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莲花千里不如君》 分卷阅读1 [杨戬]莲花千里不如君 作者:邵子岐 前传 幽幽银河畔,点点星天前,芰桓帝君站立在天际之畔,酒案旁的席子虚位以待,身边的银河仙君倒觉得惊奇,莫说他家帝君不见外客多年,即便是天君到访,帝君也是一个步子踱三步,今儿也不知是四海八荒哪路神仙,竟劳得帝君这般恭候? 银河仙君正念着,芰洹帝君右手捻着的酒樽,还时不时地为身边空着杯盏添酒,约莫过了三盏茶后,一个身着橘红色大氅的白发男子翩然而至,长长的流苏划过他的脸庞,露出似仙似妖的容颜,银河仙君正惊诧之际,恍惚忆起这位荔红色男子的来历。 芰洹帝君所等的这位,乃是四海八荒第一只凤凰,上古神祗析梧上神,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各族部落征战无数,母神父神也相继消亡,如今还活在这世间的,无外乎四十四重天掌管宇宙瀚海的芰洹帝君、西方梵天的金翅大鹏雕,以及这位常年在天虞山守护莲花池的析梧上神已而。 想到这银河仙君颔首,如今析梧上神作为上古神祗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劳得帝君恭候也就不足为奇了。 析梧上神也不客气,坐到席上后,急火火地便饮了一杯酒,心情看似很好,芰洹帝君也不多言,又为他添了一杯,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见你欢喜成这样,如此榀儿的孩子有找落了?” 闻言,析梧上神放下差一口就饮入腹中酒觞,忙不迭地拉住芰洹帝君道:“是啊,当年榀儿为了护住莲花池与腹中的孩子,不惜启用□□之术,最后元神俱灭而死,千万年来我一直在寻那孩子的踪迹,始终不得其法,如今能有半分蛛丝马迹,我便甘之如饴了。” 芰洹帝君自经叹了口气,道:“不过就凭着一桩奇谈,你就能笃定,那子雅熇小妾肚子怀的,便是当年榀儿的孩子?”析梧凤目倏地凌亮,手里捻着的万年寒玉做得酒觞,霎时碎如齑粉,站起身子往云端处望去,“榀儿当年用了一半的神力做成仙胎,让腹中的孩子投生,虽然那场大战令地势形态大改,不过具体方位我大致还是记得的。” 析梧上神话音刚落,四十是重天便如同陷入了死灰一般的沉寂,银河仙君见两位上古大神皆默然垂首,更是不敢多语,努力咀嚼着二位大神的言语,银河仙君猛一抬眸,莫不是他二人谈论的子雅熇,便是三径之国的五十八代帝君——子雅熇?! 说起这三径之国的年头,自是没有那两位大神年岁大,只是那场上古大战后,天地为之一变,原本一家独大的仙界,神材、仙材凋零,只得靠人材补充,用世人之言便称之为修仙。 至此仙界一分为二,一脉由凡间驱除杂念的人得道而成自为天界,另一脉便由上古之战后,幸存神兽的后代组成的神族,而其中当属三径之国的子雅氏九尾狐,为神族之翘楚,自子雅劭君始,传位到当今子雅熇君时,已有五十八代。 而芰洹帝君所言之奇事,便是他那小妾触石自孕一事,说起三径这位子雅熇君,倒着实有趣,虽贵为帝君,但其惧内的名声,早已远播四海八荒,偏生他还是不老实的,娶了却又不好好人家,如今又出了这一桩桃花事,那小妾也因此事不受子雅熇待见,被赶去了箕尾山自生自灭。 一番搜肠刮肚下来,银河仙君才瞧见芰洹帝君起身,道了一句:“罢了,既如此我们就走这一遭,那女子资质浅薄,只怕还不等仙胎落地,便魂归离恨天了。” 事实还真如芰洹帝君所料,自那小妾触石受孕三百年后,上天本着来一个走一个的原则,在仙胎降生后不久,便带走了那小妾。由于身份特殊,父亲不待见,母亲又死了,排行又后,还是只母狐狸,四海八荒内神祗的遗腹子,最后竟连名字都没混到,家里只唤她行字,阿玖。 四十四重天上,芰洹帝君与析梧上神对坐当饮,芰洹瞧着析梧兴致不高,便问:“心愿已了,怎还生得这副模样?”忽听得天外雷声大作,析梧拧眉而视,芰洹放下手里的酒樽,道:“天帝那小子为寻妹最近闹得正盛,倒也惹了不少趣闻。” 芰洹说罢,又为析梧填上了一杯酒,道:“也罢,你难得不守那池子,咱们喝酒,边喝边说。” 楔子 江南的三月湿冷冷的,青苔交横铺叠在砖瓦上,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背着药篓子,趿拉着鞋一步步走在雨巷里,终是在杨府门口停下脚步,神仙一般的女子白衣落拓,刚刚颦着的峨眉伴着男子渐渐浮现的身影,旋即舒展开来。 “杨郎!”女子轻移莲步,伸手取下男子担在身上的背篓,甜甜一笑道:“采药辛苦了。”杨姓书生憨憨一笑,握着女子的手,与她一起进府,关怀地问:“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该随便出来。” 女子轻启朱唇,抚了抚肩膀上那道已快大好了的焦痕,脸上愁抑难散,她下凡渡劫已过了半月,虽然天蓬与卷帘极力掩饰,只怕也很难瞒住了。 杨姓书生瞧着她恹恹的,想扶她去中庭休息,女子眉头猛地攒了一下, 分卷阅读2 侧目看向东南方的一处山泽,旋即温和地看了看日头,“杨郎,蟠儿、戬儿、蝉儿也快醒了,你去看看他们,我出去给他们买点蔬果。” 书生皱了皱眉,仰头瞧着天色愈发阴沉,心中隐隐也有了答案,他看着女子袅娜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玉华。” 名叫玉华的女子刚一出门,一挥广袖便刹那消失在湿冷的小巷中。清山之中枝繁叶茂,女子矗立在山巅之上,碧天云霭,白色的衣衫随风浮动缥缈似仙。 不多时,山巅上一道金光渐而浮现,旋即朝女子的背影行礼:“长公主。”女子转过身来,脸色苍白而寡淡,看着跪在地上的天蓬,紧紧地抿了抿双唇:“瞒不住了?” 天蓬重一颔首,抱紧双拳再三恳求:“陛下雷霆之怒已现,长公主若再不回去,只怕会牵累杨先生和三个无辜的稚子啊!” 玉华一挥广袖,冷言道:“天蓬,若我跟你回去,只怕杨郎与我那三个孩子,就再无人所护了。”削葱的玉指指上天界,“他?高高在上他,又怎会懂得人心的可贵?”清风拂过,将玉华的发丝缭乱,她笑了,笑的惨淡:“我遵从哥哥谕旨下凡历天劫,结果被六道天雷劈中,途中所欲一山精夺我修元,若不是遇见杨郎,我便已身死在这座清山上了。” “他带我回家,以他自己的元神为我养修为,若我今日真为了自己的前程跟你走了,他便会魂飞魄散!元神祭灵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你知道么?昔年我偷上芰洹帝君的四十四重天,因仙力不济跌落云团,白白损了我三千年的修为,堂堂天界,却找不出一个神仙肯为我费如此的心神。大罗神仙都不敢做的事,为什么他一个凡人却能做到?”玉华点了点胸口,眼泪夺眶而出:“因为他有心。” 玉华掠过天蓬,瑞凤眼里满是包含死亡的决绝:“我不会回去的,就算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天蓬握紧了双拳甫地一松,起身背朝玉华,还是开了口:“陛下会派十大金乌,统帅十万天兵,长公主你——要当心!” 玉华脚步一顿,一撩衣摆朝天蓬的背影跪下,“天帝若指派你为天兵统帅,万望周转于此,保护好我的孩儿!”末了,重重地一叩首,旋即起身往清山下奔去。 天蓬终究是回头了,对着遥遥青山松柏,喃喃自语:“你助我渡劫之恩永世难忘,你放心!” 天蓬从下界上来,遥遥的就看见南天门上,用赤金印上的这幅对子,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奇葩。 南天门后,各层宫殿便都立于云端之上了,天蓬收了钉耙环顾四周,顺着飘然而下的天梯石栈攀上了四重天的云端,约莫估计了一下时辰,在飞身往瑶池途中,他转向去了三十三重天。 三十三重天,兜率宫。 太上老君正围着一炉子的仙丹转腾,嘴里还振振有词,天蓬自是焦急,还不等童子回禀,就急急地闯了进去,老君一甩拂尘迎了出去,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问:“天蓬仙,所来何事?” 天蓬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将实话说出:“老君,你这里有没有能令凡人迅速长大的丹药?”来的路上天蓬就在想,如果侥幸逃过了这次围剿,三个稚子又如何能在人间存活下来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催龄,而让三个稚子快速长大的办法,想来也就只有三十三重天,身处于兜率宫中的那个人的丹药了。 老君一掸拂尘,踱步往外看去,殿外的云团大有黑云压城的气势,“山雨欲来兮风满楼啊,也罢,天帝若此,老身终归于心不忍,这是催龄丹,你拿去吧。”天蓬双手接过丹药,心里压着大石头终是放下一半了,将将退出丹房后,天蓬便踌躇了,他心知老君不愿被质疑的脾性,可为保玉华公主的孩子万无一失,也只得返回去,老君虽脾性不好,到底也是口硬心软的,若他实在窝火就再说几句好话,万不济帮他在搜罗些奇葩异草,怎么也都没事了。 再次从兜率宫出来,天蓬彻底安心了,他朝南海方向望了望,听说那里有位育遗神君,爱种些花花草草,天蓬拍了拍他那张肉嘟嘟的大脸,如今他希望这张脸能有些面子,让他能跑到育遗的草园子里,随便拔上他几株给老君的丹药当药引。 将丹药揣好,天蓬便要回凌霄宝殿复命,将走到殿外,大金乌便领着旨意从二十二重天下来,恰好与天蓬撞上,周身立刻围绕滚烫的气息,天蓬耐住热度问:“大殿下,你这是?” 大金乌将仙谕递给天蓬,天蓬心已了然,三金乌走上前问:“陛下只言要我们带回姑母,那其他——”大金乌冷冷看向三金乌:“杀!”天蓬凛然一怔,手不自主地往腰封里摸去。 庭院里,玉华一袭白衣玉容犹危,擦拭着手中的斩天剑,“这把剑,终究要出鞘了么?”杨姓书生走过来,从后环住玉华的身子,眼神悲凉而无神:“这一天终归是要来了么?” 玉华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上,书生紧了紧抱着她的臂弯,嘴角释然一笑:“也许,这就是命吧。”玉华脸上悄然爬上的泪水,“我们终归是要死在一起的,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孩子。” 书生笑了笑, 分卷阅读3 松开抱着玉华的手臂,俯身蹲下,捧着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拭泪:“可我希望你活着,带着我那份好好活着……” 书生的话音将落,原本湛蓝色的天际,霎时黑云密布,狂风呼啸而过,将紧闭着大门咣的一声吹开,赤发金铠的男子一扯大氅,起步走上前还是躬身施礼,叫了一声:“姑母。”玉华只身挡到书生面前,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目光紧紧落在跟在大金乌身后的天蓬,忽地冷笑道:“为了抓我,陛下竟派出了十万天兵。” 大金乌道:“姑母,陛下念及您因天劫之故才铸成大错,只要您跟我们回去,小侄定会在陛下面前替您求情的。” 目光落至手中的斩天剑上,玉华微微笑道:“大金乌,你觉得我错了?”大金乌难以置信地瞧着她,好似听到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问题。 玉华冷笑道:“昔年陛下曾教导我们清心寡欲,这么些年我也一直践行着,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他,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天帝,竟也会出错。” 大金乌冷然一笑:“是您违背了天规,陛下只是依照天规行事。姑母,您莫要辩解了,速跟小侄归案,至少在陛下面前也有个从轻处罚的由头。” 玉华摇摇头:“不,我没错,这么些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神仙当然要清心寡欲,可——欲不是爱!!!”玉华回眸握紧了书生的手,凝噎:“我就算死,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冰冷到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天界了。” 小金乌长叹一声,面上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那么姑母,得罪了。”玉华面容一滞踏着石凳起身,拉着书生躲避着一道道足以要了他性命的仙术,小金乌一挥手,隐没在暗处的天兵倾巢而出,原来他早有后手,竟在杨府设伏。 玉华拉着书生飞身置于屋顶,左手摆动着洁白长袖打开身前的天兵,将斩天剑抛掷前方一挥广袖,数万天兵应声倒地。 大金乌站在亭中,听手下人回禀:“大殿下,没有发现那三个妖孽。”大金乌眉头一皱欲要开口时,天蓬上前接道:“搜捕三个妖孽的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我这就带领一万天兵前去搜捕妖孽。”还未等大金乌颔首,天蓬便冲了出去,他知道这个时机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玉华转身,收回盘旋在天际的斩天剑,回身的一刻,一排环绕在她身边的天兵已尽数倒地。忽地一团炽热迎面扑来,书生一脸释然地看向玉华,“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要!!!”书生用他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大金乌的一道赤炎钩,他的身子以极快的速度溶解着,已而便烟消云散了。 “啊啊!”玉华杏眼圆瞪着大金乌,凝结了毕生修为的斩天剑朝他的面额猛劈下去,天外雷声大作,一团黑气氤氲在飘渺如仙的女子身上,三金乌大骇:“不好,姑母她——她只怕是要堕入魔道了!”五大金乌合力而上,才将大金乌从已经沾染了魔气的斩天剑下抢过来。 一道闪电自玉华的身后一劈而下,周身泛着魔气的她已经杀尽了埋在杨府的天兵,她的脸颊上染满了鲜血,顾盼流转的眸子中泛出的竟是骇人杀气。玉华一撩裙摆面对众人,原本洁白的额上已爬上了一朵彼岸花,大金乌看着已经发黑了的手臂,难掩悲痛之色长叹一声:“姑母终归是堕仙了。” 僵持之际,天蓬捉拿三个稚子而归,抬眉便看见已经成了堕仙的玉华矗立在房顶之上,心下一凉,立刻朝着屋顶大喊:“长公主,你何苦如此啊!” 周身泛着魔气的玉华,见到天蓬怀中泛着勃勃生气的稚子,微微敛住了煞气,九大金乌略一照面,趁着玉华魔气渐消之际,五人悄生闪身置于她身后。 要想一击即中,必须还要扰乱她的心神,大金乌如是想着,一眼便瞥见藏匿在天蓬身后的三个稚子,旋即用右手发力,杨蟠见状不妙瞄,立刻挡在了杨戬与杨婵的身前,瞬时天地之间,恍惚下了一阵血雨。 天蓬见势不妙,立刻在大金乌还要出手之际,将催龄丹化在掌中,向身后的两个稚子打去,玉华在这一刻失了心神,魔气再度上涌,却已被五道锁魂链拴缚住,悲怆的声音震天动地,玉华跌坐在房顶之上,看着一地血流成河,忽然觉得天地就此覆灭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天下,连她和她爱的人都容不下,这样的天下要之还有何用? 此刻山河肃寂,万籁无声,昔日喧闹的杨府,如今早已支离破碎。 “话说玉华长公主飞升归天界后,仍不知悔改,天帝以蟠桃化山,将其压到了桃山之下……”说书人一拍木板,喧闹之声渐之消散,手指着身后已破败不堪的杨府,诉说着昔年已经尘封许久了的旧事。 (一)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便被红色的液体包裹着周身,以至于后来,我也是觉得,三径山上的狐狸都是红色的,直到后来我才陆续觉察出,只有自己才是与众不同的,就仿佛雉鸡落进了鹤群里,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走出过箕尾山。 跳下被雪覆盖的石台,我拱了拱身旁已被雪掩了大半的红袂,她好似死掉般, 分卷阅读4 趴在雪地里纹丝未动,我不甘心地又爬起来,拱了拱她,反复多次后,终是放弃了。我趴在红袂跟前,环顾着偌大的箕尾山,我想从今以后,便要自己一个人了么? 自我记事起,便独自一人生活在箕尾山上,我似乎生下来就没有了母亲,身边也只有红袂伴我左右,她也是唯一对我好的狐狸,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伤心,总是满怀期待地等待我的阿爹来看我。自箕尾山往阳山的路口,我在那里徘徊了两百年,之后我才渐渐知道,我只是一只不受宠的野狐狸罢了。 我仰头望着苍穹,阴霾霾的,那白色雪稀稀疏疏地自天上飘而下,转瞬间便把绿油油的山谷,装扮成另一幅好看的景象。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三径是神乡,并无四季之分,那山、那树、那河、那水,自我记事起便再无分别,如今却也奇特,这漫山遍野恍若银装素裹般,我倒是满为欢喜,只是有一点不好,那白色的雪,落到我的鼻子上后须臾,就消失无踪。鼻尖处微凉地触感,不大一会儿便让我本就不耐寒的身子,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折腾了许久,身子却愈发觉得寒,我仰脖瞧着那雪越积越多,本想靠躲闪躲过,却事与愿违,那雪非但躲不过去,身子上倒积了不少的,而身旁的红袂早已被雪掩了大半。如此光景下,我如何是顾不得了,赶紧用爪子去刨红袂周遭的白雪,不想让它把红袂埋了。而乱动的结果便是双腿越来越不听使唤,那白色的东西似乎永不会停止,毫无间隙地从天上落下。 我颓然地趴在红袂身边,眼泪越聚越多,最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身子愈发得冷,眼瞧着那白色的大雪已将我的身子埋了大半。周身发出刺骨的寒意,恍若跌进九天悬河,没过多久,我便意识不清了…… 苏醒,只是睁眼闭眼之间,我却未想过,自己已在阎罗殿上走了一遭,脸上一阵温热,许是觉察到温暖,我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迷离朦胧间,我晕晕乎乎的,耳畔传来阵阵奇怪的叫声,辨不清周遭情形的我,只得立起耳朵仔细地听着,脸被温软带着口水的舌头舔舐着,我自心底一阵恶寒。 “汪汪汪!” “哮天犬,怎么了?”他脚踏落雪而来,吱咯吱咯的,来至我被雪掩埋的地方,哮天犬在我身旁不停地打转,直到他来为止。我只觉得有一双手,轻轻地扒开了掩埋我的雪,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我不由得往他的掌心贴去,那时我的意志已经不清了,我只模模糊糊听他唤我小狐狸…… 自我醒来后才发觉,他将我裹在他的衣服里,或许经过雪水的洗礼,身上染着的红不见了,再打量我自己通体雪白,我贴着他的肌肤舒服地蹭了蹭,舔了舔他闭着的双目,我想他长的可真好看啊,长长的睫毛,头发不似我之前看到的人类是黑的,有些许的发黄,还带着微微的自来卷。 还未等他睁眼,他身边的哮天犬便朝我叫嚣起来,好歹我也是三径仙狐,虽然落魄了些,倒也不能丢了三径的脸面,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声,这一叫看似不打紧,实则灼得我喉头似火,只得作罢。 头似乎被人抚着,我偷偷抬头张望,听得他说道:“我原以为是只红狐狸,没料到是只九尾白狐。不知怎会沦落至此?”似叹息的声音拂过我的头顶。末了,我垂下脑袋,发出呜呜的哀号。 虽然我刚出生不过一载,不过按照人类的记年方式也有两百岁了,虽不能变幻人形,但与人讲话倒是没什么大碍的,我寻思着要讲些什么,目光却粘在他的眉目上,久久不能回神,情不自禁地感叹着:“大哥哥,你真好看。” 男子一怔,捧起我面容惊诧:“你会说话?”我咧嘴一笑,舔着他的手,我虽不大懂人类,但隐隐觉得于赞美而言,无论人狐都还是受用的,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大哥哥,你真好看。”他爽朗的笑声自我耳畔拂过,我竟也因此兴奋不已,只听他说道:“哮天犬,你这回有伴了。” 哮天犬吠了一声,似乎很是不满我霸占了它的主人,我将头窝在他的胸膛上,故意蹭了蹭,我不经意间的举动,似乎倒气得它不轻,我咯咯直乐。以至于后来很久,我都用这个方式拿哮天犬取乐。他笑了笑,他的声音也很动听,他叫了声哮天犬,摆弄着它的头,言语却在问我:“你是三径的子雅狐,怎会在这三径山上遇险?” 说到这,我喉头一紧,心底一片苍凉,身子往他的怀里拱了拱,道:“我娘在我出生的后没多久便死了,而我爹……我本想去找我爹,可还没等走出箕尾山,天上就下了那白色东西,漫天都是那东西,最后石头滚了下来,红袂就不动了,那白东西就把它埋了,它也要把我埋了……” 我两个爪子死劲扒着他的衣服,料想我这两百年的岁月里,除了红袂,便只剩下一个七哥,如今七哥也成了家,红袂也死了,我想谁都没有了,我不要离开他,我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良久没言语,复而看向我,眼光凄凉而柔和,“原来,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我愣了,抬眸看向他,他说,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可怜人么? 后来他告诉我,他叫杨戬。 分卷阅读5 不过至于他的身世,我也是与他分开很久之后,才从他妹妹的口里意外得知的。 “戬哥哥,天上飘下来的东西是什么?”我仰起头,凝视着他削尖的下巴出了神,哮天犬晃了晃尾巴走来,咬着我的耳朵,不满地将我从杨戬的怀中扯出,自己则窝在杨戬的怀里,大功告成后得意洋洋的瞥过小眼神,我疼的直咧嘴,呜呜地嚎叫。 “戬哥哥,他欺负我……” 在山洞相处的日子,我很少瞧见杨戬的笑,多数时间里,他都是独自一个人望着桃山,我曾私下问过哮天犬,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难过,我想我要尽最大的能力逗他笑,让他开心。看见他皱眉的样子,我心里难过。 连续十几天的大雪,终是让杨戬发了火气,“可恶,天帝想把我困在这三径山上,他休想得逞!”我跳下草垛,走到杨戬脚边,蹭了蹭他,问:“我自出生后,还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天气,你知道得对不对?” 杨戬瞧着漫天大雪,冷笑:“没错,是天帝,他想阻止我救母亲!”第一次,他主动向我提及他的身世,我道:“既然是这样,戬哥哥就更不能放弃,红袂说母亲是天下最好的人,她总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戬哥哥,你一定要把你的母亲救出来!不像我,自出生起便见不到我的母亲了。”我看着他,风雪将他的衣摆吹得飒飒作响,原来那天,他说的可怜人,是这样。 杨戬将我抱在怀里,死死地顶在他的心口,似在对我说,又似在自语:“我一定会救母亲出来,不管前方有多大的阻碍。”他眼瞪上天,“天帝,你给我等着!” 复而他眼光一亮,看向我问:“小狐狸,你自幼生活在三径山,可否知道下山的路?”我黯然,回头看了看我们生活的山洞,自心底打定了主意,我从他的身上跳下,仰头去看他:“大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离开,好不好?” 杨戬看着我,俯下身摸着我雪白的皮羽,三分带笑五分严肃的问:“你不害怕?”玻璃珠的眼珀里,映出他俊美又刚毅的容颜,我摇了摇狐狸脑袋:“不怕,有戬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是,在走之前,我想去看看红袂。” “好。”他回答得很简略,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意味着什么?是哮天犬一样的存在?哮天犬曾向我炫耀,说杨戬拿他当兄弟,我顶他问:“那你要是母的呢?” “那——当然,是姐妹了!”哮天犬答得信誓旦旦,作为母狐狸的我,就不那么淡定了,莫非这些天我与杨戬相处的感觉,是和哮天犬一样的么?若是如此,杨戬与哮天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反应倒是远没有,我与杨戬在一起时哮天犬的反应大? 想着想着我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我待杨戬的感情还不够深。想到这,我对自己发了会儿脾气,心下发誓一定要把杨戬当作家人看待,这样自己就可以像哮天犬这样,看见别的动物躺在杨戬怀里,就像疯狗,不——像疯狐狸一样扑过去。 冒着大雪,跟着杨戬的脚步,我和哮天犬依次来到红袂的墓前,三径本无冬季,因这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更是冻土三尺,为了埋葬红袂,我与杨戬、哮天犬挖了一夜。 我和哮天犬倒没帮上什么忙,看着迷谷树上刻的红袂二字,早被风雪侵蚀得分辨不清,一想起红袂的离去,我趴在她的墓不多一会儿,眼眶便被大片大片的水泽覆盖,我轻轻地舔舐着她的墓碑,又对着她的墓碑念叨了很久。 “红袂,你见到我母亲了吗?真好,你可以去见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了。对了,我也遇见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呢,他说他要去救他的母亲。你曾经对我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会把自己做好的留给孩子。我已经见不到母亲了,所以我要帮助他!哦,忘了和你说,他叫杨戬,我帮他找到他的母亲,把她救出来和大哥哥团聚。所以,我要离开三径山了。不过,我一定会尽快回来陪你的。” 趴在红袂的坟前,我一直再想,以前我以为只要是神仙就不会有感情,但这一次——我清楚地感受到什么是难过,什么是心伤。 这代价,便是红袂的命。 风雪更紧,山岚愈发浓密,杨戬催促着我,待回头再看红袂的简墓,早就分辨不出了。 我走在前头领路,哮天犬迎步过来,问我:“你这只狐狸,为什么能跟主人沟通?”我仰着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三径九尾狐,自幼仙体,虽然出生不久,与人类沟通的能力还是有的。哎,你们出了三径山要去哪里?去救大哥哥的母亲吗?” “反正——主人去哪,我就去哪!”我打量着他,真是只忠心护主的好狗,哮天犬被我打量不过,“你干嘛?”“我只是看看你,怎么不行么?”我甩了甩身上落得积雪,身边的杨戬看着我和哮天犬斗嘴的模样,笑意悄然攀浮嘴角,而后脸上。 一连走了几天,大雪仍没有见停的迹象,我扬起狐狸头,问:“大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啊?”杨戬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告诉我他要去玉虚宫!我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听红袂说过玉虚宫是元始天尊住的地方 分卷阅读6 ,难道说?我赶紧抬头去问:“大哥哥,你——要做什么?” 杨戬俯下身,对上我的小眼睛,声音是毫不犹疑的:“拜师,救母!”我愣了,赶紧咬住他的袖子,道:“大哥哥,元始天尊很早就不收徒弟了,况且三径离玉虚宫不下万里,难道你要一步步走过去?” 杨戬望着前方缥缈,冷峻的面容并未改变,“哪怕走上一万年,我也要去。小狐狸,你怕不怕?” 我盯着他的脸,目光又翩然落至在一旁玩的开花的哮天犬身上,想来我也是三径的仙狐,心境岂能不如一只狗?我扑到他的怀中,舔着他的脖子,我问:“记得我在红袂的墓前,说过什么吗?” 杨戬被我的举动弄的一怔,“记得。”狐狸爪子勾着他的脖子,轻轻的,生怕钩伤他,我贴在他的身上道:“我会一直跟着你的,除非是你先不要我了。”心头蓦地涌上一股悲凉,我不想被人嫌弃,尤其是他。 “好!”他抱着我的腰,温暖的气息扑入口鼻,我贪恋他的味道,也不知怎的,他身上的味道真得很好闻,难怪哮天犬总喜欢扑在他身上。我想,只怕我的狐狸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我道:“大哥哥,以后你叫我阿玖吧,三径山上的狐狸有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叫得小狐狸,是哪一只!” 还未等杨戬开口,哮天犬跑来凑热闹,又开始了那难听的狗吠,我朝他努着鼻子,瞧他欲咬我却够不到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虽自幼生活在三径,平日里却甚少出门,走了一个月才将将走出箕尾山,箕尾山外又是另一座大山,我不确定凭我这点微不足道的仙力,能否帮着杨戬走出三径,再走了一个月后,却也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要单凭脚力走出三径,着实太难太难…… 我既不想耽误杨戬与母亲团聚的时间,又想着这样的日子能否长一些,我们三个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一个人在箕尾山很寂寞。我想,为了不这么寂寞,我也要一直一直跟着他。 有时我在想,如果我的母亲尚在人世,我会不会也像杨戬这样有如铁的意志?三径这样的仙山,连仙兽仙禽都觉难走,更何况是人类?可他从未叫一句苦,我隐约感觉他不是一般人,在他的身上我觉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缥缈若仙。 红袂曾告诉我,有一种人类叫巫咸,世代靠捕捉三径白狐维持自身仙力,将白狐的皮毛佩在身上可保百毒不侵,经过修炼还能未卜先知。我不大懂人类的世界,只觉人类扒狐狸的皮毛佩在身上的行为太变态。幸好,他和他们不一样。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看着他紧缩的眉头,我下了一个决定:“大哥哥,我出生不久仙力不够,靠我们的脚力走个百年都走不出三径,我不想你救不成母亲。我想去找我七哥,让他带我们出去。” 杨戬似是叹了一声:“恐怕,他不会答应的!”他回的坚决,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下决心,单凭一己之力前往玉虚山,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可以的,我七哥他最放荡不羁,天庭不是禁止神仙娶亲么?他偏偏娶了一只小青蛇为妻,一直隐居三径的阳山上,我想他听到你的故事一定会被你的大义折服,他会答应的!你相信我!” 杨戬对上我认真的眼神,喃喃着问:“真的会有人帮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我扒着杨戬的胳膊,急切的看着他。他摸着我的头,“阿玖,跟着我就算是背叛了天庭,我这样说,你还要跟着我,愿意帮我吗?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我阿玖认定的人,就一定会帮到底的,况且三径也不隶属天庭,天帝那一套对我们三径白狐不做数。你救了我,我帮你是应当的。”对上他的眼睛,我要让他知道,我会帮他,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一直跟着他的。 (二) 说起我的这位七哥子雅灵修,便要从我的家族说起,我的狐狸阿爹娶了一位剽悍的妻子,赤鱬精矜。据说赤鱬族源于三径东三百八十里的英水,他们长得像鱼却有一张近似人的面皮,也许他们和龙族是近亲,不过说起龙族的鱼,便是单纯的鱼,不像赤鱬是只美人鱼。 我的这位七哥,便是赤鱬精矜与我阿爹的儿子,虽然我阿爹因为畏惧我大娘不敢来看我,只是把我和我娘藏在箕尾山,派红袂服侍,但七哥却和我要好得很,经常来看我,还带着迷谷果子给我吃,七哥告诉我,只要吃了迷谷树的果子,便不会迷路,被七哥喂了几年,我练就一身识路的本事,不然也不敢带着杨戬,在三径山上瞎转。 大娘总说七哥离经叛道,不务正业总和杂种狐狸混在一起,我虽然讨厌大娘,却不讨厌七哥,不过七哥自从在会稽山的湨河里,救了一条修仙未成反倒动了凡心的青蛇后,不知何故便对她深中了情根,非要和那凡人争得你死我活,故而我见七哥的日子自然就少了。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七哥在我心中的地位,在没有父亲照顾的日子里,七哥就像我的父亲,一直保护我,直到我遇见杨戬。 自我吃下第一颗迷谷果子起,七哥便带我走遍了三径能通向他家的小径,他跟我讲 分卷阅读7 若是遇到危险就来找他。当时,我正被人欺负的紧,从天而降的七哥,在我幼小的狐狸心里,便如天神一样的存在。 幸好七哥成家了,不然去他家又得瞧见那只难看的美人鱼。 行进至阳山间,杨戬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回头看他,走了过去,前腿登在他的腰上,杨戬会意将我抱起,我贴近他的耳朵,颇为懊恼地看着他:“我真恨我自己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不早出生个几百年,这样我就能帮你了。我知道你顾虑我七哥,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见我七哥。你一定要等我,不能丢下我,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杨戬将我搂在怀里,郑重的点头:“嗯,我答应你,一定会等你。”舔了舔他的嘴唇,跳下了他的怀抱,我奋力跑向七哥的狐狸窝。 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得一声大喝:“子雅灵修,虽然我嫁给了你,但这并不妨碍我去报恩。”一身青衫的女子,摇着水蛇腰,袅娜地打莹草旁走来,正和奋力奔跑的我撞个满怀。 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想,看来七哥和他家的小青蛇,又因为那本不存在的凡人吵架了。耳畔传来脚步声,七哥走了过来赶紧扶起我两,一边还不忘对那条小青蛇念叨:“纤纤别闹了,我对你怎样,那个凡人对你又如何?如人饮水,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觉察出七哥握着我的手已在发颤,他们俩都化作了人形,以一个人的高度握着我的狐狸爪子,着实让我难受不少,我赶紧挣了挣狐狸爪子。 七哥是千年的狐狸,有这神君的神籍和修为,一直化作人形,不过至于为什么要化作人形,据说是天界流行这样。天庭在这方面一直引领着潮流,像什么西海东海,明明是龙却要化成人形,据官方说这样做,是为了下界体察民情时不易暴露,然而事实则是化作人形确实比本体要好看得多。 不过,在我看来,总归在于天帝就是人修炼出来的,故而才会这么热衷于人形,不止自己还发动整个三界,这真可谓:‘天帝好化形,众神要追随’。 七哥瞧见我面色不爽,立即松了手,赶紧问:“小玖儿,伤着没?”我打量着身边站立的青衫女子,问:“这就是嫂子吧?” 我来至纤纤的跟前,自经一叹:“嫂子,七哥对你的心思,连我这作妹妹的都艳羡呢,只是有一件事,七哥一直拉不下脸来跟你说,我这个妹妹呢,不想你们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凡人,将误会越弄越大。其实那天在湨河救的你人,是七哥啊!只不过七哥的母亲极力反对这桩姻缘,故而在阿爹叫走七哥的时候,对你施了法,以至于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纤纤怔了片晌,看着灵修,目光又流转至我,对上我坦诚的眸子,问了一句:“当真?”七哥略过我,自经牵过纤纤的手道:“我会去求父亲解开离魂法,届时你自会明白一切。”纤纤站起身,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 风吹过七哥,带起他的衣角,他敛了敛眉目,涵容摄远,末了才道:“如果我说了,想必你只会更加厌恶我。我对你如何,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求阿爹?”话音未落七哥便向纤纤伸出手。 纤纤想着许久,还是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眼底落下皆大欢喜的结局,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趁着七哥心情好,我又是撮合的大功臣,我想杨戬的事,应该有望了。 我摇着尾巴,欢快的来到七哥的身边,猛然想起摇尾巴是狗的特殊癖好,登时就把尾巴垂了下去,咬着七哥的衣角,这个娶了娘子就忘了妹子的臭狐狸,直到把那条青蛇送进狐狸洞才过来搭理我。 瞧着他放光的桃花眼,我真想咬他一口,只是眼下有求于人,也只得能忍下了,七哥笑意盎然,捧着我的小脸道:“小玖儿,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撮合,真不知道她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噗的笑了出来,舔了舔爪子,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七哥,不是妹子说你,自从有了这条小青蛇,你就不似当年洒脱了。” 七哥俯下身,看我初绽笑颜,轻轻刮下我的鼻子,问:“怎么?小玖儿吃醋了?”七哥似是感慨的站起身,负手带着满眼情愫地看向狐狸洞,自经感慨:“是啊,是不似当年那样了,心里有了惦念,自然就无暇分身了。小玖儿,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难得瞧见七哥这般正经的时候,本想与之席地而坐探讨人生,只是鉴于我这会儿,着实忙得很,实在没有工夫听七哥这番刚悟出来的恋爱心得,眼瞧着七哥越扯越远,只得出以下策,咬向他的脚踝,想以此吸引他的注意。 果不其然,七哥吃痛地大叫了一声,蹲下身敲着我的脑袋,道:“小玖儿,你欠揍啊!” 我揉着狐狸脑袋,无辜地瞅着七哥,努着嘴道:“我有事找你,哪有功夫听你的长篇大论!”七哥一脸轻松,转着手里纤纤的发带,问:“说吧,被哪个狐狸欺负了?还是飞禽?这几天,仑者山鹓雏族的赤熇带了几只小鹓雏,来三径做客,这鹓雏族是凤凰的分支,脾气却比凤凰还过之不及,若是他们的话,七哥劝你还是躲着 分卷阅读8 点好。” 我哼了一声,感情把我当成闯祸之后,以帮他撮合夫妻感情的方式,变相请他出面解决啊!我道:“灵修,你也太小瞧我了!” 七哥眉下的桃花眼,忽地眯成一条细缝,我似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七哥笑问道:“小玖儿,你刚才唤我什么?”爪子朝后缩了缩,正准备跑路,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冒出,我回眸朝他笑了笑,道:“灵——七哥。”我近乎软糯的一声七哥,叫的灵修一趔趄,七哥的手自然而然地松了开来,我赶忙跳下身,与他拉开一定距离后,便忍不住地捧腹大笑。 须臾,我也笑累了,便寻了一处自良地,趴着道:“七哥,我有正事找你。”七哥眉目一挑,问:“看你这幅光景,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我一轱辘赶紧起身,抖了抖身上粘着土,我大老远从箕尾山过来,歇一会儿还不行么?虽心里念叨了七哥无数遍,眼下也只得赔上笑脸,道:“这些天三径天气异常,想必你也看出来。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寻思了片刻,不能把杨戬的事和盘托出,又不能什么都不说,不过我觉得以七哥的才智应该早就料到,三径有不速之客到访,既不是赤熇,那就会是别人了。 想到这,我盯着地上的狐狸爪子,嗫嚅着:“红袂为了救我,她——就不动了……”心里一阵酸楚,红袂对我来说就像母亲,她离开我,我又岂能不难过? 话未说完,七哥便打断道:“你说什么!怎么发生这样的大事,那你可有受伤?这些天,纤纤和我吵得厉害,我竟忘记去看你,还好你没出事,这次来就不走了,跟七哥住在一起。” 我仰脸看向他,那是一张不逊于杨戬的面容,我咧嘴笑了笑,其实在七哥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刚刚凉了半截的心,又因七哥的话,渐渐暖了起来。 我向后退了退了,仰起头问七哥,“如果有一个人,寻名师学艺不为修仙问道,只为救自己的母亲,七哥你愿不愿意帮他?”七哥也不假思索:“那还用说,我自是愿意的。”瞧见七哥爽快地应下了,我惊喜地问:“真的?” 七哥瞧着我,桃花眼里泛出狡黠,问:“小玖儿,你该不会儿是看上哪个凡人了吧?七哥告诉你,就是因为凡人心眼太多,才鲜有得道成仙的,你涉世未深,还是少和跟人类接触为好。” 我急忙解释:“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说的那种人叫巫咸对不对?当时我被埋在雪里,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如果他真是你说的那类人,早该把我杀了,又怎会一直留我在身边,他只是想走出三径,去玉虚宫拜师而已。” “玉虚宫,他好大的野心啊!元始天尊岂会收一个凡人做徒弟?”我瞧着七哥满眼的轻蔑和不屑,更是不满地看他,我道:“我相信,他会成功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帮他?” 七哥问:“怎么帮?要我收他做徒弟吗?”他满眼含笑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在嘲讽我,遂冷笑一声道:“你想收,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我想请你帮忙,把我们带到玉虚宫去,剩下的也不用你。哼,帮不帮?你帮不帮嘛!”我努着嘴,狐狸眼圆瞪。 “有趣,能让小玖儿这么维护的人,我倒真想见见。要是真有骨骼惊奇者,这忙到值得帮。”见七哥答应,我心里却比见到阿爹还开心,或许我早就将杨戬心愿当做自己的愿望来看待,并未不为别的,同是出自对母亲无限的希冀。 我在前面欢快地走着,七哥也乐于我领道,七哥瞧着三径这场没完没了的雪,又陷入了沉思,自经笑道:“看来这个人,还真是不得不能见。”我愣是没品出七哥的意思,自经笑道:“那是自然,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了。” 走了有一会儿,我便看见他一身缁衣,在纯白山地间映下,犹如临风玉树,他身侧的哮天犬听见细琐的脚步声,又开始狂吠,我跑了过去,顶了一下哮天犬的鼻子,“是我,别叫了。”复而仰起头对杨戬道:“大哥哥,我哥哥来了。”杨戬起身,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手执白色的纸伞缓步而来。 合上伞,露出了他好看的桃花眼,雪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七哥还可以这般妖孽。 七哥四下打量,绕着杨戬走了一圈,俯下身掬起一捧雪,在杨戬的面前一撒而尽,温声道:“原来是贵客到了,带来这一旬的大雪,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雪未免下的也太大了,这份情,怕是三径承受不起。” 杨戬拱拱手,带着歉意道:“是杨戬过失,不想却连累了三径。害的——”言及又看向了我,“害的红袂仙子命丧大雪。”七哥抬眼,眼里带着看不出的意味,“即是如此,阁下有何德何能让我三径相助呢?” 我虽不懂他二人对话的深层意蕴,但多少明白,我七哥这么说,以大哥哥的心性只怕是—— “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是为三径。久闻三径乃是远古神祗的后裔,如此我即与天为敌,自然要去一个连天都难奈我何的地界。”这话说的机巧,即是给足了三径面子,又讲明了来意。 分卷阅读9 七哥眯起了桃花眼,“好一个难奈我何,我虽在这三径之内不问外事,但对于你的名字,我多少有所耳闻。”杨戬面如静水,身上虽无半分仙力,气势却不输半毫,朝着七哥拱了拱手道:“既然神君知道我,想必对于我的来意,也是明了的。” 七哥也不生气,笑笑道:“这话倒也说的明白。只是——”言罢看向我,他单手一挥引得旁边的柳树飒飒作响,待我抬眼时,他二人便不见了踪影,哮天犬寻不到杨戬踪迹急的狂叫,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的聒噪,只得道:“你先别着急,七哥不会难为大哥哥的。” 虽是宽慰了哮天犬,我也着实没把握,如今也只能报以担忧的目光,盯着他二人消失的方向,唯盼我一睁眼一切都恢复如初。 来至一处僻静地,七哥一疏广袖,道:“小玖儿在场,我不想谈及你,以免殃及于她,我这个妹妹够苦的了,虽说我三径乃是远古神祗之后,但终究碍于情面。难与天庭正面对抗,你救了小玖儿,这情三径是一定还得,可——以后,你不能因今日这份情,再见小玖儿,你是否能做得到?”七哥负着手,背对杨戬。 他神色黯然,嘴角牵起一丝苦笑,道:“杨戬不愿连累任何人,入三径实属情非得已,既然神君言明,我自然不会再与阿玖有所牵连,这也是为了保护她。” 灵修忽地回身,道:“好,我会将你送离三径,带你去玉虚宫。不过,你要和我演出戏。”灵修俯身过来,对着杨戬的耳语片刻,便起身离开,杨戬面无波澜,望着灵修离开的方向,轻声呢喃:“阿玖,我不能让你再跟着我了,或许,你哥哥是对的。” 我和哮天犬等了半晌,急的来回踱着步子,我低头沉思,哮天犬趴在地上嗅着杨戬的味道,当的一声,倒也不用多想都知道,我与他撞到一块去了。 我仰面躺在雪地上,哮天犬起身到快,一骨碌便来至我跟前,我抖了抖身上的雪,哮天犬问道:“他们这是上哪去了?我怎么闻不到主人气味?”我一脸鄙视:“这是三径的仙术,要都能让你闻出来,那我们三径也不用在天界混了。” “小狐狸,你敢嘲笑我,看我不——”我赶紧向后撤,扯着嗓子道:“喂,我可警告你,等大哥哥回来,我可是会告状的,反正大哥哥听不明白你说的话,嘿嘿,我可是会添油加醋哦。” 哮天犬慌忙撤回狗蹄子,“看你浑身雪白雪白的,肚子里全是黑水。”哮天犬窝在地上,委屈的小眼神哀怨地瞅着我,啪嗒啪嗒的小泪珠就掉在雪地里。 “哈哈,这才叫腹黑呢……”看见哮天犬哭,我赶紧跑过去拍着他,“喂喂,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公的吧,没事怎么总掉眼泪啊。我小时候被几个姊妹欺负的紧,也没见我哭过,怎么我胡诌几句,你便哭了?” 哮天犬呜咽一声,跟我解释:“这不一样,他们欺负你,本就是让你难堪,你一哭岂不是称了他们的意?当然不能哭。主人是我唯一的亲人,若是为他而哭,这是正理,才不丢人嘞。” 我惊讶的瞧着哮天犬,原以为他什么也不懂,没想到在他的心里也藏着这么多事,想来他在没遇到杨戬之前,一定也受了不少的苦。我抬起狐狸爪子,赶忙帮他擦拭眼泪,“好啦,方才那些都是戏言,我从未在大哥哥面前说你的坏话。再说,你跟着大哥哥那么久,他岂能不知你的好?” 被我这么一哄,哮天犬果真不哭了,我长舒一口气,不然等杨戬回来,还真不知如何交代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七哥都消失这么久了,怎还不见杨戬回来呢? 我狐疑着,只瞧着面门前,忽地浮现一道白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便出现两人,我倒还好,愣是把哮天犬吓了一跳。我在一旁察言观色,瞧他二人面色都不甚好,莫不是谈崩了?我谨慎地走到七哥面前,不着痕迹地挡在杨戬身前,问道:“七哥,你可愿帮这个忙?”七哥未答,杨戬却向七哥行礼,道:“多谢神君。”我绽开笑颜,扬起狐狸头,对着杨戬道:“我就说七哥一定会帮我的。” 七哥看向我,口里冒出些许凉气:“到底是帮你还是帮他,小玖儿你可要想好?!”我听的一头雾水,我所求之事,不就是杨戬所求之事么?杨戬并不接话,直径走向七哥,眼神冰冷却未看我一眼,道:“神君即是应了我,就该舍弃阿玖的提议。我听说灵修神君行事一向诡谲,怎么今日变得如此好说话?” 我愈发觉得怪异,想是问杨戬他必不言,只能硬着头皮问七哥了:“七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七哥手握成拳,在我这一问下彻底爆发:“够了,你救小玖儿的情我自会报,从此我三径不在欠你的情。” 我只当七哥在生气,不过他答应了杨戬,我这颗狐狸心终是能放在肚子里了,回身安慰着七哥:“七哥,大哥哥拜师心切,你也不要动怒,他行事一向磊落,也是你欣赏的人呢,说不定来日你们便能成为至交好友。” 杨戬的眸中泛着不忍,我瞧他的目光朝我投来,忽而闭目一凛,遂既硬下心肠,凉凉道:“既是如此那烦请神君带我去玉虚宫,阿玖便由神君带走吧。”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问:“你说 分卷阅读10 什么?你不是说,我们不分开的吗?你和七哥说了什么,是不是七哥逼你的?” 七哥苦笑地摇头:“小玖儿,在你心里七哥就是这样的人?我早就和你说过,人类不可信。我只想试他一试,结果他就为了自己的目的舍弃了你。如此薄情寡义的宵小之辈,如何能配得上你,小玖儿,你……” 我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我扑到杨戬身上,带着一身的执念问他:“这怎么可能呢?大哥哥,我们不要七哥帮忙了,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我也能帮你找到玉虚宫的。” 杨戬抚摸着我身上的皮羽,“小狐狸,谢谢你的好意,终究我还是不能带上你。是我骗了你,什么拜师救母都是假的,我来这的目的,无非就是抓几只狐狸罢了,只可惜运气不好,偏偏遇见的是三径白狐,若是猎杀你,岂不是我自寻死路?瞧你涉世未深,才想了这法子骗你,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剜着我的心,我痛得不能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就是这般不停使唤,我撕咬着他的胳膊,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那么在乎你,我以为你也会在乎我的,哪怕不能像哮天犬那样在乎我。”我不知道,我对于杨戬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我只知道,听他这么说,心口早已痛得不能忍耐。 牙齿在他胳膊上的力道突地加重,血撒了一地,他一声未出。哮天犬茫然地看着一切,也预料到事态的严重。 咬的累了,我松开了嘴,迷茫的退了几步,看着杨戬面无表情的脸,吼道:“杨戬,我永远都不想再见你。 “大骗子,我讨厌你!”我快速地奔跑着,我要逃离开这里,这坐山留给我的,只是欺骗和背叛。三径?世人只知它是坐仙山,却不知背负它仙泽的仙禽,多半被它所累,我便是其中的一个。 看着我跑出去的背影,哮天犬瞧了瞧杨戬,又瞧了瞧灵修,悄悄地溜了出去。 “这下你满意了吧?”杨戬负手而立,也不管手臂的伤势,任那只袖管随风荡烈,灵修抚掌,“真是出好戏。杨兄身世奇特,为人又光明磊落,灵修佩服。只是我的这个小妹,我……” 杨戬叹了一口气,“神君的心情,杨戬又岂会不知呢?都是做兄长的,自然不愿意让妹妹身陷险境。更何况是和我这样的人。”灵修点头,“此番终究是我耍了心机,但为了小玖儿,我不后悔。我答应你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杨戬向灵修施了一礼,“神君,杨戬还有个不情之请。” (三) “但说无妨。”杨戬看了眼灵修,似有难言之隐,最终还是开了口:“神君既知我身世,想必应知晓我有个妹妹杨蝉,家父祭日将近,三妹必定前去祭拜,届时天庭定会派重兵围剿灌江口捉拿三妹。杨戬有个不情之请,请神君务必赶在天蓬元帅赶到之前拦住杨蝉,杨戬在此谢过了。”说完杨戬向灵修深施一礼。 灵修看着眼前这单薄的青年,他肩上究竟担负了多大的责任,在听说天界这一趣闻时,他灵修早就被这一对兄妹的情谊感动,势要与之结交,未曾想竟误打误撞,把小玖儿牵涉其中,这是他不曾预料的。 偏偏小玖儿还对杨戬存了一份心思,虽然她现在尚未明白,杨戬也不说破,若这般放纵下去,这份情迟早如洪水般决堤,以小玖儿敢爱敢恨的性格,势必不会顾虑三径,但他灵修不同,为了三径,他不得不让小玖儿断了这份念想。 还好,这情发现得早,如若不然,就当真抑制不住了。 “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在小玖儿成年之前,你不准见她。”灵修握着杨戬胳膊,见着了那血淋淋的伤口,使了一个术法将他治好,杨戬盯着手臂,道:“伤口好了,伤疤便留下吧,我平生第一次骗人,骗的还是一只单纯善良的小狐狸。” 灵修停下手,道:“我现在就送你去乾元山。”杨戬看向我离去的方向不忍收回目光,四下环视方发现,哮天犬不见了,拱手向灵修道:“神君,杨戬要去寻犬,请神君先行至灌江口,救出三妹。杨戬此番拜师,恐怕要见三妹的时日无多,还请神君成全。”灵修并未拒绝,答了一字好,使了一个仙决腾云而去。 眼泪肆意横流,我真心待他如亲人,他怎可以这样待我,越想越委屈,跑到红袂的墓前,把事情的原委又哭着对红袂说了一遍,可她又不能言,不能劝我,越说越气真恨不得咬死杨戬才心甘。 哮天犬寻着气味而来,看着我趴在红袂的坟头哭泣,过来安慰我,道:“你别听我主人瞎说,他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我推开他,叫道:“他都亲口承认了,还能有假吗?” 哮天犬急的左右打转,想了片刻又说:“反正主人一定有难处,不然他不会撒谎的!我亲眼看见主人的仇家从天而降,杀了主人的爹爹和大哥,抓了主人的娘亲,除了主人和他的妹妹逃了出来,剩下的人全都死了。这一路上,总是有各种怪人追捕我们,我们这才误入了三径,才不是什么故意的呢!” 我抬起泪眼 分卷阅读11 朦胧的狐狸眼,问:“真的?”哮天犬拍着胸脯说,“狗永远是忠诚的,尤其对于主人,看见你误会主人,怎么能不说出真相。”我沉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打定了一个主意,我要亲眼去看看,杨戬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胡乱地用爪子拭了拭脸,站起身道:“好,即是这样,哮天犬你带我去找你主人。” 哮天犬腾地起身,舌头伸出嘴外,看来他跑了很久才追上我的,“哈哈,不用去找了,主人他来了。”我循声回头,见到了他,赌气别回头去。 哮天犬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我,一时不知道该去哪边。杨戬走了过来,俯下身说道:“我就要离开三径了,知道哮天犬会来找你,故而来向你辞行。” 在听完哮天犬的劝说后,我心里对他并没有那般气,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说那般奇怪的话骗我?我抬头看他,声音平静,不带一丝的波澜:“杨戬,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过亲人,又或是朋友?还是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杨戬俊逸的脸显出少有的木讷,我讪笑难道他以为,我会像疯狐狸那样咬他挠他么?“我对你自然和别人不同,只是你还小,不能理解我说的究竟是什么。” “既然这样,又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我走过去,问他。 “杨戬,不愿连累任何人,尤其是你。有些事,本就该我一人承担。”眼前的男子对我而言,恍若谜一样的存在,我总是轻易就相信了他,没有原因。 我骄傲的竖起尾巴,看向他,问:“我要和你一块走,你可愿意?”杨戬身体一僵,猛地向后撤了一步道:“杨戬不能答应。”我盯着他,只觉得一股火瞬间冲上天灵盖,我吼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永远都不要见到你!”跳下红袂的坟包,我直径跑向了迷谷树林。 哮天犬欲要去追,杨戬拦住了他,哮天犬打着响鼻,道:“我刚把她劝好了,你怎么又来添乱呢?主人,你明明很舍不得她的,不解释就算了,怎么还把她气跑了?”杨戬收回目光,苦笑:“我骗了她,让她误会我,终究是好的!” 当灵修赶到灌江口,果然看见了天蓬一行人,江边屹立两座新坟,一青衣女子眉目戚悲,披麻戴孝跪在坟前,明明已被包围,女子脸上没有半分畏惧,安静地为二人烧着纸钱,口中还喃喃着什么,灵修站在远处听的并不真切。 天蓬脸上也是不忍,可毕竟身负神旨,又不忍加害杨蝉,只得劝她道:“杨蝉,只要你说出杨戬的藏身之地,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的。” 杨蝉见天蓬出面,面色稍有缓和,毕竟在那场杀戮下,是他包庇了她和二哥,让那些人以为她兄妹二人已死,这份恩情杨蝉心里明白,对他道:“元帅的好意,杨蝉心领了,能和爹、大哥死在一起,杨蝉死而无憾,只是二哥的消息,实在不能透露给元帅。” “杨蝉,你要知道后果!”要天蓬诛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他于心何忍?况且,玉华长公主还曾在他渡劫时助过他,左右都是为难,他心下一横,反正不能让长公主的儿女死在自己手里。 天蓬正在盘算,突然江边卷起数尺高白色浪花,天兵天将们只顾自御,哪里还管的了杨蝉,只有天蓬一个人将杨蝉护在身边,忽地一声,浪花更大了些,冲的天蓬滑了手,那样大的浪,瞬间杨蝉就不见了踪影。天蓬赶紧跑去钱塘江边,哪里还能看见杨蝉的半分影子? 听见身边的天兵都在询问他怎么办,天蓬掐着腰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去报告天帝,就说钱塘江大潮把杨蝉卷走了呗。”语气愤懑无奈,他却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你们先回去禀告,我去水里看看。”天蓬并未多想,纵身跳入了大江之中。 云上的灵修不亦乐乎的看着江边的一切,瞧着怀里已经晕厥的杨蝉,笑道:“你这丫头人缘还不赖嘛。”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天蓬,又再向上看了看天,摇摇头,天帝你可知你的决定,有多么的不得人心吗? 使了一个术,没到一盏茶的功夫灵修就出现在三径境内,灵修不敢耽搁赶紧带她去找杨戬。 待灵修找到杨戬时,他还站在红袂的墓前未动过一步,看见灵修怀里的女子,他大喜过望,赶紧道谢行礼,灵修道:“道谢就不用了,赶紧看看你妹妹吧。”杨戬把杨蝉揽在怀里,发觉她清减不少,轻轻唤她:“三妹,三妹。” 杨蝉转醒,惺忪并未看真切,只觉此人熟悉,身形像二哥,转念一想自己恐怕早就葬身江中了,哪里还能见二哥。“三妹,三妹……”熟悉的声音又想起,眼里逐渐倒映出的影子,不是她的二哥又是哪个? “二哥?真的是你吗?”杨蝉不可置信,一直盯着杨戬看,在确信眼前之人就是杨戬,复而看向别处,一个长相近乎妖孽的男子出现面前,杨戬看杨蝉迷茫,跟她解释:“就是这位灵修神君救了你。” 杨蝉赶紧道谢,灵修豪爽地挥挥手,“不必客气,这事天庭的人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我方外之人。”杨戬杨蝉心里一暖,就连世外之人都尚存不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对他 分卷阅读12 们怎么就没有一分乃至半分怜悯呢? “三妹,我就要去乾元山拜师学艺,那里万分险阻,你就留在三径和——”杨戬没说出口,灵修领悟的到快:“就和我妹妹做个伴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元始天尊的仙术可不适合你,不如学学我三径的仙术如何?正好我妹妹也要启蒙。” 杨蝉见二哥和灵修都这样讲,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灵修颔首:“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赶紧送你去乾元山。现下天庭都忙着在江里找杨蝉,自然不会顾及到你。” 杨戬也表示同意,握着杨蝉的手道:“二哥若救不出母亲绝不来见你。”杨蝉含泪点头,“我也会好好修炼法术的。”兄妹二人含泪告别,杨戬被哮天犬缠不过,只得带了他去。 一路上灵修不断加速,杨戬虽是第一次腾云,也不见害怕,只是觉得奇怪,问:“神君,可是还有别的事?”灵修问道:“为何?”杨戬笑道:“不然为何这么着急?” “当然着急了,纤纤还等着我解开误会呢,明天难得能见到阿爹呢,离魂之术可不是那么好破解的,更何况施术的还是我娘。”杨戬会心一笑,原来这样潇洒的人物,还有被俗世牵绊的时候。 将杨戬带至乾元山后,灵修迫不及待就返回了三径,杨戬抚着哮天犬的脑袋,乾元山比三径还大些,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元始天尊的玉虚宫,临行前阿玖赠送的迷宫果子正好派上用场,自己吃了一个,又喂哮天犬一个,拍了拍哮天犬的头,盯着覆盖四野穹庐,“天帝,我绝不向你低头!” 刚赶回三径,灵修就迫不及待拉着纤纤解离魂之术,就算是阿爹这样的帝君,面对精矜所施的离魂之术也需个百八十日,见不到七哥的我无聊到极致。 出洞看了看,天气果然放晴了,我自是不信杨戬所说之话,这诡谲的天气与杨戬的身世,必然有所关联。我抻了抻懒腰,阳光洒在身上很是舒服,到了红袂墓前陪她说了会儿话,又回洞里眯着,反复几次后洞前的桃花开了,我才意识到春天来了。 今日刚要出洞,离老远就看见一白衫男子站在桃花树下,身后还隐约透出一抹绿色,我跑了去,叫道:“七哥,你总算不守着你家冬眠的小青蛇啦。”灵修刮了下我的鼻子,“你就知道打趣我,怎么不生我气了?” 我撅嘴,“我哪敢生你的气,全三径谁不知道我离了你什么都不是。”我抽了抽鼻子,灵修见我难过捧起我的狐狸小脸,“谁敢这么说,不过小玖儿,如今你也到了启蒙之际,也该学学我们三径的仙术。” 我恍然,“真的?”灵修笑眯眯的看着我,“当然。”“那谁教我?”我期待的瞧着七哥,满心期待他也能带我去这个山那个洞拜师学艺。“自然是灵修神君,你哥哥我。”我倒没有多失望,点点头,“一猜就是。”一抬头方看见七哥身后的妙龄少女,打趣之心已起,“这样的佳人,不知七哥从何处得来的啊。” “她是我——”七哥刚要解释,看见我狡黠的眼光,才知道我想歪了,揪起我的耳朵,道:“你这小丫头不学好,才多大就想这事儿,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杨蝉,以后你就和她跟我好好学习三径仙术。” “哦。”我抱着脑袋撇撇嘴,瞧着杨蝉,这小姑娘长的真是漂亮,她应该是人类吧,我趴在地上,托着我的狐狸脑袋想着,我要是化作了人形,能不能和她一样好看呢? 七哥看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拎起我道:“赶紧修炼,这几年你玩的也够多了。你有功夫耽搁,杨蝉也没工夫。” 我奋力挣脱,“切,我才没耽搁呢,走就走,等我练好了一定要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七哥失笑:“到时候你要打的,可不一定是我吧?”我愕然,垂下头。没错,就算要打也要去打那个害我狐狸心碎一地的杨戬! 修炼的日子远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背书、采药、念仙决。其实别看我一副不上进的样子,骨子里我是一只要强的狐狸,对于修仙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我从未想过放弃。我要成为强者,如果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那么就按照这样的仙则行事吧,我要拥有像七哥那样强的法力,才能有机会渡劫成神。到那时,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去找阿爹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对我的娘亲! 漫漫修仙路,我有我的意念,杨蝉也一样练的刻苦。 难得有一天七嫂肚子疼,七哥让我们自行修炼。在完成第七次冲破后,我终于修成神女,这意味着我可以度化成人形,也不知道我的人形模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自经想着,杨蝉从我身后坐下,向我道了声恭喜。 我自是喜不自胜,问她:“你说,我变成人形会不会和你一样好看啊?”杨蝉拉着我的爪子:“阿玖这么好看,变成人形一定不差的。”我盯着杨蝉一直看,问她:“你说人类长的是不是都一样啊,我之前见过一个人类,他的眉宇竟和你有些像呢。” 杨蝉大感意外,想起大哥和父亲早已不在人世,母亲和二哥也不知何时再见,心里一酸眼中竟泛出泪来。我赶紧道:“你别哭,你的身世我听我哥哥说了,其实我和你也是一 分卷阅读13 样的人呢,我母亲生下我就死了,这些年身边就只有红袂照顾,可那场大雪……就连红袂也……正因如此,我们必须更加自强。” 杨蝉含泪点头,“你说的没错,幸好,我和你一样有个疼我的哥哥,为了他们我也要自强。”我偏头:“哥哥?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杨蝉纳罕,“我以为我的身世,灵修神君和你说了。” 我摇头,杨蝉叹气,从头说起了她的身世,她道:“我们一家原本生活在灌江口的杨府,有一天天上突然出现一群人,大家都叫他们天兵天将,还有一个炽热的火球,他叫大金乌,领兵的人是天蓬,他是掌管天河水军的元帅,他们奉命天帝的旨意,捉拿我的母亲,说她犯了天条,还生下我们三个——孽障!”讲到这,杨蝉头上青筋暴起,不复温和姿态,我上前安抚,她才平静下来。 “娘解开了我们的封印,告诫我们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冲出去,可我们哪里又是那些人的对手呢?母亲奋力反抗,可大金乌抓住我们要挟母亲,父亲和大哥为了我和二哥当场惨死。眼见父亲血溅当场,母亲失了心,被大金乌捉拿。天蓬元帅心有不忍,用假死之法骗过大金乌,保全了我和二哥。”话至此处,杨蝉早已泪眼涟涟。 我自震惊不已,问:“后来呢?” 杨蝉抱膝而坐,眼泪已打湿的前襟,“后来,母亲就被天帝压在桃山下……”话至此处杨蝉早已泣不成声,我木然看向她,原来杨蝉她的身世,竟这般令人唏嘘。 桃山?二哥? 我猛然回头,问:“你的二哥是不是,叫——杨戬?” 杨蝉点头,“嗯,也不知道现在二哥怎么样了。”我豁然起身,“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骗我。”我呐呐念着,杨蝉问:“阿玖,你认识我二哥?” 虽然在他还未离开三径时,我就相信他的话,可是他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那么信心满满的问他要不要带我走,他一口就回绝了,这么过分,哼! 我扭过头去道:“不认识,谁认识他啊!” “哦?真的不认识么?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老远一瞅,不是我那讨厌的七哥又是谁?“你那娇贵的娘子不难受了?在我冲破七重关的时候都不在,我要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你那么厉害,还用我护法?再说杨蝉不是在吗?”灵修看向杨蝉,他还真低估了这小丫头的仙质,到底是天帝的外女,进步速度竟可以和小玖儿并驾齐驱。 他不提杨蝉也就罢了,既然提了我就和他好好算笔账,“你知道三姐的身世,既然如此那杨戬的身世,你也知道了?”灵修没防备我这一问,登时冷汗直流,看我狐狸眉倒竖,冷不丁冒出一句:“杨戬、杨蝉,你傻啊!是个狐狸都能看出来他俩的关系。” “那又怎地,你叫子雅灵修,我叫子雅阿玖,那咱两就不是兄妹了?”越说越气,灵修赶紧道:“谁说你叫子雅阿玖?阿玖只是你的排行。三径仙则,寻常仙狐要到进修神君、神女后,方能取名。这不,我刚从阿爹那里回来,带回了你的名字,灵均。” (四) “不过,我还是习惯叫你小玖儿。”灵修抚着我的脑袋,我垂下头不高兴的趴在地上,灵修和杨蝉不解,问道:“难道小玖儿不喜欢这名字?”我摇摇头,“无所谓,只是我误会了你二哥,怎么办?我还跟他说再也不要见他呢。” “就为这事儿?”灵修不以为意的坐下来,“我的傻妹妹啊,你以为你的心思能藏多久?那时你还小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难道我和杨戬还看不出来?”我怔愣,还好脸上狐狸毛多看不出脸红,“你的意思,你们早知道了?” “至少比你知道的要早,哈哈。”“杨戬——他也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七哥道:“他跟我说,这是他第一次说谎,骗的还是一只单纯善良的小狐狸。” 脑袋里倒腾出,他临走时对我说的话:我对你自然和别人不同,只是你还小,不能理解我说的究竟是什么。杨戬,不愿连累任何人,尤其是你。有些事,本就该我一人承担。 大脑哄的一声,脸烧得更红了,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我把头埋在地上,用爪子扒着地上的土,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杨蝉掩面笑道:“原来,阿玖还藏着心思,竟然瞒了我这样久。”我羞得更厉害,扑在杨蝉腿上,自顾自地伤感,“你说,你二哥会不会认为我不懂事啊?” 杨蝉一推我,“你当面问他,不是更好?”我道:“我才不问呢。万一,万一他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办?”说不定这一切就是我庸人自扰呢,杨戬他身负血海深仇,哪里会有心思想着谈情说爱,我自嘲般甩甩头,回身向灵修问道:“七哥,我头上已生出仙迦,不知何时才能幻化人形啊?” “呦,这么着急化成人形,是要给杨戬去看么?”七哥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我瞪着眼睛,一本正经道:“七哥教导,要学三径神术,先要修心,让心沉在虚无之境,方能问道。你这修炼千年的神君,竟张口闭口耽于情爱,岂不坏了一身修为?虽说我三 分卷阅读14 径之术与天庭不同,凡三径弟子皆可双修结亲,可我刚冲劫而出,问的乃是幻术,怎么你偏偏往那处想,岂是对嫂嫂有所不满,想找乐子又不敢,却来打趣我吗?” 七哥见我是真的生气了,一股脑的哄我,杨蝉被逗得咯咯直乐。待七哥走后,杨蝉过来哄我,“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二哥没有喜欢过谁,你且放宽心,二哥那里有我。” 月色寒凉如水,我摇摇头,道:“一切顺其自然吧,只怕眼下你哥哥没有心情想这些,救母的担子,报仇的担子已经快把他压塌,我不合时宜凑上去,只怕会惹他厌烦。总之,我现在想的不是怎么和二哥在一起,而是如何幻成人形。”我顿了一下:“要是我能成功幻化人形,我们就去见他吧!” 杨蝉噗的笑出来,“见谁啊?” “自然是该见的人。” 杨蝉颇有为难,“二哥说,不救出母亲决不见我的。” “那是你二哥不来见你,届时你去见他不就行了,这么些年不见,你不想他?”我拉起杨蝉的手,杨蝉摆弄我的狐狸爪子,“好,等你幻化成人形,我们就去乾元山。”我道:“到时候,一定要让他大吃一惊!哈哈!”杨蝉点一下我的头:“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七哥说我刚渡劫不久,现在行幻化之术身体承受不住,还要我在等一年。我在三径也闲不住,背着七哥和杨蝉溜了出去。 “去哪里呢?”虽说我吃了迷谷树的果子,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戴了迷谷树杈,跑出了三径,我顿时觉得天地无限之大,世人修炼仙术都跑到深山老林里,一动不动的打坐,岂不坐井观天,把自己圈在一个小圈子了?我摇摇头,反正要我一辈子在三径修炼我可做不到。 吐纳自由的气息,沿着三径外围的小径一路走着,就发现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虽说我已修成神女,这样明晃晃地穿梭于人间也不是上策。世间凡人才不晓得,什么是普通的狐狸、什么是神女呢,搞不好再被别人当妖精,那我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在地上走了,改方向上天。经文上怎么说来着,俯仰宇宙之际,翱翔江渚之上,我就不用俯仰了,直接畅游便是。 打定主意,我使了一个仙决飞身上天。飞了一会儿,就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门,柱上盘旋飞龙,两个眼睛炯炯有神,倒让我想起了,七哥房里放着的夜明珠。再向上看,原来这里就是南天门啊!我心里合计都是仙境,三径和天庭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艳羡之余,肯定想上前去摸摸,有碍于这次是偷跑出来的,还是不要这么引人注目比较好,既然不能从正门进去,去天宫的其他地界玩玩还是可以的吧。 我踩着云,漫无目地的游览,一条白练游弋打持前端的云朵,忽而散出许许多多条白练,我好奇走进瞧,原是一个仙娥在云端上临风吹箫,再近些瞧,真是个漂亮的小仙娥。不过,从她衣着服饰上印着月亮图案,隐约发着月光,难不成他就是七哥口里的嫦娥喽? 我仔细瞧着她的身姿,不错肯定是她。记得七哥曾受邀给天帝祝寿,在席间曾被天后打趣,做一首描绘玉宴之境以和天帝之寿,偏偏我七哥这位大才子,吟咏的却是嫦娥方才翩若游龙、舞若惊鸿的诗。这段绯闻在四荒之中吵吵嚷嚷闹了好几百年,直到七哥娶了纤纤方才作罢。 虽说七哥作此诗时,我尚未出生,不过有七嫂这个醋坛子在,七哥那点隐秘事,却是瞒不住我的。那诗是怎么说来着:一翦秋波微荡漾,半曲清歌绕梦魂。水袖击破霜里月,罗裙扫掠舞乾坤。曼珠彼岸引三生,菩提树下刻心痕。似叶如风寒若雪,动人心魄在黄昏。 哎,我是没有我七哥那么文绉绉,不过听嫦娥方才的曲子里,倒是蕴含着浓浓的思念。这久居月宫的嫦娥仙子,又在临风思念着谁呢? 我是自顾自的看着,方回神在云层的不远处竟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惊异:“怎么可能?”我揉揉狐狸眼睛,真的是杨戬。他自有高师现已腾云倒也不足为奇,可我站着这么半天,他竟一点都没发现,那双眼睛,竟要贴在嫦娥身上了! 那嫦娥竟也去找杨戬了! 我站着这么半天,嫦娥不来找我也就算了,继续吹笛不行么? 居然也去找杨戬了! 嫦娥飞身来到杨戬身边,见杨戬脸上挂着清泪两行,递上白练道:“世间能听懂我曲子人不在少数,但能为我流泪的人,你是第一个。” 杨戬接过白练,“我只是在仙子的曲子里,想到一些往事,未曾想打扰到仙子。”嫦娥打量他,问:“你是谁,我好像并未见过你。”杨戬不想暴露身份,可面对嫦娥这般高贵圣洁的仙子,他觉得任何谎言对她来说都是玷污,支吾在那不知该说什么。 嫦娥自矜一笑:“你不想说,便不用讲。只是你刚学会驾云之法,就上四重天太过危险。”杨戬方想到,自己只学了上天之法并未习下地之术,若不是嫦娥提醒,倒真是要摔死了。 嫦娥并不多话,拉持另一头白练,道:“我送你下去吧。”杨戬自经点头:“多谢仙 分卷阅读15 子。” 瞧着他二人下界去了,我这心里登时升起数丈火,亏我还这么担心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妙人了。我想去追时,身后忽地有人大呵:“哪里来的妖狐!“ 我正在暗自憋闷,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倒让我顾不得偷跑出来的情况,直接骂道:“哪里来的小将,竟如此不懂礼数!” 随着小将的迫近,我只觉周遭的温度上升不少,瞧见他怒目而叱,走进来看一身金凯,他也不闲沉么?“你这妖狐,竟然闯到天界还不受死!”我冷哼一声:“久闻天庭乃是礼仪之邦,竟如此对待外客,如此态度是在藐视我三径之国吗?” 小将目光一滞,抬头打量我,方瞧见我额上的鸢尾花,赶紧赔礼道:“原来是冲破七重境地的灵均神女,司命阁方将您的迹事上报天帝,天帝以通晓天界,请恕我眼拙。不知神女为何这副模样出现天庭?” 我瞧他虽在赔礼,骨气却是十足,问:“你是谁?不单单是个小将那么简单吧?”他嘴角一笑:“在下小金乌,天帝十子。” 我气性未消,继续呛他:“原来是天帝之子,倒是失敬。不过眼下天庭是没人了,竟派天帝之子镇守南天门?”小金乌听出我其言意在讽刺,但其中又牵扯天庭隐晦,只好忍下,道:“最近天庭出现妖孽,又通仙性,天庭的天将都下界围捕去了,故而——” “妖孽!”我知晓其中隐情,杨戬杨蝉与小金乌乃是同宗,这关系就像我和七哥,他怎么可以,这般说自己的兄弟! 我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未有表露,我转了转眼珠,道:“既然通晓仙性,就是神仙之子了?天庭一向这样对于双修之术一向看不开,那你呢?你真觉得他们是妖孽吗?如果是,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又算什么呢?” 小金乌面色不善,其言极冷:“你说什么!”我这话说的极重,看来他是生气了,“三径有三径的规矩,天庭有天庭的规法,还请灵均神女不要多管闲事。” 他这话倒也没错,我的确不该在明面上趟这趟浑水,不过事关杨戬和杨蝉,我也不能置之度外。 我笑道:“我只是说说玩笑,殿下何必当真。实不相瞒我这次是背着父兄出来,既然瞒不住了,不如请殿下带我游一遍天庭可好?”我瞧着小金乌的面色,似乎及其不愿带我去,复而又道:“如果殿下觉得不妥也无妨,我既已升为神女,自然有必要去一趟司命阁,我带着迷谷树杈,殿下也不用担心我会迷路。” 小金乌笑了笑:“这是哪里的话,既然灵均神女要求,我自当奉陪。”我向他施礼:“有劳殿下。” 有小金乌在,进南天门也方便许多,直径来到七重天的司命阁,“这里便是神女要来的地方。”我抬起狐狸头,跳进大门,小金乌在前头引路,毕竟是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方才我心中的不悦,早被太阳的光芒照得一丝不剩。我享受日光的沐浴,眯着眼睛在眼缝里瞧见地上出现影子,小金乌率先开口:“这是司命仙君。” 我睁开眼睛,走到小金乌身前,“司命仙君,在下三径子雅灵均。”司命仙君拱手道:“原来是灵均神女,殿下和神女一同造访司命阁,可是有事?” “哦,倒不是我有事,是这位灵均神女,因她不熟路径,我又刚好在南天门,就一同前来叨扰仙君了。”我咋舌,这字正腔圆的话,居然是从小金乌嘴里说出来的?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又不能接他的短,只得道:“还要多谢殿下了。”我又赶紧让了让司命仙君,道:“仙君,我这次前来是为了坤艮神册。” 进入阁中,司命邀我和小金乌落座,“神女稍后。”眼随司命步入殿阁后收回目光,我随意拿了一杯呷了口,小金乌笑问:“可品的出来?”我摇了摇手里的杯子,“来司命阁岂是喝茶的?这些都是司命仙君安排的百味人生吧?” 小金乌笑了出来,“那你这一杯是甘还是苦?”我放下杯盏,“苦忧参半,少有甘甜,看来此人上世做了太多不好之事。不过,司命仙君,做此法定人间命格倒是分外有趣。” 小金乌眼露赞意,看着杯里色彩光怪的液体,道:“想不到你刚列位神女,竟知道的这么多。”我笑道:“我在三径除了修炼之外聊胜于无,自然什么好玩去打听什么。” 说话之间,司命仙君已将坤艮神册捧了出来,“神女,这便是了。”我刚要跳下座位行礼,小金乌拦住我,“如今你还未化形,这跳上跳下的行礼也不方便,我和司命仙君也不会见怪的。” 司命笑道:“正是,神女无需多礼。”我讪讪道:“有劳仙君了。”司命道:“神女冲破五冲天的事迹,奉天帝诏命,虽在乾离仙籍所记,但坤艮神册乃是三径神迹,神女是三径之人,自然要在上面大书一笔,这是司命阁分内之事,神女无需客气。” 小金乌刮了刮手里如玉的茶盅,道:“坤艮神册乃是子雅熇君为结天庭和三径之好送与父君的书,上面记载三径自上古时的迹事,父君感念两家交好,故将坤艮神册存放司命阁直至今日。”我笑道:“殿下对坤艮神册知道的也是详尽。正因如此,此书也是我三径之国神册 分卷阅读16 ,凡三径仙狐,自仙成神时,也必须要跑一趟司命阁了。” 小金乌搔搔头,不好意思道:“我可没有故意打听,这些方是我们修行之时必要的常识,知道这些很是平常。”我努嘴,心觉得我也并未多说什么。随后对司命仙君道:“即是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我见小金乌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他在这终有所不妥,我开口道:“殿下,虽然三径与天庭交好,终究还是有别……”小金乌打断我:“赶我走就直说!”他大步一跨,直径走出了司命阁。 司命仙君道:“坤艮神册,需要三径封神本尊的鲜血才能开启,神女此番支走小金乌殿下是否还有别事?”我失笑:“果然是瞒不住司命仙君,我想在坤艮神册上查一个人。” “神女想查之人是?”我道:“我的母亲。”司命哑然:“神女之母?”我颔首:“要查坤艮神册必须造访司命阁,其中原委实不方便与仙君多说,还请仙君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司命捋着火红的须子:“在坤艮神册上记录神迹,乃是三径之事,我本无权干涉,神女翻阅本国神史本就应该,司命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未听见。” 我笑道:“多谢仙君。” 翻开坤艮神册,第一页便是子雅止君,传位到我阿爹子雅君时,已是五十八代后。阿爹那页过后,接着的是赤鱬精矜,接下来应该就是我阿娘的。 浏览我阿娘的事例,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我并未在坤艮神册见到阿娘和阿爹有任何牵扯,更别说嫁于他为妻。在虽说精矜是我阿爹的正妻,但我阿娘也位列神女,怎能在坤艮神册找不到蛛丝马迹? 虽然此行并未解开我心里的疑惑,却让我了解了阿娘,这位白蘋神女。 合上坤艮神册,我走出了内室,司命仙君送我出司命阁,我道:“多谢仙君。”司命道:“神女客气。”寒暄过后走出司命阁,见小金乌矗立在司命阁外。 我走上前,问:“殿下为何在此?” 小金乌来了火气,冷笑道;“我好心好意在这等你,你倒好有秘密不告诉我也就算了,还出来打趣我。哼,算了,我走了!” 我眼里闪烁光芒,赶紧拦下他:“哎哎,都在这等着了,干嘛要走呢,正好我办完了正事,你带我四处逛逛呗!”小金乌面上还拗着,嘴上却问:“你想去哪?” 见他不气了,我跳着道:“我也不知道,你可有推荐的?”小金乌想了想:“要说游历么,三百年前子雅熇君来为父君祝寿时,曾去了凌霄宝殿、瑶池和蟠桃园三处,你觉得如何?” “这三处虽好,又不适逢芳诞寿辰的,我去了终究不合适。”话虽这么说,我毕竟是偷偷上天的,遇见小金乌本就意外,再和他共游瑶池,我可不想回去被七哥骂死。 “听你说起寿诞,我想起一件趣事,关于你七哥的。”我想了想也知他所指何事,我道:“你说的可是我七哥和嫦娥,那场旷日持久的绯闻吗?”小金乌打量我许久,扯着我的耳朵,我被他盯的很不舒服,推开他道:“你干嘛?” “我只是在想,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都在干嘛?”我笑道:“肯定在拔太白金星的胡子,偷吃太上老君的仙丹。”小金乌掐着腰:“我哪有,老君的兜率宫在三十三重天呐,我怎么能上的去。看你这模样,过百岁了?” 我努着嘴:“三岁半。”小金乌搔搔头,“你可知,我的零头都比你大出好多。”我道:“三径、天庭、人间纪年方式各不同。人间一年天庭乃是一天;三径则是,人间一甲子方为一年。” “若这么算,你今年有两百岁了?” “你这阴爻怎么学的?若按你们的算法,我现在两百一十岁了。” “还好还好。” “好什么?” “我还能做你哥哥!”小金乌俯下身:“我自出生起,身边的兄弟姐妹虽多,感情也好,就是没有朋友,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小金乌的感觉我岂能不知,他还有兄弟姐妹,我连姐妹都没有,只有一个七哥,如此一想便道:“当然好了,我也没有朋友。” 小金乌面上显露喜色,问:“作真?” “骗你作甚!那以后我就不叫你殿下了,直接叫小金乌。”我得寸进尺,小金乌摆手道:“这可不行,我怎么也比你大一百岁呢,这天庭又我最小,我如何都要过一把做哥哥的瘾。” 我想多一个朋友哥哥又没坏处,就叫道:“金乌哥哥,怎么样?”小金乌还是不满意,摇头道:“我常和我九个哥哥在一起,他们都叫金乌,届时我哪里知道你叫的是哪个?” 我扶额,虽然做这个动作比较困难,却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动作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复而问道:“难不成你的哥哥叫,大金乌、二金乌、三金乌依次往下排么?” 小金乌正色道:“你怎么知道的?”我想再也没有比天庭这么起名随意的地方吧?小金乌想了想,道:“有了,你就叫我十哥,反正天庭重兄弟姐妹里我最小,其他人都叫我殿下,这就不会叫错了!” 我觉得有必要和七 分卷阅读17 哥说说,建议天帝和天后给他们孩子起名时上点心吧,我道:“好吧,十哥!”我瞧着小金乌眼睛,都冒出了火星,赶紧道:“喂,你克制点,别忘了你可是太阳,我可不想被你烧着了。” “哦,小均儿。” 我怔愣:“什么?!” 小金乌含笑看着我:“我就这么叫了,小均儿,小均儿。” 我两个狐狸爪子置地,头垂下去,无奈地道:“这么叫就这么叫吧,咱商量商量,能把那个儿字去了不?” (五) “小均儿,你留在这里诸多不便,我送你下去吧!”我四下瞧瞧,周围的几重天都出现大量天兵,看来天界对于杨戬和杨蝉的重视程度很高啊。我这一身狐狸原型,在天界穿梭确实不便,小金乌想送那便让他送吧。有太阳开道,这真是想不到的殊荣呢。 “想着什么呢?眼睛眯成这样?”身体突然腾空,一阵焦麻的触感从皮毛直接传到我的大脑皮层,我直接炸了毛:“噢,烫啊!”小金乌赶紧松手,我顺势跳了下去,吃力地瞥着狐狸脑袋,肉痛地看着身后一片焦黑的痕迹,我的狐狸牙磨的叮当作响。 我觉得下次再上天,有必要去符禺山抓几只鴖鸟,戴在身上避免火灾。 小金乌一脸歉疚,跟我表示他只是认了个妹妹太激动,忘记了自己是个燃烧大火球,我也表示理解,毕竟谁叫他跟着九个大火球生活,自然而然的也就把身边的人当成大火球了。 我后背火辣辣地疼,小金乌说:“要不我们上三十三重天找老君要点药去吧?”我想了想,抬起狐狸头计算着去三十三重天和回三径的路程孰近孰远,算了半天还是觉得回三径更方便。一来,免去那么些路程,二来,这么一去大半个天界都让我逛了,回去不被关禁闭都是轻的。 我说:“还是回三径吧!” 小金乌抿抿唇,抬头看了看远在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宫,“那好,我送你!” 我赶紧摇头,幅度太大把伤口撕开,疼的我直咧嘴。要是他去了三径,我挨责罚不说,再发现杨蝉,我身上的罪过可就大了。哎,想到这,我只得跟小金乌摆明利害,当然杨蝉那段肯定不能说。小金乌也表示理解,将我送出南天门。我都走出老远,依然能感觉到身后的光芒万丈。 回到三径,我发现种在狐狸窝门口的白树,好像长高了不少,都能看见发红的象漆从树干里渗出。“你还知道回来?”离老远就听见七哥的阴鸷的声音,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转过身,摆出一个泫然欲泣的模样,故意将身上的焦伤露出来,七哥看见我这副模样,果然换了口吻,问我怎么弄得。 我原原本本的将实话告诉了七哥,七哥带我回狐狸洞,碰巧看见了刚练功而归的杨蝉,我一见到杨蝉,狐狸脑袋里蹦出杨戬和嫦娥携手下界的场面,气就不打一处来,索性连杨蝉都不理了。 杨蝉莫名其妙,跟着七哥也进了狐狸洞。见我伤的不轻,赶紧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一种的草,形状像是臭椿树,叶子像是麻叶,我知道那是黄雚,把它浸泡在水里洗澡,可以治疗烧伤。 七哥和杨蝉一顿忙活,弄好疗伤的药浴后,七哥转过身走出狐狸洞,告诉杨蝉两个时辰后再找他,转身便出了狐狸洞。 杨蝉将我抱到浴池药水里,药水浸染我受伤的皮羽,疼得我直咧嘴。下次再看到小金乌,我一定要向他讨回来 ! 杨蝉用水瓢舀水浇在我身上,见我还不理人,问我:“怎么了?阿玖,我惹到你了?”我扭过小脑袋不看她,杨蝉拽过我的爪子,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我被盯不过,垂下头:“好吧,我没生你气。是你那个讨人厌的二哥。哼!我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了!” 越说越生气,狐狸眼里泪水打着圈圈,说什么害怕连累我?他就不害怕连累嫦娥?肯定是见嫦娥长得好看,他故意的! “哼!”将头埋在水下,杨蝉将我从水里捞出,看见我浑身湿透的模样忍俊不禁,我一呜呼:“你欺负我!”杨蝉止住笑,坐在药池旁边的石头上,“我二哥又怎么欺负你了?你这次离家出走,该不会是去玉虚宫了吧?” 我摇摇头:“没有,我上天了!” “上天?!”杨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向她坐的地方挪了挪,“恩,天庭正网罗人马,连天帝十子小金乌都派出去镇守南天门了,不过据他说是因为人手不够了,才派他去顶上的。” “那,你是怎么见到我二哥的?不会他被天庭抓起来了吧!”杨蝉猛然站起,心思不定的看着我。我摆着狐狸爪子,拄着脑袋偏头看着杨蝉:“他要是被抓倒还好了呢!”杨蝉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叹了口气:“没有,没有,你二哥没被抓,已经下界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杨蝉朦胧的眼眶,似洪水般决堤,边哭边笑着,擦干眼角的泪水,嘟囔着太好了,平复好心绪,杨蝉重新坐到我身边,问我:“可是,你见到我二哥,为什么不跟上他呢?” 我双爪趴在石头上,身子浸在药池里,想着杨蝉问 分卷阅读18 的问题实在可笑,要不是嫦娥在他身边,我早就跟着去了,越想越生气,身上的焦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索性跳出药池,溅了杨蝉一身的水花,我站在池壁边道:“反正我就是不见杨戬了!哼!” 甩干了身上的水珠,我趴在用丹木树枝打造的木床上,随便裹了身毯子,便神游太虚了。 杨蝉苦笑,看着自己一身半湿半干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的二哥到底哪里又惹到了这位灵均神女。转身出门,却看见七哥站在门口并未离去。 七哥倚在石壁上半闭着眼,见杨蝉出来,问:“小玖儿跟你说了什么?”杨蝉撑着被药水打湿的前襟,“倒也没说什么,跟我发了顿脾气,说再也不要见到我二哥,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不过阿玖说是在天上遇见我二哥的。”杨蝉颠了颠身上的背篓,七哥一舒广袖,用法术烘干了她的衣服。 “去吧,我知道了!”七哥闭上眼睛,杨蝉颔首,向三径深处走去,看来今天要重新采一次药了。 七哥走进狐狸洞,听着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我抻着懒腰仰面躺在床上,七哥面上一红,赶紧扯过毯子给我盖上,我揉揉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忽忽悠悠地向我走来,我心里一惊,莫不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吧? 我坐起身子,七哥吓了一跳:“干嘛呢?”我垂下头,舔舔身上的皮羽,不愿意理他。七哥坐在我床边,乜着眼问:“你就不准备跟我解释解释么?”我抬起头,倒也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 七哥不以为然,扳过我的前腿,觑眼:“我瞧瞧啊,这灼伤外焦里内呢,能把你烤成这样的火,你可别告诉我,那是人间的灶火。” 我趴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听他继续说:“我粗略想了一下,该不会小玖儿你上天偷太上老君的仙丹,掉进炼丹的八卦炉里了?”我要是真掉进去,估计你就看不见我了,我翻着白眼,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七哥。 “当然,看小玖儿这幅表情,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灵修话锋一转,我立起了耳朵,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这幅表情岂不是能帮着七哥排除错误答案。于是乎我赶紧咧嘴笑了笑,复而觉得还是面无表情最为稳妥,板着脸继续听着七哥推敲我背上灼伤的由来。 “还有另一种可能嘛,也不能称之为可能,说吧,哪个太阳灼伤的?”七哥泛笑的桃花眼胡地凌厉。我瞧着七哥的表情,怕是真生气了,我小心翼翼的扒着毯子,将半个狐狸脸埋在毯子里。 七哥瞧我吓成这样,将我从被子里扯出来,“我又不是骂你,你吓成这样作甚?我三径向来和天庭交好,出了这样的事,教我怎能不生气!”七哥还是心疼我的嘛,我扑在七哥怀里,亲昵地蹭蹭他的脖子,灵修无奈叹了口气,抚摸着我的皮羽,小心地避开我的受伤的地方。 “你还是不肯说么?” 我抬头看了眼七哥削尖的下巴,本来也不是没什么大事,要是真告诉了七哥,再由七哥转告天庭,那涉及到的就不止我跟小金乌,而是三径和天庭!我可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 七哥见我还是不说,气的乐出来,他这一乐都给我吓傻了,颤抖着双爪碰着七哥的脸,七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小玖儿啊,你这心变得倒快,七哥我都有点跟不上了。” “啊?”我没反应过来,七哥伸展长腿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刚才我还在门口听杨蝉说,你不知道什么原因和杨戬置气,说什么再不见他!上了一次天,自己受伤不说,还要为那个金乌瞒着,还说心变得不快?”我腾地抬起头,咬住他的下巴,七哥疼的直咧嘴:“小没良心的,你还咬我?把我这张脸咬破相,看我不打死你!” 我瞪眼看他:“谁叫你瞎说的,我跟杨戬那是因为——” 七哥的桃花眼里,泛着古怪的笑意:“因为什么?” 我瞧着七哥不怀好意,直接从他身上跳了下去,窝在毯子里,告诉他不要去找天庭的麻烦,七哥负手叹着气,“哎,真替杨戬感到不值啊!”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我这颗狐狸心隐隐作疼,酸涩从鼻子开始,晕染了双眼,等了许久七哥也没听见我反驳,走过来看见我这副模样,给我擦着眼泪,问我:“你和杨戬到底怎么了?” 我翻过身去,带着哭腔说:“没什么!我睡了,你出去吧!”七哥摇了摇头,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了,便走出了山洞。 余下的日子,我赖在狐狸窝里不出来,月落星沉,东君初晓,后背的皮羽已看不出来有任何被烧焦的痕迹。我在洞里呆了数月,除了睡觉根本无事可做,鹖鸟跟我说杨蝉来过几次,没有一次是在我清醒的时候。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看见嫦娥在杨戬的身边,我没有像哮天犬一般冲上去咬她,而是躲起来在一边看着?七哥说我移情别恋,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我和小金乌那是纯洁的兄妹之谊,可我对杨戬的感觉,真是超出了我的所能理解的范围。 难道这就是七哥说的失恋么? 七哥他家的小青蛇,每次叫嚷着去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凡人时,两人闹 分卷阅读19 得很僵,七哥就跑来我这里诉苦,天天嘟囔着自己失恋了。 我走出狐狸洞,仰头望着天,看来我是失恋了…… 半月没出山洞,狐狸窝门口的白树长得愈发好,我抬起爪子,爪子冒出白色的仙力,往枝干一划,用白玉杯子接着,这些天没吃东西腹内空空如也。说起来这白树的来历,还是我七哥的功劳,白树本长在仑者山,七哥怕我饿死了,特地扛了一棵,种在我的门口,这树吸纳三径仙泽,长得倒比在仑者山还要好,吃了它产生的汁液不会饥饿,还可以缓解疲劳。 “阿玖!”我寻声看去,杨蝉念着仙决直接飞了过来,我前爪伸展,抻了一个懒腰,“可下在你清醒的时候遇见你了。”杨蝉颇为无奈的蹲了下来,我瞧着杨蝉漂亮的脸,和杨戬如出一辙。 哎,我登时觉得有个女杨戬在我身边守着也不错么,如果我喜欢上杨蝉也就不会这么辛苦。想明白的我,很开心的跳到杨蝉身上,没一会儿,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这算不算是移情别恋啊? 杨蝉不知道这么一会儿,我的狐狸脑袋里竟想了些什么,问我:“阿玖,你还不准备幻化人形么?”我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且不说之前答应杨蝉化成人形后去见杨戬的问题,好吧,我承认我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过,万一化形美不过嫦娥,以我的性格绝对能上月宫,直接把嫦娥的脸挠花,届时可就不是我自己的恩怨情仇,而是上升到邦交问题了。 想到这,我赶紧摇了摇头,杨蝉叹了一声:“你究竟在天上看见了什么,还是我二哥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连化形都不愿了?”杨蝉很是懊恼,拿着迷谷树杈子在地上随便画着,腾地一下站起:“你不说,我问二哥去。” 我赶紧跑到她前面拦住她,趴在地上,全然没精神,“我只是不自信罢了,万一我化出的人形没有她美怎么办?” “她?”杨蝉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仰着头示意她蹲下来,我枕着头问杨蝉:“是不是你二哥很花心啊?”杨蝉被我问怔了,对于她二哥的感情问题,她还真没有意识过,她的心被救母的事情填的满满当当,她觉得二哥也是,可她也忽略了,她的二哥也是青春年少的少年郎。 “这——我去问他。”我见杨蝉一定要去,可慌了神,这算什么?逼着杨戬给我回应么?我还是三径的神女,我亦有我的尊严,这样得来的答案我不稀罕。眼下杨蝉执意要去,我决定还是先稳住她。 “三姐要去,也等我化形之后再去吧!”我胡乱在地上扒了扒,杨蝉掐着腰未置可否,我说:“那我现在就去找七哥帮忙!”半个身子已经跑出去了,杨蝉叹气道:“神君现下不在三径。” “啊?”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杨蝉,杨蝉走了过来,道:“东海水君死了儿子,四海八荒能叫得上名号神仙都请去了,说是要给自己死去的儿子评评理,子雅熇君和精矜上神也前去了。”我只觉口齿冒出寒气,这明显不把我放在眼里么!居然不叫我去! 杨蝉摸着我头,“神君见你睡的正香,说你不去也好,神君说你知晓来龙去脉之后一定生气,他让我转告你精矜上神早就有意将你许配出去,对于这样抛头露面的场合,还是少去才是正理。”我听完杨蝉的话更是沮丧,杨蝉也很难过,“我父亲虽然不在了,可是在我记忆里,留下的都是他对我好的画面,母亲虽然不在身边,可我知道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们就有团聚的那一天,可是——阿玖你……” 狐狸爪子抹着眼角的泪水,结果却越擦越多,我索性不擦了,“我有阿爹却形同虚设,他从没有履行过一天做父亲的职责,算了——左右都是要靠我自己,我再也不会为了不值当的人生气难过发脾气,我要活的比他们都要好!” “阿玖——”杨蝉将我抱在怀里,我在她身上恣意的哭泣,但哭过之后,要更坚强。 “今天我去尧光阡换水稻,听说三径来了一个从凡间修炼而来的桃树妖,讲了许多凡间有趣的故事,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杨蝉擦拭我的眼角,我想着能换换心情也是好,就答应了她。 在三径,有一阡一陌一径三条路,南北走向的尧光阡,连通尧光山,故而这叫尧光阡,东西走向的杻阳陌,连通杻阳山,故而叫杻阳陌,而这一径,便是连通箕尾山与阳山、招摇山的路,通俗点说,就是连通我与七哥他们住的地界的路。记得之前上天我曾与十哥说,天庭取名太过随意,结果却被十哥打趣了一番,说一国之名,用三条路概括岂不更显得随意? 我没回话,心觉得若这么一比,确实是我们输了气势,回来和七哥学了一遍后,七哥除了气得直跳脚,骂我不学无术外,还告诉我三径本指坐忘,四时发英艳,三径满芳丛,他还说在后世的人间中,每每有人做官不顺意,也跑去某个凡山归隐,便也用了三径的名头。 杨蝉说的桃花小妖就在杻阳陌上说书,我和杨蝉信步走在杻阳陌上,杨蝉熟络的和各色小仙儿们打着招呼,有的仙儿我竟然都叫不上名,对此我打趣道:“看来对于三径,你比我熟悉啊!” 杨蝉努着嘴:“你 分卷阅读20 还好意思说,你躲在山洞里不见客,神君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不自力更生,难道要我饿死啊?”我笑呵呵地回答:“人家失恋了,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么。”杨蝉从身上摸出个野果子,塞在我嘴里,“好酸!”我吐了出来,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出来,杨蝉嗤地笑了出来:“你还知道酸哪?我虽然不知道你跟我二哥发生什么,不过我相信二哥的为人,阿玖你也应该信任他。以我二哥的性情若真做了什么事,早就来三径负荆请罪了,可这么些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又何必和自己生闷气?” 我想到了上次捉弄哮天犬时他和我说的话,他们都可以无条件信任杨戬,唯独我做不到。我在无数次失眠的深夜,问自己为什么,始终没有结果,现在好像能明白几分了,我和杨蝉、哮天犬对杨戬是基于不同的感情。这就像杨蝉看见别的女孩子在杨戬身边不怒反喜,我则不然。 至于嫦娥,我不解的是,和七哥闹了这么久的绯闻,怎如今又缠上杨戬了? “怎么了?”杨蝉见我久久不言语,我道:“没什么,你说的桃花妖就在前面吧。”我指着仙群聚集的地方,走近一看简直万仙空巷么,杨蝉抄手将我抱起,一边快跑一边念叨着:“糟了糟了,来晚了!也不知道小夭给我们留位子没?” 我仰头看着杨蝉,原来她这是早有预谋啊! 走进茶棚,杨蝉直径走向最靠前的那处位置,我打眼一看,别说座位了,站着的仙儿都要把用松木棚子挤满了,在这么爆满的情况下,杨蝉居然还能搞到座位,让我着实佩服了一番。 那桃花小妖向众人作了一个揖,我问:“她在做什么?”杨蝉掩着嘴巴悄声道:“这是人间的礼数,说书人在说书之前对众人表示感谢,这叫捧场之谊。”我趴在罗圈椅上,“人间的礼数真多,怪不得七哥说凡人修仙不易呢!” 杨蝉被我的言论吸引了,“怎么说?”我扒拉着茶杯子,研究着怎么才能将它优雅的拿起来,听见杨蝉问我,我组织一下言语,道:“你想啊,人间这么多繁文缛节,就连娱乐一下都有这么多讲究,更别说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了。再往大了说,登堂拜相考虑的事情,又岂止是礼数那么简单?声色犬马,名利诱惑,这些东西双管齐下,你觉得世人还有功夫修仙?” 杨蝉点点头:“确实,但这取决于生长环境。”我表示赞同,告诉杨蝉不要气馁,“毕竟你和我说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么,再者——你也是自幼仙体啊!”我们的话题越来越高深,完全偏离了我们来听书的目的。杨蝉也觉得,话题扯得有点远了,才发觉周围的小仙儿们都在听我们谈论,弄得小夭也不得不停下,我和杨蝉尴尬的咳了一声,赶紧呷了口茶,小夭才得以继续。 小夭所讲的故事发生在人间朝歌,是一只九尾白狐化身人形,恋上人间大王的故事。我对这个故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实,也不知道故事里的白狐与我有没有亲缘。都说人妖殊途,人仙相恋还要触犯天界的法律,更何况人与妖呢? 想到我与杨戬,就算杨戬不曾变心,我们会有好的结果么?仙和神的结合,在天界尚没有例子可借鉴,我很佩服故事中叫妲己的女子,为了爱义无反顾,我也不觉得帝辛有多么冷血无情,为了给心爱之人最好的一切,倾其所有有何不妥? 我暗暗下了决心,如果他值得我爱,就算羽化,我也要在他身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六) 这些天我一直在尝试化形,虽有杨蝉在身边护法,可结果很不尽如人意,几次差点走火入魔,无论我怎么磨破嘴皮,杨蝉都不肯给我护法了。杨蝉见我情绪很是低沉,提议去看纤纤,我叼着一枝柳条,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欣然同意。 我跑回狐狸洞,接了些白树的枝液用白玉坛子盛了,杨蝉问我这是干什么?我说:“前些天小夭说书不是讲了么,要礼尚往来?去看七嫂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刚走到三径的北坡箕尾山 ,我就被一阵酒香吸引,拉着杨蝉东闻西嗅,最后确定酒香是从方圆五百里的地下飘出来,搞的杨蝉很是苦恼,“难不成你要把阳山都掀过来找酒么?”我停下刨坑的爪子,瞧着地下被我刨出的坑坑洼洼,也觉得这样不利于三径的生态环境,还好那些奇珍异草们都成了精,不用我去种自己就能回土里长好。 “那我们走吧!”杨蝉抱着白玉坛子,说:“照你这么走,半个月都走不到。”我从树上跳下来,“反正是出来散心的。”杨蝉最后决定,还是用仙决飞去七哥住的阳山,我看杨蝉捧着坛子走路很辛苦,也就同意了。 飞到阳山也就用了半个时辰,脚刚一沾地,杨蝉表示很累,我迅速规划出到七哥园子的最佳路程,拉着杨蝉又飞了起来,没一会儿果然看到了在院子里独自坐着的七嫂。 杨蝉刚要下去,我打量着坐在园子里的女人,觉得她很像七嫂,可三年未见,也不至于胖成现在这个样子!可真是有负纤纤之名了。待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处在园子中了。纤纤对于我们的到来很是意外 分卷阅读21 ,杨蝉将白玉坛子往桌上一摆,纤纤站起身,柔柔地小手抚摸着肚子,姿态很是蹁跹,道:“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我大为不解,青蛇不是以瘦骨嶙峋为美么?一向在化人数量和质量的翘楚青蛇族群,都以纤纤作为潮流,搞得妖界但凡化人必要一个水蛇腰。也难怪妖族这么推崇纤纤,能把我七哥这位风流美神君拿下,足够成为众妖族的谈资了。 我思索未果,纤纤已经走了出来,杨蝉询问七哥归来的时间,对此纤纤也表示不知。我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七嫂,你怎么胖成这样了?”纤纤呆了一会儿,面颊腾地升起两朵红云,右手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娇嗔道:“问你七哥去。” “啊?” 杨蝉在一边咯咯直乐,我意识到这是个尴尬的话题,幸得杨蝉解围将话题叉了过去,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园子内凭空出现一团白雾,我知道这是七哥回来了。只见七哥直径走向纤纤,对着七嫂嘘寒问暖,愣是没看见坐在她旁边的我和杨蝉。 爪子放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扣着桌面,以此彰显我的存在。对于七嫂发胖的问题,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想是七哥突然转变了审美,对体态丰腴的神仙上了心,所以七嫂才奋发图强,将自己活活吃成一个大胖子。 我对于自己得出的结论很是满意,转念一想,我也有好久没出三径,可能与世道神仙的审美有点脱节,万一杨戬也喜欢丰腴的女人,我岂不是也要增肥了? 想到这,我还是发话问了:“七哥,你是不是又从哪个仙迹寻到好东西了?不然七嫂怎么变得这么胖?现在难道流行丰腴美么?那我也要补补!” 我扬起狐狸头,直勾勾地瞅着面前动作有些僵硬的二人,纤纤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七哥万年不红的脸,如今也爬上了潮红,身边的杨蝉也开始偷笑。七哥瞧着面前的场景,咬着后槽牙凶相毕露:“想知道?” 我点点头,“这你得去问杨戬!”我更是莫名其妙,“这和杨戬又有什么干系?他不是在玉虚宫么?何时来的三径?”七哥这回彻底投降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我刚出生我娘就死了,红袂也在两百年后的大雪中丧生,所以在这方面也没人给我启蒙。 七哥将我带出来,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你和杨戬两个人,在一起多待几天,你也会胖的!”我告诉七哥,我和杨戬之前为了躲避大雪,已经在山洞里单独呆了好几天,只不过还有哮天犬在。 七哥说,哮天犬可以忽略不计。 七哥还和我说,必须化成人形,□□的和杨戬躺在一起。 我思考着,偏着脑袋刚要开口,七哥叹了口气:“小玖儿,你可知道我这次去东海,知道了什么消息?”我还没从上一个深奥的问题中解放出来,七哥拎着我的耳朵,道:“上一个问题,你直接去找杨戬就行了。”我委屈地撅起嘴,心里盘算等我化成人形,绝对也要揪着七哥的耳朵。 “什么问题?”我问,没过一会儿杨蝉也走了出来,七哥告诉我和杨蝉,东海水君的三太子敖丙被一个凡人打死了!我和杨蝉皆吃了一惊,凡人怎么可能杀死神仙? 我打着哈欠,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一心想着如何增肥,七哥至晚方归,一定是贪图东海水君家的丧筵。想着想着口水就流了出来,七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就像你想的这样?那我这风流神君的名号早就不在了!”我想想也是,就继续听着七哥说下去。 “东海水君言,是下界陈塘关李靖之子,名叫哪吒的小娃娃所为。起先我还不信,水君就拉着众仙去陈塘关评理,那小娃娃一身正气,毫不畏惧隐藏在云里神仙,雨水下的很大,那小娃娃对着东海水君历数敖丙之过,说自己可以以命换命,只求水君放过陈塘关的百姓。” “那后来呢?”杨蝉悲天悯人地看着七哥,七哥叹了一声,“阿爹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却在这逼迫一个娃娃自尽,传出去有损三径颜面,先和阿娘回去了,我在途中听北海水君说,最后那娃娃还是死了,东海水君本想淹了陈塘关,为敖丙陪葬,架不住众仙一顿劝也就作罢了。” “最后,那娃娃还是死了。”我也很难过,杨蝉更是气愤难消:“小小孩子,都明白不搞株连之罪,为什么那高高在上的天和仙,却要赶尽杀绝?” 七哥抿了抿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娃娃也不是普通人,我看他的仙术,像是元始天尊那一脉。”杨蝉猛然抬头,我道:“那不是与戬哥哥——”“没错,但我也知道,元始天尊已闭关多年,想来那娃娃恐怕是出自那两位的手笔吧。” “那两位?什么意思?”七哥瞧我一眼,又看向杨蝉:“我的意思,这天的秩序确实该改改了,那娃娃实力的卓尔不群,若能为杨戬所用岂不正好?”这是七哥第一次表明立场,我和杨蝉都大为意外,但更多则是惊喜,可转念一想,“哪吒已死,怎么还能复生?”七哥复而一笑,眯起桃花眼,“放心,虽然我不知道那娃娃是那两位谁的徒儿,不过就凭他二人那脾气,那娃娃死不了。” 我和杨蝉都很高兴,七哥俯下身,摸着 分卷阅读22 我头上颜色日渐浓郁的鸢尾花,“小玖儿,是时候化形了。” 七哥安顿好七嫂后,便要我化形,有了七哥帮助化形之事乃是指日可待,杨蝉有些不放心,认为还是在阳山安排化形之事更妥,我问:“为什么要安排在阳山?在箕尾山不好么?” 杨蝉看向七哥,“因为纤纤上仙快要临盆了!”“临盆?”杨蝉估计我应该不明白何为临盆,就换了方式给我解释:“就是说阿玖你要当姑姑了!”杨蝉这么一讲,我果然眉开眼笑,叫嚷着准备见面礼,七哥被我闹不过,道:“你先化形,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可是为哪吒一事?”杨蝉问。 “嗯,此事尽快,不然夜长梦多。”七哥抄起我,右手拉着杨蝉,向箕尾山赶去,我被云彩眯得睁不开眼,“怎么又回箕尾山了?”“阿爹阿娘都在,别多此一举。”还是七哥懂我,我可不想再跟这二位有任何的牵扯。 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回到了箕尾山,商议之后,我们决定在狐狸洞里完成化形。化形绝非易事,是肌肉骨骼的再生再造,先拿一条腿举例子,将原本的狐狸腿经过仙术的重新排列、拉伸或缩小,构造成你想要变成动植物的模样,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每一根骨头都不可错过,一条狐狸腿才算化形成功。想要进行全身的化形,还要进行大脑和神经之幻形,无论神仙妖魔化形之难就在于此,当然人类修仙除外,但如果他们修炼的是幻化之术,那就另当别论了。 幻形之术漫长而痛苦,我尝试数次以至于都有了阴影,七哥手拿折扇,将扇子合成一股,打在我脑子上,“之前让你化形,你不听!等我走了,你倒好化了数次,结果呢?没死就不错了!”杏眼圆瞪的瞅着七哥,七哥也瞪着我,杨蝉上来打圆场,对我说哪吒之事不宜耽搁,对七哥又讲七嫂临盆之事,亏得杨蝉绣口慧心,我们才得又坐下来继续化形。 七哥用折扇,打通我的四处脉络,多少能帮我减轻些痛苦,七哥大吼一声:“小玖儿,要开始了!”我调整坐姿将神力从周身散出,模糊的光晕在迷离的白雾中若隐若现,似白雾状的气体,其实是我的意识和精神,包裹在光晕的外边,待骨骼肌理构造完成后,意识和精神才能重新回归身体里。 杨蝉闭紧双指念着仙决,让白雾聚散在我的周身不散去。疼痛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汗水将我的狐狸毛染湿。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似乎是习惯了痛感,也没那么痛了但乏得很,平常化形因为太疼加之找不到正确的方式,一刻钟也就结束了,细细算来真觉得过了好久,睁开眼睛抬起手,上面不在覆着白毛,洁白修长的手指,和杨蝉、七哥一样构造的手指! 我兴奋地站了起来,赶紧向杨蝉、七哥分享喜悦,抬腿刚刚过去,天地间蓦然空无一物,七哥、杨蝉都不见了,就连我们落脚的狐狸洞也凭空失踪,也许还不止,居然连三径都不见了踪影? 天地之间,只剩下我自己! 墨色的浓云自天边滚滚而来,一寸寸吞噬白色雾霭,半空突然传来滚滚惊雷,我仰头九天之上天河泛滥,转瞬间落起倾盆大雨,我躲闪不及被突然掀起的巨浪卷翻,沉进汪洋大海里…… 在幻化之外,是另一番场景。 杨蝉看着我久久没有动静,虽然身子已经化成人形,但我的意识和精神,依旧游离在体外,似乎很是排斥我的新身体,外边传来雷声作作,七哥猛然一惊,“要来了!” “什么?”杨蝉问。 “天雷!”,七哥解释道:“小玖儿的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处在幻想之中,只有靠她自己的神力生成的天雷才能劈开幻境,让意识和精神重新回到身体之中。”七哥双手集成一团团的神力向我周身散去,防止我在幻境里消耗过多的神力,没有办法形成天雷,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维持,不然一旦神力耗尽,我就会永远被困在幻境里,而这具身体也就成为没有意识和精神的驱壳。 我睁开眼睛,身子已经化成人形,我还不怎么适应,洪水便来势汹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齐头的浪花又打了过来,浑浊的水瞬间淹没我,我什么都看不见,一口水吞进胸腔,我的心砰砰直跳。好久没有经历过这般的险境,我努力用双脚登着水,好不容易凫上了水面,放眼望去,除了天就剩下水了。 我冷静下来,明白了自己是处在幻境之中,天际传来阵阵雷声,那是在九天之上我的神力酝酿的天雷助我劈开幻境,让我游离于身体之外的神思进入身体的契机,不然我就会一辈子被锁死在这里。虽然我不会死,但成天泡在海水里的滋味可不好,都说梦与幻境是相通的,可我的幻境怎么凭空生出满天满地的海水? 我闭上双眼蛰伏着,待一声惊雷过后睁开双眼,头上的鸢尾花发出浓郁红色的光,引出道道闪电,我浴水而出,借助水面腾空而起,聚集全身的神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冲去,登时一阵惊雷炸开,光晕消散后,我湿漉漉地站在七哥和杨蝉的面前,二人看着我怔楞良久,一会儿揉揉眼睛,再盯我良久,我筋疲力尽的笑笑。 我想我这算是化形成功了。b 分卷阅读23 r   我跑了过去,向二人伸开手臂想要拥抱他们,七哥却转过身去,尴尬的咳了一声,我想着七哥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不管怎么说,化形也是一件险事,就算我浑身湿哒哒的,也不能这么嫌弃我吧? 杨蝉走了过来,面容尽是褚色,拿过毯子给我,叫我先围上,我接过来才发觉,原来我没穿衣服,好在我的头发极长,掩盖了我大半个身子。呃,这确实挺让人尴尬的,我赶紧将身子裹上。山风吹来,我一阵恶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杨蝉道:“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吧。” 我点了点头,躺在热水里,仔细的欣赏我的新身体,皮肤滑滑的,虽然没有之前的皮羽白,但也很漂亮,手指拂过我乌黑的头发,我很好奇,为什么七哥的头发是白的,我是黑的?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杨蝉,在我们的讨论下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七哥年纪大了,所以头发白了。 这话却让刚进狐狸洞的七哥听见了,七哥身前的白色流苏随着身体的浮动甩了甩,“那以后你就别喊我七哥,叫我七爷爷得了!”杨蝉笑出了声,我把头埋在水里,吐出一阵阵气泡。 七哥把手里衣服交给杨蝉,杨蝉看着手里流光溢彩的衣服惊叹,我伸出脑袋看,七哥说这是他请织女用云彩和霞光织就而成的霞光锦,庆祝我成为真正的神女。 在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进阶仙位的评定,是根据冲破天界的层数而决定,但在未化形之前,都不算真正成仙或者成神,就好比你修炼成上神,却还只是以原型出现众仙视线中,虽然众仙口里称之为上神,但心里不一定怎么想,若真有这样一位上神,那伤的就不只是面子了。 我一直觉得定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明显偏颇天界,他们不用化形就可修道成仙,不过这也算有得必有失,天界的仙娥、仙君很多,位列神女上神的,却是少之又少,除了在四十四重天的掌管宇宙瀚海的芰洹帝君外,再无听闻。 七哥走了出去,我擦干身子,换上七哥送给我的霞光锦,转了一圈,问杨蝉:“我好不好看?”杨蝉拍着双手,道:“漂亮极了!”“那我和嫦娥,谁漂亮啊?”杨蝉想了想,“我也没见过嫦娥,不过世人都称颂月亮高洁,住在月宫的那位嫦娥仙子,也定会不差的吧!” 我想了一会儿,拉着杨蝉跑了出去,“我知道去找谁了,这个人肯定知道,我和嫦娥谁漂亮。” (七) 我穿着云霞锦跑了出去,正撞上欲要进洞的七哥,七哥扶住我,目光扫视眼前一亮,抱着肩围着我走了一圈,“不错不错,小玖儿打扮上,当得起三径第一美神娥。”我想着总共三径也没几只狐狸,七哥这话乍一听噱头挺大,仔细一想真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我问:“那我和嫦娥呢?”七哥挑起慵懒的桃花眼,“嫦娥?”我也顾不上什么谦和之姿、柔弱之风的,直接冲着七哥喊道:“就是,我和嫦娥谁好看么?”七哥饶有兴致的盯我片刻,见我鼓腮不语,薄唇微挑,“原来那天你看见嫦娥了?”我哼了一声,“看来应该是看见杨戬和嫦娥了吧?” “诶呀!”我见瞒不过,索性就和盘托出了,七哥摇着折扇,跟我说他觉得这也没什么,杨蝉也表示赞同,七哥语重心长地说:“想想你七嫂,就应该知道你这根本不算什么。杨戬未学会落地之术,能遇见嫦娥算他万幸,你也要万幸,从四重天跌落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广袖一挥,引得白树沙沙作响,七哥按住我的胳膊,“你有气也不能拿白撒火!”我顺着七哥的手向上看去,一寸肌肤一根汗毛的没放过,七哥被我盯着直发寒,甩开我的手理了理衣襟,“看我干吗?” “我上天之时,遇见小金乌,他曾告诉我关于七哥和嫦娥的事情,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七哥选择了七嫂,而不是嫦娥?” 这不是抢白,我真有这个疑问,七哥和嫦娥的绯闻吵吵嚷嚷闹了数百年,却以七哥和纤纤的大婚收场,这天庭向来讲究清心寡欲,数百年内毫无趣事,三径也是太平的久了,众仙也闲得无聊,得了这般有趣的八卦,以至于现在都不曾被神仙们忘怀。 我想这八卦能经久不衰,除了七哥和嫦娥自身的影响力外,重要的一点乃是天庭与三径的关系,七哥是三径的人,又没和嫦娥真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天庭给三径的面子才放任不管,要是换成天蓬等天庭的神仙,那就不只是云里雾里分辨不清的花色绯闻,而是彻彻底底的悲剧了。想到这,我突然很庆幸自己生在三径,虽然生在天庭,可免受化形之苦,那毕竟痛在一时,而感情的事细水流长,有可能将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了。 想至此处,我竟有些可怜起嫦娥,独自在月宫千年,只有月兔桂树相伴,全然忘记了要问和嫦娥比美的答案。不过我看七哥,似乎并没有要规避回答的意思。“嫦娥之美霁月清风,看似高洁,实则不然!”我和杨蝉面面相觑,不知道七哥怎得出这样一个答案,七哥这么说肯定有他的考量,总算七哥没有长嫦娥志气灭我威风。 “你们跟我来。”七哥念了个仙诀率先离开,我和杨蝉跟了上去,在一片梅林落脚, 分卷阅读24 我哑然三径居然还有这般仙境,七哥手里把玩着梅枝,“五百年过去,如今枝繁叶茂,不错不错。” 七哥看着我两陶醉在梅林花海,痛击我两的脑袋,“叫你俩来,是帮我办事,不是来赏花的!”我走过去,云霞锦夹杂阵阵梅雨,衬得身影窈窕,七哥百年不吟诗的嘴,如今破了例,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我曾与元始天尊坐下弟子,太乙、玉鼎畅游南海之外的君子国,寻得一仙草名唤熏华,虽是仙草却能开花,花香馥郁而朝开夕败,乃是酿酒的极品,故而不敢耽搁,寻了几株便打道回府,如今算来也有五百年了。” “这不是好事么?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给你搬酒坛子吧?”想到哪吒的事,七哥做事怎么不分轻重缓急?“又在心里骂我?说我不务正业?”我捂住心口,不让七哥使法术窥探,杨蝉想了想:“神君的意思,哪吒的师父就是太乙真人和玉鼎真人其中之一?”七哥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勾起落在衣服上的梅花,“还是我徒儿聪明!他俩若来不醉个几百年是绝对不肯放我的。” “我懂了,七哥让我们借着替两位真人送酒的名义,帮助哪吒重生?这——七哥你摘得可够干净的,把我和杨蝉都推出去了。”我环着肩,七哥不乐意,叫嚷着爱去不去,自己打道回阳山了,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说是酒埋在梅林里的橿树下。 我这个七哥真真是口硬心软的主儿,小时候我不爱说话,七哥想方设法的逗我,倒叫我养出爱斗嘴的毛病,七哥每次说不过我,就跟我讲小时候乖巧沉默的事例,以此激发我重拾天性,非但天性没拾回来,口齿倒越来越凌利,七哥愈发怀念我小时候沉默寡言的样子,说什么姑娘家太凶,小心没人要。 杨蝉是不知道我和七哥吵嘴的历史,在一旁担心了好久,我反倒安慰起她,仰头看着偌大的梅林,要在其中找到橿树,也不容易。杨蝉问我很不好找么?其实也没那么难找,我告诉杨蝉,这种树长着方形的茎叶子却是圆的,开黄色的花,花瓣上有绒毛。杨蝉起身去找,我拦住她,说:“橿树的果子吃了之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带上点。” “带上干嘛?” “让玉鼎真人或者太乙真人,转交给你二哥!” 杨蝉问我:“天书,一般都是无字的吧?” 我们找到橿树后,树旁很贴心地竖了两支石耒,我瞅着杨蝉,七哥这算是设计好的么?用它来挖埋在橿树下那两壶熏华,我和杨蝉人手一支,在梅林的落花下刨坑。今天九重天上的太阳晒得我分外热,我扬起袖子,遮住阳光向太阳瞧去,今日当值的正是我十哥,小金乌,也难怪这么热了。 我和杨蝉比画着石耒,对着橿树脚底下的黑泥地一头砍下去,运气倒好,一眼便看到那三径特产的白玉酒壶,透过松动的黑土,映着几片橿树叶子外加点点玫红,焕出莹莹的光晕来。我欢喜地迅速将它们扒拉出来,抱着酒坛子,对杨蝉说道,大功告成! 对于先去太乙真人的黄龙洞,还是玉鼎真人金霞洞,我折下一枝梅花,在地上画了简图,鉴于玉坛子太大,熏华又弥足珍贵,万不能有所闪失,我决定寻一条僻静的小路,从杻阳山绕到金霞洞,再去黄龙洞。 杨蝉对我的舍近求远之路不以为然,我抬头看十哥当值之时快过,对杨蝉说道:“你不知道,这天庭的神仙也跟凡间一般各司其职,也有休沐之说啊,眼下能处在交接之时大路拥堵,我们坦荡荡的朝前走,把酒坛子摔了毁了佳酿不说,连去拜会的由头都没了,我还能让七哥再变出几坛熏华么?若掉到凡间那事情可就大了。我们绕到走杻阳山,还能避开天界的人,三姐这也为你省了不少事啊!” 杨蝉恍然大悟,捧起其中的一个,对我道:“那快走吧!先去玉鼎真人的金霞洞。”我瞧着那酒坛子都快赶上杨蝉的半个身子了,七哥不是言之珍贵么?我费力抱起另一个坛子,念着仙决跟上杨蝉。 小路仙迹罕至,待到我们行至杻阳山,四重天的月光偏生泄了下来,忽听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我嗅着玉坛罐口飘出的酒香,还未饮便醉了。 杨蝉寻声向上望去,“这月宫的嫦娥,也有所思不得之人么?”我踏着云彩,冷笑着问杨蝉:“她亦是常人,你可听过后羿?嫦娥上天不过百年,百年于一凡人何其之长,对修仙之人又何其之短?寥寥百年就能放下情殇吗?若不能又为何与七哥传出靡靡?又与杨戬搅到一起,你说她这首曲子,究竟是在思念谁?” 杨蝉笑着摇头,“后者才是你的初衷吧。”云雾层下泛有玉色的光芒,我道:“那便是金霞洞了。”这天界的装潢美轮美奂,远观大象之气足以让人心向往之;再论金霞洞,亦是远观,没有天界耀眼,却也有莹莹之光,青玉之色,温润如君子,也不失身份,相比之下三径就有些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味道了。 简言之,天庭大气,书卷淳朴味少,三径反是。 我和杨蝉念了个诀,金霞洞外白雾隆起,到了洞门口,我问杨蝉,“怎 分卷阅读25 么说啊?”杨蝉跟我说,“先客套客套,寻得机会再问哪吒之事。”我捧着坛子和杨蝉一前一后进洞,洞中一人皆无,我和杨蝉将坛子放下,早已累的满头大汗,四下望去竟无可坐之地,我和杨蝉只得席地而坐,等待玉鼎真人。 等了许久也不见玉鼎来到,杨蝉问:“是不是找错了?”我拿出了地图与之对照,并未出错,莫不是七哥的拜匣请帖未送到,而玉鼎真人外出修书了?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跟杨蝉说分头去找,金霞洞所在的基山不大,若在山上一定能找到。 我向北,杨蝉向南。 一路走来,基山的北坡倒有不少奇花异草,真不明白这三个人怎会想着出海去寻熏华酿酒?外人看来弥足珍贵之物,当地人眼中,却弃如敝履,不过若是以物易物,仙境之间互相走动走动,将旁人眼中宝物变成寻常之物,那四海之间大荒之中一片祥和,连记录仙册的神仙都无事可书,恐怕因此失业。 这仙境看似祥和,当真如此?仙境不比凡间,神仙亦不比凡人,神仙之欲少,征伐之事也少,看似祥和实则腐朽到底。就拿杨戬之事作例,凡间王朝亦会倾全国之力围剿?可谓兴师动众,又毫无成效。当然这也有我和七哥之功,天蓬等人之助啊!若杨戬有振聋发聩的一击,也未必不能成事。 想着想着,我发觉好像偏离了原来的道路,竟然走到水边,我正寻思如何走回去,水边站赫然立着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望着水中的月亮目光忧伤。我正想着上前去问路,男子的目光倏然凌厉,言语冰冷带着质问:“何人擅闯基山?” 声音很是耳熟,我朝前蹭蹭脚步,来到他面前,想着玉鼎真人也是我七哥的朋友,三径乃公认的礼仪之邦,我也不能给三径丢脸,刚要开口行礼,我惊了一惊,那人正是杨戬,我未曾想过在会在基山遇见他,原以为要好些年才能再见,我看向他,他眼中尽是陌然,我心头一涩,只听得他问:“姑娘认得我?”他口气不善,满是怀疑之意,我心中更是腾起火焰万丈,为何他在四重天上对待嫦娥是那般客气有礼,对我竟是这般疏离冷漠…… 他既装作不认识我,那我也不识得他罢了! 抬腿刚要走,身后出现一只奇怪的灵兽,形状似羊,长着四个耳朵九只尾巴,两只眼睛还是长在背上,目眦尽裂地盯着我,我藏在广袖的手揉搓着,我想我应该能对付它吧?我转过身去看着杨戬,问:“你意欲何为?”杨戬拱手道:“并非失礼,情势所迫,请阁下言明来意。” 我抬眸看他,他的影子和着月亮一同映在怪水里,微风袅袅,粼粼而破碎,我叹了一声,自想着我与他一同在三径相处数月,虽那时我化做本身,如今只是换了张面皮罢了,可他就不认得我了么? 我越想越气,心里越发悲凉,朝着那灵兽便是一招呼,我本没想动手,即便不看着杨戬,也要顾念着玉鼎真人与我七哥的交情,杨戬目光一滞,估计他也未曾想过我要动手,我却也装了装样子,杨戬隐在袖口的手,突地挡住了那只灵兽,喃喃着:“三径术法?我原想着是,却不敢相认,没想到——”话还说完,只听噗通一声,阴凉凉地水汽便往我周身钻去,我登时如堕五里雾中,待明白过来才惊觉,是我落水了。 并非我抵不过那只灵兽,只不过七哥所赠织女所织的这套衣服太过繁琐,穿的这么宽袍大氅,行动着实不便,刚迈出一脚,就踩到拖摆,右脚接着一绊,偏巧我就站在岸汀上,便直接扑进了怪水里。 刚一入水,凛冽的水汽便往我身上钻,我凫了两下,蹬着两条化了形的腿,竭力向岸边游去。身子愈发地重,像是被人拖拽,我惊呼,难不成这水下留有玄机后手?怪水清澈见底,我能瞧见沉在暗地的礁石,却未发现有半分仙术作怪的迹象。如今我也只得奋力向岸边游去,身子却越来越重,水里的拉力猛地将我拽了一下,我费了半天事,才又浮了上来,猛然想起一件事,七哥说这件衣服是用云彩和霞光织就而成,沾水之后,与水融为一体,那岂止是万倍千倍之重啊! 想到了原因,我手拽着衣襟,想着赶紧把衣服褪下来,拽着拽着,眼光忽地飘至岸边,那黑夋夋的影子依旧矗在水边。我不知道他是否认出我来,我看着水面上,映着的落汤狐狸的样子,登时委屈大作,眼眶里兜兜转转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想给他看最好看的我,我更想拉着他,亲口听他说上一串漂亮的话,来形容我的美,可如今却以这样的情景收场。 我脸一红,心突然很疼,当即停下褪衣服的手。 身子越来越重,好像漩涡将我卷入水下,水汽灌入口鼻,呼吸也有些不畅了。我再想我就这样在水里泡着,等杨戬走后在上岸,一时半会儿也淹不死吧。就在我寻思之际,一个黑色的人影渐渐朝我划来,微黄的长发飘散在水中,他如星辰的双眸定定地凝视我,一双手渐而托住我的腰,一带力与我同浮出水面。 额前的流苏贴上他的面颊,杨戬抱着我的双臂,声音微颤着:“阿玖。”我大口呼吸着空气,有些难为情,赶紧推着他道:“这样你也会沉下 分卷阅读26 去的!这衣服是云彩织就,沾水之后万斤之重。” 杨戬怔了一下,也红了脸,道:“阿玖,没别的办法,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说完他阖上眼睛,不知他是否用了仙术,待我回过神来,衣服已被扯下大半,重力也减轻不少,我倚在杨戬怀里,早已没了力气,杨戬叹了一声,揽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待游上岸我们二人已经力竭。 杨戬起身召唤灵兽,灵兽当即俯下身,“我们骑他回去吧!”我点点头,拉着杨戬的手起身,没想到肩带的云锦,经不住下摆的重量直接滑落。山涧嗖嗖的凉风,我紧拢着双臂,杨戬脱下外衣,给我披上,抱着我坐上了灵兽。 湿哒哒的头发被风一吹更是寒冷,也许是在那场风雪里险些丧命的缘故,我极不耐寒,冻着直打摆子,杨戬紧了紧臂弯,将我贴的更近。我问他,为何没早些认出我?也能避免这般场景。 杨戬失笑,告诉我八个字,见之熟悉,不敢大意。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我以为你在生气,为躲我藏在怪水里……故而一时不察……”我垂下头,瞧着发梢滴出的水氤散在行进的小径上,微微出神,我明白他的顾虑,可他却不明白,我亦不怕被他连累。 杨戬将我抱回他居住的山洞,我讲明了来意,才得知杨戬已拜玉鼎真人为师,他将我放在榻上,给我盖上毯子,可我依旧觉得寒冷,脑袋也不清醒了,体内的寒意游走于我的四肢百骸,仿佛从里至外冻成冰碴。 杨戬将手抚到我的头上,我只觉得转瞬间被一股暖流圈着,扳着杨戬的脖子不肯撒开,杨戬觉得不妥抓住我的手臂,却觉凉如寒冰,想到玉鼎真人言下基山的怪水,遇寒至寒,遇热至热,三径术法属阴,想到这杨戬停下手,任凭我抱住他。 其实在我的意识里,杨戬已不是杨戬,而是一块暖和的火山石,只有抱着他,我才不会被冻死。等我迷迷糊糊清醒过来,见到的就是我光着身子,躺在杨戬的身上,而杨戬也未着上衣,我已经不知该用何言辞来形容这样的场面,赶紧披着毯子坐起身,歪在一旁直勾勾地等着杨戬醒来。 不一会儿,杨戬转醒,看见我正坐在床榻上看他,他的脸腾地红了,为我紧了紧毯子,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跳下床问他:“戬哥哥,我会不会也想七嫂那般发胖啊?”“恩?”杨戬似乎没听明白,我照着七哥的原话给他学了一遍,杨戬的脸烧的更红,良久他才吐出几个字,告诉我不会胖的。 我问他为什么?杨戬也不知如何跟我解释,被我缠不过,只得跟我说:“因为我还穿着裤子。” (八)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杨戬:“玉鼎真人现在何处?”杨戬穿着衣服,道:“师父去了黄龙洞。”我猛然抬头,“黄龙洞?”我来到杨戬面前,问他是否知道东海水君意欲水淹陈塘关之事?杨戬告诉我,玉鼎真人此番前去,就是为了救他的师侄。 我一听如柳暗花明般,一来知道了哪吒乃太乙真人的徒儿,二来玉鼎真人又全力相助,三来么——我偷偷看着杨戬,又看了看自己,末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想给他看最好看的我,可每次都是以狼狈收场。杨戬见我半天不说话,“怎么了?”我吸了吸鼻子,“没什么,三姐也来了,我一夜未归她肯定担心死了,我们赶紧去找她吧!” 我转身拉着杨戬往洞外走,杨戬拦住我,“阿玖,你就这么出去,怕是不妥吧。”我打量着自己,只裹着毯子,不是不妥是很不妥!我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变回原形,我没料中开始,亦没有料中结局,在四海八荒能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的神女,除了我灵均,找不到第二人了吧。 一阵白雾起,我顺利变回白狐,杨戬抄着我的腰将我抱起,头躺在他的脖子上,嗅着他身子固有的味道,其实这样也不是很差么,我眯起眼睛,享受着晨光沐浴,再一睁眼就到了金霞洞。刚进洞,就看见杨蝉在洞里来回踱步,杨戬喊了一声三妹,杨蝉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缁色长衫的青年,泪流满面。我从杨戬的身上跳下,杨蝉问:“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我看向杨戬,杨戬面色一红,鉴于这件事情太过丢脸,我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我总不能跟杨蝉说,我的衣服没了,迫不得已变回原形吧! 杨蝉问:“二哥,哮天犬呢?”杨蝉一说,我方觉得身边安静不少,要是昨天哮天犬在,恐怕又是一番闹腾呢,“哮天犬随师父去黄龙洞了。”我笑道:“恐怕是玉鼎真人方向感不好,怕走丢吧?”杨戬无奈笑笑,我问道:“戬哥哥,你留在此处,是因为七哥的请柬?” 杨戬点头,杨蝉拉着杨戬的胳膊,“二哥,神君这次遣派我和阿玖来,并不是为了叙旧,你可知道?”杨戬略微思辰,回身看向我,“神君的请帖在哪吒遇险之时送到,是想让我将哪吒收为己用!” 我咬着杨戬的下摆,仰头看着他们真的很累,为了迁就我杨戬杨蝉都坐了下来,身边摆着熏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开清谈会呢。 “戬哥哥,我有一言已经思忖很久了,但——”我还未说完杨戬就打断我,“阿玖, 分卷阅读27 我们之间不讲这种虚礼!”杨蝉拉着我的爪子,“我也想听听阿玖的高见。”“少来!”我推开杨蝉的手,神色郑重的道:“我明白你们救母心切,想要尽快和母亲团聚,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们救出了玉华长公主,长公主以何身份自处于世间?她依旧是天庭的罪人,依旧犯了天条!四海八荒内的有识之士虽认为天条有错,可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神仙依然循规蹈矩,若如此她的污点依然在。尽管这个秩序本身就是错的,即便你母亲是对的,那在众仙眼中也是错的!” 我的这番言论一出,语惊四座,杨戬杨蝉皆沉默不语,我沉吟着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杨戬的目光看向我,“阿玖,你说的话我明白了。”我长舒了一口气,杨蝉眼中泛着泪光,“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得这么复杂,我原以为只要救出母亲,可而二哥——要证明天条有错,又何其之难啊?” 杨戬站起身,负手望着洞外的苍穹,“所以才要救回哪吒。”杨戬俯下身,摸着我的头,道:“阿玖,我要走的这条路,已经不再是艰难险阻可以概括的,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你——”我笑了,狐狸爪子抱上他的脖子,“我没有母亲,没有朋友,阿爹于我而言,三径对我来说,亦不是牵绊。与你们相处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让我觉得我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更何况,我也要为我自己——”我难以掩饰哽咽,眼泪一串串地从狐狸眼睛里掉出来。 其实我要的很简单,有一个人能将我往心里装一装,陪我说说话,喝喝茶侃侃大山,闲了坐看云卷云舒,成天这么过,一辈子不腻,就行了。 杨戬不明所以,杨蝉哀叹一声:“神君在东海丧筵时,精矜上神为避祸,有意将阿玖轻易许配出去,神君这才下定决心暗里相助二哥你。”杨戬自然明白杨蝉口中的避祸为何意,他脸上更是气愤难消,俯身在我面前,手指抚上我的小脸,“阿玖,有我在,没有人能动的了你。” 我跳上杨戬的怀中,感受他怀抱的温暖,我不知道我于杨戬意味着什么,但听到他要保护我,我的心里就很高兴,他是我的心上人,我要很好很好的对他。 前往黄龙洞的路上,杨戬杨蝉默然不语,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宽慰,想来再过美好的安慰,也抵不过现实的惨烈至极。自我见到杨戬始,他的眉头从未舒展过,今日之言,我想了很久,是七哥给了启发,诚如他之言,这天庭的秩序本来就是错的,东海水君以一子之死,竟可水淹陈塘而不受指责,大邀众仙观赏评理?哪吒以死谢罪,那些因此流离失所、丧命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冷漠陈腐的天条锁住了神仙的欲望,亦锁住他们的爱,他们视生死于不顾,沦为看客!剩下冷漠、噤声,何其之悲?何其悲乎? 由于我之前制定的行进路线,导致现在必须绕过基山和杻阳山,再飞跃三座山,才能到达太乙真人的黄龙洞。两地相隔用脚丈量距离甚是遥远,但腾云半刻钟也就到了,可杨戬杨蝉皆不说话,这半刻钟简直要比一百年还要漫长。 熬过了冗长的半刻钟,我们顺利到达了黄龙洞所在的仆勾山。脚刚一落地,巨大的风柱窜天而起,四面八方朝我们袭来,我们本想着跳进水里避一避,找了半天才知道仆勾山根本没有水流,也没有鸟禽仙兽,是一座四面低平的秃山。我们没有可挡之物,风柱快速在山间游走,吹的满地飞石乱走。 我和杨戬杨蝉商量,用仙术造一个屏障,杨戬杨蝉赞同,很快屏障建好了,我用法术加固,听着飞石撞击屏障的声音,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我问杨戬:“这是术法制造的风暴,还是仆勾山的自然风貌?”没有神仙也就没有仙山,在神仙未出世前,每座仙山招待凡人的时候,要比神仙多得多,神仙可以用自己的法力改变气象,凡间人类只能根据山体构造总结气象,水流多的山湿气重易产雾,而没有水的山,则飞沙走石乱堆一气,烈风一来自然也就形成风卷。 杨戬目光深沉,凝视着遮天蔽日的狂沙,“这不是自然气候所能形成的。”杨蝉看向杨戬:“那也就是说,是太乙真人防止东海的人恣意挑衅,所布下的阵势?”杨戬颔首,我想了想问:“那可有办法,让太乙真人停下阵势?” 杨戬沉思,忽地闭上眼睛,已而他的额间闪现一道金光,似在感召,猛然睁眼眼神凌厉如数九的冰凌,在那一刻,扭曲成柱的风沙倾间停住,悬在半空的石头沙子簌簌落下,我和杨蝉赶集向屏障注入法力,省着屏障碎裂被杂成肉饼。 杨戬抱起我,另一只手拉着杨蝉,向东南方向跑去,没过一会儿,黄龙洞就出现在眼前,玉鼎真人手拿一个破烂的摇扇,在洞外等候,看见杨戬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将那破扇子打在杨戬脑袋上,“你干什么来了?不是让你在金霞洞招待三径的灵修神君么?” 我跳下杨戬的臂弯,抖了抖身上的黄沙,“玉鼎真人,这是你设置的阵势?真厉害!”玉鼎真人邀我们进洞,将阵势重新布控,杨戬对我说道:“师父借助仆勾山的风貌,加法术为佐,自然事半功倍。” 我点头表示赞同,玉鼎蹲下身看我半天,弄得 分卷阅读28 我很不自在,忽而玉鼎大笑,拿着破扇子指着我:“三径来的?五百年未曾见难不成灵修有闺女了?”我表示无语,干笑地看着玉鼎,虽说我跟七哥的岁数是差了点,但也不至于被当成闺女吧? 杨戬介绍道:“师父,这是灵修神君的妹妹,阿玖。旁边着绿衫的是我的三妹杨蝉。”杨蝉向玉鼎施礼,玉鼎见我三人到访,明白了灵修的用意,一挥扇子,“你们跟我来。” 进入內洞,我看见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面色惨白,勃颈处清晰可见露骨的血痕,试想他是抱着何样的心态,自裁于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已无生气可寻,周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芒,体内残存的精神魂魄,游离于体内和空气之间,太乙真人不断甩着拂尘,好叫它不能轻易离开宿主。 杨戬凝视面前的少年,手渐成拳头,露出两条青筋,“哪吒为了救两个在海边嬉戏的孩子,才与敖丙动手,本不想与其纠缠,是敖丙欺人太甚,哪吒才做出这样的事,东海水君逼迫哪吒自尽,便可以陈塘关数十万平民的生命做要挟吗?一个孩子尚有不忍之心,自裁以谢天下,天庭怎可漠视到这般地步!” 哮天犬摇着尾巴乐颠乐颠的跑来,见到杨戬这副摸样,尾巴不知是放还是摇,我跑了过去告诉他,要淡定。 杨蝉安慰着杨戬,我看着哪吒更为于心不忍,辛亏没去东海丧筵,不然以我的性子极有可能掀桌子,大骂东海以大欺小。我咬着玉鼎真人的衣摆,玉鼎真人俯下身,“干什么,小狐狸?”我也没工夫计较他的无礼,问他:“太乙真人还能坚持多久?”玉鼎无可奈何地叹气:“三天。” “哪吒的肉身已死,魂魄精神不可久存,三天之内若没有寻得宿主,立刻魂飞魄散。”魂魄与精神,本为至柔之物,没有身子的保护,不可独存世间,这个原理其实和化形差不多,都是灵魂游离于身体之外,只不过化形失败,最差就是脑死亡,而哪吒确是真的死了。 杨蝉想了想,问:“真人的意思,只要找到合适的载体,哪吒就能重生?”玉鼎真人摇着扇子,“哪有说得这么容易,哪吒体质异于常人,岂是□□凡胎就能引渡?这些天我与太乙商议,要想救哪吒,唯有依靠拥有强大神力的法器。” “什么样的法器?才能救回哪吒为他重铸身体?”杨戬迫不及待,我和杨蝉也满怀希望,玉鼎道:“找到当年父神送给母神的一盏莲花。” “莲花?” 玉鼎真人颔首,“若能寻到此花,便可为哪吒重塑身体。”我回想着,父神和母神所处的年代,那是盘古开天辟地不久之后,以神仙的寿命追溯尚且遥遥无期,这朵莲花又岂能躲过炎帝黄帝与蚩尤那场大战的浩劫? 杨戬的眸子全然痛苦之色,玉鼎真人也知此物难寻,杵在一旁默不作言,我看他们似有放弃之意,我叫道:“不能因为难找就轻言放弃,也许有一个人会知道,那盏莲花的位置。” “谁?”三人齐声询问。 “掌管宇宙瀚海的芰洹帝君。” 玉鼎真人一拍脑门,“我怎么把他忘记了,我这就找他去!”刚走出洞门,玉鼎真人又折返,“不行,我不能去!”“为什么?”我们三人一同发问,太乙真人稳定好哪吒的灵魂,走到我们跟前道:“我与师弟不管谁去目标太大,倒时救不了哪吒,反会被天庭以待客之道留住,岂不坏事?” 杨戬主动请缨去四十四重天,我断然拒绝:“你和杨蝉绝不能上天!”杨戬何尝不知这是下策,但他已经没有上策可寻了,我思索片刻,道:“还是我去最为稳妥。”杨戬拦住我:“阿玖,你可知四十四重天,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去的。”我惨淡一笑,怎会不知,若体力不支掉下去,顷刻尸骨无存。 我看了看杨戬,又看了闭眼躺在床榻上的哪吒,道:“不能再等了。”杨戬来到我面前,俯下身:“我和你去,不管结果如何,我不能让你一人冒险!”我瞪大狐狸眼睛,这算是同生共死的盟誓么?我眯起了眼睛,笑着扒住杨戬的脖子:“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但是你绝对不能去。” 杨蝉追了上来,“可是阿玖,这太危险了,你一个人。”玉鼎和太乙也表示这不是闹着玩的,没有足够的仙力是没办法冲破每一层天界的结界,我指了指头上的鸢尾花,“我没有意气用事,别忘了我不是仙,是神。况且,我已经想好找谁做帮手了。” 杨戬意味不明的发问,杨蝉满是担心,我摆摆狐狸爪子,朝着众人做出微笑,“我走了,等我回来!”我念了一个诀,直径朝天上飞去,杨戬看着我飞行的方向,投出一抹担忧的目光。 接下来这段话,是我在飞升上神之后,和杨戬吵架,杨蝉来三径劝架时告诉我的,她说二哥知道后,很是吃味呢。 “难道——阿玖是去找金乌?”杨蝉的话,让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杨戬不明白阿玖怎会和天庭的人扯上关系,杨蝉想到阿玖自天庭下来的那番际遇,对杨戬一顿抢白:“你不也遇见嫦娥了?” 杨戬恍然大悟:“原来,我感受的那道灼灼目光,真是阿玖的。”杨蝉环着肩,她理不清楚 分卷阅读29 ,阿玖为何要向神君隐瞒灼伤她的究竟是哪个金乌?因为她二哥见了嫦娥的原因? “反正阿玖从天上下来带着烧伤,神君怎么问也不肯说,将自己关在狐狸洞里一睡就是三个月,把化形之期都错过了,差点走火入魔。”听完杨蝉的一番话,杨戬闭上眼睛,压抑着心里烦躁,冷眼看着天上的太阳:“那——我还真要问问阿玖,究竟是哪个金乌,在她的后背留下了淡淡疤痕!” (九) 从黄龙洞出来,我本打算直上南天门,走到一半才意识到迷谷果子只能记住走过的路,我来时匆忙身上也没带迷谷树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自己倒不妨事,等我找到小金乌,哪吒也就魂归离恨天了。 我一筹莫展,正遇见七哥的坐骑罗罗,听名字我从前一直把她当做一只漂亮温柔的小可爱,事实显然不是这样子的,只不过她乖巧可人的一面只展示于众仙面前,前提是在她不进食的情况。 记得是两百年前,那时我还很小,只知道七哥自四重天的广寒宫下来后,心情便一天差上一天,偏巧红袂又病了,七哥便带着我去南海育遗神君处做客,说是做客倒不如说是派遣内心的苦闷,他们二人饮酒作乐鼓瑟吹笙,我却闲的无所事事,叫嚷着要回去,七哥又喝得酩酊大醉,育遗神君又不是一个会哄狐狸的神仙,万番无奈之际,罗罗便担了这个担子,带着我满山满水地神游。 我在她背上抓了半天的云彩,渐而日暮西沉,许是她累了,将我放到一处山里,告诫了多次不许乱走后,便一头钻进了一处林子里。小孩子向来都是不听话的,待我扒开树枝,本想吓她一吓,结果见到的却是她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模样,我至今记忆犹新,不过近些年被七哥训练的稍微有一些乖了。 罗罗是已经化形的小仙儿,经常食人,对民风人俗很有一套,她又爱梳理人类的发髻,以至于身高又比平常的仙人又高出一截,由于是飞禽,我想她的方向感应该不会很差吧?我只能挺着酸痛的脖子向她求救。 罗罗偏着头,她问什么要帮我?我干笑着,说了一句威胁她的话,罗罗吃瘪,只得化了原形,载我去合虚山。 合虚山,名副其实的火焰山,是小金乌和他九个哥哥居住的地方,我趴在罗罗背上,炽热的气息游走在我的皮羽之间,热的只想扒衣服,可我并没有衣服,只有一身白毛,衣服没了还可以化形,再把毛烧掉了,我就只能钻到地缝里躲起来了。 距离合虚山不过百里,罗罗表示她死活都不再前进,为了保住她漂亮的羽毛不被烤焦,我只能忍痛答应,眼看罗罗飞得越来越远,为今之计除了前进,也没有其他办法。我盯着一身的白毛,咽了口水,可别进去时白毛,出来变焦了。 我念了个诀,周身登时水汽萦绕,我走进合虚山埋头快跑,嗞的一声,萦绕周身的水汽蒸发的迅速,我抬眼一瞧,身体被巨大的光束笼罩,仅剩身后的一点影子,逐渐地缩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只太阳还不是我要找的小金乌,头顶的热气火辣辣地涌面而来,我只能不断用仙术续汽,“狐狸?”凉森森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和周围的温度形成鲜明反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外热内冷?迫于他强大的气场,我向后退了退,他俯下身眼神阴冷的看着我。 我迅速组织了言语,道:“金乌殿下,若我今儿遇见的是肉眼凡胎的人,将我认作狐狸尚还有情可原。”金乌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晋升神女后仍不会化形的子雅灵均。”我大为恼火,也明白这不是发作的时候,虽心里将他骂了千万遍,最后也只得赔上笑脸,继续问:“小金乌可在?” “十弟,三径的灵均神女找你呢!”我一听赶紧回头,正看见站在我身后的小金乌,小金乌向我面前的金乌行礼,叫了一声三哥。我忽意识到自己正被两个大火球夹在当间,猛地跳了出来,我转头瞪着他,好个小金乌,出现不吱声,故意想看我的笑话么? 我扭着狐狸头扬长而去,身后传来小金乌叫我名字的声音和三金乌爽朗的笑声,小金乌追出了合虚山,将我拦下,我冷眼瞧着:“干嘛?”小金乌躬身赔礼:“我就想着逗逗你嘛,以前几个哥哥也是这么整我的。” “哦,所以现在你当了哥哥,就把你几个哥哥的恶趣味继承下来,准备整我了?”我翘起狐狸尾巴,身子的灼热感稍微褪去,“我错了,小均儿。这个给你!”小金乌从身上拿出一个铃铛,我很好奇这个铃铛,为什么没有瞬间融化。 “这是赤金打造,以后你要想见我摇摇铃铛,我就会出现,也避免了你被我几个哥哥打趣。”小金乌将铃铛交给我,我用爪子接了,念了个决将它化在身上,“不过,小均儿你还是早点化形吧,不然我每次和你说话都要蹲下,很累的!” “谁不是啊,我每次和你们交流,还得仰着脖子呢!” 小金乌好看的眼睛泛出笑意,“说吧,你这次找我又有何事?该不会找我负责吧?”我没弄明白,“负——负什么责?”小金乌指了指我身后的疤痕,不提此事倒还好,我挑挑眉毛,意味 分卷阅读30 深长问:“怎么?你想负责?你怎么负责?你们天庭不是强调禁欲么?个个都是禁欲男神,怎么负责?” 小金乌垂下眼帘,殷红色的长发飘散着,嘴角勾起落寞的笑意:“这不是挺好的么,你嫁不出去,我也单着,正好作伴。”我怔了一下,平静地看着小金乌,想来这样的玩笑话,也只有他们天界之人,方能说出口了。料想着世上的孤寂失意之仙何其多,我也曾想过求一个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不论人仙神狐,只需我想他时,他能单独陪我说说话,这一辈子我也就知足了。 可这人,绝不会是我的十哥——小金乌!他是太阳注定要光芒万丈的,我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甚至被阿爹嫌弃避之不及的一只狐狸罢了。 我暗了暗眸色,言归正传:“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四十四重天。” 小金乌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从来笑容满面的他,未曾想变起脸来竟是这般骇人,“掌管宇宙瀚海的芰洹帝君,你找他做什么?”我有了些心虚,倒有些后悔找了小金乌为同盟,想了想说:“你可还记得,我初次上天时拜托你的事。” 小金乌想了想:“当然记得,来司命阁登记神籍。” 我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这是一部分,其实我支开你的原因,是想查一查我母亲的身份。”小金乌眼光一滞:“母亲?”小金乌喃喃着,神思飘远,见他出神,我又不能向对其他人那样,直接咬他的衣摆。心下一沉,遂既哦哦地叫了出来,小金乌噗地笑了出来:“我原不知道,小均儿的声音这么好听,等明儿我办寿宴,小均儿莫要推辞,为我献歌一曲!” “你的母亲?”微凉地声音从他的口中传来,我看向他:“十哥?”小金乌冲我笑笑,我抿了抿唇角,“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之后就死了,我并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小金乌仰起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再低头时,我看到他红了眼睛。 “想不到,我和小均儿竟是同病相怜呢!”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小金乌难看的笑了笑,涩涩的开口:“天后,并不是我的母亲。”这个消息,简直比玉鼎真人把我认成七哥的女儿,还要惊人,我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良久,却听得悲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原来,你跟我是一样的。”小金乌颔首,我一时僵在那里,不是要如何去做,我向来不怎么会安慰别人,也幸亏了小金乌与杨戬,他们都拥有一颗足以容乃百川的强者之心。 我想,如果他们真的需要安慰,那张嘴也不是用来说话,只是互相舔舐伤口罢了。 “我并未在坎艮神册找到我母亲相关的事情,只了解她是一位神女之外,再无赘言。所以——”这也是我想要去宇宙瀚海寻芰洹帝君的另一层原因,若他日被天庭发觉,我也可有理由为十哥开脱。 “好,我帮你!跟我来!”小金乌神色笃定,朝上部飞去,我凝视着小金乌的背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十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有十哥为我保驾护航,免去了不少繁文缛节,越向上爬空气越稀薄,云层也较之减少,待走到三十三重天时,已没有可供我们歇脚借力的云朵,十哥往上看去,“若再往上走,只能一股劲爬到顶,不然——”十哥收起戏谑,我眨磨着眼睛,“难不成——”真如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所说,直接从天上掉下来!这些话我没说出口,虽然我极力保持镇定,十哥的眼力很好,捕捉到我眼神里流露的不自信,安慰着我:“放心,没事。” 我摇摇头,笃定地看着十哥,道:“你不能去。”十哥错愕地瞧着我,已而笑了出来,“自己都吓成这样了,还有工夫管别人?我不跟着,你怎么上去?用那已经开始发抖了的腿么?”面上虽装的淡定,腿发抖就真心控制不住了,我暗骂自己如何的不争气,十哥也不理睬我,直径朝上方飞去,我赶紧在他踏出最后一朵云彩的档口拉下他。 “你不能去!” 小金乌莫名其妙,“怎么,你反悔不去询问你母亲的事情?”我摇摇头,直勾勾地瞅着他,“这种事我自己去就好了,失败大不了一死。可你不一样,你若跌下去会有多少凡间生灵丧命,你还有你的职责,不像我,一个闲人已而。”我黯然了神色,十哥走过来勾着我的脖子,暖暖的气息贴进我的皮毛,极度紧张的心口,逐渐平复下来。 平复过后,我茫然地看向小金乌,在打量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咦?奇怪怎么没有被他灼伤? 小金乌抚摸着我的头顶,“我们每上一层,温度便会下降,自三十三重天开始,已经是光芒的极限了,再向上,任何的光芒热度都会被收束,在这里我是不会灼伤你的。”我哦了一声,“那也就是说,再向上天空就是黑色的?”小金乌颔首,“会有星光,月光与阳光到达不了,天空会逐渐黯淡下去。” 我觉得这样挺好,眼不见为净么。 凌霜的眉目凝视着上方的暗淡苍穹,我大惊阻止他,小金乌将我拦腰抱起,露出坏坏的笑容,“你要是再出言阻止,我就抱着你上四十四重天找芰洹帝君。”我赶紧停下胡乱踢腾的狐狸腿,一个人上四十四重天已属不易,带着另一 分卷阅读31 人的体重,不跌下去才奇怪。 小金乌见我不闹腾了,面色凝重的问:“小均儿准备好了么?”我长吁一口气,将法力融会贯通于全身,“走!”两束白光冲天而出。 此行十分凶险,以我不到三百年这点修为实则不易,耳边烈烈呼啸的风,挂的身上生疼,小金乌为我挡住了大部分的阻力,使我能微微的张开眼睛,我没有余力去看身边的景色,只想着不能辜负了十哥,也不能辜负杨戬和哪吒,当行至四十重天的时候,小金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仰头看他,面色白如金纸,汗水从他的下巴划过,不偏不倚的滴到我的鼻尖。 我心下大骇,再不采取措施,太阳坠地的后果不仅仅是我失去了十哥,天帝失去儿子这么简单。这一路都是他护着我,我也没有眼睁睁看着的道理!明白十哥的体力已经耗尽,我升腾体内蕴藏的神之力,这是我在化形之后便没再使用过的保命神力,使用神之力需要冲破体内的两大穴位,若不能做到收放自如,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神力流尽力竭而死。 头上的鸢尾花发出青白的光芒,我飞身来至十哥身边:“十哥,我来了!”十哥虚弱的笑笑,想给我安慰,我凝视着他,咬住他的斗篷,“十哥,放松配合我!”小金乌闭上眼睛,周身腾起一柱青白的光芒。 一道道的风刃刮骨而过,染红我白色的皮羽,渡过最后一层天隔,我直愣愣摔在了小金乌的身上,小金乌仰面躺在天隔上,看着身上泛着白光血肉模糊的我,一时不知从何处下手,他坐起身摇着我,“小均儿,快收束法力!”我心中一派清明,身子全然跟不上思绪,这就是擅用神之力的后果吧? 最后连脑子都不清醒了,眼眸倒映着小金乌的模样,渐渐变成杨戬的脸,我想,我还真是到死都忘不了他! 对于我来讲,这就是睁眼和闭眼的问题,对于十哥来讲,要比一千年还要漫长。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在想,冥界会是个什么样子,充满幽森和惨厉的鬼怪叫?想着再不能见到杨戬,我的心口一揪揪地疼。 “小均儿,你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目光撞上小金乌彻明的双眸,我猛然清醒,爪子死死扒住他的双肩,眸色被涌入的水雾笼盖,“呜呜,都是我害了你,十哥都是我!”小金乌也不插言,任由我抱着,轻拍着我的背,我哭累了,抽噎地看着他,小金乌瞧见我这副模样,用袖口为我擦拭着眼角,嘴角掩饰不住笑意,“活了这么些年,我第一次看见这般狼狈的神女。” 我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查看四周,漆黑如墨玉的苍穹,点缀璀璨的星辰,皎皎若白银,隐逸在苍凉的夜,潺潺自九天而下的银河倒挂而上,我猛然看向小金乌,原来这里是星海,是四十四重天! 我扑在小金乌身上,压抑不住哭声,口齿不清的指责,“你骗我……”小金乌慌忙不已,连哄小孩子的招数都用上了,我使劲咬着他的胳膊,他疼得直咧嘴,我将头在他身上蹭蹭,“下次你还敢不敢这样!”小金乌看着衣服上混乱不清的眼泪和鼻涕,连连道:“下次真不敢逗你哭了。” 我从他的身上跳下去,一脚踏入银河里,好在这是银河的分流水不深,小金乌将我提溜出来,狐狸皮上本就染着血迹,再一沾水这下真是不能看了。 “一万年了,灵均你终是来了。”我刚要挣扎,就听得空冷的男声飘过耳际,并不老态龙钟,异常的好听,仿佛有磁性一般迫使我抬眸望去。他盘腿坐在银河分流处,眉飞入鬓,眼眸清亮,一身普通的青黑色大氅,衬得他气质高华,泠然御风,超凡拔尘。他站起身,银河星海浮散他周身,似乎都在熠熠生辉。这样俊美的人物,比七哥空灵,较杨戬沉稳,我不禁微微眯起狐狸眼,欣赏起眼前的男子。 小金乌见我迟迟不言语,手指扣着我的脑袋,“小均儿,还不谢过你的救命恩人。”我点点头,小金乌将我放下来,我实在不知道以狐狸的身子,如何行礼只得垂下头道谢:“多谢芰洹帝君救命之恩,不过灵均此次前来是为了——” 芰洹打断我的话,走到我面前笑容温和,“我知道,你随我来。”话刚到嘴边,只能生生咽下,小金乌欲要跟来,芰洹摇摇头:“你在仙殿等候片刻。”他的声音很温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魄力,我跟着芰洹帝君来到仙殿,转了几个弯,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屋子。 这里并不像天宫这般堂皇,透着深邃拙朴的味道,芰洹帝君回身凝视我,我极为不好意思的舔舔身上的毛,看看还能否补救,芰洹走过来满目春风,温和地为我打理着毛发,“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就一直不肯化形?这性格真像你母亲。” 我回头,鼻子碰到了芰洹帝君的手背,“帝君认识我母亲?”芰洹突兀的笑起来,手上依旧温柔:“岂止认识。” “那为何在坎艮神册上并未记载——”芰洹停下手,抚摸着我的皮羽,“好了,这件衣服送给你了。”我茫然看着从天而降的裙子,将我整个身子埋起来,芰洹看着裙子目光柔和:“这是银河星光炼就的迢清练,穿上它再去大殿。”芰洹帝君走了出去,我捧着银白色裙子,裙子散发着莹莹的星光,我缓 分卷阅读32 了一会儿,念了化形诀,将裙子穿上,提着裙摆跑进了大殿。 我咳了一声,小金乌转过身来,眸中难掩惊艳之色,又看向芰洹帝君,芰洹帝君温笑着,我向芰洹帝君行礼,心里的疑问越聚越多,起身开口询问时,小金乌一把拉过我,抱着我的双肩:“小均儿?”我瞧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笑意,“是,我就是灵均。” “没想到你化形之后,这般的——” “如何?” 我知道十哥是词穷了,正准备咬着不放,芰洹帝君走过来,一拂广袖身边浮现一个立体的光环,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阿玖,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你来的目的我已知晓,通过这里你可以看到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不过——”能让芰洹帝君言之转折的事情,向来不是小事,可我现在更要抓紧的并不是此事,母亲的身份固然重要,可哪吒的事情若错过,他便是万劫不复了! “帝君,我——”我看向小金乌,这些话又不能当众说出,左右为难之际,芰洹帝君拍着我的肩膀,“放心,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放心去吧!”我愕然的眸子映出芰洹帝君阆阆的身姿,“不过,这里虽然是我用法术制造的幻境,但你确实真实的,受伤便是受伤,死亡便是死亡,你可曾想好?” “可是——” 芰洹帝君负着手,长袖随着步态摇曳,“黄粱一梦,幻境中的时间便如白驹过隙,不过尔尔。”芰洹帝君解决了我所有的疑问,既然他表示我所达成的两件事,皆能在这幻境里找到答案,我很愿意一试。一脚刚踏进光圈,手突然被拽住,我刚要撒手,光圈已经我两吞噬,我大叫道:“你疯了!”十哥并未松手,“放心,我已经向帝君请教过,进入幻境后,你我的神力都会被收束,我并不会灼伤你。” 我扶额,我哪里是想说这些,“你为什么要跟来?既然知道神力会被收束,你遇到危险怎么办?我不想你——” “你既然叫我一声十哥,我便不能叫你冒险,自己则堂而皇之坐在边上看!”小金乌语气生硬,我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泛起阵阵暖意,除了七哥外,再无旁人这般心甘情愿的为我冒险,我看着小金乌俊美的侧颜,心里很不好受,他这般信任我,我却有事瞒着他,暗暗打定主意,不管以后结果如何,他永远都是我的十哥。 (十) 脚刚一沾地,互地挂来一阵烈风,吹的我和小金乌身形不稳,我抬手掩面,袖袂被风吹的咧咧作响,没有仙力,也无法施展法术,没法用仙障抵挡。我和小金乌只得钻进右边不远的林子里,寻了一棵粗壮的大树蹲了下来。 “这般的大风,还真是第一次见!”小金乌刚一张口,风就从他的口中灌入,呛的他直咳嗽,我更是闭紧嘴巴,甚至感觉一道道凉风无孔不入钻进我的齿贝,我赶紧捂住嘴巴,紧闭双眼窝在树后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腿肿胀胀的。已而,酥麻的感觉蔓延了我整个小腿,身子一歪坐在地上,身边的小金乌神色紧张地凝视我,掩住口鼻的手,朝我身边扶来,我茫然看着他,小金乌身后突然卷起一阵风旋,夹杂着巨石,不容犹疑我的双手按着他的后背向下压,小金乌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不能开口说话,只得学了一个猛虎扑食将他压倒。 身下的小金乌不停地翻腾,我颇为无奈,眯眼寻摸着身边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安静一会儿,手胡乱朝身边摸着,摸到一块石头,我要把石头往小金乌脑袋上一砸,他会立刻晕厥,转念一想,我两现如今与凡人无异,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不好了,就放下手里的石头,也许是小金乌觉得挣脱无望,片刻就消停了,我也省了不少力气。 脚边刮起小旋,吹的满地沙石乱走,不得不佩服芰洹帝君造的幻境太过逼真,想来这般诡异的天气,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混沌之气未消所致。风渐止,耳边风声稍退,我赶紧起身,将小金乌拉起来,小金乌咬牙切齿的瞪着我,我垂下头整理裙摆,蹑蹑的踱步过去:“好了,别生气,我不压住你,我两都得被大风卷走。” “那旋风过后呢?你不会起来?!” “呵呵,脚麻了……” 小金乌的嘴角一抽,大步流星掠过我,我拽住他的斗篷:“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啊?”小金乌脚步一顿,眼睛看着林子外的小径,拽住我的手拉我蹲下,我朝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林子外赫然出现一个少女,头上戴的不知是什么样的花,长发披散在腰间,身上的衣服也是兽皮制成,可能是兽皮太过难寻,女孩的小腹露在外面。我看向小金乌拉了拉他的袖口,“没想到,被众仙捧颂的母神竟会是如此模样!”我猛然回头看林子外的少女,这个人就是补天的母神!!! 少女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皱起了眉头,打了一个呼哨,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我们身边不远处跳出,少女俯下身子,摸着狐狸的脑袋,狐狸亲昵的蹭了蹭少女的手后二人扬长而去。 小金乌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他盯的发毛,眼瞧着一人一狐越走越远,拉着小金乌追了上去,小金乌道:“不会那个跟 分卷阅读33 在母神后边的狐狸,就是你娘吧?”我一心都扑在跟上母神,也许就能找到有关莲花法器的线索上,根本未顾及考虑我的身世问题,被小金乌一提及,我怔住了,若我真是母神身边的白狐之女,那在这四海八荒内,我的辈分岂不是与芰洹帝君持平?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小金乌,结果换来小金乌的愁眉苦脸,“我还想着有一个妹妹,结果给自己找了一个祖宗!”我没敢接话,若真如方才的猜想,只怕小金乌还真得唤我一声姑姑了。 光顾着和小金乌说话,不曾发觉母神身边何时又多了一个少年,小金乌赶紧拉我隐蔽,我们悄俏地接近她二人,还未挪动几步,道路旁就传来争吵声,我茫然地看向小金乌,小金乌告诉我,刚才母神的身边狐狸,踩掉了少年身边凤凰的几根羽毛,结果一言不合就吵了一架。我倒是很意外,仔细的研究起那个带着凤凰的少年,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你说那个少年是芰洹帝君还是父神?” 小金乌看来我一眼,差点笑出声,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芰洹帝君,但他却和仙界对他的传闻一般无二,说他是天界最有风度气度的神,我倒是很难把眼前的少年,和芰洹帝君相重叠,估计小金乌也是这么想的。我赶紧去堵他的嘴巴,结果整个人砸在他身上,他吃痛的咧着嘴,眼睛里全是怨念。 小金乌没有反应我也不敢动,良久,阴鸷的生意从头顶响起:“你还要在我身上趴多久?”我一轱辘从他身上站起,打量着四周,“咦,母神和那个少年呢?”小金乌拍拍身上的泥土,眼睛发光抓住我的袖子,“小均儿,我想吃烤狐狸了。” 追了一夜都没有再见到母神的踪迹,天空混沌沌的,充斥着各色尘沙,走到现在我和小金乌又累又渴,到现在我才晓得拥有神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有了神力我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 如军越走越觉得脚底软绵绵的,我和小金乌大眼瞪小眼,才知道我们误入了荒漠,风沙越吹越大,形成新月形的沙丘,我用袖子遮着风沙,“我们该不会真的会死在这里吧!”小金乌将我护在身后,大手捂住我的嘴巴:“别胡说!”我想如果我真的死在大漠之中,有十哥相伴我也不会太寂寞,只是想起杨戬,我突然很想知道,他会不会为我难过? 我和小金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向前走着,不敢停,也不能停。 眼眸里渐渐浮现一处湖泊,散发着粼粼微波,小金乌喜极,跑到了湖水边,直接跳了下去,我坐在水边掬了一捧水一饮而尽,觉得长白山的仙泉都没有此水甘冽。我又喝了一捧,对着朦胧的天空发呆,我们找到了生命之泉,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我们把母神跟丢了。 这样,不指望寻找身世,就连哪吒都救不了,我支着下巴越想越气,站起来踢起水花,正好扬在小金乌的身上,我赶紧收回脚,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小金乌回头:“小均儿!” 我心里很是慌乱,面上倒还过得去,“呵呵,风大,风大。” 小金乌走上岸,我挪了地方给他,小金乌看出来我兴致不高,我努着嘴:“你说芰洹帝君有话直接讲多好,何必弄的这么麻烦?这下倒好,母神跟丢了,还——”我赶紧讲话咽了下去,还好小金乌并没有看我,眼睛一直凝视着面前的一汪静水。 “既然你晓得这里是幻境,芰洹帝君也知道该让我们如何遇见母神,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懂不懂?你现在着急也没用。” 我点了点头,小金乌说的没错,“可我们就这么眼巴巴的等着母神突然从天而降?这也太不现实了吧。”小金乌点点我,我猛然抬头,呃,似乎还真是从天而降的啊! 母神身边依旧带着那只白狐狸,她身边又多了一个少年,正是昨天我们遇见那个人,我躲在小金乌身后,小金乌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将我拎了出来,“你这是一叶障目啊,看不见你,我还在外暴露着呢。” 既然是这般光景,我们也不用躲了,大大方方走了过去,母神和少年看到我和小金乌都有些吃惊,小金乌咳了一声:“姑娘能否行个方便,带我们走出大漠?”母神打量我们二人,还未开口,身边的少年噗地笑了出来,“看来这世间不只剩下你我二人,你若想实现你造人的计划,还是另寻他人吧,我看他就不错!”我顺着少年的手指看去,小金乌铁黑了一张脸,我更是觉得此举不妥,赶紧摇着手拒绝,少年一脸好奇的盯着我,我别过头去,小金乌将我护在身后,少年看了好一会儿垂着头对母神说:“看来不行,他们是情侣啊!” “啊!”我开口解释,头却被小金乌摁在胸口,“对的,我们是情侣,不过你们说得计划确实可行,这天与地之间,活下来的生灵确实没有多少了。” 母神身上突然窜出一只九尾白狐,高傲的看着少年身边的凤凰,凤凰也不示弱,张开翅膀想要与之一较高下,我的注意力一下子从风里希转移到他们身上,头被小金乌摁着,只有身子勉强可以动,我扭动着身子,小金乌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我摸着他的胸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金乌松开我,“你别乱动就好。”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三步 分卷阅读34 并成两步蹭到凤凰和白狐面前,和他们玩起了打水漂,小金乌无奈地笑着眼里全是宠溺,少年来到他面前,小金乌拾起一块石子,往水面一扔,石子跳了七八下之久,少年拍手叫好。 “你是伏羲?” 少年眉目一滞,眼里带着笑意,“这倒巧了,看来我们的见面并非偶遇吧?”小金乌看了我一眼,迟迟没有说话,我赶紧来到父神面前,挽着小金乌的胳膊,索性情侣到底吧,“我们来自三径,是来这里游历的。” 父神和母神面面相觑,良久母神问:“三径是什么地方?”我才意识到,千万年之前哪里有三径之国呐,“就是一座山的名字,那里满山都是绿色的植被,还有三条大路,所以我们就叫它三径。”小金乌虽然面上淡定,眸子里全是笑意:“原来你们三径之国的名儿,真是这样来的?” 从大漠出来后,母神和父神一直不说话,我和小金乌为求稳妥也是一言不发,搞得一路上气氛很是低沉,既然父神不愿意同母神一起完成造人的计划,那么千万年后的人间又是怎么出来的? 小金乌觉得我杞人忧天,可如果父神和母神再这般下去,不要说人类的溯源问题得不到解决,父神送给母神的那朵莲花怕是也—— 百想不如一问,我抬眼看着独自走在前头母神,快步走了过去,“那个——你为什么不和伏羲说话?”我表现的极为真诚,母神瞥了眼和小金乌并肩而行的父神,坏笑着问我:“你是怕,我抢了你男人和他双修?” 一阵恶寒随着母神的话落下,我忙不迭和小金乌撇清关系,母神自顾自走在前头,“真是言不由衷、话不由心。”我追上她,一路上一直为父神说好话,母神被我弄得咯咯直乐,“小丫头,你倒是好玩,就这么担心,我把你男人抢走?看你跟我投缘,别你你的叫我,我叫风里希,以后你就叫我希姐姐吧!”我清楚地看到小金乌的眼皮跳了跳,若真与母神姐妹相称,那小金乌是不是该叫我姑姥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母神和父神依旧没有和好的迹象,小金乌看着坐在地上发愣的我,递给我几个野果子,我不知道芰洹帝君打的什么算盘,如今母亲的身份不明,父神母神更是冰炭相熄。 如此,莲花的下落就更别提了。 我抱着双膝想了想,问:“你说芰洹帝君既然能通过幻境看见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能联系他?”小金乌咬了一口野果子,“你想如何?”我在地上找到一个树枝,在地上画起来,“你看,芰洹帝君并不知道哪一段回忆是对我们有用的,可我们知道,如果我们能把不重要的回忆过滤掉,岂不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小金乌点点头,又咬了一口果子,“话虽如此,不过你干嘛这么着急呢?”我一怔,若是单纯的寻母,确实没什么值得着急。我看着混沌不清的天空,迅速组织一下言语,道:“我可是偷跑上天的,若是被发现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你忍心看你妹妹受苦?” 小金乌想了想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拄着下巴,扒拉着烧的红红的火堆,“我去换衣服的时候,帝君就没和你说过什么?”小金乌的脸被篝火映得红灿灿,“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结巴什么?” 小金乌被我烦不过,“你要是真寻不到好办法,你就朝天喊他,说不定他就听见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这倒是个好办法哈!” 就这样,我成功的和芰洹帝君取得联系,小金乌嫌我丢人,解下佩戴在身上的一块发光石头,朝天上晃了晃,我仰头瞧,天上的云走的飞快,身边的树叶黄了又绿。 待他将手里的灵石放下,我跑过去打着他的头,“好啊,你看我笑话?”小金乌将灵石收好,抓住我的凌空的手,他的眼里迸发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兴怏怏地收回手:“那你还说再也不逗我了,你也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理他,自经坐在火堆旁,手里的树枝子刚伸出去,燃烧的篝火竟然成了碳化的石头!这,这一下子过去了多少年啊?我猛地站起,想到了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几百年过去了,父神和母神可不会在一个地方等着我们,我拉起小金乌就跑,小金乌周身不稳,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地,我撇撇嘴,暗叫不妙,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十哥,你没事吧?”未免小金乌报复,我走过去时,偷偷地掐了下大腿,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小金乌瞧我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就没有下手,翻身站起,拍拍身上土,一把把我拽过来,擦掉我挂在脸上的泪水,“我还没死呢,不用哭的这么伤心。”说完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心情还似乎很不错,我眨了眨狐狸眼睛,证明自己没有看错,难道方才那一摔,他脑子摔坏了? 我赶紧跟上去,把天帝儿子摔坏这样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仔细观察了许久,小金乌被我盯不过,别过头去,在他恶狠狠地警告下,我才收回了目光,倒不是因为他凶我,而是这样的小金乌,才是我认识的。 我们找了许久,别说父神和母神,就连他们身边的白狐和凤凰都不知所踪,我颓然地坐在沙地上,看 分卷阅读35 着远处两串快被风沙淹没的脚印,以前觉得时间并不是很重要,什么沧海桑田,于神仙而言不过短短一瞬,如今没了神力才明白,被神仙忽略不计的时间,竟是这般强大,强大到可以抹去一切!世人眼中的爱、恨、情、仇,在时间面前,是这般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可以抹去一个人,在世间所有的痕迹,就如同父神与母神,我们找不到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 小金乌见我无精打采的,走过来摸摸我的头,问:“怎么了?”我摇摇头,“你说无论人或者神,是不是该敬畏些什么?”小金乌盘腿坐在我身边,将腰里的水囊递给我,我喝了一口,将水囊还回去,他看着混沌的天际,道:“当然,无论谁都有迷茫的时刻,神也不能免俗,当人困顿迷茫时,自有天为其分辨是非,这也是人敬畏天的因缘。” 我觉得小金乌说的很有道理,若人世间还有他们用思维无法解释的谜团存在,天在世人眼中就有着绝对的权威。之前在杻阳陌听桃夭说书,在人界的商朝,就有一种职位,这种人靠天吃饭,地位还很高,用桃夭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的工作具体点来说,就是充当人与天沟通,将人间的愿望上达天听。 我对于巫咸这种职业,素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出于好奇我问小金乌:“你在天界真的听过见来自人间的愿望么?”小金乌眯着眼笑道:“小均儿,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太阳底下无罕事’?”说罢自顾自的躺下休息,我琢磨了下还真是,小金乌作为太阳高居天上,有什么是他看不到不知道的呢?又怎么会需要靠他人来上达天听? “可是,神就没有失误的时候么?”踌躇了片刻,我还是将我心里的话为了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杨戬,我也想知道睿智如十哥,是否会认为天规有错? 小金乌侧过身子看我,我被他看不过,赶紧转过身去背对他,问他:“干嘛,这么看我?”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我原不知道,小均儿化作人形之后,愈发像个姑娘,懂得害羞了?”一听这话,我赶紧翻过身子,一轱辘坐起,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本来人家就是姑娘么。刚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小金乌拄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我,“你也不是天庭之人,天规也束缚不到你,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打听,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吧?”他的话听得我心里毛毛的,但面上还得稳住,我干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小金乌将我的表现尽收眼底,满意地笑笑,伸手将我拉起来,“走吧,刚才芰洹帝君透过灵石告诉我,父神和母神现在在离我们四百里开外的华胥之国。” 我拍拍身上的黄沙,问:“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造人了?”等了半天不见小金乌回话,耳边风声愈来愈大,我想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小,被风声盖住,我冲着他的耳朵,又大声问了一遍,结果小金乌面色一红,“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莫名其妙看着他,“我问错什么了么?”小金乌甩甩头,丢下我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去十米开外,为了避免被困死在大漠之中,我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的朝他跑去,边跑边喊,“喂,十哥等等我!” 刚追了上了去,小金乌白玉的面颊又爬上了红色,难道是他穿太多热了?我穿着星海织就的衣服自然是不热,可十哥的那身铠甲——想来他一定是因为我,才不好意思脱衣服,可是这有什么的,我是他妹妹,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想了片刻,还是道:“恩,十哥不然你把衣服脱下来吧。”小金乌猛然回头看我,眼里满是惊愕,脸上更红如云霞,“你,你说什么?” 看来真是很热,十哥说话都不稳了,我赶紧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既然很热就别忍着了,现在你我的体质和常人无疑,十哥你就别扭扭捏捏的了,中暑可就不好了。”小金乌明白了我的用意,看着我失笑道:“没事,刚刚有些热,现在好多了。”遂而抬头向前阔步,我怔楞片刻,刚才我似乎看到了他的眼底浮现一丝失意,这是什么情况? (十一) 一路上小金乌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死严,我担心他是否因为面子不肯脱衣服,而热晕过去,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生怕他又出现什么状况,不过十哥虽然身子不爽,走路倒是飞快,我连跑带颠的才勉强追上他,“十哥,你倒是慢点啊!”小金乌放慢步伐,环着肩道:“当初着急的也是你,让我慢点的也是你,话都让你说了。” 看小金乌面色不是很好,我一再要求他不用顾忌,大大方方的脱,小金乌挂着诡异的笑,面色又红了一番,打量我良久,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你离我远一点我就不那么热了!”小金乌表情凝重,想来他是认真分析了发热的原因,我朝后挪了一小步,“这样呢?”“不够不够!”小金乌将我拉开一大截,“这样就行了。”我看着离我百十开外的十哥,干笑了几声,一般不是太阳自带发热系统的么?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七哥杨戬杨蝉也没觉得热?理了半天,思绪如一团乱麻,索性不想了,抬眼看了前面的十哥,赶紧加快了步伐。 走了没一会儿,只见十哥在 分卷阅读36 前面停驻不动,我想着是应是向后退两步保持距离?还是继续向前走?当然我是不愿意往后退的。十哥也不说话,为了不再走冤枉路,我也杵在那不动,良久,十哥咳了一声,“赶紧跟上来!”我撇着嘴问:“十哥,你不热了?” 他不答,回身拉起我就走,边走边抱怨:“前一刻为了踢一颗石子,差点陷进沙地里;方才又绊到了石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说着俯下摆弄着我的腿:“没摔疼吧?”“咦?十哥,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背后长眼睛了?我只听说太阳有三只脚,可是没听过后背还长眼睛的呀?”小金乌无奈地叹息。 离你远了,我又如何放心得下? 这一路小金乌一直拉着我,我瞧他噗嗤笑了出来,“十哥,你不热了?” 小金乌将我拽得更近些,“我没事了。”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不知道这路上,我紧张了你半天呢。”“哦?小均儿你紧张我?”我理所当然的颔首,“这是自然啊,你是我哥哥啊!”小金乌重复着哥哥的字眼,释然一笑,或许是第一次当哥哥,才会如此这般,忍不住想要去看她吧! “对了,十哥你有没有听过风里希造人的传说啊?”我瞧十哥不说话,接着又说:“你说她怎么造啊?是像传说那样用柳枝条蘸着泥巴一甩,就算造人成功了?”“人间的传说你也信?”我努着嘴,并不赞同,“人间的传闻,要比坎艮神册记载的更丰富多彩,有什么信不得的?”小金乌正对我,问:“传颂的事情一定就是事实么?那如果我说三径山上没有白狐有老虎,同理我的哥哥们都这么说,你认为仙界的神仙会不会因为在三径,见不到老虎而觉得纳罕?” 我挣开他的手,“你这是三人成虎!再者真正有大智慧的神仙,是不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小金乌环着肩,狂风吹乱了他的赤色的头发,他也不管,倒是帮我理了理粘在额头的头发,“大智者广博,小智者偏狭,真正的合乎大道的言论往往最是朴实无华,反之拘于智巧的言论将原本事实华丽处理,从而琐细无方,没完没了,让一些人去猜度,更使人误入歧途!” 我瞧着十哥这么严肃的和我探讨话题,还是破了功,笑道:“原来,你在天庭不是这么不学无术啊!”小金乌的眸色一凛:“小均儿,我看三径的教育方式有点不适合你,不如我和子雅熇君说说,把你接到天庭学习可好?”我干笑道:“还是算了吧,你们天规的头一条无爱无恨,这点我就做不到!”想了想,我蹭了过去,眼睛眯生了一条缝,“十哥,你是不是也做不到啊?” 话刚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话题又回到了十哥不愿意正视的问题上,天规的正确性! 呃,虽然我也想知道小金乌的立场,不过他毕竟与七哥不同,他是天庭的人,我可以堂而皇之的质问七哥,却不能在十哥面前说这样的‘大逆之言’,我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不敢去看他。 时间仿佛静止,十哥似木头雕一般一动不动,可我又能清晰的看到十哥茫然的神情,我摇了摇他的胳膊,“十哥?”“以前父君教导我们,欲望是万恶之源,只有清心寡欲才不失为正道,可如今——你说的没错,我做不到!” “十哥。”我抱着十哥的手臂,“这也许不是你的过错。”小金乌咀嚼着我的话,“不是我的过错?那是谁?天帝?天规?”我抬眸对上小金乌的眸子,“难道不是吗?如果一个神仙连最慈悲的心肠都没有,他有什么资格被封为神?” “可是——神仙不应该清心寡欲么?” 我沉吟了片刻,道:“神仙当然要清心寡欲,可是——欲不是爱。十哥你对我好,难道是出于欲望?”小金乌漠然地摇头,我道:“是因为我们志趣相合,你把我当妹,我把你当哥,这有什么不对?” 小金乌抿着薄唇,拉起我道:“走吧,再不快些赶路,说不定父神和母神就离开华胥之国了。”看来十哥还是不愿正视这个问题,可我既然选择站在了杨戬这边,终有一日我与十哥会因此而决裂,想到这心不由得疼了一番,拉着十哥的手紧了紧,小金乌察觉了我的异样,笑了笑道:“放心,我是说着玩的,就算父神和母神不在华胥之国,十哥也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我垂着头,脚下的黄沙被我踩的坑坑洼洼,“呐,十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会不会这般对我好?”从小我就没有得到过多的爱,我很怕失去任何一个对我好的人,无论杨戬还是十哥,都是我在乎的人,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可我也知道只要天条一天不废,杨戬就一天不会罢手,而十哥作为天帝的儿子……如果那天到来,恐怕是至死方休了…… 头被人摁住,我抱着脑袋一脸怨念,“十哥,你干嘛,人家的头发!”小金乌收回手,抱着我的肩膀,“小均儿,十哥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倒时候你嫌我烦想逃走,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的!”不安的心因小金乌的话,稍稍有了缓解,希望真到了那一天,十哥你不要恨我! 也许是因为我们在沙漠里一呆,就是好几百年的缘故,刚进华胥之国的大门,我和小金乌就被这人山人海的场面所吓到,我拉着小 分卷阅读37 金乌的袖子,挤进人群里,刚想说句话,就被人流冲散,我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十哥的一点影子? 看来父神和母神的造人计划,不是很成功,而是相当的成功! 人群不断向前走去,我也不能傻站着,也跟着人群走向走动,想来十哥也没那么傻,选择逆着人群来找我吧!跟着人群走了一段,我觉得不能这么漫无目的走,索性拽了一个人问问这些人将去往哪里,顺便打听打听母神和父神的方位。 我一面抓着来人,又得提防脚下,也没有去看那人的容貌,一下子弄出这么多的人,即便是父神和母神,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保不齐这些人长得的都是同一张脸,这看上去该有多骇人。我故意垂了垂眼睑,想着就支棱的问人家去哪,终归是不礼貌,便转了一下话头,开始和那人唠起了家常。 “请问,你家住何处?” “今年青春几何?” “你家中尚有何人?” “椿萱并茂否?” “又是否娶亲?” “今日恰逢华胥之地如此热闹,请问兄台所去何处?” “在这兄台岂知,那风里希与伏羲上在何处?”绕了一大圈,总算把话头引回了正题上,我跟着人群的方向走了有一会儿,那人才淡幽幽的开口。 “家住天上九重天的合虚宫” “若算上今儿还未过完的年,正好三百岁。” “尚有老父老母,还有九个哥哥,七个姐姐。” “老父尚在,至于老母,我并不想说……” “娶亲?这个问题小均儿可以去问问我爹,看看他怎么说。” “至于我打算去哪?当然是去找你这个笨丫头,一不留神,你就没影了,害得我逆着人群找了半天!” “风里希和伏羲,今天在华胥之国的天麓山上,举办成婚典礼,我们可以去那里找到他们。” 我傻愣愣地抬头,正对上十哥好看的瑞凤眼,那里面正散发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我吞了吞口水,干笑道:“哈哈,十哥好巧,我随便一抓,就把你抓到了。”小金乌一把抓起我的手,拉着我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我被他弄得一趔趄,对着他的背,突然心里毛毛的,该不会十哥真的生气了吧? 小金乌拉着我走了一路,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蹭到了小金乌身旁,也不知道是谁踩到了我的裙子,我哀嚎一声胡乱一拽,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金色,接着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我怔了良久,猛然一抬下巴,正看见小金乌揽着我躺在路上,周围的人怕挨砸,离我们一米开外,特地围了一个圈子,把我们避开接着走他们的路。 我瞅着小金乌眼底冰凉,这下可闯大祸了,心里正盘算如何向他解释,脚底突兀地悬空,小金乌凉凉地声音在我耳际响起:“我背你,这总行了吧。” 我哑然:“十哥,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小金乌干笑两声:“我可不想走到一半,再走回去找某人,更不想好好在头前走着,被某人拽个狗吃屎,让凡人围观看笑话!”我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道我想么? 小金乌这个方法很是有效,一路上也没再出什么状况,我伏在他的肩上问:“十哥,你怎么知道风里希和伏羲要在天麓山顶成婚?”话刚刚问出,我就有些后悔了,十哥又不是没长嘴,不会问么?小金乌冷笑道:“父神和母神成婚这样的大事,还不够这些人当谈资?还用得着问?” 额,我竟无言语对,想想当年七哥和嫦娥的绯闻,也不啻如是吧。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十哥却走得如履平地,我百无聊赖间看看山崖旁的景色,抬头如今天麓山上日当正午,也不知道在这幻境之外,是什么样的光景,心里愈发的烦乱起来,小金乌适时的插了一句嘴:“马上就到了。” 我顺着小金乌的视线朝前看去,原本光秃秃的山顶,搭上了一个硕大的露台,露台旁又立了六根桅杆,作为帐幔的撑点,风拂过,露台上依稀露出两个人影,携手站立,睥睨众生。焦躁的心情立马被冲的全无,我兴致高涨地摇了摇小金乌的肩膀,道:“十哥十哥,你快看啊!”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神仙成亲呢,摇了半天身下人也没反应,才意识到小金乌也是第一次瞧见神仙成亲。 “这般看来,做一个凡人也挺好的。”小金乌眼望露台,眼神向往又迷茫,我挣了挣身子,小金乌将我放下,我眯着狐狸眼睛,掐着腰不怀好意地问道:“呦呵,难不成想不到我们十哥,也有动凡心的时候啊。” 小金乌收回目光,自觉失言,干咳了一声道:“父神和母神本就是神仙,何来凡心二字?”我翻了个白眼,“假惺惺!不过说来也是,为什么父神母神都可以成婚成家,而你们天庭不行呢?”小金乌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虽然我和小金乌被收束了法力,身子骨还是比常人要强健,我们刚开始上来时,还未出现几人,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小金乌桀骜地表示,不愿意和凡人挤在一起,使本想看热闹的我,被小金乌恶狠狠地训了一顿后,无奈只得寻了 分卷阅读38 一棵扶桑树,趴在树上观看婚礼。小金乌瞅着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人,道:“既然父神和母神今日才成亲,那这些人是如何出来的?难不成真如民间传闻,是母神用泥捏出来的?”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关心,让你思凡的那个仙儿,是谁啊?”小金乌愣愣地瞅着我,向后一仰靠在树枝上,手自然垂在膝盖上,瑞凤眼里满是内容地看着我,“小均儿舍不得十哥,十哥自是懂得。”我努嘴不答,“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多思无意。”说罢小金乌索性闭上了眼,不让我探寻。 我看了一会儿,小金乌仍旧闭目不言,只得把目光转向大婚现场,婚礼行程已过大半,底下的人依旧不减,父神和母神相互盟誓,忽地母神的目光朝我瞥来,我抬眼去看,又觉得没有,等我再回过神来,露台上的父神和母神便不见了踪影。 我赶紧跳下树四下寻找,后背被人猛地拍了一下,我回眸大惊:“母——希姐姐。”“哟,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母神嫌弃地捏着鼻子,不动声色地向后一撤步,我抬起袖子仔细嗅了嗅,似乎没什么味道,我朝树上喊了一声:“十哥!”小金乌转了个身,就着扶桑叶落潇洒的落地,眉目泛笑道:“她逗你玩呢。” 风里希一努琼鼻:“你这人好没意思。”我绕着父神母神走了一圈,笑嘻嘻地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风里希麦色的脸上,破天际出现一道红晕,“我也不知道,就那么好了呗。”感情上的事,当事人最是讲不清的,这点我懂!看了看酒席筵上的人,我问道:“这些人,你怎么弄出来的?难不成——” 风里希歪着头问:“什么?” 我道:“莫不是,也跟我七哥一样,寻了一处好地方,光着身子躺在一处得来的?” 在场除了我之外,三个人都愣了愣,就连小金乌的脸上也出现了褚色,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我说错什么了么?小金乌兴致盎然地打量我:“小丫头,我原先还不晓得你懂这些,看来我有必要和你七哥好好探讨探讨,你的教育问题。” 我环着肩朝他吐了吐舌头,想威胁我,没那么容易,“这本就是七哥跟我讲的,你随便找他去。不过——上次你把我弄伤的事,七哥还记得呢,你就不怕——”小金乌迅速分析了利弊得失后,果断选择了缄口不言。 父神和母神缓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原来是因为凤凰和白狐太无聊,想造几个人来陪它们,结果第一批人出来后,他们自行繁衍生息,结果越来越多,我们索性就成立了一国,取名华胥,以此纪念我们的母亲。” 原来华胥之国是这样来的,我记得在凡间的史册上讲,华胥踩雷神脚印,感应受孕,才生下伏羲与风里希,所以他们才认华胥为人类的始祖母。 想来这人间的话本,也不仅是戏说,相传在父神和母神大婚之日,父神送给母神一盏莲花,这便是神器宝莲灯的由来,可在这大婚之日,我并未曾见父神送给母神什么,想到这我来到父神身边,问:“伏羲哥哥,你就没有什么要送给希姐姐的?” 父神怔然看着我,风里希听言,一副见了扶桑树开花的模样,问道:“哦,你这榆木一样人,现如今开窍了?”父神微微笑道:“本想给你个惊喜,却让灵均这小丫头抢了先。”我赔笑着心下了然,看来这惊喜定是那一池的莲花了,正想跟上去,小金乌一把从身后拉住我,我吃痛回眸:“干嘛?” “人家互赠新婚之礼,你去凑什么热闹?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我观察了这半日,这白狐和凤凰都没在宿主身边,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探寻一下。”眼瞧着父神母神越走越远,小金乌说的也有道理,在他眼中我此行的目的,无外乎寻找母亲的踪迹,和神器宝莲灯无关,虽说传闻不可全信,不过方才看父神的神情,想来这宝莲灯的下落,也八九不离十,此时距母神补天还有一段时间,既如此我不妨去探寻一下。 打定主意后,我环着肩问:“那你知道,他们在哪么?” (十二) 小金乌无害地看向我:“不知道。” “你哪来这么多理所当然?”我现在保证不了,在小金乌身边多呆一刻会不会被他气死,赶紧起步去追母神,小金乌拉住我道:“诶诶,你别着急,我不知道,但是芰洹帝君知道!”小金乌指了指身上挂着的灵石,又抬眸瞅了瞅不那么灰暗的天。 我回身看向他,也是,这里是幻境,芰洹帝君是天庭的人,将一切不方便明言之事,融进这幻境之中,自会有他的考量,我只需要告诉他我与小金乌的处境,一切芰洹帝君自会处置。我冲着小金乌道:“那十哥你告诉帝君,我们现在要去找白狐。” 小金乌颔首,修长的手指抚上灵石,闭目默念一番,待他睁眼之际,我只觉眼前的景物快速的变化,一瞬便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处桃林,桃花开得正盛,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不远处的溪流潺潺而过,我欢快的跑了过去,鞠了一捧水一饮而尽,“好甜!”小金乌缓缓走来,目光迅速扫视,“看来,我们 分卷阅读39 被传送到了华胥之国的边界。” 听闻小金乌之言,我立马起了身环顾四周,果然不见那巨大的露台,“今天是父神和母神成婚的日子,他们不去参加婚礼本就说不过去了,怎么还跑到边境来了?”我顺着小金乌的目光看过去,正西北方可不就是天麓山么! 难不成凤凰与白狐两情相悦,怎奈宿主不应,因而才想出这样的方法,打算做一对浪迹江湖的野鸳鸯? 我把想法告诉给小金乌,小金乌当即表示很佩服我的想象力,当即便一一举例事实推翻我的设想。我撇着嘴,兴致阑珊地听小金乌讲,白狐和凤凰没去天麓山的原因。 原因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华胥之国里来了客人,白狐和凤凰正在招待呢,至于为什么这位客人没去参加父神和母神的婚礼,归结起来也是一句话,他在参悟修行,不宜间断,有点类似于我化形时的闭关。 我翻着白眼,缓缓地凑到了小金乌的身后,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一推手小金乌愣是没防备,直接被我推到了水里,看着溪水里小金乌挣扎的样子,我咯咯地笑着,“让你欺负人,知道还卖关子。”一面说,可水里却咕噜咕的冒起了气泡,我赶紧跑到河沿处,水里哪还有小金乌的半点踪迹,该不会他又在戏弄我吧? 我沿着河边来回踱步,分析起了形势,十哥是太阳,距离他过近的水会被烤干,所以他不可能接触到水,现在十哥又没了法力,那也就是凡间所称的旱鸭子! 思绪至此,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脱衣服了,我一转身直接跳进了河里,星河织就的衣服本就华丽,这一到了水中,比在陆地上更为舒展,星星点点地发出柔和的星光,我朝前划水,一眼便看见了在水中紧闭着双目的十哥。 红色的长发随着水流肆意浮动,十哥紧闭的双目,登时把我吓个够呛,我赶忙绕到他身后,手扶着他的腋下,将他向上拉,拽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我又绕回了十哥身前,细细打量起他身上的金色铠甲,莫不是这铠甲太重? 幸好现在是白天,又借着身上星河衣散发的光,我很快就找到了系着盔甲的丝绦,就在我深入十哥衣领的当口,一只大手有力地将我的手扯了下来,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睛微微睁开,带着笑意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又被骗了! 扯开他箍着我的双手,我向上游去,上岸时故意踩了他的肩膀,我看着身上湿漉漉地衣服,小风一吹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摆子,小金乌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趴在河岸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没多一会儿脸又红了起来。 我去踩他扒在河岸上的手,“你怎么不淹死算了?!”小金乌躲得也快,一翻身便上了岸,抖着袖子道:“这下可好,两个落汤鸡。” “你才是落汤鸡呢,三足金乌!” 在我们争吵之际,一只凤凰飞了来,看着我两狼狈的模样,险些忘了出来的目的,“你们安静点,我们的客人需要清静。”我抱着双肩道:“你该不会忘了我们吧?若说客人,我们也是你们主人的客人啊!” “怎么了?”我寻声望去,一只纯白色的狐狸从山洞里走出,阳光倾泻在她身上,我有了一瞬间恍惚,“母亲?!”口里不自主呢喃,小金乌捏了捏我的手,又摇摇头,我默然一会儿,笑道:“好久不见了。”白狐绕着我们转了一圈,“确实好久不见,有五百年了?” 小金乌将话接了过去:“听母神说,你们在招待客人?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客人,重要到让你们都不去参加父神和母神的婚礼?”白狐一脸沮丧地看着我两,趴在地上打了个滚,“谁说不是呢。” 凤凰摇了摇头,口气里颇是无奈:“你们就别火上浇油了,她正为这事懊恼呢!” 我和小金乌互相打量着彼此的湿衣,问:“怎么说?” 由于凤凰的平铺直叙,待我们了解事情始末后,天已经大暗了,等我反应过来,身子早就冻僵了,小金乌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凤凰瞧出了我两的异样,对白狐道:“他两冻得不轻,我把他们先送到天泉山口的温泉,你先回去看看那位客人。” 白狐嗯了一声,迈着婀娜的步伐走进山洞。 凤凰一打羽翅,我和小金乌腾空而起,急速坠落时,凤凰一侧身子,我们稳稳地落在了凤凰的身上,风急速从身边挂过,以前都是驾云而飞,又在高高的云层之上,竟没想到凡间也有这样的美景,一时也不觉得冷了,小金乌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我瞧得出来他似乎心情很好,不由得又往他身前凑了凑,刚挪了一点只听得他道:“我竟有些喜欢上人间了。” 我蜷着身子,又往小金乌那里蹭了蹭,“凡间多好,多有人情味,哪里像天界冷冰冰。”我想如果天帝一家都生在人间该有多好,不求其乐融融,至少杨戬与三姐可以承欢膝下,不受骨肉分离之苦,而我也不用担心,将来十哥和杨戬反目,若真有这样一天,我该如何自处啊? “怎么了?半天都不说话?”小金乌问,我摇摇头:“没什么,有点冷。凤凰我们什么时候到,你说的天泉山?”凤凰不答一斜身子,我和小金乌重心不稳,直接从凤凰背 分卷阅读40 上滚了下去。 小金乌在空中一个回旋,抱住了我,道:“别怕,十哥在这!”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感受急速坠落的冲力,以往都是往上飞的,凤凰俯冲而下,道:“下面就是天泉口,你们在这暖暖身子,我半个时辰后来接你们。” 后面凤凰说了什么,我根本听不清了,只见凤凰离我们越来越远,噗通一声,原本冰凉的身子被温水包裹,紧绷的神经也渐渐舒展开来,我看了眼十哥,道:“你这身铠甲不方便,还是脱了吧,不然沉下去就不好了。” 十哥趴到山泉口沿处,和我拉开了一些距离,“不用了,我这样就好。”我展开手臂仰面躺在了水里,“那你随意吧!”浮动手臂,划水划到十哥旁,长长的秀发飘到十哥的勃颈处,十哥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我道:“你猜凤凰口中的客人,究竟是谁啊?” “从孔雀肚子里出来的,又被黑色大鸟攻击,还常念叨世法平等,难不成是——”十哥双手一推,盯着我道:“佛祖?!” 我更是吃惊不小,论起佛祖和孔雀的渊源,我更多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真能在芰洹帝君的幻境中得以验证。十哥凑过来问:“你不知道?”瞧他一副万事皆在我心中的模样,我张开袖子,捞了一大袖子的水,朝十哥泼去,“我当然知道这个传说了,只是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 传闻孔雀,生性凶残,好食人肉,又能从四五十里外吸人精华,因此孔雀居住的雪山,方圆五百里都没有人烟。有一日佛祖到雪山修行,被孔雀张口鲸吞,将佛祖的丈六金身吸入腹中。佛祖无奈,只得破其背而出,踏至灵山。其后言:“尊从其体出,伤之如伤尊母。”又封孔雀为‘大明王菩萨’,受无上自在加持,以空乏其性 。 小金乌问我:“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觉得奇怪?” 我说:“什么事?” 小金乌道:“传闻孔雀和金翅大鹏雕是由凤凰所生。” 我问:“所以?” 小金乌想了一下:“不过父神身边的凤凰好像是公的?” 我:“……” 还没到半刻钟,凤凰就飞了过来,嘴里还很体贴地叼了两件衣服,我欢快地从水里跳了出来,抖开凤凰带来的衣服,原以为也是宽袍大氅的呢,没想到和母神的款式如出一辙,想必这两件是父神和母神的衣服,我捧着衣服咳了一声,小金乌捧着衣服赶紧拉着凤凰转了过去。 换好衣服后,我将星河衣折好,对着小金乌道:“我好了!”小金乌回身,由于母神这款衣服极省布料,我的小腹都是露着的,小金乌羞赧地咳了一声,看着我手里换下的衣服,“这个带着?”我走过去道:“当然了,这是芰洹帝君送的,当然要留着,你就穿这身吧,反正你那套衣服是公装,一点新意都没有。” 坐在凤凰的背上回桃林,我心里疑问骤然变多,佛祖怎么会和父神母神相见呢?踌躇片刻后,还是开了口:“那个——你说的客人名字是不是很长?”凤凰扇着翅膀,“你怎么知道?确实不好记。” “是不是叫乔达摩悉达多?” “你怎么知道?”看凤凰的表情,我就知道是真的了,我干笑道:“听说听说!”凤凰也没接着问,我自觉无趣,偏头去看风景,瞥见小金乌面色不对,迅速想想方才的事情,自忖没什么地方惹到他,捅了捅他问:“十哥,你怎么了?” 小金乌叹了一声,满脸哀愁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该不会还没猜出来,凤凰的身份吧!”我猛然一惊,是了,这四海八荒里能有几只凤凰,遑论这只还是父神的凤凰,我迅速在脑袋里搜刮,抬眼看着小金乌:“难道说——他是析梧上神!” 脉络更是理不清了。 析梧上神!他的辈分可还要比芰洹帝君高上一辈啊! 小金乌不动声色地拧了一下我的胳膊,我吃痛:“你干嘛!”“如果你的母亲真是母神身边的白狐,那你这辈分,看来我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我怔楞,原来他是为这事儿不开心。我一把揽住小金乌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十哥,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小金乌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却因为他的话彻底陷入了沉思,如果我的母亲真的是母神身边的白狐,那我怎会和三径扯上关系?我和阿爹、七哥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呢? 讲讲捋顺的思路,又被一个个接踵而至问题搅乱,我哎呀了声,仰面躺在析梧背上,索性不想了,总之一切还是等回到山洞,见到白狐再作考虑吧。 十哥瞧着我紧蹙着的眉峰,道:“别想了,累了这么久,睡一会吧。”我看着天际处星河灿烂,点了点头,翻了个身趴在十哥的膝盖上,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还没等我彻底清醒,山洞外便传来争吵声,我赶紧出去看,只见小金乌、白狐和析梧上神都在,在其当中正坐着一个外域的年轻人,我想这便是还未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的释迦牟尼,不,现在应该叫乔达摩悉达多吧。 我赶紧捋了 分卷阅读41 捋毛燥燥的头发,赔笑着问:“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这么大火气?”白狐似受了很大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析梧上神也不言语,我只得看向小金乌,小金乌走到我身边,冲着我耳际道:“佛祖要西行去灵山,而析梧上神他们的意思是,这事儿还得向父神和母神回禀,结果一言不合就争执起来了。” 就为这?这几位日后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这点芝麻大小的事儿,居然还能吵起来?我深表不可思议,不过谁还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我一向奉行什么样的年纪,就要有什么样的性格,何必要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修成老气横秋的脾性呢? 我想了想道:“这样争执也不是个事儿,这位先生昨日我听析梧说了你的遭遇,你就这样西去了,就不担心大鹏金翅雕阻挠?万一因此你到不了西方该如何?”乔达摩面有忧色:“这该如何是好?” 白狐站起来道:“既然你是我主人的客人,那我也没有看着的道理,我送你去!”我们仨不可思议地看过去,别人尚且好说,于我而言可如何是好?华胥之国和西方灵山的距离,以丧失法力的我来丈量,可不是走一年两年就能到的,一个是母亲的踪迹,另一个是神器宝莲灯! 就在我踌躇的当口,只听得小金乌道:“这方法可行,如果析梧您放心不下,等回禀了母神和父神,就来找我们。”我目光跟过去:“我们也要去?可是——” 十哥道:“没事,我们在父神和母神迎战兵魔神的当口,赶回来就行。别忘了,我们还有灵石呢。”对哈!迎战兵魔神,那时候人间已经过了一千年,同时人界又出现了几个部落,我记得就是因为这几个部落战争不断,才引出了休眠的兵魔神,刚刚苏醒的兵魔神本就崇尚武道,受了人间兵戈战乱的影响,竟把天打出了个窟窿,父神也因对战兵魔神而死,母神补天而亡。 想来就是这个时候,神器宝莲灯消失了,我只要赶在这场天人决战之前回来,探知到宝莲灯的位置,一切就还来得及。 我点了点头,白榀道:“行,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你觉得咋样?”析梧看了白狐一眼,“白榀,注意点,那大鹏金翅雕可不是好惹的。”我胡然看向白狐,“白蘋?!”我刚要开口,小金乌拉住我悄声道:“你现在问关于孩子的事,她是不会知道的,先看着别出声。” 我压下冲动,小金乌说的没错,这就好比在一个人二十岁的时候,去问她三十岁的事一样,也许她知道的,还不如我和小金乌多,眼下确实不是提问的好时机,如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我颔首,白榀冲着析梧道:“我连你都不怕,还能怕你同宗的孩子?”说完,一边又招呼我们,“走啦走啦。”我回头看向析梧,只觉他的眼里流转的情绪,与我那时目送杨戬离开三径时一般无二,我拉过小金乌问:“你有没有发觉,析梧上神对我母亲有些不同?” 小金乌笑道:“说不定,这位析梧上神才是真正你的父亲!” 我听完,凉凉笑道:“既如此,那你还不快叫声姑姥姥听听!” (十三) 白榀在头前昂首阔步地走着,乔达摩信步跟上,不消一刻钟,我们就和头前的二位拉开了距离,显然这两人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等我们的架势,我抬手携了携汗,瞅着天上一轮红日挂在正当中,“才刚走出华胥之国,这天怎么忽然就变了,像走到烈焰山似得。”见我老大一会儿还没跟上来,小金乌又折了回来:“再不跟上,这两人该没影了。” 我伸脖眺望头前的山,恶狠狠地皱眉道:“这还不叫没影儿?人家都翻过一座山去了!”小金乌无所谓的环着肩:“这怪谁?”远处山里白榀和乔达摩的影子,斑斑驳驳地烙印在盘山的土路上,“喂,再不赶紧跟上去,等太阳落山,我们就寻不到他们了。”话音未落,小金乌的大手便招呼了过来,温热的触感传递到他指尖,我本想借着他的手站起,刚一使劲,小金乌便松开手,我吃痛地坐到了地上,膝盖蹭到地上,破了点皮:“喂,你干嘛啊!就扶你一下,干嘛松手!” 小金乌看了眼自己的手,气恼地俯下身,摆弄着我的伤口,手指碰到我的皮肤处,又果断地缩了回来,良久他抬头无比认真看着我道:“小均儿,你把衣服换回来吧!” 我偏头看他,“为什么?”小金乌背过身:“换回来就是了,你这样我不习惯!”我瞅了瞅身上的衣服,该遮住的地方,我一块也没露啊? “星河衣的衣摆太长,根本不适合爬山,再说你要热死我?”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我小心翼翼蹭到山壁旁,看准了哪块石头牢固又可靠,扶着凹槽才站了起来。十哥近来的反应,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奇怪的紧,别是出了什么问题?十哥可是天帝的儿子,若真有个闪失,我还真没法向天界交代。 我抱着手臂,表现的比十哥还要真诚:“十哥,你没有问题吧?”小金乌看我的眼神明显滞了一下,僵笑道:“我能有什么问题?”在我的注视下,小金乌面色稍霁道:“走吧,我背你。”十哥不愿意回答,我也不好说什么,走到他跟前,指 分卷阅读42 了指他的腰间道:“我们有灵珠,干嘛要靠走的?” “说的也是。”小金乌捏了一个诀,周围景物为之一变,已而就看见身在树林之中,趴在地上的悉达多,他身边的白榀却是一脸警惕状,这光景不用多想,只怕是遇到了麻烦,我和小金乌刚要过去,地上赫然出现一道阴影,我抬眼望去,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金翅大鸟,振翅而上间竟盖住了日光,我着实惊了一惊,赶紧看向小金乌,小金乌一把将我拽住,拉着我蹲了下来。 虽说在天麓山我见到过万鸟之祖的凤凰,遑论体型来,凤凰倒和眼前的大鸟相差无几,可这脾气秉性就相差太多了,我着实没了主意,惶惶然定睛去看不远处的白榀和乔达摩二人,道:“那大鸟明摆着是冲着佛祖去的,我们难道就在这看着?” “我们没有法力,贸然上去只会越来越糟。” “可是——”小金乌打断我:“仔细看,事有转机!”我回眸去看,白榀忽地腾起纯白色的尾巴,似一张白色的大网护住了身后的乔达摩,金翅大鸟一拍羽翅斜过而出,又绕到白榀身后,白榀一摆尾巴,淡黄的泥土中登时窜出两枝绿油油的滕蔓,那藤曼一挨上大鸟的脚,便缠上了去。 金翅鸟拍打着翅膀,周遭掀起狂风阵阵,我赶紧寻了一棵树抱住,以免被刮走。两方僵持不下,风越吹越大,我抱着树身的手被树皮磨得生疼,此刻倒有些后悔没听小金乌的话,换上星河衣了。 “十哥,再这样下去,整个山的树都会被这只怪鸟掀倒的!”风刮的满地碎石乱走,一颗颗打在脸上,疼得我钻心。小金乌从前面抱住我,大手按住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傻丫头,别出来,脸被擦伤了可就不好看了。” “十哥。”听他这样讲,我险些哭出来,虽然没有被父母疼爱过,但我的这几个哥哥,都对我出奇的好,尤其这个与我毫无亲缘的十哥,几次救我于危难,我想无论以后如何光景,他永远都是我的十哥。 我不知道就这样呆了多久,等到风渐渐停息时,十哥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我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头垂在放在我颈间,我看着双手殷红色的血迹,大片大片的水泽自眼眶倾泻而出,“十哥,你怎么样啊?你撑住,我这就去找草药。” 小金乌静靠在树下,模糊看着我越跑越远,嘴角挂着笑意,“小均儿,你没事就好。”眼皮越来越重,小金乌撑着身子想要再看清楚些,眼前的景色却由绿变黑,渐渐渗入漆黑的永夜…… 我跑出去没多远,方意识到一件极为要紧的事,山里多猛兽,此地又离梵地不远,受仙气荫泽的灵兽比起凡俗之兽更为危险,此番十哥受了重伤,若身边无人,只怕我还未来得及赶回,十哥被哪个不长眼的灵兽吃了那可就不妙了。想到这,我又折了回去,在途中正巧遇见了白榀,将方才之事一一言明,也许是我那种与她意境悠远的关系,她欣然应下了照顾小金乌的事,有了白榀在,我也就能安心去给十哥找药材。 还没走出多远,我就在一处洼地旁,找到了几株仙鹤草,随手又巴拉巴拉旁边的芨芨草,在芨芨草的深处,又发现了开着紫花的白芨,我小跑地来到长着白芨的地方,利落地掐断根茎。 我瞄了眼采的药材,这些足够用一次,十哥的伤禁不起等,还是赶紧回去免得再生变故。我来不及多想,拔腿往回跑,只想赶紧出现在十哥身边,这样脆弱的十哥,让我担心到害怕,我不知道是否再多耽搁一会儿,他就会没了生息。 当我赶回驻地时,小金乌正躺在乔达摩的身边,我赶紧走了过去,见十哥的伤口已被处理干净,显然这些活儿不能是白榀干的,我朝着乔达摩会心一笑,乔达摩微微点头,温和地说:“他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我将这些药洗洗,待会儿我来给他上药。” 我自生下来,对西方梵界便不是很了解,仅知道的一些还源于凡间的话本,只知道他快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心想着还是不要过多的麻烦他,跟着他来到溪边,我上前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乔达摩扥了扥手里沾水的药材,也不理我又自经返了回去,将药材嚼烂后置于他带的钵盂中,见我还不走,只得开口道:“他所伤之处,我需得解开他的衣襟方可上药。”他说的含蓄,我多少也听明白了些,再结合十哥之前的表现,我不禁失笑,天庭将男女大防看的很重,十哥又如何跳脱的出呢?就像天界的黄巾力士,可以举起来比自己身体重百倍不止的东西,却永远不可能将自己举起来。 当然我可以继续赖在这,不过都被人下了驱逐令,想想也觉无趣,倒不如去找白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我胡乱踢了一脚,正好踢在石子上,石子即刻蹦蹦哒哒地滚到了金翅大鸟的脚边,之前飞在天上,只觉他遮天蔽日,如今落在地上,倒是怎一个高字了得!我仰头瞧了一眼,金翅鸟圆瞪着眼睛,我一惊,灰溜溜地赶紧朝白榀躲去。 白榀甩了甩尾巴走到我面前,“他也只剩下瞪眼的力气。”我问:“这是什么鸟?体型居然这么硕大?”白榀抬起爪子,故意绕着金翅大鸟走了一圈 分卷阅读43 ,大鸟看向白榀那杀之而后快眼神,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这是析梧同宗的孩子,之前被乔达摩破背的孔雀,是他的姐姐。”我猛然看向那只被白榀用仙术桎梏的大鸟,原来这大鸟就是佛祖的舅舅,金翅大鹏雕啊!怪不得一振翅便可崩山裂石。 “不过,就凭他那点本事,也敢拿出来与我斗法?”白榀眼睛一翻,倒把金翅大鸟气的不轻,拍打着翅膀竭力挣脱藤条的束缚,我冷眼瞧着,一个是气死人不偿命,另一个死命不认输,眼下已经证实这大鸟就是佛祖座前的大雕,只怕这一路他也是要跟着上灵山的,为了我和小金乌的人身安全考虑,我觉得很有必要和这只大鹏雕好好谈一谈。 我走了过去,示意他低下身子,大鹏雕却将身子挺得更直,我纳罕析梧性情温,怎么和他同宗的大鸟,脾气就这般执拗?白榀一挥狐狸爪子,一棵藤蔓拔地而起,直接缠在了金翅雕的脖子上,手里凝结的仙力甫地一拽,金翅雕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我朝白榀点了下头,绕着金翅雕也走一圈,才寻到了他的耳朵,虽说我心里一派清明,但我却着实没把握劝服这只桀骜不驯的大鸟,眼下十哥未醒,白榀只会火上浇油,乔达摩倒是不错的人选,可他毕竟破了孔雀的身子,翻来转去这劝人的活儿也只得落到我身上了。 我迅速组织了下言语,问:“大鹏雕,你若外出游历,被别的灵兽所猎杀该当如何?”那大雕眼里全是桀骜,道:“就算我遇见灵兽也不会被吃!况且这世间又有几个灵兽能降服我?”我把玩着手里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照你的逻辑,这世上只奉行弱肉强食,那今日白榀杀了你,只因你技不如人,你可服气?” “哼!我为姐报仇,乃是天道!”大鹏雕怒吼着,我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穿了,我抿了抿双唇,决定先安抚他,“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姐姐擅自猎杀人类本就有错,乔达摩只是自卫而已,他本是性情纯良之人,不忍再造杀业,故而认你姐姐孔雀为母,如此算来你便是他的舅舅了,你说哪有舅舅追杀外甥的道理?” 大鹏雕金色的眼珠里映着我的身子,末了垂下脑袋趴在地上,白榀猎奇地走了来,道:“你倒有主意,他竟然不闹腾了。”“我只是告诉了他点既定的事实。”白榀带我走向远处,我问:“有什么话,要背着大鹏雕?”我彻步一退,“难不成你真要永绝后患?!”白榀哂笑,“好歹是析梧的同宗,即便我不在乎析梧的面子,父神的面子总要给的。” 也不知这大鹏何时转了性子,这几日时不时便跑去找乔达摩讲经,起初白榀不放心,依旧用青藤缚着他的双脚,劳得他用双足跳到乔达摩跟前,有一次我正巧采药而归,偏巧看见大鹏坐立在乔达摩的身前,一人一鸟相立于树下,晨光柔柔,带着些许的微风,落花吹了满地,拂了一怀,我登时讶然我眼中的景象。 乔达摩在花树下瞧见了我,抚了抚身上沾染的落花,走到我身边,我问:“难道大鹏悟了?” 乔达摩摇摇头,“还差得远呢,芥子纳须弥,须弥纳芥子,我只不过给他讲些浅显的道理罢了。”我面上还绷得住,如此凶悍的大鸟都能让他三言两语就转了本性,难怪天界那帮人都说佛法高深呢。 我将方才采的药全数递到乔达摩的手里,道:“麻烦你了。”乔达摩并不接,略过我朝小溪方向走去,我打量下沾满泥土的药材,他是想让我洗干净再交给他吧。我将药材慢慢散在溪水里轻轻摆弄,站在一旁许久未吭声的乔达摩慢悠悠地走过来,从溪水里捞出药材,道:“明日便不用采药了。” 乔达摩越走越远,想来十哥已无大碍,听白榀言他昨日还有闲心去看转了性的大鹏,只不过自打十哥醒了之后,就时常躲着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随着大鹏时常去找乔达摩讲经,白榀没了看守的对象,愈发没意思起来,时常拉着我在山里乱转,她跟我说:“昨儿我在这山里,发现一处汤泉,快来快来我带你去看看。”我寻思着左右十哥身子已大好,无需药材,闲着发呆终归无趣,也就跟着白榀去了。 “这几日怎么不见他来寻你?”我随手拿了一个树杈子,胡乱在地上划了着,“兴许是没好利索吧!”白榀从前面的土坳上跳下来,“可乔达摩说明日我们就可以动身去灵山。”我摊手,索性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没走多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就盖过了说话声,氤氲的水汽凝成白雾,宛若天宫的仙池太液,近乎透明的水里反泛着柔柔的光,我大喜赶忙跑了过去,将脚丫伸在水里,白榀笑眯眯地看着道:“怎么样不错吧?” 我将衣服解开,慢慢滑到水里,身子颤了一下,白榀道:“舒服吧。”水里溅起浪花,已而白榀从温泉水里探出头,白色的皮毛紧贴在身上,与她相处久了,倒也觉得亲近,况且她的名字与我在坎艮神册上,所查我母亲的名字相同,莫非她真的是我的母亲,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是我母亲,又怎会出现在这上古时期呢? 我讷讷地瞧着她,虽说小金乌曾告诫我,不要刻意去问,可疑团,已扎根在我心中,犹如 分卷阅读44 春天惊蛰过后的竹笋,在心底肆意生长,眼下问孩子的事尤为过早,那不妨问问白榀的意中人,说不定这会是个突破口。 “还在合计你的那个情哥哥?”白榀划水过来,水声过大我也没听清:“他不是我的亲哥哥。”泉水清而见底,很容易就看见了白榀在蹬水的狐狸腿,我一抄手拽着她朝我这拉,白榀抖了抖身上得到水珠,“你干嘛?” 我说:“我有问题问你。”她跳上台沿:“你问?”我转过去看着她,心合计毕竟是隐私问题,如何能不显山露水,还能把话说出来?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才满眼真诚地问:“父神和母神都在一起了,你和析梧准备啥时候……” 白榀没言语,良久抖了抖身上的毛:“我拒绝回答隐私问题!” (十四) 和白榀从温泉处出来回到驻地,天已昏暗下来,篝火烧的红彤彤地,将卧在篝火前面的白榀渲染的不加真实,我坐在火堆旁双手托腮,今夜的天倒是蓝得透亮,四重天上的月光直泻而下,照的周围的草木都凉凉的。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我在这座山里已足足待了十天,我不知道在这幻境之外的大荒中究竟已过了多久?更不知杨戬、杨蝉的情况如何,哪吒是否还撑得住? 生母之事,在白榀的出现之后,更加扑朔迷离,芰洹帝君将我置身于上古时期,以寻找神器莲花盏的秘密,又为何所言一切都在这幻境之中?有诸多不可常理之处,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脑仁痛了一番又一番,折腾到后半夜,我才有了困意。 我将包袱里那件星河衣翻出来覆在身上,闭上眼,耳边传来说话声,那人一咕噜躺在我身边,我负气翻过身去,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星河衣,良久,叹息声从我头顶上方传来,“小均儿,睡不着就别装睡了。” 我翻身而起,盘腿坐于火堆之前,凉气从口齿中冒出,“怎么,晾了我这么多天,总算和我说话了?”小金乌结痂的脸被篝火染得通红,俊逸的面上毫无情绪可寻,“我只是再想一个问题,那个问题不方便你在。”刚刚萌生的睡意被小金乌冲的毫无踪迹可寻,我朝他挪了挪,问:“什么问题?”看他今晚来找我,想必是琢磨出问题的答案了。 小金乌道:“前番种种我怪异的行为——”一听是因为这个,我更来了兴趣,“那是因为什么?”他摇了摇头,我把着他的胳膊:“快说么,别卖关子。”他突兀地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此我还特地去请教了佛祖,才寻了这么个法子,对你避而不见,结果还什么都没参悟出来。” 我嗤的一声笑出来:“看来佛祖的法子也不是对谁都灵啊!”目光回旋至周遭,我抱着膝盖有些感伤,笑容凝结在脸上,我道:“十哥,你说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嗯?”小金乌表示没听明白。 我又道:“这里虽然是芰洹帝君所造的幻境,无论山泽草木皆是幻影,而我却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相处的快乐,这些情愫都是在真实之中我不曾拥有的。” 小金乌颔首:父君总是教导我们要无欲无求,绝情断爱,才是修炼之上道,今儿被你这一说,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小均儿,自从认识你后,我变了好多。” 我道:“是啊,变得不那么讨厌了。”小金乌一挑剑眉:“怎么,当初你很讨厌我?”回想当初与十哥相见,正逢天界追捕杨戬,而十哥却直言杨戬是妖孽,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没错,那次在南天门,我的确很生气。” 小金乌不明其意:“为什么?” 我垂下头将头埋在膝盖里,“在坎艮神册里,我是三径的灵均神女,可你知道么?在三径,我只是一只爹不疼娘不爱的狐狸!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待我好,那日在南天门,你却说玉华长公主的儿女是妖孽,这和七哥与我的关系又有何异!如果七哥也和你们一样,用看妖孽的眼光来看待我?那我又岂能活到现在?” 小金乌忽地站起转过身去,复而又坐了下来,他只知道杨戬杨蝉是妖孽是罪人,却忽视了他与他们也是血脉相亲,如今被我提及方领悟了,他将我从火堆旁拉了过来,道:“十哥明白了,小均儿下次十哥不这样了。” 我将头埋在十哥腿上,刚闭上眼蒙蒙地睡意席卷而来,我想如果有一天,杨戬与十哥都能和和气气地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啊? 当金翅雕主动提出要载我们去灵山时,其实我是拒绝的,上次在杻阳陌听桃夭说书,她曾提到一句俗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和小金乌都没有法力,若真应了他,待他振翅扶摇直上九万里,使性子将我们扔下去,届时白榀还得保护乔达摩,对我与小金乌自然分神乏术。 我一拉十哥的衣角,悄声道:“芰洹帝君可说过,这里虽是幻境,我们可是真实的,会受伤,会死!半分马虎不得。”白榀挺着身子,轻巧蹦在我面前:“你怕什么?有我在,那大鹏雕还能翻出天去?” 一向惜字如金的乔达摩此刻却开了口:“你可知这是什么?”我瞧他从树根处,采下一个伞状的菌灵,我心下了然,当年 分卷阅读45 佛祖拈花一笑,他这喜欢用花花草草教育人的方式,看来是早有传统啊,我掩唇笑了笑道:“蘑菇!” “清晨一现的菌类不会懂得什么是早晚,挂在树上的蝉也不会明白什么是春秋,而上古有凤凰与天同寿,若不明万物天道,又岂不妄活?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是听明白了乔达摩的意思,简言之顿悟只在一瞬,若不燃烧有限的生命追求真理,即便是与天地同寿的凤凰,在他的眼中也如枯木死灰般了无生机。 既然佛祖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如此自信,我倒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我寻了一处极为妥帖的地方盘腿坐下,小金乌亦然坐在我身边,乔达摩自不消说施施然坐在最后面,白榀则跨步骑在了大鹏鸟的脖颈上,“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这几天表现的十分恭顺的大鹏鸟总是在白榀前破功,我单手托腮瞧着,小金乌道:“有那么好看么?你都看了一路了。” 我摇摇头,回头问:“你说在析梧上神面前,白榀为什么不是这样的?”小金乌想了想,在析梧上神面前时白榀的模样,道:“话不多,性情也冷,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如今的白榀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和小金乌面面相觑,真是奇怪的很。 大鹏的脚程是极快的,不消半刻钟便飞抵了灵山,我扶着小金乌的肩膀刚下来,周围的景物飞速流转着,我诧然瞅向小金乌,赶紧去摸他腰间佩戴的灵石,小金乌身子一僵,抓拄我的双手,我急得直跺脚道:“快停下来。” 小金乌道:“不是我,我方才试了停不下!”我问:“难道是芰洹帝君有意为之?”小金乌点点头:“看样子是了,不过你看。”我随着小金乌的目光看过去,“这次的时光跳跃和之前几次时光跳跃有所不同。” “看来这次我们只可通过画面观察,不能与之沟通了!”我惊呼:“怎么会?!”旋即冷静下来后,我盯着四周不断浮现的画面看了一会儿,“这些都是白榀和金翅大鹏雕相处的画面。”有读书的,参禅的,采药的,各式各样的画面,让我产生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我捅了捅身边的小金乌,道:“该不会白榀喜欢上金翅雕了吧?” 良久小金乌才沙哑的开口:“何以见得?”饶是我在这方面的经验着实匮乏,实在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此刻七哥在,想必分分钟就得出结论了。我摇摇头:“我也说不好。” 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和杨戬相处的场景,照我和杨戬得到相处之道,必得分分钟粘着他,一时来了灵感,跳着拍了下十哥,道:“要是白榀不喜欢金翅雕,这些事她自己去做不就好了么?或者直接回华胥之国?” 我刚说完,小金乌就陷入了长考,我朝他晃了晃手,他如墨的眼睛似深渊般盯着我,问:“那她为什么不选择析梧上神呢?” “……这你应该问白榀去。” 光顾着和小金乌说话,等我再回过神来,画面里的一狐一鸟,却成了两个大活人!我茫然看向小金乌,小金乌颇为无奈地摇头:“他们化形了。”我哦了一声,刚要回眸去看,小金乌长臂一览直接封住的双眸,我挣了挣,不满地哼声:“你干嘛不让我看?” 耳中飘来嘤咛声,我挣了挣发觉十哥的掌心竟出现了一层细汗,我赶紧问:“十哥,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见十哥也不答话,我怒了直接朝着小金乌的脚面踩了下去,可禁锢我双眸的手没有如预期般打开,看来十哥是打定主意不让我看了,只得退一步,道:“十哥,你不让我看,总得告诉我他们在干吗吧?” 良久,干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们,在脱衣服……” 我问:“然后呢?” “然后——光着身子躺在一起……” 脑子里嗡嗡想着的全是七哥在阳山跟我说的话,脑袋一热我问道:“那白榀是不是会变胖啊?”我没头没脑的一问,小金乌道:“什么?”我把着十哥的遮住我眼睛的手,寻思了一会儿道:“七哥跟我说,化作人形之后,两个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女人就会发胖,就和我七嫂一样!” 说完之后我意识到一件事,上一次在黄龙洞,我不是也和杨戬躺在一起么,至于我为什么没胖的原因,杨戬说是因为他还穿着裤子,可是至今我都没弄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躺在一起就会发胖?今儿难得又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定要观摩的! 可十哥的手掌似乎镶在我眼眶上般,不管我如何□□他,那手掌都雷打不动,最后我索性放弃了,直接靠在了十哥身上,挨上他身子的一瞬,我发觉有些不对劲,他的身子好热,我猛地抬头,偏巧正撞在十哥的下巴上,我道:“十哥,你怎么又热上了?难不成又中暑了?” 十哥将我一推,自经收回手,我乐呵呵地盯着画面看,却瞧见这画面里,哪里还有白榀和金翅雕的半点影子?我努着嘴哼了一声,小金乌绝对是故意的!画面里灵山的菩提树金光闪闪,天地之间飘散着金色的光芒,柔柔地招摇,树下的人闭目冥想,他的身后发出耀眼的佛光,看样子乔达摩是顿悟成佛了。 小金乌转过身来,眉里目间满是褚色,我道:“你究 分卷阅读46 竟看到了什么,怎么这副模样?”小金乌别过头去:“没什么,总归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该看的。”我吐了吐舌头,朝小金乌做着鬼脸,待画面中出现白榀时,她的小腹已有些显了。 我诧异七哥的话难得有一次准的离谱,我粗略算了算时间,此刻距离那场上古大战为时不远了。 画面流转的飞快,待能看清时,已是华胥四万九千一百二十一年,八月初一,距离上古之战仅剩一天之遥。 菩提树下的白榀粉裙曳地,风吹拂起她长长头发,隐在粉色莲花长袖里的柔荑,微微柔柔地抬起,慢慢抚上小腹,金翅雕扶着她的手,揽她于怀。依偎在金翅雕怀里的白榀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地抬起头:“总归我还是要回华胥的。” 金翅雕垂了垂鸦翅般的睫毛,揽住白榀的手又紧了一分,“好,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后,我们回华胥之国。”白榀抱住金翅雕劲瘦的腰身,“也不知道父神和母神如何了?还有析梧。”阴森浓墨色的雾,从东边飘散而过,将东边绀色的天染得神鬼莫测,白榀问:“怎么回事?”远处乔达摩信步而来,瞧着黑色的天空,谭然道:“灾星已至,不可避矣。” 金翅雕道:“我过去看看。”说着变回原形展翅欲飞,这时浓墨的碧落上,俯瞰而下一只金色的凤凰,落地后腾起一团白雾,一荔红色衣裳的男子,满头银发,菩提树的叶片划过他的脸庞,露出似仙似妖的容颜。 金翅雕怔楞片刻,复而变回人形,白榀嗅了嗅来人气味,抬眸瞪大了双眸:“析梧?!”析梧的目光落在了白榀的腹部,眼神温和又复杂,“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白榀问:“是不是华胥之国——” “是。” 白榀急切地问:“刚刚天光乍暗,是发生了怎样的大事?”金翅雕走过来道:“你先别急,听小叔叔把话说完。”析梧的眼光在白榀处逗留片刻,便移开了,他迅速静了静心神,才开口道:“你离开后,华胥之国的人口扩张的很快,母神便决定放一批人离开,久而久之在人间形成了几个部落,分别是蚩尤部落和黄帝炎帝部落,人间原本祥和,却不知为何,身为人族统领蚩尤和炎、黄二帝互相敌对,战争的气味将沉睡已久的兵魔神唤醒,由于兵魔神刚刚解封,控不住法力,竟把天打下来个窟窿。如今天口不断倾泻岩浆,母神正想办法阻止!” 白榀道:“既如此我这就回去。”金翅雕本能阻止道:“你已经怀有身孕,怎么能!”析梧道:“金翅雕说的没错,你如今这幅模样的确不能涉险,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已经——” “既如此,我和小叔叔同去如何?”华胥之国出了动乱,白榀已成为他的妻子,他又怎有在一旁看热闹的道理?析梧刚欲说话,矗立一旁久久未曾言语的乔达摩,开口道:“这是神界和人界之间的劫数,我们佛家之人不该插手的。”乔达摩在菩提树下,顿悟了轮回劫数之道,他明白这场战役已无法避免,而金翅雕若执意前往,便是破坏了天道,他岂怎能同意? 白榀低下头抚着肚子,抬头对上析梧的眼睛道:“我和你同去!”她回眸对金翅雕道:“乔达摩的意思我明白,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白榀抱住金翅雕,使了一个定身法,将金翅雕定住,金翅雕挣了挣,叫道:“不行,你不能去!” 白榀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回身抱住金翅雕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便念了一个诀飞身离去,析梧向乔达摩拱拱手,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十五) 我垂眸盯着地上的脚,久久没言语,这场大战的结果我是知道的,心里如同有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上气来,小金乌握住我的手,我抬眸见他的脸色也不好,我本想开口安慰他,跟他说这里只不过是个幻境,不作数的,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我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其实析梧是喜欢白榀的。”小金乌故作轻松地掐着我的脸蛋:“你一个小丫头,不过三百岁而已,怎么明白这情爱之事?”我吐出一口浊气,道:“毕竟这与我有关。”小金乌道:“说来听听。” 我摇摇头:“总觉得析梧上神的眼神里,蕴藏的东西太多,就像……”就像当年杨戬故意欺骗我的时候一样,他们的眼神里都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情愫。 小金乌环着肩,寻思了半天,问道:“可为什么白榀不选择析梧上神,而选择金翅雕呢?”我想了想,很认真地道:“很有可能,白榀压根就不知道,析梧上神喜欢她。” 他问:“有这个可能么?” 我道:“怎么没有!”我就是很久之后才意识到,杨戬也是喜欢我的。 我想白榀也是这样的,在男女之情上是个被动的人,后来发生了点儿事情,就越发被动。析梧又是个闷葫芦,一个不说,另一个就装作不知道;又或许,析梧根本没有给白榀任何的安全感,如果不能相信,那她的心永远无法真正向析梧敞开。 我道:“也许白榀在感情上,太害怕被伤害,所以她不能像母神那样自己先付出,去争取。总是被动地等着对方付出,等着对方 分卷阅读47 一点点让她相信,然后她才有可能打开她的心,慢慢喜欢上他。” 小金乌黑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自经喃喃道:“是这样的么?”我偏头道:“怎么不是呢?难道少年通过暗示就能追到少女了么?”小金乌的嘴角浮起三分笑意,神情却是萧索的,他问:“那你呢?” “我么?”我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朝小金乌扯起一抹微笑:“我和白榀不一样,我会勇于追求我爱的人,哪怕前方有刀山火海等着我。” “我不会让那一天出现的!”小金乌似在对自己说着,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莫非十哥你受到白榀和析梧的启发,情窦初开了?”我跑到他身后,抱着他的胳膊脖子一歪,“快说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小金乌俊美的脸涨得通红,将胳膊从我手里抽出来,“别乱说,我们天界可是——” 我知道他又要讲大道理了,马上堵住了他的嘴,目光瞥到了画面处,光顾着和小金乌说话了,却没留意到画面,此刻白榀和析梧已回到了华胥之国,而父神早已在和兵魔神对抗中兵解,被赤红渲染的画面里,母神、白榀、析梧三人的背影在空荡荡的画面中,显得更加沧桑与寂寥。 脚刚一落到华胥之国,眼前之景象恍若炼狱,周围全是焦黑的尸体,白榀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腹中一阵恶心之感传来,析梧将她扶在怀中,白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快,快带我去找母神!” 析梧隐藏在袖袂下的手攥成了拳,一把将白榀推开道:“你不能去。”白榀诧异地看向析梧目光凛冽,“你拦不住我的。”析梧拽着白榀的衣袖,一用力竟将白榀大半袖子都扯了下,“金翅雕——还再等你回去,你不能——死在这里!”白榀回身看着析梧,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她回身拉住析梧,道:“既如此,那就同生共死吧!” 飞身来至莲池花旁,母神奄奄地倚在莲池旁的抱石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最后一道天口,白榀跑过去,大叫着母□□字,母神回眸看着面前的析梧与白榀,将手递到白榀手上,道:“我的榀儿,如今也要做母亲了,只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 白榀猛地摇头眼泪纷飞,母神的手轻轻拂过莲池里的水,像抚摸恋人的脸一般温柔,“那个木头雕似得人,难得浪漫一次……”母神抬头看看正处在莲池上方的天口,目光又落到了池水里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围在莲池的仙障,发出碎裂的声音,母神的目光变得柔和又决绝,对着白榀和析梧道:“这池莲花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这里面承载着他与我的神力,你们一定要替我守护好它,待千万年之后,终会有一个人让这满池的莲花重新绽放。”白榀和析梧含泪颔首,母神回身轻轻在含苞的莲花上烙上一吻,飞身而出向天口处飞去。 天口处倾泻的熔岩越聚越多,直向仙障砸来,析梧张开双手将神力贯通在手上注入仙障,白榀道:“我来帮你!”析梧感觉有一股清凉之气涌入身子,使得析梧手里的神力增了一番,竟将碎裂的仙障修补好。 好景不长,随着构筑仙障的母神神力的减弱,仙障的防御之力越来越薄弱,析梧和白榀不得不倾注比方才多一倍的神力,方可继续维持,没过多久白榀的额头便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一旁的析梧发觉白榀的脸色愈发苍白,道:“榀儿,不可!再不收手,你会有危险!” 白榀道:“如果我现在就撤了法力,仙障顷刻会被天口倾泻而下的熔岩击穿,不止我,你和莲花池都会灰飞烟灭!”析梧急道:“可是,你的孩子!”白榀柔和的看了一眼肚子,喃喃着:“是啊,我的孩子,阿娘对不起你,不能陪你长大,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的名字,总觉着还早,想了一个又一个,总觉得不太满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泪水划过脸颊,而白榀已无心再擦,自经抬头笑着:“我想到了,如今生灵涂炭草木凋零,我希望你生在安乐祥和之时,与心上人共看葳蕤莲花,灵均,我的孩子,不要怨娘!”一道白光从白榀的肚子里闪出,白榀手持一团彩练将一半的神力凝在其中,嗖的一声过后,一道白光在漆黑的天色里破晓而出,又一闪而没。 天口渐渐融合,黑色的天空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绀色,原本存在仙障倏地消失,是啊,若法器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这法器自然是不存在了!随后天空自上而下飘落阵阵羽毛,析梧接过一片片染着血液的羽毛,母神羽化了! 白榀茫然看着满天飘落的羽毛,莲池里荡漾的碧波发出璀璨的光,仰面跌在莲池旁,任凭羽毛将她盖住,析梧听到了声响回身,看着白榀瘪下去的肚子,抱着她嘶吼:“你做了什么!” “我用了□□之术,将一半的神力护住仙胎。”卧在析梧怀里的白榀,笑着凝视着苍穹:“母神,你的榀儿没有让你失望,你看——莲花……没有一点事呢。”析梧都快哭了出来:“你别说话,我这就,这就救你!” 白榀摇了摇头,压下析梧颤抖的手:“你知道的,□□之术的代价,我的元神已经散了,答应我好好活着,如果得空记得帮我转告金翅雕,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怀里 分卷阅读48 的人彻底没了声息,析梧抱着怀中人放声大哭,或许直到她死后,他才懂得自己的心意,又或许只有她死了,他才能毫无保留的将这份爱宣泄而出,可是不管哪种结果,他与她终究还是错过了,一切都不可能重新来过,哪怕如今他已是四海八荒辈分最高的神…… 画面中析梧遗世独立站在荒凉的天地之间,原本赤色的背景刹那间变得惨白,我捂住了嘴巴,眼泪在眼眶子里不停地打转,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白榀——不,母亲临去前说的话,一遍一遍不停的重复着,小金乌捧起我的面颊,轻轻地为我擦拭着眼泪,我没忍住扑在小金乌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知道这场大战的结果,却未曾料到竟是这样的惨烈至极,而我的母亲白榀,她是为我而死的! 小金乌拍着我的背,沉寂了良久才开口:“看来我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姑姥姥。”我知道十哥想要逗我开心,可心里更加酸涩难忍,一把抱住小金乌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十哥,永远都是!” 面前惨白一片的画面中发出粼粼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本想用袖子遮一下,却忘记了身上穿着的是母神的衣服,怔愣之际,一个宽厚的身子直径挡在我身前,为我遮住倾泻而下的光。 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身在四十四重天的大殿之上了,芰洹帝君温笑着走到我的面前,略略停顿了会儿,道:“我原本想着,让你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这同样也是你母亲所期待的,不过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去吧,你的人生当有你自己决定,灵均妹子。” 芰洹帝君从善如流的称呼,着实令我与小金乌尴尬了一番,我踌躇了一会儿道:“关于我身份的事,还请帝君你保守秘密。”芰洹帝君颔首:“我明白,你且宽心,一切按照你的想法去做。”芰洹帝君应了下来,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不管我与三径如何,但我并不想与七哥生分,更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道:“既如此,那我先告辞了。”小金乌亦抱拳向芰洹帝君行礼,芰洹帝君道:“时间还来得及,先把衣服换了。”说完芰洹帝君便朝内室走去,我方想起此刻我正穿着上古时期母神的衣服,若真穿这一身走下四十四重天,只怕我还真得被司命仙君在坎艮神册上大书特书一把了,于是乎赶紧从包裹里掏出星河衣,跟着芰洹帝君的去了内室。 和芰洹帝君并行的路上,我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芰洹帝君并不否认,负手朝前走着:“我只是忠人之事。”忠人之事?我问:“是析梧上神么?”芰洹帝君转回身,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你为什么不去猜,是你的父亲?” 我摇摇头:“金翅雕是佛界的人,他大可自己来,而帝君你身在四十四重天,鲜少外出,旁人你又不见,若非至交好友,怎可劳动你的大驾,想来想去就只有析梧上神符合这些条件了。” 芰洹帝君朗声一笑:“你倒是会想,没错的确是析梧上神的主意,一万年前他跟我说起此事时,我只当他喝过了胡诌的悖论,可析梧那老家伙说他亲眼所见,白榀上神的孩子落在了三径之国里,可那个时候三径山才刚出现,一万年后,我听说一件奇事,对这事才隐隐信上几分。” 是啊,白榀上神的孩子,又怎会是个区区三百岁的小狐狸呢,不光是芰洹帝君,就连我,一开始都是不信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事,让芰洹帝君又信以为真了呢? 我问:“什么样的奇事?” 芰洹帝君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十六竹骨的扇子,他将扇子一合往手里一拍,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芰洹帝君凝眉:“笑什么?”我忙不迭地摆手:“没什么——”芰洹帝君的模样,倒是很像在杻阳陌的茶摊上,桃夭说书的架势。 “据闻在六百五十六年前,三径之国的五十八代子雅熇君,背着正妻赤鱬精矜在外私纳了小妾,偏巧子雅熇又是个怕老婆的,只得将小妾藏在三径之国的箕尾山上。有一日那小妾在狐狸洞里呆得憋闷,在箕尾山里乱转,忽发现了一块发着白光的石头,那小妾觉得稀奇,就摸上了一摸,结果那石头化成一团白光,窜到了小妾的肚子里……”我瞧芰洹帝君讲的绘声绘色,倒像他真见着似的。 “……析梧上神将此事讲予我,我方知道那仙胎一直找不到宿主,这一睡便是几千万年。我和析梧上神,便借机前去三径,暗地里没少给她渡仙气,只不过那小妾资质平平,无论我们如何贴补,终是受不得仙胎的威力,还生下你便撒手西去了。”芰洹帝君摇着头表示叹息,我垂下头,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两个母亲皆因我而丧命,我抬头看着芰洹问:“值得么?” 芰洹将手搭在我的肩头,又恢复了他一贯高深莫测的模样:“当然。”我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发觉已经到了内室的门头,芰洹道:“去吧,不是还有重要的事么!” 我重重地颔首,“我知道了。”待我抱着衣服跑进了屋子,芰洹帝君转回身,叹道:“妹子,也许你并不知道,你对于我们、对于天界意味着什么。” (十六) 分卷阅读49 我抱着衣服,走进内室后,做了简单整理后,就急不可耐地奔了出来,我道:“芰洹帝君,能否告知析梧上神所在?”芰洹笑着,瑞凤眼中流光溢彩:“私下里叫我芰洹哥哥就好。”我的睫毛跟着颤了颤,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好。” 芰洹将手里把玩的扇子递给我,“他住在大荒海上的天虞山,不过此山多水,依靠仙娥神女的修为是登不上去的,虽然妹子你自幼神体,毕竟你出世不久,拿着这星云扇它会助你的。”我颔了颔首,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我的心情,我以为自打出生起便无人疼爱于我,竟没料到有这样一群人,自我还未出生便精心相助于我,无欲无求…… 我接过扇子道了声多谢,抱住了芰洹,芰洹轻抚着我的后背,“好了,傻妹子去吧!”我重重地颔首,芰洹道:“我送你们下去吧!” 回到大殿,小金乌依旧等在原地,芰洹转身对我道:“若再有意外,莫要逞强,别忘了还有我和析梧那老家伙呢。”小金乌眼神凝重地看向我:“帝君放心,我也会护着小均儿的。”我心头涩涩的,抿了抿双唇,刚要开口却发觉声音已带了哭腔,芰洹觉察出异样,道:“我送你们下去吧。” 呼啦一阵大风刮过,我和小金乌被风团围住,直往下界冲去,小金乌将我推向风眼处,自己则置身与风暴口,风的中心名为风眼,此处虽为风的源头,却无风可寻,我道:“十哥,你这是干嘛?”小金乌朝我笑了笑,烈烈而起的长风吹散了他火红色的头发,眼神落寞又无奈:“等出了四十四重天,你我就不能再如此般相处,我怕——再灼伤了你。” 我才意识到,十哥是太阳,注定要光芒万丈的,我撇下感伤,扯了扯嘴角:“我们又不是没那样相处过,无碍的无碍的。”我怕十哥多想赶忙站定立场,十哥却沉久不语,猛然睁开一双金目瞧着我,浓郁而深烈,“不,我不想着这样,我想——我们可以如在幻境中那般相处。” 风团行进到三十三重天时,十哥赤热的身子已开始散发着熊熊地金光,十哥抬了抬手臂,看着身上赤炎的颜色,双目里夹杂着我说不出的复杂情愫,猛然来了一句话:“既如此还不如散了这一身修为,也好在——”十哥这句话可把我唬着了,私带太阳入幻境本就是我的过失,若因此还让天界损失个太阳,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赶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嫌弃你的!”十哥原本灰暗的眸色,恢复了光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真的?”我好生奇怪,心忖着又不是没和一身火球的你相处过,但面上却表现的极为真诚,道:“当然了,你是我的十哥呀!” 十哥讪笑着,语气里又夹杂着几缕嗔意:“哎,如今你这辈分,若你真叫我十哥,那我父君应称呼我什么?”关于这个问题,我也颇为苦恼,索性将目光瞥向了风团外,风团正行到南天门处,我看向十哥,十哥似乎心情不错,朝我伸过手,忽又意识到什么,缩手道:“我走了。” 我知道十哥在别扭什么,捏了个诀,故意将水汽凝在机体里,一把握住了十哥的手,道:“这样不就行了,好了,别别扭了,如今我有了这星云扇,去四十四重天也不费事,别不开心了。”或许是待在幻境里还没适应,我觉得十哥被赤炎殷红的脸,照比往日红的更为通透些。十哥抽回手,撇过头,良久笑容才凝结在脸上,道了一声:“好。” 十哥走进南天门后,我瞧着这日头,约莫估算了下时间,倒也充裕。念了一个诀,直接往黄龙洞飞去,不消一刻便到了洞门口,估计玉鼎真人在仆勾山设了识别阵法,我这一路丝毫没有受到风卷的侵袭,我一挥广袖洞门大敞,杨蝉直径奔了来,一把拉住我,眼泪啪嗒嗒地掉落,道:“你可把我们担心死了,二哥说你若再不下来,他就要去闯四十四重天了。” 我道:“他真这么说的?”心里像吃了琼光花蜜一样甜,我拉住杨蝉往洞里跑,一脚刚迈进洞里,杨戬便奔了出来,我看着他神色鳏鳏地,刚想说点什么,一头便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我愣愣地任凭杨戬抱住我,良久才听见他似叹息的声音:“我绝不会再让你涉险了,绝对不会了。” 我慢慢地从杨戬怀里退出来,笑着道:“放心好了,我这不平安从四十四重天下来了。”不知何时玉鼎真人也走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你真的见到了芰洹帝君?”我道:“见到了,他还告诉我析梧上神,现下就在大荒海上的天虞山。” 玉鼎真人捋了捋胡须道:“这还真是奇了!芰洹帝君深居简出,早已不问世事,你竟能得见芰洹帝君,快说说你是如何见到他的!”我讷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按辈分算芰洹帝君是我哥,我仰头看了看日头,思绪一片混乱竟将十哥说了出来,“那个——光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我在天界还有一个交好的太阳,他带我去的四十四重天,芰洹帝君再如何再德高望重,他也是天界的人,多少会给点面子的。” 杨戬眼神一暗,口气比平时凌厉了几分:“就是那个灼伤你的太阳?”我点了点头,之后周遭的气氛便陷入了令人诡异的沉默里去,我道:“好了,现在不是讨论 分卷阅读50 我如何见到芰洹帝君的问题,而是哪吒的生死!我现在要去天虞山了,回来现知会你们一声。” 杨戬一手拉住我道:“我和你去。”我倒不反对,不过玉鼎真人面有难色,杨蝉拉住杨戬的袖子道:“二哥你还需给哪吒护法,还是我和阿玖去吧。” 我道:“既如此,那就三姐和我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与析梧上神确认,你在我身边,我心思难定。”杨戬虽没彻底明白,倒也松了手,我和杨蝉相互看了一眼,念诀而飞。 腾云间,杨蝉情绪不明,一句也不言语好生奇怪,我问:“三姐你怎么了?”杨蝉迟疑了下,还是将话说出了口,“阿玖,那次你从天界下来之后,那自暴自弃的模样,是因为我二哥,还是因为——那个金乌?”我怔了一怔,竟是气笑了:“怎么想起问上这个问题?”一说到这个我就生气,杨戬到现在也没表明态度,难不成他也要学七哥,也与嫦娥闹三百年的绯闻么? “是谁?”杨蝉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迫切,我垂下头理了理袖子,“除了你那个讨厌的二哥,还有谁啊!”杨蝉一把拉住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好生奇怪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干嘛还要问?” 杨蝉自经规避,嘟囔了一句:“有人不信嘛!”风猎猎而过,我愣是没听清,问道:“什么?”杨蝉摆手道:“没什么——诶,阿玖我们是不是飞错方向了,我好像又看见仆勾山了!”我赶紧拔了拔面前的云彩,可不又飞回来了么,我胡乱摸了摸身上,发觉之前折的迷谷树桠还在,往天上一抛,迷谷树桠向东南方向指去,我闭目一挥袖子,对杨蝉说道:“这下好了,有迷谷树桠就不怕丢了。” 析梧上神所在的天虞山倒真是远,我驾云走了一刻钟还未见到大荒海的一点影子,杨蝉更是半点办法都没得,手指触了触藏在袖口的星云扇,看来芰洹帝君给我这扇子倒是派上用场了,我手执星云扇对杨蝉道:“三姐,你扶着我点。” 杨蝉依言而行,我一挥星云扇,身旁的云海飞速流转,我晕晕乎乎地用袖子挡住脸,待落地后竟身处在一片沙滩上,旋即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无边无垠红色的海水。 那海水清澈见底,在浅滩处,还能看见一块块似皲裂土地的形状,散发着诡异的红色,而浅滩处的礁石上,一只只鸟状的生物,竟石化成了石雕,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天啊,这天地间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地方存在。 我还未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只听得天上传来一声鸟鸣,我与杨蝉皆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大鸟从天上一头冲下来,落到海水里,大鸟发出近似死亡的叫声,不消片刻大鸟的腿部便开始石化,随后便如其他大鸟一般,矗立在海面之上。 握紧星云扇的手,汗津津的,我心下早已乱了方寸,饶是我听多了三界大荒之中的大多传闻,可这般诡异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早就没了主意。 期间又陆陆续续有几只大鸟,俯冲下海面,杨蝉看着海面,又抬头望了望天空,扯了扯我的袖子,道:“阿玖,我似乎有些明白这些大鸟,为何要往海面上飞了。”我闻后大喜,问道:“为何?” 杨蝉道:“你看这海面无风,像镜子一样,而这些大鸟正因为海面宁静,才会被海面所反射的场景迷惑,以为海面是一片蓝天,所以才一头冲下来的。” 我道:“三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想到的?”杨蝉摇摇头,“我就是觉得这些大鸟太过可怜,站在他们的角度想了想,也不知道是否为正解。”我顺着杨蝉的思路往下想,如果说我们遮住眼睛,不去看天空和海面的幻化,不就可以顺利通过大荒海了么! 我把想法告诉给了杨蝉,杨蝉看了眼一望无垠的红色海面,有些担忧道:“这样倒是可以避开幻影的干扰,可是如果我们飞到一半体力不支,直接砸到海里,那我们也会像这些大鸟一样的。” 我颠了颠手里的星云扇,揽过杨蝉的肩膀:“放心,我们不会掉到海里的。”我将芰洹帝君的星云扇展示给杨蝉看,杨蝉会心一笑,用手指点着我的脑袋:“你不早点说,害我担心了好久。”我道:“好啦,现在告诉你也不晚么,待会儿我们先蒙住双眼,我用意念操控星云扇跟随迷谷树桠。” “三姐,你先念个腾云的诀,方后我再催动星云扇。”我与杨蝉互相绑好了白绫,杨蝉一招手,我们周围腾起一隆白雾,我趁机扇动星云扇,似流星般挂过红蓝相间的天际,耳边如哭如嚎的声音接踵而至,我稳了稳心神,一发力气,星云扇带着我们顺利飞过那片死亡之海。 等着了陆,腿竟有片刻不听使唤,杨蝉扶着我一起跌倒在白色的沙岸上,我抬眸那座多水的仙山,似喷泉一般从内而外汩汩地流淌着红色水流,最后汇入那片红色的海洋。杨蝉道:“我们离水远一些。” 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这山和水洞似得,到处都是水,我们飞过了大荒海,如今怎么上天虞山呢?” 如今我们要寻思如何登上天虞山,又得躲着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泽更之水,只得反反复复地变更路线,结果绕来绕去竟被逼回了原路!我抬 分卷阅读51 起袖袂,透过星海衣去看日头,结果急得直跳脚:“三姐,来不及了!” 杨蝉更是焦虑,不停地用袖口携汗,手垂至腰封处,似乎发觉了什么,抬头寻思了片刻,开口道:“或许我们也可以照仿凡间,人没有法力,所以不能驾云腾雾,渡河时都会造一艘船只作为载体,如果我们能造一艘船,就可以隔绝泽更之水对我们的侵蚀了。” 我道:“这个办法好归好,可是这天虞山脚寸草不生,唯一见点绿色的地方还在天虞山顶,我们到哪去寻材料造船呢?”我环顾被红色的大荒海包围的天虞山,“一般的人界材料抵不住泽更之水的侵袭,要是行进到一半便石化了,我们可就葬身于此了。” 一筹莫展之际,杨蝉从腰封处摸出一颗绿色的种子,道:“那灵修神君给的仙被,总归还是可以的吧?”我赶紧走过去,抱着杨蝉的手看个不停,“七哥?可这是什么植物,我竟未在三径见过?”杨蝉打量着手里绿色的种子,也跟着摇头:“上次你偷跑去天宫时,神君将这颗种子交给我,说是南海育遗神君新培育出来一种叫瓟瓢的仙草,作为庆贺纤纤怀子的礼物,神君要我种在三径的阳山上,我正要去办呢,正遇上从天宫下来的你,结果——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了。” 我道:“耽搁了好,不然瞧这光景,我们也只能打道回府了。”只是三姐手里的仙被尚未发育,这里又没有适宜的生长条件,只怕——我将想法告诉了杨蝉,杨蝉寻思片刻道:“要不我们用灵之术?”灵之术,是三径的一种仙术,发动起来费时又繁琐,这也是我最不爱学的一个神决之一,不过此术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平地生秋兰。 我盯着杨蝉手里的种子,最终妥协道:“好吧!”杨蝉双手捧着种子,眼光思忆柔和,捧着种子的手微微一抬,我双手合拢指尖发出幽绿色的光,逐渐将种子包围,杨蝉将双手分来,种子有了灵术的支撑,在空中静止不动,过了好一会,才见种子微微抽出枝桠。 我用余光看向杨蝉,杨蝉眉头深锁,我回眸去看包裹在灵术中种子发芽的情况,我愕然这速度似乎和在三径山上,仙被正常的生长状态,相差不过分毫之厘,赶紧道:“三姐,怎么办?”杨蝉道:“灵之术对宿主的神力消耗极大,一会儿你还要操控星云扇,还是让我来吧,我一定会让瓟瓢发芽!” 杨蝉柔柔的碧波中,透着刚毅决绝的神色,我颇为担忧地喊了一声:“三姐!”我并非不相信三姐,只是害怕三姐会不顾一切催生瓟瓢,灵之术对法力损耗非比寻常,瓟瓢又是育遗神君的神物,一个不慎性命堪忧啊! 杨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还未等我撤下法力,她便开始催动灵之术,我只得撤下法力,待我放下手,杨蝉指尖散出幽绿色的光芒又重新覆盖住了瓟瓢。让我与杨蝉意外的事发生了,光芒中的瓟瓢快速地抽出一枝藤蔓状地枝条,猛地扎根在猩红色皲裂的土地上,我赶紧去看杨蝉,发觉她并未有任何的异样,我才将心放下来,集中精力去注意瓟瓢的情况。 似藤蔓的绿植上结出硕大的瓢状果实,足有千仞之长,我一叠声地叫道:“三姐三姐,可以了。”杨蝉方睁开眼,见瓟瓢所结出来的果实足够容纳我们两人,才收束了法力,我赶紧跑过去道:“三姐,你怎么样?” 杨蝉笑着摇头:“我没事。”我道:“怎么可能没事,你一定拼尽全力去做的,快别说话我给你疗伤。”杨蝉拉过我的手说:“真的没事,我并未勉强,灵之术的使用也是在我法力可控范围之内的。” 我上下左右围着杨蝉转了一圈,发觉她真的没有异样,又撇头去看硕大的瓟瓢果实,抚掌道:“三姐,你真厉害!上次在大荒海边就是你发现的端倪,这次又催生了瓟瓢。”我握住杨蝉的手,眼睛里满是雀跃,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道:“辛亏是你跟我来,要换成你二哥的话,只怕我累死也不能让瓟瓢发芽,更别说结果实了。” 杨蝉颇为无奈地笑道:“原来是不想在我二哥面前丢丑啊!”我努着嘴,偷偷地转过身去:“这话,三姐你藏在肚子里就好。”杨蝉牵着嘴角,走到我身后拍着我的肩,道:“好了,现在瓟瓢也长出来了,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我颔首,提着裙摆方走了过去,杨蝉手里用仙力凝成剑气,将瓟瓢的一侧切开。 好在瓟瓢内是中空的,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临进上去前,我敲下了一点瓟瓢的碎片,放到了泽更之水里,事实证明瓟瓢育遗神君培育的神物乃是极好的,我放心地拉着杨蝉跳了上去,将星云扇往上一抛,扇子便摊开立在瓟瓢上,合上瓟瓢后,我掏出了迷谷树杈,眯上眼用意念操控着星云扇,顺着泽更之水逆流而上。 我与杨蝉坐在瓟瓢里,随着水流肆意摇摆,由于我要操控整个瓟瓢不能乱动,这可累了杨蝉,一面要为我护法,一边又要稳住自己的身形,真是一番苦不堪言。 约莫过了三盏茶的时候,瓟瓢停了下来,我睁开眼与杨蝉面面相觑,一轱辘坐起,爬到杨蝉身边道:“我稍稍欠点缝,三姐你要发觉不对,立刻用法力封住切口!”杨蝉点了点头,我爬到了切口处,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小口子,透过 分卷阅读52 缝隙眼前的景色不再是一片猩红,而是无穷处的绿色。 按照我在山脚处的观察,我们应该到了天虞山顶。 我回身对杨蝉道:“可以把瓟瓢打开了。”杨蝉颔首一挥袖子,瓟瓢自动开启,我赶忙舒展四肢,站在瓟瓢里我无意间偏头,面前的池水里莲叶接天,漫山遍野乃是无穷无尽碧色,我们所乘的瓟瓢正飘在莲池的中心。 杨蝉抚着瓟瓢沿,她面前正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问:“这里就是母神羽化后遗留的莲花池么?”我颔了颔首,只是在我的记忆中,莲花池并没有这么大,不过毕竟过了千万年,又有析梧上神的照料,莲花池呈现如此的规模也就不足为奇了。杨蝉削葱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面前那朵莲花,天地之间洒出亮晶晶地星体,飘飘散散地落在我们周围,我回眸看见杨蝉捧着那朵盛开的莲花独立于瓟瓢上,淡绿色的长裙随风摇曳,仙袂飘飘。 已而,一个身着橘红色大氅的白发男子翩然而至,飘然落于我们身处不远的莲叶上,我知道那人便是析梧上神,我朝他施礼,我想他应该是认得我的。析梧一挥袖袂,飞身来至我们身边,微微抬眉间凤目凌亮,复而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我在这里守候了千万年莲著花未,而这一百年,莲池里的的莲花竟然含苞,如今你们来了,莲花竟也开了,虽然只有一朵,看来母神的预言是真的。” 我告诉杨蝉,这个人便是上古时期,父神身边的凤凰析梧上神,杨蝉捧着莲花的手,微微紧了紧,顿时正色道:“上神明鉴,杨蝉采莲只想救一位朋友,他急需这朵莲花作为载体,若我们不能再今夜赶回,他便会魂飞魄散的!” 析梧回身望着满池的莲花,声音是不含任何情绪的:“去吧,我奉母神之命在这里等候宝莲灯的宿主,等了这么久,这个任务终于快要完成了。”析梧回身看着杨蝉:“不过,现在还尚未到宝莲灯出世的日子,你切莫逞强。” 看来宝莲灯已经认了三姐为宿主了,有了宝莲灯在,三姐和戬哥哥也能多几分的胜算,我瞧着杨蝉似懂非懂地看向析梧上神,开口道:“看来三姐方才之为并非偶然,既然宝莲灯已认三姐为主,三姐定不要辜负它,因为这池水里蕴藏着太多人的……”大片大片的水泽从眼角溢出,我还是没有忍住,泪眼朦胧间,我仿佛又看到母亲在莲池旁消散的场景。 杨蝉道:“好好的,怎么哭了?”我望着西近的太阳,悲愀道:“三姐,你先带着莲花回黄龙洞救人,我有事留下与析梧上神讲。”杨蝉面色焦急地问:“这是换走莲花的条件么?”我摇摇头:“不是的,只是芰洹帝君有些话要我转述给析梧上神,我还未想到从哪说起,等我转述完了,天也该大亮了,所以你先行一步,我在这会多逗留几日,无碍的。” 杨蝉面色稍有缓解,欲开口时半天未曾开口的析梧上神,道了一句:“凭你的仙力很难走出天虞山,我送你出去。”我朝杨蝉颔首,将星云扇交于她,杨蝉重重点头,道:“等哪吒康复后,我就来找你。”析梧一挥袖袍,白团将杨蝉全全盖住,已而便消失无踪了。 (十七) 莲花池里的荷花竞相含苞,柔柔地在水面上招摇,我瞧着眼前的景致,不由得呆了眼。析梧俊逸又苍白的面上,如遇水的灰烬一般毫无生气可寻,我叹了一口气,想他这些年独守莲花,心里必是不好受的,眼前这山这水,还有大荒海边的赤红土地,无一不是当年上古大战时天麓山的模样,只叹惜物是人非,我这样从幻境走出的人,都抑不住悲凉的心境,更何况身临其境的析梧? 我走了过去看着眼前人,泪竟不自主地淌了下来,没多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衫,来之前我想了好多话要问,如今竟一句都讲不出来了。他单薄的背影,在日落西山下尤为寂寥,我脑子一热道了一句:“其实,阿娘她也是喜欢过你的!”析梧挺拔的身子微微颤动,声音却异常平静:“你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吗?”我了然道了一句知道。 他渐而转身,朝我淡然一笑,那笑中竟带着些许的慰藉和讶然:“上古大战之后,我便遵循母神遗命,守护着莲花池,虽然天麓山已不复当年的样子,甚至名字也在神迹中变成天虞山,当年见证榀儿来过的地方,都随着她的消散荡然无存,我不甘心!没了天麓山,我与白榀最美好的回忆,又将托往何处?我用了十万年造就了大荒海,又用了十万年改造天虞山,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忘记,她是如何死在我怀里的!这千万年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就想她表明心意,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个三界辈分最高的神,正言语凄凉地站在我面前,如今我才意识到,原来神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垂下头当初的是非与否,如今又有谁能讲的明,分正的清? 良久,析梧道:“我并未告诉你父亲你还活着,这些年他也并未——所以你,莫要怪错了人!” 一抹苦笑划过嘴角,我道:“猜到了。”析梧这样高傲的上神,行事如清风明月独立惯了,他力所能及之事,又怎能支会给他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我的阿爹。 我一掀裙摆 分卷阅读53 落座在瓟瓢上,夕阳余晖尽洒池底,我想当年阿娘也曾坐卧在这里,期盼月过无痕岁月静好吧?析梧落坐在我跟前,也随着我的目光望向夕阳:“就这样打算一直瞒下去了?” 我问:“什么?” 析梧道:“方才听你与那绿衫丫头讲话,我便知道你想将身份一直瞒着,为什么?” 我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膝窝处,苦笑了一声,道:“我的身份么?若我说在芰洹帝君的幻境里,我也是最后一刻才知道,不,才察觉出来的,你会相信么?”口齿冒出凉凉的气息,泪又滚了下来,“若非我亲身置于那场上古大战的幻境之中,我都是不信的,遑论于他人?” 析梧的手,轻抚着我的头发,清凌的凤眼中满是柔和,“小丫头,放心,一切有我们。”我抬眸:“我们?”析梧站起身,将我拉起来,负手走到瓟瓢前:“我已经传信给金翅雕,灵山离天虞山有一定的路程,他明日也该到了。天虞山上多水泽,你又是第一次来,我先去给你搭个草屋,你在这四周转转,莫要走远。” 我尚未分辨明白,析梧便带我飞离莲池,落在天虞山顶旁的梧桐树下,我起身离去并未走远,回眸望去一树一凤,在金色的余晖下渲染地愈发寂寥,只听得树下传来,悲凉的叹息声:“珍禽双飞失其俪,绕树悲鸣凄以厉,从此只有这满山的莲花相伴与我了……” 我明白析梧上神有意支开我,他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会把悲伤展现给我这样一个小辈面前呢,我小心翼翼地避开泽更之水,想着析梧上神怕是还要感伤一会儿,才能静下心来给我盖草屋,索性就找了一处水流较少的地方躺了下来,仰面看时,满天星斗静悄悄地爬上了苍穹,一弯皎洁的月亮,倒映在淙淙流水中,破碎而静谧。 也不知道杨戬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哪吒是否救回来了?思绪不停地在我脑袋里弯弯绕绕,没一会儿,灵台就不清明了,我动了动手臂,把头枕在上面,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发觉身边有响声,我并未睁眼精神倒是清明的,我仔细辨听着周边的气息,发觉来人内息全摧,毫无仙力可寻,我倒颇为纳罕,天虞山是怎样的存在,普通神仙若不得其宗综擅自登山,皆避免不了散尽修为或死亡的下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出现在此?我对来人更为好奇了,他既没有法力,倒也无奈我何,看看又何妨? 我一个翻身正对来人,睁眼一瞧,只见一男子正坐卧在我跟前,白色的麻质外袍随意地束在身上,夜晚太黑我盯了半天,愣是没看清来人的长相,我刚准备开口,男子却先发了声:“醒了?风餐露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是在晚上。” 我虽然没看清他的长相,不过他的声音却很好听,不似杨戬那种刚毅,到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沉稳之韵,他虽是个凡人,但我竟生出一种被他保护着的感觉。男子见我半天不语,站起身道:“看你也醒了,赶紧回去吧,天虞山的夜晚可并不安全。” 听他之意倒像是在天虞山生活了很久,我道:“的确,这里的泽更之水很危险,碰上便会石化。”男子摇了摇头,语气又清冷了几分:“泽更之水只要避开便好,我指的是生活在泽更之水里的虎蛟。” 虎蛟?那是什么?男子见我一脸的茫然,道:“虎蛟这种生物昼伏夜出,可脱水自活,若被其拖到泽更之水里,便是析梧上神也回天乏术了。”我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竟然知道析梧上神!目光又飘移至脚边,不看到好,一看倒也心惊,离我身边不远处,正躺着一只鱼头蛇尾的怪兽,想来就是他说的虎蛟吧! 我颇有些汗颜,一个神仙竟靠一个凡人的保护才不至于殒命,赶忙走到他身边道:“我是第一次来这,不大熟悉这里,能否劳烦带个路,送我到梧桐树那里去。”男子道:“好。”我并未在他的语气中读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疑惑却是半分都没有解决,这样一个可以控制七情六欲的人,又能凭借一己之力登上天虞山,为何没有得道成仙呢? 他在头前走着,我在后面跟着,一路无言,总归是我耐不住,开口道:“那个,我叫灵均,你也可以叫我阿玖,我还会在天虞山待上一段时间,可能我们还会遇到——”我一跺脚,咬牙道:“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你真的想知道?”我点了点头,男子似叹息的声音发出:“好吧,我叫后羿。” 后羿! 我往后撤了一步,抬头看他,这时月亮从云雾中移出,月光倾泻在他脸上,又倾泻在他的长发上,雪白的衣袍映衬在泽更之水上,越发衬托得他飘然若仙。借着月光,后羿看出来我的异样,面色冷清的异常:“呵,看来你是知道的。” 我盯着后羿的脸看了半天,自经叹了口气,道:“哎,你不愿意被人窥探私事,可是嫦娥奔月的故事流传甚广,不经意就得知了。”走到后羿身边,我道:“虽然天庭对双修一直看不开,只要你们心意相通,一切都不是阻碍,我看你根骨其佳,为何不修仙入天界,这样你便可以时常见到心上人了。” “心上人?”后羿抬头看了眼天 分卷阅读54 上的明月,目光竟毫无情愫可寻,已而转过身,道:“我又改变主意了,不妨你给我讲讲,你所知道的有关嫦娥奔月的故事?” 我道:“好吧,不过我们寻一处方便讲故事的地界吧。”后羿颔首,带我来到一处长汀坐下,我盘着腿,想着该如何开口,后羿笑了下:“照实说就好了,不必顾忌。”我想着主人公都这般说了,我再扭捏倒真失了风范,于是开口道:“我知道的并不多,大概便是你从西王母那里得到了仙药,后来你外出打猎,嫦娥一人留在家中,遇见歹人,嫦娥不忍让仙药落入歹人手里而吞药,接着便成了月宫里的仙子。” 后羿问:“你信么?” 我偏头:“为什么不信?” 后羿问:“你可有心上人?”我面目一红,扭过头去:“问这干嘛?”后羿问:“若你与嫦娥异位而处,可会作出吞药飞仙之事么?”我怔了片刻,如果真是这样,似乎是不会的,吞药可意味着和杨戬的分离,待我想明白后面色顿改,后羿却是一脸的平和,问我:“不会的,是吧?” 在我一脸错愕的神色下,后羿方露出了苦涩的笑意,自经道:“若真是歹人偷药飞身成仙,自有天帝惩处,与她何干,她难道不知道吃下药后,会面临怎样的境遇?”“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还有什么事比得过一家人和和美美相处在一起更为重要么? 后羿惨淡一笑:“阿玖,人性之欲,你是不懂得。”我忽然想起七哥曾经对嫦娥的评价:‘霁月之风,实则不然’。若她真是个为了得道成仙,便可抛弃心上人之人,那她是否也会为了晋升神女,而对杨戬不利? 想到这,我一身汗毛战栗,赶紧起身便要念诀,后羿拦住我,问:“怎么了?”我一脸急惶惶地道:“我——我有个朋友,他和嫦娥……我得去提醒他!”我并不想在后羿面前直说嫦娥与杨戬的事,但后羿拉住我坐下道:“他若真生了一双明目,自会分辨清楚,若不能,那他便不值得你爱!” 我闪着一双眼睛似懂非懂地盯着他,后羿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我瞧了一眼月亮,若不是要去看时辰,我还真心不愿意抬头去瞧了,发觉时间真是不早了,便点头答应了,也不知道析梧上神,有没有把我的草屋搭好? 后羿领我走了一条泽更之水并不多的路,虽说这条路危险系数相对较少,但对于我这样一个已经连续三天未曾休息的神仙来说,也是如临大敌了,瞧着并不远的梧桐树,如今走起来倒是另一番的光景,待走到梧桐树下,我眼晃晃地一头扎进了草屋,丝毫没有理会站在那,似乎等了我老半天的析梧。 我迷糊地窝在木床上,草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两人也没有避讳,耳畔依稀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声,看得出两人私交甚好,令我想不通的是,析梧乃是上古遗存的上神,平平小仙儿皆不存于眼里,后羿作为一介凡人,为何独得析梧青睐? 思绪百转千回,终究绕到了嫦娥身上,我翻了个身,仰面平躺在鸡翅木雕花的床上,手扯过平铺在一旁的毯子,竟是半分都睡不着了,回想着年少时听过的嫦娥奔月的故事,我不明白为什么背叛了后羿的嫦娥,会被美化成坚贞不屈,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形象?又不能理解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人倾心于她这样的人?若真如后羿所言,嫦娥便是一个为了进阶不惜抛弃丈夫的女人,这样的一个人,怎知不会为了品阶出卖杨戬? 思虑越想越烦杂,我腾地坐起身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告诉杨戬一声,要他防着点嫦娥,脚刚一落地,凌乱不清地灵台里,全然充斥着后羿离去前的那番话,身子恍若被抽干了力气,直愣愣地朝木床倒去。 大片大片水泽从眼底冒出,就连我也分正不清为何流泪,只觉得心里一揪揪地疼,躺在床上一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明明很困却睡不着,我觉着如此也不是办法,只得踅摸了个决,直接封住了有关杨戬的全部记忆,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只觉身边有人影晃动,我心底一惊,猛然坐起,瞧见我床边果然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一双金目分外耀眼,我叹了一声目光游离,不用多想能这般堂而皇之坐在我床边等我起来的,除了我那位金翅大鹏雕的阿爹,还能有谁? 面前的金翅大鹏雕见我久久不言语,眼底溢满了悲伤,道:“均儿,是爹不好,这么久才知道你的踪迹,你能原谅爹么?”金翅雕说到动容处,一把握住我的手,这令我着实尴尬了一番,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我从小并未受到过如此亲近的待遇,更别说如何自处了,金翅雕见我依然不应,眼泪便滚了下来,他这一哭,我倒乱了阵脚,赶忙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并无嗔怪之意,当年之事大家各有难处,所以也怪不得析梧上神,更遑论阿爹你了。” 金翅雕的眼眸闪了又闪,目光直直地锁住我的脸,仔细观察着我的神思,生怕我在搪塞他,我笑了笑道:“阿爹,方才都是我的真心话,掺不得一星半点儿假的。”金翅雕问:“那你为何对自己使离魂之术,封住自己的记忆?” 我抬眸,我昨晚 分卷阅读55 封住记忆了么?脑袋浑浑噩噩的,似乎对昨晚的事,丝毫都记不分明了,我道:“那阿爹,你帮我把封住的记忆解开可好?”金翅雕尚在犹豫,析梧在草屋门口听了很久,似乎不屑于金翅雕的繁琐,一迈步便走到我跟前,对着金翅雕道:“阿玖才不是因为陈年旧事自封记忆!” 瞧着面前这两位大神,在我床前吵得开花,心情自是十分的好,我对阿爹和析梧的记忆都十分的明朗,想来封住的并不是有关我身份的记忆,我捏了个诀,算是自己解开了离魂之术,脑子里关于杨戬的记忆纷至沓来,我哀嚎一声,能让我如此狼狈不堪的,这世上只怕唯有他一人了吧。 金翅雕见我面色不对,惶惶然打量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良久,我甩了甩头,问道:“析梧上神,将我阿爹找来,除了见我之外,可还有别的事?” 析梧道:“自然是关乎你的身份。” 我揉揉头发,“我的身份?”金翅雕颔首,“你是我大鹏金翅雕和白榀上神的女儿,又如何能屈居一末节的三径神女?”我微微蹙眉,颇有些无奈,想来在阿爹和析梧上神眼中,神女的品阶似乎不高,可放眼天界,竟是没几人能突破仙籍晋升到神籍呢。 析梧见我一副懵然不懂的模样,与我解释道:“你虽自幼神胎,若不渡劫,如何能位列上神?”我卓然一惊,渡劫!析梧看了金翅雕一眼,按捺下金翅雕担忧的目光,道:“若不经历一番天劫,如何能让三界众生信服?这不也是你所期待的么?” 我点了点头,没错这的确是我所期待的,便道了一句:“明白了。”析梧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吧!”所谓渡劫,考验的只是神仙的修为罢了,神力大则位列上神,神力弱只屈居于仙娥之流;而天劫,能称得上天劫的劫难,顾名思义又岂会那般好过?只有撑过这两道大劫的神,方能称之为上神。 而析梧上神、芰洹帝君这般受人敬仰的人物,若非对三界有重大贡献,旁人又岂会心悦诚服?我将疑惑道出,析梧冲着金翅雕笑道:“借用你们佛家之言,不可说。” 金翅雕道:“均儿,你就听我们的。” 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没过一会儿便被析梧和阿爹架了出来,他二人席地而坐于梧桐之下,我则坐在他二人稍前,析梧道:“阿玖,宝莲灯就要出世了,我们知道此行的凶险,这场天劫已不可避免,一会儿我们会助你冲破任督之穴,你要做的便是冲破体内神之力的束缚,方可飞身成为上神,但你是否能经受住那场天劫,便要看你自己了,天劫之事我与金翅雕都不能插手!” 析梧面色凝重地讲完这番话,我虽没彻底明白,倒也晓的其中利害,只是我不了解析梧所言天劫的所指,既然宝莲灯已认定三姐为主人,宝莲灯又非天地大劫而不出,莫非——那场天劫与杨戬有关?! 我方要开口询问,金翅雕道:“灵均,集中精神!”如今是问不出什么了,我迅速将思绪抽干,闭上了双目,已而身子便剧痛了起来,四十重天上雷声滚滚,铅墨色的云雾将蔚蓝的苍穹盖得严实,体内丹田处不断向上翻涌着滔天的神力,直冲天灵盖,猛然一睁眼,四十重天上立刻滚下七颗天雷,隆隆地直朝天虞山劈来。 天雷还未落下的当口,三条金色闪电如盘龙俯冲而下,将被铅云覆盖的天空照得大亮,我想我应是成功冲破了束缚神之力的劫难,这闪电,这天雷,便是为了我晋升上神而落下的,算是对上神修为的考验吧。只可惜,以我现下这点修为,着实难挡住这几道闪电,更别说还有七颗天雷了。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耳边只听得一声炸响,我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我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睁眼见金翅雕与析梧皆立于我床前,我立刻坐起,打量着自己,惊呼:“我还活着?”金翅雕赶忙对着我问了个通,我只觉身子有些累,其余的倒也不妨事,析梧拍了一下金翅雕,道:“我就说阿玖只是累了,虽说有我们助她渡劫,但以她刚出世不到三百年那点修为,冲破束缚后定然是虚弱的。” 金翅雕抱着我的肩膀,冷眼瞧着析梧道:“你又为何如此着急,均儿毕竟还小,若此番真出了什么意外,你我又怎对得起榀儿!”析梧面色暗了又暗,我暗叫不好,刚想着出声宽慰,只听得析梧道:“你我皆知此番离天劫不远,阿玖躲不掉的——” 我一番话听得糊里糊涂,渡劫之后还有天劫?我往后一躺,心合计着要位列上神之位,当真比偷天换日还要艰难!我欲接着往下听,只见析梧拉住了金翅雕将他扯出了草屋,一面嘱咐我好生休息,一面又拽着金翅雕,边走边道:“好了,如今阿玖也醒了,你赶紧去歇着吧,挨了三道闪电两颗天雷……” 金翅雕回头瞅我一眼,回眸又冲着析梧道:“你也挨了四颗天雷,也赶紧歇着吧!” (十八) 这几天我都待在草屋里调息体内的神力,脑袋里回着的全是析梧离开前的话,等我琢磨明白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如今渡劫已成,若不能再进 分卷阅读56 一步成为上神,难免沦为三界的笑柄。 调息完毕后,我翻身下床,身子自是比往日要轻盈许多,如今我身子已无大碍,定要去守着阿爹和析梧的,我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往梧桐树走去,刚要飞身上梧桐时,后羿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见我并未意外,道:“他们为了助你冲开束缚,本就伤了元气,如今又挨了闪电和天雷,即便是上神,也得休养个几天。” 我垂下头,心里很是不自在,后羿道:“这也不能怨你,阿玖振作起来。”我抬眸对着后羿的眼睛,心底一片苍凉:“我为何这般没用?”后羿笑了笑:“那就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给我们看吧!”我思忖了片刻刚要开口,从殷红的海岸口,飞来一个驾着星海破云扇的绿衣女子,稳稳地落在山脚下,我大惊,那是三姐! 我一掀裙摆,捏了个诀便要往山下飞,后羿拦住我道:“如今你尚未修成上神,还是不要冒险为好,我知道一条小径,跟我来吧。” 跟着后羿转了几个弯,方看到那条犬牙交错的小径,我讶然此处之陡之险,我为神仙之体走着尚且艰辛,后羿却是健步如飞,我又一次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约莫走了一盏茶后,我跳下一块巨石,在天虞山脚下见到了三姐。 “三姐!”我朝远处人招手,见来人似有拭泪之举,我心下生疑,赶忙捏了一个诀来到杨蝉身边,只见她眼角一片泪痕斑驳,玉色的脸颊苍白无主,我心下不好,还未等我开口,杨蝉便哭道:“阿玖,二哥他……” 我身子猛然一晃,脑子里满满想着的都是嫦娥,暗恨自己为何没有那夜去提醒杨戬,后羿扶着我,问:“发生了什么?”杨蝉警惕地看着来人,我摆摆手示意杨蝉没事,杨蝉方道:“我拿着莲花回了黄龙洞后,哪吒便活了下来,趁哪吒休养之际,二哥便在基山上寻到一块极硬的奇石,在玉鼎真人的指引下化成了开山斧……” 杨蝉此刻心急如焚,一时也没有寻到重点,将事情从头的叙述了一遍,我听了半天一点桃花色全无,显然不是因嫦娥之事,我道:“寻到了开山斧是好事,怎么三姐你——” 我还未说完,杨蝉急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三日后哪吒苏醒,哪吒的生母李氏夫人跋山涉水前来相认,殊不知此番情景触动了二哥,而我……”杨蝉说到此处呜咽不止,我赶紧去安抚,杨蝉道:“我又多说了几句,未曾想二哥便拿着开山斧去了桃山,之后……之后——” 握着杨蝉的手,倏地没了力气,我想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我道:“之后就这么样?戬哥哥他如何了?”杨蝉欲要开口时,天虞山西侧如刀锋削过的山崖,盘旋而出一只又只长着六只脚和四个翅膀的怪物,我叫道:“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从天虞山上空偏东又飞来一群怪鸟,影子倒映在地上,地上登时铺上一层黑衣,我道:“我还从未见过长着四只眼睛的鸟!”后羿面色凝重:“肥遗和顒鸟!”我看向后羿:“你识得他们?” 后羿的目光又转向杨蝉:“看来你二哥,要给凡间带来一场浩劫了。”杨蝉杏眼圆瞪:“你胡说!我二哥才不是!”我听得糊里糊涂,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杨蝉抬眸眼眶里又淌下泪来,“二哥,正被十个太阳……”太阳?我猛然抬眸去看,心登时似被人使劲的蹂了一番,杨戬正被十个太阳团团围住,我站立不稳险些跌到大荒海里,“怎么会这样!戬哥哥他也是天帝的外甥啊,他何以狠心至此!” 后羿冷言道:“竟为了一己私欲,弃凡间生灵于不顾,这样的天庭要它还有何用!”我心知后羿因嫦娥之事悲愤于天庭,却未料到他竟有如此心智,此刻我一心都在杨戬的安危上,也难以分心去推论后羿的身份了,我回身对杨蝉道:“三姐,你留在这里,我上去看看。” 后羿拦住我道:“你现在上去,无外乎找死!”我急得眼泪纷飞:“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后羿叹了一声:“看来天劫如此,非神力所能为之,析梧这次倒让你料对了。”天劫?难道析梧口中的天劫,指的就是——十日竞出,又或者改天换日?! 析梧和金翅雕从天虞山顶飞身而下,来至我们身旁,析梧目光幽暗又深邃,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未曾想到莲花池里的莲花,竞相绽放白如残月,香逐晓风,婷婷若稿袂浮动,袅袅如香雪缤纷。析梧看着满山的莲花,声音缥缈如空谷:“天劫已至,宝莲灯出,小丫头跟我来。”杨蝉藏在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我朝杨蝉点头,杨蝉望着九重天上的杨戬,抿紧了双唇,拔步而去。 金翅雕见我一脸焦心的模样心疼不已,杵在那半天,我道:“阿爹我明白,你身为佛家之人,不应插手天界之事,我并不怪你!”金翅雕握着我的肩膀,金目泠然看着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后羿,道:“你就这样看着!你虽对天庭心灰意冷,可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凡人,竟忍心看着人间沦为炼狱?” 后羿抱着双肩冷哼一声,一张手手中竟浮现出一张赤红色的攒金文大弓,后羿拉着弓弦,弓弦之上浮现出白色凝着仙力的箭身,我登时方明白,原来后羿他不是一个凡人,金翅雕道:“上古大战 分卷阅读57 后,他遗存在人间,本可飞身为帝君,怎奈他心系人间,便一直留在华胥,至于为何如今身在天虞山,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或许我可以懂,寂寞了千万年的心,因为遇见了她,重新炽热起来,却未曾想她为了成仙,窃取他的灵药,因此伤了他的心,为了逃避情殇远遁天涯。可嫦娥,你又怎会知道,你身边的这个人,曾与芰洹帝君比肩……你放弃的,也许正是你此刻最想要的! 后羿连射三箭,银白色的箭身,穿过层层云霭发出悲鸣,我抬眸望去,围着杨戬的太阳登时掉落了三个,九重天上杨戬挥起玉黄色的开山斧,仙力凝结着仙气四处飞逸,我道:“戬哥哥怕是丧失了理智,在这么打下去,只怕剩下的七个太阳都会被他杀了的!” 后羿收回箭身,望着九重天上的杨戬,道:“阿玖,去吧!”我来不及多想,重重地点了点头,念了一个诀飞身上天,攀升途中炽热的感觉愈发的严重,我难以想象身在九重天上的杨戬,会是何样的感受!我将周身升腾水汽凝于体表,直冲上九重天,还未站定到云层上,只见六团火球直冲下界,我猛然看向云层上空,竟只剩下杨戬与十哥两人。 杨戬手中的开山斧散发着不可比拟的杀气,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得一向沉稳的杨戬,变得如此杀气腾腾?这时,杨戬飞身一挥开山斧,十哥一个侧闪方才站过的云层竟被杨戬劈断,我惊的不能再惊,站在那竟忘了接下来的动向。此刻,杨戬一个翻身,那被杀气染红的开山斧直直地向十哥的面门砸去,我来不及细想,直接飞了过去,手里凝着神力,将开山斧挡开,直接落在十哥面前,而杨戬握住开山斧的手,也登时停了下来。 十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带着责备的口吻道:“你上来做什么,他已经没有理智了!快走!”杨戬站定在那,略过十哥看向我,眼神极为复杂,良久才开口问:“这便是那个灼伤你的太阳?”十哥听出了端倪,回眸看向我,我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我走到他二人当中,拉着杨戬那只拿着开山斧的手,凝视着他道:“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戬哥哥人间不能没有太阳,难道你忍心人间从此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吗?” 杨戬眼眸中恨意更加明显:“那他呢?”他手指向十哥,又指向那高高在上的天,“那他们的呢?可有想过十大金乌皆出,将会给人间造成什么!”杨戬的眸中泛出泪水,一滴一滴地从面颊上淌落,我讶然杨戬竟掉了眼泪,捧着他的脸,为他擦拭着,也顾不得面前的十哥会如此想,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他这样哭我的心好疼。 “我母亲也是他的亲人,他为什么连条活路都不给她?竟要如此对她。”杨戬复而冷笑,眸中满是痛苦之色:“呵,你们这些帮凶,杀了我母亲,我也要你们陪葬!天帝让我失去了最亲的人,我也要把他们的儿子都杀了,他不是讲究无情么?我倒要看看,他死了十个儿子,是否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言尽于此,杨戬又举起了开山斧,我焦心不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天界惟一的太阳殒命。我赶忙道:“戬哥哥你冷静冷静,你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了么?如今哪吒已复活,三姐又取得了宝莲灯,我们完全可以推翻这个冰冷的秩序,你为何要在这里和十大金乌玉石俱焚!” 杨戬猛然看向我,我也定定地看向他,已而久久未开口的十哥发出一声冷笑,一步步朝我走来,面上满是嘲讽:“小均儿,你算计的我好苦?为了杨戬竟这般利用我!”复而背过身子仰面大笑,“我终于明白第一次见面,我提到妖孽时你那般的神情,还有在幻境里,又为何如此执念于莲花池的位置,原来是为了杨戬笼络人心啊!” “十哥!”我走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十哥一把挡开,杨戬扶住我欲要上前,我拉住他冲他摇头,我倚在杨戬身上泪眼婆娑,“十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十哥冷笑道:“别人不知,你难道不知么?我的哥哥们是我在天地间唯一的亲人!可他——竟然夺走了我全部的亲人!” 我怎会不知呢,若不是当初同病相怜,我与十哥也不会结下深厚的情谊,非亲生的天后,似有若无的天帝,只有九个哥哥相伴,与我在三径之时何其相似?我跑过去拉住十哥的手,道:“你还有我!我说过的无论我是谁,你都是我的十哥!” 十哥渐渐推开我的手,一步步地退后,我上前去追却被杨戬拉住,十哥一挥大氅,向合虚山飞去。杨戬将我抱在怀里,他的怀抱永远是那般宽阔,他的心永远是那般坚不可摧,发生了这般大事,他依然选择一个人扛着。我叹了口气,轻抚着他的后背,道:“戬哥哥,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选择自己扛着,别让在乎你的人心疼。” 杨戬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的臂弯愈发紧了紧,已而杨蝉与哪吒、李靖来至我们身前,我有些难为情,拉了拉杨戬的衣角,杨戬方松开手,杨蝉红肿的双眼看向杨戬道:“二哥,对不起,若不是我执意——母亲她……”杨戬为杨蝉擦着泪水,我看着杨蝉手里拿着的碧玉色莲花状的灯,看来三姐是拿到宝莲灯了,如今我倒是想明白,析梧说的天劫所指何事了。b 分卷阅读58 r   以十大金乌杀死玉华长公主为开端,凡间沦为炼狱,寸草不生,宝莲灯的出世,便是为改天换地的大事情添一笔不可估量的助力,如此天庭秩序的方可重组! 我想杨戬他也是明白的,只听得杨戬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打上天去推翻这个冰冷近似残酷的秩序!”他们众心之诚,我也能放心了,我对杨戬道:“戬哥哥,你们在南天门等我,我随后便来。” 杨戬拉住我,“去找他?”我眸色暗了暗,道:“如果没有十哥,我恐怕早就死在去往四十四重天的路上了,对于十哥我是有愧疚的……”杨戬的手松了松,背过身去道:“早点回来。”我嗯了一声,朝向合虚山飞去。 我站在合虚山的山门前,竟一步都迈不得,手里拿着十哥赠与我的赤金铃铛,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而三金乌却已殒命,我摇了摇手里的铃铛,叮铃铃的声音回荡在虚空的山门前,我想十哥他怕是要恨死我了,我提着裙摆跑进了山门,我并不怕十哥恨我,只是不想让他自苦,若对我的恨能使他振作,又有何不值得? 走过大半个山头,我循着酒香找到了在日昱池边,喝得酩酊大醉的十哥,我跑了过去,十哥满脸的泪痕的打量着我,一把将我拉过来,指着我的心口问:“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我抱住十哥呜咽着:“十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十哥摇了摇酒壶,一仰头将整壶的酒倒入口中,我赶紧去抢,十哥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日昱池边,自经坐下道:“我又何尝不知,父君的做法有欠妥当!小均儿,我心里好疼啊!”手里的酒壶猛掷于地,“我是神仙,我的职责便是照耀凡间,可是我的父君却让我们亲手毁了这一切!我们奉了他的命杀了姑母,姑母的儿子又杀了我的哥哥,我们都是他的亲人啊!为什么,难道他的心真的不会疼吗!” 我揽住十哥,大片大片的水泽倾泻而出:“十哥,你没有错,错的是天规!”十哥紧紧地揽着我:“如今我只剩下你了,你莫要再离开我。”我重重地点头:“小金乌永远是灵均的十哥。” 十哥抬头为我擦拭着眼泪,头埋没在我的肩上,嘴角竟发出突兀的笑意:“此刻我倒有些希望,杨戬可以推翻这冰冷的秩序。”我讶然十哥竟会如此想,刚欲说话,十哥紧了紧臂弯又道:“小均儿,我喜欢上你了。” 我笑道:“难道十哥之前都是不喜欢我的么?”十哥摇摇头:“不是的,之前我没有想明白,以为是哥哥喜欢妹妹的那种喜欢。”我问:“不是那种喜欢,还是哪样的喜欢?” “凡间夫妻那般的喜欢!” 我万般没想到十哥会出此言,怔楞着半天没敢言语,已而我身上的十哥没了动静,竟是醉了。我被十哥身上散出的酒香弄得微醺,心里更是久久不能平静,给十哥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简单料理后,我垂下眼眸,十哥愿你醒来之后,天界将一片祥和。 我走出了合虚山的山门,念了一个诀,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南天门,一抬眸便在千万人之中,见到了那个如玉如山的身影,我飞身过去一张双臂,面前的天兵天将尽数倒地,如今以我上神的修为,对付这般天兵也并不费事,我来到杨戬身边道:“现在情形如何了?” 杨戬道:“我们已快逼近瑶池。”我颔首:“那便冲吧!”杨戬一举手里的开天斧,两眉上闪现的天眼将南天门的通天镜击碎,拉着我的手直接飞进了瑶池,杨蝉哪吒等人见此,也飞身离开。行进至瑶池口时,天蓬率领的数万天兵将瑶池口挡住,道:“杨戬,你真要推翻天界吗?” 杨戬面色阴沉,理所当然的地道:“这样无情无义的天,要他何用?”旋即向对天蓬施礼道:“元帅当年相助之恩,杨戬没齿难忘,但今日杨戬定要打进瑶池去的,任谁都挡不我!”杨戬话音未落,从瑶池口走出一个仙娥,风韵荣和,神情惨淡,眉梢眼角间露着愁思和倦容,若我不知嫦娥为人,定要被她这幅悲天悯人的神情所打动了。 嫦娥步履蹁跹地走来,天蓬道:“仙子怎么出来了,赶紧进去吧,这里有我呢。”我猝尔摇头,嫦娥这张我见犹怜的脸,究竟迷惑了多少不明真相的人呢?天帝此刻将嫦娥派出只怕是无牌可打了吧,我倒有些担心面前的杨戬是否会动恻隐之心? 只见嫦娥并不理睬一旁的天蓬,直径来到杨戬面前,叹息着道:“我原不知道,那日在四重天还不会落地之术的人,如今杀了天帝的九个儿子。”杨戬面色一如往常,声音不温不火:“那日多谢仙子。” 嫦娥又道:“那日救你,我虽心下生疑,却也不曾深究过什么,不曾料到我一时之仁,竟为天界造成今日之祸,杨戬你迷途知返吧,不要一错再错!”嫦娥托以昔日之恩,加之那副好似悲天悯人的嘴脸,我倒有些明了为何嫦娥能将原本丑陋的事实,翻转的如此动人心魄的原因了。 站在我身边的杨蝉握紧我的手,似乎在告诉我,杨戬不会有别的心思,我偏头回以微笑,如果杨戬有足够的地位屹立于三界之间,就算他歆慕嫦娥,嫦娥也不会背叛于他的,至于我——只要杨戬他好,我便也 分卷阅读59 知足了。 光顾着想事情,接下来杨戬和嫦娥说了什么,我倒是一句都没听见,接着便看见嫦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天蓬愤怒地拿起钉耙,直招杨戬打来,杨戬将我一推,便和天蓬过起招来,杨蝉念着口诀,宝莲灯微光一闪,数万兵将齐皆倒地,哪吒与李靖趁机打进了瑶池,我跟着他二人的脚步随即也进了瑶池。 瑶池内,天帝与天后依旧端坐在七彩玄屏的宝座之上,天帝见了我还欲端着的架子立刻被怒火冲的烟消云散,“子雅灵均,你竟是一点都不顾及,三径与天庭的关系了?”我理了理星河衣上前道:“天帝可知我是谁?”天帝原本慈祥的面孔瞬地狰狞而扭曲,将面前的九曲玉筹尽数扔于地上,“小小的三径神女,也敢质问与朕,来人速去请子雅熇君!” 杨戬将我挡在身前,道:“天帝,有杨戬在,你休想伤了阿玖。”杨蝉与哪吒等人也严阵以待,我心头一暖,扶着杨戬肩头走上前,道:“三径?神女?看来我们在三十三重天的天帝,竟然闭目塞听到如此地步,你这样的人也配成为天帝?” 天帝一伸手,一个仙决便朝我打来,我冷笑一声,一挥衣袖直接将仙决凝结的仙气击碎,“呵,仅仅为了一己私欲便下令十大金乌发出阵势,将凡间沦为炼狱!你可知道当年的母神,又是如何以身祭天,才保全了人间吗!”我至今都无法忘记,母神是如何羽化,母亲又是如何葬身在莲花池旁的,被她们如此珍视的人间,竟被眼前这个人如此的□□践踏,我又如何能忍得?! 我看着面前的天帝天后,天帝依旧端着他高高在上的架子,似乎在等待着外援,杨戬来到我身边道:“阿玖,天帝说的没错,若他真请来子雅熇君……阿玖,我不能再连累你。”我握紧他的手道:“你忘记了,我曾说过的,我们之间不讲连累二字。”我直面天帝,道:“三径帝君么?你可知在南天门上有析梧上神和芰洹帝君两位于此,你觉得又有谁会来拯救你这样只重视自己威权,不顾亲人和人间死活的天帝!” 天帝端着脸面刹时白如金纸,站定在瑶池周围的人,除了杨蝉外无不惊诧,天帝瘫坐在大殿之上,讷然道:“怎么会?你胡说析梧上神乃是上古之神,芰洹帝君更是我天庭的人,怎会偏帮你一个小小的三径神女!” 我冷笑着竟不愿意在与他多说一句,杨蝉见此上前道:“析梧上神与芰洹帝君皆乃经历上古那场大战,亲身经历如切肤之痛,若不是顾忌与天界的渊源,你以为还能高高在上的坐在那里吗!” 天帝瘫坐如枯钟,久久老态的声音从大殿之上传来,“那——你们想如何?”天后按住天帝的胳膊猛地摇头,我道:“看来天帝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究竟犯有何错。”杨蝉将宝莲灯抛掷瑶池上空,熔炼在宝莲灯芯里的新天条详尽而出。瑶池里飞身而显一橙二白三个身影,我倒有些意外,此刻析梧与芰洹、后羿不应避嫌,怎么反倒堂而皇之出现在瑶池之上? 天帝与天后见了来人,赶忙起身相迎,似见了救兵模样,而嫦娥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神情,我冷笑着打量一旁的嫦娥,此刻倒懒得说什么了。析梧三人站到我们当中,道:“今日发生的事,上古大战前母神便料到了,她将新天条融进宝莲灯中,并交代我宝莲灯出世,便是天劫将至,如今天规既出便是你们受戒之时,即便贵为天帝天后也不能幸免!” 中天之上一道道神谕从宝莲灯中流出,一道天雷从中而下,直接将我头上的仙迦劈开,额头处重现的鸢尾花散着白色的光,我知道我这算是进阶上神成功了,在回身去看杨戬杨蝉,他们竟突破了天界中人难以成神的桎梏,皆飞身为神,杨戬封□□字还很长,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杨蝉的封号稍显得短些,名曰三圣母,哪吒和李靖也成了神仙。我想母神这般良苦用心,为陈腐的天庭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清流,看似推翻天界,实则是为了保存天界啊。 芰洹帝君来到我身边,又看了看我身边的杨戬,道:“妹子,你这算是达尝所愿了。”芰洹帝君真乃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明白他有意当众告知我身份,我也就从善如流了,道:“芰洹哥哥,你们不也瞒的我好苦?”析梧走上前来,道:“并非有意瞒你,这场天劫也与你有关,况且你又是当事之人,若提前告知与你,你又如何能飞身成上神?” 我笑笑,没错如今我真的算是达成所愿了。 (十九) 白化形之后,真是愈发聒噪了。 欲问白是我哪个远方亲戚?不,他只是一棵树,一棵长在我门口三里处,树龄不大不小的白树。至于他为什么会和我同姓,那便不得而知了。他原本生在仑者山,却实实在在地长在三径,据《仑者山志》所记:白一物,其树发白,其汁解饥,时时常饮,亦可解疲缓劳。 当时我正处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红袂又是个未出阁的狐狸,不会伺候我饭食,七哥怕我饿死了,特地扛了一棵,种在我的门口。 未曾想待我自天庭下来改回白姓之后,白便化成了一个绾着纶巾地翩翩少年,他一身青衫立在狐狸洞的正门口,凝眸回身唤我灵均姐 分卷阅读60 姐…… 自那之后,我倒是多了一个异常喜爱闲聊的‘弟弟’,每每从别处回来后,他便杵在我洞口,拍门如雷声大作,要给我讲他从这仙那神、这山那海处得来的独家秘闻,头几次我还耐下性情去听,不下半晌我便已是不耐烦,脑瓜仁儿回想的全是三百年前初次见白时的场面,我倒着实想很难将,当年那个病怏怏只剩下几片树叶的小树苗儿,和面前这个口若悬河的少年将提并论。 白依旧滔滔不竭,丝毫没觉察出我那不堪重负的情绪,又过了半晌,我实在难忍,未等他讲完,便将他推出了门扉,使了一个术将洞口彻底封死。 其实并不是我不爱听这些鲜文轶事,只是白嘟囔着半天,连杨戬与十哥一点新鲜的消息都没得,真真儿愁死人了。 我只得回身仰面倒在床上,将十日前从三姐处得来的消息,又寻思了一遍…… 自我回三径没几日,天帝天后的处置便通晓了四海八荒,依据新天规,天帝天后将下界三世,体验各式各样的民间疾苦,我对于这个处理结果还是很满意的,只有深入人间,往后再下任何诏令之时,才会懂得深思啊。这几日天界忙得很,以至于久久不出面的芰洹帝君,都被请上天去帮忙了,杨戬刚飞升为神便被敕封了司法天神一职,有杨戬在一旁统筹全局,天界虽忙倒也未出什么错处。 至于我倒也乐的自在,自打芰洹帝君此言一出,对于我的身份,四海八荒一些清闲无事的小仙儿竟搞起探轶来,兴许是怕我生气,析梧主动将我的身份写进了神迹中,又联合司命阁将我飞升上神之事通晓四海。却未料到知晓真相的仙界大众,对这个话题热度不减分毫,如今继七哥后,我竟成为了四海八荒最热议的话题人物,以至于本想上天去帮帮杨戬,如今却也不得不避着,倒也落得一个清闲。 我阖上了眼,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却觉得腹中饥饿,我眯眼寻思着,是否该把白唤来,管他讨点枝液来喝?不多时腹内响声愈发地紧,我揉了揉肚子,只得解了仙障,刚要起身,洞口便传来了久违的叩门声,不用我多想,倒也知道敢这么拍我门的仙儿,除了七哥与白,四海八荒找不出第三个人来了吧。 白甩着衣摆,风风火火地自经坐到我那水曲柳做的圈椅上,我自觉得好笑,一面看他,一面寻思着如何找他讨枝液喝,白抬起头忙不迭地告诉我一个今日刚刚出炉,还新鲜热乎的趣闻,我本无兴趣听,只看他随后眯起眼睛,挂着迷离透彻地笑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天界的司法天神,最近得了一个新的‘封号’,灵均姐姐你不感兴趣么?” 我一怔,赶紧凑了过去。 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临了还不妨打趣我道:“灵均姐姐,还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我抬起冒着神力的手,笑容无害地盯着白,白咽了口水,赶紧起身赔礼,我撤下手里的法术,心底倒泛起一个玉不琢不成器的念头,笑着打量着白,道:“白小弟,你既喜欢探轶,倒也应该知道在这四海八荒内能唤我一声妹子的,唯有四十四重天的芰洹帝君,与灵修、东君两位神君,照如此看来你这一声姐姐,倒让我无处答应。虽说你生在仑者山,却也长在三径里,三径帝君虽与我无半分亲缘,倒也是我生养之地,三径乃公认的礼仪之邦,所以此等犯人忌讳之语,他日莫要再言,我说的这话,你可明白?” 白战战兢兢地朝我拜了又拜,我瞧他那副隐在青衫下哆哆嗦嗦身子,头仁儿又痛了一痛,担心是否矫枉过正?只得换上一张笑脸,将话题往探轶八卦上引,想以此来拉近与白小弟的距离。 白抽噎地从地上爬起来,一面哭一面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愣是一句都未听清,稍过了一会儿后,方听明白他讲的,原是杨戬昨日被三界冠上玉树真君名号的始末。 我虽错过了开头,倒也大致明了,原是昨日杨戬行至五重天百花园,与百花仙子、春夏秋冬四位仙君,商议人间草木花鸟的一些亟待问题,偏巧五位仙君都是女子,性子难免拖拉些,杨戬素日里又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早早便站定在百花园中,一棵由盘古的睫毛化成的玉树旁。 须臾,待百花仙子与春夏秋冬四位仙君匆匆而至后,映在她们眼中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满园花丛,花色彦彦,杨戬一身黑色大氅,矗立在玉树下临风飒飒,白如玉面,玉树如人…… 第二日,他这玉树真君的名号,便由此叫嚷开了。 我呷了一口茶,拄着下巴瞧着哭声震天响的白,决定还是将白的教育问题,全权交于七哥更为稳妥,待我回过神来,几案上便多了一个红木漆做的拜匣,鹖鸟振了振羽翅,告诉我这帖子是合虚宫的卯日星君替东君送来的,说是等晚上东君交了职,便邀我到日昱池一叙。 我打开拜匣,里面果真躺着一个赤金锻造的帖子。 我拄着下巴寻思,没一会儿,夕阳斜照在梨花木做的格子窗上,透着余晖我轻叹了一声,此番天帝与天后依照神谕下凡,十哥那九位哥哥又死于杨戬与后羿之手,身处在这空荡荡的合虚山中,不用我想倒也明了,这露重霜浓的长夜中,十哥又将以何样的 分卷阅读61 心情挨过? 我拽着白的袖子施了个术,待到了阳山,将白扔到七哥跟前,简单交代了白的教育问题后,便转去了梅林,兜了七八圈才寻得一棵埋着熏华的橿树。不容犹疑,我抄起石耒便往下刨去,刨了几下,一坛淡玉色的罐子显露在黑不溜秋的泥土中,分外扎眼。 我俯下身,拍了拍罐子上的泥土,一使力将酒坛子抱了出来,酒香肆意袅袅迎面而上,我抱着坛子起身,脚底软绵绵的,竟是有些醉了,心底酸涩,眼泪却不合时宜地流了出来。我蒙十哥抬爱,几次救我于危难,而我却因杨戬之故,多次将他那颗赤诚的心,放到火上去烤,若说九大金乌枭首是杨戬与后羿的杰作,那我便是这个杰作最后的推手。 我为了杨戬,背叛了十哥,害的他失去了最亲的亲人,这并非我所愿,却实实在在发生了,而我如何能承受的起,十哥在日昱池那句掏心掏肺的话呢?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我锤了锤乱得一塌糊涂的头仁儿,不知何时七哥酿的熏华,酒力变得如此之大,还未饮光嗅酒香便使得我头重脚轻,倘若我与十哥真饮了这一坛,只怕得醉上个五六日,届时天上没了太阳,怕是要乱套。 思绪也就转了一转,头便又痛了起来,我也顾不得其他,从身上摸出星云扇,往天上一抛,把着坛子便直奔了九重天的合虚宫。 刚行至合虚宫的山门前,便遇上了将将交职回来的十哥,我叫了一声十哥小跑过去,许是酒坛坠力过大,差点歪在十哥身上,十哥扶正了酒坛,面目上似有淡淡的笑意,我的眼目有些泛花,待抬眼看去,又好似没有。 十哥接过酒坛,信步走在当前,我惴惴着步子,心里早已酸涩难耐,还未走到日昱池,便已湿了长衫。入席后,十哥抬眼看向我,忽地叹了一声,一把掀开蒙在酒坛上的朱色封泥,仰头便饮了一大口,酒香冲的我脑子发昏,我赶紧起身去拦,许是十哥成神之后,可自由收束法力,我坐至他跟前却并未感到丝毫不适。我一把抢下酒坛,仰头也是一口,辛凉的酒水划入口腹,异常觉得爽快,我与十哥也不多言,相对而坐,相互而饮,不消片刻一大坛子熏华已下了大半。 待到酒坛见底时,十哥倚在几案上,早已不省人事,我也早已泣不成声,我抱着十哥,很想将心口话都说与他听,怎奈话至嘴边,便已被眼泪吞噬,想说都说不出口。 我叫来当值的卯日星君,大着舌头跟他说,让他给十哥多加床被子,多煮几碗醒酒汤,如此云云后,便晃晃悠悠出了合虚山。 四重天上的月光,零零星星地映在九重天的云面下,我倚在合虚山的山门前,突然很想见杨戬。 我揉了揉脑袋,好似记得杨戬的真君神殿,也在九重天上,便化作一只枯叶蛾,往东十里处飞过去。 九重天上,东十里云海,真君神殿的云面上。 我好似看到,两个人影,一黑一白,白衣女娥朝着黑衣大氅的男子手里放着什么,似有拭泪之举,待男子目光落至手掌上的物什上,女娥往男子身上一推,眼角泛泪地飞身下了云层。 独留男子,矗立在云端,看着手里的物什,宛若一幅无限风华的画。 我突然觉得心口,似有钢刀挂过,想来也是如此,在这场名为暗恋的折子戏中,从来都是我的独角戏,无论是七哥还是杨戬,遑论后羿,只怕都逃不出名为嫦娥的一场春色中吧! 我背过身去,想着一句一伤,再面见时,只怕已是无话可讲…… 我本想凭着灵台里最后一丝清醒飞回三径,但似乎高估了自己,一阵短促的迷恍过后,我才模模糊糊地摸过了三径,我晃着身子,眼睛已是什么都瞧不清了,摸索了片刻,才摸到立在我门口的白树,我心底寻思着,白不是让我带到阳山,几时又回来的?转念一想,七哥向来教育人精简粗暴,只怕罚了白变回原形,杵在我门口看门。我无奈一笑,又朝前摸了摸半晌,却还是没寻得门扉,我今是如何都顾不得了,只想赶紧寻个地方仰头大睡,便合衣倚在白树上,神经一松纵是天地变色,也与我再无相干了。 这一睡,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子有些冷,翻了个身连打了两个喷嚏,又陷入了无尽的补眠之中。 睡梦里,我依稀梦到有一双手将我抱在怀中,温柔而缱绻…… 待我彻底清醒过来后,已躺在了箕尾山狐狸洞里的鸡翅木雕花的大床上,身旁则围着七哥,白,和已经大着肚子的纤纤。 我腾地坐了起来,头仁儿沉的又让我坠回了床上,七哥冷着一张脸,将一碗乌漆墨黑的汤汁塞到我手上,一面气的直跳脚,一面骂我:“你知不知道,你和东君已经醉了多少日了!” 我心头一凛,满目惊惶地看着七哥。 七哥叹了声气,坐到我床榻边,道:“不多不少整整半月!” “你可知道杨戬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七哥拽着我,又骂道:“好在杨戬已让卯日星君替了东君的职,不然你就再看着凡间沦为炼狱吧!” 我心底也是一惊,好在一切平安无险,我 分卷阅读62 揉着脑袋问:“我原以为熏华的力道没那么大……”七哥一怔,用扇子打着我脑袋道:“那不是熏华,那是我与育遗神君用百种仙华的种子酿成的酒,也亏得你与东君均是上神的修为,不然此番你们便准备沉睡一百年吧!” 七哥越说越气,最后七嫂只得将他拽走,才免得又生出一场祸事。 白守在我床边,静止不动地看着我,我头仁儿痛了又痛,白服侍我喝完汤汁后,他才幽幽地开了口:“灵均姐姐,你可知道当日真君抱着你回三径时,都成了何种模样?都说真君自有山崩与前而栖安的气势,此番又临天帝天后下界之日,天界也多亏的真君撑着,才未有大幅波动,如此艰难境遇下,真君的眉头都未攒一下。而那日,我从未见过那般失了方寸的真君,面目煞白,抱着你的手抖了又抖,直到灵修神君说你无事,他还未缓过神来……” 我回身看着白,方意识到,原来那夜我醉倒的地界不是三径,而梦中那温暖的臂弯,也不是虚幻。 我掀过一旁的被子,将身子埋起来,努力不去想他,我长叹一声,觉得无关我如何去想,只是杨戬他对我着实无旁的心思。 我醒来后,没过几日银河星君便来了,说是芰洹帝君有一物要托他转交于我,我怔了怔,伸手接了过去,原是一节竹扇,我正纳罕之际,待打开扇面后,便是强装镇静也如何装不住了。 那扇面上,画着的正是五重天的百花园,一个女子倚在盘古睫毛所化的玉树上娇憨卧眠,身边蒹葭乱飞,而那画中的女子,正是不才在下然也。 更有甚者,扇面上还提了几句话,曰:“前玉树真君卓颜凋玉树,后蒹葭上神娇颜倚玉树,真乃一幅蒹葭倚玉树之奇景。” 我拿着撑开的扇面,眼角连连又跳了几下,待送走银河仙君后,纷至沓来的一应众人中,除了脸面衣摆不同之外,手里一应都拿提了诗,画着蒹葭倚玉树图的四十六节玉竹扇子。 至此,从杨戬那玉树真君的名号叫嚷开后,我这蒹葭上□□号也通晓四海八荒了。 自五重天下来后,又为了规避这股探轶之风,我一直窝在箕尾山,闲来也无事可做,索性跑到阳山去瞧纤纤,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得茅屋内飘来一阵清脆脆的哭声,纳罕之际,茅屋内又传来七哥爽朗的笑声,我心底乐来了花,原来我要当姑姑了! 我赶紧推门进去,七哥怀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锦缎被,瞧见我进来,大笑道:“小玖儿,你七哥我终于当爹了!”瞧着七哥乐不迭的模样,桃花眼整个眯成一道缝,我更是由衷为七哥高兴,来之前也没防备,如今两手空空地就来见侄女,我干咳了一声,道:“七哥,等我一下,我这就——” 七哥一抬手拎住我的衣领道:“不用那么麻烦,该不会你成了上神,便要与七哥生分了吧?”我回过神,理了理衣领,抬眸对着七哥的眼眸道:“七哥,若说在三径之国我最舍不下的,就只有你了。”七哥将孩子交给窝在床上的纤纤,反身坐过来道:“我明白,如今你和三径本无半分关系,却仍留在三径,就是怕我多心。” 我笑了笑,眼瞥见茶几上摆着一个紫砂做的茶壶,自斟了一杯,又给七哥添了一杯,道:“好好的,不说这个,今儿是我七哥,也是三界第一风流美神君添丁之日,我就先以茶代酒先敬七哥一杯。”七哥笑着摸着我的头发,“阿玖……”我瞧七哥又要感伤,赶紧跑到纤纤这里去逗我的小侄女,逗了一会儿我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又看了看纤纤的肚子,那个盘绕在我心底久久不散的问题,如今又被怀里软柔柔的小身子重新勾了起来。 我想着如何开口,才不会被七哥鄙视,良久方欲开口时,脑袋似被人敲了一下,把我将将捋顺的脉络打散,我不满地瞪着七哥,七哥瞧我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笑道:“怎么见到我闺女欢喜的了不得,想着什么时候和杨戬——”七哥此言,如风刃般刮过我的心口,我自是想和杨戬厮守的,可真应如此,我又以何颜面于十哥? 我勉强笑笑道:“我见了小侄女开心不成?我又是第一次做姑姑!”七哥自是不知我心思,眼角眉梢皆带着笑意:“谁说你是第一次当姑姑,二哥家的子雅翳,也该称你一声姑姑的。你来得晚,方才二哥还跟我念叨她,说她跑出去都二十年了,也没回三径看看他和二嫂。” 我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浮上浮下,对于七哥口里的二哥,我知之甚少,想来我年少时不受宠爱,二哥也不待见我,只怕他心里从未把我当妹妹,只管任我自生自灭罢了。我又坐了一会儿,瞧着七哥一门心思都在纤纤身上,我拄着下巴思忖着:也许正因七哥看穿了嫦娥为人,相比之下,才会觉得纤纤之心难得,爱上她倒也不足为奇了。 我笑了笑转身欲要告辞,只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迈步去开门,还未走出两步大门便被推开,面前的女子一身嫩黄色长裙委地,霞目丽彩,掩映于衣袂间,若不是那额上仙迦,我险些未认出来此人便是我三姐杨蝉。 我拉着她坐下道:“还未来得及告知,你便来了,赶紧去瞧瞧我的小侄女儿。”杨蝉气 分卷阅读63 息不稳喘了两口,又呷了一口茶方才稳住,道:“阿玖,出大事了!”七哥与我皆一怔,七哥走来问:“可是天庭有什么不妥?”杨蝉赶忙摇头:“不是天庭,是你!” 我晕晕乎乎地表示没明白,三姐遇事表述不清的问题,已不是第一次了,我道:“三姐,你慢慢说。”杨蝉颔首,稳了稳心神道:“打扫凌霄宝殿的小仙娥,在凌霄宝殿的玉案上,发现一道天帝天后下界前留下的手书,上面——上面竟写着,为了彰显新天规,欲要联姻于三径,而联姻对象竟是阿玖你和东君!” 手里拿着的茶杯,顿时跌落地上,看来这是天帝与天后下的一盘好棋,以新天规为切点名正言顺,我现下虽与三径毫无关联无关,却也难割舍下七哥,若此时将我纳入天庭,将来天界有任何的动荡,析梧、芰洹还有我那阿爹,都不会坐视不理。杨蝉见我半天不言语,握住我的手,担忧道:“阿玖!” 我冷眼看着天界道:“天帝这一手,下的真妙!”七哥拍着胸口道:“阿玖,你不用顾念我,天帝想联姻于三径,只怕我们三径还不愿意呢!” 我复而坐下,若说联姻之人于旁人,无论是三径还是天界,我必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可是东君——那是我十哥啊!想来作为天帝旨意传晓四海,他听到消息后,心底只怕欢喜的紧,而我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又怎能再伤他的心?至于杨戬,想他前番诸多表现,他是倾慕嫦娥的,以他如今在天界的地位,嫦娥只怕忙不迭地贴上去,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了。 想到这,我呆呆地看着碧蓝色的天,抚着心口惨淡一笑,只要为了杨戬与十哥好,我怎样都是好的。我抬眸看着杨蝉一脸担忧的模样,七哥早已按捺不住要上天去评理,我站起身缓缓走到门口:“既如此,就照天帝的手书办吧,七哥这几日我也累了,帮我封了箕尾山吧。” 杨蝉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清丽的面容满是错愕,一把将我拦下,问道:“阿玖,你说什么!”七哥更是惊愕:“小玖儿,你无需顾念三径的,你——”我冲着他两难看地笑了笑:“也许这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吧。” 我不想多待,一挥广袖便飞出阳山,眼泪如何也止不住了,后羿说杨戬若有一双明目,便不会被嫦娥所迷惑,可是为什么面对天帝的手书,三姐七哥都是这般火急火燎,而他——杨戬,却稳端端地坐在真君神殿上,不闻不问无动于衷?也许到最后他的心里,还是喜欢嫦娥的,而我——罢了,这样也好,十哥失了哥哥,他的父君又下了凡,他说过的四海八荒内只有我了。 将方才之言在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可眼泪却偏生生地往眼眶子里钻,想停都停不下,泪水模糊了双眼,倒令我辨不清方向,腾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杨蝉追了上来,拉住我问道:“是不是我二哥又说了什么,阿玖你若应下了,只怕倒时一切难有转圜了!” 我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想稳稳心神,却觉得心口好疼,我抬眸擦了擦眼角坠下的泪珠,面前杨蝉渐渐和脑子里的杨戬重合,我抱住她道:“只要你好,便好了。”杨蝉问:“阿玖,你说什么?” 我回过神来,道:“我是说,如今新天规既出,戬哥哥也达成所愿,于我而言亦是最好不过的结局。”杨蝉拉住我问:“可是,可是阿玖,你对二哥难道?”我苦笑着垂下头,不想让杨蝉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是啊!我对杨戬满满的心意,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趋于平静:“罢了三姐,我累了。就劳烦三姐将消息上报天庭吧!”我念了一个诀落荒而逃,我害怕,再多待一刻便会后悔,不由分说上天拉着杨戬离开,只可惜若我真这般做了,他只会更加讨厌我,愈发怀念柔情似水的嫦娥吧? 飞回箕尾山的途中,我绕道去了梅林,在梅林的橿树下,又刨出了几坛七哥私藏的老酒,拍了拍坛子上的土便扛在了身上,打道回了箕尾山。 回到箕尾山后,我仔细想了想,我应下天庭求婚的消息一出,少不得在四海八荒间闹腾的沸沸扬扬,那些闲的无趣的小仙儿,再组团来三径搞个探轶,届时我脾气又差,再把某个没眼力的小仙儿给打了,辱没了上神的风范,那便更加不好了。 如此我设了个仙障,算是封了外界和箕尾山的联系,这几日我窝在狐狸洞里,喝着七哥酿的酒。其实自打我出生起,便没怎么喝过酒,与东君那场酩酊纯属意外,只是以前总瞧见过七哥喝,那时他正与七嫂吵架,心自憋闷,他跟我说酒是世间少有的灵药,喝了便可以忘掉一切想要忘掉的东西,如今我也学他一口气干了一整坛,也努力不去想有关杨戬的任何事情,可脑袋瓜子浮现的全是和杨戬在一起的画面,三径的、基山的、天界的,一切一切的…… 我仰面躺在床上,眼眶子里倾泻而下大片大片的水泽,我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不知不觉间竟痛哭起来,一甩手将坛子摔在地上,七哥说的方法一点都不管用,该想起的,还是会想起,怎般折磨忘也忘不掉,脑袋又痛得要死,如今我倒有些后悔去喝这飘着香气的水了。 我 分卷阅读64 一个人在狐狸窝里待了过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瞧着一天天的日落星沉,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夜,我方有些想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即便自己不去想,不去问,那影象依旧好端端的深藏着,将心或切或搓、或琢或磨,如此反复折腾喧闹下,无论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是徒劳。 一日,我窝在狐狸洞里小憩,耳边却聒噪个不停,我一挥袖子,朝着声音方向打去,声音又从我右耳传来,我腾地坐了起来,怨怼地看着面前的青鸟吵了我的好梦,青鸟告诉我再不过去给七哥开门,七哥便快把仙障拍出个大窟窿了,我揉了揉痛的不能再痛的脑袋,晃晃悠悠地走出狐狸洞,想来七哥这酒后劲儿忒大,我摸索了半天都没辨请东西南北,还是在靠着青鸟,将我引到了七哥处。 七哥大老远瞧见我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刚停下拍劈仙障的手,顿时如擂鼓,这一震将我震的一哆嗦,灵台登时也清明了不少,我念了个诀让七哥进来,谁知脚下不稳七哥眼疾手快拉住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瞧瞧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 我推开七哥,晃晃悠悠地扶着旁边的大柳树,道:“还不是你说的,什么一醉解千愁,全都是骗人的!”七哥赶忙扶着我,我瞧他这幅模样怕是在山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便问道:“你不在家看孩子,跑来我这作甚?”七哥面色阴沉看着我,我打了个哆嗦,只听七哥询问道:“你和杨戬究竟什么回事?” 我撇嘴道:“就是从前有什么,如今也是没有了,我现在是东君要娶的人!”七哥道:“我说的正是这事,如今杨戬在箕尾山门前一等就是三个月,说见不到你便不会离去,你也知天庭的一应事务都是杨戬在打理,如今他为了不耽误事情,直接将书案搬到了箕尾山门口,现下四海八荒早就传遍了,你还在这担心什么!” 我惊愕地看着七哥,万不相信杨戬他会在箕尾山一等三月,直愣愣跑到山脚下,却见那个人一身银色铠甲,又身披黑色攒银大氅,高高的飞羽冠将微黄色的头发束起,剪水秋瞳的眸子中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身着司法天神装扮的杨戬,他神色恹恹地打量着手里的一道道折子,好似很累的样子,手里的玉管却片刻也未曾停歇,我又淌下泪来,背靠着仙障后的大柳树滑落至地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既然要来为什么要在我答应了嫁于他人之后,又来搅乱我的心思? 我背过身去,从柳树下微微侧过身子去瞧他,我爱他,到死都爱他,可是他心里有别人,我转过身去,正看见迎面而来的七哥,我略过他还没走出两步,七哥问:“不去见他?”我拭了拭眼角的泪,道:“不了,七哥你去和他说,让他回去吧。”我顿了顿,想着既便要断,就断的干脆些,接着又道:“留在这里,只会招来众仙非议,于我于他于十哥都不利!” 七哥摇了摇头:“小玖儿,你到现在还看不真切么?”我摇头不想再听,七哥一把抓住我道:“巧了,我这次来正是有事找你,且把你那理不清的关系先放在一边。”我停住脚步,问:“什么事?” 七哥故作愁容,手指点着脑袋道:“你那七嫂,当初在凡间时受了若水神君一点恩惠,如今借着纤纤产子之际,便找了来,说是看在纤纤面上一定要帮这个忙。”我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在七嫂面前化作人形,结果被你娘钻了空子,七嫂既欠了人家的情,自然该你去还。”七哥道:“这是自然,只是若没有其中变故,只怕我也不会爱上你七嫂。” 七哥这话倒也说得明白,那年他从湨河救纤纤之时,正是他与嫦娥罢手之后,想来心情十分不好,瞧见纤纤被水蛟欺凌,化成人形去救纤纤,也省去了诸多麻烦,比如万一那条青蛇也因为七哥的身份缠上他呢?想到这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七哥道:“既然你能明白,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怔楞,复而又垂眸:“他和你不一样,我不想——算了算了,总归我也是要嫁于东君的,好端端的又提杨戬做什么!”我起身欲走,七哥将我拉下又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饶是我也闲着无事,索性席地而坐听七哥讲讲若水神君的难言之隐。 七哥说若水神君的独生子留良,少不经事,瞧着天界琉璃阁中放置的夜明珠极美,便要拿来玩,没料到那颗珠子是南极大帝为庆贺天帝十万整岁寿诞所送,天帝因此大怒,立刻命卷帘用捆仙绳捆了,发配下界轮回一世方可重列仙班。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七哥这个故事讲得很好,七哥道:“你还在这里昏昏欲睡?”我抻了个懒腰,偏头问:“不然嘞,虽说留良少不更事,可论出世的年纪,他也未必比我小到哪去,如今天帝天后,都下界去体验轮回之苦,留良只是轮回一世,有什么值得若水神君跑这一趟的?” 七哥摇摇头道:“要真如这般进展倒还好了,这事奇就奇在留良这怪异的命格上。”七哥这么一说,我倒来了兴致,问:“怎么说?”七哥道:“照理说神仙下凡的命格,皆有司命阁拟定好,按照命格履行方可,为此若水神君也曾多次造访过司命仙君,多方打探后得知,留良本该于今年初回归仙位,可至今仍无动静,故而若水神 分卷阅读65 君前来拜访,我碍于纤纤又不得不应下。” 我抱着双膝笑道:“既如此那便多找几次司命仙君,不就完了?”七哥道:“哪有这般容易,如今新天规已出,凡事都有那位司法天神管着,旁人若想使些手段,只怕还未出手便被处罚了。”笑靥僵在脸上,我垂下头埋在膝窝间,良久才出了声音:“七哥我想,我帮不了你了……” 七哥闻言叹息:“诶,我知道小玖儿不同往日了,自是不会管七哥了……”我听他絮絮叨叨地念白一通,心里愈发难过,其实我知道,七哥如此做是想让我借此缘由,逼迫我见杨戬一面,可是我见了他又能如何呢?一切都不可挽回了,我抬眸看向站在山门口的杨戬,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初莫相识。 我站起身道:“好了七哥,我应下就是了。”七哥长舒一口气,道:“应下就好,应下就好,既如此我先回去知会一声。”我问:“你知会谁去?”七哥怔了一下:“当然是——若水神君,若水神君。”我瞧着七哥一溜烟跑了,心知此事必不简单,无奈地转身走向溪水边,打理了下多日未曾梳洗的头发,对着溪水里倒映的影子出了神,就算见了他,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二十) 思前想后我还是解了仙障,我提着裙摆稳了稳心神,让自己故意显得平静,一阵风飘过杨戬站定在我跟前,我刚要开口,“为什么?”一声浓郁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声音从我耳际穿过,我垂下眼眸,他应该还在怪我,把他晾在这三个月吧,我抿了抿嘴唇道:“我一直在山里——休息,所以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 杨戬隐藏在黑色大氅下的手,猛然握紧我的胳膊,将我拽的离他近些,好看的瑞凤眼紧盯着我,又问了一声:“为什么?”我不知道这句为什么究竟因何而起,挣了挣胳膊,杨戬也未松手,我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道:“有件事和你说。”杨戬眸子中起了探寻之意,我规避着他的目光,理了理本就极为混乱的思绪,方开口道:“若水神君家的留良至今滞留在人间,七哥说想请你帮个忙?” 我抬眸悄悄地打量杨戬的神色,只见他眸色愈发冰冷,握着我的胳膊更是加紧了力度,我倒有些后悔在他面前说这番话了,他定是将我当成欲以人情强人所迫之人,我赶紧咳了一声,慌乱地摆手道:“我——没有,我不是那种人,你不帮就算了。”我仓皇而逃,胳膊却被杨戬攥的死死的,我回眸看向他,杨戬面色冷峻,道:“好,我答应你!” 我惊异地瞪大了双眸,赶紧道:“不行,你不能答应,如今新天条刚出,你若因我而开先河,只怕日后难为啊!七哥,七哥那里——我会去说,其实……”我别过头去,其实七哥他只是借着这个事情,让我见你一面罢了,没什么可打紧的。 杨戬拉着我的胳膊,嘴角竟浮起三分的笑意:“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至于有什么后果,阿玖你放心就好,只不过,我答应了你,你是否也应该答应我一件事?”我鬼使神差地问:“什么?” “不要嫁给小金乌!” 杨戬眼神真切地看着我,我笑的惨淡,现在怕是不能了,即便我可以不顾及天庭、不顾及三径,但我断不能不顾及十哥的感受,我不知他是出于何样的心思来与我讲这番话的,想来是怕我受委屈吧,天庭秩序刚刚大改,天帝天后便留下这样的联姻手书,以杨戬的智谋又何尝看不出来,这是一场十足的政治联姻,只是他不知道十哥与我之间情分罢了。 我不想让他因此对我产生愧疚,其实也没什么可愧疚的,我舔了舔有些发白的嘴唇,宽慰道:“你放心,十哥他会对我很好的,他……”话还未说完,杨戬不由分说直径将我拉入怀中,“为什么?”这是他第二次主动抱我呢,只可惜这个肩膀、这个怀抱、这个人,以后都要归嫦娥所有了,想到这眼泪又滚了下来。 杨戬见我哭,手无足措地放开我,似叹息的声音从我耳际划过:“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听得不太真切,思绪早就乱成一团浆糊,杵在那没一会儿眼泪便湿了衣衫。 “罢了,只要你好,我怎样都是好的。”杨戬落寞地转过身,道:“三日后,来我这里,我带你去改命格!” 于是乎在四月初七,我见了杨戬后,他便回了真君神殿,这下四海八荒间又有新的传闻流出,由于我没有重新安设仙障,以至于当日,杨蝉和七哥便跑来我的狐狸洞里问东问西,不过这三日我都在买醉当中度过,他们问了什么我也没听真切,只是大着舌头跟他们说,让他们三日后别忘了叫我去真君神殿。 杨蝉坐在我的床边,一连就是三天,第三日清早我揉着脑袋直起身子,杨蝉便问:“阿玖,你既然喜欢二哥,为什么还要嫁与他人?”我叹了一口气,不想再提及他,自经理着乱糟糟的头发,翻身下床问:“你要跟我去见他么?”杨蝉未置可否,我道:“那一起去吧!” 我和杨蝉念了一个诀飞身而上,行进在四重天时,在云霭的深处,我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隐逸在云层间,便好奇去张望,仔细一瞧那云朵的深处,还自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仙 分卷阅读66 娥,一黑一白倒也相映成趣,我垂下眼眸拉着杨蝉,道:“我们快走吧。” 杨蝉奇异于我的神情,回头望去,那掩映在云层间的黑色身影,不是他二哥还是哪个?他身边站着的仙娥,身着月纹的图案,不是嫦娥又会是哪个?我牵强地笑道:“三姐,看来你要有嫂子了。”杨蝉面色顿改猛地摇头:“不是这样的,阿玖你听我说——” 虽说我早有防备,然则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人立于云端之上,心还是钝钝地疼,我故作轻松地打断杨蝉道:“哎,你二哥的心思别人不知,我却是实知晓的,好了不说这个我们先去真君神殿候着吧,等他交代完一会儿也就过来了。”我别过脸去,拉着杨蝉便要往九重天上飞,杨蝉自经挣脱道:“阿玖你不愿意露面,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蝉飞身离去,我也起身去追,眼瞧着离他二人越飞越近,我一挥广袖站定于此,杨蝉前去问证倒也合情合理,如今我又以何身份去质问杨戬?越想越无趣,越想心越酸,便捏了个诀独自朝神君神殿飞去。 还未踏进大殿的门口,哮天犬便冲了过来,舔舐着我的脸道:“阿玖,你可算来了。”我瞧着哮天犬欢快地摇着尾巴,我笑道:“都上了天,还改不了这习性?”哮天犬道:“我见着你高兴么,这下好了你肯来见主人,主人的病也就能好了。” 脚步猛地一顿,“你说什么?你主人——他病了?”哮天犬咬着我的衣摆,硬生生地将我拽进了大殿里,刚迈进大殿的门槛,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我瞧着书案下满是扔的凌乱地酒坛子,脑袋腾地嗡嗡作响,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哮天犬叹了一声,趴在地上前□□缠,“主人从瑶池下来身上就带着重伤,如今又受封司法天神,管理新天规之事便落在了主人肩上。前番你醉倒在百花园的玉树下,主人在三径一守便是十天,怎奈天界事务太多,灵修神君又说你并无大碍,太白金星连连劝了几天,主人才万不情愿地回了九重天。这些日子,主人忙里忙外的,又来不及休息便病了,服了太上老君的丹药,还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谁知在主人昏迷的当口,传来了天帝下凡前留的手书,三姐赶紧去找你,可是你——主人醒来之后得知你要嫁给东君,顾不得修养,直接赶去了箕尾山,却被你挡在山门前,为了不耽误政事,不得已才将书案搬到你门口的!” 怎么会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忘记呢,晋升神位是要受天雷的,而杨戬他不像我,却是硬生生承受了七重天雷,加上连日的操劳,我却让他在箕尾山等了我整整三个月,我瘫坐在地上,原来——他不是不来找我,而是病倒了,思绪直冲心头,我吼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 哮天犬说:“主人不想让你担心么,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有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不愿意让他在乎的人担惊受怕!” 眼眶承受不住泪水的重负,大片大片的水泽倾泻而出,我想如果我那夜,在九重天上多逗留一刻,便不会误会杨戬至此,更不会闹出那么多嘀笑皆非的事情。 哮天犬告诉我,其实那夜待我离开后,杨戬手握嫦娥赠与的月华灵药,端详了片刻,便丢进层层叠叠的云海中,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我抬眸,眼泪朦胧了他的身子,显得一切都那么不切实际,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杨戬身子猛然一怔,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良久见我面色稍霁,握着我的手,将它放在他眉间的天眼处,道:“阿玖,我生的一双明目,嫦娥其人如何,我看得真切,我以前不说只怕连累你,如今不说以为你是知道的,不曾想让你难过,我——” 原来他以为,我是因为瞧见他与嫦娥纠缠而置气,我抱着他道:“我只是心疼你,生了病为什么不说?”杨戬迅速扫视哮天犬一眼,哮天犬赶紧朝后挪挪,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久违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与他初见的那个雪天,我们一起躲在山洞避雪,玩闹。 杨戬道:“三妹说,我不善于表达,总是让你误会,如今我不会再让你误会,也不愿再让自己误会了。” “嗯?”我还没寻思过来他此言何意,就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他微凉的薄唇毫无防备地压住我的唇角,隐藏大氅里的手扣住我的,十指相缠间,他侧身将我固定在大殿的墙上,唇角吻慢慢地蔓延到我的颈上,似乎要把这些年隐藏于心的感情尽数倾泻而出。 我惊愕地瞪大双眸,轻颤着唤了一声:“杨戬?”杨戬修长的手指拂过我眼角还未坠下的水珠,唇角停留在我的耳畔,喃喃着:“阿玖,我喜欢你,一直一直很喜欢你,我这么说你可曾听得明白?” 我噙着满满的笑意,原来一切不是我的庸人自扰,杨戬他也是爱我的,我的戬哥哥没有让我失望,抚摸着他的眼角,这双眼睛果然生的透亮,比七哥、后羿更加的透亮。 杨戬闭着眼睛继续吻着,我面上红了又红,羞赧地挣了挣身子,而他却将我抱得更紧,毫不给我任何溜走的机会,心口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心跳声声纠缠着,我竟也沉沦了,不想再顾忌任何人,仿佛天地 分卷阅读67 之间只剩下我与他…… 良久似叹息的声音从我耳际传来,“不要嫁给小金乌……”双眸又氤氲了眼眶,我道:“这话你为什么不早说?”杨戬握住我的手:“只要你一句话,那便不算晚!”我回过身去,心自是苍凉的,我知道杨戬的心意,却无论如何不能给他,也给我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稳了稳心神,快速组织了下言语:“戬哥哥,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我也想过我们可以厮守终生,可是——十哥他我没有办法,在应下他之后悔婚……”我朝后退了退:“没有了我,你还有三姐,还有哮天犬,还有哪吒一干的好兄弟,而十哥就只剩我了,如果不是我让后羿射日,他的三个哥哥就不会死于非命,如今天帝又不在天界,我……不能……” 杨戬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抓住我的手登时松了开来,我掩着面从真君神殿跑出,正撞上在真君神殿门口等候多时的杨蝉,杨蝉瞧我面色不对,拉住我道:“在品心亭等我,我进去瞧瞧。” 我浑浑噩噩地跑出了九重天,眼眸里满是杨戬落寞又苍白的脸,如今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找杨蝉说的什么品心亭,我沿着一条小径朝前走,瞧见面前出现一座白的近似透明的桥,桥的正中间写着三生桥的字眼,原来我这是到了司命仙君的地界啊! 我摸着三生桥白色的栏杆,往下界看去,白茫茫一片无穷无尽,这里便天界连通凡间之所在,也是神仙历劫不可缺失的一环,据说历劫的神仙要从这里跳下转世为人,劫满后方可回归仙班。 这时桥底走来一位仙娥,朝我福了福身,我还未开口她便自经起了身,道:“上神好兴致,身负东君婚约,竟又引得真君流连忘返,嫦娥佩服。”我抚着眼角笑道:“怎么仙子不打算与我继续虚以逶蛇下去么?”嫦娥姽婳一笑道:“既然上神都已看出,我着实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我点头,倒也佩服她的勇气,抚了抚掌:“仙子真是好手段,明明有负后羿,却凭着一张人神无害的脸,硬生生地扭曲了事实,又与我那七哥传了三百年的绯闻,如今又缠上了杨戬,这样的手段,我可从未在天界众仙身上见过,如今倒是仙子让我开了眼见。” 被我一言中的,嫦娥也不见心虚,声音潺潺如流水般从善如流,道:“所以——无论我有多少的手段,既然上神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真君身边多有逗留,本来这四海八荒对上神传闻便不少了,保不齐哪一天便被东君听了去呢。” 我冷言笑道:“我位列上神,乃是渡了劫、过了天雷之难的,又岂是你一小小仙娥可以置喙的?至于杨戬,你便放心好了,我七哥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能分正清楚,若他心中真有了你,你又岂会在这里,与我说上这些酸话?” 嫦娥面色一暗,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我从她身边走过,冷哼一声:“既然仙子没学会天界的规矩,那我便教教你。”说着使了一个定身法将嫦娥定住,又敲了敲她的腿,“你便在这跪上两个时辰,思过吧。”我准备下桥,想来有一件事她一定想知道,复而又转回身去,冲着她的耳际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攻占瑶池那日,后羿会出现么?” 嫦娥漂亮的眼眸登时睁的老大,我莞尔一笑道:“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神,一个可以与芰洹帝君相提并论的神!”嫦娥一双明眸间一丝光亮全无,我叹了一声,走下桥头口里念叨着:“人所弃之,彼独爱之,人所爱之,彼独弃之,你也怨不得旁人。” 下了桥,没走几步,便瞧见了站在那良久的杨蝉,我道:“三姐,我正要去品心亭,不巧迷了路。”杨蝉拉着我的道:“想必身上没带迷谷树桠转不出去了,不过也多亏了阿玖,也让我看清了嫦娥的为人。”我笑笑回眸,拉着杨蝉往东边走去,却瞧见身着司法天神朝服的杨戬,从真君神殿飞身而出,往十哥当值的昴日宫飞去,我暗叫不好赶紧念了一个诀,杨蝉拉住我道:“阿玖,如果你真想这件事情有个好的结果,便不要插手。” 我看向杨蝉关切的眼眸,也没了主意,背过身去道:“那好吧。”杨蝉拉着我往下界走去,边走边说:“二哥说今日怕是不能带你去司命阁了,我颔首表示理解,面上又飞上一团霞红,我道:“他身子还未好,休息几日再说吧,若水神君的事儿又不急于一时”。 杨蝉瞧着我,笑了又笑,接着道:“他说五日后来三径接你。”我点了点头,经了今日一事,我与他定是要好好平复心境的,既便决定撩开手,日后相见也都不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杨蝉道:“好了,你就别多想了,你就安心在三径等五日吧!”说着拉我往三径的方向飞,我问:“三姐,你不回华山么?”杨蝉摇头:“我自然要去三径看看神君的孩子,我照着式样做了一个虎头帽,你瞧好不好看?”我接过去瞧了半晌,又抓着杨蝉的手打量良久,道:“你这手怎么长的?好精巧的东西呢。” 杨蝉笑道:“等阿玖有了孩儿,我也给阿玖做一个。”我偏头看向杨蝉,努嘴道:“何必要来挖苦我,你明知道的,我与你二哥此生无缘了。”杨蝉则笑而不语,我自 分卷阅读68 觉无趣,道:“赶紧走吧,这几日光顾着喝酒,也没跟你好好说话,要是七哥、七嫂瞧见你来,只不得有多高兴。” (二十一) 五日后,杨戬如约在箕尾山下等我,我悄声走到他身后本想吓他一下,刚刚近身他修长的指尖扣住我的手腕,轻轻一带将我拉入怀中,若在以前我定会赖在他怀里,如今料想我这不尴不尬的身份,总归不想给他平添一笔桃花色,万分不情愿地挣了挣,费了好大功夫退出他的怀抱。 杨戬面色如旧,凉凉道:“走吧。”我颔首,不经意抬眸去看他,只觉他隐隐地蹙着眉峰,他身上的伤还未大好?我心知若问,必是什么都问不出的,我大叫道:“杨戬!”趁着杨戬回眸的功夫,我抓起他的手撩起袖管,刺目的焦伤狠狠地烙印在他的臂膀上,这般触目惊心的伤口,若非那昴日宫当值的东君,又当谁能灼的出?眼里又滚下泪儿来,我道:“伤得这么重,你还跑来这里瞎折腾,为什么不听话!” 手微微抬起,他递给我一方丝帕,面色疏隽而清平,他说他无碍的。我轻轻拽住他的袖口,生怕一个不慎再弄疼了他,我道:“看来三姐有先见之明,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拉着我采了不少的黄雚,又收集了黄雚上了晨露,如此你就莫要辜负了她的这番心意才是。” 我站在山门前又急又气又心疼,对峙许久杨戬面无波澜的面上才露有愧色:“阿玖,我……”我吼道:“你为什么要一身扛下所有的事,论起来总归是我对不住十哥,这笔债,不需要你替我还的!”杨戬把住我的双肩,声音微颤:“究其根本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听了三妹和师父的劝,没有用装满了仇恨的斧子去劈山,母亲就不会死了,你也不会因救我而内疚于东君,甚至因此嫁于他!” 我抱住他猛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攀扯,我和你不必计较这么多,跟我回箕尾山,我给你疗伤。”几番折腾后,杨戬终于被我拽进了狐狸洞,杨蝉正往甘露池里撒着黄雚,瞧见杨戬来,道:“上次阿玖被东君灼伤,神君就是这么给阿玖弄得……”我赶忙摆手,一面又佯装生气,叫嚷道:“我上去找他评理!” 刚要转身,杨戬便去追我,七哥从洞口走进来,从怀中掏出星云扇打在我脑袋上,“丢三落四的!去什么去,你还怕杨戬伤的不轻,想再往他身上招呼几刀?”我接过七哥扔过来的星云扇,朝他眨巴眨巴眼睛,七哥会意走到杨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三径的药材,自是不会差过兜率宫的。” 杨戬拱手道:“神君,杨戬不是这个意思。”七哥板脸道:“既然不是就赶紧进去吧,你妹妹可是忙活了好几天,我三径的黄雚都被她采了个大半呢。”我咬住嘴唇,差点就笑出来,杨戬无奈只得解开衣衫,我赶紧背过身去,药水氤氲的湿气暖暖的,我没来由一阵心虚,杨蝉走过来道:“这里就交给我,二哥肯定不想让你见到,他满身伤痕的样子。” 我问:“即便他受了天雷,又病了一番,以十哥的法力又怎会伤他如此?”杨蝉摇摇头不愿多讲,七哥拽着我将我硬生生地拖出了山洞,我挣脱出来,道:“七哥,你干嘛?”七哥敛住怒气道:“枉我身负风流神君之名,妹妹竟然对此一窍不通。”我倒觉得委屈,比方要学一个新仙决,没有师父教只靠悟,哪里能学的会?这又不是参禅。 我哼了一声,撩起裙摆索性坐在洞口,等候杨戬出来,七哥叹了口气直径坐到我跟前,道:“好了,我的傻妹妹,杨戬做事有分寸,你就别在这瞎担心。”其实这些天诸多烦扰,无一例外皆因我庸人自扰而起,我颔首道:“我知道了,七哥你说的没错,就像我要求他不要一人背负那么多相同,我也应该要求自己,凡事都要相信他。” 七哥揽住我的肩膀道:“你能这样想,于你于他都有利,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我推开他:“谁庸人?我是上神,四海八荒最年轻的上神!”七哥被我闹不过只得服软,折腾了有一会儿,杨戬杨蝉从狐狸洞走出,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盯着杨戬瞅了好大一会儿,杨蝉掩唇笑道:“好了,二哥无碍了,你们该改命格的改命格,我和神君就不陪着了。” 杨蝉正说着,将我往杨戬边上一拉,自经和七哥驾云离去,我努着嘴,想着三姐何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杨戬勾起唇角,对身看着我,道:“我们走吧。” 我应了一声,眼珠又直愣愣地瞄着这个十分不听话的男人,生怕他又说服三姐瞒下病症,良久杨戬抱住我的双肩,告诉我他真的好了,鉴于前番诸多事实,我将他身上能翻的地方都翻腾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跟他上天。 周遭腾起白雾阵阵,其风斯畅,已而便直飞上四重天,看着他被风卷起的黑色大氅下颀长的身子,如今的天界都已照既定的轨迹运行,哪吒活了,天规改了,玉华长公主不再是戴罪之人,唯独我与他,有时我在想,如果在周天之上,出现另一个司命阁,控制着神界中人的命运该有多好,也许那时也有人像我们匡助留良一般,匡助我与他。 可是,怎么会有呢?人人都 分卷阅读69 道天涯路远,渐行渐无书,偏偏我与他,却是咫尺天涯徒留牵挂…… 想到这,我愔然垂眸,眉头攒了又攒,杨戬自大氅中伸出手将我往怀里一拉,“阿玖,相信我。”心中憋闷,我也不知他那句应承从何而来,我撇头看他,他眸中温柔似水,我道:“终究是我负了你,也负了我自己,怨不得别人,杨戬——你,三界之中还有很多好女孩,你切莫因我辜负了韶华……” 杨戬叹了叹,问:“你这话可出自真心?”我抬眸看他,如今倒只觉得心酸,泪儿倒流不出了,我想问问他何为真?何为假?我当然想让他记我一辈子,永远守着我,可那样只会让他痛苦,倒不如放手,不如一切归零。 我由衷地颔首,末了眼角竟淌下泪来,杨戬轻轻拂过我的眼眸,道:“那我也告诉你,杨戬此生只会娶阿玖一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我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指尖颤抖地堵住他的口,杨戬就势握着我的手,道:“阿玖不要多想,相信我便好,你将会是我杨戬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别过头去,不敢再对上他的眸子,过了一会儿,杨戬拉着我轻声道:“司命阁到了。”我仰头去瞧殿口上的牌楼,赶忙抽回杨戬握着我的手,理了理极其不清的灵台,抬步便迈进了司命阁的大门。 司命仙君早就在门口恭候,我倒是颇为稀奇,回头瞧了瞧跟在身后的杨戬,倒觉得有那么几分狐假虎威的味道,待司命仙君将我们引入司命阁后,我才开口将来意说了一遍,生怕被哪个不开明的小仙儿听了去胡诌,给杨戬留下什么话绊。杨戬却是一番不打紧的模样,怡然自得地品着小仙儿刚端上来的香茗。 已而,司命仙君将命格捧了来,和我说留良那孩子的命格不是一般的奇特,我接过司命仙君递来的命格,随手翻了翻,想来是司命仙君近日灵感突发,偏巧正被下凡历劫的留良赶了去,这也值得若水神君求上一求么? 杨戬瞧出来我兴致阑珊,将手里的茶碗一放,开口道:“她素日里不爱看这些,捡要紧的转述便可。”我颇为尴尬地朝司命仙君笑笑表示歉意,将手里的命格又递还给司命仙君,眼里又瞥向杨戬,他还真是一点都不避嫌呢。 司命仙君说,留良所托生的人家,乃是黄帝之后商王成汤第三十代孙帝辛是也。我怔楞,将手里的茶盅置于几案上,问:“你说的帝辛,可是人界之主商王帝辛?”杨戬抬眸看向我,眼里满是探寻之意,我朝他摇摇头,司命仙君倒没留意接着道:“正是。” 原来桃夭口里地帝辛,就是若水神君的儿子留良啊,那如此说来帝辛身边的妲己,难不成也是天界的哪位神仙托生的?我将想法道出,没料到司命仙君竟因此变了脸色。司命仙君告诉我,在留良的命格里,原本就没有那名叫妲己的女子,自打那名女子出现后,便一一化解了留良本应经历的劫难,以至于到现在留良还未能重回仙班。 话至此处,不止我就连杨戬也兴致盎然,杨戬将命格拿过来翻阅,捡重要念给我听:“帝辛王后姜氏与西伯侯姬昌长子伯邑考暗通款曲,故引商王不悦,将伯邑考处以醢刑,将其肉制成馅饼送于姬昌,姬昌本就对帝辛重用奴隶,打破世袭制的政策不满,加之长子的惨死,下定决心推翻商朝,之后便是武王伐纣,商朝气数已尽,帝辛便在摘星楼上自焚。” 司命仙君的撰写命格条理清楚,脉络清晰,可我却听得愈发糊涂,只因司命仙君所写下的命格和桃夭讲所的凡间史话对不上,且不说伯邑考爱慕的人是妲己,与姜王后无干,其后也未曾出现帝辛与伯邑考因女子之事交恶,因此而亡国的事情。 事实是,妲己碍于西岐便悉心周旋于两人之间,使得伯邑考对商朝忠心不二,周遭的诸侯国,见西岐鼎力支持新政,方缄口不言,才使得重用奴隶这项惠民的政策,得以很好的推进,若要照司命仙君这样的写法,凡间百姓只怕要骂姜氏为妖后了,帝辛为暴君了。 我将想法说与杨戬和司命仙君听,杨戬道:“正因为这个妲己,才使得留良的命格出现偏差,如今要想让留良重列仙班,也只能从这个妲己身上下手。”我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契机在于伯邑考的生死,只要妲己将伯邑考的一颗心伤的通透,之后紧接司命仙君既定的命格走,就算大功告成了。” 杨戬问:“可查得出妲己的来历么?”司命仙君瞧了我一番,又看向杨戬,才慢吞吞地讲出:“似乎和三径有些关系。”杨戬的目光朝我打来,我赶紧摇头,这些天我不是喝酒就是喝酒,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功夫去留意有哪些亲戚偷跑下界,杨戬嘴角上浮,走到我身侧道:“既知道了症结所在,要对症下药倒也容易。” 我颔首朝司命仙君致谢,杨戬将命格交还给司命仙君,与我一同走出司命阁,行至三生桥旁,我笑了出来:“说到底还是三径误了人家留良,若水神君这份情怕是还不完了呢,如此我这就下界去改命格,也算了了七哥一桩心事。”杨戬拉住我:“我陪你同去。” 我摇头:“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还能处理。” 杨戬问:“若你不能左右妲己呢?” 分卷阅读70 我道:“那我便将元神植入妲己体内。”杨戬道:“那我更应该去了。”我推了一下他泯然一笑,杨戬道:“司命仙君的命格里还写了其他东西。” 我问:“什么?” 杨戬道:“你就不想知道帝辛身边的申公豹,和姬昌身边的姜子牙究竟是何人所托么?” 我怔然:“难不成也是神仙所托?”杨戬摇头:“岂止是神仙那么简单。” 我往桥下张望着,“别告诉我——那两个老神仙下界去了。”我瞧着杨戬半天没吭声,回眸见杨戬面上皆是褚色,我赶紧把住桥栏杆,尽是无奈:“看来这两位真是太闲,竟将神爪伸向人界了,留你一人在这苦撑大局。”想到杨戬这几番遭的罪,心里又连着痛了几番。 杨戬握住我的手,揽着我跳下三生桥,风边风声呼啸而过,皆淹没在他温稳声音中:“走吧,到时我不插手,只不得天帝与析梧上神,又将这场大战拖到什么时候呢。” 脚刚沾上人界的土地,我便被周遭热闹气氛所感染,身边的杨戬倒是见怪不怪,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糖葫芦,我朝他牵牵嘴角,和他说:“其实当一个凡人也挺好的,我活了这么久都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 杨戬拉着我的手,我抬眸手心冰凉,他道:“这里人多,你又没带迷谷树桠,走丢了不好寻你。”因为这次下凡帮着留良改命格乃是私人行径,我与杨戬都化作了凡人模样,省的被哪个土地、灶王瞧见了脸面,也能避免诸多麻烦。 我颔了颔首,瞧着面前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的架势,若真丢了,又不能在人群中使仙决,握着杨戬的手又加紧了几分的力度,杨戬大方地拉着我穿梭在人群之中,还未走出主街,前面的人群忽地分成两拨,整齐划一地让出了主路,杨戬将我往旁边带了带,我问:“这是怎么了?”杨戬凝视着前方,问:“阿玖猜不出么?” 我道:“莫非是留良出现了?”话音未落,路前面出现一排浩浩荡荡的车队,留良矗立在战车前,手扶着车上的赤红色商字大旗,周遭的百姓都大呼万岁,我偏头看向杨戬,杨戬道:“王畿内的几个诸侯国,因消极对待新政,引得留良不悦故而发兵征讨,看来是胜了。” 我刚要开口,身边清一水的少女手拿鲜花,朝留良的战车投掷,看来这留良在人界颇受欢迎啊,我翻腾出身上带着留良小像,如今在人间的留良,倒和做神仙时的面容颇为相似,稍一留神便能认出,再加之这阵仗,也难怪身边的少女都对他趋之若鹜,我瞧着留良一身染血战甲,对身边的杨戬说道:“你说这样为民为国的好王,我们这样做……” 杨戬将我带出人群,转道一个偏僻的陋巷,道:“他将天界的一套规矩置办在人界,本就超越时代,不会有好下场的,若不是那个妲己悉心维护,西岐早就反了,如今连王畿之内的诸侯国都消极怠政,可见他阻力之大。”我颔首表示明白,若没有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留良这般做无异于以卵击石,妲己此举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试想天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巍巍天权,尚可害了玉华长公主之命,那西伯侯又怎会为了一介长子,就真心效力于商王呢? 我道:“那我们就趁着留良尚未入朝歌,先去见见那位妲己吧。”杨戬颔首,拉着我转瞬消失在陋巷中。 来到商王宫,杨戬将我放置地上,又拈了一个决,变身成了丫鬟小厮,我抬起袖子打量着自己,又看了看身边的杨戬,忍俊不禁:“看来若水神君的这笔债是欠大发了。”杨戬默然不语,仔细地观察着周遭,随后拉着我走过几处回廊,又绕了几道弯,方站定脚步,抬眸道:“这里便是妲己所在显庆殿了。” 我打量着匾额,觉得名字倒是挺喜庆,杨戬道:“我们隐身进去。”我点点头,妲己懂仙术,就这般堂而皇之进去,只怕还未见到她便打草惊蛇了。走过穿廊,我们跟着一个小丫鬟走进了妲己的寝殿,我瞧着太师椅上的坐着的女子,其根骨倒真有几分三径的意蕴在,我朝杨戬略略颔首,杨戬一挥手,显庆殿前登时腾起仙障,将内外全部隔绝,我使了个定身法将那小鬟定住,方露出了踪迹。 妲己看着突然出现我们,花容露出诧异,此刻我与杨戬才露出真容,妲己打量着我,扑到我跟前跪下道:“姑姑求你!”伴随着这声姑姑落下,我想这四海八荒有资格唤我姑姑的,除了我七哥那尚未足年的丫头,也就是七哥口里我那位便宜二哥的闺女子雅翳了。 我问:“你可是子雅翳?” 子雅翳泪眼婆娑,赶忙颔首,我道:“那你可知,我为何而来?”子雅翳擦拭着眼泪边哭边说:“姑姑,我是真心喜欢帝辛的,我不想和他分开,求你——求你跟我阿爹说,不要带我回去……”子雅翳边说边朝我叩头,我看了杨戬一眼,俯身将子雅翳扶起来,道:“这忙我帮不了你。” 子雅翳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姑姑,这倒让我莫名的心软,我赶紧安抚道:“你可知帝辛他并不是凡人,他是若水神君的儿子留良。”子雅翳怔楞地看着我:“怎么会?”我将事情始末讲与子雅翳听,又将她私自出现改了留良命格话转述给她,子雅 分卷阅读71 翳听闻赶紧问:“那——那该如何是好?” 我道:“如今我与司法天神下凡来,便是来帮留良渡劫的。”子雅翳朝着杨戬的方向看过来,杨戬道:“原本这劫难是由王后姜氏所兴,怎奈你却先她一步遇上伯邑考,让他对你深种了情根,看来这劫难的开端便只能由你来造了。” 子雅翳瞧着杨戬的面容看了又看,其后拉着我道:“姑姑,姑姑,早就听闻天界的司法天神手腕风行雷厉,未曾想竟生得如此模样,斯斯文文的好看极了。”我朝杨戬看过去自经失笑,杨戬咳了一声,我道:“方才真君所言,你可听明白了?” 子雅翳道:“明白是明白了,可我该怎么做?”我颇为无奈地看向杨戬,杨戬笑道:“总不能要求三径所有的狐狸,都像你似的。”子雅翳听后委屈地看向我,我道:“你现下已经将伯邑考的真心拿到手了,只需将伯邑考的心拿出来反复□□让他死心就成。” 杨戬试机补上一句:“还得让留良因你对伯邑考产生怨念。”我道:“没错,接下来就容易了,你只要收起那贤妻良母的做派,活成一个亡国的妖妃便成了。” 子雅翳犹犹豫豫地在太师椅上扭捏不安,“可是——那伯邑考真心待我,我怎能陷他不义?”若说这段虐恋里,最是无辜的便属伯邑考了,我登时也没了主意,杨戬道:“即便你不打算伤害伯邑考,他作为留良位列仙班的劫难,也是既定的事实,眼下帝辛离朝歌还有一天的行程,你要早做打算。” 杨戬走过来拉起我往外走,子雅翳道:“姑姑,真君你们等等,我——我应下就是了。”我颔了颔首停下脚步,“既如此,那你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待命格改好了,我们也好回去交差。”子雅翳道:“姑姑在这里稍后,我这便去安排,只是还得有劳真君解了这仙障。” 杨戬一挥手,拉着我复而又坐回太师椅上,子雅翳带着小鬟出门后,我从茶几上的果盘里,衔了两颗樱桃来吃,问:“要是子雅翳一直不松口,你就这么拉着我回天庭了么?”杨戬道:“她若真不答应,把她绑回三径交给你七哥即可,至于妲己随便找一个小仙儿,扮成她的模样,难道不比现在更方便么?” 我觉得杨戬的话很有道理,这的确是一个更为行之有效的方法,“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办,还要绕上一圈?”杨戬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若我们真这么做了,子雅翳和留良的缘分只怕就这么断了。” (二十二) 子雅翳当真有效率,不消片刻便在显庆殿内收拾出两间上房来,照杨戬的吩咐,如今我们的身份是妲己的亲眷,这样行动方便不消说,也不必躲来躲去有辱风范。 我刚躺到床上没一会儿,杨戬便来告诉我说,是夜帝辛便来看望妲己,我觉得纳罕起身问:“帝辛不是还有一天的路程才到朝歌么?怎么今夜便要来?”杨戬道:“从我们今早途经的小城到朝歌的路程来算,不消半日也就到了,只是大军班师回朝需要时间,怎奈帝辛心有佳人,怕是一刻也等不得。” “你是说,待大军在城口扎营的当夜,帝辛会进宫去见妲己?”我被这来之不易契机所惊起,困意却是一丝全无了,杨戬颔首,我道:“那如果栉风沐雨赶回来,只为瞧心上人一眼的帝辛,却看见心上人在与他人做纠缠,嘿嘿……”杨戬宠溺一笑,坐在我跟前,替我拢了拢发丝,道:“既困了,就先睡一会儿,一切有我。” 我颔了颔首,倚在杨戬肩上,总觉得一切不那么真实,我与杨戬真的可以平安喜乐地携手一生么?十哥伤心落寞的背影盘旋在脑海里经久不散,似在控诉,又似询问,问我为什么在应下他之后悔婚,若那一天真的到来,我又该如何去应对,又该如何面对那个对我疼爱有加的十哥? 待我睁开眼睛时,发觉杨戬已不再身旁,我抬眼望着窗棂瞧了瞧,日头式微,离所约时辰不远了,赶紧起身去找子雅翳,前脚刚踏进殿门口,就看见子雅翳对着菱镜贴花黄,子雅翳瞧见我来,起身道:“姑姑,方才真君都与我说了,我写了封信要真君代为转送给伯邑考,他见了这信一定会来的。” 我点了点头,与子雅翳一同落座,子雅翳不安地握着我的手问:“姑姑,你说待留良重列仙班后,他还会记得我么?”我笑了笑:“会的,你们的缘分不会断的。”子雅翳满意地笑笑,眼神又复而感伤:“只是我与留良的缘分,却要以一个凡人的牺牲为代价……”我叹了口气,是啊,三个人的情感纠缠,注定有一人不能全身而退,带着一身情殇或死或伤,只身一人远遁天涯。 我站起身道:“切莫多想了,既然决定了便不要犹豫。”其实这话,又何尝不是对我自己所说? 子雅翳颔首:“我明白了,听说新天规颁布后,天庭头一件喜事便是姑姑的婚事了,这可是自天庭出现以来,头一桩天庭主动联姻的大喜事呢!”我笑得极为不自然:“是么?”子雅翳似是没察觉出我的异样,复而又说:“可是我倒觉得比起东君,姑姑和真君倒是更相配呢,我看得出真君他很喜欢姑姑。” 我点了点子雅翳的 分卷阅读72 脑袋瓜,道:“你这丫头,先管好眼目前的事,再来操心我的。”子雅翳吐了吐舌头:“我说的可是心里话,姑姑你明明也喜欢真君,怎甘心嫁于他人?”我把着子雅翳刚用来梳头的木梳,手指划过一道道木齿,突兀地笑道:“是啊,为什么呢?”在三人的感情迷局中,子雅翳一开始爱的便是留良,最终的选择也是他,不合时宜出现的伯邑考天时地利都不占,爱了不该爱上的人,又怎能逃掉悲剧的结局呢? 可是伯邑考——他不是十哥,我的抉择、我的顾念,要比子雅翳难的多…… 我瞧了瞧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道:“这还真应景了,快去吧别忘了拿伞。”子雅翳应了一声,走出了显庆殿的大门。 子雅翳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脑仁里重复,我还记得当年在杻阳陌听桃夭说书后的笃定,这个男人值得我爱,又一心爱我,可,为什么我却这般的——我,真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一声叹息从耳边飘过,我寻声望去,瞧见了殿门口那抹墨色的身影,我起身来至他跟前,问:“你一直都在?”杨戬并未否认,手抚上他的脸,杨戬握着我的手指,道:“跟我来。”说着将我拉出殿门,我问:“去哪?” 杨戬别扭道:“看看你侄女是如何甩掉烂桃花的。”我诧异地瞧着杨戬,万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里讲出的,杨戬面上一热扭过头去,道:“在这点上,你倒真不如你侄女。” 我与杨戬隐了身,坐在檐廊处,瞧着站立在渑池边执伞独立的子雅翳,绿波粼粼,亭中紫樱绽放落英缤纷,美不胜收,然而在这样的美景下,却隐匿了一场摄人心魄的桃花杀。 已而,从断红桥上跑来一名紫衣簪缨的男子,白玉如面的脸颊上满是伤痛与难以置信,他未携伞而来,身上的紫衣已湿了大半,水珠挂着额前的碎发,滴落在脸上,恍如泪珠坠落。 我拽了拽杨戬的袖袂,问:“这人就是伯邑考?”杨戬颔首,我道:“单从模样上看,丝毫不逊色于留良啊?”杨戬置若罔闻,道:“东君也是不难看的,可你不也喜欢不起来么?”我点点头,好像是的。 我与杨戬说话间,伯邑考已经来至子雅翳跟前,面色痛苦地摇摇头,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问:“妲己,为什么你要在信里决绝至此!你是骗我的对么?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伯邑考沉浸在悲愤之中,子雅翳眼里也淌下泪来,手里垂着的伞置于地上,她敛了敛心神道:“在我嫁于大王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伯邑考把住子雅翳的香肩,笑的悲凉:“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明明是我先遇上你的,为什么,妲己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强迫你的?”子雅翳别过头偷偷擦拭着眼泪,猛地推开他道:“你就别问了,早些离了这是非之地,考,回西岐吧!” 曾记当年,一池碧水映繁星,岁满荼蘼花事前,艳艳如初见。 雨越下越大,将子雅翳本就单薄的身子,衬染地愈发单薄,伯邑考扳过子雅翳背对他的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坚定而不移:“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是负尽天下也不负你。”子雅翳早已泣不成声,呜咽着:“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你快走!”她想要推开他,他的长臂却似嵌在她身上一般,子雅翳大叫道:“再不走,你会死的!” 伯邑考温柔地抬起袖袂,为子雅翳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道:“我不怕,在我的眼睛落到你身上的那一刻始,我便料到了我的结局,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的左右为难与无可奈何,答应我妲己,为自己活一次,好不好?” 人世间竟有如此感人至深的情感,为了心上人的平安喜乐,不惜只身赴死?我问:“难道伯邑考真的非死不可么?”杨戬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入怀中,“阿玖,这便是子雅翳最可贵之处,既然有了选择便应挥刀斩断情丝,这难道不比三个人一起痛苦更好么?”咀嚼着杨戬方才之言,我垂下眼眸,复而看向杨戬的眼神中,多了一派清明,道:“我明白了,杨戬。” 接下来的事情如预期般顺利进行,只是自帝辛下令处以伯邑考醢刑后,子雅翳便病了,我知道即便已经决定斩断过往,毕竟还有一段渊源在,她又怎会无动于衷,好生生在帝辛面前承欢呢? 我站在显庆殿,一时没了进去的勇气,杨戬走来道:“如今伯邑考已死,西岐那边该有动静了。”我回身问:“你要走了么?”杨戬颔首,我为他理了理衣襟,道:“你去吧,我正好也有事要离开朝歌一段时日。”杨戬也不询问,只道了声好。 目送杨戬离去后,我望了望在九天之上挂着的太阳,我想这件事情,也该有一个了断了,杨戬说的没错,既然做了决断,就不该犹豫,不该把三个人都拖进痛苦的深渊中。 我念了个诀直飞上十哥所在的合虚山,攀升到四重天时,天瞬间黑了下来,我朝下望去整个人界一丝光亮全无,十哥是天界唯一的太阳,此番天象骤变,定是他出了大事,我心底一片惶然,借着星河衣散发的淡淡星光,看准了方向朝合虚山赶去,到了合虚山忙寻了门外看门的小仙,小仙说,只瞧着东君往天上飞去了。 分卷阅读73 我抬眸望了望,料想具有遮天蔽日地方,唯有四十四重天以上的云层了,如今杨戬不在天界,东君又下落不明,再这般放任下去,整个天界只怕要乱套了。我赶紧念了个诀,直冲上四十四重天,飞身踏着银河水,来至芰洹帝君跟前,刚一进门便瞧见他在侍弄一把焦尾古琴,我提着裙摆走过去,抢过琴抱在怀里,道:“如今天界都要乱套了,你还有空在这弹琴?” 芰洹帝君站起身便往外走,我道:“你干嘛去?”芰洹回眸问:“你这妮子,我不去做事,你嫌我没有仁心,如今去了你还拦着。”我将古琴放下,无奈地摇头:“并没有这个意思,你可瞧见东君了?” 这事不提还好,我刚问了一句,芰洹便开了话匣子,直言我不该轻许了姻缘,我自知理亏只得认错,哭唧唧地道:“倘若十哥真有什么不测,我百死莫赎。”终归是芰洹心软,叹了口气拉我坐下,问:“你真的想清楚了?”我颔首,芰洹帝君道:“那你便去寻他,从四十四重天一层层的向上找去,将事情始末都说与他听。阿玖啊,你要记得唯心而已。” 我道:“我明白了,我这便去寻他。”芰洹揉揉我的头发,起身道:“如此,我便也走了。”与芰洹告别后,我一挥广袖直飞冲天,一路上回想与十哥的点点滴滴,心儿似倒了五味瓶,四十五重天风似刀过骨,吹得我泪眼纷飞,寻了一路十哥半分踪迹全无,我顺着天际线再向上攀了五重天后,呼啸而过的风已带了刺骨的寒意,我念了个诀悬在半当空,借着星光朝上望去,原是到了五十重天的北境极地。 我飞身上去,刚一落地便被冰凌拂了一身,弄得我满头生白华,脚踏进积雪吱咯吱咯的,我大声唤着十哥,空荡荡地声音在皑皑冰雪中不断回响,并无人回应,在北境极地中没有方向,迷谷树桠并不顶用,我只得一路朝前走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这片被冰封住的天域里,有淡淡火光,萦绕在我身边经久不散。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白茫茫雪地中,一间精致的草屋孤兀地立在面当前,我走过去抚摸着有些衰败的仙草,北境极地不生寸草,又会是谁在这里搭建这间草屋呢? 脑袋里忽地飘过十哥的话,他说他曾羡慕人间平凡夫妻的生活,莫非?只听得吱嘎一声响,门从里被推开,那个人金凯赤发孤寂地矗在门当中,声音清冷悲凉:“你终于还是来了……”我垂下抚着仙叶的手,“十哥?!”十哥带着苦涩的笑意来至我身边,“你知道么,自你答应我嫁于我那日起,我便寻了这个地方,那时我还未成神,无法自由收束法力,我不想因此灼伤你,这里可以完全收束太阳的光芒,我原以为……” 我垂下眼眸,眼泪汩汩而出,我抱住他呜咽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以为我可以……可以亲人的身份一直陪在你身边,可我忽略了,那不是爱,我只把你当哥哥的。”十哥轻抚着我的背,倏地抱紧我,良久才道:“我原以为还有希冀可寻的,直到你来合虚山寻我,我就知道一切再不可能了。” “十哥……”自上天起,我曾无数幻想遇见十哥后的场景,虽每一次料想都犹如钢刀过骨,锥心之痛,哪一次都未如今日一般,我捂着心口凝噎:“十哥,对不起……” 十哥摇摇头轻笑着,为我擦下挂在脸边的泪水,“傻丫头,别哭了,这里风刃如刀,哭伤了脸如何做三界最美的新娘子?”我怔楞着,十哥叹息似的发问:“阿玖,你是真心喜欢杨戬的么?”我抿紧了双唇,默认地垂下头,十哥释然地笑了一声:“我早该想到的,却还一直抱着侥幸,一直守着那不该许下的婚约!” “十哥?”我也为他擦拭着眼泪,十哥按下我的手,道:“那日杨戬找来我,直言金乌枭首是他之过,我不愤便与他缠斗,却未料到他硬生生受了我十道赤炎钩,愣是没还手,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言这是他欠我的……”我瞪大了双眸,原来那日他自箕尾山的伤是这般来的,原来他——早在我明了之前,便已为我担了本不该由他担受的罪责,我的眼里又闪出泪光。 十哥揽着我的手臂慢慢松弛了力度,猛地背过身去,道:“去吧,去找他吧,父君那里我会去退婚,我会向三界声名是我东君,先不要的白灵均,小均儿这个恶人由十哥去做,你不会怪十哥吧?” 十哥的背影,在雪地的映衬下愈发悲凉,我早已泣不成声,怪?我怎会怪呢?退婚虽会惹来非议,但这桩亲事由是天庭提出,若非由天界之人去退婚,岂非伤了天庭的面子,届时只怕会招来更多不必要的祸事,我道:“十哥,谢谢你。” 十哥转过身瞧着天边一望无垠的黑暗,擦过我的肩膀,轻喃:“这也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待我回眸,十哥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无踪迹可寻,我踏着云层朝下飞去,金色的日光穿天而出透过层层云霭,洒满在我身上,温暖又柔和,一如十哥。 虽说东君擅离的时辰并不长久,可按人界的时辰换算下去,倒也引出不小的风波,为了尽快平复人界行风落雨的秩序,四海水君与风婆上仙争执了半晌,才将交递出一份行之有效的办法解决此事。而芰洹帝君在四十四重天闲了数万年, 分卷阅读74 久不经事,手法又生疏,到后来偏生赖上我,直言东君移位之责皆因我而起,我便又在凌霄宝殿帮了半月的忙,直到把这次事态积压奏疏处理好,芰洹才肯放我出南天门。 走出南天门后,我无事一身轻,想要见杨戬的念头便一直萦纡心头不散,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下界怎样了?事情是否如预期般进行?我念了个诀往下界飞去,由于我方向感实属不好,下到凡间后便不得其踪,只得沿着记忆行至杨戬带我来的小镇,发觉那路边的茶棚依旧在,几番探听后方知,如今已是帝辛二十九年初,距离西岐起兵已过去十八个年头了。 我坐在茶棚里,又要了壶茶,继续听着茶棚前的小二眉飞色舞地讲着武王伐纣的故事,一切都按照司命的命格走着,世人口中贤明的大王,如今成了暴君,妲己也担了祸国妖妃的罪名,我叹了口气,本想付了茶钱离去,偏巧小二又绕回到西岐起兵之初的那段,说因商王无道,上天发出警示,天空骤然失色,长达一天有余,西岐大军顺应天道,烧檄文祭天,才使得天色稍霁。 原来十哥此举,并非一无是处,反到给西岐起兵一个充分的理由,商朝军民笃信鬼谶,再加之连年战火,借着一场百年难遇的天迹,商朝的百姓自然也跟着西岐之民人云亦云了。不过愚民容易瞒我难,我倒是十分清楚,这个主意为何人所出,遂问道:“你可知如今的西岐大军,行至何处了?” 那小二的喜庆之色溢于言表,他说那西岐大军已兵临朝歌城下了。 打探到杨戬的行迹我自是高兴,不过联想到子雅翳的境遇,还真让我喜不起来,留良作为下凡历劫的神仙,劫满后自可回归天庭,若子雅翳因此劫而殒命,那岂不是成了我的罪过?想到这我也顾不得喝茶了,赶紧找到一个僻静处,念了一个诀往朝歌城郊飞去。 落地至朝歌东郊的树林里,隔着老远我便瞧见,那座被围得水泄不通孤城,我寻思着是先混进城内,确定子雅翳的状况,还是去寻杨戬?愣神之际,身子忽然被扣住,我惊呼一声便要动手,只听得来人道:“阿玖,是我。” 我回眸看去,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我轻轻拂去他身上粘着的落叶,猛地扑在他怀里,过了半晌仍不知要做什么,只得赖在他怀里,鼻子囔囔地,道:“杨戬,我回来了。”杨戬抱着我的长臂紧了紧,笑道:“欢迎回来,阿玖。” 忽地一声惊响,城上滚下巨石阵阵,我从他怀中慢慢退出,问:“他们开始攻城了?”城口飘来一阵狼烟,杨戬道:“就要结束了。”这时,哪吒脚踩着风火轮便往城门楼上招呼,我惊呼:“怎么哪吒也下来了?”杨戬不答反而扳过我的肩膀,道:“阿玖,回去吧,过几日我便去三径提亲。” 我眼眸流盼,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十哥他已经放下了执念。”杨戬道:“我只想让你明白,其他人看法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点点头,杨戬瞧我眉头仍有抑色,道:“放心吧,子雅翳的事有我在。”我笑了笑,挥手与他作别,他立在那里,目送我远去,不事俯仰,斯风其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尾声 回到三径没过一旬,子雅翳那丫头便跑了来,起先我还担心她是否能全身而退,如今看她好样地站在我面前,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我给她倒了一杯茶,问:“看你这架势,只怕回了三径没少挨骂吧。” 子雅翳捧过茶杯,委屈地朝我眨巴眨巴眼睛,自经叹道:“可不是么,如今留良归了仙位,那若水神君少不得要去谢真君和司命一通的,谁知那司命嘴快便将此事说与了若水神君听,只怕我阿爹要打死我了。” 我问:“所以你就跑来我这里躲着了?”子雅翳笑的鸡贼,拉着我的衣摆晃悠不停:“姑姑这里旁人自是不敢来呢,姑姑,你就收留我吧。”我被她闹不过只得应下了她,子雅翳趴在茶几上,摆弄着我盛茶杯的茶盘,道:“姑姑,你知道么,那夜朝歌被攻占,留良他对我说了什么?” 朝歌被攻占一事,我略有耳闻,不过是言帝辛与妲己不愿受辱于贼子之手,自焚于摘星楼中,子雅翳见我不言语,自经道:“那夜在摘星楼中,他告诉我说,他知道我是狐狸变的,他说他并不在乎,他让我等他,等他来世重生与我再续前缘。”我道:“这是好事,怎么你却愁眉苦脸的?” 子雅翳道:“可是都这么久了,留良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寻我?”我笑道:“原是着急了?”子雅翳被我戳中心事,撒着娇一连声地叫着我姑姑,我道:“好了,如今司法天神才回归真君神殿,手里还有要事处理,因你之祸害的司命重写命格,待一切核查无误后,留良自会回来的,届时多了你这个儿媳妇,你还怕若水神君和你阿爹会嗔怪你不成?” 子雅翳自是红了脸面跑了出去,我笑着摇头,起身要去关门,已而大门口又进来一人,我喜不自胜道:“三姐,怎么空来?”我拉着杨蝉坐下,杨蝉笑道:“早就来了,刚到门口就瞧见你摆姑姑的架势,一时瞧愣了,也没敢进来。” 我兑了下杨蝉的胳膊,杨蝉道:“好了阿玖,我这次来是受人 分卷阅读75 之托,站起来让我量量了。”我问:“量什么?”杨蝉道:“自然是量尺寸了,二哥让我来告诉你,天帝再过一月便可劫满归仙了,届时待东君退婚之际,他便直接向天帝求婚,一来还是三径与天庭联姻,二来也不会让彼此都失了面子。” 我被杨蝉摆弄着,良久才得以脱身,杨蝉道:“此番我可是求了好久,织女才肯答应,为你亲自织一件嫁衣,当然得好生量量了,这以后我就得改口叫你嫂子了。”三姐这一声嫂子叫得我面红耳赤,摆弄好尺码,杨蝉握着我的手,道:“嫂子,如今你可是得偿所愿了?”我抿着双唇粲然一笑,大方承认,没错,如今我倒真是得偿所愿了。 杨蝉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织女那边还等着尺码开工呢,阿玖我这便走了。”我笑着送杨蝉出了门,回眸瞧见天边烧红了的夕阳,泯然叹道:“十哥,谢你成全……” 月余之后,天帝天后回归天界,正朔开朝时东君便向天帝提出退婚,杨戬趁机上奏,向其提出求亲之意,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那一天我倚在白树下,不知在等待什么,就想这么一直坐着,生怕一个恍惚便会错过些什么,霞光透过叶片,斑驳地打在我的身上,伴随着一阵白雾腾起,他自烟岚中走出,青山碧水里,一个颀长的身子倒映其中,随着清风荡涤幽深又缥缈,他朝我走来,俯下身看着我,我不敢眨眼生怕这只是个梦境,他抚上我的面颊,轻咛:“阿玖,让你久等了。” (全文完) 阿玖杨戬大婚、嫦娥番外合集: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五百年后,广寒宫中,我还是等到了他要成婚的消息,我自经一笑,明明早就料想到的,心却是这般不甘!脑子里回想的全是那日在云端上,他当着杨蝉说出那般绝情话的场面。明明四海八荒内的神仙,无论品阶皆视我如神祗,偏巧他们——一个娶了一条令人作呕的青蛇,另一个不屑与我多待片刻!那后羿,竟偏帮那个白灵均多一些! 在我心底经久不散,纠缠不清的三个男人,都偏生与她拴在一块,每每夜深宫寒,连思念都令人愤怒,我提着白色衣裙跨过白桥,看着月桂稀稀疏疏地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日里最为不过的声音,如今听来倒像是对我无尽的嘲讽,我冷笑,狠劲儿折了一枝金桂,将花瓣从花枝上揪了下来,瞧着一地黄花堆积,我终是不气了,冷哼一声,看你还敢嘲笑我么? 可终归不管我如何折腾,该到的日子终究也是会到的,三月初三倒是个不错的日子,以前在人间,我常在这一天外出踏春,我抚着鬓角,瞧着菱花里绝美的容颜,这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我倒颇为诧异还能忆起,以前在凡间常听人说岁月抵不过沧海,这话如今于我而言,倒真成了无稽之谈。 我想我从未后悔,那夜偷了后羿的灵药,不过若能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一定会说服后羿,与我一同上天,就如现在白灵均与杨戬一般,我眼光一亮,心如擂鼓咚咚作响,好久……好久都未如今儿一般兴奋,若后羿真能听我规劝,以他在四海八荒的声望,恢复帝君的品阶那是迟早的事,我又何须在这月宫之中妄自菲薄呢? 原本今儿的喜宴我并不打算去,偏生心里揣了份念想,倒是如何都坐不住,只得拿了请柬,随意嘱咐吴刚几句便出了门,我抬手翻开请柬,地方选在三十二重天的沁芳园,我冷笑一声,选的这么高,就不怕高处不胜寒么? 费了好大般力气,我才攀升到了三十二重天,扶着云柱我舒缓地喘了口气,生怕别人瞧见我狼狈的模样,整理好一切后,我才转身进了沁芳园。 入席没多久,我便看着杨戬和白灵均携手,进了沁芳园的大门,十里红妆下,他与白灵均对着东方大泽拜了三拜,我捏着羽樽,不知不觉已灌了三杯之多,身子倒愈发燥热,天蓬又贼兮兮地蹭了过来,我虽心底万分瞧不上他,但出于我这清冷的性子,少不得也要忍下三分。 闲谈间,我有意多灌了天蓬几杯酒,在人影攒动的喜宴上,我费力地寻着那个人,而他却在白灵均敬酒后微消片刻,便起身离席,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若我不追上去,只怕再难寻到他的踪迹了。 几番劝酒下,天蓬终是醉倒在案席旁,我提着裙摆竭力保持着仪态出了沁芳园,终于在三十二重天的天边追到了后羿,我拉住他的胳膊,眼里濛上了水雾,我不知道心底酸涩的感觉从何而来,来时准备的腹稿竟忘得一丝不剩,我从后拥住他,道:“后羿,我——我后悔了!” 后羿冷笑一声,挣开我的束缚,“只怕仙子这一声后悔,是因为知道了我真实身份的缘故,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如今后羿只想在青山绿水中驰骋,仙子在千年前已经做出的抉择,既是抉择又岂有后悔一说?” 我怔在那里,手垂荡在体侧,心中万千情绪翻涌而出,我放下尊严,好不容易才讲出的真心话,却被他如此轻慢践踏,如此我收起了眼泪,他说的没错,明月本无心,又何来真心二字? 我走到他身前,带着无比戏谑和淡淡的嘲讽,开了口:“你说的没错,若重 分卷阅读76 来一次我仍不会后悔!可是——你明明已经选择做凡人,又为何还会插手白灵均之事?莫非——你喜欢上她了?” 后羿怒目斥视,用手指着我,道:“真是不可理喻。”留下这句话,他便消失无踪,我想我是再也寻不到他了吧,这样也好,绝了念想,也省的抱着不合实际的幻想,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本想着就这般回广寒宫,却瞧见一个红影立在沁芳园外好整以暇,今日的白灵均格外好认,我念了个诀又飞回了沁芳园,落在白灵均身边,道:“今儿是上神的好日子,四海八荒内有头有脸的神仙都被请了来,上神不在园里应酬,怎么跑到外边来了?” 白灵均面上淡淡的,道:“多了喝几杯酒,便想出来吹吹风。”我瞧她并未言及方才之事,倒也明白事理,此番被她撞见心事,我更不想在这园子里多待,我朝她微微施礼,起身便要告辞,只听得白灵均问:“你可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么?” 我不明白她此言何意,她又问:“无关身份地位,只倾心为他。”我怔楞,问:“上神此言何意?”白灵均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方才听你言及到我,多说几句罢了,若以前你真能用这颗心来待七哥,只怕上天入地他都会追随你的,只可惜——” 我冷颜瞧着面前的白灵均,道:“是啊,只可惜他娶了一条水蛇做妻子,想以此来羞辱我么?!” 白灵均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提着委地红色裙摆,走到沁芳园的大门后,回首道:“看来你永远都不会懂了,因为你已经在偏执里迷失了自我……” 东君番外:十哥的生日宴 在灵均上神与司法天神的婚礼余波还未散去之际,天界又适时抛出另一颗重磅消息,天蓬竟被天帝永远消除仙籍了,起因竟是在灵均上神的婚宴上,天蓬调戏了在沁芳园外醒酒的嫦娥! 真君神殿里,杨戬坐在藤木圈椅上,手里拿着的正是那道处罚天蓬的谕旨,灵均瞧着杨戬眉头深锁,自知是为天蓬的缘故,那天蓬曾有恩于他和杨蝉,此番天帝如此处置天蓬,难说不是为了给杨戬一个下马威,想到这灵均走上前去,为杨戬斟了杯茶,自经坐在他对面道:“昨儿我去西方梵天看了阿爹,在阿爹那听了一件趣事,你可有兴趣?” 杨戬将手中的折子放下,颇为歉疚地道:“竟没发觉你来。”说着杨戬便起身,拉着灵均的手坐在她身侧,灵均揉了揉他的眉目,问:“你可听过佛祖拈花一笑的故事?” 杨戬颔首,道:“佛祖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唯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便曰他悟出了佛法真谛。”灵均抚掌道:“没错,佛祖座下金蝉子不驯迦叶,故而惹恼了佛祖,佛祖让其轮回十世,取得真经方可修成正果,那金蝉子如今也做了六七世的凡人,每次都走不长远,何不如我去找阿爹说说,金蝉子一个人去取经多没意思,找几个帮手也好成事,只不过那天蓬若成正果,也必定不是天界之人了。” 杨戬瞧着灵均竟是半天都未曾言语,灵均面色一红,道:“好了,这事就过去了。我今儿来倒有一件正事要你拿主意。”杨戬见灵均面色严肃,少不得打起万分精神去应对,须臾,灵均自袖口顺出一管玉笛,道:“再过一旬便是十哥八百岁的整寿,我想吹首曲子给十哥,你帮我选选吹个什么样曲子比较好。” 灵均把从杨蝉那里搜刮来的曲谱,全都堆在了杨戬用来办公的桌上,杨戬眸色中带着些许的凉意,“看来,阿玖对东君的生日宴,倒颇为重视。”灵均自是没觉察杨戬此话的深意,道:“那是自然啊,十哥成全了我们,甘愿忍受寂寞,难道我们不该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么?” 杨戬皱了皱眉头,问:“从哪里学来的话?”灵均一努琼鼻:“桃夭从凡间带回来的几本书,我瞧着挺好便拿来读了。”灵均捧着笛子,阔步走到大殿当众,道:“正所谓,我在楼上吹玉笛,青山水阔冥云低啊!” 自那之后,每每有小仙儿打真君神殿路过,都要绕道走,前番下凡历劫归来的留良,要去真君神殿拜谒,都被那魔音震了回来,就在众仙又陷入新一番探轶之时,子雅翳一言道破事情真相:“姑姑,再给东君准备诞辰惊喜呢!” 众仙皆跟着颤了颤,都想着如何寻个由头,在东君寿诞筵上告假。 可真到了东君寿诞筵当日,竟是一仙都未曾缺席,缘由竟也是为了真君神殿飘来的笛声,说来也让人称奇,自打筵席前三天,真君神殿飘来的笛声便转了性,使得都听惯了黄钟大吕众仙们,无不称奇音韵之美妙,都要在东君寿诞筵上一睹灵均上神之风采。 而东君却像个方外之人般,在一旁独酌。 已而,日昱池边如歌如泣的笛声清脆入耳,嘈杂之音立散于无形,直到一曲终了,众仙才回过神来去寻那吹笛之人,待目光落至那人身上后,都瞠目结舌,原来那吹笛不是灵均上神,而是二郎真君,杨戬! 只见他一身白衣缥缈似仙,再加之日昱池边腾起的白雾,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只听得坐在一旁的育遗神君,对着灵修神君说:“难 分卷阅读77 怪杨戬那小子能稳坐东泽男神榜首五百年,起先我还不服,如今见了真人倒也不得不服了。”灵修呷了口酒,夹起桌上的珍馐并不言语,育遗又道:“不过说起来,传闻不是你妹子吹笛么?怎么改杨戬了?” 灵修道:“要是换她来吹,必得用上上神的修为,届时你还能坐得住?”育遗颇为赞同地颔了颔首,灵修抬眸:“不过话说回来,这杨戬吹笛,小玖儿跑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日昱池旁又出现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杨戬朝她一望,女子低眉,清脆的笛声又响彻了九苍之巅,那女子和着杨戬的曲子,低了头,又舒了舒水袖,曲了腰身,嘴角笑意绵长,众仙还未从杨戬的曲艺中回过味儿来,便又被那女子的舞姿惊艳了一番。 东君瞧着日昱池上,为他展了腰肢的女子,酒觞中她的清冷又破碎,他扯了扯嘴角,将杯中的美物饮入口中,抚着心头道:“小均儿,至少在这一刻,你是属于我的……” 杨戬番外:论司法天神的颜值问题 对于在东泽排行榜上,杨戬以绝对的颜值碾压灵修成为榜首,显得极为不自信,刚下了朝回了真君神殿,便拉着灵均坐下,也不说话,灵均被杨戬弄得好生奇怪,又陪着杨戬坐了半晌,见他还不言语,便起身要走,杨戬拉住灵均,问:“真有这么好看?” 灵均嗤地一声笑出来,难道他一点都没发觉,他这张脸可以迷倒多少人么?灵均干咳了一声,一个主意冒上心头,道:“看了这么久,审美都以你为标杆了,自然觉得你是最好看的。”杨戬垂了垂鸦翅般的睫毛,颇为失落地道:“是么?” 灵均忍笑颇为真诚地颔首,杨戬自经叹了一声,准备回正殿料理公务,灵均赶忙拉住他的胳膊,道:“你都忙完了,还要天帝做什么?这几日呢,你便陪我出去走走,自大婚后,咱们都多久未一起畅游了?” 杨戬抚着灵均的肩头,将她拥在怀里,道:“这几日未顾忌到你……阿玖,你想去哪里?”灵均转了转眼珠,道:“前几日你太忙,我自觉无趣便去找司命,借了几本命格来看。”杨戬觉得纳罕:“你不是不爱看这些么?”灵均一怔,慧黠地转了转眼珠,寻思道:“现在又爱看了么,司命的命格跟人间的话本似得,翻了几页觉得有趣便往下看了。” 见杨戬没起疑,灵均接着道:“命格上说在凡间,有一个国家叫北齐,北齐朝中有位王爷高长恭,生的美如中秋之月,又能在战场上厮杀,由于生的过于貌美,临上阵时需得以面具覆面,这样一位战神此生却只娶了郑妃一人,只是结局过为悲惨,被君主高炜猜忌,因而落得饮鸩自尽的下场,郑妃也因此遁入空门……” 杨戬觉得没什么,问:“这样的事每日都在凡间发生,况且高长恭连自己尚不能保全,又何谈保卫国家、爱护妻子?”料想这些年发生在杨戬周遭的事,也难怪他会如此评价高长恭,灵均仰着头,对上杨戬眸子略微心疼,他难道不知道么?除了他,她灵均对哪个男子上过心!若不是这事与他有联系,她又怎会对高长恭的命格感兴趣? 灵均倚在杨戬怀里,手攀上他的脖子,“好在风浪尽退,你仍在我身边。”杨戬揉了揉灵均如瀑的头发,灵均道:“走吧,再待下去兰陵王就变老了,倒时候——”讲到这,灵均黑亮的眸子闪出些许的不确定,话未讲完便拉着杨戬奔出了真君神殿。 待杨戬灵均两人落到皇都邺城时,已是公元565年的正月,距离那场邙山大捷已过去了整一年。皇城内外无不喜乐,由于是上元节的缘故,邺城的百姓都带着面具,灵均变出两个面具递给杨戬,杨戬笑了笑,将面具戴在灵均脸上,灵均将另一个抢过来,踮脚着亲手为杨戬带上,杨戬拉住灵均的手,道:“上一次来人间,还是武王伐纣的时候。” 灵均抱着杨戬的臂膀,与他十指相缠,身边的男子白衣磊落似幻似真,仿佛一不留神便会散于无形,男子臂弯温暖稍稍安抚了她的心绪,她对上他的目还是叹道:“是啊,就像做梦一样。” 话音未落,灯市口前便乱作了一团,人潮似浪般朝灵均与杨戬的方向打来,灵均知道这是兰陵王与郑妃初见时的场景,据说是根据天上某位神仙的亲身事件演绎的,不过司命这自以为是的神来之笔,却被灵均吐槽为狗血,只怕司命若知道,怕真是要吐血,以此来捍卫笔者的尊严了。 杨戬并不知道灵均竟想了些什么,拉着她站到了一处卖花灯的小摊前,只见前面冲出一匹百里驹,正朝灯市口奔来,眼瞅着便要踏上前面戴着面具的女子,杨戬见此便要用法力阻止,灵均赶忙按下他的手道:“你干嘛,马上就有人英雄救美了!” 杨戬顺着灵均的手望去,果真瞧见一个身着蓝裳男子,一手轻拨急扑而下的马蹄,霎时便抱着那受惊的女子回旋至街角,面具双双脱落,在众人的惊异的目光下,灵均与杨戬也着实受到了不少惊吓,虽说灵均知道兰陵王长着一张与杨戬相同的面容,却未料到那郑妃竟和她自己生的一模一样?! 瞧着高长恭与郑妃在狂蜂浪蝶的簇拥下,灵均扯了扯杨戬袖袂 分卷阅读78 ,道:“这下知道自己在三界有多受欢迎了吧。”杨戬揽过灵均的肩膀,将她带入怀里,羞赧地抿了抿唇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