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忠犬养成病娇》 分卷阅读1 【仙侠】《将忠犬养成病娇》作者:五毒巨全 文案 外冷内热人美心善真女神 与 先白后黑顽劣霸道伪正派病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向来玩世不恭的执彻开始坐在山门下的石头上望着西方发呆,而且连行为也越来越让众师兄弟疑惑。 不过执彻自然不把这些疑惑放在眼里,因为他心里现在只有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倩影。 听说她不喜欢轻浮之人,于是执彻开始整日端出一副正经做派。 听说她喜欢院子里的草木齐整,于是执彻开始钻研如何给树木剪枝。 什么?听说她最近要下凡了?执彻瞬间拍案而起!“我得去尾随……啊不!去暗中保护她!” 只是后来,曾经“一本正经”(她认为的)的纯情忠犬忽然换了一种堪称“病态”的方式逐渐填充了她生活的角角落落。 “阿烬觉得那凡人皇帝如何?”他双目直勾勾盯着她。 “嗯,敏而好学..”灼无烬触及他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改口道“凡夫俗子,我,我我没怎么注意。” “好学..”他挑起她一绺长发,“我也很好学的,不如阿烬今晚也来教教我。” 当夜,灼无烬,床上,卒!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灼无烬,执彻 ┃ 配角:青鸾,执桓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那就化为牢笼,囚禁你于我余生。 立意:爱情是敢于付出的,是双向奔赴的,有时甚至不计回报,于她或他而言,皆是如此,毕竟以真心方能换真心。 月下楔子 楔子 深夜,巫族王宫。 整个巫族王宫的所有臣仆都知道,巫族这位杀神帝王在他的寝殿里,囚禁了一个神。 关于这位上神,他们听说她清冷脱俗如出水芙蓉,听说她冰清玉洁而品行高尚,还有的听说她深明大义而舍己救苍生。 他们不曾见过她的真容,但总之,她所具有的这些特点无论哪一条都与杀神的行事作风和特点大相径庭。 此刻,帝王寝殿里的八步床上,她蜷缩在床角,闭眼皱眉,神情看似很痛苦。 空荡荡的寝殿里没有宫人侍候,寝殿外却有重兵把守。 一炷香之后,她忽地睁开一双杏眼,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又是噩梦。 她翻身下床,走到不远处的书案旁坐下。 漆红雕花的大书案上空荡荡的,没有一本书,包括她身后一排一排的大书柜上亦是如此。 而空荡的也不止是书架,殿内的一切家具上都很空荡,比如博古架上没有摆设,比如桌子上没有果盘茶壶,再比如原本陈列兵器的架子上没有兵器。 书案前的她来不及做出多余的动作,这寂静的夜就被突兀的推门声打破。 她没出声,望向门口,然后意料之中地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殿内明明摆满了夜明珠,将宫殿映如白昼,却始终照不亮她心里的昏暗。 进门的男人身着金丝描边的玄色帝王袍,棱角分明的脸生的模样极好,但他却总是神情严肃,目光冰冷。 他周身缠绕着强烈的戾气与杀气,压迫感极强的气场让人绝不会想因为他出众的容貌而再去看他第二眼。 但当目光触及书案前的蓝色身影,他冷硬的目光又一下子软了下来。 灼无烬对他的到来习惯性选择无视,她的注意力从书案的花纹转移到房梁,又从房梁转移到门框,但不管怎样就是不去看他。 从前因为他来之后,她不看他而选择看书,所以他收走了这里的书,好让她能多看自己几眼。 但书没了还有摆设,于是他又收走了这里所有的摆设。 可该搬空的都搬空了,她始终不愿意多给自己一分眼色。 他絮絮叨叨说起了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她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说,场面竟也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对了,他还”话说到一半,他胸口一痛,剧烈的刺痛感侵袭全身。 “怎么回事?”她迅速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他到床上躺下。 这是她三个月以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执彻看着她不自觉露出的担忧和惊慌失措,心里一暖,他就知道她还是在乎他的,刚刚她反应的这么快,也定是一直在悄悄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她放出灵力,检查着他的五脏六腑,在灵力到达他心口时,她的手忽地被他紧紧攥住,脚下一个不稳被他带进怀里。 “阿烬,抓到你了。”他眼眸闪亮,箍在她腰际的手无论她如何挣扎也没有松动。 “执彻!你!又!骗!我!” 正文: 夜色如水,月光空明 分卷阅读2 。 此刻,四野寂静无人,只有一身着黑袍的红发男子歪歪斜斜走在路上。 他原本穿戴整齐的衣衫已经被自己扯的凌乱,隐约露出健硕结实的胸膛,英俊的脸上早已染上醉意红霞,一双眼迷离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 “怎么以前没发现有这么个地方……”执彻仰头又灌了一口酒,“这花花草草的,也太齐了。”他小声嘀咕,踉跄着继续朝前走。 执彻,要离山要离祖师座下十二弟子,今日又又又又喝醉了。 喝醉的执彻总喜欢驾着云四处瞎逛,今晚,他逛着逛着就到了脚下的赤泽。 月下的赤泽更显清净幽深,四下无人,只有执彻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一人高的草丛里瞎逛。 嗯?水声? 执彻警惕起来,酒醒了几分,他摸了摸腰上的刀,放轻了脚步,循着声音悄然而至。 大半夜的,虽是这方圆数千里皆是神仙境界,却也总不至于有哪位仙家半夜偷偷修习什么奇奇怪怪的法术吧。 此刻声音的来源与他只有一草丛之隔。 执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闲着也是闲着对吧?他这样想着,于是左手捏紧刀鞘,右手探向了眼前遮挡视线的草丛。 拨开草丛,他定睛一看,先是愣在原地忘了呼吸,而后瞬间醉意全无。 只见银色的月光温柔地倾泻而下,为一切笼罩上一层月华轻纱,当然,也包括此时正在仙池中沐浴的佳人。 冰肌玉骨,眉眼如画,佳人捧起池中一朵莲花,轻抚花瓣,盈盈一笑,执彻只觉得,这笑容可比自己手里这坛酒醉人多了。 曲线美好,未着寸缕,此刻的他早就把祖师平日教的什么非礼勿视抛在脑后,唯有一种气血上涌的强烈冲撞,狠狠冲撞在自己心头,同时也令他攥紧了手指关节。 嗯,他不是故意忽略手里的酒坛的,至少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的时候,任谁也忽略不了酒坛的存在了。 池中人与岸上人皆身子一僵,然后岸上人拔腿就跑。 池中佳人迅速转头,“放肆!”话音未落,一记烈焰掌顺着执彻逃脱的方向袭去。 !!!执彻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召了一片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但那一掌既快又狠,任执彻跑得再快,也还是被它伤到半分。 “咳~”喉头一股腥甜,执彻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一直到他逃回要离山,逃回自己的房间,后背上的痛感都没有消失。 执·混世魔王·彻发誓自己这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但疼归疼,自己却丝毫没有记恨那人的感觉。 这一晚,他调息许久也才好了五成的伤让他有些失眠,于是自然而然地捧着莲花的佳人成了侵占他脑海的影子,待他终于睡去,迷蒙中,自己却又来到了那片池前,与刚刚不同的是,池中佳人不仅对着莲花笑,还转过头,对他嘴角一勾。 执彻过于兴奋,于是猛吸一口气,然后把自己吸醒了。 淦!他捶床,他恨深呼吸! 赤泽,灼无烬此时已经从仙池中起身,气呼呼地回到了寝殿,一想到刚刚有人偷窥,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要不是今日四个镇山都被她派出去了,怎会让生人闯入,她又气又恼,提灯的小仙娥见鲜少发怒的朱雀神女今日从沐浴回来便面色愠怒,连忙上前关切,灼无烬张了张嘴,话终究是咽了下去。 难道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沐浴被人偷窥了?这更尴尬了。 “没事,你们先下去吧。”她叹了口气,这赤泽千八百年没有上神居住,果然不如宣华宫安全,如今自己终于子承父业回来继承房产了,头一次想试试赤泽上独一无二的仙池,结果就被人看见了,好气哦,感觉整只雀都不好了。 她气那个偷窥的人,更气刚刚脑子短路的自己,自己反应太慢了,她想,如果不是自己一掌打出去之后反应了好一会儿,她绝对能抓回那个家伙。 别让我抓到你!她闭眼前恶狠狠地想。 宣华宫 灼无烬此刻端正站在九天玄女的躺下,白衣蓝纱,眸光坦然,虽然眼里有暖意,但总让人感觉有些不近人情。 “烬儿,新家怎么样?”玄女手里握着书卷,笑看眼前的二徒弟。 “比起师父的宣华宫,终究还是冷了些。”灼无烬抬眉,脸上始终是恭敬和尊崇的神色。 “慢慢就好了,你这几千年都在我这里住,赤泽只有你父亲的仙从们打理,你这次重新接管,自然是要费些心神。”玄女放下手中书卷,思忖片刻又道:“对了,之前要离祖师闭关,如今出来了,之前交予你的事,可还愿替为师跑一趟?” “师父,怎么我才刚搬走,您便和我生分了?”灼无烬眼中略带些小女孩的娇气,除了玄女,再没有人知道,一向端庄稳重的朱雀神女其实也是有小女孩的一面的,“师父往日可不会用这么生分的语气与徒儿说话”。 “哈哈”玄女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为师哪里有这个意思,这不是怕你 分卷阅读3 迁新府事情多,万一顾不过来,不过这件事,为师又觉得只有你去为师最放心。” “师父莫忧,徒儿明日便去。”她收起撒娇的神情,又换上了一如往日认真的神态。 “好了,回去记得练剑。”玄女重新拾起书卷,眉目和善。 “谨遵师命。” 要离山,巫族名山之首,灼无烬今日没有行云,只是放慢脚步走在要离山间,欣赏着不同于神界的奇花异草,五色清泉,这里与数千年前相比似乎并无大的改变。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她想,在要离祖师门下应该能学一身好本事傍身,起码不会像以前一样任人宰割吧。 要离祖师,是灼无烬这次来要离山要来拜访的祖巫,要离祖师其实并不叫要离,之所以都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在要离山开山授业,而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久而久之,便有了要离祖师的叫法。 自然,也从来没人敢问他的真名,毕竟对于一位在六界德高望重又高深莫测的天花板级人物来说,大家也只敢恭敬地称一声祖师,没有人知道要离祖师究竟活了多久,只知道混沌初开时,便有了要离祖师,与要离祖师同时期的,或神或巫,要么早已身死道消,要么隐匿六界不知所踪,只剩下他一位,尚且还存在于群众的视线范围内。 很快,她到了要离山山门,山门口,一名青衣男子正立在山门口。 “烦劳仙使通报一声,在下九天玄女门下二弟子灼无烬,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灼无烬冲着他行了一礼。 那弟子还礼道:“上神不必多礼,祖师早时便说今日有神界客人来访,吩咐我在此等候,请上神随我来。” 灼无烬心下佩服要离祖师的预知能力,随着那弟子缓步朝着海云殿去。 海云殿还是如当年一样庄严肃穆,她刚一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入殿后,殿中左右均站着弟子,各个身姿挺拔,一脸正气,人群整齐有序,灼无烬暗暗赞赏,要离山果真不愧为六界名门。 “祖师,弟子已将朱雀神女带到。”那引路弟子说完便退到一边。 于是舞台交给了灼无烬,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九天玄女座下二弟子灼无烬拜见祖师。”她极为郑重又不失身份地行了一礼,然后缓缓抬头,只见头发全白的老者端坐堂中央,而刚刚在殿外就感受到的压迫力量这会儿随着离祖师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快请起。”要离祖师手一抬,容貌虽老,但声音丝毫不老,甚至听起来正当壮年,“你师父的事我已经备好,这次你……” 还不等他说完,话已经被另一个人的说话声打断。 灼无烬心里震惊极了,谁还敢打断这位说话啊,是嫌活够了么? 顽徒 “师弟,往右点往右点。”一个男声从殿尾传来,听得出,他其实也想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不过,虽说他的音量放在平时可谓是悄悄话,可目前,殿上实在是过于安静,落针可闻。 灼无烬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与众人一般着一身青衣的弟子正努力想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融入队形。 殿尾传来一阵小规模骚动,要离祖师没发话,只是轻轻扣了扣手下的扶手,那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扶手一经敲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响声藏着他的几分灵力回旋在大殿里,像风一般钻进在场众人的耳中。 灼无烬被这震慑感很强的声音震的皱了皱眉,她转过头不再看那弟子,殿尾的骚动也安静了下来。 “对了,无烬。” “是”灼无烬忽然被祖师点名,连忙答道。 “我还未及恭贺你乔迁新居。”祖师冲她微微一笑,几乎可以梳成几个小辫子的长长白胡须抖了抖。 “弟子谢过祖师。”她微微欠身致谢。 “来来来,这柄小刀就勉强做个贺礼吧。”说罢,他一挥手,灼无烬眼前金光一现,光芒散尽后,空中浮现出一把十分锋利闪着寒光的小匕首。 她一看便知这绝对是上佳的宝物,正要推辞。要离祖师却仿佛猜中了她的心事,缓缓道:“收下吧,说起来,你这丫头还算我半个徒弟。” 灼无烬一愣,旋即有些微微红了脸道:“祖师还肯认无烬做半个徒弟,实在是无烬的荣幸,那弟子便不推辞了。”她轻轻握住那刀柄,将它收入袖中。 几千年前,她便认识要离祖师了,那时她尚年幼,别的仙娥好华服美饰,唯独她醉心剑道。 只是她年少气盛,难免有些耐不下心性急于求成,一次运剑时险些入了歧途,那时正巧要离祖师路过,才救了她一命,还耐心教导她如何突破瓶颈,那时她不懂事,吵着要这个看起来比师父还要厉害的白发老者收她为徒。 只是白发老者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她,只是告诉她自己可以许她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吗?”那时有些呆萌的小无烬扎着两个朝天揪,大眼睛眨呀眨看着眼 分卷阅读4 前的白胡子爷爷。 “自然,我决不食言。”他抚了抚胡须,“丫头,你随时可来要离山找我,直接报要离祖师的名号便是。” “要离……祖师。”小无烬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不知不觉中,要离祖师也早已飘然而去。 当年的事冷不防被他提起,灼无烬不禁想起自己毫无形象挂在要离祖师身上,缠着他收徒的事情,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执彻,执桓,你们留下,其余人回去吧。”要离祖师悠悠开口,弟子们得了命令,纷纷离去。 执桓回头看了看自己那此刻孤零零站在殿尾的哥哥,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示意他赶紧过来。 而执彻呢,则慢慢悠悠挪到弟弟身边,心里盘算着如何为自己刚刚迟到的事情找个完美借口,他全程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座上的要离祖师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最顽劣的弟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执桓用手肘碰了碰执彻,两人一同到了离祖师更近的位置。 也就是这时,灼无烬堪堪转头,对上了执彻的侧脸。 他的侧脸很好看,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一双星星一样的眸子含着笑意,薄唇轻启率先向祖师赔罪。 他笑起来就像阳光一样温暖,灼无烬想,这种爽朗的笑容是她从未在神界的神们脸上见过的,像春天的暖风一样,让她很舒服。 “嗯。”要离祖师点了点头,嘱咐了他几句,就没有再提,似乎并不想追究今日殿上的事。 执彻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状似不经意的侧头,看了看祖师另一侧站着的仙子。 他本来只想看看就了事的,他发誓。 但是!当他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眼睛就移不开了,准确的说是先瞪大了眼,后羞红了脸,那晚的景象一瞬间就在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眼前人与月下人重合,他心里开始放起了烟花。 怎么自己早不知道今天来的人是她!早知道自己就不那么晚来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规没矩的人啊……而且刚刚祖师又说自己顽劣,她会不会心里觉得自己…… 执彻内心写了许许多多小作文,甚至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她对他的看法,一切担心与烦恼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执彻:反正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灼无烬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而一旁的祖师和执桓早就被执彻十分反常的行为惊呆了。 几千年了,只有他到处惹祸,又让各处姑娘的份儿,谁见过他一回? “这位……仙友,可是有什么不对吗?”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啊啊,有……啊没有没有,不曾不曾。”执彻有些语无伦次。 吃瓜的祖师和执桓有些想要战术后仰的冲动。 空气沉默了一瞬,还是祖师先反应过来。 “无烬,你莫要见怪,这是我座下十二弟子执彻,这位是十三弟子执桓,彻儿生性顽劣,刚刚失了礼数,你不要放在心上。” 灼无烬笑着摇了摇头:“无妨。”随即又与两人见礼。 执桓倒还好,只是执彻,明显有些手抖。 “彻儿,桓儿,今日为师叫你们留下,便是要告诉你们,当日送你们到我门下的仙娥正是你们眼前的无烬丫头。” 这一句话让殿中三人皆是一愣。 两千五百年前,九天玄女曾经带着一众弟子走遍众山悟道,途中经过要离山,玄女还带着一众弟子前去拜见过要离祖师。 灼无烬自然也在其中,上次经过要离祖师的指点,她剑法精进了不少,一行人在要离山停留一段时间,便拜别了要离祖师。 但灼无烬因剑鞘落在了要离山,便只身回去取剑鞘,谁知半路便遇到了执彻和执桓。 那是个雨夜,几个青面獠牙的妖兽驱赶着一堆黑乎乎的家伙,灼无烬远远站在石头后面看着,她听师父说过,巫族恰逢新帝登基,零零散散牵扯出一堆与旧帝相关的人,一朝成了阶下囚。 而这些黑乎乎的家伙,其实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们浑身漆黑,裹着雨水和泥土,早已看不出外貌。只能从身高身形分辨出有老有少。 妖兽用鞭子抽打着他们,那群家伙嘴里发出痛苦的惨叫,很多人支撑不住已经倒了下去。 这时,两团小黑影滚到了灼无烬脚边。 许诺 灼无烬连连后退,两团小黑影却不依不饶地离她越来越近。 电光火石之间,灼无烬拔出佩剑,正要怒喝一声给自己壮胆儿,那两团小黑影却兀自现了形。 原来是两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黑不溜秋的小人儿。 这便是灼无烬与执彻兄弟的初见。 她并未放下剑,剑锋直指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的胳膊搭在另一个的肩膀处,似乎很虚弱的样子,而另一个稍微精神些的小孩,也就是作为哥哥的执彻 分卷阅读5 此刻则战战兢兢地看着灼无烬。 然后,“扑通”一声,执彻竟然给她跪下了。 灼无烬惊了,她哪儿见识过这个,虽然每天都要看见别人跪天帝,但从来没有任何人给自己行过如此大礼。 “你你你你们快起来。”她扫了不远处的妖兽们一眼,然后转过头尽量压低声音,“你们是谁?” “求仙娥救我兄弟二人!”执彻嗓音微颤,带着哭腔,黑乎乎的脸上似乎有几滴晶莹滑落,他意识到灼无烬看向了那群妖兽,连忙解释道:“我和我弟弟正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那,那你们是犯……?”她有些犹疑,自己听说巫族向来是由妖兽看管囚犯,不过眼前两小儿究竟是不是囚犯自己倒也不能妄下定论。 “我们……”执彻正要解释,他肩膀上靠着的弟弟的手臂却从他肩上滑下。 “啊!小桓!”执彻连忙将弟弟搂起,“小桓,别睡,别睡……”他抽噎起来:“我只有你了,小桓。” 一双素白小手抚上小桓的额头,纯净的真气自灼无烬手里缓缓输入进执桓的身体。 只一会儿,执桓的呼吸便再次平稳了下来,灼无烬也松了一口气。 “仙娥救命之恩,在下!在下愿……”那孩子欲行大礼致谢,灼无烬赶紧将他拦下,接过他正欲许愿的话茬。 “小事小事,不必行此大礼,他暂时没事,只不过他本体虚弱,体内真气不足,需要静养。”说完,她又将手探向了执彻的额头。 他只觉额头一热,久违的暖意袭来,夹杂着灼无烬袖子上清新的竹子香味。 “你也很虚弱呀……”灼无烬叹了一口气,“那你们……” “我们,确实是犯人。”他如此直白坦然的回答竟有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执彻瞄着她的表情,便闭起眼睛声泪俱下道“仙娥,我与弟弟无辜被牵连进巫族皇室血案,如今父母尽冤死狱中,只剩我兄弟二人死命逃出”。言毕,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所以,你们是被牵连的,其实是无辜的?”她看着他哭的伤心,于心不忍。 “嗯。”他点点头,又望着执桓道:“偌大家族,如今只剩我和弟弟了” 旋即,他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扯住她衣角:“求仙娥救我弟弟,我!便是仙娥要我死在这里换他的命也可!只求仙娥救他一救。” 不等她回答,一道鞭响就划破了夜空。 “跑了两个!”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妖兽的队伍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愤怒而令人胆寒的嘶吼。 下一瞬,其中一个妖兽撒气一般,将婴儿手臂粗的鞭子狠狠挥在那群犯人身上,犯人们被打的痛苦地大叫。 眼前的一切带来的视觉冲击令灼无烬头大,她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孩子,这才注意到他们黑乎乎的身上,亦有许许多多狰狞的鞭痕和裂口。 “他们朝这边来了!”执彻心里一惊,他不曾等到她的回应,自然以为她不会救他们,于是欲再度扛起弟弟逃走,结果却被灼无烬拦下了。 他看着她,有些惊惧,难道她要把他们交出去?想到这,他又对她燃起了几分怨。 不过接下来,他就发现自己原来是误会她了。 只见她捏决拂袖,将自己和弟弟变做了和她一样的小仙娥。 而灼无烬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绝对是自己学习化身术法以来最集中精力施法的一次,幸好变的不错,糊弄糊弄妖兽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不等她再交代什么,顷刻间,一个妖兽已经到了他们藏身的树丛中。 妖兽四肢粗壮而身形巨大,虽然长着人脸,却面目丑陋而骇人,它看着树丛中乖顺坐着的一排白衣小姑娘,有些疑惑,笨拙的用手挠了挠秃秃的头顶。 灼无烬定了定心神,心道,考验自己镇静力的时候到了! 遂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这位使者,请问有什么事吗?”然后摆上一副茫然无措的无辜小表情,又呆萌地眨了眨眼睛。 有谁会为难一个天真无辜可爱的小仙娥呢?即便是尚有一半兽性的妖兽,也会从内心里不由自主地对幼小可爱的东西产生保护欲。 它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掉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灼无烬后背已经快被冷汗浸透,她估摸着妖兽走远,迅速转身冲着那孩子道: “我背着你弟弟,快!把他扶到我背上!”灼无烬背对着他,他赶忙将小桓扶到她背上。 下一瞬他只觉掌心一阵温热,原来是她用自己温热的小手握住了自己冰冷枯瘦的手。 他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很快恢复自然。 “我们去哪儿?”他茫然地问。 “要离山。”言毕,她迅速调动周身灵力,带着他们向要离山飞去。 大约半个时辰前,灼无烬刚刚才取了落下的剑鞘离开,这会儿却又回到了要离山,这令时任要离祖师的守门弟子很是不解,而且小姑娘一个变三个,她背 分卷阅读6 上背着一个,手里又拽着一个,这又是什么情况? “大哥哥!快!我有急事要见祖师!”灼无烬此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自己毕竟还是太小,带着两个驾不得云的小孩儿飞了这么远,让她很是吃不消。 “好,快随我来。” 守门弟子一路领着他们到了要离祖师的寝殿,“祖师先下正在里面。”说完,他没有停留,转身下山去了。 执彻自上山门,便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他虽然灵脉尽数被废,但整座要离山给人的威压感并没有因此而对他削弱半分。至于眼前的寝殿,他心里有些打鼓,从气息上判断,里面定是巫族之人。但之前在父皇的宫中,自己并不是没见过世外高人,可从没有一个能给人如此强的威圧感,他抬头望着殿门,心道只怕里面住着的要比巫族宫中的所有高手们加起来还要厉害许多。 “是小阿烬吗?”一个声音从殿内传来,他似是知道灼无烬会来一般。 “是,祖师!”灼无烬盯着紧闭的殿门,眼里满是急切。 “进来吧。” 殿门应声而开,灼无烬赶忙带着他们进了寝殿。 要离祖师盘腿坐在榻上,他双目闭起,神色淡然,长长的胡须和头发自然地垂到手边,待到灼无烬一行进门在榻前站定,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要离祖师扫了一眼她带来的两个孩子,却并不急着开口询问,而是静静看着灼无烬,等着她的下文。 “祖师!”灼无烬跪在地上,然后转头又扯着执彻跪下,执彻正思量着这位被她称为祖师的人的身份,就被灼无烬猛地一拉。 他“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她身边,虽心下疑惑,却又不敢抬头看上首的白发老者,也不敢贸然侧头请示灼无烬的意思,于是他沉默的等着灼无烬发言。 “祖师可还记得,您说过会答应我一件事。”她稳了稳情绪,尝试着循序渐进。 “不错。” “请祖师收留他们。” “这就是你的愿望?” “是。” 一席话下来,执彻已经明白了灼无烬的意思,她原来是要将自己和弟弟托付给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老者,他脑子里飞快的衡量着。 自己和弟弟现在被全巫族通缉,皇室一脉要么是被处死,要么是即将被处死,一旦暴露在外,必死无疑。 可是,眼前的老者不也是巫族么?他难道就不会将自己卖了? “你先前认识他们?”要离祖师不急着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询问起来。 灼无烬有些愣神,“并不认识。” “那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语气依旧不咸不淡,一旁的执彻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难道知晓自己和弟弟的身份么?那他们此刻岂不是很危险? 叙旧 “不知……”灼无烬老老实实回答,但回答完又分辩起来:“祖师,他和他弟弟很可怜的!已经没有父母了,整个家族就剩他们了,要是送他们回去,他们会死的!” 要离祖师没说话,他看着灼无烬,心里已经明白了为何这个小姑娘会对这兄弟俩产生这么浓的怜悯之情。 已经没有父母了,就像她一样,她生而无母,但唯一的父亲,却连面都没见过。 毕竟上一任朱雀神君早就于很久很久以前战死凌霄殿。 “你起来吧,小阿烬。”要离又闭起双眼。 灼无烬第一反应是不明其意,不过,下一刻她心一横,转头将执彻的肩膀按下,脆生生道:“叫师父,快叫师父!” 上首的要离祖师唇角微勾,心里暗叹一句:这丫头,真就敢硬让他们拜师,他其实一早就算到,自己今日必会遇到两个与自己有师徒缘分的,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踪影,没想到却是被她这个小姑娘给带来了。 执彻终于抬眸看了一眼要离祖师,这一看,便和要离祖师骤然睁开的双目对上,他心里一颤,要离祖师察觉到这孩子的惊惧,便微微冲他点了点头。 执彻心下了然,俯下身去,重重磕了个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灼无烬回头看了看尚且虚弱地倒在小几上的执桓。 “等那孩子也好了,再行拜师礼不迟。”要离祖师再次闭眼:“小阿烬,你师父寻你呢,快去吧。” “是。”她关切的目光与执彻的目光相遇,她看着他,嫣然一笑,暗道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两个和她一样无父无母的孩子,总算是有了去处,她冲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能拜到祖师门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学。” 说完,她闪身离去,这一面便是千年来,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那日执彻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日后是一定要报答这位仙娥的大恩。 他问过师父当年那位仙娥的姓名,可师父总是神神秘秘的说日后有缘自会相见,是以,他从不知道那仙娥是谁,更没有任何机会 分卷阅读7 报恩。 转眼间两千五百年已过。 而这次,则是三人长大后的初见。 眼前的少女长发及腰,出尘脱俗,蓝色披锦拢着白色衣裙,蛾眉淡扫,眸光之中总有一种疏离清冷,宛如一朵空谷幽兰,让人可望不可及。 对面的两名青年,一个一头红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另一个则将红发高高束起成君子髻,二人容貌有六分相似。虽都是高大孔武,仪表不凡,但浑身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执彻的眼睛里似有阳光又颇带些戏谑,那执桓的眼睛便如清泉般坦荡清澈。 她正思量着要说什么,只见对面的兄弟俩互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齐齐单膝跪地: “多谢上神救命之恩!” 少女轻盈的裙摆在执彻眼前晃了晃,她今日的蓝色轻纱将本就白皙的她衬的更加冰肌玉骨。 她说话轻轻柔柔,让执彻感觉亲切,眉目之间隐隐有一种浩然正气,周身真气纯净气场强劲,昭示着她匡扶正道,了无杂念的本心。 “二位快快请起!”她一手扶住一人的手腕,将两人拉起,眼见着执桓双目溢满感激的泪水。 她是个不善于说场面话的人,对于他溢于言表的感动,有些无措,想必多年前的浩劫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疤痕。 她看得出来,执桓和执彻已经重塑了灵体灵骨,想当时送执桓上山时,他奄奄一息,要离祖师虽法术高强,但重塑自身的苦痛也非常人所能承受,如今看两人修为与自己不相上下,想必修炼时也吃了很多苦。 “既有前缘,便是故友”,她松开虚扶着二人的手,又看了一眼门外,说:“不如你们带我去要离山中转转,我有许久不曾来了呢,刚刚我来时瞧见山中景色甚好,但又不敢乱走。” “那,便由我与桓弟为上神带路罢”。 “有劳。” 平日顽劣惯了的青年将自己的心性隐藏起来,换成了一副稳重模样,这令身为弟弟的执桓有些不习惯。 而与他的心性一同藏起来的,还有一份情愫悸动的初体验。 要离山祥云缭绕,山石奇特,各色绿植花卉常开不败。更有飞瀑流云,深潭静水隐匿山间,实在堪称美轮美奂。 三人为了游赏效果最佳不约而同地不想行云,只是一路走一路瞧,一座山逛下来,灼无烬也对这兄弟俩了解了个大概。 当然,是她以为的了解。 比如她认为执桓正直知礼,谈吐不凡,一路上聊起六界见闻,总是执桓接的话多,而且行为温文尔雅,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同时她也认为执彻性格沉稳腼腆,不善言谈,她时常怕执彻觉得另外两人相谈甚欢而自己被冷落,所以总是主动与他搭话,可这话茬实在是不好搭,谁让执彻总是略带腼腆地说“好”,“嗯”,“是”,“确实如此”,几番下来,灼无烬对他的定位便成了沉默寡言的稳重青年。 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判断正确,后者完全错误。 游山玩水一天,灼无烬因应了要离祖师的邀请,暂且在这里小住几日,于是当晚便宿在了要离山上。 关于灼无烬住的位置,则是在执彻一番辛苦暗示下敲定的。 “西山没有空室,北山住了新来的小辈,南山不适合居住。”执彻介绍道。 “那东山呢?”她问。 “嗯,我带你……我与桓弟带你去东山,正巧我们都住在东山,顺路。” “哦,好,多谢。”灼无烬点点头,丝毫没有察觉执彻那点暗戳戳的小心思。 执桓一头雾水的跟着哥哥送灼无烬回到她自己的院子。但他心中疑惑此时不是一般的多,今天的哥哥沉默,寡言,走路稳稳当当,性子像换了个人。 终于,在两人到了执桓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哥你今天怎么了?” 执彻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没,没怎么啊~”他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揪了一片翠叶衔在嘴里。 “西山和北山明明……” “明明?谁叫明明?新来的?”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哎呀走了一天我好困,先回去睡了哈,桓弟好梦。”然后一溜烟儿就跑了。 执桓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不,你不对劲。 次日一早,执桓是被笑声惊醒的,他穿衣洗漱出了院门,只见不远处的翠微亭里,执彻正在练刀,亭子外站着许多弟子,皆惊叹于执彻的刀法,时不时笑着拍手喝彩。 执桓疑惑+2。 一则,自己的哥哥自从刀法有成,便从来不肯早起练刀,都是一天之中随性发挥,有时候上午,有时候下午,甚至有时候兴致来了,半夜起来呼呼呼开练,今天他竟然早起了?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二则,执彻这身新衣服是怎么回事……哎?等等,这不是之前祖师奖给他,他一直懒得拿出来的那套金丝玄袍么?再看看他不同于往日而绾的十分整齐的君子髻……执桓战术后仰。 分卷阅读8 执桓:我觉得我哥可能是真的有被什么刺激到了。 而此刻,翠微亭中的“反常哥哥”执彻,正一脸淡定地练着一套自己擅长的刀法,他身姿矫健,刀法妙极,招数奇特,一套刀法行云流水,出神入化。 亭子外的女弟子们正带着星星眼用仰慕的目光看着十二师兄。 执桓扫视了一眼四周,只见人群之外的矮墙处,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静静立在那,正是灼无烬。 她眼中亦带着些许赞赏之色。 执桓走到她跟前,打了个招呼。 “上神早。” “早。”她点了点头,又赞叹道“执彻仙友的刀功真是一流。” “哈哈,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哥哥一直痴迷的,便应当是刀法了吧,而且,祖师也不止一次说,哥哥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嗯,确实难得。”她点点头,正要继续观赏,手腕忽然一凉。 赤泽出事了?灼无烬心里一沉,手腕上的镯子变得冰冷刺骨,原本光滑的表面现出几个字: 主人,速归。 来不及解释别的,灼无烬匆匆让执桓帮她向祖师说明原因,便转身回了赤泽。 正在亭子中练刀的青年此时正停下调息,眼见那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身影忽然离开了要离山,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于是三步并两步到了执桓旁边。 “她怎么走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口。 “不知道,”执桓摇了摇头,“但应当是很急的事,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祖师告别。” 执彻没再说话,收了刀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蚺妖 灼无烬刚一回到赤泽,便觉岛上有一股浓重的妖气。 临走时安排了守卫的地方,如今都空空如也,原本修剪整齐的苗圃,变得很杂乱,似乎有打斗的痕迹。 她警惕起来,抽出佩剑。 绕过梅林,她来到天地青边上,天地青是赤泽的灵脉所在,平日以一棵树的形态长在一处灵泉旁。她仔细检查了灵脉,心中松了口气,好在灵脉并未被人伤了分毫。 “嗖”,一道绿光擦向灼无烬脖颈,她抄起剑,挡住了那道光。 “蛇鳞?”灼无烬拾起地上的“暗器”,但四下里却不见一个影子。 “出来!”她将剑插入地面,瞬间,强大的灵识贯穿整个赤泽,紧接着一阵怪叫从邀月台的方向传来。 几乎是一刹那,灼无烬已经闪身到了那声音的来源处。 台上,一绿衣男子侧倚着栏杆,姿态风流,柔弱无骨,一双桃花眼正盯着灼无烬看。 他周围是一些被灼无烬灵识所伤的小妖,灼无烬灵识过于强烈,攻击性极强,刚刚一经碰撞,这些小妖顷刻间傻的傻,疯的疯,有几个直接吐血而亡。 而唯一站着的绿衣男子此刻也有些气息不稳。 “我的人呢?”她冷冷地看着他,剑锋直指他眉心。 那绿衣男子一笑“你的人不就在这儿么?”说罢,他指了指自己。 “你!”她面上一红,暗骂一声轻浮。 “呵呵,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她恢复了神态,缓步走近他,冰凉而锋利的剑搭在了他脖子上。 男子没出声,他并不知道赤泽原来还有这般强大的存在,他只是听手下说,西方有一灵脉充裕又无人占有的仙岛,名赤泽,而自己作为一个修炼千年的蚺妖,才刚经过一番斗智斗勇打败了岛上最厉害的四个镇山,这会儿就碰上了灼无烬。 他有点后悔出门了,不过后悔归后悔,他又丝毫不想求饶,甚至他觉得,也许可以和她打一场。 蚺妖十分自信的认为,是自己刚刚不注意,被她的灵识先行镇压,才失了先机。 他得想个办法。 他妖媚一笑,“我自己来便可~”说罢就开始……脱衣服。 “住住住手!”当精壮的胸膛袒露在外,灼无烬吓得后退几步,红着脸别过头去,怒喝道:“让你自我了断,谁叫你做这个!” 他心里得意极了,自己判断的果然没错,这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眼神一冷,他迅速抽出一枚蛇鳞,全力打向她心口。 “!”灼无烬忙向后退,左手一掌生生接住了那枚蛇鳞。 青绿色的蛇鳞深深嵌进肉里,灼无烬疼的直皱眉。 “我给过你机会了。” 她左掌攥拳,右手快速出剑,直取那蚺妖命门,蚺妖躲闪不及,被刺中腰腹,剧痛之下滚落邀月台。 “如此不中用,也敢来赤泽造次。”她语气冷漠,跟下来,挥剑便砍。 “你手下还在我手里!” 剑挥到一半堪堪停住,她曾以为是他把她们全部杀了“说,她们在哪儿?” 蚺妖苍白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灼无烬忽地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蚺 分卷阅读9 。”她语气平静。 蚺妖一愣。 “想化龙么?” 他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蚺大成蛟,蛟大成龙,他若不是想化龙,干嘛要来这赤泽寻灵脉呢? “我有办法让你化龙,但,你要听话。”她上前几步:“你真觉得,你能要挟我么?你不告诉我她们在哪儿,我也能找到。不过,你是生是死,是如何死……全凭我心情,懂么 ?” 蚺妖低头,似乎是在思索。 “你若是直接告诉我,她们在哪儿,是省了我去寻找的力气,我便答应你助你化龙,如何?” 未等他回答,她又补充道:“我承诺的事,决不反悔。” 半晌,那蚺妖终于开口:“全在你岛上的水牢里。”说罢,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腰腹的伤让他很痛苦,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灼无烬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他定在原地,转身去了水牢。 蚺妖轻蔑一笑,他就知道她那话不过是威逼利诱罢了。 他从没想过要通过杀人的办法修炼,更没想过做别的伤天害理的事,是以抓住那些人,也没有伤害她们,他怎么知道这赤泽是有主的呢? 刚刚也许交代了一切,求个饶,他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他不想,他心高气傲,偏不想做那些示弱的事,如今自己怕是活不过一个时辰了,他不再用手支撑身体,放弃一般躺在地上,闭上眼睛。 大概一刻钟之后,蚺妖被一阵清风吹醒,醒来时,自己置身于一朵祥云上,而他身边,正是刚刚用武力碾压过他的那个女仙。 “醒了?”她语气还是那样清清冷冷。 蚺妖没说话,傲娇地想:你自己不会看吗? 灼无烬也不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说道:“妖无论如何修炼,最终的结果都会有一身妖气,除非是经过仙家点化,但你现在既无功德加身,又无高深修为,所以我送你去凡间轮回十世……” “什么?”蚺妖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她,“轮回?我不想做人!” “这是最快的办法,你在这十世之间会尝尽百般苦果劫难,回来自然有了加持,到时候便可脱胎换骨……” “人太弱了!”蚺妖垂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不满地抗议。 “这世上,强者固然多,不费吹灰之力便化危为安。可最弱者面对最困厄的境地,却依然固守本心,道心坚定不可扭转,才是最难得的,你明白么?”她打量着脚边躺着的蚺妖,他身上没有戾气,说明他平日也是个秉性纯良的妖怪,这也是灼无烬愿意帮他的原因。 蚺妖沉默着,似乎听进了些许。 “你放心,我没有骗你。”灼无烬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蚺妖最后还是妥协了。 “其实我也想过做人,但人真的很弱,而且,我想做阎王也不让啊!……十世的话,岂不是又七八百年……”蚺妖自顾自嘀咕着。 可怜巴巴的语气,让她有些无奈。 “十世,很快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蚺妖此刻感觉自己的无上威严被冒犯,正要恶狠狠抬头恐吓,却冷不丁触及她的剑鞘。 “……”算了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蚺妖又趴下了,她也挺好的,信守承诺,真的帮自己想办法,他偷偷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还……还挺好看的。蚺妖闭起眼睛,它总觉得这女人的周身气息略有些烫,他往旁边挪了挪,尽情享受起行云带来的清风拂面。 蚺妖一直到自己被她推到轮转司门口,才想起来一个关键性问题,所以她到底是谁呢? 于是轮转司门前,蚺妖转身,最后问了她一句话:“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朱雀神,灼无烬。” 朱雀?怪不得她周身的气息那么烫,都烫了自己一路了,不知道蛇的血很凉嘛? 他撇了撇嘴,纵身跳下人间境,灼无烬的脸和名字在他脑海里逐渐模糊,直到完全空白。 杜梨簪 平息了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后,不仅周围的妖都闻风而怯,顺带着,岛上的四大镇山和仙娥对灼无烬的态度也恭敬了几分。 四大镇山的年纪都要比灼无烬大,特别是其中两位,在老朱雀在时便侍奉左右,是以她们二人一直自恃资格老而对灼无烬多少有几分怠慢。这次却被一个蚺妖打的落花流水,二人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而灼无烬轻轻松松除了那蚺妖,可谓在众人心中树立起了十分厉害的形象。 所谓立身之战,正是如此。 自从自立门户后,灼无烬应自己师父的意思,虽仍是九天玄女座下弟子,但不再日日去宣华宫听讲,作为四方神祇之一,她自然是越早独立越好,毕竟天宫四方只有三方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千年,如今灼无烬归位,才终于改变了这一局面。 不过,虽不去宣华宫,凌霄殿却还是要去的,四方神与天帝地位并驾齐驱,皆为 分卷阅读10 创世之神,而四方神中只有她最年幼。 当年老朱雀偶然看见天宫里葵姬的小儿子,葵姬的小儿子很聪明也很招人喜欢,于是老朱雀动了心思,自己也想有个小儿子陪在身边。 一个月后,他用自己几分精血化了个金灿灿的蛋出来,从此之后,金蛋就被安置在赤泽的天地青的树冠里,日日吸收天地精华,老朱雀也每日都用自己的真气予以滋补。 老朱雀等了这个小生命很久很久,但终究没能等到亲眼看见它破壳而出的那天。 人族妖族混战,后来逐渐牵扯到了巫与神,那段昏暗的日子里,地上在打仗,天上也在打仗。 当巫族攻入凌霄殿的时候,所有神都觉得末日来临。 但战争最后却以东皇神用计与祖巫同归于尽而告终,老朱雀便是在那时身死道消。 东皇神战死后,四方神合力布阵,原是可大败巫族,却不知道中间那个环节出了岔子,南方神朱雀被阵眼灼伤本体,当场灰飞烟灭。 老朱雀陨落后,自身神力全部流回赤泽,被金蛋吸收。 又两百年后,金蛋终于破壳,灼无烬出世,她刚一出生便被老朱雀的生前挚友九天玄女接走了,玄女将她抚养长大,收她为徒,传她兵法与剑道,不出一千年,灼无烬的剑法便隐约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玄女很满意,她每每想到灼无烬的父亲当年对着金蛋那满心期待的眼神,都会有些伤心,如今灼无烬天资聪颖,勤恳好学,想必他也会很欣慰。 如今,灼无烬日日在天宫与其余的三位神站在一起,略显稚嫩的气质多少与饱经沧桑的其余三人有些出入。 不过好在,其余三人很乐于提点这个后辈,特别是总爱穿红袍的白虎神,他觉得,这个看起来很高冷实则很单纯的小神女很可爱,与当年老谋深算的那只老赤鸟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天,灼无烬从天宫回来,脚刚一沾到赤泽的土地,便有一提灯仙娥匆匆赶来禀报: “主子,要离山来了一位仙使说是有要事找您。” “要离山?” “正是。” 灼无烬理了理衣襟,大步去了前厅。 前厅与回廊相连,她刚一进小门,便见到了身着赤色武服的执彻站在廊下,白色的海棠花旁,他负手而立,望着天地青的方向,不知是在思考什么,红发红衣,衬的他如一团火焰,闯进灼无烬的视线。 “执彻仙友。”她率先开口,廊下那人回眸,便看见了一身官服的灼无烬。 她本就高冷又正经,配上这身官服,更让他觉得她威严而不可侵犯。 “有失远迎,仙友莫怪。”她唇角微勾,略表歉意。 “分明是在下不请自来,”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簪,簪子上雕了栩栩如生的杜梨花。 “昨日打扫庭院,在上神之前小住的院中发现了这个簪子,桓弟问过众师姐师妹,都不是这簪子的主人,我便想怕是上神将此物遗落在此。”说罢,他将手摊开,把簪子递到她眼前。 事实上那间院子自她走后,便再没有人去过,而他说是打扫院落,实际上是某天半夜偷偷翻入院中试图睹物思人,结果惊喜中找到了这个簪子。 他根本就没问过什么师姐师妹。万一真是哪个师姐师妹的簪子,那他岂不是白白失去了亲自登门拜访的机会? “多谢仙友,这簪子正是我那日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走的。”说罢,她从他手里接过簪子,“巧鹂!” “在。”听到灼无烬的话,一个小丫头走上前。 “去梅林里设下果宴,再打一壶玉面娇。” “是。”那婢女应声而去。 “仙友如不嫌弃,便留在我这赤泽吃一杯酒如何?”灼无烬收起簪子,人家都亲自来送簪子了,自己理当留下人家小酌一杯,聊表谢意。 执彻会拒绝吗?他当然不会拒绝了! “这是在下的荣幸。”执彻面上淡定,内心开花。 赤泽自老朱雀在世时就种了一大片梅林,这里灵气充裕,梅花常开不败,灼无烬与老朱雀一样 都喜欢在梅林中饮酒弹琴。 两人漫步至梅林,小仙娥早就摆好了一切,桌上各色灵果极为诱人,旁边一个白玉壶散发出迷人的酒香。 执彻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壶,久经酒场的经验告诉他,这绝对是好酒。 “请。”灼无烬邀他入座,自己则在他对面跪坐下,拿起一旁的玉杯,执壶为他倒酒。 “这酒便是玉面娇,用的都是岛上的东西酿制,六界之内唯有我赤泽一家有,也算是特色了。” 说罢她端起自己的杯,“我敬仙友一杯。” “请。”执彻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他不由感叹:果然好酒,清甜不腻,唇齿留香,给他的感觉就像她一样清甜迷人。 玉面娇 “真是好酒。”执彻再次将杯中酒一饮 分卷阅读11 而尽。 灼无烬心下了然,便打手势唤了侍女来,吩咐她多拎几坛过来。 晚风习习,月凉如水,梅香袅袅,珍馐琳琅。 灼无烬并未饮几杯,只是一直在给执彻满上,一坛酒下肚,他已至微醺。 酒精作用下,他不由自主的有些忘了自己在她面前刻意而为的拘束,舒展开原本跪坐的双腿,一只胳膊搭载支起的膝盖上,脸朝向月亮,闭着眼感受起晚风清凉。 她一边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边动筷子夹了几枚小果含在嘴里慢慢咀嚼,不知怎得,今晚的执彻给了她一种真实感,这种真实感,让她觉得此刻的他平易近人,相处的很舒服。 “今晚的月光很美。”她再次为他倒酒。 听到她的话,他睁开眼看向她,唇边勾起浅笑,端起杯子,意有所指:“人也很美。” 她停下筷子,看向他,正对上他醉意朦胧的双眼,那双眼中有笑意,也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愫。 如果他说的是容貌的话,她点点头附和道:“嗯,执彻仙友的容貌堪称六界一流。” “哈哈”他笑出声,笑声爽朗纯粹,“我只是一流,但上神你,”他端起酒杯,“便如这玉面娇一般,是赤泽……哦不,六界一绝。”说罢,再次一饮而尽。 从没有人夸过她好看,灼无烬面上微红,天宫貌美无双的女神女仙数不胜数,比如上次瑶池盛会上与嫦娥仙子共舞的青鸾,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身为女子的灼无烬都觉得无论是舞姿还是容貌,这位青鸾仙子都应排在六界前几名。 而她本身,从小到大每次和师姐师妹一同出行时,听到的夸奖也永远都是那几句说她剑术精妙的,什么肤如凝脂,眉如墨画之类的形容词,从来都是夸她师姐师妹们的。 所以灼无烬从来不觉得自己漂亮。 但她不明白的是,由于她的能力过于夺目,掩盖了其它,别人想忽略都难,她姿容从来高雅而脱俗,但相比于容貌这等皮囊上的优势,众仙家更推崇的是她强悍的武力值。 “仙友谬赞了,我的容貌实在谈不上美,仙友出了赤泽和要离山,定会发现许许多多画一样的美人儿。”说完,她也仰头灌了一杯酒。 “不是谬赞,我见过的美人儿可不少……”说完这句,执彻忽然住了嘴,话一出口,他就发觉这句话不对劲。 可灼无烬已经接上了话:“看来仙友很有阅历。”她说这话是无心的,可说者无心,听者多心。 “额……呵呵呵,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以上神的容貌,确不应自贬至此。” 灼无烬轻笑一声,没有继续接话,他看着她的笑容有些出神,不由得又想起那晚她在月下捧着莲花的样子。 出水芙蓉,应当是对她最佳的写照。 “对了,那日你走的匆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已经解决了。”她沉吟片刻,解释道:“是个有几年道行的蚺妖,趁我不在,打伤了岛上侍卫。” “已经杀了?”他抬眸。 “没有,送去轮回了,余下的小妖都被我赶走了。” 他有些惊讶,“送去轮回了?” “嗯,我总觉得,收了他的命,不如渡了他的罪孽。”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脸上,这张很少露出多余表情的脸,此刻恬静而祥和,他转过脸。 他想,这位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人儿,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冷,反倒是儿时那些经常对他笑,对他关怀备至的宫人们,臣子们和所谓的家人们,在最后关头,与他那狼心狗肺的叔叔一道,葬送了他的父母。 他们从来不会像他们嘴里说的那般真的行仁义之事,他看见的,只有落井下石和心狠手辣。 “嗯……那很好。” 分明是他在表示赞同,可当她看向他低垂的眼眸,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忧伤。 “这几千年,在要离山上生活的怎么样?”她放下筷子,斜倚在身边的梅树旁。 “祖师他待我们兄弟很好。”只是有时会想念家人罢了,他躺倒在草丛里,数起了天上的星星。 “那几颗星星很亮。”他指着南方某处的一群星星。 原来是南方七宿,她解释道:“那些星星就是我。” “嗯?”他疑惑。 “南方七宿,代表朱雀神,归我管。”说罢,她玩笑似的说:“若是有一天你在天上看不到它们了,便是我没了。” 不知怎的,明明是玩笑话,他心里却一紧,“不会的。”他喃喃道,“谁能伤的了朱雀神呢?便是要伤,我也会保护你的!” 这话,像是许诺一般。 她怔愣,“保护我?” “嗯。”说完他还补了一句:“我决不食言。” “我也会舍命保护你的。” 他没想到她接了这么一句话,舍命保护他么?他心里一动,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 分卷阅读12 “既然我们都成生死之交了,日后可不要再仙友,上神的叫了。”他面上正经的很,内心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那……”她想了想,“你比我年长,我们就以兄妹相称?” 兄妹?他不是这个意思!执彻内心在拒绝,在呐喊!你不能当我妹妹! 可灼无烬这边已经措辞好了,她檀口轻启,轻轻叫了一声:“彻哥哥。” 执彻真香了。 被她温温柔柔叫哥哥的感觉,真好,甚好,好极了! 他只要从自己这边不叫她妹妹,一定可以控制局面,他坚信! “嗯,阿烬。”他应着,如果不是月色和酒气帮他掩盖,此刻连耳朵尖都红了的他一定会让她看了笑话。 还没兴奋完,灼无烬就抛出了新的疑问:“执桓和我,谁年纪大呢?日后是应该叫哥哥还是叫弟弟?” 执彻内心:为什么我还有个弟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比阿烬大了五百岁,执桓比阿烬大了两百岁,所以…… “他比你小,你与我一样,称他作桓弟便可。”他清了清嗓子,哦,这顺从心意的谎话,说出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他比我年长。”灼无烬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额,嗯,对了阿烬,”他匆忙转移话题,“你每日上朝很忙吗?” “嗯?还好,不忙,怎么了?” “我听说,三日后,碧落泉会有奇观,要不要一起去?”执彻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奇观?”她原本不知去还是不去,但触及他的目光,她便有些不忍心拒绝。 “嗯,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不过听说很多名仙都会去,若是平平常常,想必不会引起这么大动静。” “哦……”碧落泉在巫族,她本就没有几个好友,又日日两点一线上下朝,关于什么碧落泉的奇观,她倒是一点也不曾听说。 “去,倒也无妨。” “嗯!三日后,我来赤泽接你!”听起来,对于她答应同去这件事,他很开心,语气也十分激动。 不知怎的,她竟也被他的喜悦感染,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 碧落泉 三日后 执彻来接灼无烬的时候,她已经整装待发了,她的白色仙裙上纵横着红色花纹,花纹颜色莫名和执彻的发色很相配,这对身影让路过巡视的镇山和仙娥直呼般配极了! 两人一路行云,很快就到了碧落泉附近。 碧落泉作为灵力充裕到十分强悍的巫族神域,轻轻松松就将执彻和灼无烬的神力压制住了。 “前边怕是不能行云了。” “嗯,那我们走过去,彻哥哥你认得路吧。”灼无烬探究的目光让事先探过路的执彻瞬间觉得自己表现的时机到了。 “自然。”他很轻松地回答,“跟我来。” 灼无烬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由于区域禁制,他们现在除了仙体之外,其余的与凡人并无区别,是以,走在粗壮蜿蜒的硬木藤蔓和高大的树丛之间的时候,行惯了云的灼无烬有些力不从心。 但与她相比,经常四处游山玩水的执彻此时就显得驾轻就熟多了。 绿影森森的树林里,灼无烬一个不注意就绊在了一条从地上横过去的粗藤上,右手条件反射般地去抓身前人的衣角。 “阿烬小心!”原本在她身前探路的执彻迅速转身,接住了眼看着要和大地亲密接触的灼无烬。 经过这一吓,她心脏跳的有些剧烈,而在反应过来自己被执彻半抱在怀里之后,不仅心跳的厉害,脸也红了几分,便挣扎着要逃开。 而事实上矛盾的是,他胸膛厚实,双臂有力,当他的气息充斥她鼻腔的时候,灼无烬又从心底里觉得这个怀抱很安全。 她脑子有些乱,不好意思地轻轻把他推开,往后退了一步,谁知慌乱之下,又踩到了后边大树的气根上。 灼无烬内心:……我就没这么丢雀过! 于是她被他一拉,又回到了刚刚她推开的怀抱里。 “我……”执彻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唇角不自觉勾起,柔声道:“阿烬,我牵着你吧,这种地形巫族很常见,你走不习惯。” “好吧。”她点了点头,执彻见她应允,于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带着她前行。 灼无烬一开始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她那缺乏儿女私情神经的大脑,便开始感激起了兄妹之情。 如果执彻知道,恐怕内心会歇斯底里的拒绝。 思及兄妹之情,灼无烬便想起了执桓。 “对了,桓弟这次为什么没一起呢?” “哦,这个月轮到他守山门了。”执彻说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 而正在山中抚琴的执桓此时打了个喷嚏。 “到了。” 听到他的话,灼无烬的注意力从脚下的路 分卷阅读13 转移到了眼前的景致上。 “这……这真是……”她被这场面震惊到了,只见巨大的瀑布呼啸着倾泻而下。而只是体积巨大的大瀑布当然不稀奇,稀奇的是,瀑布的形状像一个圆口的坛子,水是从圆周上流下,恰似四面八方来的水汇聚进坛子里。更绝的是,圆周被分成七个部分,七个部分的水映射出七种不同颜色的光芒。 “真是壮观。”执彻赞叹道。 “原来世间还有这种瀑布,中间就像它的眼睛。”灼无烬轻轻拍了拍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我们再走近些看看吧。” 被她拍过的地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执彻心里痒痒的,将她的手腕握的更紧,点头说好。 随着越走越近,灼无烬隐约感到胸口有些发闷,她示意执彻停下,执彻疑惑地看着她。 “彻哥哥,你觉不觉得很压抑?” “压抑?不曾。” “好吧。”她点点头,“那我们继续走。” 但这个决定好像是个错误决定,因为才又上前两步,灼无烬就感受到来自那瀑布之眼的一种强烈到无法抗拒的引力。 她不受控制地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卷进了瀑布之眼,跟她一起卷进来的,还有拼命握着她手腕不撒手的执彻。 天旋地转间,求生的本能让她想抽出佩剑砍向那瀑布之眼,可未来得及就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周身是温暖的。深吸一口气,熟悉的气息让她瞬间明白,这是又在他怀里。 凝神静气,她稳了稳元神,从他怀中起来。 “阿烬!你醒了!”执彻原本双目无神地抱着她发呆,心里埋怨着自己为什么带她来这种地方,然后怀中的人动了动,退出了他的臂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将手伸在她额头,灵识探了探她元神,发觉一切无恙,正要放下心来,就听她说了一句: “你能用神力了。” 执彻用灵识去探她元神是顺着习惯和本能的动作,并没有多想,现在听她一说反应过来,自己的能力确实不再被压制了。 “但我没有。”她语气微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执彻下意识的问。 “不知道。”她摇摇头。 “因为这泉水能克制朱雀业火。”一道音色十分奇怪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二人齐齐回头,但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愿现身。 “别找了,这里万物都是我。” “碧落泉?”灼无烬脱口而出。 “不错,有点聪明。”那声音赞叹道,“不过再聪明的朱雀神,到了我这泉水中也如同废人。” “这位仙友,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不等灼无烬说完,碧落泉就打断道。 “我有说过要怎么样你么?” “……”灼无烬语塞,所以刚刚它的意思就是单纯炫耀一下自己在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咯? 那碧落泉仿佛猜到灼无烬心中所想,“我就是随口一说,告诉你我克你而已。” “……”她无语。 “你们也是进来翻我家底的?”那声音继续问。 “翻你家底?”执彻皱眉,“难道不是你引阿烬进来的?” “我?怎么可能?”听语气,那声音倒不像在说假话。 “不过,她身上有我族的气息。” “怎会?。”灼无烬保证自己绝对没来过这里。 “就没有什么灵泉,灵池之类的?” 这下她沉默了,她想起了赤泽上的灵泉,但不等她反应,那声音兀自开口道:“我倒忘了,朱雀栖息在赤泽,赤泽上可不就有我族么,对了听说她还和一棵树缠绵了万年了?” 看来猜的没错了,她想,不过树是什么鬼,天地青?“嗯,大约是吧。” 青鸾 “所以并不是我引你来这儿,是你日夜受灵泉滋养,而灵泉与我本是同源,两种气息相融……”碧落泉喋喋不休地解释着。 “既然如此,我与阿烬该如何出去呢?”执彻的刀早已出鞘,他紧靠着灼无烬,警惕地看着四周,尽管这奇怪的声音如此这般解释,可阿烬现在没有神力护体,他不敢掉以轻心。 “咳咳咳……”碧落泉剧烈的咳起来,“简直放肆!”它怒吼起来。 执彻迅速拔出刀,谁知那它好像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因为那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离他们远去了。 “什么情况?”执彻收刀入鞘。 灼无烬也很疑惑,按照它刚刚说什么家底的话,“莫非不止我们进来了?” 执彻点点头“有可能。” 这时,一阵略有些远的示威声传来:“我的阵法够你们死个遍了!” 紧接着,两人眼前碧落泉境内景象飞快地变幻着,一转眼,执彻和灼无烬就看不见彼此了。 这阵法当然不是碧落泉有意针对他们,但当它 分卷阅读14 发怒时,它又顾不上谁是谁,整个仙域便瞬间天翻地覆。 “阿烬!”执彻从未像现在这般急迫过,眼前的树变多了,石头也多了,景象变了,身边的她也不见了。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从他右前方传来,执彻眼睛一亮,立刻朝声音的来源处赶去。 空旷的土地上,空地与周围草木虽一拳之隔,但却一个安静葱翠,一个飞沙走石,那女声正是来自于飞沙走石的空地里。 漫天的黄沙让执彻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只隐约识得一个白色的影子被一根藤蔓似的东西捆起来,在天上甩来甩去。 “阿烬!”执彻闭眼,调用周身灵力,一刀劈向那团黄沙,随着一声怪异的惨叫,黄沙缓缓散开了,中央那根巨大的藤条也脱了力,藤条上的人被重重摔在地上。 他大步上前,捞起地上的女子,轻柔地挽过她眼脸前的凌乱头发,然后发现 这不是灼无烬,执彻心里一沉。 此时,执彻怀中极其美艳的女仙醒了过来,醒来的女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俊俏男人的怀里,她樱唇轻启正要道谢,便见男人看了一眼她的脸,然后一脸失望,紧接着自己就被男人又不算轻柔地放回了地上。 女仙:……她自知自己的容貌要在六界之中数一数二,但他对自己一脸失望是怎么回事? 她柔柔弱弱走到执彻面前,福了福身道:“青鸾多谢上仙相救,上仙……” 可未说完的话被执彻匆匆打断:“不必。”疏离的语气让她皱眉,来不及多说什么,执彻已经跃上树顶,飞身而去。 青鸾对于刚刚碧落泉的阵法心有余悸,而与自己同来的云湘神君也不见踪影,她心思一动,选择跟上刚刚就自己的那名神秘男子。 执彻一心寻找灼无烬的踪影,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每次落脚的地方都是高处,只为了更好的寻找她。 而灼无烬此时正被逼着和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下棋。 那女人一边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看着灼无烬,一边漫不经心地控制着手里的黑棋子。 “美人儿你输了哦~”那女人声音婉转,浅笑着,一只手越过棋盘勾住了灼无烬的下巴。 灼无烬厌恶地去拍她的手,却反手被她捏住手腕,下一瞬,她已经被那女人推到了墙边。 灼无烬后背紧紧抵在墙壁上,双手被她一只手束缚在身下,但气势却丝毫没有弱下,她双目凌厉,冷冷地瞪着眼前的人。 “你到底想怎样。” “想你留下来陪我,他们陪我下棋不出十招就输了,你比他们强,你二十三招才输给我~”那女人说着,亲昵地用手为她挽了挽鬓角碎发。 灼无烬心里不是一般的烦躁,她别过头闭着眼不再看她,淡淡吐出一字:“滚。” 那女人眨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你是不是喜欢和你一起进来那毛小子一样的?我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化成了一名帅气高大的男人。 “怎么样,美人儿,睁眼看看满意么?”他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灼无烬被她冷不丁出现的男声惊的一愣,就一下子忘记了说话。 “没叫我滚,说明可以。”他坏笑着,用手轻点起她的唇瓣。 于是执彻赶到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他心心念念的阿烬,此刻悲愤欲绝的被一个流氓困住欺负。 “你!给!老!子!放开她!”执彻话音未落,刀刃已至,满腔怒火全数融进刀中。 那男子放开灼无烬,一把将她拉在自己身后。 “想英雄救美?你……”还不等他说完,他就感觉喉咙像被什么狠狠扼住,喘不过气了,他挣扎着去用手掰,但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灼无烬见状,赶紧推了一把那男子,跑回了执彻身后。 “你觉得我只会用刀么?”执彻的眸中是灼无烬从未见过的冷意。 慢慢地,男子不再挣扎,不过执彻并没有放手,而是一挥指尖,燃起一道冥火,点燃了男子那已经苟延残喘的元神。 “你伤我□□,你给我等着!”一道空旷的声音自空中传来,不过在这之后,四周的景象便逐渐发生了变化,不出半炷香时间,碧落泉仙域就消失了,他们又置身于来时的树林里,只是那坛子一样的瀑布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烬,你没事吧!”她被他紧紧抱住。 他突来的紧紧的怀抱让她有些脸红,尽管她曾两次在他怀里醒来,但这般直接又强烈的拥抱,她与任何人都从未有过。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彻哥哥。”她只轻轻叫了这么一句,在他心里便胜过千言万语,“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怀里的人娇软香甜,执彻甚至有些不愿松手。 不过,随着仙域破碎,显现出来的,不仅仅是灼无烬和执彻,还有尾随执彻而来的青鸾,以及……此刻站在青鸾身边的锦衣男子。 青鸾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 分卷阅读15 底,特别是对于执彻看灼无烬的眼神,她心里隐隐有些嫉妒。 这嫉妒来源于什么呢?她不知道,也许是自己被众仙君神君追捧惯了,从没有人逃得过她的石榴裙,也许是她隐约对那一刀劈开黄沙阵的青年一见倾心,更或许青年抱着的人是她素来不喜欢的朱雀神君。 究竟是什么原因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他对灼无烬的好让她很不舒服。 六道镜 “云湘神君?青鸾仙子?”灼无烬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难道这俩刚刚也在碧落泉里? “陵光神君。”云湘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灼无烬与他并不相熟,作为同在天上的神仙,云湘很有礼貌的称呼着她的法号——陵光。 而青鸾眼中早已敛去了刚刚的不快,双眼如两汪春水,恭恭敬敬给灼无烬行了一礼道:“青鸾见过陵光神君。” “二位不必多礼。”灼无烬还礼道。 “不知这位是……”云湘问出了青鸾正想问的话,但云湘自然不会有青鸾那么多的心思,他是瞧着两人一个是端庄持重,而另一个总有一股野蛮的气息,觉得有些奇怪。 “这位是我的好友执彻。” “在下要离山,执彻。” “要离山,莫不是要离祖师座下弟子?”云湘露出崇敬之色。 “正是祖师座下十二弟子。” 云湘点点头,顿时,要离祖师高足的光芒掩盖了执彻在他眼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野蛮。 “名师出高徒,果然不假,怪不得刚刚一刀便救小仙于危难之中,原来是要离祖师的高足呀。”一旁的青鸾盈盈一笑,檀口轻启:“小仙还未给仙君谢恩。” 说罢,柔柔弱弱朝着执彻一福身道:“小仙谢过仙君救命之恩。” 若是别的男子,面对楚楚可怜的倾城佳人,定会亲手将她扶起。 但执彻才不,他只是平静地又将当初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不必。” 青鸾等了半晌也不见执彻来扶,还是灼无烬看不过去将她扶起。 青鸾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二人本是来看景致,却误入碧落泉中,想必二位也是为这碧落泉而来?”灼无烬率先开口,她觉得,刚刚碧落泉忽然发怒并不是无缘无故。 云湘顿住,他们不是为境中宝物而来? 思忖一番,他解释道:“我与鸾妹是来寻一样宝物。” “什么宝物?” “六道镜。” “六道镜?”灼无烬重复,她不曾听过这东西,而执彻听到之后则微不可见的变换了一下表情。 “嗯,”云湘点点头,“听说六道镜是宝物,藏匿于碧落泉中。不过我也不知是何宝物,约莫是个仙家镜子罢了,只是鸾妹听说六道镜装饰精美,想要一观,我便带她来寻寻看。” 灼无烬点点头,执彻则将眼睛看向青鸾,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青鸾本偷瞄着执彻,这会儿见执彻递了目光过来,心中自然有一种“量你也逃不过我的美貌”的自豪感。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了。”云湘要走,青鸾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想了半天,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同行,只能乖乖跟着云湘离开。 待两人离开后,灼无烬方将心底疑问抛出:“六道镜到底是什么?” 她当然不指望执彻知道,只是因为心底的好奇于是疑问脱口而出,她想着一会儿回去翻一翻典籍,看看是否有记载。 但执彻是知道的。 “六道镜,六道清净,可通古,知过去,解疑惑。” 灼无烬惊喜地看向执彻:“彻哥哥知道六道镜?” 他点点头,六道镜是他巫族皇族至宝,他如何不知呢?“六道镜不在碧落泉,它已经碎了。” “碎了?” “嗯,被巫族先帝打碎了,碎片散落各处,世上已经再没有六道镜了。” “那,通古是何意?” “六道镜可以看到任何已经发生过的事,只要你心有所想,它就会把关于你心中所想的全部呈现出来。” “那这镜子可就危险了。”她轻叹一声。 “阿烬为何这么觉得?”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因为它知道真相。”她转过身面向他,认真说道:“如果它还在,我也会想得到它。” “真相,不错,真相就是秘密。”他唇角微勾,心里又忍不住多喜欢她几分,她很聪明,总是能一点就透,执彻笑容邪肆地望着她:“那阿烬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灼无烬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转身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我没有秘密,但我想知道真相,我父亲他……”她长叹,“他的死不对劲,我查了很多年,但毫无结果,如果真的能找到六道镜就好了。” 执彻心里苦笑一声,“知道了会怎样?” 她顿了顿,眼中暖意消逝, 分卷阅读16 掌心微张,瞬间燃起一小团火焰:“如果有人动了手脚,那这业火会烧掉他的元神。” 他沉默了,报仇么?他也想的。 顽劣,不羁,声色犬马,只有在这些外衣包裹下,他才敢以天赋极高而随性修炼的样子在祖师门下修习。 他从不允许弟弟和他一般不守规矩,但自己从来装作视规矩如无物。 他不敢展露实力,他怕自己羽翼未丰便名声大噪,引起巫族皇室注意。 执桓总是劝他少和那些巫族的纨绔子弟鬼混,但这些人,是了解皇室和权臣现状的最好途径了。 执彻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的沉稳,内敛,持重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那个隐藏多年未展露的原本的自己。 如果自己还是皇室太子,那自己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弱小无力了吧。 可…… 他望向她的背影,如果自己还是太子,那便不会遇到阿烬了,遇见她是他唯一的幸运了,他轻笑,但刚刚那碧落泉□□欺辱她的画面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舒展的眉头又皱起,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有一种想寻回那碧落泉,当场把他劈开的冲动。 第二天,宣华宫。 经过昨晚回去之后一夜的思量,灼无烬决定和师父商讨一下关于自己打算去寻六道镜碎片的事。 “可你怎么知道那些碎片都在哪儿?再说,既是碎片散落,指不定变成多少片儿,哪怕你都找回来,还能破镜重圆?虽说你有你父亲的修为护体,可你不过几千年道行,现在的肉身也不能完全自如地运用那些修为你……” 玄女一大堆问句和疑虑倒豆子一般说出,灼无烬依旧静静站在原处,甚至表情也没变过。 “你!”玄女见她不为所动,气的将书摔在案上。 “师父。”灼无烬依旧低着头,语气很是坚决:“我自有办法找到碎片的位置,而且只要碎片凑齐,就可以合而为一的。” “哦?你是怎么知道能合而为一的?”玄女盯着她。 “反正就是……就是知道了。”她有些支吾。 而这一切自然是昨日在回去的路上执彻告诉她的,她不能把执彻的事告诉师父,因为师父似乎一直不待见巫族,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要离祖师。 “哼,你从小就倔。”玄女拾起书,不再看她。 灼无烬一笑,自知师父其实是答应了“弟子明日便出发。” 玄女不理她,悠悠斜靠在榻上,将脸转向内侧,不再看她。 灼无烬见状轻轻放下帘子,温声告退。 这位对她而言亦师亦母的神内心里从来都是宠爱她的,又怎会舍得她冒险呢? 人间 那边灼无烬拜别玄女,这边执彻也在求着祖师放他出山。 “你小子不是看上人家了吧!”只有他二人的观止堂中,要离祖师咆哮道。 这个在别人面前高不可攀的天花板祖师,唯独在执彻面前总会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 “咳咳,祖师……弟子……”执彻面红耳赤,但也没否认。 “唉”祖师长叹一声,望着堂外,不发一言。 “祖师……弟子。” “彻儿,有些时候,并不是所有感情都会被祝福。”祖师的话显然别有深意。 “为什么?”执彻眼中瞬间满是失落和不甘。 “没什么,只是”祖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既然渴望开始,你最好准备好接受可能到来的结束。” “可为什么开始了一定要结束?”他追问。 祖师抿了抿唇,似乎要说什么,但又忍住没有说,沉默半晌,才缓缓解释道:“只是你自己不愿结束,没有用,而且有些事,已经发生,就是没办法的事。”祖师又叹一口气,无奈笑笑:“罢了,情丝和机缘都由不得你和阿烬做主。”说罢,他自怀中取出一枚星星形状的镖来:“这镖可击万物,万一有事,可助你脱困,拿去吧。” 祖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令执彻有些发懵,他接过镖,就被祖师催着离开。 从观止堂离开,执彻一路上都在琢磨祖师的一番话,祖师的意思是,阿烬会抛弃自己么?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这种想法就像一根刺一般扎在他心里。 只是他不敢再想了,他真的不喜欢这种被她抛弃的感觉。 烟火人间,熙熙攘攘。 “就是这里么?”隐匿于临安上空的灼无烬问。 “嗯,应该就在此处。”他一指前方的一座高门大户,那高门大户门前挂着一块匾:将军府。 作为巫族太子,准确的说是前太子,执彻从小就按照父亲的吩咐,像历代巫族帝王那样,将自己的血也融入了六道镜之中。 是以,他可以凭自己的血为引,卜出六道镜的位置所在。 他和灼无烬的解释是,巫族有自己特殊的办法寻找其踪迹,灼 分卷阅读17 无烬并未对此起疑,很放心的与他朝着他感应的方向出发,欺骗,多少让执彻心里有些愧疚。 他们寻了个没人的街角现了身,然后隐去了自己的佩剑和佩刀,像普通人一样,走上街头。 他们决定先打听一下情况,再商议下一步,于是几番思量过后,灼无烬和执彻停在了一个小摊前。 这是个卖小饰品的摊子,他们选中这个摊子不为别的,只为这个摊子很长很宽,看起来是这一片的老卖家。 灼无烬弯腰,从她眼前的摊桌上拿起一条手串。 这手串是木制的,偏棕红色,但看得出来木头稍微上了些年头。 “这位姑娘有眼光,”摊后的老板笑着走过来,“这藤可是老藤,您看这颜色,这光泽,搭姑娘的手腕肤色,多合适!” 她点点头,放下手串,又拿起另一副银耳珰,耳珰雕工精致,小巧可爱。 “这个也是好货色,您看这银,多亮啊……”老板热情地推销着。 “都包起来吧。”执彻看她挑了一会儿,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要哪个好,便从袖中拿出一小块备好的碎银子,直接都买下。 “啊?”灼无烬回头略带惊讶。 “你不是都喜欢?没事,钱够。”执彻接过老板包好的小盒,放进她手中。 灼无烬看着他有些暗暗得意的小表情,颇有些好笑道:“嗯,原来执公子是个大户,以后我还得多多仰仗。” 执彻耳尖微红,傲娇道:“包在我身上。” 老板看着二人的互动眯了眯眼,笑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灼无烬愣神,读惯了兵法武籍的她,并不能理解老板的意思。 但执彻就不同了,他先前与别人饮酒作乐时,经常将这种小诗写在花笺上。 当着她的面被人点破心思,执彻有些紧张,他忐忑的看向一脸茫然的灼无烬,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幸好她不开窍。 但转瞬又有些怅然若失。 他心思一转,对老板道:“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老板闻言,一脸祝福地点点头,“那小的先恭喜二位了。” 执彻很开心,这老板挺上道的,他想,于是一高兴老板找他的钱又赏给了老板。 老板瞬间更加眉开眼笑,灼无烬则更加懵,正要问喜从何来,便被执彻一本正经的打断。 “对了店家,您应该看出来了,我们是外乡人。”执彻道。 “嗯。”老板点点头,作为街头小贩,他这种见识还是有的。 “店家,我们刚刚经过一个宅院,那宅院好生大气,也不知是什么人的宅院?”说罢,执彻用手指了指方向,小摊老板顺着执彻的指向,便看见了气势宏伟的将军府。 “那可是大户人家。”老板一脸感叹,“那是李将军府,要说这李将军府可真是满门良将,那老李将军是开国元勋,那小李将军又曾在细水川只凭五千将士便退敌五十里,啧啧啧。”老板摸了摸胡须,满眼都是崇敬。 “原来如此。”执彻说着,也装作一副好生敬佩的模样,“那小李将军竟如此厉害?” “是啊,我听说,小李将军天生神力,三岁能武,五岁能文,哎对了,听说他十五岁就能举起当今圣上的千斤鼎呢!” “千斤鼎?当真是千斤?”执彻愕然。 “是!错不了,这事儿,临安尽人皆知!” 执彻回头看了一眼灼无烬,灼无烬对他点了点头,执彻心下明了,“那除此之外呢?那小李将军还有没有其它超出常人的地方?” “其它嘛……”老板想了想,又道:“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听说,小李将军的眼睛异于常人,无论白日、黑夜都能视万物,哪怕一点灯火都没有,也并不妨碍小李将军的眼睛。” 执彻挑眉,拉着灼无烬与那老板告辞后,匆匆来到了将军府后墙外。 将军府后墙外是一条少有人来的小胡同。 “那小李将军有问题。”灼无烬语气十分肯定。 “嗯,对于凡人来说,能将百斤举过头顶的能人并不稀奇,但千斤就有些万中无一了,而且凡人怎能夜视?”执彻皱眉道:“如果这都能做到,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那这个人也未免太难得了些。” “那我们先从这个小李将军查起。” 小李将军 是夜,灼无烬和执彻来到了将军府。 他们站在将军府后花园中的小桥上,看着眼前正在后厅吃晚饭的将军一家。 灯火摇曳,热闹喧哗,透过雕花格子窗,窗内是和谐美满的家庭。 一炷香过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紧接着,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从屋中走出,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小的姑娘。 那姑娘挽着一个妇人发髻,搀扶着略有些吃醉了的青年。 他们身后也是拥着几个丫鬟 分卷阅读18 婆子和小厮。 “想必那便是小李将军。”灼无烬用神识悄悄道。 “我们跟上。”执彻用神识回应。 于是他们跟着这一群人,亦步亦趋走到了一个院落门口,但那青年却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那青年忽然回头,看向灼无烬和执彻的位置,眼中是数不尽的警惕,这让灼无烬和执彻都是一惊。 难道他能看见他们? 但下一瞬,青年眼中的警惕变成了疑惑。 奇怪,他怎么总觉得有人跟着他。 “怎么了淮郎?”那扶着他的姑娘柔声问,然后也向灼无烬和执彻的方向看来,一众丫鬟婆子小厮亦是如此。 可同样,众人都是什么都没看见。 “没……没什么。”青年转回去,跟着姑娘继续走。 灼无烬和执彻见此,稍稍放下心,仍旧继续跟着。 院落的石墙上清晰可见刻着几个字:葡萄苑。 一众人进了苑,下人们得了那姑娘的指令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那姑娘扶着青年进了主屋。 灼无烬和执彻对视一眼,然后达成一致般,齐齐穿墙而入,也进了主屋。 “来,靠在这儿。”那姑娘将枕头竖在床边,又将青年扶上床。 谁知那青年并不老实,他随手一扯,便将正要转身的姑娘扯进了怀里,然后轻轻吻着她。 “淮郎……”那姑娘嘤咛着去推那青年,青年却不退反进。 灼无烬战术后仰,单纯了几千年的她,这场面真没见过。她小脸绯红,迅速转过身不再看,一旁的执彻本来也是瞬间尴尬,于是他别过脸去。 但当他看见灼无烬这么大的反应之后,忽然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一向端庄此刻却惊慌无措的小姑娘身上,然后他就不那么尴尬了。 反而还有一丝想逗逗她的冲动。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慌乱之中的灼无烬被拍了一下肩膀后,整只雀几乎炸毛着跳起来。 执彻很想笑,但他不敢出声,所以此时忍的很难受。 “将军,夫人,醒酒汤来了。”门外,一个小丫鬟正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醒酒汤站在那里,而这一声自然也打断了屋内亲昵的两人。 同时也解救了正兵荒马乱中的灼无烬,她慢慢转过身,瞧见屋中已经风平浪静,才定了定神色站稳。 执彻看着旁边纯到不行的小姑娘脸颊依旧有些微红,越发觉得她可爱的紧。 那青年皱眉,一脸烦躁,那姑娘却轻笑出声,转身开门接了汤碗,又吩咐那丫鬟下去。 青年看见那碗汤 ,眉头皱的更紧了,扭过头去,像是很不喜欢这汤。 “堂堂小李将军,竟要败给一碗醒酒汤么?”那姑娘笑着将汤碗放在床前小几上,又转身去掰小李将军的脸。 “略有些酸,略有,淮郎,喝一碗吧,不然呐,明早头会很疼的~”她哄劝着将汤碗里的醒酒汤给他喂下,小李将军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着夫人的意思喝干了这碗汤。 不料,那姑娘刚刚放下汤碗,就被小李将军压在身下。 “夫人,这回可没人来救你了。” 灼无烬:…… 她扯了一把执彻的袖子,然后率先穿墙而出,执彻忍着笑跟在她身后。 “我们等他们睡熟再来也不迟。”执彻率先开口缓解了她的尴尬。 灼无烬没回答,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乖乖跟在了执彻身后。 执彻看着她宠溺一笑,忽然有一种伸手揉一揉她脸的冲动,但当然,这想法被他遏制了。 现在的隐忍是为了以后的爆发,执彻暗戳戳地想。 于是两人就在葡萄苑外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灼无烬托着腮,望着月亮发呆,执彻则靠在亭柱上,看着灼无烬的侧脸发呆。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呆着,谁也不说话。 然后一个时辰过去了。 “彻哥哥。”灼无烬依旧保持着看月亮的方向,只是这会儿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 “嗯?”执彻声音慵懒且带着一丝笑意,他觉得今晚的灼无烬一点儿也不遥不可及而且很是呆萌可爱。 “你说,小李将军现在睡熟了吗?”她语气很认真。 “这……”执彻顿了顿,“不一定。” “为什么?这么久还睡不熟吗?” 睡熟?他无奈又好笑,估计人家小李将军这一个时辰压根就没睡吧。 “嗯……小李将军常年练武应该……”他轻咳几声,继续道:“反正如果是我,现在肯定没睡着。” “嗯?”灼无烬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彻哥哥经常夜不能寐吗?” 执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听灼无烬继续道:“我在药池栽了几株安神的仙藤,回去给你挖一棵,养起来放在床前就很有效果。” “……嗯,多谢阿烬。” “小事。”她摆了摆手, 分卷阅读19 丝毫没发现执彻此刻奇怪的表情。 一直到很多年后,灼无烬才明白,当年执彻说的,要是他的话肯定没睡着是什么意思。 他们等啊等,一直到月亮几乎要下山的时候,才又返回了葡萄苑的主屋前。 此刻,万籁俱寂,小李将军和夫人熟睡已久。 他们一进来,就看见小李将军将夫人严严实实捂在被子里,然后搂着她睡着。 执彻看着这对恩爱的夫妻,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就自动把床上的人替换成了自己和阿烬。 “彻哥哥。”灼无烬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执彻回神,看着眸中清澈纯真的灼无烬,脸色微红。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到了小李将军床边,然后伸手探向小李将军额头,闭起眼睛。 清梦 偌大的将军府,烈日下,一个穿着武服的小孩正在一棵桂花树旁练剑。 “淮儿,来歇歇。”小孩回头,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廊桥边叫他。 “母亲。”小孩拎着剑颠颠地跑过来。 “来吃些,都是用井水冰过的。”妇人说着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一盘瓜果,递到他眼前。 小孩从中拿了几个果子,狼吞虎咽地吃下,那妇人慈爱地看着他,笑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闻樱,一会儿你去库房取些驱蚊草,给大公子送过去。” “是。”妇人身旁的侍女应道。 “正好,我也一起去,”小孩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剑,“母亲你看,这剑柄磨的太厉害了,我得换一把新的。” “好,那你们同去。”妇人揉了揉他的头。 库房里灰尘很大,闻樱要拿的驱蚊草就放在门边,但小孩挑剑却还要挑好一会儿。 “你先回去吧。”小孩很是善解人意。 “是,大公子。”闻樱关门退下,只留小孩一人在库房里。 他仔细在一堆剑中挑挑拣拣,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 “嗯?”他拎起挑的最满意的一把,警惕地朝着白光的方向去。 一堆杂物上全是灰尘,这似乎是整个库房里,灰尘最大的地方,但刚刚的白光就是消失在这里,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用剑锋挑开那些杂物,这些杂物都是李家的旧物,平日就放在这里,从来没人收拾也没人过问。 慢慢地,那堆杂物几乎被他挑了个干净。 “怎么回事?我没看错啊。”小孩有些疑惑。 但就在这时,一滩像水银一样的东西,在那所剩无几的杂物下又发起光来。 他放下剑,用手戳了戳那滩东西,谁知一戳,那滩东西就像有生命一样缠在他手上,然后慢慢融进了他的身体。 “啊!”小孩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然后倒在了杂物堆里。 九月,桂花飘香的将军府,一个小孩正挪着院中一座大假山。 没错,是他一个人用挪的。 自从上次晕倒醒来之后,他就逐渐发现,自己的力气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当太阳落山之后,他竟然依然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府中从下人到老夫人,无不惊叹于他的能力,这名声一直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于是慢慢地,京城无人不知将军府嫡长子天生神力。 而对于一个原本就勤勉聪慧的孩子来说,这份意外的神力简直是如虎添翼。 又过了几年,将军府嫡长子已经成了小李将军,他亲率军队驱狼逐虎,夷狄再不敢来犯。 于是天生神力的民间呼声变成了战神和保护神的呼声。 执彻作为一个旁观者,就在这短短的两刻钟之内,看完了他已经过完的二十五年的人生。 从他看见那一滩东西开始,他就明白了,小李将军所谓的天生神力,其实是六道镜附在他体内产生的力量。 而六道镜之所以变成一滩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因为它只是六道镜其中一片,又灵力外泄流失,沉积多年没有依附之后,甚至连碎片本形都无法恢复。 是呢,如果碎片没有流失过灵力,而是完完整整,恐怕现在小李将军会的便不止这两样本事了。 “你是谁?”白雾中,二十五岁的青年,看见了眼前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一头红发的男子。 “小李将军?”执彻悠悠开口。 “正是,敢问阁下是?”小李将军疑惑着问。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执彻转身,小李将军从他表情看出了些许狂放不羁的意味。 小李将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敌是友,条件反射摸向身侧,但他身侧空无一物并没有□□或短剑。 “小李将军不必惊慌,我没有恶意。”执彻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懒散不屑,“我要是想动你,你先坐连魂儿都不剩,所以不要怕。”他笑起来,笑容很是顽劣又放肆,让小李将军一看就觉得,这家伙绝对不是好人。b 分卷阅读20 r   “那阁下找我有什么事?”作为一个上过战场,见过世面的人,小李将军很有胆识,他很快稳定下来。 “我是来拿走你的神力的。”执彻很直白,直白到小李将军有些愕然。 “你也知道,你的神力来源于你幼时发现的一样东西,那东西是我的。”执彻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丝毫没有商量或者客气的意思,更像是在通知他。 “您是神仙?”小李将军怔怔地看着他。 “嗯……算是?”执彻眨了眨眼。 “我听说人间数十年,天上却弹指一挥间,您能不能晚些收回这力量,我……”小李将军说着,忽然半跪在地上,拱手作揖。 他一脸正气,严肃道:“如今有我镇守,使别国不敢来犯,我不敢奢求其它,只希望能在我活着的时候,还能护得我朝百姓安居乐业。” 执彻沉默了,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眼前青年坚毅的眼神令他想起了曾为巫族战死的那些将士。 “我想想,明日给你答复。”执彻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小李将军只觉得眼前的白雾在渐渐散开,最后消失殆尽,而他也从梦中醒来。 “淮郎,今日你怎么起的这么晚,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早已穿戴完毕的小李将军夫人,坐在床边一脸关切。 小李将军望着她,回想着脑中清晰的梦境和那个红发男人。 这一切太清晰了,那人说要收回他的神力,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说明日给自己答复,他真的会来么? “淮郎?”她又推了推小李将军。 “啊?嗯……没什么,摆饭吧。”他摆了摆手,开始穿衣。 另一边,执彻正将梦中事讲给灼无烬听,但他并没有说最后小李将军的请求,关于他的请求,执彻直接尚且有些矛盾。 “其实,我觉得贸然收走他的力量对他有些不公平。”灼无烬道。 执彻来了兴致:“嗯?为什么?”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了,碎片既然附在他身上,便说明和他有些缘分因果,如果我因为自己要拼镜子就夺走人家的这段缘分……”灼无烬摇了摇头,“所以我想送他一些东西,既让他有能力,又不耽误我们收走碎片。” 他动了动下颌骨,低声笑笑,然后双手环胸道:“阿烬打算如何?” “夜视并不难,他只是肉眼凡胎,不是仙体,两颗夜明珠便能帮他保持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而至于力气……赤泽的丹炉里随便一颗助修为的半成品便可帮他金刚不坏,气力惊人了。” “原来阿烬是这么想的?”执彻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生夺了那碎片么? “嗯。”小姑娘一脸真诚地点点头。 她总是这么面冷心热,他想,看起来端庄而疏离,连笑都很少笑,但实际上却总是在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么好的阿烬,他真想藏起来,再不让别人看到。 拜访 这天夜里,临安飘了一夜的大雪。 次日一早,将军府的管家刚一打开正门准备与种小厮一起扫雪,就看见了端端正正站在将军府门口不同于常人的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异常,却生了一头红发;女子端庄清冷,姿容脱俗,犹如一朵清净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而从衣着料子来看,两人气度不凡且衣着华贵,想必非富即贵。 于是管家安排了小厮去扫雪,然后迈步来到执彻和灼无烬面前,很有礼貌地开口道:“不知二位在我将军府门前,有何贵干?” “我们是小李将军的故人,特来求见,烦劳老伯通报一声。”她说话十分温和有礼,与管家眼中的高不可攀似乎形成了一些反差。 “那二位稍等。”管家行了一礼,然后大步回府。 葡萄苑内,小李将军夫人正坐在窗边画画。 “夫人,尹伯来了。”一个红衣大丫鬟禀报道。 小李将军夫人放下笔,随着那丫鬟走出了屋子。 “夫人,门外有一男一女说是将军的故人,想求见将军。”尹伯禀报道。 “哦?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是看他们言谈举止,不像是普通百姓。” “那便先请他们进客房吧,等将军晚上从校场回来再见他们。” “是。” 不一会儿,管家就从府中回来了。 “二位,小李将军现下正在校场练兵,夫人请二位现在府中休息半日,等将军晚上回来,再见面不迟。” 灼无烬和执彻对视一眼。 “那我们便不打扰了。”灼无烬对管家点了点头,便与执彻离开。 管家看着二人的背影,露出疑惑的神色。 新兵校场,虽是大雪过后,寒冷异常,但丝毫不影响众将士练习的热情。 小李将军此刻正 分卷阅读21 身着普通武服,在一个士兵方阵中巡视,同时不停指导着他们的动作。 校场外,执彻和灼无烬正站在一棵树上,看着这些士兵和小李将军的互动。 毫无疑问,在这样一个勇武且温顺谦和的将军面前,众将士从来都是爱重和尊崇的。 “我们要怎么和他相见呢?”灼无烬问。 “我来。”执彻说着,随手变化出一颗小石头,然后将石头朝着小李将军的后脖颈射去。 “哎!”小李将军后颈一痛,“什么人!”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远远站在树上的执彻,以及执彻身边的灼无烬。 这不是昨夜他梦见的男人吗?小李将军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安排了裨将几句,匆匆到了校场外。 “嗯哼,来了。”执彻双眉一挑,跳下树,灼无烬连忙跟上。 小李将军来到执彻和灼无烬眼前,他看了几眼灼无烬,面露疑惑,然后便与执彻对视。 但执彻与他只是四目相对,半天,谁也没开口。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终于还是执彻率先开口。 “我……”小李将军犹豫道:“问题太多,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仙家,昨晚梦中之人是您吧。” “正是。” “那仙家,您说要收回我的能力……” “你昨晚说继续要继续守护江山?” “是,还请仙家恩准。”小李将军说罢,半跪在地上。 “别求我,求我身边的仙子。”执彻轻笑。 “这……仙子,我……”小李将军转向灼无烬,这位看似不近人情的仙子,貌似有点不好说话。 他正措辞,便听灼无烬道: “小李将军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这神力,便不能带兵打仗,赢得胜利了么?” 小李将军沉默。 “依我看,小李将军之所以能常胜,靠的是过人的胆识和精密的谋略,靠的是礼贤下士和爱兵如子,而非仅仅靠的是这神力。” 小李将军继续沉默,看向她,嘴角微动,似是要辩解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灼无烬将手背在身后,“我收回神力后。我可许你无尽的财富和美妾,然后你也不必再带兵了,带着一家老小去隐居,可好?” “仙子!仙子不可!”小李将军很惊慌。 “为何?” “胡虏未破,夷狄虎视眈眈,大丈夫当许身沙场,何来隐居一说,简直非君子所为!”小李将军慷慨激昂。 “你要继续当将军?也好,但是就失去了我刚刚许给你的一切,而且,没有神力的话,你就是个普通人,你觉得你还能赢么?” “我……”小李将军在犹豫,不过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愤然道:“虽不知输赢,但行军打仗自当全力以赴,便是以身殉国,淮也不会后退半步,这神力……仙子要收便收去。”说罢,他闭上眼,神态决然。 “嗯。”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然后一挥手,一个小盒子出现在她手中。 灼无烬当着小李将军的面,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是两颗透明的珠子在闪着紫色的微光,两颗珠子的右边,摆着一颗小小的金丹。 “我会用这两颗夜明珠做一双新的眼睛给你,而这金丹,你服下之后,便可再次拥有神力。” 小李将军怔愣,这才反应过来,灼无烬是在试探他。 “但我还是想告诉小李将军,你之所以百战百胜,靠的绝非只是天生神力。”灼无烬说罢,便给执彻递了一个眼神,执彻会意,一只手覆在他额头。 小李将军只觉一瞬间四肢冰冷,一股强劲的力量似乎被人一下子抽走了,他半跪着的姿势险些保持不住。 “嗯,吃了。”灼无烬将盒中金丹取出,交给他。 小李将军接过金丹,看向灼无烬和执彻的目光变得有些感动,这么多年,他确实一直以天生神力自居,虽然从未破开来看,但心里总是隐约觉得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之所以成为边塞胡虏惧怕的战神,靠的多半是自己的神力。 但今天灼无烬的话,点醒了他。 “李淮多谢二位仙家教诲!”小李将军深深一拜,然后毫不犹豫服了那枚金丹。 “无妨,换眼睛可能有些疼,你忍着点。”灼无烬说着,将两枚夜明珠攥入手心。 “大丈夫何惧皮肉之苦,仙子尽管出手。”他将头抬起,眼神里写满了坚毅无惧。 “唔!”当双目被生生取出的时候,小李将军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但他没有喊叫,咬着牙忍着。 灼无烬将两枚珠子分别和两个眼珠相融,然后又将它们打入小李将军眼眶。 “睁眼看看吧。”他耳边响起灼无烬的声音,小李将军睁开眼,看向四周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 不对,似乎他能比以前看的更远更清楚了。 他喜不自胜,正要谢恩,眼前两人却早已 分卷阅读22 不见踪影。 昔我往矣 夜幕下,燃烧的篝火带来扑面的热浪和黄亮的光,光芒映在灼无烬的脸上,她轻轻伸出手,抚摸着火焰,那火焰如羽毛一般轻轻舔舐着她的手心,看起来犹如乖巧的小动物。 执彻望着跳动的火苗发愣。 小李将军身上的碎片虽收的轻而易举,但自从经过这件事之后,执彻总能想起父亲身边的江太师领着仅存的百余名不曾背叛父亲的将士,战死无梁殿的那一日。 江太师也是如小李将军这般坚毅无惧和忠诚。 他从小李将军的眼神中,看到了那群战死的巫族将士,也看到了那段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睡一会儿吧,彻哥哥。”他被灼无烬打断了沉思,她的眼中盛着火苗的影子,也盛着满满的关切。 “嗯。”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势靠在身后的树上。 过去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执彻沉沉的睡去前曾这样想着,可那几日几夜的哭嚎和惨烈对于他来说,究竟太过沉重,沉重的过去压在他心里,甚至不敢和执桓说起,只有他一个人,试图过面对,也试图着逃避。 劈里啪啦树枝燃烧的声音极其催眠,一刻钟后,执彻沉沉睡去,灼无烬继续一点一点朝着火堆里添柴,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未消融的雪,她睡不着,便双手抱膝望着星空。 不知过了多久,灼无烬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但现在,她却是被身边轻微的颤抖□□声惊醒的。 “彻哥哥。”她爬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但睡梦中的执彻似乎并不愿醒来,他眉头紧锁,额头全是冷汗,双腿曲起,睡状犹如婴儿。 他的手很冰,脸也是如此。 “彻哥哥”灼无烬轻唤着他,手中生出一股暖流,随着暖流慢慢扫过他全身,执彻似乎感受到了暖意,手的温度也稍稍高了一些。 她轻拭去他额头的冷汗,略焦急地唤道“彻哥哥,醒醒。” 可执彻不仅没有醒,反而追逐着这股暖流的本源,然后枕在了灼无烬的腿上,抱住了她的腰。 敏感的腰窝被他牢牢锁住,她呼吸一滞,不敢动弹,只僵硬地低下头看他的脸。 他还在睡,紧缩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红色的头发已然逃脱簪子的束缚,散乱在她白色的裙摆上,英俊的侧脸几乎要贴到她腰腹。 “彻,彻哥哥……” 可执彻此刻深陷梦魇之中,她叫不醒。 “母后……母后”她的无措被他慌乱的呢喃声打断。 母后?她皱眉,王室?她再次打量起执彻来,回想起这些时日的相处,执彻身上除了名门弟子该有的孤傲和君子气节还隐约有一种尊贵的气质。 再加上当初她救他时,他的处境……灼无烬心里隐隐有了猜想。 巫族皇室下分诸王,莫非他是某个先王室的遗孤? 她垂下眼睫,听说现任巫族巫帝已于当年诛杀先帝全部血脉姻亲,所以他应该是和某个王室有关系,而非皇室。 她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不是先皇室的遗孤就好,否则,执彻这么好的哥哥,自己与他怕是做不成兄妹,而要做仇家了。 “母后!”执彻从梦中惊醒,第一反应是紧紧拥住眼前的她。 灼无烬:…… “母后……”执彻先是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怀里,待嗅到了鼻翼前完全不同于母后身上香气的暖香后瞬间僵住。 “!”他猛然抬头。 灼无烬正对上他惊恐的目光,她额角跳了跳,羞恼的别过头去。 “阿烬……”他赶忙从她怀里爬起,“阿烬我刚刚,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所以,所以我刚刚,我……” 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时偷瞄她几眼。 但灼无烬只是闭着眼皱眉,再也不去看他。 “阿烬,别生气,我错了,阿烬……” “阿烬,阿烬,别不理我” “阿烬,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执彻使出浑身解数,但灼无烬始终不发一言。 执彻慌了,对于一个从来不在乎女人情绪的他来说,哄姑娘开心,他真的不擅长。 半晌,在执彻一直没停过的委屈求饶声中,灼无烬终于叹了口气,扶额道:“没什么。” 篝火不如先前那般旺,剩下一些炭火小幅度的跳跃着。 听到她的话,他心中闪过欣喜,正要解释什么,便听她淡淡吐出一句: “这里热,我去凉快凉快。”灼无烬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起身,跃上不远处的大树。 执彻愣在原地。 刚刚是他唐突了阿烬,他有错在先,但他的关注点更偏向于瞧她刚刚的反应,阿烬竟这么不喜欢与自己亲近。 他有一种被嫌弃的失落感,耷拉着脑袋,犹如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环抱双膝,感受着篝火的余温。 分卷阅读23 阿烬的腰又瘦又软,怀里香香的暖暖的,真好,他想。 高树上的风比地面上大了许多,灼无烬闭着眼想让风带走她心里的燥热。 她独来独往惯了,一直不喜欢与任何人过分亲密的接触,甚至在赤泽,她从不允许仙娥为她更衣宽衣,更不用说执彻是个男子,先前两次可以理解为是执彻情急之下与她亲近一些,事急从权她是可以理解的。 这次,虽然她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为什么就感觉心里这么烦躁呢? 灼无烬素来不懂情爱,眼里除了剑就是责任,可她总觉得,有些变化正微妙地发生着,而她很不适应这种陌生的变化,并且本能地想逃避。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再睡,一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篝火完全熄灭,也只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树上,互相沉默着,绝无交流。 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灼无烬从树上跳下,回到了此刻已经成为灰烬的篝火旁。 “彻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灼无烬气定神闲地站在他身后。 “阿烬。”他心中一动,不快似乎随着这一声“彻哥哥”一扫而空,她看起来并不想继续提起昨晚的事。 那自己也便顺着她不提了吧,他想,“待我卜上一卦。”他回答,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龟背,又用匕首轻轻刺破手指尖,将自己的血滴在龟背上。 青褐色的龟背似是饥渴般吸收着那几滴血,然后原本平滑空白的龟背上满满出现了复杂的纹路。 “这方向……蜃楼妖市。” 蜃楼 大漠沙如雪。 狂风卷积着黄色细沙肆虐在无垠大漠里,一望无际的眼前,景色贫乏的令人绝望。除了沙海还是沙海,除了一路上零星的一两棵枯萎的巨大胡杨木,灼无烬并未看见过除了沙子之外任何其它的东西。 如果是凡人,在这样无边无际的荒凉中,除了令人想要自刎的绝望,再无其它感受。 “嗷呜~”不远处,传来几声胡狼的嚎叫。 “快到了,狼叫的地方应该就是与蜃楼连接的人间绿洲。” “嗯。”灼无烬轻声回应他。 他们很快就到了那片绿洲。 说是绿洲,其实已经被凡人占据成为城邦王国,国土面积不大,但三面环水,这水便是不停滋润绿洲的内陆湖。 这里的百姓脸上总是挂着祥和和虔诚,这让灼无烬有些不解,不过经过一番打听后,她就明白了,原来这里的居民信仰着一种名为“黄金”的神灵。 但灼无烬在天上并未听说过还有这路神仙的名号,再加上这绿洲一直与妖市相连,思及此,他们猜测,所谓的“黄金”应该是一个颇有些道行的大妖。 人来人往的酒楼里,坐在角落里的执彻问店小二点了一份肉。 “那你们如何祭祀这位神呢?”执彻一边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烤肉,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着店小二。 “每月十六,王都会在祭台设宴祭祀,到时候必有神灵下降,客官如果也想参拜神灵,赶巧了,后天便是十六。”店小二说起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虔诚和向往。 “多谢。”执彻跟他道谢后,便让他将自己手里的烤肉包起来,执彻将包好的烤肉带走,出门便将肉赏给了角落里的乞丐们,乞丐们得了肉都对执彻千恩万谢。 “你们可有人见过“黄金”神的真容?”执彻一边分肉一边尝试和他们搭话。 众乞丐面面相觑,“不曾,没有人敢直视神的容貌。”他们摇了摇头,“祭祀的时候王会分给每个人吃的,谁还在乎神长什么样子。”其中一个乞丐笑道,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执彻也跟着笑笑,然后起身,正要离开,就被其中一个小乞丐拦住。 那小乞丐示意执彻附耳过来,执彻照做,小乞丐略带些公鸭嗓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偷看过,但是他们说神下降的时候祭台上并没有出现神,反而出现了一个……一个很像浑特湖中漩涡一样的东西。” “哦?”执彻显然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但小乞丐话说到这却怎么也不肯说下句,执彻很快反应过来,然后道:“在这儿等我。” 于是他闪身又进了刚刚的酒楼,又买了一些烤肉。 他将烤肉交付给小乞丐,小乞丐很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肉。 执彻又问道:“然后呢?” 小乞丐神秘兮兮道:“我当时扫了一眼四周,发现确实没有人敢看那祭台,就连王也没有看,后来几次祭祀,我都偷偷看过,一直都是那个漩涡,根本没有神的出现,我母亲和我说,王是不允许任何人直视神的,包括王自己,不然会触怒神灵。” “那你为何又敢看呢?”执彻笑眯眯地问道。 “唔……”那小乞丐面露气愤之色,“我不怕触怒神灵,我母亲父亲先后离世,我流落街头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这条命么?什么神啊鬼 分卷阅读24 的,我母亲父亲信了一生,临死的时候怎么不见神来救他们!” 执彻有些被噎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子,递给那小乞丐,然后摸了摸他的头说:“藏好金子,别被人抢去了。” 小乞丐怔愣着看着手里的钱,再抬头时,执彻已经走远,他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被这突来的欣喜吓晕,“这……这才是神啊。”他喃喃道。 执彻从小乞丐这儿回来就直奔湖边去寻灼无烬,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会和地。 灼无烬早就等在了湖边,紫色的纱裙和柔顺的青丝随着大漠的风摇曳着,无论是湛蓝澄澈的湖水还是衣袂纷飞的佳人此刻都像画一样落入执彻眼中。 一想到她是在这里等自己他内心就忍不住生出些贪婪的念头,若是有一天,她能只是单纯的因为想见他而等他,那他一定会开心的要命。 “彻哥哥,你回来了。”灼无烬感受到有人靠近,一转头就看见了面带笑意的执彻。 他脸上常挂着笑意,嘴边眼里都是如此,这和不爱笑的自己大不相同,灼无烬想,他笑起来比自己好看多了,就像眼前的湖水一样明亮。 “嗯,我回来了。”他看起来很高兴“我貌似找到妖市的入口了。” “嗯,我也寻到了一个叫黄金祭台的地方。”灼无烬点点头。 “对,就是那个祭台,后天月亮值中天之时,应当便是妖市路通之时,入口也许就在祭台上。” “好,那我们后日前去一探。”她沉吟片刻,“那我们现在……” 离后天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所以他们现在要做什么? 执彻眼珠一转,想起刚刚在酒楼里听到的一些闲话,便笑道:“我刚刚在酒楼听说,这城中有一种凡人演的戏,好像十分精彩,很多凡人都很喜欢,难得来这里一次,不如我们去看看热闹?” “嗯……也好。”灼无烬点点头。 高高搭起的木台上,一堆身着戏服的人正在来来回回边舞边唱,执彻和灼无烬赶到的时候,恰逢戏台一曲歌舞结束,一出好戏开演。 台上,由一青年男子和一个少女所扮演的夫妻正对着台词,他们的表演惟妙惟肖,很受观众喜爱。 台下,不止站着看戏的男人们,也站着不少带着纱巾的女人们。 灼无烬和执彻也深深地被剧情吸引着,全神贯注的盯着台上的表演。 戏中所讲是一个爱情故事,一对夫妻从幼年相识到最后白头偕老,一辈子风风雨雨最后儿孙满堂。 结局很美满,看完的人多在感叹美好的生活和爱情亲情的温暖。 但执彻认为灼无烬似乎并不能完全体会到剧情的全部含义。 “那阿烬认为是什么让他们经过那么多波折依然恩爱如初呢?”在经过一番讨论后,执彻问道。 “因为他们是夫妻啊。”她不假思索。 “夫妻并不一定都这样,有的妻离子散,有的抛妻弃子。”执彻解释道。 “那就是破裂了,但夫妻本来就应该是像刚刚戏里那样。”她回答。 “嗯,夫妻是该这样,但阿烬,让他们恩爱如初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夫妻。”执彻十分耐心,他隐约觉得,阿烬似乎对于情爱之说不是一星半点的迟钝。 “那是因为什么?” “你想,他们没成亲的时候,是不是便已经互相认定,非彼此不可?”他循循善诱。 “嗯……对。” “所以你觉得在那个时候,是什么让他们情比金坚呢?” “嗯……缘分?”她是真的不开窍,她脑中的概念就是,因为夫妻这层关系所以就应该相濡以沫,因为缘分天定,所以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执彻:…… “世间万物,但凡有心,便有情丝,阿烬,支撑他们的是情,是爱。” “情?爱?” “嗯。”他看着她,眼中似有无限柔情缱绻。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执彻不难看出,她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在她心里无论是情爱还是什么夫妻,这种东西离她很远且与她无关。 执彻暗自叹了口气,他在她身上真是越陷越深,可她总是这么无动于衷。 妖市 匆匆两日已过,灼无烬在客房中的窗子上悠哉游哉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有行人游客也有来往商贩,有巡逻的士兵也有揽客的姑娘。 她兴致勃勃的观察着凡人,殊不知楼下,执彻正威逼利诱着店家继续把房间租给他。 准确的说,是继续租给灼无烬。 一路上,执彻一直细心注意着灼无烬的喜好,其中之一就是灼无烬在住客栈时喜欢有朝东的窗子的屋子,并且不喜欢吵闹。 但当然并不是每一间客栈都有符合这一要求的空闲屋子,而执彻从不让灼无烬操心订房问路辨别路径这些麻烦事,所以事实上每次灼无烬 分卷阅读25 住的房子,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 现在他正要下楼付这最后一天的房钱,却被店家告知今日这间房已经被人定下了。 “客官,您不如换一间房。”掌柜劝说道。 “那为什么不让那人换一间房呢?更何况你在不知道我是不是会续租的情况下就把房间又租了出去,这就很讲道理?”执彻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只剩下一天,但是他却丝毫不想让他的阿烬将就。 “可,可……”掌柜很为难。 “双倍房钱。”执彻敲了敲桌面。 掌柜眼中闪过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客官,那客人要本店最好的房间,所以才一定要把灼姑娘现在住的房间租给他。” “我也要最好的房间,先来后到,我先来,他后到,这点道理,你不懂?”执彻稍稍将身子探向柜台里,一只手搭在了掌柜的肩膀上。 掌柜的一哆嗦。 “要么收了这房钱,要么……”他搭在掌柜肩膀上的手,礼道忽然加重,只见掌柜额头布满冷汗,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要么就不是一只胳膊这么简单了。”执彻嘴上轻轻松松,语气如闲聊一般清闲,手上的力道却狠极了,刚刚他给掌柜的喉咙下了禁制,然后卸了他一只胳膊。 掌柜连连点头,将早上收走的房牌交还给了执彻,哆哆嗦嗦的看着他,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执彻满意的点点头,一收手又将他的肩膀端了回来,然后愉快地上楼了。 他顺着走廊一直走,木制走廊上空无一人,十分安静,他走到灼无烬房间门口,轻轻在她房间左侧的钉子上挂好房牌,然后转身离去。 是夜,皓月当空,城中百姓和王公贵族都聚集在黄金祭台周围,他们都跪在地上,无不虔诚地望着祭台的方向。 而半圆形的祭台上,摆放着几张大桌子和鼎炉,鼎炉内燃着不知名的香料,桌子上摆满了烤熟的牲畜。 灼无烬和执彻双双隐匿身形,站在祭台外围的木栏杆上,他们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但除了沙漠夜晚冷得刺骨的寒风和风中细沙,其余的什么也没有等到。 “当,当,当……”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钟声。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灼无烬朝四周探了探,并没有发现大钟的痕迹,反倒是这除了极品便看似空无一物的祭台,如果没感觉错,这钟声是从祭台发出的。 随着钟声响起,台下的人们骚动起来,他们齐齐俯下身去,头磕在地上,情形倒确实如那小乞丐所说,连王都不抬头看一眼。 就在这时,执彻拉了拉灼无烬的袖子,示意她往天上看。 灼无烬抬头,只见原本繁星闪烁的黑色夜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看似黑漆漆的裂缝,那裂缝越长越大,最后张成一人多宽。 裂缝中似传来阵阵琴瑟丝竹之声,隐约还有荧光闪过。 下一瞬,执彻和灼无烬就双双飞入裂缝里,在他们进入之后,裂缝便合上了,夜空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很快落到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鼓乐声,丝竹声一时间交织入耳,楼上的高谈阔论,楼下的潺潺小河,河上泛舟之人歌声悠扬动听,到处都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 原来妖市非市,而是一座妖城。 这里比外面的绿洲国度繁华许多,甚至不亚于一些神仙和巫族的主城。 灼无烬和执彻走在街上,火树银花的夜景让人眼花缭乱。 街上的他们慢慢走着,殊不知他们已经入了高楼上一些妖的眼。 一个身着红色衣衫的少年斜倚在高楼的栏杆上,他一只手端着酒壶,一只手拈着一朵白花,此刻正一顺不顺盯着人群中颇有些格格不入的灼无烬和执彻。 之所以说是格格不入,是因为下面的普通小妖法力低微,识不得生人气息灵体,但对于有能力识出的妖来说,灼无烬和执彻周身纯净而强大的非妖族气息,在一众妖物中会显得十分与众不同且突兀。 慢慢的,栏杆之处所能看到的视野,赶不上灼无烬和执彻的脚步,于是红衣少年踩着栏杆,矫健地跃上房顶。 街上的他们一路走,房顶上的少年一路跟随,而他们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有妖跟着他们,毕竟布满妖气的城镇里,要想分辨出哪一缕妖气离自己近,哪一缕妖气离自己远,实在是太困难了。 少年一路走,一路瞧,越瞧眼睛越往灼无烬身上粘,然后他又仔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白花。 少年摇了摇头,街上的姑娘比这小白花清丽脱俗多了! 于是他随手一扔,就把小花丢掉了。 但这小花不偏不倚,如命运选中般就砸中了灼无烬的眼睛。 “哎?”灼无烬眼睫微抖,迅速后退一步。 只见一朵可爱的小白花落在自己刚刚站的地方。 一旁的执彻早已飞身跃上房檐,稳稳立在刚刚红衣少年眼前,拦住他的前路。 “谁?” 分卷阅读26 执彻问,不知怎得,他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眼前这小白脸非常不顺眼。 红衣少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看上去完全不想搭理他。 “你!”执彻看他就更不顺眼了,他冷下脸怀中刀正要出鞘,就看面前的红衣少年瞬间双眼放光。 他心里一沉,直觉给了他一种不好的预测,他侧头瞥向身边,果然是灼无烬落身在了自己的身侧。 “彻哥哥,怎么回事?”灼无烬扫了那红衣少年一眼,只见眼前的红衣少年双目含春,唇若点朱,阴柔貌美,肤色甚至比她还要白上几分,行动之间很是风流。 甚至,她认为,用美来形容眼前的少年,不如媚字来的更精准,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具引诱力了。 她不想直视他灼热而魅惑的目光,于是干脆转身不去看他。 执彻摇了摇头,语气带上几分不屑:“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妖。” 衣星北 月下的少年立于高楼顶凸起的木楞上,红色的衣角飘扬着,月光衬着他绝色的侧脸,更添了几分妖冶。 见灼无烬并不沉溺于他的妖艳外表,少年有些不甘。 “这位姐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他笑容天真而友好,语气真挚,看似并无恶意。 “不如阁下先报上名来。”灼无烬的语气不咸不淡,说话间始终不肯直视少年的眼睛。 “我叫衣星北,姐姐叫我阿北就好。”衣星北仍旧是一脸笑意,犹如小孩子般略带撒娇地道:“不知姐姐芳名?” “你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执彻接过话,眸中凛冽。 “我问你了?”少年收起笑容,看向执彻的眼中尽是阴骛。 少年脖颈一凉,原是执彻已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休得放肆。”执彻厉声呵斥。 “是谁放肆?”少年毫不客气的回道,接着他快速挥了挥袖子,只见袖中飘出一股香风,灼无烬和执彻冷不防将它吸入。 晚风拂过,拂过刚刚剑拔弩张此刻又恢复寂静的楼顶。 灼无烬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全然陌生的装饰物,而她此刻正躺在一张挂满华丽青色幔帐的大床上。 她动了动手指,从床上缓缓坐起,打量着周围的东西。 她脑中一片空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发愣。 “阿南”随着一声温柔的轻唤,一名堪称郎艳独绝的红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的床边,正是衣星北。 灼无烬吓了一跳,她刚刚分明没看见这里有人。 “阿南,你今天起晚了~”衣星北说着一把拥过她,将头埋进她颈窝,亲昵地蹭了蹭。 谁是阿南,我是阿南?她心里疑惑。 “阿南你怎么了?”衣星北从她身上离开,他湿漉漉的双眼和那种满怀希望的眼神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阿南?”她开口。 “阿南,你今日怎么了?”他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是阿南?” “嗯!”他欣喜地点点头。 “那你是谁?” “阿北,我是你的阿北。” “阿北?”她重复,“为何我不记得……” “大概是你今日睡太久了。”衣星北将她从床上扶起,“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茫然地跟着他出了房间,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揽着自己的腰。 房间外,竟是一片绝美的世外仙境。 嫩绿的草地随风摇动,草上星星点点开着各种颜色不知名的小花,再远一点则是粉色的茂密桃林花朵堆砌,落英缤纷,桃林中小溪潺潺,溪中不时有鱼儿跃起。 湛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广袤的草地上偶尔有白兔蹦来蹦去。 再一回头,原来刚刚她出来的地方,竟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茅屋。 “阿南,你看,几天不见,小兔子们又长大了些。”衣星北拉着她在草地上坐下,而那些兔子也不怕人,只是自顾自的在她身边跳来跳去,甚至有胆大的还跳到了她怀里。 她麻木的表情略微松动,试探着伸手去摸了摸怀中的兔子。 那兔子并不打算逃跑,反而懒洋洋地窝在她怀里,任由她对它上下其手。 她看着兔子,衣星北看着她,随着她的手温柔地一下一下的轻抚,他眼中的目光也越来越炽热。 兔子不知为何忽然从她怀中跳开,灼无烬抬头去看,忽觉腿上一沉,原来是身边的少年倒在了自己身上。 衣星北将头枕在灼无烬大腿上,一头墨发随意散乱,俊美无双的脸足以蛊惑人心,他领口半敞,露出一片胸肌。 他邪肆一笑,手放在灼无烬刚刚摸兔子的手上,然后又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哑声撒娇:“阿南,我不许你对兔子比对我还要好。” 灼无烬木讷地看着怀里的人,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堆篝火和另一个玄衣男 分卷阅读27 人躺在自己怀里的影子。 她有些恍惚,他是谁?为何感觉这么熟悉? “阿南?”衣星北从她细微变化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不对,“阿南,你在想什么?又想起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了?” “梦?”她喃喃,是梦吗? “阿南~”衣星北从她怀中起身,趁她不注意,将她扑倒在草地里。 “!”灼无烬被骤然扑倒,睁大眼睛略震惊地看着正压在自己身上的衣星北。 “阿南,明日就是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五百年整的日子呢!阿南有什么想要的?” “我……”灼无烬皱眉,她现在无论是感官还是心理都十分迟钝,迟钝到她很难细想他说的每一句话,“没有吧……” “那你有什么缺的东西吗?”骨子里的礼尚往来精神促使着灼无烬回了这么一句话。 这也是衣星北没有想到的一个问句,他怔愣一下,旋即笑着拂了拂她鬓角碎发,“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位夫人,但现在我的阿南醒了,我就不缺夫人了。” “夫……夫人?” “我们成亲五百年了,阿南,你怎么忘了?”衣星北嗔怪,“阿南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我要惩罚阿南~”他说着,挑开灼无烬的腰带,紧接着,便要吻上她的唇瓣。 “不!”她一下子推开他,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衣星北心里有些惊慌,试探道:“阿南?” “抱,抱歉。”灼无烬有些心烦意乱,她从地上爬起,十分愧疚地看着衣星北:“抱歉我……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先回去了。” 她不喜欢与人亲密,哪怕是不记得一切前尘旧事,身心也一样会做出抗拒的反应。 衣星北望着她慌乱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拳头,“没关系,慢慢来,反正你也逃不掉。” 地牢里,玄衣赤发的男子倒在墙角,他面无血色,眼睛闭起,双手紧紧环胸。 悄然而至的衣星北不知何时站在了地牢门口。 “少主。”地牢门口的小吏战战兢兢地行礼。 衣星北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独自走进了关着执彻的房间。 “彻哥哥?嗯?”他冷笑着,“虽然她现在还没完全忘记一切,但她早晚只记得我。”衣星北指尖闪烁着紫色光亮,他一指,霎时那光亮被打入执彻体内。 “蜃境连当年的东皇神和祖巫都要忌惮几分,就凭你们,也想全身而退?”他放肆地大笑起来。 浮生 执彻的头很疼很晕,他现在四周空无一物,犹如置身于混沌之境。 挣扎着站起身,他脚步有些踉跄。 倏尔,一道白光闪过,他下意识用手臂挡住眼睛,然后缓缓移开手臂,眯着眼看向那光亮。 竟是一扇门,一扇背后有光的门。 他手抚上腰间宝刀,放轻脚步走向那扇门。 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令他大为震惊的是,门后竟然是自己儿时居住的驹阳宫书房。 “太子殿下,君上唤您前去议事。”一名锦衣侍卫轻敲了敲房门后,在门外禀报道。 执彻看了看自己的周身,自己穿的是一件棕红色的巫族成年太子应该穿的常服。 待反应过来之后,他急忙推开门,直奔父亲生前处理朝政的金鳞殿而去。 不等仆从为他引路,他已亲自大力推开殿门。入目的还是当年那座金鳞殿,金碧辉煌,琴音绕梁,就连鼻尖嗅到的熏香都与当年无异。 “大哥!你来了,我和父皇等你好久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身披铠甲,一见执彻推门而入,便匆忙迎了上去。 “桓……桓弟。”执彻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去看书案后的人。 “彻儿,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过来!”两千五百年不曾听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日夜怀念的亲人就在眼前,执彻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大哥,你怎么了?”执桓把他扯到巫帝身边坐下,巫帝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大儿子的不对劲。 “彻儿?” “没事。”执彻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哭的冲动,笑道“儿臣只是觉得……能有你们陪着,就像现在这样,一切都很好。” “启禀君上,君后在外求见。”执彻转头,前来通报的人正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锦兰婆婆,他对锦兰婆婆一笑,锦兰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还了一礼退下。 “呦,都在呢!那就正好尝尝我新做的菜,省的我一个府一个府的派人送去了。”美丽端庄的女人带着侍女走进金鳞殿,她还和当年一样总喜欢往厨房跑,烹饪各种新花样,然后逼着巫帝爷仨给她试菜。 “阿菊,你先下去吧。” “是。”巫后身边那侍女回答。 “母亲……”执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直跪在了巫后的脚边,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彻儿怎么了?”巫后赶紧蹲下身将大儿 分卷阅读28 子扶起,打趣道:“听到要吃新菜,激动成这样了?” “我看大哥是吓成这样了。”执桓顽皮一笑,巫后听完伸手就去打他,执桓赶紧躲到巫帝身后,“实话实说嘛,嘿嘿嘿。” 巫后傲娇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转身去拍了拍大儿子的背,“彻儿怎么了?”她又问。 执彻摇了摇头,只是一笑,然后走到巫后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菜品旁,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巫后急切地问道,眼中是满满的期待。 其实醋有点放多了,菜入口是有点酸的,但现在执彻吃在嘴里,却仿佛怎么也吃不够一般,“很好,母后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说着,他又夹了一大口吃进嘴里。 “哈哈哈哈……”巫后得意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一会儿你带一点回去,正好让儿媳妇也尝尝。” 执彻拿着筷子的手僵住,他还娶妻了? “嗯?”巫后探究地看向他。 提及娶妻,他不受控制地想起灼无烬,旋即又自嘲一笑,不可能的事,自己还是不要奢望。 “没什么。”执彻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起来。当年他听身边的侍卫说过,父亲私下给他相看了许多巫族贵族的贵女,自己当时还感叹,这也太早了,更何况自己还小,要等个千年才算可以订亲,父亲实在是太着急了。 也不知道现在谁是驹阳宫的太子妃。 “好了好了,带回去吃,去去去,叫你来就是让你搬折子来了。”巫帝将书案上一堆折子分成两份,一份六成,一份四成。 执彻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案前跪下,伸手就去揽那少堆折子。 “哎哎哎!那是我的,这堆给你!”巫帝把那四成折子搂过来,下巴一扬,倨傲地看着执彻。 “父皇我……”执彻有些好笑地看着巫帝。 巫帝正了正神色,摆出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去吧太子,本座信你。” 执彻笑着摇摇头,抬手将那大堆折子收入袖中,然后又坐回了一旁的凳子。 “还在这儿干嘛呢?回去批折子啊!”巫帝不耐烦地催促着,“去去去!” “父皇,儿臣想和父皇母后再多待一会儿。” “什么时候不能待,不差这一会儿,去去!” 执彻最后是被巫帝推出金鳞殿的,他咀嚼着巫帝说的“不差这一会儿”,心里愈发失落。 怎么不差呢?父皇,这一差,已经差了两千多年了啊。 他叹口气,低着头沿着记忆返回驹阳宫,他一边走,一边认真看着周围的墙,高低参差的建筑,甚至是脚下的砖。 驹阳宫,金光闪闪的匾额熠熠生辉,气派的宫殿门口,洒扫的宫人们正在忙碌。 执彻正要迈入宫门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刚刚巫后的话,自己在这驹阳宫中已有发妻。 但凭心而论,他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某位贵女太子妃并不是很感兴趣。 还是转头去偷偷再看父皇母后几眼吧,他想着,于是转身就想离开。 “殿下怎么才回来又要走?”一道熟悉的女声骤然入耳。 执彻心跳漏了一拍,惊慌失措的回头,只见一身橙色华服的灼无烬正站在驹阳宫门口,朝着他笑。 “阿……阿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会就是自己的太子妃吧!他按捺不住自己狂跳的心,大步走到她身前。 他激动地看着她的眼睛,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他虽满心期待,但又很怕她只是以好友之类的身份前来拜访。 想想之前篝火边的那晚,他怕自己又唐突了她,惹她不高兴。 “怎么了?”她关切的语气让他眸光一闪。发觉他的情绪不稳,她将右他的手牵起,十指相扣。而这一动作既令他惊喜万分也令他紧张到被她扣住的手心微微湿润。 执彻不再犹豫,紧紧拥住了眼前人,力道大的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好一会儿才将她放开。 灼无烬早已满脸绯红,轻捶了他胸口一下,嗔怪道:“这么多宫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便是要他们都看到。”执彻笑嘻嘻地回答,然后不顾她的小声抗议,打横将灼无烬抱进驹阳宫内殿。 “大,大白天的你要……!”被直接放在床上的小姑娘羞怯中夹杂着慌乱。 “阿烬猜猜我要什么?”执彻好整以暇地看着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灼无烬,他忽然来了兴致想逗逗她。 “殿殿殿殿下,这不好吧。” 若梦 “殿下?”执彻向前探了探身子。 于是相应的,他向前一点,她便向床内缩一点,直到被困在床角这一方天地,退无可退。 他抵上她的额头,诱哄道:“别叫我殿下,想想,应该叫什么?” 略带薄茧的大手抚过她光滑修长的脖颈,且威胁着要继续向下。 他不知为 分卷阅读29 何,就是很想听她以自己发妻的身份叫自己一声彻哥哥。 她睫毛轻颤,檀口轻启,然后出乎意料地,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夫君~” 软软糯糯的一声轻唤,瞬间勾走了执彻的三魂七魄,“你叫我,什么?”他眼中宛如星辰闪烁,激动的心绪使得他声音有些颤抖。 “夫君……唔!”来不及多说什么,他迫不及待吻住了她的唇瓣,大概能诠释他内心狂喜的,只有这最直白的方式。 怀里的软玉温香如此的令他沉迷,他拥吻着她,久久不愿放开。 但这份令他沉迷的美好却忽然在他怀中化为幻影。 “阿烬?阿烬!” 凌乱的床上空无一人,他猛地从床上站起,随着一阵剧烈地头晕,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空间似乎正在被什么力量撕开,然后,那些模糊的景象开始一点一点崩碎。 短短一炷香时间后,那些昙花一现的美好又变成了最开始的混沌。 唯一还在的是那扇发光的门。 执彻疯了一般朝着门奔去,但就在他即将碰到门的那一刻,门开了。 红衣少年从门里走出,然后他反手关上了门。 “是你!”执彻看清眼前人,后退两步,“让开,我要回去。” 衣星北挑了挑眉,显然对他尚且流连于刚刚的景象并不感到意外。 “哈~我说,你要回去做什么?”衣星北恶作剧得逞般坏笑着,然后执彻就将雪白而冰凉的利刃就逼上了他脖颈。 “让开!” “好啊,我让开,”衣星北很配合的闪身到一侧,然后状似随意地理了理衣襟,“其实,不仅你喜欢,她也很喜欢。” 执彻一下子被点醒,幻境蛊惑的疯狂终于被压制住:“混账!你把阿烬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衣星北故作不解,“我在蜃楼这么多年,看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可偏偏我看见她第一眼,”他一脸痴迷“偏偏我看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她该是我的。” “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亲手用这把刀,剁了你。” “哦?我好怕啊~”衣星北十分夸张地做了个害怕的表情,“我以为你凡事都是敢想不敢做呢!就像……我看中了她,我定会让她知道我的心意,而你……啧啧啧。” “她会拒绝你。”执彻语气十分肯定。 衣星北微怒,不耐烦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般?我根本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等她的世界只有我,你觉得她会拒绝?” “你到底是谁,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执意为难我们!” “我并没有想为难你们啊,”他如孩子般笑了笑,“我只是看见了喜欢的东西,就想占为己有罢了,不过说来也巧,来来往往妖市的仙魔那么多,偏偏我遇见你们,你该感到荣幸才是。” “孽障!”执彻气坏了,额头青筋暴起。 “哈哈哈哈……我有必要提醒你一遍,这里,是蜃境,没错!我承认,你确实比我强那么一点点点……”衣星北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小段极短距离,“但在这里,不行。” “呵。”执彻冷笑一声,不愿再与他废话,一道冷锋横扫,直逼衣星北而去。 “嗯哼,不自量力。”衣星北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折扇,他将扇面展开,然后硬生生将执彻的招数挡了回去。 “去!”执彻手中刀脱手,由一生无数,然后无数把刀齐齐砍向衣星北,衣星北颜色一懔,手中折扇骤然变得巨大无比,宛若一块扇形屏风,去挡这阵攻势极强的刀雨。 刀剑碰撞之声响彻四周,饶是蜃境中衣星北的修为大大提升,但相对于执彻,仍不能达到完全压制的程度。 是以在抵挡过这招一化三千后,衣星北稍微伤及肺腑,喉头呕出一股腥甜。 他阴狠的目光闪过,骨节分明的手擦掉嘴角的一丝血迹。 “呵,小爷没空儿和你在这里闲扯,她还在等我回去呢。”衣星北整了整衣冠,故意以一种愉悦轻松地语气说道。 “休想!”执彻说着,运刀在手,周身戾气尽显。 “你这力气还是留着对付它们去吧!哈哈哈哈哈”衣星北狡猾一笑,一闪身遁入门后,执彻见状连忙去追。 但门后哪里有什么衣星北的影子,门后有的是他此生最不想回忆和面对的东西。 地牢里,衣星北退出了执彻的识海,他一把抓住执彻的头发,然后将他愤怒地往旁边一摔:“原本我只想要她,你的命我没兴趣,但谁叫你对她存了不该存的念想,呵呵,你就留在这好好享受吧。” 灼无烬正趴在窗边发愣,这一天里,她脑中总是有莫名其妙的画面一闪而过,但她抓不住它们,她尝试理清思路,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阿南?” 衣星北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她一脸呆滞地回头。 “阿……北?“ 听到她叫他,衣星北眼中闪过惊喜之色 分卷阅读30 ,“阿南,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一只可爱小兽从他怀里爬出,奶声奶气不停叫,它身上刚刚长出茸毛,眼睛又大又亮,光秃秃的小尾巴甩来甩去,一见到灼无烬就往她怀里钻。 灼无烬先是有些怔愣,紧接着就被小兽懵懂可爱的模样攻破了心防。 “阿南,你终于笑了。”衣星北坐到她身边,带着无限柔情般将她搂在怀里。 灼无烬脸上刚刚浮现的笑意隐去,“我以前没有笑过吗?” “自从你昨天醒来到现在就一直没笑过呢~”他揉了揉她的脸颊。 “哦。”她点点头。 “以后要多笑笑,我最想看见的是你开心。”他魅惑的双眸将她的注意力紧锁住,她如受蛊惑一般随这他的话点了点头。 “对了,母亲叫我们今晚过去呢。”衣星北放开她。 伪装 “母亲?” “嗯,不过,我和母亲说,明晚再带你过去,”说完他轻拥住她,“我昨晚便没有陪你一起睡,今晚也不行,阿南不会怪我吧~” 她摇了摇头。 “阿南最好了!”他捧起她的脸,见他逐渐靠近,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别过脸去。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没关系阿南,你只是太累了,”他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会像从前一样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灼无烬点点头。 衣星北转身出门,然后房门落下禁制,他靠在门后眼中了无刚刚的浓情蜜意。 “可惜木了点儿,不过也不碍事,方便关起来,说什么信什么也不会反抗。” 这一晚,灼无烬躺在床上再次尝试入睡,尽管蟋蟀声和蛙鸣声是极佳的哄睡背景音,但昨晚她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入睡的欲望。 好在今晚不同。 宣华宫中,一群统一着装的仙界学生整整齐齐分为两列,分列宣华宫拨凉殿内左右,而灼无烬正坐在右手第一位。 殿中所有学生都在认真写字,而她也同样手中握着一杆笔,但却迟迟没有落墨。 因为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阿烬!”一个身着道袍的女人挡在了她的书案前,那女人用戒尺轻轻敲了敲她左肩。 她望着那女人,瞳孔微缩,下意识道:“师父?” “快写!”玄女声音严厉,她向来不会在训练上溺爱徒弟。 灼无烬低头,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复苏,然后她用笔尖蘸了蘸墨,凭着直觉写起了字。 “都抄完了吧,”玄女用戒尺敲了敲桌面,“那,阿烬!” 冷不防被点名的灼无烬,“噌”地一下站起身,“师父。” “你来背诵一遍,梦境和幻境与现实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梦境,幻境?”她喃喃重复着,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愈发变得充盈。 “梦幻之中,众生万物皆无影……”她沿着重拾的记忆回答着,然后猛然抬头,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看向玄女和众人。 “无影!”她惊诧着指着他们身后,“这里,这里是……” 灼无烬从惊慌中醒来,胸腔剧烈起伏着,回想着刚刚梦中的一切,“是梦,是梦……” “不对!我在哪儿?”她迅速跳下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然后一段新鲜的记忆闯入脑海。 “阿北?”她皱眉,然后回想起那个长相妖冶的少年对自己过分亲密的举动,“放肆!”盛怒之下,她一掌拍碎了眼前的大床。 转过身,她看见了一扇白色圆门,记得白日里,那少年就是从这个门出去的。于是灼无烬快步走到门前,试图推开门,但被下了禁制的门无论她如何推都推不开。 “呵,雕虫小技。”她掌心凝聚一团烈火,抬手便要打向白门,可短暂的思考过后,她又放弃了这一想法。 她转身,开始仔细检查屋中的一切。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天上一轮皓月当空,云彩也没有几朵,于是银辉倾泻俯照大地,透过镂空雕花木窗,也让阴暗的室内明亮许多。 房间内的摆设,家具,装饰,一切都仿佛很正常,但她还是发现了端倪。 “这么强的月光透过窗子,连雕花的影子都不会留下的么?”她抚上窗子的雕花,不紧不慢地将窗子打开。 她翻窗而出,眼前所见一切美好皆与自己昨日记忆中的一切无异,而她左手边便是身后这间屋子的门,开了门,她便能回到房间。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门从外往里开是这般,但从内往外,却绝对不是幻境。 所以是守株待兔,还是主动出手呢?她考虑了一下,选择了前者。 她不知道执彻眼下被关在哪儿,而且既然那少年当时有本事把自己带到这里,就说明他身上有自己需要提防的东西,贸然出手胜算不大。 “嗷呜~嗷呜~” 分卷阅读31 萌萌的小奶音从屋子里传出,灼无烬回头,恰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奋力扒着窗框,它看见灼无烬回头看它,更加兴奋,软软的小爪子刨的更厉害。 灼无烬决然的目光软了下来,她翻窗回到屋子里,关好窗子,将那小兽抱在怀里。 “怎么了?将你吵醒了?嗯?”她轻轻抚摸着它的身子,小兽很享受地打了个滚,然后把肚子露给她,“不要轻易把弱点示人,小家伙。”她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那小兽竟也聪慧,它听懂了她的话一般,立刻站起身,老老实实趴在了她怀里,不再露出肚皮。 “嗯,很乖。” 天很快就又亮了,一大早,衣星北就回到了关灼无烬的房间,他检查了一下门上的禁制,见是完好无损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推开门,床上的灼无烬一手拄着头,一手覆在小兽身上,那小兽在她手下睡得正香,灼无烬也闭着眼睛,似是在假寐。 推门声响起,灼无烬睁开眼睛,而衣星北在一瞬间恍然觉得她眼中好像是不同于昨日的清明。 但这只是一瞬,因为当他再认真细看时,她脸上依旧是那幅呆滞的表情。 “阿南,休息的好吗?”他坐到床边,伸手要去握她的手。 “嘘”灼无烬不着痕迹的躲开,她起身,轻声说:“不要吵醒了它。”然后她指指手下的小兽。 衣星北心中隐约不快,但很快压下了这股情绪。 “阿南,我们一会儿去见我母亲。” “母亲?”她一如昨日般发出疑惑。 “嗯,你嫁给我几百年,始终没有见过她,今日她终于肯见你了。” 灼无烬心里冷笑一声,真是拿她心智不全来欺骗,成亲几百年的媳妇怎可能没见过婆婆? “哦。”她木讷地点点头。 衣星北笑笑,轻轻在她额头烙下一吻,而不曾看见灼无烬眼中厌恶的神色。 “我母亲会喜欢你的,不必担心。” “嗯。”她再次点头,心里开始思考,这少年的母亲究竟是何方神圣。 衣秋岚 她终于走出了这扇门,与她想的一样,从门内出去,便是真实。 临走前,那小兽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委委屈屈看着她,她便将它抱在怀里,想把它一起带走,可衣星北却将小家伙提了回去。 “母亲不喜欢这类东西。”他解释着,然后关上了门。 灼无烬想辩解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心智不全是不应该辩解的,没办法,她只能深深回头看了一眼门,然后乖顺地跟着他离开。 一路上,她不敢对任何景物多看一眼,便是觉得奇诡,也只能一扫而过,为了不让他看穿,她极力表现得像块木头。 而令她疑惑的是,路上遇到的所有仆从侍卫遇到衣星北,都战战兢兢地退后很大距离然后惊惧地跪下,连头也不敢抬。 她再次打量起身边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少年,她不知道这样无辜且美艳的外表下掩藏着怎样的一颗心。 “到了,阿南,随我进去。”衣星北牵起她的手,灼无烬只觉入手一阵细软,心道这少年怎就细皮嫩肉到如女孩子一般。 她眼前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塔,塔的每一层的外部栈道上似乎都有人在忙碌着什么,唯独塔顶一层空空荡荡,想必便是此行要去的地方。 她被他牵着走进这栋建筑,但令她奇怪的是,衣星北并没有拉着自己向高处走,途中没有飞,也没有走楼梯,他们始终在同一层行走。 在经过窗子的时候,灼无烬悄悄瞟了一眼窗外。 这竟然是高处,准确的说,从这一层栈道的颜色来看,这一层是塔顶。 衣星北拉着她在一扇门前停下,然后推开门,拉着她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重重合上,灼无烬打量着四周,入眼的是别具一格的装饰物,空旷的房间,和中央一个巨大的火堆,虽然火堆在燃烧,但空气中闻不到烧柴的味道。 屋子最前端,摆着一把巨大的椅子,椅子两侧又分列桌椅,现在,左侧的桌椅旁坐了两位身着黄衣和粉衣的年轻姑娘,都是容貌甚好的佳人。 两位美女见到衣星北,瞬间一扫刚刚的枯燥,满脸笑意地和他问好,衣星北笑着随意回应两句,便拉着灼无烬在右手边座椅落座。 美女们看向灼无烬,眼神与刚刚的欣喜截然不同,充满妒恨不快。 她自然明白她们为何这样记恨自己,毕竟刚刚衣星北和她们对话的时候,美女们称衣星北为夫君,然后她就懂了。 灼无烬无奈地避开她们的目光,她现在很想抽回他握着自己的手,毕竟对面的美女们看见自己被他握住的手,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的手剁了一样。 “母亲!”她被衣星北的话拉回了思绪。 衣星北松开她,起身给不知何时出现在主座上的女人行礼,美女们也站起身来,乖巧地福身。 灼无烬有点 分卷阅读32 纠结,她是站起来还是不站起来? 正犹豫间,衣星北便将她扯到自己身边,说道:“母亲,这便是她。” 灼无烬抬头,这才第一次看清她的脸,借着自己现在心智不全的理由,她放心大胆地看向她。 主座上的女人身披长袍,头戴金冠,她长着与衣星北七分相似的脸,以及同样勾人的桃花眼,不过不同的是,她的眼中深邃和妩媚胜过衣星北千百倍。 而且,她身上的气息隐约和妖族不同。 女人也同样打量着灼无烬,灼无烬偷偷摸摸,她则明目张胆。 半晌,她斜睨了衣星北一眼:“我儿好本事,连神也敢下手。” 衣星北一愣,万分惊讶地看着身边呆愣愣的灼无烬,他没出过蜃楼,识不得神族气息,他自知她非妖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是个神,当然,对面的美女们也同样震惊地看着她。 “母亲,我……”衣星北一时不知说什么。 “慌什么,神又如何,你不是已经降住她了?”女人不屑地看着灼无烬。 “是。”衣星北回答。 “对了,被关在地牢里那人是怎么回事?昨晚为何不告知我?” “呃……母亲”他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灼无烬,看见灼无烬依旧目光呆滞地望着他母亲,这才稍稍放下心,继续说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家伙。” “无关紧要的巫族?我儿不仅对神下手,连巫也不放过?”她靠在椅背上,悠悠开口:“不愧是我儿子。” 衣星北沉默着,灼无烬却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我又没怪你,不过下次你得告知我,懂了么?”女人声音慵懒,话里话外似乎都没把神族和巫族放在眼里。 “是。”他点了点头,“母亲若无事,我先带阿南下去。” “阿南?倒和你相配,妻位暂且可以许给她。” 衣星北尚未回答,对面的两名美女面上都露出不甘之色。 “怎么?她是神族出身,你们能和她比?”女人察觉到她们的不安,厉声训斥道。 她们挨了训斥,悻悻地侧过脸,不再看灼无烬。 “谢母亲恩典。”衣星北脸上不见喜忧,仿佛谁当妻谁当妾他都无所谓的样子,拉着灼无烬,匆匆出了门。 两人在一处深红色门前停下,衣星北推开门,带她进去,进门入眼的便是各色绫罗细软装饰的特大号床铺和乳白色的毛皮地毯,墙上挂着大幅的画作和绣品。一大排格子窗给房间带来光明,房顶则镶嵌着做成贝壳形的夜明珠。 “阿南,这便是你日后的屋子,怎么样,喜欢吗?”衣星北带她到一个软凳上坐下,软凳对面便是一个红木梳妆台,台上的镜子倒映着灼无烬以及她身后的衣星北。 “喜欢……”她回答。 “喜欢就好。”他摸了摸她的头,“我晚些再来找你。”说罢,少年拢了拢肩上的衣衫,闪身出了门。 他的衣衫好像都是红色,无论样式怎么变,颜色从来都不变。 他走后,灼无烬快步走到窗前,打量起四周。 幸而这里是座高塔,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望见四周所有的景物,可无论哪一座都不像是关人的地牢。 她皱起眉头,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和下人打听地牢位置的,衣星北更不可能主动告诉她。她想了想,很快意识到在这里,无论她选择谁去打听,几乎都是不妥帖的。 似乎只有硬闯一条路么?她思量着,忽而想起临行前师父说她修为只有三千年的话,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她有父亲的本事,怕是这群人现在连捧灰都不剩了,又怎会像自己这般瞻前顾后费尽心机呢? 她闭上眼,随意地靠在墙上,心乱如麻。 篡权 按照常理,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都应该是冰凉的,或者和环境大致所差无几,但灼无烬身后的这面墙却有些反常,因为当她无意中靠在墙壁上的时候,她发现这面墙是有温度的。 “嗯?”她用手触摸了一下墙壁,确认它确实是温的,而不是她的错觉。 “唉……”一声长叹不知从哪里传来。 “谁?”灼无烬拔出剑,警惕地看着四周,但这里除了她并没有其它人。 她肯定自己不是幻听了,而且屋子内的摆设是有影子的,所以这里不是幻境,进而就不会出现凭空而来的声音。 一筹莫展之际,一阵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入她的耳朵。 原来声音竟是从墙里传出来的。 来不及多想,灼无烬先翻身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随后元神出窍闪身没入墙内,而就在她没入墙内的一刻,一种陌生的力量也涌入了她的周围。 这种力量和衣星北母亲身上的力量很相似,但又不一样,区别在于,这种力量更加纯净且更加虚弱。 她沿着墙壁的结构穿行在各个房间里, 分卷阅读33 这些房间皆宽敞明亮,摆设精致,没有任何一个房间像是有铁链的样子,她一路探查着,直到看完了这一层所有的房间,甚至包括两间密室,但始终一无所获。 难道在楼下?她思考着,可只有这一层是没有任何一个下人停留的,难道不是越往下越不隐秘么? 不对,既然楼下可以,那楼上岂不是也可以? 她嘴角一勾,顺着柱子往塔顶而去。 不知是被使了什么样的障眼法,这塔顶从最顶层往上看的时候,只能看到错落的木质结构,完全不像还有剩余空间的样子,若不是灼无烬试了试,怕是她永远也发现不了塔顶其实别有洞天。 而且,塔顶的洞天也确实让她看见了她想看到的东西——一个身上四处都缠着粗粗的银链的家伙。 这里十分暗,上下只有一人高,连踮个脚都做不到,而就在这十分暗的环境里,被银链捆住的家伙正蜷缩在角落里,金色的毛发遮住了它的脸,伤痕累累的四肢和尾巴无力地瘫在地上,感受到有人前来,它动了动,但依旧没有抬头。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试图看清它的模样。 “你不是她?”它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且虚弱。 “你是说,这里的主人?” “主人?呵……”它冷笑一声,抬起头,毛发依然遮着它的面部,只露出一双金色瞳孔打量起灼无烬。 “神?” “嗯。” “你不会是被她抓过来的吧。” “算是吧,被她儿子抓过来的。” 它沉默了片刻,“衣星北?他和那贱人一样,都是无知者无畏。” “幻境还是很厉害的。”灼无烬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突然带到环境里。” “蜃妖,造幻境岂不是看家本领?不过说到底,是你道行浅,”它毫不客气地指出,“不然,蜃妖的迷魂术对你是起不了作用的。” “嗯,确实道行浅薄。”灼无烬大大方方地承认。 “我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这就承认了?这可没有神族一如既往的高傲劲儿。”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倒是你,你是谁,为何被关在这里?” 它再次沉默。 灼无烬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结合它身上的气息和被关押的地方来看,它应该和这里的权力顶层脱不开关系。 “你莫非是这里原来的主人,然后……该不会是让人家篡权了吧。”她半开玩笑的试探着。 “是又如何?”它有些恼怒。 灼无烬本来想好的话噎在了嗓子里,这还真让她说中了? “那我放你出来,你有几分胜算?”说完,灼无烬探了探它的内力,忽然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你怎么放我出来?” “砍断链子。”她简单直白。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善良。” “你觉得我会信?” “因为你是她的敌人,她是我的敌人。”灼无烬说着,走近了它,开始研究起捆着它的链子。 “别碰!链子上有法阵,你一碰,她会知道。” “你灵力尽失?” “我……”它听上去有些难堪,“我被她设计陷害封印在此,身上的灵力无处寄托,被她吸走大部分……” 灼无烬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它金色的瞳孔。 “但是!只要我能出去!我的灵力认主,自己就会回来!”它开口辩解着,灼无烬心里觉得好笑,这家伙似乎很爱面子。 “嗯。”她点点头,“但我要先去找我的朋友,你可知这里的地牢在哪儿?” “你找到了他,还会回来?” “自然,因为我此行是有目的的,除了救我朋友,我还有别的事有求于你,也就是这里的主人”灼无烬笑笑,“放心,我承诺会救你出去,便一定会救你出去。” 光线微弱的室内,她和它四目相对,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你的目的是什么?”它问。 “我来这里找一样东西。” “是什么样的东西?” 灼无烬想了想,回答道:“至亲留下的遗物,但它被人打碎了,遗失三界,我要寻回它,以慰至亲遗恨。” “打碎?”它语气微妙,“那你怎知这东西在我蜃楼?” “至亲的东西,我自然感应的到。”她从容不迫,让人丝毫看不出破绽。 空气陷入谜之安静,他们谁也不再说话,只是一边打量着对方,一边任对方打量。 “地牢不在塔上,”它淡淡开口,“地牢在塔下。” 拯救 灼无烬刚一回到房间,衣星北就从外面推门而入。 她闭上眼,假装睡着,感受着背后的气息缓缓靠近自己。 “阿南,今晚我可以陪你一起睡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分卷阅读34 ?”他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侧身躺在了她旁边。 灼无烬心里咯噔一下,强行控制着自己才忍住没直接拔出剑剁了他。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她心里默念,谁知身后的衣星北似乎并不满足,双臂直接将她拥住,带进怀里。 灼无烬心知自己装睡无望,遂又装作刚刚醒的样子,一脸茫然的翻身,拉开一段距离面对他。 “阿南,你不能一直与我这般生分,你可是要做我夫人的,夫人哪儿有这样对待夫君的呢~”衣星北对她的行为颇有些不满,他强行将她按倒,欺身而上。 灼无烬被重重摔在床上,她一皱眉,无辜又呆滞地看着衣星北逐渐靠近的眼睛,脑子飞速旋转,想着脱身的办法。 她真是太不喜欢被他近距离接触的感觉了。 “可……我们还没有大婚啊……”她一字一句,机械开口,尽量把表情压制的木讷而疑惑,这是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幸好,衣星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想到阿南还是个如此注重礼节的姑娘。”他爱怜地摸着她的脸颊,“也难怪了,你们神族规矩多,阿南,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神呢~”他附身抱住灼无烬,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我就知道,我一眼就看中的,一定是最好的。”他在她耳畔轻笑,“这一点倒比那两个女人强多了。” 灼无烬心里冷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日戏台前执彻的话来。 他告诉自己并不是所有夫妻都是那样,她本来不以为意,但现在看来,那两个美女与衣星北俱为夫妻,衣星北却在暗地里对她们嫌弃鄙视。 “那我今晚只能忍忍抱着你睡了……”他说着,从她身上下来,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迎来了清晨,灼无烬一夜未眠,她装的快要窒息了。 好在衣星北一大早就离开了房间,灼无烬这才得以有机会准备去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除了守卫便是各个房间的犯人,她仔细在其中辨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衣星北的气息,这才放心地隐匿了身形潜入牢房。 牢房最里面的格子间里,她终于找到了执彻。 可他双目紧闭,脸上那种痛苦和恐惧是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她心里一软。 “彻哥哥!彻哥哥醒醒!”她蹲下身,大力摇晃着执彻,但执彻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伸手试图抚开他紧皱的眉头,心想:看来自己要亲自带他出来才行。 肃杀的无相殿内,执彻筋疲力竭地站在大殿内,手里的刀作为他现在唯一的支撑被插进地面。 原本雪亮的刀刃上飞满了血沫,他身上亦是沾满血迹,衣服上遍布被撕开的口子,头发凌乱双目猩红,手紧紧攥着刀柄不肯放开,眼睛直直盯着上首站着的、外表无比尊贵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他曾经敬重多年的叔叔,而那倚在他身上的女子是灼无烬。 “他撑不了多久了,君上”她语气戏谑。 “那,我与君后打个赌如何?就赌他还能撑多久,若是君后输了……”他附身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灼无烬脸颊一红,娇嗔着轻拍了他一下。 执彻咬牙,心中怒气更盛,将刀从地上拔出,抬手朝着上首的男人刺去,但周围钢筋铁骨的护卫们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一般,见他动手,全部蜂拥而上,将他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就在这几天里,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一次次被屠杀,亲眼看见叔叔篡位,然后弟弟为了保护自己惨死,最后连灼无烬也背叛了他投靠了叔叔。 起先,他还能清楚地知道这是幻觉,但随着怨念和怒火积累,他越发无法抽身,最后在仇恨中迷失了意识。 他奋力迎着眼前的一圈人,但力竭又寡不敌众,注意力无法集中,冷不防一刀从他左侧刺来,他暗叫一声不好。 但想象中的致命一击却并没有刺在自己身上。 “彻哥哥!”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紧接着,剑锋拂面过,这些人很快被匆匆赶来的灼无烬杀了个干净,然后她又一把业火将所有尸体炼化,这一套动作下来极大震慑了在场的人,顿时四周余下护卫你看我我看你,再不敢上前。 “彻哥哥,”灼无烬跳到他身边,执彻看向来人,浑浊而怨毒的双眼逐渐在她的呼唤声中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她满眼不可置信,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一个不稳,向前栽倒。 她想也不想就以自己为支撑抱住了虚弱的他,这是她第一次心疼一个人,当看见他眼神中的绝望和无助,她心里只剩下保护欲和心疼。 “没事了。” “这里是幻境。” “别怕,我带你走。” “好了,没事了。” 温热的气息流动在他耳侧,就像拥有让人安定的魔力一般。执彻放松下来,手中刀离手砸在地上,他长舒一口气,将重心都放在了她身上。 “阿 分卷阅读35 烬,我以为你……以为你不要我了。”他自嘲般笑了一声。 “怎会。”她拥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哄劝道:“我不会不要你,永远都不会。” 执彻呼吸一滞,这句话从此便被他当成诺言记在心里。 “阿烬,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他挣扎着抬起疲惫不堪的手,回抱住她,但这份恬静的美好却被上首的两个人打断。 “真是郎情妾意啊。”清脆的鼓掌声响彻大殿,灼无烬抬头,差点被那人的脸吓掉了手里的剑,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一个字。 她看见上面站着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做作倨傲,让人反感的自己,而那个自己见到她却好像并不惊讶,似乎是对她们长得一样这件事没有意识。 “那是……谁?”灼无烬颤抖着用手指着“灼无烬”。 “那不是你,阿烬。”执彻语气十分肯定,“那是个妖孽。” “妖孽?”“灼无烬”张狂地笑了起来:“人家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就是妖孽?真是笑话。” “你愿意和你身边的妖孽一条战线,你不是妖孽是什么?”灼无烬剑锋直指上首,她自动把“灼无烬”嘴里说的在一起脑补成了“一条船上的人”这种关系。 妖风 “出言不逊,嗯?我很不喜欢。”“灼无烬”调皮地一歪头,然后腰间佩剑出鞘,直取灼无烬。 “嗯,我确实不喜欢。”灼无烬回道,然后不紧不慢地迎了上去,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瞬间撕扯在一处,除了服饰不同,她们几乎是真假难辨。 不过,两人却只过了五招,因为五招过后,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灼无烬”的剑已经被灼无烬手里的剑斩断,同剑一起被斩断的还有“灼无烬”的右臂。 “灼无烬”面色惨白,血液从断臂处喷涌而出,她无力地跪在地上,漂亮的衣服被血液浸透、 “你怎能……怎能斩断我这千叠剑,怎会……”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狠狠地盯着灼无烬。 “因为你那把是假的,我这把是真的。”她声线平稳,自始至终不见一丝慌乱,从容不迫地迎战,比剑,然后砍了她的胳膊。 不等她回话,灼无烬已踱步到她身前,“现在懂了?”她提剑,“懂了就可以安心地去了。”说罢,眼都没眨就结果了她的性命。 她知道这是幻境,知道无论幻境中发生什么,其实都是假的,但她从心底反感这个顶着自己脸皮做出一系列让自己厌恶的事的家伙。 也许这个假人不主动挑衅,她不会浪费时间杀她。 君后被杀的惨状成功让殿内所有护卫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他们惊恐地看着灼无烬,手抖到握不住武器。 “彻哥哥,你是从哪里到这里来的?”灼无烬扶住执彻,她之前根据自己的经历猜想过,进入幻境需要门,后来她又在塔顶和那被囚禁的前任蜃楼之主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从哪里来的?”执彻一时不知她问的是什么。 “有没有门之类的。” 提到门,执彻心下反应过来,“驹阳宫的正门。”他第二次进入幻境后,回过一次头,当时身后便是驹阳宫的正门,他曾经尝试从这扇门出去,但打开门,却只能进入驹阳宫内,再也不见先前的黑暗混沌。 “驹阳宫?驹阳宫在哪儿?”她疑惑道,“对了,这里到底是哪里,怎么感觉像王……”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我一进来就……”他眼神有些躲闪,幸好灼无烬此时并没有注意看他的脸。 “那你还记得路嘛?” “嗯。”他点点头。 “你们倒真的不把朕放在眼里!”释开,也就是大殿中一直被称为君上的巫,执彻的亲叔叔,此刻怒目环睁,咬牙切齿地说道。 灼无烬淡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冷地收回目光,连句话都没有留就将环住执彻的腰将他带出了殿门。 释开显然被她的无视轻慢气坏了,他唤出自己的□□,直取灼无烬后心而去,但灼无烬行云之术向来是天上众神之中数一数二的好,因而飞的极快,即便释开在她身后跟的气喘吁吁,也始终和她隔了很大一段距离。 驹阳宫门前,灼无烬利落地按照先蜃楼之主教给她的办法破开门上的结界。 “再也不见了。”她浅笑着回眸,朝着追来的释开和大部队愉快地挥了挥手,然后带着执彻跳入了法门。 他们回到阴暗的地牢,执彻早就因为在幻境中耗神过多伤了元气昏死过去。 执彻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但他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关切的灼无烬。 灼无烬看着他,唇角勾起笑了一下,“还有哪里不适么?” 执彻摇了摇头,他坐起身,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入他鼻腔。 “阿烬你受伤了?”他第一反应就是灼无烬可能为了救他伤及自身。 “并不是我身上的 分卷阅读36 血腥气,而是这位……”她手一指,执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妖被纵横交错的银链绑在眼前,那妖也正盯着他,但它只露出一双金色瞳孔,看上去有些诡异。 “它伤了你所以你把它捆了?” “怎会?它是这里的前主人,是它帮我救你出来的。”灼无烬不是很懂,为什么执彻的关注点如此奇怪,总是集中在有没有谁伤了自己上。 听完这场对话的先蜃楼之主仔细瞧了瞧灼无烬脸上浑然不觉的表情,它没忍住笑出了声,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它这个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偏偏这丫头是个不开窍的,它默默在心里同情执彻几秒钟。 灼无烬和执彻不约而同看向它,眼中的疑惑仿佛在说:你笑什么? 它收敛了笑容,“好了他醒了,你可以解开我身上的链子了。”它往前倾了倾身子,然后舒展开四肢,让出一个便于解开禁制的位置来。 灼无烬站起,千叠剑出手,“在下灼无烬,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风,大风的风。”那妖回答。 它话音刚落,身上的链便被她劈断,被劈断的银链如同活物一般在半空中扭动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三人禁不住它这般惹人厌的尖叫,齐齐封闭了五感,隔绝了声音。 风安静地坐在角落运功调息起来,它不知何时已经将金色毛发梳成长长粗粗的辫子甩在脑后,露出黝黑的皮肤和粗犷的五官,它眉毛金黄而细长,尖利的兽牙在棕黑色皮肤的衬托下显得很白。 执彻探究似的看向灼无烬,似乎是在问怎么不离开。 “他们很快就到了,我们不用动,等着就行了。”她看出他心中所想,耐心解释道。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果然如灼无烬所说,衣星北和他母亲一行人皆赶到了塔顶。 其实衣星北回过一次房间,但那时灼无烬已经不见了,他原以为是被母亲传唤了去,但当他去问衣秋岚,却得知她并没有召唤过灼无烬。 于是他转身就去了地牢,当他看见满地守卫的尸体以及空荡荡的牢房的时候,他火冒三丈,以为他们是逃走了,遂沿着出蜃楼的路一路追过去,但一直追出去很远都不见人影。 紧接着他就被衣秋岚传唤了回去。 他是个自负到极致的家伙,没想到灼无烬看透了他的幻境,破了他对她心智和记忆的束缚,更没想到灼无烬会和风联合在一起。 “阿南。”他尝试着叫了她一声。 陈年 灼无烬表情一僵,“能别叫么?不好听,我很不喜欢。” 闻言,衣星北眼中仅剩的暖意瞬间消失:“你这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觉得这个手下败将能帮你们打赢我们?呵,天真。” 衣秋岚显然很是赞同儿子的话,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战胜的样子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是么?”一直在角落的风忽然出声,“你这背主的奴才,不知道自己什么出身?不知道自己的本事都是怎么来的么?”它说完给灼无烬和执彻使了个颜色。 二人接到信号,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衣秋岚和风之间的地方。 出身二字让衣秋岚和衣星北宛如两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们瞬间暴怒,衣秋岚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接扼住了风的咽喉。 “你不就是仗着我杀不了你么!”衣秋岚恨恨道,手下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一旁的执彻和灼无烬暗中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他们紧张地注意着风的状态。 但风却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因为被衣秋岚扼住咽喉而痛苦窒息,相反,在衣秋岚的手接触到它皮肤的那一刻,它笑了起来。 风的瞳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成全金色,中间的黑色眼仁消失,衣秋岚显然也注意到了它的不对。 她猛地松开手,口中念念有词,意欲造出一个幻境将他们困入。 “你想用幻境对付我?是谁天真,衣秋岚。”风讥讽一笑,“你那点本事还不是我爹教你的,更何况,你不觉得你丢了点儿什么?” 衣秋岚自然是知道的,她松开手就是因为她发觉体内那部分最精纯的力量已经全部流进了风的体内。 “怎么?看你的样子你还觉得不公平?别忘了,这本来就是你从他那里骗来的!”风愤怒地吼道,它一记掌风拍过去击中衣秋岚,衣秋岚猝不及防受了这一掌,身体失衡,嘴角流出血来。 “母亲!”衣星北忙上前扶住她,然后变出一把折扇,站到最前。 风见状轻蔑一笑,“小孽种,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它正要引他入幻境,便听执彻说道:“我来吧。” 风挑了挑眉,没继续动手,从灼无烬之前给它描述的经历来看,应该是衣星北掳走了她,现在她身边这小子既然对她有意,那自然是想要手刃衣星北的,而它也并不介意给他这个机会。 可问题是出了幻境,衣星北实在不是执彻的对手。 分卷阅读37 “我最后问你一遍,为何这般为难我和阿烬!”执彻问。 至少在他看来,衣星北如此折磨他,又囚禁灼无烬多日,总归要有些因果理由,否则怎会有人无缘无故用杀人诛心的方式对待无怨无仇的人。 但执彻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做出这些事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 “为难?我只不过是把喜欢的东西抢过来而已,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少年不以为然,或许正如他从小到大对待每一样他喜欢的东西或者喜欢的人一般,他喜欢,就要夺过来,中间会伤害到谁,甚至会杀了谁,他都不是很在意。 那日灼无烬见到的两个美人亦是因被衣星北看中,一个强行拆散了姻缘杀了未婚夫婿,另一个灭了那美人一族,让她无依无靠,又洗去她的记忆让她只能依附于他。 他意图对灼无烬如法炮制,却不曾想打错了算盘。 他需要理由么?他不需要,他只需要得到想要的就好了。 “冥顽不灵。”执彻手起刀落,衣星北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儿!”衣秋岚发出猛兽般的嘶吼,挣扎着就要冲向衣星北的尸体,帮他重聚妖灵。 “你想他就去陪他,”风闪身到她眼前,怒喝着:“你杀我父母,杀我妻儿,灭我族满门!你欠我皇族五百四十四条命,今日我便要替他们报仇!” “哈哈哈哈哈……”她几近癫狂,“杀了又如何?” 风气结,心中涌上一种想要把她碎尸万断的冲动。 它不仅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当飞溅的尸块和血浆四散的到处都是,就连灼无烬和执彻都被这极其惨烈的死法震惊到了。 今日夕阳下的蜃楼妖塔比往日宁静了些,因为近一半的侍从们都被风关进了地牢,所以今日的地牢反而热闹了起来。 “根据二位的描述,本座觉得,这些都有可能是你们要找的东西。”风说着,便命人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宝物碎片摆在他们眼前。 “这……”确实不少,执彻咽下后半句话,然后蹲下身,在一大堆发光发热的碎片里翻找了起来。 六道镜的碎片是一堆碎片里最不起眼的那片,它上面残留的灵力与其它碎片相比微弱多了,他捏住碎片,转身就将它交给灼无烬。 风始终在一边看着,它觉得执彻捡走的那枚碎片有点过于普通,可这么普通的东西怎么会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险到蜃楼走一趟呢?真的像他们说的那般只是因为缅怀祖先? 它没有多问,不管怎样,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而执彻和灼无烬也在得到碎片后就匆匆拜别了风。 “衣冠禽兽罢了。”灼无烬说道,因为二人走着走着,执彻不知怎的忽然和她提起了衣星北,她便评价了这么一句,“他的品行配不上他那张脸。”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话题执彻已经酝酿很久了。 “阿烬的意思是,他这张脸很好看。”执彻语气有些恹恹的。 “嗯,不过虽然好看,却又很不讨人喜欢,”她说完又补充道:“反正这长相我喜欢不起来。” 执彻的语气瞬间又变得欢快起来:“那阿烬喜欢什么样的长相?”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我看来,相比于他,彻哥哥你就要比他好的多。” “真的?” “嗯。”她点了点头,语气诚恳。 执彻笑了,“那以后可定要让阿烬日日都看到我,日日夸我好看。” 灼无烬闻言,噗嗤笑出声:“谁要日日夸你,你尾巴还不翘上天了。” 宣华宫中,九天玄女正忙着给要离祖师回信,信中只描述了一件事,那便是灼无烬在她的指引下破了幻境,现在她和执彻已经化危为安。 雪域 昆仑雪域,天地一片白茫茫,高耸的山脉蜿蜒连绵,不论你是站在高处还是低谷,目光所及除了被冰霜覆盖的巨大岩石便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雪粒打在脸上针扎一样的疼,进山砍柴的樵夫父子一高一矮,背上皆背着一捆柴一把斧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狂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睛,身上单薄的棉衣早已被冷意浸透,紧握着麻绳的手指被冻的僵直通红,脚趾亦是冰冷麻木。 他们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最原始的求生欲走在冰天雪地里,殊不知早就迷失了方向。 “爹,那边……有光。”樵夫的儿子指着不远处,风大到险些淹没了他的喊声。 “快!向有光的地方去!” 风雪很快掩盖了两人身后留下的一长串脚印,此时距离远去的樵夫父子不远处的岩石上,身着碧绿仙裙的青鸾正望着这对远去的人影,直到确认他们安全后,才欲转身离去。 “青鸾姐姐。”一青年不知何时落在她身边,“又有迷路的人吗?”他也看见了樵夫父子的背影。 “嗯。”她点点头,冲他一笑, 分卷阅读38 “怎么了?” 这一笑瞬间就让青年红了脸。 “没,没什么,姐姐真是人美心善。”青年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显得极为紧张。 而青鸾早已习惯了各种男人在她面前这样的紧张。 “是娘娘派你来的?”青鸾问。 “嗯。”青年被她一问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娘娘吩咐我带姐姐回去,我听说是要来客人了。” “辛苦你了。”青鸾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翩然飞走。 青年傻愣愣地留在原地,外界分明极度寒冷,他却觉得被她拍过的地方热的难受。 西方九灵殿,奇花竞放的瑶池边,清香袅袅,轻烟缭绕。 白玉栏杆外,虎尾豹齿的金母元君坐在高高的亭子里抚琴,琴音裹挟着浓郁的灵力,随着声音四散而播撒在瑶池万花上,那些花儿经过灵力的熏陶愈发开的热烈。 青鸾乖顺地跪在亭子脚下,不敢打扰亭中人抚琴。 待亭中人一曲奏毕,她才请示道:“娘娘,不知娘娘唤青鸾何事。” “出雪域,去落鹰关,迎接我们的客人。”西王母的声音空灵又冷漠。 “娘娘,青鸾不知,是什么样的客人。” “腰间系蓝带者便是,同行赤发者也一并请了来。” 落鹰关外,执彻和灼无烬浑然不知昆仑雪域的主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和来意,甚至还派了使者亲自迎接。 “昆仑是西王母的地界?”执彻隐约记得要离祖师以前提起过这位号称金母娘娘的神。 “正是,昔太元圣母与盘古帝生东华帝君与金母元君,金母元君也就是西王母娘娘身为女仙之首,高洁傲岸,她不喜中原,偏择了昆仑雪域居住。以前在天上,大家都说,唯有纯洁无暇的白雪才能配得上金母元君的品行。” “阿烬可曾见过金母元君?” “不曾,不过我师父应当见过,因为我师祖便是金母元君的母亲太元圣母,她们小时都是在一处修行的。” 执彻点点头,便又听灼无烬道:“太元圣母追随盘古帝殒命之后,金母元君就很少露面了。”说罢,她又问:“对了,你还记得上次在碧落泉碰见的那个漂亮的女仙么?” “女仙?”执彻想了想,“嗯,记得,不过记不清长相了,好像我还碰巧救了她一命。” “记不清长相?”灼无烬哑然失笑,“彻哥哥可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这么说的,六界之中但凡见过青鸾仙子的男子,无不对她的美貌绝伦与温柔娴静称赞不已,也就彻哥哥救了青鸾仙子一命还借此机会与她相识了,换做旁人,怕是早就踏破人家的门槛了。” “我怎么没觉得她像你说的那么漂亮?”执彻满不在乎,“不过,阿烬想说她和西王母有关系?” “嗯,她是西王母的入室大弟子。” “原来如此,”执彻点点头,“可既是入室大弟子,为何上次在碧落泉会被碧落泉所设的普通阵法困住?” “各路神仙各司其职,创神创世者未必好勇斗狠,比如金母元君司万物长生,掌阴气秩序,而我师父性刚好动,掌兵阵争战,司诛邪惩恶。”她耐心和他解释。 两人说着说着,便至落鹰关。苍凉孤寂的落鹰关将雪域与丘陵分割,界碑石上一玲珑女仙执一朵兰花,兰花便是金母元君亲命的象征。 她苦等多时也不见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想到最后等来的人竟是他们。 望着执彻如旧冷硬而英俊的面庞,她又想起那日碧落泉旁的情景,他是不同的,她想,于是她心里不由对执彻滋生出一分期待。 “青鸾恭迎二位光临昆仑山,元君娘娘已经吩咐我在此等候二位多时。”青鸾迎上前,极其美貌的面容温和一笑。 “多谢仙子,只是还要劳烦仙子引路。”灼无烬心里微惊,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和执彻默契的互换了个眼神,然后两人便一起跟在了青鸾的身后。 九灵殿内,金母元君端坐在正上方,身边祥云缭绕,幽香四溢。 灼无烬和执彻在大殿中央站定。 “徒儿灼无烬,叩见师叔。” “在下要离山执彻,拜见金母元君。” 金母元君双眸微张,打量着下首的两人。 “是来找六道镜的?”灼无烬没有想到金母元君的说话方式是如此的单刀直入。 而这句话一出来,不止让执彻和灼无烬有些紧张,也同样引起了青鸾的注意。 “是。”灼无烬索性不再废话,既然金母元君问的干脆,她不妨也答得干脆。 这下倒换成金母元君稍显惊讶了,她以为灼无烬会说几句客套话,结果她并没有。她转念一想,毕竟她是九天玄女的徒弟,又被玄女养大,这直白性子真是和玄女像的很。 “想必你已经知道六道镜碎了。” 青鸾暗自惊讶,原来六道镜已经碎了? “弟子知道。”灼无烬回答。 金母元君低头喝了一口茶,语气 分卷阅读39 清闲:“所以我只有几枚碎片。” 灼无烬眼前一亮,几枚?她期待地看向金母元君,谁料金母元君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令她难以置信的话:“去河里给我抓条鱼来。” 心跳 “元君?”灼无烬完全没想到金母元君下话是这个。 “怎么?你不想要碎片?” “弟子,弟子……”灼无烬很疑惑,甚至突然有了一种金母元君是故意在折辱她的猜想。 “想要,就按我说的做,先去抓鱼,青鸾会告诉你河在哪里。”话音刚落,殿上便已经没有了金母元君的影子。 “二位随我来吧。”青鸾也不明白金母元君的意思,但元君开口,她就得照做。 九灵殿的后山便同这王母宫外面的群山一样是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不同的是,这座高山的山顶有一处灵泉泉眼,灵泉经年累月的冲积,在山体中冲出一条河道,灵泉就顺着河道流下,然后被金母元君引入瑶池。 青鸾带着他们在河道的某处停下,这段河道相对平缓,但河道两边皆是不肯消融的坚冰。 “神君,请。”青鸾做了个“请”的动作,“只有这里有鱼出没。” “多谢仙子。”灼无烬捻了一股灵力朝水中探去,但那河水竟如巨口一般,直接吸收掉了这部分灵力,灼无烬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神君,这河里的鱼得跳下去抓。”青鸾道,“这里有禁制,法术是没有用的。” “跳下去?”不等灼无烬说话,执彻先开了口。 青鸾对执彻盈盈一笑,“正是,绝无虚言。” 但执彻似乎对她亲和笑容并不买账,他眉皱起,心中对那金母元君升起一股无名火,不是说这元君心地善良又怎的如此为难阿烬? 灼无烬捏了捏执彻的手腕,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慢慢迈入小河。 小河看上去又清又浅,应该刚刚没过灼无烬膝盖,可灼无烬刚一迈入,就栽倒在河里。 这河比看起来要深许多,当她爬起来时,河水正好没过她的胸口。 “阿烬!”见她摔倒,执彻顾不得其它一个箭步冲上去便要扶她,但他惊讶地发现,他碰不到水里的她。 “这……”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担忧地看着水中的灼无烬。 “仙友,这是元君的意思。”青鸾对执彻的语气愈发柔软。 又是这个元君,执彻有些不耐烦,但面上始终没有表现出来。 而此时,水中的灼无烬并不好受,原本她以为自己有法力护体,区区河水的凉,她没有放在心上,可真的到了水里,她发现这水的温度根本不是她的法力可以抵抗的了的。 刺骨的河水不断侵袭着她的身体,再加上她需要不停地弯腰没入水中再站起身,导致她现在已经从头发到靴底都已经湿透,特别是当外面的冷风吹过,那种直击内心的冷意分分钟都犹如酷刑般折磨。 河水不紧不慢的流淌着,岸上的执彻想帮忙却有心无力,只能一直望着水里十分痛苦却咬牙坚持的她不断心疼。 青鸾时不时想要和执彻搭话,却都无一例外地被执彻忽略掉,于是不知不觉中,名为嫉妒的火焰开始灼烧她的心。 特别执彻看向灼无烬的眼神,灼无烬明明已经那么狼狈不堪,为什么他不能多看自己一眼? 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男人忽视过。 灼无烬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泡了多久,她双手从冷到失去知觉到现在的指尖竟然开始微微发热,水中的鱼游来游去,她一次次潜下水,却一次次空手而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执彻在岸上生起几团篝火,他不知道她在水中是否连视物也受到影响,所以便试图帮她照亮水里的情景。 青鸾看着身边一团团燃起的火焰和他始终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的脸,眼眸变的如雪山一般冷。 她本是知道灼无烬在黑夜的水中视物一定会受到影响的,但她没有说,可执彻偏偏想到了这一点,她很不喜欢他对灼无烬这份周到的关心。 “仙友,你怎知这火有用呢?维持它燃烧,还要靠灵力吊着不如……”她话没说完,就被执彻打断。 “不知阿烬在水中视物是否会受到影响?” 青鸾顿了顿,她很想说不会,但她不敢说谎:“会。” “那便烧着,能照亮一点是一点。”他说完,冷漠地转过头去。 青鸾咬牙,恨恨地看着水里那浮浮沉沉的影子。 不知又过了多久,执彻终于听见一句惊喜的喊声:“我抓到了!” 只见灼无烬手里抓着一条大鱼,缓缓朝岸边走来,她的手指深深嵌入鱼身,准确的说,是在鱼身上抠出了五个洞,当然她也不想这样,只是这河里的鱼都甚是奇怪,比从前她见过的任何鱼都要滑千倍百倍,往往她刚一抓到手鱼就顺利滑走。 “阿烬!”第一时间冲到岸边,却一直到她完全上岸,才能碰到 分卷阅读40 她的身体,她浑身上下透着蚀骨寒气,执彻却毫不在意的直接脱下外衣裹在她身上,然后打横将她抱起一直到烧的最旺的篝火旁。 “彻哥哥我……”她刚一出声,就被他哄劝着打断,“别说话,水里那么冷,先缓一缓再说。”说着,他一手握住她僵直冰冷的手指,一手环抱着她,将她圈禁在自己和为她披上的外袍之间。 她靠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脸烧的越来越红。 她不讨厌被他抱着的感觉,甚至还很依赖,下意识就觉得这个怀抱温暖又安全,慌乱间她还想起了蜃楼看过的那出戏,想起了执彻和她说过的关乎男女之情的那些话。 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正从自己心底滋生。 冷风吹过,她不由自主地又朝他怀里缩了缩,执彻感受到怀里人的轻轻颤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神君,你现在的法术不受禁制约束了。”青鸾冷冷打断了篝火旁的两人,“而且刚刚娘娘说,这条鱼,请神君吃下,以后日日都要来抓一条。” “日日?”执彻愠怒,“为什么!” “执彻仙友,娘娘的意思,我不敢妄自揣度,现在请二位随我去王母宫,娘娘为二位安排了住处。” 心跳(二) 如果说第一日的河水是冰冷刺骨,那第二日第三日乃至以后的每一日都冷的像是要吞噬她的五脏六腑,不仅如此灼无烬还清晰的感觉到这河水一日冷过一日。 不过她和他逐渐明白,金母元君让她这么做一定是有用意的,可他们都不明白,这用意究竟是什么,执彻日日在岸边看着她下水抓鱼,也看着她在越发寒冷的河水中挣扎,她小脸通红,头发和眼睫被水打湿后,每每会迅速被外界的冷气冻结成冰。 他恨不能以身代之,看着她在水里咬牙坚持着浮浮沉沉,看着她的长发和睫毛一次次出水被冻僵上霜入水又逐渐化开,万分心疼。 在王母宫的第四十三个晚上,执彻依旧是亲自抱着灼无烬回到住处,这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常态。 灼无烬靠在床角处,执彻则坐在她床边。 他看着她虚弱的脸,轻叹一声,“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心里忽然觉得自己硬拉着他陪自己找六道镜很不公平。 这么多天,一直是他在照顾自己,想必他也很累吧。 “彻哥哥,”她掩下波动的心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结束,其实,其实你也可以先回要离山,我……” 执彻听到她的话瞬间变了脸色。 “阿烬,你这是要赶我走?” “没有!”她急忙否认,“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先前在蜃楼,还有现在在这里……我只是觉得你回要离山的话,会比现在好很多。” “阿烬。”他倏地靠近她,右手捧起她的脸,语气生硬略带愠怒,“我为什么你还不明白么?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我……”她心里兵荒马乱,无措地看着他的双眼,而他的眼中尽是责怪和不容拒绝的霸道。 “我什么?”右手滑过她脸颊,擒住她的下巴,左手慢慢描摹她的唇线,这又痒又躲不开的异样让她眼中微微有些湿润,看着他的眼神委屈又可怜。 可这副模样反而激发了执彻内心压抑许久的欲望和强势的本能。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住了她,然后灵巧激烈地深入探索着,而她被动的任他索求,跌跌撞撞跟着他的节奏。 良久,他放开她的唇,慢慢凑到她圆润的耳垂边,轻啄一口,惹得她浑身战栗,“阿烬,抱着我。” 或许是他的低哑的声音蛊惑了她的心,灼无烬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后背,执彻便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身体置于离她更近的距离。 “我知道了,阿烬心悦于我的,对不对?” 灼无烬被他弄得头昏脑胀,下意识跟随本心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清醒,羞恼地侧过头不去看他。 “我也心悦于阿烬。”他与她一样,脸颊通红,眼神迷离,双目盛满□□。 话音一落,他却不再有下一步动作,反而翻过身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 灼无烬脸上潮红褪去,对于他这一系列动作感到疑惑。 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执彻,“彻哥哥?”闻声,执彻身体一僵,却始终没有把自己从被子里解放出来,甚至是捂的更严实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灼无烬忍不住想亲自揭开被子,执彻才扔掉头上的被子,然后从床上起身。 床上被他们这一闹有些暧昧的凌乱,灼无烬迅速整理好床铺,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他的脸,紧接着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只盯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仿佛能把被子盯出花来。 这些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阿烬真可爱,他心里笑道,然后于她不经意间在她唇上烙下一吻,“睡吧,我的阿烬。”b 分卷阅读41 r   今晚的灼无烬无比听话,她乖巧的躺下,严严实实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闭起眼睛。 嗯,就好像她真能很快睡着一样。 执彻细致地掖了掖她的被角,然后转身离去。 但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假装先睡的她,还是回房后又静坐许久以熄火的他都睡得很少。 不过,情感上更进一步的愉悦并不能阻挡河水对灼无烬的折磨,同时,两人之间更加亲密的种种表现令偶尔前来看着的青鸾愈发不快。 “执彻仙友,不如你先回去,神君她肯定也是不愿你在这天寒地冻中受苦的。”这是青鸾最常说的一句话,“有我在这里陪着神君,你大可放心。”她温暖娴雅的身影只要在场就必要在执彻眼前晃来晃去。 但执彻从未多看过她一眼,对于她的“劝告”也从来无动于衷。 也正是这样,青鸾心中的妒火烧的更加炽烈了,她亲眼看见执彻对灼无烬那种近乎溺爱的眼神和日日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关注,毕竟众星捧月惯了的她从未被轻视和忽略过。 一直到第四十九日,练的一手娴熟的捉鱼技术的灼无烬在当天下午就完成了任务指标,河水自然也达到了四十九天的极寒冰点。 执彻照旧要抱着她回房,却被守候在一边的青鸾拦住。 “神君,娘娘有请。” “师朱……肯……现……我了?”灼无烬被冻得有些口齿不清。 “请随我来便是。” 就如初见的那日,金母元君坐在高高的上首,周围依旧是祥云缭绕幽香飘渺。 “给她。”金母元君将一个小纸包交给脚边趴着的白虎衔住,那白虎敏捷地跳下,将纸包交给了灼无烬。 青鸾死死盯着那纸包,眼神一凛。 灼无烬打开纸包,但见几枚细碎的铜镜碎片躺在纸上,正是六道镜的碎片,她将碎片与之前收集到的放在一处,然后感激地跪下谢恩。 “多谢师叔。” “你不怪我在水里泡了你那么多日?”金母元君浅笑。 “皮肉之苦罢了,连这都忍不了又如何守护一方百姓。”她语气坚决。 “嗯。”金母元君露出赞叹之色,“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她摆摆手,然后消失在宝座上,殿上只剩下那只白虎和执彻三人。 执彻释然般长出一口气,“你终于不必受苦了。” 灼无烬冲他微微一笑,执彻抬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陵光神君,娘娘所做的这些是为了帮你。”那只白虎不知何时走到了灼无烬眼前,且口吐人言。 “帮我?” “正是,不过现在看不出,他日因缘际会之下,神君自会明白。”白虎说完,敏捷地跳开,“青鸾,”白虎看着愣愣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青鸾,“该走了。”他出声,青鸾连忙掩盖了脸上异常的神色,随着白虎出了殿门,不知到何处去了。 妒火 神界的扶风台上,酒香四溢,欢歌笑语。 一群恣意欢快的神仙在这里集会,仙果美酒佳肴摆满了桌子,美人清歌曼舞愉悦着心魄。 青鸾一舞完毕退场,她奉承了几句那些男仙女仙的刻意讨好,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自斟自酌起来。 她并不想过多理会他们,都说成了仙的无欲无求,可他们这副样子,她看不出什么无欲无求来。 她跑到一旁躲清静,但似乎这些心思各异的神仙并不想失去这个和六界一流美人搭话的好机会,于是他们纷纷围在青鸾桌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了起来。 说的话无外乎她多么美,舞姿如何绝伦惊艳,气质如何娴雅文静。 青鸾偶尔会因为其中的某句新奇美妙的夸赞笑一笑,这时那位有幸搏佳人一笑的神仙往往会自豪地为她敬一杯酒,然后再次重申自己是哪路神仙,仙府居处在何处,如果青鸾愿意可以去他哪里做客。 但她只是笑笑然后仰头喝下酒,并不回答他们的话。 酒至微醺时,扶风台上忽然刮过一阵大风,紧接着一头银发,双耳挂着金环的高大男子从风中走出,他并不像其它神仙那般身着锦缎,而是简单地披着一件白虎皮。 在场众人虽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这位不修边幅的粗糙男子与优雅温柔的青鸾仙子实在相差过大,如果不是刻意说明,他们不会相信青鸾会有这样的一位不讲究的师兄。 “抱歉了诸位,我师兄来接我回去了。”青鸾起身朝众人拜了拜,然后随着白虎翩然离去。 “他们心有杂念,你怎会乐于与这种神仙来往。”白虎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 “活动一下脉路罢了,”青鸾回答,“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 “一猜你也看不上他们。”白虎并不意外于她的回答,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妹心高气傲。但同时作为大师兄 分卷阅读42 ,他对于青鸾利用自己的容貌而八面玲珑般结交各路神仙这件事依旧心怀不满,只不过屡次劝说她都从没听过。 “是呢,看不上。”青鸾长叹一声,“除了他,都一样。”她小声补了一句。 “除了谁?” “没谁。”青鸾狡黠一笑,“师兄不也还想着那位上神么?” 白虎闻言脸色微变,冷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一向冰冷的表情也松动几分,“崇拜罢了”,他轻咳几声试图掩盖着什么。 “崇拜,原来这是崇拜。”青鸾重复着他的话,笑道:“九灵殿你对陵光神君的提点可说可不说,但你说了,不就是因为陵光神君是她的徒弟?” 白虎皱眉,“陵光神君是个可交的朋友。”眉宇之间的刚毅和她也极为相似,他想,但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 “师兄何必自欺欺人呢?”九灵殿前,青鸾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她走后,白虎一跃上了九灵殿的屋顶,此刻正值落日,金辉笼罩雪山,只有每日这个时候,雪山万年不变的银色才会被镀上一层金,青鸾刚刚的话无疑再次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记得,他初见九天玄女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夕阳。她一直如此,总喜欢踏着夕阳下凡,喜欢在夕阳里到处游历。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起了这份心思,且愈演愈烈。 但他知道自己身份和资历都微不足道,自己仅有一腔浓烈深沉的爱意,但实在配不上高高在上的九天女神。 所以几千年来,这份感情一直被他压在心底,不曾对人提起。而恰巧,青鸾无意中瞧见了他卧房中藏着的九天玄女像。青鸾素来狡猾聪慧,她只稍稍一诈,他就全盘交代了。 于是青鸾成为唯一知道他内心秘密的人。 另一边,青鸾回到自己的寝殿,她因为吃了许多酒脑子有些晕。 青鸾素来酒量极好,当然,这是在她无数次在外与众神把酒言欢中锻炼出来的。她不记得自己今日又饮了多少酒,只记得那些神仙一杯接一杯的敬自己。 她匆匆脱了衣裳,缩进被子,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昏睡中,她做了一个梦,虽然梦很短,她在夜半便倏然惊醒。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取过小几上的铜镜,仔细欣赏起自己的脸,然后想起了梦中的情景。 她又梦见执彻了。她梦见自己被执彻环抱着坐在篝火旁,有说有笑,而执彻就用日日看着灼无烬的眼神看着她,眼中满是关切和爱意。 可她又梦见,这一切被赶来的灼无烬打断。她记得执彻抛下自己和灼无烬离开,眼神决然。 “青鸾,我心里只有阿烬,谁都替代不了她。”她反复默念着梦中他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在梦里你也不会选择我么?我哪里不如她执彻,我哪里不配得到你的在意和喜欢?”青鸾紧紧攥着手里的被角,妒火填满了她的内心。 “这一块在这,这一块……”酆都城内,鬼门关前的客栈里,灼无烬正努力的想将碎片拼在一起。 “阿烬。”执彻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小盒子,见灼无烬依旧像他离开时那般致力于拼镜子,便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看我卜算的结果,应该只剩下一处有碎片了,阿烬不如等这次之后,再细细拼之。”说着,他打开手里的盒子。 “阿烬辛苦半天拼镜子,这些就当是奖励。”他将盒子推到她跟前。 “哇!”只见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四方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东西,它通体透明发着微光,朝上的一面刻着一个“荣”字,字的周围雕着复杂精美的花纹,“好漂亮,它是什么?”。 执彻神秘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把特制的银刀,“这是冥府独有的好吃的,叫荣糕,快尝尝。”他说着,用银刀从糕体上切下一小块递到灼无烬手边,“只能用这把特制的刀切,如果用了别的,糕就会坏掉。” 灼无烬接过银刀,一口咬下顶端的糕点。美食入口,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太好吃了!”她双眼亮晶晶的,搜肠刮肚地想着赞美的词汇,想要准确的形容这块糕点的美味程度,“我觉得我形容不出来它有多好吃了。”她将手里的刀递给执彻,言语中带了几分任性:“还要!” “好好好。”执彻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小馋猫。” 鬼门关 “唔,”灼无烬咽下一口糕点,“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执彻手中动作一顿,“嗯……买到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块糕点是自己连续三天早上,凌晨就开始在冥府荣氏糕点铺子外面排队,但是仍然没有排到,最后是连骗带利诱地从一个刁蛮的鬼族姑娘手里拿到的。 嗯,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好在她很喜欢。 灼无烬点点头,没再追问,他们来冥府地界多日,却从鬼差口中打听到鬼王出了远门要五日后才回来,而这期间,鬼门关是关着的。 分卷阅读43 他们并不想硬闯然后闹的尽人皆知,是以就在鬼门关外停留了几日。 谁不知道冥府环境恶劣,杀戮丛生,但这些天她在冥府却简直如同度假一般美好。 原因无他,是执彻偷偷把一切安排的详细周到,而她则每日在鬼门关前的客栈里拼拼镜子,吃些美食,或者执彻带她出去,欣赏冥府独有的新奇美景,每次她问起关于冥府的问题,或者关于最后的碎片,执彻也总能对答如流让她放心。 所以在灼无烬眼里,冥府是个游玩胜地,并没有什么危险存在,甚至有些自在轻易。 执彻亦乐于把她牢牢护在身后,许多事,只要他可以替她做,他就一件不留地做完,她负责无忧无虑就好。他认为,只要她高兴,那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平静悠闲的五天很快过去,执彻从早就搞好关系的小卒口中得知,鬼王已经回来了,而今晚,鬼门关就会重新敞开,于是他第一时间回到客栈将这一消息告知了灼无烬,两人准备妥当就匆匆进入了真正的冥府。 这里有倒悬的瀑布,绿色的泪谷和海洋一样的血红色彼岸花,阴恻恻的风吹拂着往来鬼怪的躯壳,它们多数都面无表情,一脸苦怨。 蓝黑色岩石铺成的石桥将冥府各处连结在一起,四通八达,不知每一条路都通向何处,桥下清澈见底的忘川河水安静地流淌着,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用来形容忘川河再好不过,它净到近乎透明,也透露着厚重的死气。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呢?”灼无烬站在石桥的路口不知该去往哪个方向。 “我听说冥府有一家店,叫了然阁,店主对六界之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然这店开在冥界,那他应该最了解冥界的事情,我们不如先去那里打听打听。”执彻建议,关于这间了然阁,是他在排队买荣糕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后来他又专门去和那人打听过,然后得知这间店的老板貌似六界各处都有他的耳目,是以可以打听到六界各处的消息,虽然并不能无所不知,但他也仍称得上是通晓六界。 “好。”她欣然同意。 了然阁今日又是门庭若市,特别是今日鬼门关初开,上门的生意比平日还要多几倍。 执彻和灼无烬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待着前边的顾客一个接一个进去又一个接一个出来,从神情看,他们有的好像得偿所愿也有的垂头丧气,郁郁寡欢。 奈何前边的顾客太多了,等排到灼无烬和执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日。 “下一位!”门口的小厮高喊着,灼无烬和执彻应声而入。他们一进门,便见精致典雅的装饰,一阵清风从香炉中随着香烟飘出,一穿着墨绿色格子袍又带着金面具的男人坐在珠帘后喝着茶。 早有小厮上前引他们在珠帘前的桌子边坐下,然后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神族和巫族,真是稀客,我这里很少来除了鬼族以外的人。”男子端起茶,轻轻将面具揭起一条小缝,然后饮了一口,“不知二位到我这了然阁所为何事?” “我们来,是要寻一样东西,不知阁主可曾听过六道镜。”执彻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觉得如了然阁这般耳目通四海的人,必然知道六道镜。 “知道。”男人转过头,注视着执彻,“可六道镜不是碎了么?” “不错,所以我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冥界遗留的六道镜碎片。” “阁下怎知冥界有那镜子的碎片?” “自然是有办法知道。”执彻避开他的问题没有回答。 “好吧,”男人没有继续追问,“我可以为二位寻来碎片,不过,这价格……” “阁主开价。”直觉告诉执彻,这个阁主想要的或许并不是金银珠宝。 “哈哈哈哈,爽快,不过阁下也该知道,六道镜值的价金银财宝可无法衡量,”他语气一顿。 “阁主直说便是。” “好!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我的一位客人想要地狱海的孽果,我自认实力不足无法取得,但二位实力非凡,可去而得之,三日之后,我在这里等二位,到时希望我们彼此都能拿到想要的东西。”男子端起茶碗,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用筷子敲了敲茶碗。 门外的小厮听见敲碗的声音迅速进门,然后将灼无烬和执彻请出了门。 饶是灼无烬没见过冥界大部分事物,但对这地狱海和孽果还是略知一二的。 地狱海不是海,而是一片石林,罪孽深重的六界苍生遭受天罚然后化为石柱,永远的伫立在地狱海内,当然这其中不乏罪大恶极之人,罪大恶极之人往往会被地狱海的冥界业火焚炼成灰烬,而业火受怨气熏染,反而越烧越旺,久而久之地狱海的冥界业火自己烧出一大片火池,而那业火池就是整个地狱海乃至整个冥界罪孽和怨气最深重的地方。 但偏偏这极邪之地孕育出了生命——孽果,孽果的藤蔓生长在业火池底,不过与其说是生命,倒不如说,这是罪孽燃烧过后的结晶。 而那了然阁主所言非虚,就凭刚刚灼无烬对他的打量,依照他的 分卷阅读44 法力修为确实无法到达地狱海的业火池,只是自己也不曾见过业火池的威力,难道别人难以做到的,她就能轻易做到么? 试探 了然阁内,结束了一天事务的了然阁阁主此刻正坐在书案后整理纸张。 “这就去查吧阿布,”他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吩咐着眼前壮如山的大块头壮汉,“天地间是凡法器碎裂,它原本蕴含的灵力几乎都会大部分流失掉,所以它被人故意占为己有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六道镜对于大多数人都没什么用,又鲜少有人知道它流落六界各处,所以找起来应该不困难。不过不过不过,阿布,找一样东西的时候最忌讳的是什么,还记得吗?” “让别人知道自己想要这件东西。”大块头回答。 “不错。”他点点头,“那么,行动。” “可阁主,闯入业火池九死一生,他们会选择相信我们然后冒险去做这个交易么?” “但凡他们对冥界熟悉,便不会来寻我了,是自己在这陌生危险的地方摸索还是信任我这个口碑极好的了然阁阁主,呵,他们应该能做出正确的决断。”阁主放下手中笔墨纸张,悠悠开口:“而且,其实这三日时间是在给他们考虑的时间,我并没有指望他们真的在三日之内就摘回孽果。” “阁主英明。” “行了,快去吧。”阁主摆了摆手。 “是。” 了然阁阁主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灼无烬和执彻并没有一听他说完交易的内容,就真的去做,他们没办法信任这个素昧平生的了然阁阁主。 泪谷外的羊肠小路上,灼无烬和执彻边走边思考着对策,原本生存着大量枉死鬼的泪谷边上今日也因为他们的到来清净了不少,因为清浊毕竟相克,它们只一近灼无烬和执彻的身,便立刻灼痛无比,受钻心剜骨之痛。 “也许我们可以先自行寻找一番,如果那阁主要寻孽果是真,那即便三日后我们要求延长时间他也不会一口回绝。”执彻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 他们一路走一路商议着该去哪里打听情况,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黄泉边奈何桥头。 奈何桥畔,一个身披长发,脸色惨白的鬼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生魂来地府的方向,这鬼长相颇有些俊俏,但左脸颊上被刺了个青黑色的“珠”字,影响了容貌。 来往的鬼都急着到奈何桥的另一头找孟婆讨一碗汤喝,以忘掉前世转世投胎,或者一些生前罪孽深重的鬼则是由鬼差用链子枷锁锁着,直接押入十八层地狱。 所有鬼虽面无表情但皆来去匆匆,桥畔除了这个脸上被刺字的鬼十分特殊外,在没有一个鬼停留在此。 灼无烬和执彻在桥边看了他一会儿,正要继续前进上奈何桥,便听一个娇俏少女的声音从他们身侧传来。 “你们不是鬼?”他们一回头,只见一个身着血红色衣裙的小女孩站在他们身后,小女孩长的灵巧可爱,白嫩的小手里提着一盏和她衣服一般颜色的血红色灯笼,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不是。”灼无烬冲她温柔一笑,“小妹妹,你是谁?” “我叫曼珠,”小女孩扬起天真的笑容,“我是彼岸花精,你们呐?” “我们来自很远很远的天上,你可以叫我陵姐姐。” “天上?是有很多神仙的地方吗?鬼差哥哥们都说过天上很漂亮。” “嗯。”灼无烬点点头。 “我也好想去天上,可是我出不去……”曼珠眼中露出悲伤的神色。 “乖,慢慢修炼,等你可以分出神识来,自然就可以出冥界到天上一游。”灼无烬蹲下身,摸了摸她肉乎乎的小脸。 “唔……可那还要好久。”曼珠嘟着嘴,“对了陵姐姐,你和这位哥哥是不是认识阿兴?” “谁是阿兴?”灼无烬一头雾水。 “喏,桥边站着那个呀,他都站了两百年了……”曼珠说着远远地望了他一眼,“我刚刚看你们一直在看他,还以为你们认识他。” 灼无烬摇了摇头,“并不认识。” “唉,一开始我看他脸上刺了个“珠”字,恰好我名字里也有个珠字,我觉得很巧,但他不怎么搭理人的!两百年了,我只问出来他的名字叫阿兴,而且好像是在等谁。”曼珠鼓着两腮,像一只可爱的小河豚。 “嗯。”灼无烬点点头,但她并不对这个桥边的鬼感兴趣,她想,也许可以和这个小姑娘打听打听冥界的事情。 “曼珠,能不能告诉陵姐姐,冥界有谁是富甲一方或者权势滔天,最好是手上法器宝物多的……”灼无烬细致描述了一番,曼珠认真听了半天,最后总结般问道:“陵姐姐,你要打劫吗?” 灼无烬还没说话,一边的执彻没忍住笑出了声,灼无烬急忙解释:“不不不,不打劫,就是问问!曼珠,你看我们很像为非作歹打家劫舍的坏人吗?” “不像,”曼珠摇了摇头,灼无烬很满意,但曼珠 分卷阅读45 又补充了一句:“但坏人看起来应该更像好人才能蒙蔽大家呀。” 身后传来执彻的一阵笑声,灼无烬回头瞪了他一眼,执彻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狡黠一笑道:“曼珠,我们就是来打劫的,你给我们推荐几个合适的人选吧。” 曼珠先是一愣,然后眼中的顽皮取代了先前的懵懂天真:“真哒!那我帮你们想几个……” 灼无烬大为震惊,对于执彻和曼珠的对话她瞠目结舌,她面露疑惑地看着他,但执彻却摇摇头,然后握住她的右手,无声一笑。 “鬼王很富有但高深莫测,不好对付,我看见孟婆收了好多回贿赂,她又没有鬼王那么法术高强,是不错的选择,还有陆判……但是陆判月奉也就那么多而且太古板了,都不肯受贿,唔……天师就算了,天师一张黑脸难看死了,虽然没收了不少鬼产……流云倒也可以,毕竟掌管轮转司,收受的贿赂也不少……”曼珠认认真真的一个一个数着,执彻暗暗将她说的人物都记在心里。 “嘿!那你们从孟婆下手吧!”曼珠数了一大串名字,最后将灼无烬和执彻的首选人物总结为孟婆。 “那,如你这般天生地长的精怪又有多少呢?”执彻问。 “这倒不多,冥界本就死气沉沉的,忘川黄泉内只有我一个妖怪,要还想找别人,就要去地狱了。” “好,多谢你了,曼珠。”执彻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似乎真要大闹地府一般,而且灼无烬莫名觉得,这张看起来狂到不行的表情似乎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合作 “看惯了鬼魅生死的精怪怎可能一心向善单纯懵懂呢?看似是小孩子,但恰恰是小孩子的心智才会顽劣的更加厉害,她不能完全理解众鬼的生死善恶,但是非却又整日充斥了她的生活,所以脑子有些歪了也是很正常的。”执彻解释着,因为自从离开彼岸花海,灼无烬便一直像有心事一般,他一猜便知,她定是还在为那曼珠前后反差过大的言行感到奇怪和不理解,他心里轻叹,他的阿烬太单纯。 “嗯……”灼无烬点点头,惋惜道:“其实是很好的小姑娘。” 执彻闻言,浅吻一下她的额头,“嗯,阿烬确实是很好的小姑娘。” “你,”灼无烬脸颊瞬间发烧,转过头看向别处,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继续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地方,我们要从哪里开始呢?”执彻适时转移了话题,既然整日策划着如何让阿烬把他融入为她世界的一部分,他就不能着急,而是要懂得适可而止,懂得循序渐进。 显然,一向不精于算计城府的她处处都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设置好的陷阱里,然后一步步沦陷。 按照先前在蜃楼的经验,这一地带的最高统治者应该会有更多的消息,思及此灼无烬道:“也许可以试试拜访鬼王。” “但蜃楼是个意外,蜃楼地广但繁华的只是个小城,城中众妖法力低微犹如人间的凡人,所以城中有什么动静,自然难逃蜃楼之主的法眼。而与蜃楼比起来,冥界可要大得多,按照曼珠所说,冥界有本领搜罗宝物者,少说也有十几位,鬼王是统治者,但有关碎片,他倒未必知晓。”执彻分析着,似乎对鬼王并不抱太大希望,“不过既然没有头绪,倒也不是不能一试。” “嗯。”灼无烬点头表示赞同。 守卫森严的鬼王宫书房内,身着冥界官服的鬼王正坐在屏风后处理政务,他外出这几天积压了许多政务,今日他从早处理到现在,显然有些焦头烂额。 “报!”一兽面人身的小吏急匆匆奔向书房,“殿下!宫门外有天界的人求见。” “天界的人?”鬼王从一大堆公文众抬起头,“神?仙?巫?”他连发三问,但小吏只是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看不出他们是哪族的。 “带到清月斋吧。”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捏着鼻梁,小声嘀咕:“天界的来这里做什么……” 鬼王理了理官服,又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帽子,然后前往清月斋。 “鬼王殿下到!”鬼王刚一走到清月斋外,早有沿路的侍从高声禀报,房中原本在座位上坐着的执彻和灼无烬闻声,立刻起身和鬼王互相见礼。 鬼王打量了一番他们,灼无烬元神众炽烈燃烧着的朱雀业火彰显了自己的身份,而从修为气度来看,她身边的执彻虽然是巫族,但其举止之间贵气十足,一看便知身份地位绝不普通,鬼王心里对他们有了个大概猜测,然后问:“不知二位是?” “在下神族陵光,这位是我的好友彻公子,来自巫族要离山。”在鬼王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在同时打量鬼王。实力雄厚,身上虽死气正盛,却没有多少杀戮之气,可见这鬼王应该并不是个暴虐的。 陵光?鬼王心下了然,果然和自己猜的不差,天界朱雀神,道号陵光,而这位彻公子竟来自要离山,瞧他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自己一开始还以为他和巫族皇室有关,而要离山除了要离祖师便是他的一众弟子,想必这位彻公子便是 分卷阅读46 其中一位,况且他可以下山独自行事,那实力地位必然也不差。“原来是陵光神君和要离祖师的高足,失敬。” 鬼王并没有高高在上的端架子,而是言谈儒雅,亲切有礼,这让灼无烬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几分。 “那不知神君和彻公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他继续道。 “实不相瞒,是因为一件遗失的东西,我们得到消息,这东西现下在冥界,所以想来拜访您,想知道您有没有这件东西的下落。” “哦,原来如此。”鬼王点点头,“神君尽管说,若是本座能帮的上,必会相帮。” “是一些镜子的碎片,嗯……仅此而已,它们也没什么特殊的。”灼无烬回答。 “没什么特殊的镜子?那神君为何还如此大费周章跑冥界一趟。”鬼王言外之意便是要知道这面镜子的特殊性。 “镜子本身自然不是普通的,而是碎裂之后,碎片似与普通仙镜无异,至于镜子,”灼无烬轻叹一声,“镜子乃家父生前所得,因缘巧合之下又成了一大遗憾,家父仙逝后,镜子被打碎,在下前些时日偶然得知此事,遂誓要找回镜子,以圆家父遗恨。” 这倒也不算是说谎了,她看向鬼王的双眼目光真诚,这只不过是把真实目的多包了几层话术再说出来而已。 “原来如此。”鬼王虽依然觉得不简单,但终究没有多问,“不过坦白来讲,本座真的没有听说过有天界的神物碎片遗留在冥界。依照刚刚神君所说,要寻找的东西是看似一文不值的碎片,可我这鬼王宫中一向是东西坏了就扔,怎么可能把一些不起眼的碎片留在这里呢?即便是那碎片上带着的是天界气息,但这冥界地域广袤,也算得上富饶,从天界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并不少见。” 他说的很有道理,灼无烬和执彻在来之前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鬼王看了他们一眼,心思一动,他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他们应该是明白的,所以他们此番前来应该…… “不过虽是暂时爱莫能助,但本座会帮二位留心,如果有下落或者碎片出现在我鬼王宫,那么本座会将碎片保留,等二位来寻。” “多谢。”鬼王说的一番话显然达到了灼无烬的目的。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也许日后还会叨扰。”二人匆匆拜别鬼王,离开了鬼王宫。 “殿下,他们说的碎片……”待他们走远后,一个亲近侍从上前搀扶着鬼王回书房。 “那镜子想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听那陵光神君刚刚的描述,这碎片又太不起眼了些,即便真的到过我鬼王宫,也早就被打扫了,总不可能一直留着,罢了,找起来费时费力又很有可能对本座没什么用的东西,随他们去好了。”鬼王懒懒答道。 合作(二) “看起来,我们也许不应该直接问,”执彻回头看看方才离开的鬼王宫,一脸不屑:“我们可以试试自己找。” “彻哥哥是说,偷偷溜进去?” “不错。” “嗯,也不是不行。”灼无烬只短短思考了一小会儿,就同意了这一提议。 执彻对于她这个平时行事十分正经守规矩的神君竟然答应自己说的这个非常规手段答应的这么快,颇有些惊讶,他笑道:“要是我们被抓住了,可怎么办?” “逃啊。”灼无烬不假思索。 “要是逃不掉呢?你不怕他们认出你,污了陵光神君的威名?”执彻追问。 “逃不掉……就认罪,”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我会告诉他们,我是要离山执彻的妹妹,一切罪责,哥哥承担。” “啧,阿烬可真坏,”执彻故作一副夸张感叹的表情,然后神秘兮兮的说:“其实,说是我妹妹不可信,谁知道你不是随兴乱认的?” “嗯?那应该说是谁?” “你就说……”他前进的脚步顿住,拦到她身前,一脸认真:“你就说,你是要离山执彻的娘子,这个可信度就很高!” “!谁说要嫁给你!”灼无烬羞红了脸,推了他一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哎?”执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阿烬,我这是在告诉你怎么样说人家更容易相信,我也没说……”他故意留住后半句话不说。 “我!”灼无烬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套了,“我也没说我要……” “不不不,你说了阿烬。”他坏笑一声,顿悟般说:“哦~原来阿烬想嫁给我。” “你!哼!”她半羞半恼,气冲冲地甩开他的手。 “别走嘛阿烬,”任凭他怎样说,灼无烬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搭理他。 “阿烬~阿烬~如果,”他绕到她身前,扶住她的肩膀,她冷哼一声,气呼呼地侧过头。 “如果我早就知道你想嫁给我,我们早就大婚了,我想娶你很久很久很久了!那样的话现在我们孩子都有这么高了!就这么高,这么高你看!”他说着,还在她腰间比划了起来。 “孩子?! 分卷阅读47 ”灼无烬特大声重复了一句,“我我我!我才不会嫁给你!” 她怒气冲冲撂下这句,却不想下一刻就被眼前的青年牢牢锁进怀里,前一秒还在嬉闹的他现在字字句句都说的郑重: “阿烬,你只能嫁给我,也一定要嫁给我。” 灼无烬被他紧紧压着,甚至有些喘不过来气,执彻仿佛并未察觉怀中人的微喘,抱着她的力道依旧大的出奇,“记住了吗?阿烬。”他似是在告知也似是在命令。 不过灼无烬此刻无暇顾及他过分霸道的语气,围绕在她脑子里的,一则是她有点窒息,一则是他说的内容如此令她心跳不已。 “嗯嗯。”她乖巧地连连点头,这个反应似乎很让执彻满意,他稍稍放开她,然后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接下来的两日内,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与鬼王宫比起来稍显简朴的天师府内,灼无烬和执彻隐匿了身形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仆从之间。 按照执彻的说法,冥界的气息与碎片上的天界气息相异,且这种不同与人间和天界气息的区别相比,要强的多,所以即便是无法直接识别出碎片的具体位置,但判断某一个地方有没有碎片的存在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们兜兜转转逛遍了整个天师府。 “怎么样?”灼无烬问。 执彻摇摇头,“没有。” “好吧,下一个。”于是他们又来到了黄泉府,孟婆的府邸。孟婆的府邸下人很少,看起来比天师府还要差一些。 不过当然,结果是一样的,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接下来,判官殿、阎罗殿、佛身殿……冥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的府邸,他们挨个逛了一遍,虽然珍奇宝贝不少,但追查的内容都如一开始在天师府那般毫无起色。 当然,除了一个小插曲。在判官殿内,陆判正脱了衣服想要沐浴,而他们刚好推门而入,执彻急忙捂住灼无烬的眼睛,然后将她拖出门外。 转眼间三日已到,灼无烬颇感无助,她负手站在忘川河畔,努力整理着脑中的线索,他身边的执彻也同样深深皱着眉头。 “三天到了,两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阁主。”执彻眼神一凛,难道他得手了?所以自己和阿烬才没有找到碎片?他顿了顿,犹豫开口:“我们……”。 “二位不必多言。”执彻的话被他打断,“请原谅我打断阁下,不过在下来,并不是为了和你们讨要孽果,因为在下也并没有带碎片来,不过在下已经有了眉目。” “那阁主的意思是?”执彻问。 “在下是想说,既然两位这几日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现在可否信任在下呢?” 执彻和灼无烬对视了一眼,看起来这个了然阁阁主早知道自己和阿烬不会信任他,所以这三日也不过是给他们一段时间考虑罢了。 “二位?如何?”了然阁阁主问。 “好,我们答应你。”执彻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几日?” “十日。” 执彻看向灼无烬,她点了点头。 “可以。”执彻开口。 “既然如此,那这些二位拿好。”他说着,手中白光一闪,多出了一个包裹。 “关于在下所能知道的关于那业火的事和在下能想到的准备,都在这里面了,二位此去多加小心。”他将包裹递给执彻,执彻掂了掂手中的包裹。 “十日之后,了然阁后门见。”那阁主说完,便化作黑风而去。 孽果 雪后的山间,九曲竹栈道上积雪未消,百草皆挂着一层白色冰晶,竹栈下不曾冻结的小溪潺潺流淌,借着月光温柔,场景越发如画卷般绚烂。 竹栈的某一转折处,一男一女两根骨灵秀的身影伫立其上。 “鸾妹觉得这千山雪景如何?”他轻问,站在青鸾这样如此淑丽的女仙身边,这位傲慢惯了的冥界鬼王大世子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缓了几分。 青鸾点点头:“甚好,白雪茫茫,像海一样,不过说起海,我倒想起了冥界的彼岸花海,只是未曾亲眼所见。” 世子一听眼前一亮,随后面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彼岸花海乃我冥界独有,对了,鸾妹可想去冥界?若想去,本世子倒十分愿意为鸾妹引路。” “容我想想。”青鸾做低头沉思状,“嗯,方才听世子说,前些日子有我天界之人也到过冥界?”她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她与这位鬼王大世子原本只是泛泛之交,而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一处众仙的会友小酌上饮酒,巧的是,青鸾无意中听到这位鬼王大世子同身边的人谈起了一些她很感兴趣的事——听起来很像是灼无烬和执彻的两个天界之人下到冥界,他们拜访了鬼王,同时还和那鬼王打听什么镜子的碎片。 她心下猜想是灼无烬和执彻,但不敢确定,这才略微使了些手段让这位大世子主动邀请自己来赏雪。 “嗯,是有此事。” 分卷阅读48 大世子丝毫没有防备她,完整的将前因后果叙述给她听,并提到其中一位是陵光神君。 这下青鸾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她心神微动,“原来如此,”她将目光又转向雪海,“彼岸花海也是这般纯粹无垠吗?” “彼岸花海中无杂枝,炽烈不败,本世子倒觉得要比这雪海还要美上几分。”大世子毫不谦虚,“鸾妹不如今日与我同去一观如何?”他再次邀请,自然正中她的下怀。 “那……”她故意犹豫片刻,“那就多谢世子了。” 于是大世子开开心心地领着青鸾回了冥界,全然不曾察觉青鸾的另有所图。 另一边,灼无烬和执彻正一层一层走下十八层地狱,他们在那日了然阁阁主给的包袱内找到一些证明身份的东西,和一封说明信,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阁主是如何得到这些,但这些足以使得他们足以在地狱内以视察使者的身份畅行无阻。 地狱内的景象着实惊骇了他们一把,这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用处,有的挖心、有的戳眼、有的拔舌、有的烹煮,每一处都是一群青面獠牙的鬼怪押着一堆人行刑,被行刑之人数量众多,样貌极惨,每一层都充斥着痛苦的嚎叫声,这血淋淋的景象让灼无烬脊背发凉。 “阿烬不想看,就闭着眼,我牵着你。”执彻心中也对这番景象感到十分不适,但与自己相比,他还是在意她更多一些。 “好。”她将纤细的手送进他手心,然后任由自己被他握住。 血一样红的彼岸花海前,大世子正滔滔不绝地给青鸾介绍冥界的景色,他们一路走一路游赏,大世子心情雀跃,青鸾却忧心忡忡。 很快,他们便到了一个黑压压不见尽头的山洞口,它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阴风怒号着从洞内卷出,风中似乎有无数惨叫声和哭嚎声。 山洞口站岗的小吏瞧见大世子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大世子。” “嗯。”他应了一声,“这是地狱的入口处,鸾妹还是随我去别处看看,这里关的都是些腌臜罪孽,怕是要脏了鸾妹的眼。” 青鸾点点头,正欲转身,就听大世子随口问了小吏一句:“今日又送来多少罪人?” 小吏恭恭敬敬:“今日又多了一万六千,对了,还有两位使者奉鬼王殿下之命前来视察。” “使者?”大世子一愣。 “嗯。”小吏点点头,将灼无烬和执彻的样貌大致说了一遍。 大世子沉思片刻,心道这倒与那日前来见他父亲的两人很像,心下猜测大约是父亲给他们行了个方便去地狱中探寻一番,不过地狱里能有什么好寻的,他挑眉,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青鸾就不同了,一听说灼无烬和执彻可能在里面,她心里立刻有了些计较。 “鸾妹,我们到别处看看吧。”大世子的话打断了青鸾的思绪。 “好。”她答应下来,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脱身,她跟着大世子慢慢前进,正思考着,便见一团黑气闪至他们眼前,然后慢慢具化成人形。 “世子,鬼王殿下叫您回去一趟。” 大世子面上露出几分不耐,但他不敢违抗父命,只能遗憾的看了一眼青鸾:“鸾妹……” “无妨,我们改日再聚。”青鸾颇为善解人意地一笑,面上多少露出些惋惜之色,但心下却庆幸终于脱了身。 一直到鬼王世子走远,青鸾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身就朝着地狱入口的方向走去。 “嗯?这位仙子,您有何贵干?”门口站岗的小吏见青鸾去而复返,且身边的世子不见了踪影,心下疑惑。 “这位小友,我想进地狱看看,”她美好的笑容几乎要晃花了小吏的眼睛,“你不必担心,我自知地狱是重要的地方,所以我已求世子允了我的,不然我也不会贸然来这里,现在世子有急事去找你们鬼王殿下了。”她平静地解释的,泰然自若的神色丝毫不像说谎的样子。 那小吏思考一番,“好吧,仙子请。”他稍稍站到边上一点,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她匆匆道谢,然后飞身进入洞口。 因着不想惹来麻烦和注意,青鸾刚到深处,就隐匿了身形,她飞速穿梭在一众鬼怪罪人的身边,寻找着那两个影子,过于惊悚血腥的场面让她胃中不适,她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由于灼无烬和执彻走的相对较慢,而她又行的飞快,所以很快就在石磨地狱寻到了二人的踪影。 地狱海 地狱内,石磨运转的声音十分低沉,拉磨的声音夹杂着“吨”,“吨”般的击打声,执彻牵着灼无烬,绕过刑场,朝着地狱海的方向走。 石磨地狱之所以叫石磨地狱,就是因为它会将罪犯用石磨磨成肉浆,用打糕般的手法将罪犯击打成肉酱,而按照这里的规矩,关押罪犯的时间是由第一地狱向最后一层地狱逐渐增加,这也是划分十八地狱的准则。 分卷阅读49 因而石磨地狱的罪犯至少也要在这里受酷刑万年,在这种情况下不死不灭反而成了一件坏事。 “这声音听起来……”灼无烬低声道。 “别看,场面比声音更加……嗯,反正不要看。”执彻走在她外侧,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虽然灼无烬其实一直都很听话的闭着眼。 青鸾则一直悄悄跟着他们,为了怕被发现,直到他们穿过通向地狱海的裂谷,自己才又跟了上去。无论是他对灼无烬的温言软语,还是不经意间护着她的一切小动作,在青鸾眼里都是如此的刺眼。 地狱海内的景象与沿途那些地狱不同,这里没有刑具和众鬼怪,从裂谷出来就是一圈断崖,断崖下是无尽深渊,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却不见鬼怪踪迹。有的只是一团又一团浓重血腥的怨气和不可描述的黑色流体。 “阿烬,到了。” 灼无烬睁开眼,极具视觉冲击感的景象映入眼帘。 “把手套给我吧彻哥哥。”执彻从包袱里拿出一副白丝手套来,这手套是了然阁阁主为了他们准备的,因为孽果不能直接触碰,否则就是瞬间化为乌有。 灼无烬接过手套戴好,“我等你回来。”执彻轻拥过她,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 “嗯。”她一笑,“没事,别担心。”旋即纵身跳入崖底。 望着那抹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执彻的心也揪了起来,要不是那了然阁阁主说地狱海极阳之体不得入内,他是绝对不会让灼无烬以身犯险的。 怎么总觉得自己帮不到她什么忙呢?执彻垂着头,在崖边坐下,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崖下。 鬼哭声在她耳边呼啸,头顶的光明越来越黯淡。灼无烬下坠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她几乎要觉得这地狱海是没有底的。 下一瞬,她就落在了地面上。 四周雾气茫茫,她甚至无法看清近处的事物,脚下的土地呈现出紫红色,就像是被血水浸泡了千万年一般。 她紧紧握着千叠剑,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浓雾里,仔细观察着四周和地面。 雾中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尖叫声,时远时近,她尝试着运剑劈开迷雾,但除了尖叫声远了许多之外,迷雾并没有任何变化。 突然,她停住脚步。 前面有东西。这是她下意识的直觉,可迷雾十分厚,她完全看不清前路。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准备好攻击的姿势,因为越来越靠近的气息波动告诉她,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几乎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同时出现,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鬼怪从雾中冲出,那鬼怪黑色的翅膀上布满残缺不全的洞,有的部分只剩下黑色的骨架,它身下伸出长长的卷着的尾巴,尾巴上没有羽毛和肉,有的只是锋利的黑色尖刺。最奇怪的是它的头,它长着三个头,一个眼睛在下,嘴在上,一个眼睛在左,嘴在右,还有一个眼睛在右,嘴在左。 怪物三个口中发出十分难听的声音,它挥舞着极长的尾巴,朝灼无烬袭来。 灼无烬身法极快,她轻松躲过它的尾击,然后一跃而起化千叠剑为一道强横剑气,自己则变为一只巨大的朱雀鸟,与那怪物撕扯在一处。 朱雀浑身燃烧着业火,那怪物每每刚一碰到,就被灼烧掉身体的一块皮肉,原本就黑的皮肤经过灼烧后,又酥脆了几分,剑气流动间,烤焦的部分尽数被削去,最后那怪物的本体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双残缺的翅膀带着仅存的身子。 它失去重心,被砍掉的部位剧痛无比,很快滚落到地上。 灼无烬见状又变回了原形,她收了千叠剑,然后一步步走到怪物身边,那怪物惊惧万分,见灼无烬靠近自己,挣扎着用翅膀推着地面后退。 “为什么要杀我?”灼无烬问,怪物显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依旧向后退。 “罢了,看来听不懂,我就当你是野性难驯,这次饶你一命。”她收剑入鞘,绕开它的身体,在怪物颇为不解的眼神中渐行渐远。 可刚走了不久,麻烦就又来了,而且来的是一群麻烦。 “这么多!”灼无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大群只有小鹿高的东西,它们都长着一张带有长长獠牙的人脸,但生着虎狼的四肢,与先前那怪物不同的是,这群怪物身上长着青色红色相间的皮毛。 怪物们口中发出示威的低吼,紧接着,领头的怪物率先扑上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批怪物蜂拥而上。 她赶紧升到半空,凝神静气,轻轻抬手。她手心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火焰,火焰绵延数尺,烧的那些怪物惨叫着退后,领头的怪物见状后腿蹬地,眼看就要扑到空中咬她,灼无烬眼神一冷,左手火焰有增无减,右手迅速挥剑砍掉了它的两只前爪。 “呜~”那怪物痛苦倒地,其余的见头领被伤,连忙四散逃窜,只一会儿就逃了个干净。 她看了那奄奄一息的头领一眼,最终没有要了它的命。 这之后,她就再没看见有妖邪挡路,直到她来到一丛半人高的开着蓝色花朵的植物面 分卷阅读50 前,这花并不好看,甚至长得很野性,蓝色的花瓣上长着点点黑斑。 她从怀里拿出了然阁阁主给的图画,认真对照后,确定了这棵植物就是她要找的孽果藤。 “这么容易?”她嘀咕,“这里的怪物并不厉害,怎的那阁主却说难以得到呢?”她将剑收起,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揽过碗口大的蓝色花朵,拨开它的花瓣,果然见到一枚褐色的圆形果实长在花中央。 她扶住花朵,右手掐断花藤,将花朵整个摘下来放进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收好。 “这就好了?”她挑挑眉,“怎么总觉得太简单了。”可回想起包袱里的说明信,信并没有写别的,只说是地狱海鬼怪众多,去者几乎全部有来无回。 地狱海(二) 她不再纠结,放开手中藤蔓,转身欲走。 可她想走,孽果藤却不让了。 灼无烬察觉到身后声响,警觉回头,只见刚刚还只有半人高的植物,现在已经窜到了她头顶,甚至还有越长越大的趋势,灼无烬后退数步,拔剑迎敌。 植物根茎变的粗如合抱之木,根茎旁长出数根粗壮的藤蔓,正齐齐朝着灼无烬伸来。 “!”她急忙运剑,使出一招一化三千,千把宝剑砍向藤蔓,断口处喷出墨绿色的气味难闻的汁液。 灼无烬躲避着汁液,继续运剑砍藤蔓,但那藤蔓却砍不尽杀不没,断口处迅速长出新藤蔓,而且还不是一根,眼见藤蔓越长越多,她又运火去烧。 按照道理,木怕火,火克木,这藤蔓应该触火即退,可那藤蔓似乎不怕火,烈火中,藤蔓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我行我素与灼无烬缠斗。 孽果藤扎根在此,受邪气滋养,故内力充裕,但灼无烬体内真气与地狱海相斥,她的灵力几乎是用一点少一点。 不能砍,不怕烧,她跃起一尺,藤蔓便长出一丈,她小心翼翼地躲着藤蔓的追逐,手中剑也被她幻化成金棍,不断击打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藤蔓。 她的灵力终究不是无穷无尽,在多番缠斗中,她逐渐体力不支。 许是知道了她筋疲力竭,藤蔓抓准机会,一根巨藤从她身后袭来,灼无烬躲闪不及,一下子被藤蔓刺穿肩膀,紧接着另一根缠住了她的腰。 腰部受损,灼无烬顿时感觉使不上力,千叠剑脱手,棍子又变成剑锋,欲将藤蔓劈开,但藤蔓一圈一圈缠的死死的,这一根断了另一根又长出来。 眼下,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绝望,已经缠到她腋下的藤蔓却还在不断加大力度,似乎是要活活将她勒成两截。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紧接着灼无烬发现身上的藤蔓不动了,她低头看去,只见所有藤蔓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快走!我撑不了多长时间!”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看向来人,竟是青鸾。 来不及询问青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急忙唤千叠剑劈碎冻的严实的藤蔓,被冻住的藤蔓被剑一劈,瞬间崩碎,灼无烬得以挣脱,她们一前一后,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头顶上空飞去。 一刻钟前,青鸾安静地躲在另一处孽果藤旁边冷眼旁观着灼无烬和那巨大藤蔓缠斗。 她已经和那藤蔓斗了一个半时辰了,而且现在隐约有处于下风的迹象。 如果她死了,自己的心头难题自然也就除了,执彻也再不会眼中只有她灼无烬一人。 青鸾这般想着,就等着她力竭战死的一刻,可不一会儿她又改变了主意。 这难道不是自己名正言顺介入他们的一个好理由吗?她唇角勾起,心中有了计划。 再然后就有了她救下灼无烬的一幕,幸运的是,恰好她在昆仑山修炼的驭冰术成果不错,而眼前不怕火烧的藤蔓能够被冰冻住,她这才有机会救灼无烬脱险。 地狱海断崖边,早就坐不住的执彻焦急地来回踱步,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阿烬却还没有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越来越沉,几番欲跳下断崖,却都被一道无形的阻力弹了回来。 他注视着深渊,然后发现了两个逐渐变大的身影,执彻惊喜万分,只见两个身影越来越清晰,其中一个正是灼无烬,可另一个竟然是之前他们在昆仑山见过的青鸾。 灼无烬被刺穿的肩膀正逐渐重新长肉,但血还是染红了一大片衣襟。 “阿烬,你怎么样!”见到灼无烬受伤,执彻想都不想就冲过去,青鸾眸子一暗。 “没事,就是有点累。”灼无烬声音有点虚,刚刚缠斗许久,又拼尽全力飞回岸上,此刻她实在是没有精神了。 “那你肩膀……”他的手放在她衣领上,征求着她的意见。 “小伤,放心,已经长好了,就是血挺吓人的。”她说完,苍白一笑,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执彻松开握着她衣领的手,“累了,就靠着我。” “彻哥哥,青鸾仙子救了我一命。” “嗯?救了你 分卷阅读51 一命?”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青鸾,因着先前在昆仑山上青鸾的一些言行,他并不是很喜欢她,但现在竟然是她救了阿烬一命么?看来这青鸾仙子也算得上仁义。 原本青鸾看着执彻对灼无烬的关切,眼中充满妒火,但在执彻回头的一瞬间,她赶紧收敛了几分,神色文静安然。 执彻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说了一句:“多谢!仙子的恩情,执彻承了,不知仙子有什么心愿,是执彻可以办到的,执彻万死不辞。” 青鸾心中冷笑,我想要的,怕是你现在不愿给,不过你早晚会心甘情愿给。 “仙友此言差矣,今日我本随好友游玩,好友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我乱逛之下误入地狱海,恰巧看见神君遇险,我与神君皆身处神族,同族有难怎可不帮!仙友实在不必如此!” 灼无烬心中一动,她是真心以为青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下有些感动于青鸾的义气:“仙子仁义高洁,但今日救命之恩,无烬断不会忘,既然仙子暂且无所求,那这情就先欠着,他日无烬定当涌泉相报。” 青鸾微笑:“眼下青鸾有一事相求。” “什么?仙子尽管开口。”执彻道。 “如果二位不嫌弃,青鸾愿与二位交个朋友,这便是青鸾所求。” “仙子果然是性情中人。”灼无烬看着眼前姝丽非凡的青鸾,越发觉得这是个可交之人,而执彻也对青鸾的印象稍有改观,不管之前如何,她救了阿烬一命就是他所感激的。 地狱海(三) 之前在地狱里明明只过了一日,可出了地狱后,他们发现,冥界已经过去了三日。 “与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七日。”灼无烬道,“彻哥哥,不如我们先回鬼门关的客栈小住几日。” “好,依你。”执彻笑吟吟道。 青鸾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僵硬别过头,却看见鬼王大世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赶来。 她心思一动,计上心来,不等他走近,自己便迎了上去。 “世子?你来了!刚刚好险,我误入地狱海,途中又遇到两位天界的朋友,但我们那地狱海凶险异常,我们险些折在里面。”青鸾不等他开口问,自己先将地狱海一事提起,倒让世子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误入?那地狱海门外有卫兵把守,你怎么……”你怎么会误入?他后半句没有点明。 “其实刚刚你带我过去的时候,我就想进去看看了,我从来没来过冥界,又一时好奇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才……”她露出几分小姑娘撒娇的意味,颇带委屈的语气让大世子心头一软。 “下次不要私自去了,地狱海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脸色缓和了几分。 “记住啦!”青鸾灿烂一笑,世子内心瞬间被明媚的笑容击中。 “对了,世子,我带你认识一下这两位朋友。”她说着便将世子引导了灼无烬和执彻的身边。 方才青鸾和那世子站的稍远,所以二人说什么灼无烬和执彻并不能听得真切,只能隐约看出她和世子的关系很熟络。 “神君,执彻仙友,这位是冥界大世子,世子,这位是陵光神君,这位是巫族执彻仙友。”青鸾热情友好地介绍着。 “世子。”灼无烬和执彻微微点头。 “二位远道而来,我听父亲说起过你们的来意,不知这次在地狱海可有收获?不过依在下之间,镜子的碎片应当不会出现在那里。”这位大世子并不曾和鬼王说起他曾经在半路上听说灼无烬二人进入地狱的事,因而到现在他依旧认为他们入地狱是得了鬼王的允许,且目的是寻找碎片。 灼无烬和执彻皆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位世子怕是误会了他们到地狱的来意,不过他们并不想解释什么,毕竟有些事情解释了反而要多费口舌,引人怀疑。 “不曾找到。”灼无烬摇了摇头。 “那碎片确实是太普通了些,二位既然知道它在冥界不如多在冥界留些时日,也许就会有下落。”世子说话客客气气,并没有什么架子。 青鸾见话风调转,立刻抓住了话题:“说到这个,世子,青鸾有一事相求。” “哦?鸾妹但说无妨。” “我们……我们都想在冥界小住些日子,神君二位有正事在身,而我觉得冥界景色甚好,所以贪恋美景也想多留几天,但,但是……虽然冥界客栈众多,但里面闲杂人等也多,我又怕引人注意……所以世子可不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住处。”青鸾故意说的犹犹豫豫,做出一副紧张、怕世子拒绝的样子。 “哦!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等小事,我府上有许多空客房,几位若不嫌弃,我这就带几位到我府上居住!” “真的吗!”青鸾面上露出喜色,然后期冀地看向灼无烬:“神君,你觉得呢?”她将问题抛给灼无烬。 灼无烬顿了顿,与执彻对视一眼,执彻眨了眨眼示意她可以答应。 “好,世子莫要嫌我们叨扰世子才 分卷阅读52 是。”灼无烬微微颔首。 “哪里哪里,几位随我来。”世子爽朗一笑,也不扭捏作态,热络地带着他们回了府邸。 他们三个最后被安排在了一处院落住下,院落不大不小,竹丛、石桌、小景、假山应有尽有,院内恰好三间屋子,三人各一间,世子又派了丫鬟小厮照顾他们起居,可谓是尽了地主之谊。 这一夜,灼无烬因白日与那孽果藤缠斗伤了元气,所以很早就睡下了,而旁边房间的执彻一直守到灼无烬的房间熄了灯,她的呼吸平稳入睡之后,自己才开始准备入睡。 世子府的被褥床榻比客栈好上许多倍,而且这里的床铺幔帐都是用冥界独有的丝线纺制,手感出奇的好,又自带一种安神的暖香,所以这一夜,他们三个都睡得不错。 第二天一早,执彻就敲开了灼无烬的房门。 灼无烬起的很早,这会儿刚刚整理完毕,她打开门,就见到执彻拎着两个大食盒站在门口,她让出一条路,让他进门,然后关上房门自己也坐到桌边。 “阿烬今天还有不适吗?昨晚休息的怎么样?今天可还感觉累?”执彻絮絮叨叨抛出一堆问题,然后从那两个食盒里一样一样取出菜品,边摆边道:“这都是那世子今早派人送来的,用的都是天界的菜果食材,所以不必担心与我们修为相斥。” “我好多了,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这床睡得还挺舒服的。”灼无烬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又不由得称赞:“那世子想的倒很周到。” 执彻闻言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吃的直接喂到灼无烬嘴里:“阿烬!不许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 灼无烬嘴里被塞满了食物,就顺从地不住点头。 “这才对。”执彻很满意的样子,又自己夹着吃了起来。 他们刚一吃完,敲门声就接续响起。 执彻走过去开门,只见门后站着青鸾,他面上没显露什么,心里却暗自腹诽,这青鸾仙子敲门的时间简直像算准了一般赶巧。 青鸾一见是执彻开门,先是眉头一皱,对于执彻这么早就待在灼无烬身边感到不悦,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冲着执彻淡淡一笑:“执彻仙友你也在。” “青鸾仙子,”执彻颔首,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神君!”青鸾一见到灼无烬立刻欢喜起来,“神君你感觉怎么样了?今日身体可还不适?” “我已无大碍,谢仙子关心。”灼无烬微笑着回答。 执彻没有说话,利索地将桌子上的碗盘收进食盒,然后放在桌边。 青鸾嘴上不说,心里却对执彻纡尊降贵地收拾他们的残羹冷炙感到不快。 聚兴 这一日,青鸾并未在灼无烬房中停留许久,她很快就回了房间,思考着今后几日的对策。 是以,接下来的许多天,青鸾有时邀请灼无烬去忘川河泛舟,有时拉着她去逛冥界鬼市,有时又提议让灼无烬帮她抚琴伴奏,她为灼无烬跳一支舞…… 总之,这俏皮又不失大方娴雅的尺度她把握的很好,而虽然每次她邀请的人都是灼无烬,但她心里清楚的很,只要有灼无烬在的地方,执彻自然会去,而当灼无烬每每为她抚琴伴奏,执彻也一直陪在她左右,从不缺席。 她恨他对灼无烬的无微不至和随叫随到,但又得益于以这样的借口不断接近他。 六日下来,在灼无烬眼里,青鸾就是一个有些贪玩,天真善良、表里如一的美貌仙子,而对于执彻来说,他虽也觉得青鸾仙子友善真诚,但她硬生生破坏了他和阿烬单独相处的好时光,这又让执彻非常不满,这些天,他和阿烬几乎是没有单独接触过。 第七日,也就是灼无烬和执彻要在冥界停留的最后一日,这天一早,青鸾又是算准了他们吃完早饭的时间,适时敲开了房门。 “无烬!无烬!我听说今日冥界聚兴楼有大热闹可以看!”青鸾兴冲冲地扯住灼无烬的袖子,她成功通过这些天的努力,让灼无烬允许自己叫她无烬。 “什么热闹?” “今日聚兴楼的老板会将自己这一年来收到的宝贝全部摆在一个架子上,上面奇珍异宝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若是有与那些宝贝有缘的,便可以直接带走呢!” “有缘?怎样算有缘?”执彻问。 “不知道。”青鸾摇了摇头,“无烬,我们今日去那看看怎么样?”一双美目可怜巴巴地看着灼无烬,灼无烬倒吸一口气,这样漂亮的女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实在是不忍拒绝她。 “好吧。”反正也要走了,今日最后允她一次。 他们来到聚兴楼门前,果然如青鸾所说,人声鼎沸,楼内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坐,不仅如此,甚至连站着的地方都快没有了,执彻挤过人群,为她们腾出一块地方,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个摆满珍宝的架子。 青鸾对执彻嫣然一笑,然后竖起了大拇指夸奖:“厉害。” 执彻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别过目光 分卷阅读53 将灼无烬护在身前。 青鸾眼神一冷,这六日下来,连灼无烬都为她动容了,可执彻这个大男人竟然从来不多看自己一眼,她暗自冷笑一声,执彻,既然软的不行,就不要怪我来硬的了。 两刻钟之后,一个身穿宽大锦袍的男子从柜台后的门帘内走出,他富态圆润,笑起来的时候很和蔼,就是容易找不到眼睛在哪儿。 富态的老板走到人群前,满脸堆笑,他微微行礼,然后朗声道:“感谢各位捧场,今日又到了彭某每年为大家献宝的日子,我们还是老规矩,每一件宝物都有自己的价格,但若有客官与此宝有缘,则分文不取白送!” 安静的人群再次因为他的话沸腾起来。 “这老板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什么有缘没缘,他怎会白送呢?”灼无烬右边一个矮个子对旁边的高个子男人说道。 “真的会白送,你一定是第一次来吧,我之前来过很多次了,我亲眼见过这老板把宝贝送人,分文不取。” “真的?”矮个子不可置信。 “真的,只不过这有没有缘分,要看宝物是什么了。”高个子回答。 两人的对话尽数落入灼无烬耳中,她回头看向执彻,给了他一个眼神。 执彻立刻会意,他唇角微勾,做出一副看戏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他和阿烬都对老板所说的话抱有怀疑的态度。 “来人!摆上!”老板一声令下,身后的小厮鱼贯而出,将手中之物尽数摆到高大的架子上。 灼无烬放眼望去,这些宝物有的是卷轴,有的是净瓶净坛,有的是盆中宝树,有的是乐器书籍,还有一些是放在盒子里的,盒子也大小不一,只不过在打开之前,观众们都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待全部摆完之后,老板拍了拍手,那些小厮又尽数退下,只留下两人在柜台前伺候。 “诸位,现在,我先介绍这第一件,”他从左手边的架子最下边的第一个格子里,取下一本书册,“这本《东胜棋谱》乃我偶然间寻得,上面记载了无数外界看来早就失传的奇招绝学,虽然看似破旧,但实则价值连城,我要价九千金,不知各位可有兴趣?”老板介绍完毕,人群中本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一听到九千金立刻打消了念头,要知道,九千金完全够买下四分之一座王城了。 “或者不花九千金,能破了这棋局的,我便视为有缘人,棋谱白送。”他说着徒手在空中绘了几笔,原本空荡荡的柜台前便出现了一副巨大清晰的金色棋盘,棋盘上白子已然围困了黑子一多半江山,而老板便是要寻找能助黑子脱困的有缘人。 场上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细细看着棋盘,不论是懂棋的还是不懂的,都动着心思一试。 很快,一个壮汉走上前,将黑子下在了一个位置,他忐忑地看向老板,但老板只是一笑,然后落下一枚白子,“壮士,你输了。” 灼无烬心中暗道,这壮汉怕不是来碰运气的,因为他刚刚下的地方简直毫无章法。不过她虽然能判断出壮汉下的不对,但要让她自己下,她也是毫无头绪。 壮汉被一招制服后,原本几个想上来碰运气的,都歇了心思。不一会儿又有个懂棋的上前落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偏偏就是没有能逃出老板三招的。 场上一片安静,一刻钟之内,都再没有人上前落子。 “还有没有要试的?”老板问,“没有的话,就下一个咯!” “且慢!”一干净利落的少女自人群中走出,到棋盘前,抬手落下一子。 鱼骨护腕 少女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老板先是仍旧笑吟吟地看着来人,但十步棋之后,老板就笑不出来了。 他收敛笑意,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不错。”他微微点头,然后捏起一枚白子重重落下,但少女仿佛猜中了他这一子的落处,想都没想就落黑子在另一处。 老板看了一眼她,又细细打量了一眼棋盘,半晌道:“这位姑娘赢了。” 少女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明媚的笑容,围观群众纷纷喝起彩来。 “宝物赠与有缘人,姑娘,棋谱是你的了。”老板说完,郑重地将棋谱交到了少女手中,“若有难处,我可派高手送姑娘回家。” 少女抬头,单纯的眼神先是迷茫,但很快她就理解了老板的意思,她点点头,老板当即就派了一名高壮男子送那姑娘回家。 “这老板倒够意思,怕这小姑娘得来的宝物半路被人抢了去,还派人护送。”执彻道。 “嗯。”灼无烬点头表示赞同,现在他们对这位老板的态度由怀疑转为认可。 “下一件!画中仙!”老板说着,从最底下一排第二格取出一个画轴,他将画轴打开四分之一,露出画的一小部分展示给众人。 画中是一位极美的女子,老板展示的位置堪堪到画中女子的肩膀,而她的肩膀是裸着的。 “诸位大概已经猜到,为何此物叫画 分卷阅读54 中仙了,”老板别有深意的一笑,“这画中美人儿成了精,她不仅稚嫩单纯,而且身材容貌皆是一流,最主要的是……这画的的名字叫《艳曲》,所以这画中仙旁的美人儿会的,她会,旁的美人儿不会的,她也会!想必大家都明白了吧……” 老板一番话成功在人群中掀起一股狂热浪潮,这股狂热比刚刚那棋谱出现的时候要强烈的多,甚至许多人都如恶狼盯肉一般盯着那画,这夸张的样子让灼无烬和青鸾都很是不解。 “什么意思?”灼无烬看向执彻,“一幅画里的美人成了精,然后什么会不会的?” 执彻尴尬轻咳一声,这种风俗画成精他之前有幸在巫族那些狐朋狗友处见过一幅,无论是风俗画的风俗二字,还是刚刚那老板所说的《艳曲》二字,无不昭示着,这其实是一幅春宫图,而且画中妖精应该是裸着的,这也是刚刚那老板没有放出全部的原因,老板说她稚嫩单纯,无非是想说她很听话乖巧,让做什么做什么,至于什么别的女子不会的她也会,说的当然就是她精通于在房中取悦男人…… 可这些,他要怎么和阿烬解释啊!! “彻哥哥?”灼无烬见他发呆,轻唤了一声,一旁的青鸾也好奇地悄悄竖起耳朵。 “啊……就,画中的妖精非常适合买回家做姬妾,然后会许多其它……额,才艺……”执彻觉得自己的解释真是妙极了。 “就这样?”她有些不信,“好吧,那也许,他们都还没有娶妻,想把美人儿娶回家。” 执彻干笑几声,“嗯,有可能,有可能。” 青鸾眉头微皱,她怎么觉得执彻在骗灼无烬呢? 场上沸腾着,所有男人都对这幅画摩拳擦掌,只是那老板却说要画中仙自己选有缘人,他依旧是如先前那般张开一部分画卷,然后让画中仙挨个去看场上的男人,可结果就是,画中仙不愿选上场的任何一个。 于是最后,这幅画被一个和尚打扮,长相极为粗犷,浑身膻气的男子出一万三千金买走了。 这么柔弱的美人儿被这样粗糙的买主买走,围观群众,包括灼无烬在内,无不感叹着四个字——暴殄天物。 这一件过去,老板自然又呈了新的出来,什么自带仙童的星空棋盘,什么养在室内便可营造灵气充裕环境的松树盆栽……一件一件无不令灼无烬兴致盎然,但当然,这些她都没有兴趣要,一直到那副鱼骨护腕的出现。 “这一件护腕,乃神鲲的背部五寸神骨所造,坚硬无比,可挡六界一切刀剑枪戟。戴此护腕者,可下弱水,上九天,不惧业火焚烧,不畏天雷淬炼。它轻巧无比,外面还鎏了一层不化黑金,戴上完全不影响行动,而且,诸位瞧这雕花,啧啧,多漂亮。” 详尽介绍完,他还高高举起护腕,在柜台前的空地上走了一圈,好让所有在场者都看的清楚。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至宝!”他称赞道,“这件宝物要价一座仙城!” “什么?一座仙城?”大家纷纷惊诧咂舌,这也贵的太离谱了吧。 “或者,按照老规矩,我们可以看看诸位是否与这护腕有缘,阿钦!”老板响亮一拍手,帘后就走出一位冷面执剑的男子,脸上轻微的胡茬和微微凌乱的青丝无不散发着不拘小节的气息。 “能用剑打赢阿钦的,就可以带走护腕,注意各位,只能用剑。” 灼无烬看了看那鱼骨护腕,原本只是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身后执彻却在那老板规定只能用剑之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地轻叹。 她轻微侧了侧脸,便瞧见了他眼中对那护腕的向往之情,心下了然。 与此同时,场上也十分安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判断身边人是不是能与那执剑男子一战。 “我来!”很快就有勇者上前挑战,原来是个身着道袍的青年。 “玄理道长?”群众中很快就有人将道袍青年认了出来。 “哎~现在应该叫玄理神君了!”又一人道,“人家都飞升几十年了。” “我听说玄理神君在凡间时就是剑法奇才,连天界善战的神仙们都称赞他的剑术呢!” 灼无烬挑眉,她倒不曾听说还有这号人物。 柜台前,执剑男子看向道袍青年,简单说了一字:“请。” 青年抱剑施力,旋即两人便以元神在虚无中打了起来,围观群众有法力稍高的,纷纷跟进去看,灼无烬三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好剑法。”灼无烬瞧着那执剑男子出手快准狠,矫若游龙,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两道身影缠斗了一小会儿,很快,道袍青年就落了下风。 “是在下输了。” 执剑男子手中剑锋直指青年喉头,然后及时收手,此时青年手中剑已落地,心服口服地认输。 众人收回元神,但脑中都还在回想刚刚那些精彩的打斗片段,更对那执剑男子的精湛剑法增添不少畏惧。 所以,玄理这一比试过后,场上竟没有人敢再与之动手。 分卷阅读55 一时间,大厅内又恢复了安静。 金津 鱼骨护腕最终因为没有人肯出高价购买,亦没有人能打得过那个男子,最后被老板忽略掉直接进行下一个。 灼无烬看着执彻十分遗憾的样子,她心下打定了主意,这护腕她要想办法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太引人注意了。 宝物依旧是一件一件地过,但在鱼骨护腕过后,便再难有东西能引起执彻的注意,同样也引不起灼无烬的注意。 这是执彻和灼无烬留在冥界的最后一晚。 这一晚,执彻照常等灼无烬屋子里灯熄了,自己再准备入睡,不一会儿他屋子里的等也熄了。 一刻钟之后,灼无烬的门却被敲开了。 “无烬?无烬!你~睡~着~了~吗?”青鸾悄咪咪地趴在门外,尽量压低声音。 “青鸾?快进来。”灼无烬因为想着那护腕的事,并没有很快入眠。 青鸾蹑手蹑脚进了屋子,然后轻轻带上房门。 “无烬,怎么还没睡?”她调皮一笑,“让我猜猜,是不是想要那副护腕?然后准备送给执彻?” 灼无烬被猜中心事,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看你一直盯着那护腕,别的任何东西,你都没有那么注意过,而那护腕又不像是女子所佩,所以我就乱猜了一下,谁知还被我猜中了。”她一脸小得意的表情拿捏的很到位。 “嗯,我确实中意那护腕。” “不瞒你说,我也看上了一样东西,只不过我看上的是聚兴楼的金津酒。”青鸾一脸神秘兮兮“我原本还没注意到呢,后来散场,我们走的晚,我就是在那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后来发现是那老板手里拎着的一坛酒,我们回来之后,我又偷偷去看了,那酒叫金津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酿制,但通过味道我就知道,一定是好酒!” “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儿。”灼无烬哑然失笑。 “嘿嘿,小酌怡情,所以无烬明天办完事,要去拿那护腕吗?我早听说你剑法绝世,我觉得你一定能打败那个人!”青鸾看起来对她的剑法十分信任。 “我……嗯,我确有此意,只是,那男子剑法不差,我也不知能不能胜过他。” “一定没问题!”青鸾拍拍她的肩膀,“明日我就去聚兴楼买酒,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金津酒!” “好。”灼无烬一笑,却不知,青鸾晚间突然来访,正是为了套取她明日的行程动向。 从灼无烬处出来,青鸾心里盘算着一个计划,一个如何凭借明天那个短暂的机会让执彻对自己死心塌地的计划。 次日一早,青鸾很配合的没有来找灼无烬,执彻和她也匆匆拿了盒装的孽果去了了然阁。 了然阁后门敞开,门口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她远远瞧见灼无烬和执彻到来,便匆忙迎了上去。 “二位,阁主恭候二位多时,这边请。” 灼无烬点了点头:“有劳。” 一进后花厅,就见了然阁阁主负手立在一丛竹子前,背对着他们。 “阁主,客人到了。”白衣女子说着,也不停留,转身退下。 “二位这几日在冥界玩的可还开心?”阁主转头,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尚可。”灼无烬道,“我们带来了阁主要的东西,不知我们要的,阁主可得到了?” “那是自然,我了然阁最重信誉。”他说着,手一伸,变出一个小布包,“在这里了,喏!” 执彻接过那布包,灼无烬也将盒子交给了阁主。执彻打开布包,只见三枚青铜色的碎片静静躺在布包里,黯淡无光,而这三枚碎片刚好可以拼齐缺口。 那阁主微微将盒子打开了一个缝,朝里面看了一眼,“嗯,二位辛苦了。”他将盒子收好,“日后二位若有需要,了然阁欢迎二位再来。” 执彻抿嘴一笑,“好,阁主忙吧,我和阿烬就不打扰了。” “婀娜,送送客人。”阁主袖子一挥,然后进了前厅。 灼无烬和执彻走在路上,她轻咳几声,开口:“彻哥哥,你能不能先回世子那里等我一下。” “嗯?”执彻疑惑。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陪你去!”执彻带上几分愠怒和责怪。 “不不不!”灼无烬慌忙解释,“我……反正你就去等我嘛~,这是个惊喜……所以你不能去。”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情急之下竟把实话说了出来。 “惊喜?”执彻见她头一次这么执拗,犹豫了一下,最后道:“好吧,许你这一次,不过戌时之前一定要回来。” “好。”她仰头一笑,执彻轻拥住她抱了一下,然后松开,“快些回来。”他在她耳边缱绻呢喃。 “嗯。”她红着脸低头,再抬头时,执彻已经不在身边。 聚兴楼的正门 分卷阅读56 半开,楼内没有一个客人,昨日开了盛会的老板正在空空荡荡的柜台前听账房报账,一见灼无烬走进门,他抬手示意账房停下。 “这位姑娘,小店今日不开张。”老板微笑地看着她。 “老板,我是想买下昨日那件鱼骨护腕。”一听灼无烬的来意,老板稍稍惊讶:“姑娘,半座仙岛……” “我想和老板的手下比剑。”她直言道。 “姑娘……阿钦今日不在,况且昨日……”老板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 “可以。”声音的主人掀开帘子走出,正是昨日的执剑男子。 “阿钦。”老板试探地看向他,被唤做阿钦的执剑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 老板得到阿钦的示意,也不再阻拦,亲自关上店门之后,将空场留给他们,自己则退到了柜台之后。 灼无烬再次打量阿钦,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阿钦身上有一股魔气。 “请。”灼无烬拔剑,今日的场上没有观众,且四周空空荡荡,所以他们并不需要用元神过招。 阿钦的剑没有剑鞘,他一剑刺来,直取灼无烬要害。 他们很快战作一团,渐渐地,交手中灼无烬就发现了阿钦的剑法特点:一意求快,只进不退。 他招数奇特,又快又狠,但灼无烬剑法绝伦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百招过后,他们依旧打的难舍难分,不分胜负。 比剑,比的是剑术,也比的是体力。 灌酒 世子府内,青鸾将酒坛摆在小院内的石桌上,扫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监视,便打开酒坛,又拿出一朵黄色花芯,白色圆形花瓣的花来,她小心地用指甲将花芯上的花粉刮在酒里,又将酒坛的盖子盖上。 “唔,我听说你也喜欢酒,但不知这酒你喜不喜欢,所以加点能保证你喜欢的料。”青鸾唇角微勾。 不一会儿,执彻便从前门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见青鸾托着腮,坐在石凳上,她身边的石桌上还摆着几坛酒,他并不想在此停留,只朝青鸾颔首,便要回自己的房间。 但从不过多和他交流的青鸾,今日却反常地叫住了他。 “执彻!无烬已经去了吗?” 一听她提到灼无烬,执彻停下了脚步,看向她,“青鸾仙子知道阿烬去做什么了?” 青鸾一笑:“不必担心,这是一个惊喜!等她回来,你会很开心的!” 执彻挑了挑眉,点点头。 “我还准备了几坛好酒,只不过不知道无烬喜不喜欢……”她看向桌上的酒。 执彻皱眉,踟蹰几步,走向了石桌,既然是打算给阿烬饮用的酒,他还是先查看一番比较好,不知为何,尽管观念有改观,但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这个青鸾。 青鸾见他走来,忙不迭打开酒坛,热络道:“正好,你帮我看看这酒怎么样。” 危险往往是潜伏在不知不觉之中的。 执彻刚一靠近那坛子,就觉得这酒香着实醉人,甚至比他喝过的任何酒都要香上十倍百倍。 他不由自主地将脸凑近酒坛口,这酒对他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几乎有一种想一头扎进酒坛的冲动。 耳边传来朦胧而诱惑的女声:“喜欢,就喝了它呀~”执彻脑子一片空白,只剩对那坛酒的执念,他抬起头,将酒坛拎起,然后仰头灌下一口酒。 “好……好酒。”清冽的酒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流进衣领,而执彻喝完一口之后,便停不下来般,一口接一口地灌下去。 青鸾看着他不受控制地一口接一口地猛喝,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喝吧,还有许多呢~” 酒坛不一会儿就全部空了,空坛子凌乱地被丢在桌子脚下,执彻撑着头,闭着眼,坐在石凳上,满面通红,一身酒气。 青鸾起身,绕到他身后,白皙姣好的脸庞靠近他的侧脸,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双手放在他肩膀上揉捏着,“彻……”。 “唔……”执彻迷糊地应了一声,鼻尖嗅到了一种同那酒香一样足以令他心驰神往的香味,他追逐着香味的源头,使劲嗅着这香气,紧接着抱住了温软的香气的来源。 “呵。”青鸾感受着执彻的紧紧拥抱,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彻……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执彻闻言,迷茫起身,看着她的脸,“青……青鸾。” “那你喜欢我吗?”她眨眨眼。 “我……”执彻眼神有些失焦,却仍挣扎着回答:“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真的?” “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眼中隐约燃起一股灼热,“青鸾……” “嗯?”她眼神暧昧地看着他,任由他摆布。 可酒劲儿太大,执彻来不及真的做什么,就晕倒在她身上。 青鸾:……“罢了,那就换一种方式。”她恨恨地咬了咬牙。 分卷阅读57 聚兴楼内,一个时辰过去,灼无烬和阿钦依然难分高下,两人纷纷与自己手中的剑化作一体,一橙一红两道真气你追我赶纠缠在楼内。 “哈哈哈哈哈!”红色的真气复形为阿钦,他肆意大笑起来。 橙色的真气化为灼无烬落在他眼前。 “许久不曾打的这么痛快了!”他将剑收回剑鞘,朗声道:“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陵光。”她回答。 “陵光?”他皱眉,这陵光二字一听就是法号道号,绝非她的名字。“姑娘不爽快,我问的是名字,不是法号。” “灼无烬。” “在下,蒋钦。”他报上名号,随即变出一个盒子,正是昨晚装鱼骨护腕的那一个。 “这护腕,给你了。”他将盒子撇给灼无烬,灼无烬忙伸手去接,她打开盒子,只见护腕完整地躺在盒子里。 “可,我并没能赢了你。” “无妨,这鱼骨护腕本就是我的,我将他托给聚兴楼的老板,只为了求一个在剑法上可与我匹敌的对手,今日我遇见你,心愿已了。只是日后我上门拜访讨教剑法的时候,姑娘不要把我赶出来就好。” 灼无烬一怔,浅笑道:“蒙您割爱,我也自然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 “好。”蒋钦邪肆一笑,消失在她眼前。 灼无烬得了护腕,心情大好,欢天喜地的回了世子府,准备把它送给执彻。 小院依旧如往日一般安静,但今日的安静中似乎有一丝不对。她警惕起来,院中飘着一股浓郁酒香,酒香有些奇怪,她封闭口鼻,走近了几步又见几个酒坛子散落在地上。 她想起青鸾说的酒,心下想着莫不是青鸾自己吃酒吃醉了? 心里这么想,脚下也朝着青鸾的房间而去,推开房门的一刻,她见到了让她心痛欲绝的情景: 青鸾的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青鸾,另一个就是执彻,执彻只着一件里衣,青鸾则只穿着一件浅绿色束胸,两人搂在一处,双双昏睡着。 屋子里,弥漫着酒气。 决裂 灼无烬浑身瘫软,她全身重心都倚在门边,又无力地顺着门滑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床上的凌乱暧昧。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沾着晶莹的泪水。 这个从来没哭过的女神,也从不知伤心欲绝为何种情愫。她脑子一片空白,心口抽痛,像是有谁在将她生命的一部分活生生剥离于她的骨肉。 是呢,六界之内,谁能敌得过青鸾仙子的一颦一笑,自己不过是个剑道稍有所成的普通神女,在旁的师姐师妹都陆续收到别人爱慕的信号的时候,自己始终冷眼旁观,被排除在外。 可为什么你还要和我说那些话,同我做那些事呢?执彻?她没勇气走到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心里便痛如刀绞。 她失魂落魄地起身,不愿再看到眼前的情景,转身出门。 但在世子府上空,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四周,甚至不知眼下该去哪个方向。 脑子里全是往日执彻和她说过的话,全是那日他说要带她回巫族,娶她为妻,可他食言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背叛她,而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她也并没有挥剑结果了床上二人的性命。 心中剩下的只有悲痛和无助。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是我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了吗? 到底为什么呢? 彻哥哥,要是你能告诉我就好了。 灼无烬漫无目的地闲逛在鬼门关外,一抬眼,看见了拐角处的一个糕点铺子,铺子门前挂着一面旗子:荣氏。 是那日的糕点,她轻盈地落在铺子旁,眼前的铺子大门紧闭,门口石阶上写了一句:每日寅时,日限三块。 原来他为了买那糕点,那么早就去排队了啊……她唇角一勾,眼眶又湿了。 可这个给自己买荣糕的人,今后只会给别的女子买了。 她经过铺子,又经过他们住过的客栈,她想,冥界,她以后是不会再来了。 她身子一轻,脚下紫云架起,又将她带到了空中,她傻傻地望着下方的客栈,正好对上她平时最爱趴着的窗口。 “灼无烬。”熟悉却疏离的声音十分突兀的响起,她几近僵直的回头去看,正是执彻长发飞扬,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执彻注视着她,犹如注视着一个对手或是一个敌人。 灼无烬张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你要走的话,六道镜留下。”这冷漠的语气,说是在勒令一个陌生人也毫不为过。 “你要六道镜?”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只是颤抖的声线出卖了她的不安。 “是,把镜子给我。”他朝她逼近,灼无烬直觉的眼前的执彻有些危险,所以连连后退了几步。 “给我!”他愠怒。 分卷阅读58 “你不是不要么?你又要它做什么?”她问出疑惑。 “我是不要,但鸾儿要。” 当鸾儿二字从他唇中吐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他用手上的刀刺透了一般疼。 “呵。”她冷笑起来,毫不掩饰心中的哀伤,“镜子原本就是巫族的,我不想占为己有,不过我要借用一段时日,用完自会奉还。” 她心里隐隐期望着,不过借用几日而已,他应该会答应自己,可她还是低估了他的无情。 “不可,拿来。” “你!”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不顾及往日情面,亲自来取了。”执彻说着,拔出刀,凛冽的杀气直逼她而来。 灼无烬没动,她定定地看着他,她不相信他会真的砍下来。 可执彻总能出乎她的意料,长刀一刺,正中灼无烬心口下方三寸,这是朱雀的要害之一,她只告诉过他一个人,如今反倒被他利用。 她一口腥甜从口中奔涌而出。 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刀,又抬眸对上他的双眼,四目无声的交流,她的眼神似乎是在责怪也似乎是在哀恸。 他出的分明是杀招。 望着她猩红湿润的双眸,执彻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这种无措很快就被临行时青鸾和他说话的画面打破。 执彻抬起没有握刀的手,眼看就要掐住灼无烬的脖子,幸好灼无烬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反应过来,然后打出一招烈焰掌,击退了眼前的执彻。 随着执彻一同被震退的,还有他手中的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原本明黄色的衣袍,此时前襟和后背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她面色惨白,拔刀的一瞬间痛到她几近喊出声,最后却倔强地忍了回去。 “执彻,你……你要,杀我?”这一句,她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勇气才问出口。 而他的答案则消耗了她最后一点希望。 “镜子给我,我就不杀你。” “你休想。”她闭上眼,调动周身灵气,狠狠打出一道朱雀业火,那业火很快就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极高极厚的火墙,灼无烬最后看了墙后的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得赶紧回赤泽养伤闭关。 火墙后的执彻,咬着牙握着刀,几次尝试将火墙劈开,可那业火不仅不是他能砍的动的,且他一靠近就会被灼烫的难以忍受,五脏六腑剧痛无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可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她逃走的背影,他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灼无烬回到赤泽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她将剑插进地面,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却多次尝试无果,幸亏巡山的四大镇山之一——折夏发现了她。 “快……快布结界,我要闭……闭关。”灼无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句话,然后就晕了过去。 “彩云!快去叫其余两位镇山!准备布天罡阵!”随后,折夏便扛着灼无烬去了后院。 天地青中的小天地就是灼无烬修炼的地方,那里灵气充裕纯净,如今她受了伤自然也要去那里疗养,只不过修为尚低的折夏是不能够进入小天地的,所以她只能将她交给天地青的本神。 而天地青见到狼狈不堪浑身血污的灼无烬震惊万分,这棵很少开口说话的古树树冠都在颤抖,“怎么伤成这样!” “不知,快快送主子进小天地吧!”折夏担忧地看着灼无烬。 天地青不再说话,树荫倏然变的浓密,再变回原样时,灼无烬已经被他带走。 剜眼 灼无烬这一闭关就是八十一日,这八十一日中,天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凌霄殿前,执彻站在虎踞龙盘的一根承天柱旁喃喃自语,这令离他不远处站岗的天兵们十分惶恐。 “他怎么回事?” “不知道,疯疯癫癫。” “青鸾仙子就看上这?” “呵呵,眼光独到,我都比他正常。” 但执彻对于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口中不断重复:“鸾儿,鸾儿……” “阿彻!”青鸾从殿中走出,四下寻找着执彻,然后,她看见了一直在柱子边默念自己名字的执彻。 “阿彻。”她一拍他肩膀,执彻猛然回头,见是青鸾,喜形于色。 “走吧。”青鸾挎上他的胳膊,“天帝还在等着你。” 执彻愣了愣,等他做什么来着?哦对了,鸾儿要自己娶她,自己今日是来禀明天帝的。 他顺从地跟着青鸾走进凌霄殿,按照青鸾的示意,半跪在天帝面前,行礼问好。 天帝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一来确实一表人才,能力上佳,二来他是巫族,现在卑微的给自己行礼问好,自己的尊严感得到了很大满足。 天帝是知道他此行的目的的,因为青鸾已经提前告知过他,所以他并不 分卷阅读59 急着提起正事,反而闲话了起来。 场面一片祥和,但天帝身边站着的扬清君却察觉到了一丝异常:这个叫执彻的巫族心智不清。 扬清君司医药,是六界有名的医神,今日恰好是他来朝拜天帝的日子,而他从来都是六界数一数二爱管闲事的神仙。 于是扬清君悄悄离开自己原所站之处,来到百官之中,靠近执彻的位置,然后默念了一句咒,修长的手一指执彻。 执彻原本还在和天帝一问一答,脑子却忽然被什么击中一般刺痛一下,紧接着恢复了的神智又带着那日他刺伤灼无烬的记忆涌入脑海。 执彻猛然抬头,眼神清明:“我不会娶青鸾为妻。” 此语一出,语惊四座,天帝直接断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原本一脸害羞带怯等在人群中的青鸾暗叫一声不好,快步走到执彻眼前,但执彻却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她。 执彻之前清醒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恢复神智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但尽管如此,他记得之前,青鸾说过一句话:只要你看着我。 而后的一次次记忆也表明,只要他与青鸾对视,他便会立刻失去神智,死心塌地地爱上她。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搞了什么鬼。 “阿彻,你看看我。”青鸾尽量放柔语气,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而今日的突发状况她也没有想到,毕竟已经一个多月他都没有再恢复的迹象,她以为时机成熟,这才带他来见天帝。 “别叫我阿彻。”执彻冷声道。 “你不可能永远不睁眼。”青鸾一脸志在必得。 她原以为他会气恼的瞪她,但执彻不仅没有睁眼,反而狂肆地了几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要挟我?” 话音刚落,他手上用力直取自己双目,手指入肉,两只眼球直接被他剜出,带出血肉。 他眉头紧皱,额角的汗线诉说着他此刻遭受的剧痛,但他不吭一声。 眼球被他攥在手心,稍一用力就化为血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窝的极度疼痛,怒道:“青鸾,没有眼睛,我照样杀你。” 身旁的众神和上首的天帝早就看傻了眼,心道这俩人刚刚还你侬我侬,怎么说反目就反目? 而做好事不留名的扬清君更是被震惊的瞠目结舌,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清了他的瘴后,会弄出这种后果。 当执彻手中白刃出鞘,众神虽然仍没反应过来,但殿边林列的天兵们却反应很快,霎时间,天兵天将将执彻团团围住,青鸾也早就故作惊慌地哭哭啼啼地喊着:“阿彻!”然后就着身边过来搀扶的仙娥的手,退到安全的地方,远远围观。 双目皆盲,他只能依靠声音分辨四周一切。 然后凌乱繁多的脚步声停在他眼前的方位。 “让开,我不想伤及无辜。”他语气不善,但这些天兵天将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对他的警示无动于衷。他等了半天也不曾听见有离开的响动,哼了一声,心道,既然不让,那就只能一搏了。 “住手!”要离祖师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执彻下意识回过头,但他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反倒是要离祖师看见执彻血流不止的眼窝,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要离祖师?”众神仙中有辈分老的,认出了要离祖师,这位经久不曾出山的祖师,今日竟出山来到了天庭。 而那些新从下界提拔上来的神仙,一听要离祖师这个一直存活在他们听过的故事中的名号,都好奇地盯着祖师看。 “祖师?”执彻愣住,努力辨别着祖师现下的方位。 “谁做的?”祖师抬手给他止住血,一股暖流淌进执彻眼窝,疼痛感也变的微弱几分,祖师话里,是执彻从未感受过的杀意,周围众神也都浑身一冷。 “我自己。” 听到这个答案,要离祖师先是瞪大双眼,随后看向角落里仍然梨花带雨中的青鸾。 青鸾虽一直在哭,但也同样在偷偷注意要离祖师的动向,眼下他一记充满杀意的眼刀杀过来,她被吓得甚至停止了哭泣。 但要离祖师并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转过目光,直接看向上首坐着的天帝。祖师直视天帝双目,毫无卑微之色,也不行礼,“今日小徒在诸位面前闹了笑话,我自将他带回要离山,惩罚于他,天帝觉得如何?” 要离祖师很给面子,并没有直接带人走,天帝面对这个比自己修为和年纪资历均高上百倍的巫族祖师多少有些敬畏,况且他心里十分明白执彻不是冲着自己和众神来的,而是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和青鸾决裂。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位风云人物的爱徒今日在大殿上,在他们神族面前自剜双目,这位祖师没有直接开打就已经很不错了,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小台阶,那么他当然要顺着下。 “好。”天帝点点头。 要离祖师转过身,趁着执彻不注意,一根绳索飞出将他缚住,执彻挣扎着要喊什么话,但一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 分卷阅读60 任由自己被祖师带离了凌霄殿。 要离祖师没有带他到执彻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将他提回了自己的卧房。 一进卧房,执彻便感觉身上和喉咙一松,可不等执彻说话,要离祖师就率先开口: “为师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意气用事!”祖师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怒气,“你的眼睛这回可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治你的眼睛!眼珠呢?” “碎了。” “碎了?!” “嗯。” “你!”祖师气结,“为何如此?” “因为我一看见青……一看见那青鸾,就会情不自禁被她吸引,为她做任何事。” 祖师没说话,半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所以,烬丫头不会是你伤的吧?” “是我,亲手伤了阿烬。” 流言 这一晚,要离祖师望着漫天繁星久久伫立不动,思及白日里执彻说过的来龙去脉,他不知道究竟是该把这一切归结为小辈们复杂的男女之情还是另有隐情。 疑点就在于,执彻提到,他之所以会在灼无烬走之后去追,就是因为青鸾对他说,自己想要六道镜,让他去拿回镜子。 那么青鸾究竟是真想要镜子还是以此为借口只是想让执彻伤害灼无烬呢? 他不得而知。 不过不管原因怎样,青鸾这个罪魁祸首,他不能不动,哪怕她背后的人是昆仑西王母。 但他不能亲自动手,这手还是得执彻或者灼无烬亲自动。 他望了望执彻的院子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他想起方才自己苦苦劝阻说,灼无烬闭关中不能见客,这才拦住他去赤泽的脚步,心道,彻儿欠烬丫头的债,已经滚了雪球,越滚越大了。 灼无烬出关这一日,身体虽恢复了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的状态,但心情依旧如闭关前一般沮丧苦闷。 “什么事能让你这八十一日内几近走火入魔五次?”天地青空灵的声音传来。 灼无烬沉默,没有回答。 “和伤你之人有关吧。”天地青又问。 “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灼无烬没有回答他的话,但天地青已经明白了。 她从怀里掏出那一包碎片,将它们全部排列在座下的平整岩石上,慢慢拼凑起来。 但拼凑成圆形并不难,难的是将破镜重圆。 “破镜怎能重圆呢?”天地青这一句话在她听来,却是一语双关。 “是啊,破镜怎能重圆呢?”她苦笑一声。 是他先动的情,也是他先变的心。 “我再想想办法吧,破镜不能重圆,但这面镜子,必须圆。”她暂时将各部分粘在一起,然后将之收好,离开了小天地。 小天地外,从宣华宫来的仙娥已经来了半日了,一大早九天玄女就派她来守着灼无烬出关,并在出关之后带她到宣华宫叙事。 说是叙事,但灼无烬心里清楚,师父定是知晓了自己受伤的事。 而灼无烬前脚刚跟那仙娥离开赤泽,后脚执彻就骑着一只金毛狮子到了赤泽门口。 他双眼蒙了一条白绫,昔日张狂肆意的长长红发,现都顺从地贴在他脑后,白绫一覆,不仅没有影响他的外貌,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俊美。 “上仙,我家主人不在家中。”执彻一到山门,就被折夏拦住。 “不在家中?她今日不是应当出关吗?”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这张刚毅俊朗的脸,头一次让折夏隐约从中读出了几分藏起来的悲伤和焦急。 “卑职不敢欺瞒,真的不在家中,主人是今日出关没错,但一早上出关后,就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了?几时回来?” “主人的行踪,我等不知。”折夏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我便在这里等她。”执彻说着,也不管折夏什么反应,便耳语了那狮子几句,狮子立刻就带着他到山门边的一处小溪边的亭子里歇下。 宣华宫中,玄女正押着灼无烬坐到她日常修炼的明镜台上,细致的探查着她体内的神识灵体是否有不曾修复的地方。 这一探查,自然就发现了一些痕迹。 “为何会险些走火入魔?”玄女神情严肃,对待徒弟特别是对待灼无烬的事,她一向严加管束。 “为了早日出关,拼好六道镜。”灼无烬回答。 “说谎!” “弟子不敢!”灼无烬把头垂的更低。 “不敢?那你倒说说,是谁伤了你?你这体内,可有巫族气息。” “是六道镜反噬,弟子将其寻回后,尝试拼凑,但屡试无果,还险些被它所伤。” “六道镜不是应该灵力稀薄了?怎么还能反噬到你?” “弟子也不知。” “那镜子你可带来了?” “不曾。” 一番对话,灼无烬将责任推给了六道镜 分卷阅读61 ,而玄女则对她的说辞将信将疑,虽说她心知六道镜灵力稀薄,但巫族之宝也许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独特之处。 不仅如此,玄女其实早就怀疑到了执彻头上,她原本不知道灼无烬会与一个巫族小子一同寻找六道镜。 可当师父的,明知自己徒弟修为尚浅,怎能真的放心她独自涉险,当时她正犯难,谁知要离山的那位天花板级祖师忽然给自己来信,读了信,玄女才知道,原来灼无烬竟是和要离山十二弟子一起去的,于是在要离祖师的授意和联合下,她开始日日注意灼无烬和那十二弟子的动向,也就有了那次在蜃楼,她托梦于灼无烬助她脱困的事。 不过,一段时日后,玄女逐渐发现自家徒弟好像和这个十二弟子之间有了不一样的情愫——男女之情,她先惊后忧,不过看在那十二弟子对自己徒弟还算不错的份儿上,她对这个十二弟子并没有反感。 直到她听说那十二弟子与青鸾厮混在一处,前些日子还在凌霄殿掀起一股风波。 要说执彻这次一闹,事实是一回事,但经过唯一留下的当事人青鸾的一番解释和在场众神的以讹传讹后,这事越传越离谱。 是以现在最流行的,也是在玄女这里听到的版本就是: 执彻与青鸾因爱生恨,执彻求青鸾原谅而不能,以剜目明志。 玄女最初得知的时候,肺都要气炸了,什么要离祖师的高足,还不是喜新厌旧,欺骗了她的爱徒的感情,还将事闹的天界尽人皆知,这是在打她爱徒的脸呐! 而在她知道灼无烬受了伤之后,内心更加惶恐不安,她总觉得徒弟受伤和这个混小子,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可现在问灼无烬,她所给出的理由,却和那混小子没有半分关系,这令玄女十分疑惑。 “你与那要离山弟子的事,为师已经知道了。”玄女试探着,将话递给她。 灼无烬一听到要离山这三个字,心里一揪,但面上却仍旧装的云淡风轻。 “师父的意思是?”灼无烬反问。 “呵,你这丫头,学会扯谎了?”玄女怒道,“那混账先欺骗于你又与那青鸾厮混在一处,你当我不知?莫说我知,这天界中现在谁人不知?再过些日子,怕是六界都要知道了!” 再不相见 灼无烬从宣华宫回赤泽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从玄女口中得知那日天上发生的事时,她心里那种针扎一样的疼比之前更加剧烈了几分,竟然能为了青鸾挖去双目么?那看来自己,还真的不算什么呢。 灼无烬啊灼无烬,人家只是陪了你一段时日,怎么你的情丝就这么容易被牵动么?她自问。 站在紫云上,她双目有些呆滞,脑中想的,心里念的都是那件事。 灼无烬,明明是他先挑起的火,怎么现在人家另觅新欢,你却还关心起了他的失明?她攥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却不想,刚一到赤泽门口,就老远看见了小亭中那熟悉的身影。 她闭上眼,不耐地转过头去,大步走进山门,袖子一挥,在身后布下结界。 执彻听见脚步声,又感受到了比先前强烈的神灵之力,心里便知是灼无烬回来了。他连忙拍了拍座下狮子,示意狮子带着他上前。 可灼无烬走的很不留情面,甚至头也没有回过,执彻直接被折夏和结界挡在了外面。 “上仙留步,主人说,今日不见客。”折夏声音冰冷无情,她原先还以为这位巫族青年与自家主子私交甚厚,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阿烬!阿烬,求你见我一面!”执彻也不顾那么多,大声喊了起来。 “上仙请回!”折夏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赤泽翠竹林后的水竹宫中,灼无烬心烦意乱地翻着眼前的关于巫族宝物的各类典籍记载,企图从中找到复原镜子的办法,但执彻的声音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徘徊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主子,他还在山门处吵着要见您呢。”仙娥道。 “还没走?”她抬头,从左手边的百宝阁中抽出一根专克巫族的金色的绳子,交给仙娥,“让他回去,不回去,就让镇山拿这绳子捆了,扔回去!” 仙娥接过绳子,正要离去。 “等等。”灼无烬追出来。 “主子?” “告诉他,我与他再不相见。”说完,她回到屋中,“嘭”的一声带上房门,仙娥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灼无烬很少发怒,仙娥不敢多问,拿了绳子匆匆去了山门。 “上仙不要为难我们了,我家主子方才说了,她与您再不相见,所以还您回去。”折夏掂了掂手上的绳子,执彻座下的狮子一见那绳子,眸中闪过惧色,嘴里发出怯懦的声音。 但执彻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 “再不……相见?她……她怎能与我,再不相见呢?”执彻攥紧衣袖,如果不是有狮子撑着他,他现在连站稳都是问题,“不,我必须见她!我必须见她!我要跟她说清楚 分卷阅读62 ,不是她想的那样!”执彻又疯狂起来。 “果然不听话,那,得罪了,上仙。”折夏挑眉一笑,手中绳子瞬间变化的极其粗长,紧紧的捆住了执彻和那狮子。 “你们!你们做什么!”执彻咬着牙,爆出戾气。 “按照主人的吩咐,送上仙回去,请吧,上仙。”折夏说着,也不管执彻说什么,自顾自将执彻提到云上,朝着要离山飞去。 于是执彻和狮子直接被丢在了要离山的守山弟子身边,然后折夏头也不回地离开。 “送回去了?”灼无烬问。 “嗯,不曾伤到他。”折夏道。 “下去吧。” “是。” 折夏走后,灼无烬盯着桌面上的一堆书发愣,她也不知怎的,明明一开始找的是关于巫族宝物的典籍,但翻着翻着就变成了关于仙体受损,置换眼睛的。 而最让她惆怅的是,还真就让她在父亲留下的一本残破的药学孤本中找到了方法——去南海,寻鲛人族,求一对由鲛王的眼泪和精华凝成的宝珠,这宝珠便可替代原体的眼睛,帮助双目失明的神灵恢复眼力。 这一晚,灼无烬没有睡,她看着窗外的月亮升上来,又看着月亮爬下去,最后第二天的太阳也升了上来。 “执彻,这之后,我们就是陌路人。”她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因为她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南海走一趟,为他寻一双新的眼睛。 此时,执彻正被要离祖师关在祖师的花园石窟内,祖师将他锁在寒冰青玉床上,他不想让执彻再一门心思去赤泽那里碰钉子,而是希望他尽快冷静下来,先医好眼睛,眼睛治好,再找出真相,祖师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开一切,到那时,灼无烬也许才会原谅他。 要离祖师也在翻书,根据翻书和他这几乎与天地同寿的生命长河中得出的经验,执彻这双眼睛必须要找到能替代原本仙体眼球的东西。 但他无从得知,这样可以替代执彻眼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祖师,我要去找她,你放开我!”执彻一听有人靠近,便挣扎起来。 “你省省吧,我会先医好你的眼睛,再谈其他。”要离祖师说着也不管他,又转身走了出去。 室内又恢复安静,执彻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是我一时糊涂,中了她的奸计,阿烬,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么?可还有感觉不适? 阿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可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再不相见这种话。 你怎能与我再不相见呢? 执彻闭上眼,这些天,只要他静下来或是入梦,刺伤灼无烬的那一刀,总会从不缺席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想起那日,她过分信任自己不会动手的眼神,又想起被自己刺伤后的惊愕和绝望。 她总是这么相信自己,那天也是一样,可自己辜负了她的信任,自己不仅刺伤她,还偏偏刺的是她的要害。 她一定很疼,所以自己那日在大殿上自剜双目的疼,一定不及那十分之一。 可自己这么做,除了断了青鸾的诡计,却丝毫减轻不了她的疼痛,更不能用自己的疼痛代替她。 如今她不肯见自己不也是自己罪有应得吗? 再不相见?可阿烬,我绝不会让我们今后就这样毫无瓜葛。 明珠 茫茫南海,碧海白沙。 灼无烬哪里都好,偏偏水性一般,是以,她刚刚没入水中,就觉得自己一身力量受到了压制,四肢轻飘飘,胸口闷得慌,拳脚施展不开。 她很快潜入海底,火树银花的海底城,被无数颗夜明珠照耀,每颗珠子里都似有一团白色火焰在跳动,这也是南海夜明珠与别处的不同。 鲛人族生活在这片海域已有上万年,它们凶猛好斗却也个个形貌不凡,除下身是透明飘逸的鱼尾、耳后连着鱼鳍外,其余外貌与人无异。 当今的鲛人族首领是个女鲛人,被众鲛人称作女王,这位鲛人族女王即位刚不足两百年,她虽然看似柔弱貌美,但实则铁腕强硬,政治头脑一流,且最是喜欢用最能切中要害的方式解决纷争和问题,所以即便她资历尚浅,可族中那些长老和臣民无不对她马首是瞻。 灼无烬穿过熙熙攘攘的鲛人族民间,到了鲛人族王城脚下。 “报!王上!宫外有一天神求见。” “天神?传,带到偏殿。”身着白色王袍的女王忙整理了衣冠,往偏殿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鲛人领着灼无烬进殿门,她刚一入殿便看向了上首坐着的女王。 女王一脸孤高决傲,灼无烬虽是天神,但女王并无丝毫惧意,简单的介绍和寒暄后,女王直切话题。 “所以,阁下是来我南海寻灵珠的?” “是。” “你可知这珠子有多难得,阁下倒也真是不客气,一开口就要两颗。” “我不会白要您的珠子。”言外之意便是只要你 分卷阅读63 开价,我就付得起。 “哦?那本王可得想想……”女王打量着灼无烬,从她的一头靓丽秀发打量到腰间佩剑,再到足上穿着的金丝长靴。 可一时半会儿,女王对灼无烬身上的东西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 “南海不缺金银珠宝,也不缺美人艳郎,你的佩剑倒不错,不过可惜本王不懂剑法……”女王也不避讳,直接倨傲地将话讲明。 就在灼无烬以为这位女王要赶自己出去的时候,女王却忽然一笑。 “想到了!”她一拍王座的右扶手,一个暗格弹出,里面躺着一个空空的水晶盒子。 女王拿出盒子,说道:“我要你的心,助我修炼。” “心?”灼无烬瞬间花容失色,这个反应让女王很满意。 “我没了心会如何?” “倒也不会如何,你天生神体,没了心照样能很好活着,只不过你会断情绝爱罢了,哈哈哈……”女王说到断情绝爱不知为何,笑得有些不正常。 “不知陵光神君有没有心上人,如果有,挖了心,你可能就不认识他了呢。” 灼无烬沉默了,她只知没了心自己不会怎么样,但断情绝爱一事她倒不曾知晓。 不过现在看来,情爱之事断了又如何呢?她对执彻失望了,既然情爱意味着背叛和折磨,那这情爱不要也罢,省的她日夜忍受被人横刀夺爱的痛苦。 “好,我给你心,你给我珠子。”她面上毫无惧色,一脸的泰然处之。 “你愿意给我心?”这下倒轮到女王不敢置信了。 “情爱,留着也无用。”她冷冷道。 闻言,女王一愣,旋即怒道:“情爱如何无用?” 灼无烬看着她愠怒的神色,心下明白这位女王肯定是心中已有挚爱之人,她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却无意之中瞥到了偏殿西侧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卷。 “上神,”女王语气森然,“这宫中除了本座,是没人敢直视兴郎的。” 灼无烬收回目光,唇角微勾:“你的兴郎,我见过。” 一听这话,女王立刻不复刚刚的冷傲疏离,“你见过?在哪儿见过?兴郎早就该投胎了,你怎可能见过!你骗我!”她十分激动,一时间连本王也忘了自称。 “他没有投胎,他在奈何桥边已经站了两百年了,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灼无烬刚刚第一眼看去,就认出这个画中谪仙一样的男子其实就是之前在冥界奈何桥畔遇见的那个阿兴,特别是他们脸上刺的“珠”字,这一特征实在是叫她难以忘记。 “在……等人?兴郎他……他……他在等谁?”女王有些慌乱无措。 “不知。”灼无烬淡然,“不过,如果你们之间没有别人的话,那他除了女王还能在等谁呢?” “我们之间怎会有别人!”女王怒道。 “没有别人,那你怎么不去冥界找他?”灼无烬问。 “我被父王困在了海底,父王死后,这禁制我也没能突破。”所以她才想方设法想要快速修炼,然后去人间找兴郎的转世,这两百年,她不曾纳过一个男儿入后宫,还不是因为曾经答应兴郎,要许他情有独钟。 可刚刚灼无烬说,兴郎并没有转世投胎,而是一直在奈何桥畔等她,这个傻子,女王笑了,她是鲛人啊,鲛人死后怎可能下冥界地府呢? “我可以替你把他带回。”此话一出,女王眼中立刻燃起了希望。 “真的?只要上神能把兴郎带回,我……我愿……”她来不及说完,灼无烬就打断了她。 “你到时候能给我珠子就好。”说着,她也不多留,立刻动身去了冥界。 她走后,女王看着画,逐渐陷入了回忆。 两百多年前,她是鲛人族王的独女,鲛人族并不讲究什么男女即位有别,所以这王位一事,自然落到了她头上,可她那时还是个性格顽劣,被惯坏了的鲛人族圣女,不仅时常在南海为非作歹,甚至把手伸到了人间。 于是在某个春和景明的下午,她化身成人族少女正在小镜湖的画舫顶上坐着发呆,她有些无聊,东张西望着,盘算着一会儿去哪个酒楼偷些酒菜吃。 但有些相遇便是命中注定,她无意中的一低头,便看见座下的画舫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儒雅出尘,英俊无比,谪仙似的面容一下子就牢牢锁住了她的注意。 人间竟有这么漂亮的儿郎啊~她喟叹着,眼睛仿佛长在了人家身上,人家走到船头东,她就在画舫顶上跟去东面,人家去西,她就跟着去西。 于是这样左右几番之后,她脚下一不留神直接摔在了画舫甲板上。 南海旧事 “嘶~”她等来了意料之中膝盖和手肘的痛意,但也等来了意料之外,那白玉少年的关心。 “这位姑娘,可有伤到?”她抬头看向这好听声音的来源,在看清来人后,她立刻低下头,掩盖自己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却疯狂喊着:不仅人温润 分卷阅读64 如玉,声音也温润如玉!!天呐! 少年冲她伸出手,她羞涩紧张,颤抖着将手递给他。 从这一刻开始,这个日常脾气暴躁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点一点被这位少年用温柔驯服。 她说她叫明珠。 她得知,他单名一个兴字,于是她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叫兴郎,因为她无意中听到人间那些女子叫自己心上人,都是这样但加一个郎字,显得更加亲密。 但事实上,兴郎第一次听见她这么叫他,就悄悄红了耳尖。 他讲自己的感情表达的含蓄委婉,她则将自己的感情表达的疯狂热烈,于是逐渐地,兴郎和她的感情被兴郎的家人知道。 她不凡的气度和机智可爱很快得到了他父母的喜爱,再加上被她被她解释为一身好功夫的仙法和她怀中取之不尽的上好珍珠,无不让他父母觉得,这个与家人失散(当然是她编的)的小姑娘一定是出身于贵族之家,配只是平民之家的他们简直是他们的福分。 一切看起来都美好又顺利,直到有一天他们俩再次在画舫上游玩的时候,南海的鲛人属下找上了门。 偌大的画舫原本该热热闹闹,现在却冷清的很,因为这个鲛人来时没有隐去耳后鱼鳍,又生的并不俊俏,尖利的牙一些暴露在外,画舫的人一见此,都喊着“妖怪啊!”然后四散跳水逃走。 兴郎本意也要拉着她逃,但那鲛人一根三叉戟横在他眼前,他转头,看向她并不惊慌害怕而是以敌视的眼神看着那鲛人。 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也许,他的宝贝姑娘和这个妖怪认识。 而在接下来的对话里,这一猜想得到了证实。 “请圣女随属下回去。” 他震惊地看着身边的少女,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恨不能一拳把这个属下打回南海。 “知道了,今日晚间便回。”少女不耐烦地挥挥手。 “可……”那属下犹豫着,毕竟王吩咐他要直接将圣女带回。 “你就在附近等我,不就一样是和你一起回去的?” “是。” 兴郎现在内心情绪十分复杂,他不知道是该先质问她骗他和家人失散,还是该害怕她可能是个妖怪,妖怪一族的圣女怎可能不是妖呢? 可她也没想着加害于他,兴郎想,自己难道喜欢上了一只妖么? “兴郎。”她轻唤,兴郎一个激灵,悠悠转头:“怎……怎么……了?” “我不是人,我是鲛人。” 鲛人?他倒是在古籍中见过,兴郎沉默片刻,道:“嗯。” “你不怕我?”她见他反应平淡,倒疑惑起来。 “怕。” “所以你即便怕我,也没有离开我。”她笑了。 兴郎再次沉默,她将他的沉默理解为默认。 “你随我回南海吧,兴郎。”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我家中父母尚在,如何与你回南海?” 这次轮到她沉默,他们的谈话就僵持在这里,一直到傍晚,两个人谁也没再说一个字。 “兴郎,我要走了。”她看向他,期盼他能说些什么。 “你还会回来吗?”他总觉得这如黄粱一梦般的一段时日会随着她离开而化为乌有。 “会,我会回来带你走。”她许诺般坚定。 “好,我等你。” 她愉悦地笑起来,旋即非常不讲理地抬手在他脸上烙下一个印子,一个“珠”字印在他脸上,他只觉脸上一烫。 “有了这个,你就是我的了!”她笑嘻嘻道。 可有的时候,诺言并不一定会兑现,比如她这一去便被早就得知她在凡间所作所为的老鲛王关了起来,再比如老鲛王很快去世,鲛人族朝政不稳,局势动荡,她临危登基,稚嫩的双手从此染上鲜血,单纯的少女很快成长为心狠手辣的鲛王。 转眼间就是两百年,她出不了南海,所以只能靠着心腹到人间打听兴郎的情况。 可她的心腹带回来的消息,只有兴郎一生未娶,且已经去世。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恨自己的身份。 她让他等了自己一辈子,但她却辜负了他的爱意,她画了无数张他的画,挂在宫殿的角角落落。 可这怎么能够呢?两百年来,她日夜睹画思人,也日夜痛恨自己连这南海都出不去,更谈何去凡间寻找他的来世。 而一直到灼无烬说,他在奈何桥畔等她,她这才明白,原来等待也可以变成一种执念,变成他关于她,到死不休的执念。 如果灼无烬真能带他回来,她想,那只要灼无烬开口,她要什么给什么。 灼无烬到奈何桥畔的时候,那个孤魂依旧在桥头徘徊,眼睛盯着远方。 “阿兴?”灼无烬上前询问。 孤魂脖颈有些僵直,他僵硬地转身,看了看灼无烬,复又僵硬地转回去。 “我是她派来接你的。”灼无烬说着,指了 分卷阅读65 指他脸上的字,“明珠,你还记得吗?” 一听到她的名字,孤魂瞬间来了精神:“她……她要来了吗?” “嗯。”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诡异。 “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孤魂也不理她,兀自笑着,可那表情分明不是兴奋和惊喜,更像是落寞和自嘲。 一直到灼无烬将他亲手交给女王,他才停止了笑。 “为什么骗我,明珠?”他癫狂般揪住她的衣襟,“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兴郎……”她哭着拥住他,任由他锋利的厉鬼尖牙刺中她的肩膀,“对不起。” 灼无烬看着相拥的他们,面无表情地碰了碰自己被执彻砍伤的部位,暗自嘲讽:可不是每段感情都像这般忠贞不二。 她低头喝了一口茶,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告别 “神君还是要把心给我?”女王惊愕地看着她,既然她帮自己带回了兴郎,那她自然会答应她的请求,无条件赠两颗鲛王精珠给她。 “嗯,这颗心你还是拿走,留在我身上”灼无烬苦笑一声,“不过徒增伤悲罢了。”她叹了一口气,从那日开始,有关他所有的回忆都成了一种痛苦,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消化不了这种痛苦,如果还将其保留,早晚有一日终会走火入魔,既然如此,倒不如忘了干净。 闻言女王身边侧着身子生闷气,不肯看女王一眼的阿兴心中一动,思及自己这两百多年的漫长等待和怨恨不由得共情起灼无烬的悲痛。 “神君,你待他如何?是否真心实意?”女王问。 “自然有二分不肯只拿一分。”她回答。 “但他依旧对不起你了?” 灼无烬沉默片刻,道“嗯。” “既然如此,那这颗心我先替神君保管着,如此忘恩负义之辈,神君早晚有一日会放下,到时候再来我南海取走这颗心便好。” 灼无烬思考片刻,同意了她的提议,她正要动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斩断情丝我便会不记得关于他的一切吗?” “不错。” “那我此番前来目的是为了他,岂不是也会忘了?” “嗯……”女王沉思片刻:“应该是的。”这她倒没有想到。 灼无烬挑眉,凭空变出纸笔,匆匆写下几行字握在左手心,然后屏蔽五感,右手覆在心脏的位置,狠心咬牙用手探进身子,瞬间扯出心脏放在女王交给她的盒子里,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 女王的盒子并非凡品,所以闪着金光的心脏离了本体依旧鲜活跳动,灼无烬望着盒中的心脏,忽然有些迷茫。 这颗心是她的,她很确定,但是自己为什么要挖心呢?她正欲抬起左手,却发现左手手心握了一张纸条: 把女王给你的一对珠子送到要离山要离祖师手里,告诉他这可以做巫族深厚修为者的眼睛,心是你的,你可将它留在南海,但现在不是拿回的时候。 灼无烬读完,那纸条瞬间燃起,然后化成一团灰烬。 女王试探着问:“神君?” 灼无烬回答:“女王,这珠子……” 女王点点头,闭上眼,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那口子并不流血,她另一只手往上一探,两颗银光闪闪的珠子就出现在她手中,她说道:“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两颗,我自己还结不出这等品级的珠子,给你。” “多谢了。”灼无烬接住珠子,拱手称谢,她亲手给装心的盒子上了一道禁咒,然后将盒子交给她。 毕竟放的是自己的心脏,她不得不谨慎。 女王倒是对她的行为很理解,她眼前的灼无烬眼神多了几分清澈,但也多了几分冷漠,全然不似她刚刚进门时那种行为举止都略带悲伤的样子。 “在下先告辞了。”灼无烬拱手。 “来人,送神君出去。” 灼无烬走后,女王的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在了她心心念念的“兴郎”身上。 “想不到世间还有如刚刚那位神君一般的痴情神仙,我还以为都像你这样是负心人。”兴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女王连忙道歉:“兴郎~我错了。” “哼。”阿兴也不理她,兀自走下王座,但对这里十分陌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左边。”女王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哼。”阿兴又冷哼一声,和她作对似的偏往右边走,谁知右边这条长廊的尽头竟然是女王的寝殿,他这才明白又上这丫头的当了。 另一边,灼无烬拿着用一个大贝壳盛着的一对珠子匆匆赶往要离山。 要离山上依旧是风景绮丽,花木丛生,她很快到了要离山的山门处,偏巧,今日是执桓守着山门。 执桓这些日子是亲自照顾执彻起居的,但执彻情绪似乎越来越暴躁,梦里也总是念着“阿烬”“求求你”之类 分卷阅读66 的话,执桓之前只是对自己哥哥倾慕陵光神君这件事有个大致猜测,但哥哥一回来之后,让他震惊的事一桩桩出现,他也不知道哥哥究竟是喜欢陵光神君还是如传言那般要娶六界知名貌美的青鸾仙子为妻。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执彻,但每次一问,执彻原本稳定下来的情绪都会再次爆发,为了避免哥哥动怒,执桓便不得不避开关于这两位女子的话题。 而现在,话题人之一的陵光神君灼无烬竟然亲到要离山来了,执桓先一愣,随后赶紧迎上去:“神君!别来无恙!” 灼无烬一愣,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个人,又好像真的曾经认识但她忘了,她愣了半晌方才想起来人家的名字:“执桓仙友?” 执桓见她状态不对,疑惑地皱眉,“神君……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不知你哥哥是?”灼无烬一头雾水。 “我哥哥?我哥哥是执彻啊!”执桓更疑惑了。 “执彻?”灼无烬低头思考了很久,她总觉得自己最近这记性不太好,她看着眼前执桓怀疑的眼神,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争辩为好,“嗯,我并不是为你哥哥而来,我是来找祖师的。” 灼无烬岔开话题。 “可祖师他……并不在山中。”自从执彻伤了眼睛,要离祖师也整日为了徒弟的眼睛奔波寻方。 “那就烦劳你,将这个交给他。”灼无烬说着,捧出一个洁白的贝壳来,“告诉祖师,这里面的两颗珠子,可以为巫族修为高深者,做一双眼睛。” 执桓接过贝壳,他就知道灼无烬一定是为了自己哥哥的事情来的,而且听她的意思,哥哥的眼睛有救了,执桓喜上眉梢,正要称谢,灼无烬就告辞道:“在下先走了,珠子务必交给祖师,拜托了。” 于是执桓来不及称谢,也来不及问她些什么,灼无烬就翩然离去。 当晚,要离祖师回山,当执桓献上灼无烬拿来的珠子时,要离祖师先是一惊复又叹息起烬丫头的有情有义,彻儿对不起人家,人家还能去为他寻仙方治眼睛。 他不知道灼无烬是如何得知这珠子可给执彻重做一双眼睛,凭气息判断,这珠子应当来自鲛人族,且是修为极其高深者的心头精血所化,他无从得知灼无烬是从哪里得来的珠子,但得到这珠子,一定是极其不易。 诛雀 执彻能重新拥有光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他从祖师和弟弟那里知道这双眼睛是他的阿烬为他寻来的,执彻每每睁开眼睛便觉得像她在他身边一样,所以现在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但当他正打算前去赤泽时候,却被要离祖师告知:巫族对神族开战了,现在所有能征善战的神都集结在弱水畔,自然也包括四象神——朱雀,青龙,白虎和玄武。 得知此事的执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当天就悄悄离了要离山前往弱水河畔。 这次由巫族率先挑起的战争是巫族高层蓄谋已久的,而且挑起战争的和三千年前挑起战争的是同一拨人,他们从来自恃与神族一样都是万物的造物者,但为何由神主导的人族处处都要压妖族一头。 当然这是巫族官方给出的答案,实际上的原因多半都是巫族现任上位者野心太大,一直想蚕食鲸吞掉神族。 巫族的后方密室里,巫族的巫帝正与一绝美的女子小声商议着什么,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青鸾,青鸾并非主司守护或战争类的神仙,所以不必去前线上阵,从而也就有机会来到巫族见巫帝。 巫帝正为了四象结成的护阵头疼,三千年前就是这阵法击退了大部分巫族攻击,从而使战争出现拐点,要不是朱雀暴毙,他们怕是会损失掉几乎全部巫族子弟。 “三千年前的办法今日定是行不通了,”巫帝皱眉道。 “三千年前的办法是行不通,但在下还有别的办法,”青鸾缓缓道。 “哦?什么办法?” “当初是从朱雀处开刀,现在亦可从朱雀处开刀。”青鸾眸光一暗。 “可三千年前能破阵,是因为偷换了阵眼处的莲花,现在神族防守严密,他们对犯过的错误定然多加防范。” “不,不是阵眼。”青鸾一笑,“是朱雀,开战之日,会有巫族贵子杀了朱雀。” “哦?”巫帝兴趣被挑起,“你是如何得知?” “因为是我让他杀的。”她不紧不慢,“我知能诛神者必达到修为高深莫测的程度,但若是在他们布阵之时,直接刺中要害,则四象护阵的力量会直接向坍塌的那一方阵脚倾斜,任她修为再深,体力再强,这护阵的力量都足以当场令她灰飞烟灭了。” 巫帝眯了眯眼睛,他果然没看错青鸾,这个女人和他一般心狠手辣:“那你是如何控制得诛杀朱雀的巫呢?” “我自有办法,陛下尽管放心就是。” 青鸾退出密室,思及那日在大殿上,执彻的所作所为,恨恨道:“得不到,我还毁不掉么?执彻,我的手段,你还没全部领略到呢!控制你,我当然不只是 分卷阅读67 为了儿女情长。” 弱水河另一侧的南方,灼无烬与一部分神族将士守在这里,众人皆神情严肃,整装待发。 此时,她幻化成原形,闪耀着橙色祥光的朱雀展翅在南方战场上空,遥遥与其余三方对应,形成巨大的法阵,阵发出耀眼的强光,为神族的将士们带来希望。 执彻站在南方战场的不远处望着空中的朱雀,他知道现在不是谈论私情的时候,所以他选择守护在她身边,尽管自己是巫,但他对于这战争的立场很是纠结。 巫的在位者是背叛自己家族的叔叔,可叔叔利用的却是他巫族的忠心将士。 “阿彻~”带着勾人的尾音,青鸾从他侧面款款而来,一听到她的声音,执彻气不打一出来,拔刀就要砍她。 青鸾后退几步,见他来势凶猛,慌忙后退几步,自怀中取出一个铃铛摇了摇,一听那铃铛响,执彻立刻如木偶一般呆在原地。 青鸾唇角微勾,这毒是她在他神志不清时,日复一日养在他身体里的,之所以不曾用这种方法控制他,不过是因为,自己需要的是喜爱自己,有血有肉有思维的他陪在她身边,而现在,既然他通过挖眼的方式,摆脱自己的束缚,那就休怪她把他变成无知无觉的傀儡了。 “刀给我。”青鸾命令他,执彻毫不犹豫将佩刀递给她。 青鸾收下刀,拿出一个小瓶,不知在对那把刀做什么,她喃喃自语着:“只靠阵法力量我担心不能完全让她元神破碎,所以我给她加点料,这样便可保证巫帝的大业万无一失了。” 执彻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呆滞,与木人无异。 “还你。”青鸾将刀递给他,他接过,仍旧是面无表情。 “好了,就现在,去杀了天上那只朱雀。”青鸾指了指天上金光闪闪的图腾一般的朱雀。 执彻提起手中刀,却迟迟不愿动手。 青鸾皱眉,又摇了摇手里的铃铛,这一摇,让执彻原本恢复了一点的神智又变成一团乱麻,他提着剑,飞到半空,朝着朱雀刺去。 他来的太突然了,且他的刀向来快的变态,守护朱雀的将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飞快的刀就已经直取她的要害。 空中的朱雀震惊地看向来人,虽素不相识,但她想告诉他这阵法危险,修为低的稍一靠近便有可能失去所有修为。 更何况,她见到他的那一刻,一种来自心里强烈的保护欲填充了内心,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但下意识就是不想让他受伤。 但她想多了,他并不是什么自己以为的修为低下,误闯阵法的家伙,而是直奔着自己而来。 于是同时,他的刀插入朱雀的脖颈,她的一股真气也堪堪打入他身体。 一声朱雀凄厉的鸣叫声响彻整个弱水河畔。 执彻真气入体,他被一股温暖的气流包裹住,气流将他带出战场,一直落到安全的地方,可战场上早已乱了套。 几乎是一瞬间,其余三方同时大叫不好,然后来不及收手,阵法强大的力量直接吞噬掉灼无烬化成的朱雀,她浑身燃烧起来,原本无暇的金黄色身躯,开始如瓷器般破碎,一块一块掉下然后风化般随风而逝。 等众神赶到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朱雀神的影子,留下的只有一片虚无。 四象之一的朱雀神再次陨落了,就连她主管的南方七宿也黯然失色,与其它闪亮的星星形成鲜明对比。 巫族后方的巫帝站在帐前等着回信,忽然,一片青色羽毛从天而降,他将它抓在手里,羽毛顷刻间化成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南方星陨,雀已诛。 人间事(一)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距离灼无烬神陨的那次战争已经过去五百年之久。 五百年后,以临京为国都的这一片凡间王朝上,生活着辛勤而充满智慧的一群人们,这群人们自上古起便以炎帝之后自居,炎帝部落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相传,尽管王朝几经更迭,但这里的人们从来没有改变过对共同祖先的认知——炎帝。 无论是祭祀还是神庙中,必然拥有一席之地的当数炎帝,而炎帝旁边必不可少的当数这一氏族的守护神——朱雀。 临京的烟火气一如既往的浓郁,这一个王朝建国已百年,传至当今皇帝已是第三代,当今皇帝登基之年正值壮年,如今执掌朝政三十年,年近六十,在这位主张“仁政”的国君的治理下,国家呈现出一片繁荣昌盛的局面。 皇帝在他三十八岁那年立了自己的嫡次子为太子,太子最初被立时,并没有引起很多非议,但三年之后,因为皇帝钦赐太子的玉佩丢失,便逐渐有人非议起这位太子来。 当然,非议太子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简简单单丢了一块玉佩,而是因为传言拥有这块玉佩的人,才是真正的下一任皇帝,这一点应验在各朝各代各位帝王身上,从未失效。 这块青玉佩看似普通,上面雕饰着栩栩如生的朱雀图腾纹路,但它传国玉玺般的象征意义和准确无 分卷阅读68 误的预判下一任帝王的效果使得它成为野心家们的必争之物。 是以,怀疑太子是否是上天选中的真龙天子的谣言从东宫传到后宫,又从后宫传到前朝,最终当然也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但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甚是满意,不存在换掉的意思,遂以一己之力和绝对皇权压下了流言蜚语,宫内宫外有再散播留言者,处以重罚。 此后,玉佩的事情便无人敢再提起,就连一开始也跟着惴惴不安的太子本身,也在这十年的时光里,逐渐忘记了玉佩的事情,不过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是他一点一点除掉了能与他抗衡的几位皇兄皇弟,只要没人与他竞争,就算没有玉佩,他也照样坐得稳皇帝的位置,不是么? 但命运永远在戏弄人,太子除掉几位适龄竞争者之后,只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他万没想到,自己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十三皇弟竟然在他十五岁那年异军突起,因护驾有功忽得父皇宠爱,后来又因恰逢敌国入侵,十三皇子主动请缨,谁也没想到,久居深宫的十三皇子竟是个行军布阵的军事天才,这下,旧日宫中那些本就对太子党独大不满的、十三皇子母家的以及敬佩十三皇子能力的大臣纷纷投靠十三皇子,进而,这位年方十八岁的皇子就成了太子最大的威胁。 这一年,正值残冰未消的初春时节,挽熙宫的宫人们正忙着打扫十三皇子的宫殿,今日是十三皇子穆辛班师回朝的日子,太子亲自到城楼迎接穆辛,然后由皇上大摆筵席为穆辛庆功。 这会儿太子已经接应到了穆辛的军队。 只见年少的皇族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色战袍,冠上白色长缨,走在前列,他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剑眉下如星的眸子里,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围观的人群中,最为沸腾的当数激动的小伙子和姑娘们。 姑娘们爱看马上年轻英俊的皇族将军,小伙子们则一脸钦佩地看着威武的穆辛,向往着和众将士一般上场杀敌保家卫国。 穆辛骑着的马是白色的,他左手扶着自己马的缰绳,右手又牵着另一匹枣红马的缰绳,两匹马一前一后地走着。 不同的是,枣红马的马背上空空荡荡。 至少在其他人眼里确实如此,只不过在穆辛看来,马背上坐着的正是他这一生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他师父。 但除了他别人都看不见她,这一点一直令穆辛觉得莫名的满足。 道路两旁的姑娘们有胆大的朝着穆辛扔起了果子和香囊,穆辛原本冰山似的脸有些绷不住,然后他下意识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她。 只见一身月白色衣裙的灼无烬笑盈盈地点头看着他,穆辛触了电一般迅速回过头,脸上布满可疑的红晕。 围观群众有眼尖的注意到少年将军的神态变化,更加大胆起来,更有甚者开始在人群中大声高呼直言对他的喜爱崇拜之情。 这一盛况一直持续到王城脚下,枣红马马背上的灼无烬跳下马,拍了拍穆辛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先回他的寝宫——挽熙宫。 穆辛目送她走远,然后在周围人的疑惑和催促声中入宫面圣。 挽熙宫并没有怎么变,和十年前灼无烬初次在这里化形的时候一样,那时候她刚从青玉佩中脱身,由于这玉佩天生与帝王有缘,所以灼无烬一缕残破元神得以寄存在此,靠历代帝王的帝王之气滋养自己。 十年前她从玉佩中化成人形,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年仅八岁的小穆辛,他母妃在宫斗中被吓疯,父皇则因儿子众多完全将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儿子遗忘在后宫,他的母族也因失去势力为求自保而将他抛弃。 下人们向来都是攀高枝,趋炎附势的,一个毫无势力的八岁孩子支使一堆大人,人家怎么可能忠诚于他。 穆辛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了八年,他原以为人生一直是如此灰暗绝望,但还好灼无烬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 从他八岁到十八岁,她让他叫他师父,教他兵法布阵,教他剑法武艺,教他琴棋书画。 渐渐地,颇具实力的他一次次在这宫中抓住机会展示自己,也慢慢让他父皇重新认识了这个一向默默无闻的十三皇子。 在穆辛眼里,灼无烬是师父,是亲人,是朋友。 是只可他独占,别人看不到,听不见,自然也抢不走的人。 是他年少情根深种的心上人。 可,他也明知灼无烬对他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她离自己咫尺却胜似远在天涯,明明笑得亲切,却遥不可及,永远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冷冷清清,永远都是不容侵犯的高贵无暇。 人间事(二) 宴席后,穆辛又被一众官员叫住,恭贺许久才被放回挽熙宫。 挽熙宫主殿屋顶上,灼无烬站在飞檐上,负手望着南方,穆辛一进宫门就看见了站的高高的她,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师父,我回来了。”少年提气,以轻功跃上屋顶,轻盈地站在她身后。 灼无 分卷阅读69 烬回头,看向意气风发的穆辛,瞧着他一脸骄傲的样子,想必刚刚在宴席上被大加封赏了一番。 她眼含笑意,穆辛基本就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什么她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因此她很配合的问:“皇上赏我们穆大将军什么了?” 穆辛得意洋洋道:“封了淮阳王,赏了一堆宝贝,对了师父,以后我们就不用在皇宫里住了!父皇拨了一座王府给我!” “嗯,换个地方住也好。”灼无烬抬脚欲离开屋顶。 “师父!”穆辛叫住她。 “何事?” “我,父皇说要赐婚给我。”穆辛有些支吾,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探究也有紧张。 “哦?有画像吗?让为师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灼无烬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期待中的不安,反而是长辈一般的慈祥和关照。 “我拒绝了。”穆辛语气恹恹,透露着不快。 “为什么?” “师父!”穆辛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穆辛?”不管他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在她眼里都是当年那个八岁的一直嘤嘤嘤的小娃娃。 “我长大了,师父,”穆辛攥紧了拳头,“别那么叫我。” 灼无烬舒了一口气,“好,长大了。”她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跃下屋顶。 穆辛抬手,却只在一瞬间触碰到她的衣角。 “师父……”落寞的叹息声被吹散在风里,“有时候我真不希望你是个神仙,这样,我就能离你近一些。” 淮阳王府很快就在原王府基础上修葺好了,穆辛将灼无烬的院子安排在离自己院子最近的地方,名义上这个位置应是淮阳王正妃的院落。 两个人卧房的位置也恨巧合,中间只隔了一面墙。 他在她的院子里凿了个小荷花池,又在王府的花园里凿了个大荷花池,里面栽满了荷花和又养了许多锦鲤。 九曲廊桥架在荷花池上,荷花池最漂亮的一部分正好对着灼无烬小楼上二楼卧房的窗子。 而他的院子里则栽满了梅花,因为她曾无意间和他透露过,她家里有一大片梅林,十分漂亮。于是穆辛十分心机地在自己的院子里栽满了梅花,这样他就有机会邀请她常来自己的院子。 对于灼无烬来说,这里的一切虽然和赤泽仙镜不能比,但算起来,这里大概是除了赤泽和宣华宫外,最令她觉得舒适安全的住所了。 灼无烬的院子里没有下人,但却一直充满生气,小景林立,小楼的窗子常常都是开着的。 这让那些看不见灼无烬的凡人们感到恐惧,但当此事传到淮阳王耳中时,他只是解释说,是自己觉得那院子的风景好,所以时常开窗看景通风。 一来二去,府中人就相信了这一说法,而淮阳王也从不允许下人出入灼无烬的院子,久而久之,这间离淮阳王院落最近的院子成了被众人忽略的所在。 也恰如穆辛所料,灼无烬很享受这种没人打扰的清净。 她十年来一直在修补元神,一开始是依靠穆辛身上的帝王之气,后来发展到可以吸收天地精华。 目前,她已将元神修补完全,但穆辛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不忍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争权夺势,所以想着等一等,只等着将穆辛送上皇位,她便告辞回赤泽,寻找重塑肉身的办法。 穆辛经常在下了早朝之后,到灼无烬的院子里小坐,然后借着请教一两招剑法的名义多留一会儿。 不得不说,穆辛在剑术上很有天赋,灼无烬点了一分,他变能悟出九分,不仅如此,他还很擅长创新和化用,他自己摸索出许多灼无烬不曾教过他的招式,每次他打出这些招式,她都会赞叹着称好。 不过,好归好,他用剑的风格总让她想起一个影子,一个在她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影子,似乎那影子是个豪放不羁的抱剑青年,周身总带着几分魔气。 他们很像,至少在用剑上是这样。 穆辛有时会试探着问灼无烬一些关于神仙情爱的问题,可每次灼无烬的回答都差不多:“神仙自然有情爱,不过我没有,因为我没有心。” 一开始,穆辛还不明白她话的意思,以为这话有什么深意是他没理解的,但后来经过她几次解释后,他终于明白,这话就是字面意思。 她没有心,所以不会爱人。 可他不求她爱,只求她陪他一生,只求他能有个身份直言自己的爱意。 而非以师徒这种不伦的关系。 不敢说,不能说,怕她知道,更怕她知道后直接消失不见。 这份感情他不知在心里压抑了多久,从他年幼到现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压抑而细腻的感情随着岁月流逝,有增无减,最后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午后爆发了出来,彼时,穆辛已经是个手握重权可与太子抗衡的人。 灼无烬站在九曲回廊尽头的银杏树下,享受着阴凉,她随手拈了一朵娇花掐在手心,小风吹过,吹 分卷阅读70 起她的裙角和青丝,好看的侧脸映着斑驳的树影。 穆辛站在烈日下的九曲桥上看了她许久,他已经拒绝了无数个父皇提起的婚事,但每次和她提起,她都是一副希望他早日成家的长辈样子。 他实在是太不喜欢了。 “师父。”他走过桥。 “你来了。”她自然而然地转过头,一笑,“怎么不高兴?你父皇又给你看了谁家的姑娘?” 穆辛眉头一皱,上前几步逼近她,灼无烬有些失措地向后退。 两人就这么一进一退,不一会儿灼无烬就被穆辛逼到了树干前,她靠在树上,退无可退,愕然又疑惑地看着穆辛的眼睛。 “师父觉得,徒儿应该娶谁?”他一双手分别捶在她左右两侧的树干上,将她圈禁在自己眼前。 “这……你性子沉稳,又需要拉拢势力拿下皇位,所以应当选一个风流聪慧,持家端庄的女子,最好是大家族出身,也好祝你一臂之力。”她回答的认真,他却越听越不耐烦。 “师父难道不觉得,师父和徒儿很相配么?”忍了多年的话一朝问出口,他竟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灼无烬愣在原地,“你……你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挑明,穆辛也就不打算再隐瞒:“我的意思就是,除了师父,别的女子我都不想要,若要娶,我只想娶师父。”他炙热的目光好像要把她的心意看个究竟。 “你做梦!” 故人 “你做梦!”冷冰冰的男声从二人身侧传来,紧接着,穆辛被一股极其大的力量掀翻,直接飞出五米远,狠狠砸在了台阶上,滚落下来,他口吐鲜血,连站起身的力气都使不上。 “就凭你?”又是那道男声,灼无烬顾不得许多,一心想去看徒弟伤的怎么样,但正要走时,手腕却被人死死攥住。 “不许去!”她回头,正对上一双血红色瞳孔的眼睛,红色的长发梳成规矩的发髻,一身紫色刺绣的白色大氅披在身上,容貌虽然俊美异常但周身气压强到令人胆寒,高大坚实的身影将纤细的她笼罩在阴影里。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魔气,而且他的实力远超她许多倍。 “哪里来的魔物?劝你还是放开我的好。”灼无烬冷眼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阿烬,我来接你回家了。”男人并没有松开她手腕,反而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拥住。 “孽障!放开!”她态度强硬,死命挣扎出他的怀抱,然后转身就朝着穆辛飞去。 “怎么样,怎么样。”灼无烬一把扶起几乎奄奄一息的穆辛,不断拍着他的脸,焦急的输入真气为他疗伤。 “放下他,不然我就杀了他。”红发男人又跟来了。 “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他更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出手伤他!” “素不相识?” “难道,我以前见过你?呵,收妖伏魔多了,不记得你这个无名之辈了。”她冷笑。 “阿烬,我知道你恨我。”他蹲下身,“我们之间,我……” “能别阿烬阿烬的叫吗?”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第一次见面就打伤我徒弟,我们只能是仇人。” “你拿他当徒弟,他可没拿你当师父。” “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阿烬,别这样,我会忍不住,杀了他。”他闭上眼,努力平复心中怒火。 “你敢杀他,我就敢杀你。” “我这条命本身就是欠你的,不过,你取走的原因,不应该是他。” 灼无烬懒得理他,将穆辛扶上自己肩膀,然后站起身要带他回去。 “别走。”他扯住她的手腕,“你跟我走,我会治好他,完好无损。” 灼无烬看向他,的确,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医好这个凡人怕是力不从心。 “如何?”他期冀地看向她。 “先治。”她将穆辛放下,让穆辛躺平在地上,此刻穆辛已经陷入昏迷。 红发男人咬了咬牙,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放在他鼻下,瓶中很快散出一股清香。 他收回瓶子,握住灼无烬的手,“好了,跟我走。” “他根本没醒。” “一会儿就醒了。”说着他就拽着她离开穆辛,穆辛醒来时恰见正在争执的灼无烬和打伤自己的男人。 只不过很快那男人就强拖着她驾云消失在他眼前。 要离山,巫族皇宫。 灼无烬的手被红发男人攥的生疼,她力量薄弱,完全做不到与他抗衡,于是一路上连拖带拽被他塞进了一座宫殿,然后又被摔在床上,再然后铺天盖地的吻和绝对的钳制将她牢牢困在他身下,动弹不得。 一直到她喘不过气,他才放开她。 “阿烬,你还在,真好。”他无限缱绻的语气与刚刚刚劲霸道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分卷阅读71 “你到底是谁?”灼无烬丝毫不为所动。 “你真不记得我?”他从她颈间起身。 “少装,我就没认识过你。”她侧过头,不愿多看他一眼。 “你……你失忆了?”他问。 灼无烬被气笑了:“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曾失忆。” “不曾失忆怎能不认得我!”他情绪激动,“你记得我的,阿烬,执彻,我是执彻。” “完全没听说过。”她冷哼一声,那表情根本不是在骗人,“不过,这里是巫族皇宫,你一个魔竟到巫的地方来了?” 执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缓缓从她身上坐起,一脸颓废。 “起开!。”灼无烬推了他一把,从他身下爬起,朝门外走去。 “别!”他一霎那闪到门边,飞速给门上了禁制,“阿烬,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离开我了。” “冥顽不灵!”她捏上他的喉咙,但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灼无烬手指紧了紧,最终还是松开手,背过身去。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问。 “那你留在那凡人身边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他是我徒弟,这十八年吃过很多苦,我想等他登基再离开。” “能登基的凡人不是应该有真龙之命?” “嗯,他便是。” “既然命中注定是皇帝,那你留不留下不都一样?” 灼无烬被噎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转移话题道:“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你。” “我?”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捏住她的下巴:“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嗯?” 她直视他的眼睛,先前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杀气戾气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尽管他语气依旧霸道不容拒绝,眼里却写满了委屈和不甘。 “我明白了。”她拍掉他的手,“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因为我早就已经断情绝爱,所以红尘中事与我无关。” “断情绝爱?阿烬,你真是不会说谎。”执彻笑笑,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灼无烬将他推开,淡淡道:“执彻,对吗?我告诉你,我没有心,我不会爱人,明白了吗?” “什么?”执彻慌了神,他向她心口处探去,这才发现,这看似完整的元神竟独独缺了一块心神。 “信了?”灼无烬扬了扬下巴,唇角勾起,“信了,就放我走。” “心呢?阿烬,你的心呢?” “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自顾自走到门边,伸手去推,但门上的禁制狠狠将她弹开,她一时失重向后仰去,跌落在闪身到她身后的执彻的怀里。 “你在这里,比在哪里都安全,”他不容她拒绝,打横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她几番欲起身反抗,却都被他按了回去。 “阿烬,我知你恨我,但重塑肉身才是当务之急,你放心,除了暂时动不了的青鸾和等你处置的释开,其余的我早就已经杀干净了。”他抚摸着她的脸。 巫族事(一) 灼无烬听完,笑了起来,“我好像没什么仇人,更用不着杀谁。” 在她心里,曾经所有伤害都与他有关,都是他亲手所为,如今忘了他,自然也就忘了和他相关的一切。 执彻想要从她双眼中看出什么究竟,但只是徒劳,“罢了,反正我都会替你解决,只要你日后都留在我身边就好。” 灼无烬不屑地别过头,她心里其实早就衡量过了,这个叫执彻的说的有道理,自己无论在哪儿现在首要目的确实是重塑肉身,就算回了赤泽也是一样,更何况,她能看出他并不想伤害她,当然如果他能不动不动就又搂又抱的,就更好了。 如果借助巫族的力量寻找重塑肉身的办法,那岂不是事半功倍?更何况,关于自己父亲的真实死因也和巫族皇族脱不开干系,此间种种看来,自己留下未免是坏事。 至于他说的什么永远留在他身边,嘁~她眼睛一翻,并不是十分当真。 “阿烬,你在想什么?那个凡人?”他让她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腰。 灼无烬心里拒绝这种接触,但她又明知自己反抗不过,所以她很识时务,没有挣扎。 他似乎对穆辛意见很大,灼无烬心想,不过她也是刚知道这孩子竟然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若是她早知道,定将这想法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并没有,我在想,你是这里的巫帝吗?” “不错。”他轻笑,“他们都很怕我。” “想必你杀孽太深,他们怕有朝一日,大祸临头。”这句话倒不是她凭空捏造,而是她通过他周身极其浓烈的血腥气和杀气判断出来的。 尽管这一刻,他隐藏的很好。 “嗯,杀孽太深,阿烬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描 分卷阅读72 摹着她的唇线。 “嘶~好痒。”她在他的笑声中躲开,“何必分好事坏事,当杀者,杀便可。” 她总能给他最契合心意的答案。 “我就知道你懂我。”他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灼无烬终究是把执彻所说的“陪”字想得太简单了,她万万没想到他说的陪,是她绝不能离开他超出三尺的距离。 于是,执彻上朝,她就在他旁边坐着;执彻巡视巫族各处,她就要在一边陪着;执彻处理公务,她就要在一旁看着;执彻设宴款待群臣,她就要陪着他吃吃喝喝。 灼无烬觉得她生活一点都不无聊,甚至有点过于喧闹,而执彻呢,为了避免别人认出陵光神君,他给她亲手制了一个浅红色面纱,面纱一戴,脸上除了眼睛的其它地方,外人统统都看不见。 而每次,当别人好奇她的身份,执彻总会介绍说,这是他择好的巫后,只等良辰吉日便昭告六界举行大婚。 灼无烬起先对这一说法十分抗拒,但后来抗拒无效,她抗拒的话早就说倦了,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这些并不是最让她头疼的,最让她头疼的是他夜夜都要与她宿在一处,偏说抱着她睡很暖和,灼无烬简直无语,她现在是元神状态,根本没有体温,就算他感觉温暖或是寒冷那也是他自认为,绝对和她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在他身边越发习惯越发放纵娇惯。 谁叫执彻什么都可着她先来呢?除了不能离开他身边,他几乎是对她有求必应,她不喜欢他寝殿的摆设,他就按她的喜好统统换掉,她喜欢他空无一人的后宫中的某处宫殿,他就带着她连夜搬到那宫殿小住,到她住腻了,就换下一间。她看他批阅文章奏折十分有趣,他就由着她执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在一边笑吟吟地教她该怎么批阅。她心血来潮想要抱一抱绒绒的小兽,他就自己变成小兽,扑到她怀里。 总之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娇纵到连灼无烬自己某一日反思起来都有些觉得过分。她觉得朝中那些大臣看自己的眼神宛如看一个祸害。 这让她多少觉得有些内疚。 可每每她和执彻谈起这件事,他总是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他们怎么看不重要,他们又不敢怎么样。 日子久了,灼无烬逐渐有些觉得不对劲,执彻不是说要为自己寻找重塑肉身的办法?怎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她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丝毫不见他有要找方法帮自己的样子。 但这一切都是执彻心里知道的,他不是没有找到重塑肉身的办法,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了办法,也知道她之所以忘记自己,是因为心缺失而斩断情丝,进而遗忘了深爱之人。 可一旦重塑肉身,她就极有可能离开自己,不,不是极有可能,而是一定会。 他对她极尽宠爱,努力培养她离不开自己的习惯,时至今日,她确实习惯了他的存在,但这也不代表她恢复记忆后,就会原谅自己。 他不想再回到过去的五百年失去她的痛苦之中,也不想面对夜夜缠绕着他的噩梦。 五百年前她的死让他明白自己是如何的弱小,如何的废物,竟能轻易让人控制。 执念、杀戮、仇怨、憎恨再加上挥之不去的心魔,他轻松坠入魔道。邪门功法让他进步神速,他辞别祖师,杀回巫族,吸干了以释开为首的一众巫族皇族的内力,杀了除释开外的所有人,然后将半死不活的释开囚入冰牢。 成功称帝的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取青鸾的狗命以慰灼无烬之灵,但即便自己的修为足以与天帝抗衡,可他自己毕竟寡不敌众。 后来,他的属下告诉他,南方七宿重新亮了,这燃起了他的希望,他知道朱雀神重新降临于世,虽然不知道还是不是她。 他孤身一人在人间南方找了很久,幸而让他找到了她的身影,那天,是他五百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可她身边那个魁梧少年是如此的惹眼,他听见他喊她师父,可那小子的眼神分明写着倾慕和占有。 果然在他第二次去看她的时候,正碰上那一幕,他怒不可遏,要不是力道偏了,那小子必然当场毙命。他想想她担心那小子的眼神,就无比心痛。 侵占和囚禁的念头几乎是一瞬间就席卷他全身。 “执彻,到底如何能重塑我的肉身?”她趁着他批奏折后闲下来的功夫,试探开口。 这早晚是个问题,终究是避无可避,他想。 “已经找到了,不过,阿烬,你得告诉我你的心在哪儿。” “要用心才能重塑?” “嗯。”他点点头,这倒是句实话。 “好吧,心在南海,鲛人族女王手里。”她迅速起身,“现在就走吗?”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执彻忍不住脱口问出:“重塑肉身后,你要离开我吗?” 灼无烬沉默了,如果可以她当然想离开。 “没事,我随便问问。”他牵起她的手,苦涩一笑,她没有情爱 分卷阅读73 ,自己怎能期盼她生出多余的情感来呢?不过,即便她重塑肉身,自己也绝不可能放她离开。 这是灼无烬第二次到南海来,五百年过去,南海海底城似乎没怎么变样,依旧是老样子,不过鲛人族王宫里可就热闹多了。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在宫殿里跑来跑去,一个看起来温柔儒雅的白衣男子站在宫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孩子。 “陵光神君?”阿兴远远就望见了灼无烬和执彻,他如今已在明珠的帮助下化为妖怪,也拥有了极长的寿命,“阿珠!快来!” 他话音一落,只见一个红衣少妇从宫中走出,正是女王明珠。 明珠手里抱着个婴儿,虽然已经是许多孩子的母亲,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五百年过去,当初的威严无比变成了如今的风韵绰约。她一见是灼无烬,立刻抱着孩子迎上来。 “女王陛下,别来无恙。”灼无烬逗了逗她怀里的婴儿,婴儿笑起来,露出刚刚长出的两颗小牙,可爱极了。 “神君,别来无恙。”明珠对于灼无烬以元神的形式出现有些惊讶,又看向她身边的执彻,他强大的气场和不善的眼神让她提高了戒备。 “这位是巫帝。”灼无烬介绍道。 明珠心里一惊,难道就是那个斩杀一众巫族旧贵,以杀戮著称的新任巫帝? “原来是巫帝,有失远迎。”明珠是个懂得低头的,她极有眼力见的行了个礼,把孩子交给阿兴,迎他们入内厅,分别落座后,她打量起两人的关系来。 一番寒暄过后,灼无烬便表明了此行的来意。 “我来取回我的心。” “嗯,两位稍待。”她闪身没入屏风后。 “阿烬喜欢孩子?” “挺可爱的,你不觉得?”灼无烬挑眉。 “是挺可爱的,不过阿烬与我的孩子想必更可爱。”执彻眼角都藏着笑意。 “呵呵。”灼无烬白了他一眼。 这一番话恰好被刚刚回来的明珠听见,她手一抖,盒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暗自佩服陵光神君的能力,竟能让一个杀神为她敞开心扉。 “咳咳,我回来了。”明珠捧着盒子交给灼无烬。 灼无烬循着记忆将禁制解开,入目便是依旧鲜活跳动的心脏,紧接着她就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要离山的,只记得自己一睁眼就是熟悉的执彻寝殿的床顶。 她尝试起身,但无论如何也支配不了四肢,稍一用力挣扎,她又晕了过去。 三个月后。 灼无烬再次醒来,这一次她真的醒了,因为她不仅仅记得元神期发生的事,也想起了那个她恨毒了了的名字——执彻,更想起了无论是自己有心还是无心时,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同时,她觉得四肢百骸充满力量,一种曾经不属于她的雄厚修为似乎被激发出来,她明白,那就是父亲封在她体内的修为,要不是千叠剑不在手上,她真相运剑试试能不能一剑劈开这宫殿。 殿门在下一瞬被人打开,如她所料,站在门口的正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执彻。 她没转头去看,依旧怔愣着盯着自己身上的锦被。 “阿烬!”执彻又惊又喜,忙到她身边坐下,“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灼无烬一眼也没给过他,更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执彻叹了一口气,她现在的反应,是他意料之中的,可意料之中不代表乐意接受。 “阿烬,我慢慢解释给你听。”他探向她的手,却被她一记眼刀杀了回去。 “不必,我断不喜欢横刀夺爱,我喜欢成全。”她语气冰冷,相较于无心的时候更为无情。 “我从没喜欢过她,我心里从来都是你。” “闭嘴!”她懒得听他说。 执彻抿了抿唇,委屈地别过头,不再说话。 灼无烬推了推他,就要下床,却被执彻一把抱住腰,他将脸贴在她后背,闷闷的声音传来:“去哪儿?” “回去。” “不行。” “轮不到你说不行。”灼无烬试图用法术挣脱,但她猛然发现,修为大增的不仅仅是她,执彻在这五百年间也修炼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实力早已远超她现在的水平,无奈又气愤之下,她恨恨道:“放开!我不仅要回赤泽,我还要去找我徒弟叙叙旧呢!” 她故意刺激他的话意料之中地起了效果,只可惜,勃然大怒的执彻并没有嫌恶地松开她,反而大力将她带回床上。 “你见他,我就杀了他。”他压在她身上,她的双手轻易被他禁锢在头顶。 灼无烬心头一股火燃起,青鸾与执彻在冥界世子府双双纠缠的画面定格在她脑海:“我不仅要见他,我想与他做什么,便与他做什么,你敢……”没说完的话,被他堵的唇了回去。 全无往日的缠绵悱恻,他的蛮横和暴戾尽显。他力气极大,很快将她的手束缚在床头,让自己 分卷阅读74 得空以进行晋江不让做的事。 衣服撕碎的声音混杂着她的怒骂充斥了寝殿,殿外雷声大作,殿内翻云覆雨。 她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的虚弱,他从一开始的嫉妒和极端慢慢感到懊悔。 她是他疯狂的源头,他是她痛苦的欢愉。 今晚的天气恶劣异常,惊雷一道又一道劈下,荷池中亭亭玉立的芙蕖在狂雷暴雨中无助摇曳,被雨水贯彻湿透,密集的雨点捶打在青翠欲滴的荷叶上,落雨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 迷迷蒙蒙中,她只隐约听见一句:“阿烬,我终于得到你了。” 巫族事(二) 一夜过后,灼无烬身心俱疲,她醒的很早,但无力动作,她厌恶地看了看身边睡着的执彻,心烦意乱,心中甚至有一剑杀了他的冲动。 连睡着时,他也将她搂在怀中,她奋力动了动想要换个姿势,但十分警觉的执彻被她这一动惊醒。 他们四目相对,她眼中是恨,他眼中是残余的疯狂。 “阿烬”他抚了抚她锁骨处的青紫痕迹,“下次别再那么说了。” 灼无烬翻过身,不面对他,嗓音沙哑,冷声道:“说什么?说你已经被青鸾弄脏的身体现在又来弄脏我?” “我没碰过她!”执彻支起身子,焦急地解释,“真的没有,从来没有!” “你没碰过她,难道和她同床共枕的是我不成?” “不,她骗了我,我中毒了,但我真的没有和她如此这般。” “够了,别说了。”灼无烬闭上眼睛,忍住眼泪,他连杀她的事都做得出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任他说什么,她都没有再回答过一句,闭上眼睛装睡,他奈何她不得,只能一直紧紧拥着她,默默叹气。 因为考虑到她会逃走,他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将她束缚在他三尺之内,而是将她囚禁在寝宫之中。 如果说灼无烬之前以元神的形态出现时,修为低的巫尚且无法辨识她的来历,那么恢复真身的她散发出的强大神族气场足以让路过宫殿的巫都知道,这里有神的气息。 但从没有巫敢靠近执彻的寝殿,这是一道死命令。 灼无烬尝试过各种办法破除他的禁制,但奈何执彻已经达到了她遥不可及的实力,她动不了他。 执彻每日忙完就会回到寝殿陪她,不过灼无烬再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他进门,她就视若无睹,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就是不看他。 执彻气的紧,便慢慢将屋子内的摆设搬空,只剩下那张豪华曼丽的大床最为显眼,这张床她最不喜欢,他却很喜欢。 五百年的时间,执彻足以调查清当年发生的事,他尝试过和她解释以前的种种,尝试过将青鸾是如何骗他又如何操控他告诉她。 虽然,听完那一瞬间,灼无烬冷冰冰的表情松动许多,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依旧不是很想搭理他。 可能是因为对亲手伤害自己两次的人下意识的不信任,又或者是她自己心里的坎过不去。 执彻日日自顾自和她讲着前朝的事,她从一开始的封闭五感,到后来随意地听着,虽然不回话。不过对付她的沉默,夜里的执彻很有办法。 这也是执彻喜欢那张床的原因,任她再咬着唇忍耐着不发出声音,也耐不住他花样百出地折腾她,最后所有的倔强都变成细碎的□□以及求饶时的哽咽。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终于有一天,灼无烬思索再三决定和他谈谈。 “我想拿回赤泽的六道镜。”她说。 “我会亲自去取。” “你找不到。” “你告诉我在哪儿,我不就找到了?”执彻边说,边掐了一把她的腰,灼无烬倒吸一口气,没忍住喘了一声。 “我们一起去,而且你不是说我父亲的死和释开脱不了干系,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执彻沉默,灼无烬却难得一反常态地用起软手段。 她在他怀里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可怜巴巴道:“求求你了。” 执彻呼吸一滞,邪肆笑道:“让我满意,我就答应你。” 让他满意的结果就是第二日她才从床上爬起来,灼无烬做事分得清轻重缓急,所以去赤泽取六道镜的往返,她都很乖巧,她甚至不曾惊动赤泽的仙从们,隐匿了身形偷偷取走了六道镜。 而结果也正如她当年所料想的,只有六道镜的主人可以使之恢复原状,执彻作为六道镜的最后一任主人,很轻松地就将六道镜复原了。 只不过,她从六道镜中看到的真相,让她有些承受不来。 原来,青鸾不仅如执彻所说勾结释开杀了她,就连父亲的死也是青鸾在释开的指使下一手造成。但六道镜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录只定格在释开打碎了六道镜,这也是执彻没想到的,他一直以为打碎镜子的是父亲。 灼无烬将镜子作为呈给天帝,天帝 分卷阅读75 等人看完镜中所载亦是大为震惊。 很快,消息传开,昆仑山青鸾仙子竟然是勾结巫族的罪人,真相大白之后,执彻亦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将释开赐死。 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眼看着青鸾是要被天道制裁,但当天帝派人去昆仑山捉拿青鸾的时候,青鸾却如提前得知了消息一般,神秘消失了。 灼无烬和执彻找了很久,但就是不见她的踪影。 这一晚,巫族的寝殿内,欢爱过后的执彻浅吻着她的额头。 灼无烬这一次没有睡去,她似乎一直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烬,一直心不在焉。”他柔声问。 “我……”她心一横:“我应当是有孕了。” “什么?!”执彻直接从床上坐起,神情激动:“真的?” “骗你做什么?”灼无烬没好气道,“可……” “可什么?”他喜上眉梢,“我们还是早日完婚,阿烬可不许再推脱了。” “他是神和魔的孩子。”她一句话点醒他,与她一起的日子,他安心愉悦,许久不曾被心魔所困,久到他忘了自己入魔,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巫族。 “总有办法的,没事。”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 灼无烬沉默,办法倒是有,只不过牺牲很大罢了。 经过多番打探,灼无烬和执彻一致认为,青鸾还在昆仑山,至于是她自己藏的,还是西王母窝藏的,就很难说了。 这也最终导致他们重回昆仑山,直逼九灵殿。 “娘娘,还请交出青鸾。”灼无烬带着一干天兵天将围住西王母处。 西王母也就是金母元君看着她,冷声道:“简直放肆。” “娘娘是拒不配合咯?” “呵,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六道镜能看见的东西,娘娘也觉得是信口雌黄?”这句话是灼无烬诈她的,因为六道镜灵力流失,要很久之后才能恢复,所以青鸾藏在昆仑山的事,它并没有记录。 这一诈,金母元君有些难分真假,碍于执彻在场,她不敢轻易动手驱逐,自己虽是元君,但论比试,执彻现在的实力是足以毁了整个昆仑山的。 “搜!”灼无烬一声令下,众天兵迅速动手开始搜捕。 金母元君勃然大怒,长臂一挥便要出手,不过不等灼无烬有所动作,执彻已经抢先一步将她死死钉在了宝座上。 “别动。”他语气不善。 可众天兵搜捕许久,也不见青鸾的影子,直到角落处一个白影闪过,灼无烬忙跟了过去。 她没认错的话,那白影便是先前提点过她的白虎,只不过他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而且刚刚他们逼宫,也不见白虎护着金母元君。 灼无烬跟随白影一路向下,不想,路的尽头竟然是一扇她之前不曾看见的门,她有些怀疑是白虎故意引她到这里来。 她推开门,门后正是端坐在长椅上的青鸾。 “灼无烬?”青鸾一惊,然后一记冰刀打过去,被灼无烬轻松挡掉。 灼无烬嘴角勾起,“西王母还把你藏起来了,嗯?青鸾,我今日必杀你。” 但青鸾并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反而狡猾一笑:“杀了我,你也会死,灼无烬,我还当你有多聪明,原来也是个笨脑子,”她从长椅上站起,“你就没想过为何六道镜会被打碎?就没想过为何打碎的时候我也在场?” “你也在场?”灼无烬仔细回想着那日在镜中见到的景象,“那只青鸟?” “是啊。”她得意道,“六道镜被释开打碎,他原本是要给自己施咒,谁知道,这老不中用的,竟然施到了我身上,哈哈哈哈哈!灼无烬,杀我者,必亡之。” “好一个杀你者,必亡之。”执彻不知何时出现在灼无烬身后。 “呦,灼无烬,我玩过的,你还感兴趣呢?” 灼无烬气结,一道火焰凝成绳索将青鸾死死缚住。 “我没想活着出去,但我要你陪我一起死!”青鸾说着,化成原形青鸟,直接用自己的命门处朝绳索的烈焰处靠去。 “够了!”执彻怒喝一声,刀已经先青鸾一步将她的头斩于刀下,但也就是落刀的一瞬,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眼前是模糊的惊慌的灼无烬,耳边是她的哭喊声,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这条命是他欠她的,执彻想,青鸾要灼无烬陪她死,那执彻所能做的,就是代替她死。 他挺遗憾的,死亡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娶阿烬回家呢,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像谁呢?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百年后的巫族皇宫内,巫帝执桓看着自己怀里金灿灿的蛋发愣,蛋里也不知是侄子还是侄女,更不知是像嫂嫂还是像哥哥。 哥哥已经身死道消一百年了,他死后的二十年,嫂嫂也为了剔除孩子的魔气而殒命,执桓记得那日灼无烬是笑着的,那是哥哥死后,她第一次笑,她说她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分卷阅读76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有生之年被锁章嘤嘤嘤,结尾很仓促,也许以后有时间会修吧,正如一开始所说,写出来玩玩,大家也就看一乐,总之,thanks for reading。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