄地去看过。从伊利诺伊州去往马萨诸塞州,飞机加上转机,也就七个小时的航程。 他长高了,骨架子又大了,比以前爱笑,穿衣风格亦愈发成熟了。 身边一堆富家子弟学霸环绕着,以他为中心的圈子。 尽管见到了日日夜夜想念的人,但丝毫没有激起她任何想要接近的心。相反,见到喜欢的人在离开她后,有了全新的,积极向上的美好生活,她很难会生出靠近的心,那就跟去搅和人家的美好生活没什么区别。 于是每一次,她都会因为渴望靠近而来到这里,又因不能靠近而远远伫立着。 每一次的靠近,她都很小心的乔装打扮过,这种感觉仍似曾相识,仿佛他们第一次见面…… 因此她还练就了一手精湛的化妆技术。 她自认为化完妆后毫不起眼,艾米见了虽不明白她是为何把自己往丑了化,但纠缠着要评价,艾米也只能说出一句,普普通通,走在街上绝对不会有人回头。 艾米是个靠谱的人,有艾米这句话,于是她很放心的去了。 今年夏天也一样。 她统共带了几套衣服,准备今天穿这一套,明天穿那一套,保险起见,多带了几顶渔夫帽。 分卷阅读134 第一天。 焦然没有特意化黑几个色度,但在脸上点了一些雀斑,将侧脸的下颌角修容成方脸,正脸因着渔夫帽也看不到上半边,于是她只敷衍地改了唇形和下巴修容,长发飘飘地也能遮挡一些。 她不知道江御的具体航班,只能根据他同行的几个同学朋友发的落地信息报平安,推测出他的移动位置。但也没傻到去机场蹲点,她直接去了大学附近,寻找之前踩点过的,不易被发觉的角落。 有些是社区堆积起来的纸箱子,有些是不要的旧沙发,柜子。 风大的时候可以去一些角落的避风港,但概率会碰上流浪汉,焦然身上带有食物的时候,偶尔会分发一些给他们,然后大家一起躲在角落里吃。 这些流浪汉看她的眼神多半是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焦然领悟到了,但她出门在外遇到不熟悉的人,一般都装哑巴。 装哑巴,这起初是一个暗号。 起因是第一年去的是精神病院,那里的防自杀措施比她后来待的疗养院要严格许多,但她反感对着摄像头,亦讨厌房间中安置监控,那她要怎么意识到自己看到听到不存在的东西? 那就是当一个哑巴。 如果她开口说话,很大程度上就是发病了。 不过这玩意儿就如同药物一般,有个耐药过程,后面就不起作用了。 但她还是乐此不疲的,玩着沉默的游戏。 人没来的时候,她一般就躲在角落里,拿出笔记本写作业,看文章 文献,赶due,赶完一个due,还有八百个due,八百个due之后还要作业演讲,赶到最后她都搞不懂为什么抬起眼,自己会在这个角落中。 于是,第一天没成功见到人。 第二天,焦然换了一身比较舒服的衣服和妆容,轻车熟路地又去了大学附近。 本着上午九点半,这个时间太尴尬,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焦然去了附近的星巴克,点了一杯冷萃咖啡,一块充饥的帕尼尼,又开始赶昨天的作业。 但也许人真的不适合一心多用,耳机一摘,抬眼一看,对面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她竟然一直没注意到。 她沉默。 江御也保持着沉默,却是轻轻眉眼带笑的。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是他们隔壁后面那桌的混血小男生吹了一声口哨,焦然才渐渐回过神,朝后看了一眼。 是江御的大学同学,在中国留学的混血美籍。他说:“嗨,女士,真有缘,四年了,每一年都能见到你。我朋友说今年要是还能见到你的话,他一定要跟你做朋友,不会再错过。” 焦然渐渐读懂了什么,愕然地回头对上江御的眼神。 “我让你走,可没说让你永远的离开我。” 第71章 71 “你一直知道是我?” 焦然错愕地反应着。 不太可能…… 江御可是脸盲。 她这几年又长高了, 身形也不一样,穿衣风格亦特意改变了,朴素无华, 丢在人群中就像每一个审美轴到极致的工科生一样。 格子衫,牛仔裤,再加一顶黑色渔夫帽,这人竟还能认出来?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江御笑了笑,朝过路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又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也是戴着假发,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你又在跟我告白, 那本笔记本呢?” 后来, 他算是真正的明白了焦然口中的那句‘感动自己’的话。 她确实一直在这么做。 因为梦到他了,想送他玫瑰花,所以第二天就来了。 因为第一次认不出,第二次她变得更加大胆冲动,披着个长发, 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装满爱意的笔记本, 从他身边跑过, 莽塞到他怀中,然后赶在上课之前去附近的理发店, 一意孤行将长发剪到下巴颏的长度,就当所有人都看不出来。 “笔记本……”焦然仍有些懵懵然的, 她摸了摸额头,深呼吸一口气, 逼迫自己开始认真看待事情,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听闻那句话之后,伸手去够自己的包。 那个笔记本她一直随身带着,从陈瑜瑶那儿拿回来之后,她又开始陆陆续续的记载一些东西。 现在…… 她拉开链条,将那个陈旧厚重的牛皮笔记本取出来,放到桌面上,紧接着被江御拿走。 爱意被周游一圈,又回到原点。 焦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看他不疾不徐地解开绳扣,慢条斯理地横扫着笔记本的文字。 这个笔记本,记录着一个少女在接近他的心路历程,他的名字数字缩写59和笔画数639就在扉页上。 一页一页翻着面,很快便找到曾经,焦然肆无忌惮在他面前读的那句—— “其实一个人的成长,跟花是一样的,生根抽叶长苗植株。有些人捱不到开花的好时候,有些人长出了刺 分卷阅读135 却要经受被修剪的过程。最终都会枯萎,被人遗忘。”——“活着就是高门槛,弱刺激的艺术活。” 那时候的她,那么的冲动,大胆,做事隐晦。 可凡事又计算过后果,不轻易让人看出,只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你怎么看出来的?”焦然嗓子发涩。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距离这个人,这么的近。她理了理渔夫帽,将视野扩大一些,想认真地看看近在咫尺的这个人。 现在的她,脑子完全乱作一团毛线,心头遍布着看不见摸不着但绵绵密密的痒,与寻常的激动所引起的心如擂鼓怦怦直跳不一样,那种是痛快的,是酣畅淋漓的,可现在,只觉得哪哪都情难自已,找不到发泄口。 “我去找过邓肇。”江御头也没抬,慢慢翻页,轻声道着,“当时他在反复研究你的病历,来不及收,桌面都是你以前做过的心理测试,笔迹都不一样,他说你是左撇子,但你上学的时候都用右手写字。” “……” “后来陈瑜瑶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图,图里是这笔记本里的一行字。” 江御终于翻到那一页,一字一顿道:“遇见你很幸运,和你聊天很开心,你启发了我,照亮了我,指引着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想要你知道,从前有一朵花,绽放在岛屿上,这里什么都没有,树枝漂流瓶和宝藏,来了也会走,但到了夜里,会有远处的灯塔,一直屹立着。——其中的‘你’,‘我’,‘一’,‘这里什么都没有’,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剖析着这份爱意的心路历程,仿佛下一句就是‘该当何罪’。 焦然紧张地咽了咽口沫,别开脸,看向碧蓝的天空。 又是一年夏天到。 隔壁后桌的混血男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空出的一张桌子。 似乎总是这样,她可以心如止水地一个人走夜路,看恐怖片,深夜在游泳池游泳,憋气,也可以当着全年级陌生的面孔,按自己的节奏四平八稳地用外语演讲着自己的作业成果。 印象中没有出糗的时候,也许有,但由于她近乎麻木,常年不起一丝波澜的内心,那些小事迹在她人生当中不值一提。 …… 这么多年,她几乎都快失去对紧张的印象,忘了这是一份什么样的心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江哥!” 后桌那个混血男孩不知何时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是一个标准的美国人。 “卢卡斯来了。”混血男孩说。 焦然脑子愣了一下,没等她转过来,那个叫‘卢卡斯’的美国人用浓重的浊音发音说了一句:“嗨,YU,这次又要寄什么东西?”口音浓重到他一开口,焦然就听出来他来自得州。 江御眼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懊悔忘了把卢卡斯叫来这一茬。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开始收拾东西。 “我先走了。” 太多的信息,冲的她脑子疼。 焦然待不下去了,仔细想了一下人她也见到了,没有其他想做的了,那么现在走还来得及。 “为什么?”江御也跟着站了起来,“因为没经过你同意,送了你的那堆东西?”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今天发生的一切。”焦然脸色仍是极差。 因为她也意识到了这个行为跟当初一样,无法回应,无法面对便选择逃避。 “那就不要回应。”江御看着她收起来的笔电,一手摁了下来,将笔电定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焦然只好被动的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地看他。 “你给我个收件的地址,我打包送回来给你。”她平静地说。 一旁,两个男孩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逐渐不对劲,偷偷开溜。 周围都是空桌,俩人站在太阳伞下,四目执着相对,似乎谁也不让着谁。 “我说过那条项链只是开始,”江御说,“我一定会给你配得上你的东西,你可以不需要,但你必须要有。” “……”原来是这样么。 他在兑现当初的承诺,不是来羞辱自己的。 焦然脸色稍霁。 “我去年问过邓肇,他说你状况越来越好,我才开始逐渐让人寄去那些东西。”江御拾起那台笔电,拿起椅子上的包,轻拿轻放进去,又说,“不喜欢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都是一些很闪的东西,我以为你会喜欢发光的东西。” “喜欢。”焦然抬手盖住眼睛,闷声道,竭力地忍住眼泪掉下来。 “然然。”江御轻声唤她,将包的链条拉上,又慢慢补充,“我这次来不是来念书的,我保研了,明年不会再来这里,担心你心情大起大落影响不好,所以专程来告诉你一声。” 闻言,焦然一动不动。 可要仔细的看,却能发现她肩膀在微乎其微的发抖。 “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分卷阅读136 ,我都看在眼里,以后我想不想知道,想什么时候知道,我自己会来看看。就跟你今天,过去的行为一样。” “……” “……” 江御无声叹了一口气,眼底掠过几分忧郁的失望,很快便隐藏干净,将她的包放到一边。 没想到,下一秒她就撇开手,眼睛红红的,睫毛仿佛被洗刷了一遍,蹭的黑而亮,而她手上湿湿的,还沾着自己的眼泪。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她眼皮透着红,如鲠在喉。 曾经认为,少年人的喜欢太浅了,无论是她还是江御,只要过去了,便一定都会从那一段过往中走出。 可现在时间告诉他们,似乎是她想的太浅了,一切都不是这样。 喜欢是没有理由么? 她不这么认为,一定会有一个出发点和一个深入点,否则是怎么喜欢上这个人的?又是因什么而坚持喜欢的?没有理由不是瞎扯淡么。 江御向来就看不得她受伤,受冻,隐忍着不哭。 将她牵到手边,环绕的姿态拥抱着她,摸摸她的脖子,以示安慰。 “因为我慕强。”他低声说。 几年前抽烟抽的吞云吐雾的那个夜晚仿佛还历历在目,薛靖西打开房门进来险些没被呛死。 后来大家都喝醉了,他没哭,薛靖西反而是哭了,捂着脸说舍不得,想不到,又说:我赌对了吧,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她。 那时江御只是睨他一眼。 薛靖西抬起手,指着天花板,大着舌头说:“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慕强。” “你不像我们,我们都喜欢比我们弱小的,可以激发保护欲的,一旦喜欢了就当私有物一样。” “但你更喜欢平等的对立,不需要谁保护谁,不情愿也不可能把对方放到弱势,你们就是各自最坚硬的后盾。” “没关系,阿御,你们这些有脑子的人,离了谁都不会苦了自己,你不会,她肯定也不会,等着她专心治好病,以后的快乐都是你们的。” 第72章 72 有种尖桩物什抵在心口般的刺痛, 如箭一般冲进来,心反而没有感觉,不痛了, 可她有种难以呼吸的沉闷。 焦然觉得自己再没办法拒绝了。 “因为我慕强。” 江御又重复了一遍。 像摸小动物一样安抚她,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脖子和背部。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你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领域,而是无论你去了哪里,你都可以过得很好,尽自己所能的, 过得很好的基础上, 还能游刃有余地追求你所梦想的所有东西。这份游刃有余,恰恰是大多数人所没有的。” “也许过程中有些辛苦, 但你都很好的克服了。独自一人。” “不是独自一人。”焦然摇头低声反驳。 “不是独自一人。”她在他怀里抬起了头, 表情可怜巴巴的, 重复着,“你在我心里。” “我知道。”江御笑了笑,摸摸她。 “我好想你。”焦然抱得更紧了,下巴颏抵在他的胸膛上,害怕这也是她的幻觉, 下一刻即将烟消云散。 “好想你……”她重复着。 仿佛这是偷来的时间, 任谁也不敢眨眼睛, 担心下一秒就要把时间还回去。 这种情景,江御并不陌生。 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刚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目光亦是这么追寻自己的。 接近于中午, 焦然吃过药,需要小憩一阵, 江御便带她回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住的公寓。 两层的小楼,带一个小花园。 “刚才那个男生叫Max,这几年我们在学习上的计划基本同步,干脆住一起了。”江御一边开门,一边对她说。 “国内也是吗?”焦然问。 在这里他们住一起,焦然是知道的,过去几年她就经常看到俩人先后出入这栋小楼,但他们很少一起活动,也很少一起出门,基本是前后脚。 “不。国内他跟他女朋友同居。”江御说着,先笑了。 焦然心照不宣地别开脸。 推开门,江御提着她的包,先进去,四周张望了片刻,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之后,才挥手让她进来。 来之前,他们约过家政,上周全方位的打扫过,地板家具都还算干净,光洁。 江御带她上到二楼,楼梯右转,自己的房间。 门推开便看到几个打包好的包裹。 熟悉的包裹。 她定在那里,端详了几秒钟,又抬眼看江御。 江御将她的包丢地毯上,回头发现她在看自己,又见她看向别处,循着视线看过去── 那堆本来打算让卢卡斯寄去伊利诺伊州的东西,就这么大剌剌地摆在收件人面前。 哦对了,差点忘了跟那俩人说事儿。 江御掏出手 分卷阅读137 机,拨出了一个号码,走到窗边,将落地窗帘‘滋啦’一下,一把拉开。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Max传来鬼鬼祟祟又好奇的语气,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江御随口回了句下次再说,又让他转告不必等了,东西也不用寄了。 临走前他可以送焦然回伊利诺伊州,然后把这些东西一并送过去。 江御的房间倒是挺大的,床摆在进门右侧的中央,装修风格整体是蓝黑色调,家具摆设都摆得整整齐齐,仿佛有强迫症一样的划分区域,但这里没什么他生活过的痕迹。 江御打完电话,见她还站在门外,便踱步走去,牵上她的手,微微低下头,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然然,发什么呆?”他抱着她,手横在她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揉。 “好不真实。”焦然慢慢闭上眼睛,感觉他在把自己往里带。 “哪里不真实?”江御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手一伸,把门关上。 窗外飞鸟掠过,带来清脆的鸣叫,又走了。 阳光将房间切割成两半,一明一灭,俩人站在阴影处,相拥着。 暧昧气息潜滋暗长。 “像是在做梦。”焦然轻轻地呢喃道,双手攀在他肩膀上,由着他一步一步把自己往床的方向带。 “是吗。”江御应了声,又说,“可是然然,最开始这就是真的。” 步伐纷杂交错,两人一步步去到了床边。 “是你把它变成假的。” 一个突然带落下坠,焦然睁开眼,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扑在他身上。 “但现在也可以变成真的,只要你愿意。”他说。 焦然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仔细地在脑海中把这句话过了一遍,又谨慎地分析,最后撑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握紧一个拳头,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愿意。”她沉着声音道。 做出决定过后,她的声音反而不像之前那么支离破碎的颤抖了,连同着她的眼神,表情亦变得坚定。 “你说得对,这就是真的,是我一直当成假的。我真傻,真的当成假的,假的却信以为真。”焦然平声呢喃着,向上爬到他身边,依然压着他半边身子,脸埋在他颈窝处。 她的声音越镇定,听得江御心里越震荡,他心微微刺痛着,手抬起来,搭在她背部,有一搭没一搭地上下抚摸着。 “这不是你的错。”江御侧过脸,亲了亲她的头发,“你看,我就在这里,不信的话……” 话音戛然而止。 四下归入寂静。 焦然的心突如其来的一慌,还没等她抬起头,便被一个冲劲带过了身,换成她躺在床上,江御就在她的上方。 “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句话亦像是带着冲劲,直接冲击着她的内心。 焦然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她直视着江御的双眼,漆黑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你想好了吗?”她故作镇定般问,“这不是一件小事儿。” “怎么样才算想好?”江御撑起身子,下了床。 刹那间,焦然以为他后悔了,终于要没耐心了,条件反射地也跟着坐了起来,最后发现他只是站在床边,弯下腰,把她的鞋袜脱了,让她躺正了。 “至少要想想我们未来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吧?要现实一点的。”焦然松了一口气,干巴巴道。 “现实一点的……”江御扯了扯嘴角,将空调打开,然后回来,也跟着上了床,“现实一点的未来,我一个人怎么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也是。 说得有道理。 “但是可以跟你说我未来的计划,”江御把被子拉上来,掖好,“然后跟你的计划一对,一起合计我们的未来。” 未来。 未来…… 焦然顿时落寞地垂下了眼睑,说:“我未来五年,甚至这一辈子,都可能要去复诊。” 江御抬起手,她了然地抬起头,让他把手垫在自己后颈下。 “那以后有我陪你去。”江御侧过头,亲了亲她的太阳穴。 “不会有孩子。”她补充。精神分裂可遗传,她不可能去祸害下一代。而她当年之所以可以出生,完全是因为那时候的父亲还是个体面的正常人,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我们本来也不喜欢孩子。”江御无所谓,“而且也教不来。”他说着,越来越同意她的想法,又亲了亲她的太阳穴,“如果不生孩子,那我们做什么都来得及。” 像是心头最沉重的一颗大石头落到了实处,焦然松了一口气,偏过头仰起脸看他,目光落在他的下巴颏处,缓慢地向上游移,最后落在唇瓣上。 江御自然不会感受不到这道激烈的视线,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做点表达还算人么? 低头吻上去的那一刻,人之常情罢了。 …… 焦然睡了很长的一觉 分卷阅读138 ,这大约是她来US这几年睡过的最长,最踏实的一觉。 没有梦,几乎是闭上眼,失去意识,再睁开眼就是醒来了,没有任何做梦之后所带来的情绪,像噩梦之后带来的疲惫和恐惧,好梦带来的喜悦和笑容,没有。 睁开眼,昏暗一片。 江御还在睡,呼吸有条不紊,轻轻的。 月光皎洁,穿过窗帘薄纱,倾洒着整个房间,铺上一层浅浅的银光。 她就借着月色,打量身旁的男人,手指微动,痴迷一般地描绘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真让人叫绝。她心想。手指顺着他流畅的线条下划,即将来到他的唇瓣上。 下一秒,便被捉住小恶作剧的手。 然而他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缠上她的手指,往自己唇上一贴,亲了亲手背。 “醒了?”她问。 “没有……”他声音沙哑,特属于将醒未醒的状态,“几点了?” “天黑了。”她也没看时间。 “饿不饿?”江御侧过身,奋力将她拥入怀中。 时差没倒过来,这一睡下竟躺到了晚上。 焦然感受着被紧抱在其中,摇头:“不饿,但是要吃晚餐了,太晚了餐厅都关门了。” “我做。”江御想也不行便说。 “你会做饭?”焦然略显惊讶。 “很惊讶?” “嗯。”焦然诚实地点头。倒不是惊讶于别的,而是惊讶于他应该是个没时间下厨的人。但是──“家里有食材吗?” “……没。”他说。 “走,超市去。” 焦然笑道,拉他起来。 第73章 73 焦然念的高中有烹饪课, 尽管那时候她没心思去学,但为了修个学分,耳目渲染也学会了一些料理, 海鲜和各种面的搭配倒是不在话下。 终于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刚坐下,江御随手扔在餐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江御正在榨果汁,厨房拉了半边门,被隔绝在里的嗡嗡声,焦然试图打开一点点缝隙, 嗡嗡声变成了轰鸣声。 “怎么了?”江御见她探头进来, 松开按钮。 周围顿时清静下来。 “有人给你打电话。”她递过去。 “谁?”江御没有要接的意思,他手上有点水, 还有水果没榨完。 “唔。”焦然看了一眼, “薛靖西。” “哦, 你要接吗?” 电话还在噔噔噔响,焦然受不了,直接揣到他怀里,赶他出去接电话,自己来榨果汁。 端着两杯复合果汁出去的时候, 江御电话还没打完, 开了免提, 薛靖西专属的大喇叭嗓门非常的醒目,不想听也没办法, 全部都听进去了。 薛靖西在说他们近期想办一个高中聚会,大家很久没见了, 也很想念大家,所以趁着都还在上大学, 出来见见面,等到大学毕业后再团聚就很难了,到时候各奔东西各有各家,再见面都是人夫人妻,不是也都是社畜一个…… 这番说辞,焦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耳熟。 她思忖着的间隙,杯子搁在台面上,江御看她心不在焉,便揉了揉她的手:“去吗?” “什么去不去?”电话里,薛靖西被他打断话音,诧异地怪嗔,“你问我去不去?我当然去啊,我是发起人,我还能不去吗?你这问题问的真搞笑──” 虽然薛靖西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但不妨碍他们周围安静得很,焦然又陷入新一轮的纠结。 她想去的,这几年里,偶尔也会想起薛靖西,任千帆她们,高中一起哈哈大笑的日子。 见她犹豫不定,江御也不催促她,只是说:“先吃吧,待会凉了不好吃。” “你在说什么……”那头,薛靖西一头雾水,“你身边还有人吗?” “我在吃饭。”他边说,边给了焦然一个眼色,大意是问她,要不要跟薛靖西说这件事。 “这么晚才吃啊,时差是不是差了十二个小时?你那都晚上十点多了都。”薛靖西挠了挠头叹气,“那你吃吧,对了……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你有没有……” 江御朝她挑了一下眉,示意你看,总会问的。 “……去找焦然啊?”薛靖西终于问出了口。 “怎么说。”江御捂了一下话筒,用只有两个人的气音问她。 “……”焦然别开脸,含糊说道,“那就说实话呗。” 看得出她还不是很想面对,江御决定给她一点空间,拎起手机,取消了免提,去了厨房。 门没关上,无论他说什么,焦然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夹起裹满了酱汁的面条,送入口中。 “找了,和好了。” 这一句话之后,是很长的一段沉默。 焦然能想象得出以薛靖西一惊一乍地性格 分卷阅读139 ,也许这会儿在翻天覆地的大喊他怎么不早说,没把他当兄弟……诸如此类的话。 “急什么,今天的事情。” 果然。 焦然笑了笑,忽然一个变脸,把嘴里的东西垫着纸巾吐了出来。 ……一小瓣蒜头。 口腔里顿时蔓延开来辣中带甜的味道,她连忙端来果汁漱口。 虽然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这句话她也认同,但她并不能直接吃蒜,接受它的味道就已经顶天了。 这么一个打岔,江御电话已经打完了,回来手机放到一边,见她神色镇定,便聊起了刚才的事情。 “聚会定在七月尾,去吗?” “你去我就去。”焦然面不改色道。 “我不能不去。”江御一阵苦笑,“薛靖西越来越能念叨了。” “那我就去。”她说。 时间定在七月末,江御早已经回国,他要开始准备毕设和论文。焦然留在伊利诺伊州的治疗院,进行为期十二天的观察。 这段时间她仍然可以拿到手机,可以和江御彻夜长谈,通宵不挂电话,但治疗院里的网络信号非常的差,基本她一出房间就没信号了,更别提到外面的草坪。 于是她只能在睡觉时跟对方连线,江御倒是无论去了哪里都能连上网,只是好点儿和差点儿的区别。 不愧是基建狂魔。焦然心想。 十二天观察结束之后,她的主治医生说她现在病情已经很稳定了,以后可以不用那么频繁的到疗养院来。 五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终于等来这一句。 她的主治医生非常的激动,热泪盈眶地恭喜她。 焦然也只得以笑容附和。 可实际上她内心毫无波澜。 开心吗? 还是有点的。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终于到这一天。 每一年,每个月,她都风雨无阻地来到这里配合治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许第二年告诉她病好了,也许她还会惊讶好得那么快? 但现在,今天,已经迈进第六个年头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只有一句—— “好的,终于。” 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更激动的情绪。 聚会那一天是个阴雨天,因为中关的地面能见度实在很低,所以焦然乘坐的航班最后不得不迫降在隔壁的城市。 江御特地开车到机场去接她,接到她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回到中关,才赶上晚上的聚会。 “今天晚上不只有咱们班的人。”江御说。 言下之意就还有其他班的同学。 焦然点点头,表示自己做好久别重逢的心理准备了。 她今天这一身穿得都是江御买得衣服,一条吊带的米色长裙,包括项链和耳环,江御自然认得出来,并且还会时不时的偷瞄她,每一回捕捉到他的小动作,焦然几乎都能从他的眼神中得出自己很漂亮的肯定,这给了她莫大地信心。 不是漂亮被认可的信心,而是她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个人此时此刻很爱我的自信心。 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浇在车窗上,像串成的水珠在源源不断蜿蜒往下。 “睡一觉吧。”江御反手把仍在后座的西装拿过来,放到她腿上,“或者有吃的。” 江御是从公司直接开车过去的,没来得及换一身舒适的衣服,西装也只随便扔在后座,没来得及挂起来。 “不吃了。”焦然摇摇头,拉着西装给自己披盖好。 她困得紧,同一航班上,她后座是一个母亲,单独带着不到半岁的婴儿,十多个小时的航程,那婴儿醒了就哭,不哭就得是母亲花式哄着他。 焦然能理解大家都有难处,母亲很不容易,婴儿又什么都不懂,到最后大家都只能忍着,谁都没能捉紧那么一点时间养精蓄锐去休息好。 车内逼仄的空间,一旦有人不说话就显得异常的安静,只间杂着前窗雨刮器的声音。 焦然便在这么一阵轻噪音中,逐渐进入了睡眠。 但到底是走在颠簸的路上,每到减速带,她都会醒那么一下,然后又睡过去。 终于在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了停车场。 每个地方都会有专属的声音,周遭一空旷,加上车子在减速,焦然便知道是要到了。 她睁开眼坐起来,车子还没停稳,江御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小西,你接吧。”江御看了一眼说。 手机就架在中控台之上,她伸手就可以拿下来。 焦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下来,摁下接通。 薛靖西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喂,阿御,到了吗?到了吗?你们也太慢了,再到不了只能下个场子见了……” “到了。”焦然出声。 那边话音戛然而止,江御却是笑了笑,停稳了车,右手摸了摸焦然 分卷阅读140 的头,对着她举着的手机说:“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的话我们可以走,下次再见。” “哎别别别啊。”薛靖西立马出声制止,激动地说:“是,是然然吗?我,薛靖西。” “知道。”焦然语重心长道,“好久不见。” “我,我马上下来接你们,停车场是吗?” 江御无语地跟她对视一眼,对着话筒不由分说地道了一句:“我们自己上去。” “好吧好吧。”薛靖西只能委屈地让了一步,“那我在店门口等你们。” “外套披着吧。”江御见她拿下西装,解开安全带,“上面空调都开着,冷。” ……七月份。 焦然直觉冷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哦’了一声。 “不冷就我拿着。”听出她的不情不愿,江御说。 “好的哦。”焦然凑过来,往他脸上轻轻‘啾’了一口。 两人下了车,乘坐电梯到了五楼,手牵着手走出去,还没拐弯,便见到了薛靖西,还有…… 一大群熟悉的面孔,翁子君、周宇鹏、施彰、李赫、任千帆、方千凡…… 还有挽着薛靖西臂弯的李桃。 薛靖西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憋的脸红,支吾解释说:“我想偷偷跑出来的,她们非要跟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好意思吗!”任千帆气急,骂了他一句,转回头看到焦然,瞬间热泪盈眶,“你也!好意思吗,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我们!呜呜呜……” 焦然一阵心酸,向着他们道歉,将任千帆拥入怀中,很快,肩膀上的布料便被眼泪浸湿了。 …… 回去的路上已经凌晨三点,雨停了,街灯照得这条路上黄迹斑斑。 今晚仿佛一直走在回忆的路上。 大家都过得很好,每个人都积极向上的生活,有情人终成眷属,薛靖西和李桃计划毕业就结婚,翁子君交了一个她同寝室的女朋友,周宇鹏和大学同学一起创业中……她还在聚会上听到了陈瑜瑶。 陈瑜瑶父母入狱,她也在第二年转学去了其他城市,社交平台账号全部注销,再没人得知她往后的消息。 “想什么?这么入神。”江御拿了一杯关东煮出来,见她坐在门口阶梯上发呆,“吃一点吧。”焦然在聚会上就没吃什么,一直再聊天。 他叉起一块鱼丸,作势喂她。 焦然很听话的吃了,两人踏着水洼走在路上,谁都没想要上车回去。 “没想什么。你会对我好吗?” 也许是今日情况特殊,她变得感性,声音带着微乎其微的哽咽。 “我付诸行动。”江御理所当然地回答。一直以来,他的行动大于肢体语言再大于甜言蜜语。 “无论是顺境或逆境?”焦然执着地问他。 这么私密的誓言,当然得由他们自己来发誓。 俩人站在路灯下,他肯定地一字一句重复着:“无论是顺境或逆境。” “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焦然眼梢通红。 江御亦安静地瞧她的眉眼,很慎重地颔首:“快乐或忧愁,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 那就够了。 焦然向前一步,抱着他永远朝自己展开的双臂。 这样就足够了。 “谢谢你,江御。” —— 我这辈子很幸运,虽然开局有那么一点的…… 迷茫。 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我很感激我这一路,遇到过的,很多,很好的人,我所观察到的世界,是平凡而美好的世界,我学习到了很多,也在‘交作业’回报他人的时候获得了很多。 但是…… 你是我人生路上,最重要的一环,因为你的出现,我的世界开始不再只是一味的停滞不前,我开始向前奔跑。 你在我这里,就是里程碑一样的人物。你很微小的一举一动,给当时的小孩,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类,所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 她心这么想着,一个字都没说,江御却像是在这一刻与她共情。 身后一片黑暗。 江御转过她的身体,对着四下无人的街道,双手坚定地摁在她肩膀上,轻声对她说:“来,跟过去说声再见。” 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向前跑了,头也不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