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爱我》 分卷阅读1 ?哥哥爱我 【作品编号:68781】 完结 投票 收藏到书柜 (18) 原创 / 男男 / 现代 / 清水 / 正剧 / 轻松 / 清水 世界上只有我哥对我好,所以我也只喜欢我哥。 我要什么东西我哥都会给,我说我要他的心。 我哥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怎么会?……或者你就当我是。 哥哥答应了。 ※没在谈,兄弟情?不太像。反正俩男的 杂草中冒出柔软蒲公英的时节,牛伯一的继母生了。爸爸开一辆经多次剐蹭的面包车捎牛伯一去县城边上的小医院,路上叮嘱他仔细替父母照顾这个新出世的孩子,也许还说了些别的什么,牛伯一不记得了。他光顾着看窗外灰黄的天,车辆因土路上的沙砾颠簸的感觉和踉跄地迈腿奔跑很不一样。 医院很挤,暗色的人潮将牛伯一包裹,进入产房也还是一样——这毕竟是四乡八镇唯一的医院。没占上床位的孕妇靠坐在墙边,婴儿被放在木条发霉的小床里,身上盖一层泛着茶黄色的被单。 爸爸找到继母的床位,继母睡着,额角几缕贴在肌肤上的发丝没有整理好。爸爸用红褐色的手掌拍拍继母的脸:“醒醒,我带牛伯一来看你。”拍了两下没有醒,远处有护士用喊的说什么“放了环”,总之暂且叫不起来,爸爸低咒了一声“娇气”,准许牛伯一看一眼他的弟弟。 老牛家开枝散叶,爸爸面上不见得多欣喜,也没拿正眼瞧过新生儿,但和产房其他陪床的人搭话时,嘴角多少能见到一点弧度:“儿子随妈!眼睛……嘴……像谁都行!” 牛伯一站在婴儿床旁边,起初想过用手扒上横栏,但又怕这床经不住他,压坏了要遭爸爸责骂。他偷瞄了一眼,爸爸在和人聊天,他抓住机会凑近,再凑近,弯腰,屏住呼吸,弟弟也睡着,像一团刚揉滋润的白面团子,五官各有一点,却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模样。弟弟的鼻尖有几点没溶开的脂肪粒,看起来有点叫人担心,但他也没有那么在意就是了。 他忍不住轻轻地吸了一点气体进入鼻腔,气流不畅以至于味道微酸的产房中,弟弟散发着通透的奶香。他原以为弟弟会醒来甚至哭闹,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他更为大胆,轻轻地托起弟弟软糯的小拳头,干燥的唇凑上去,人中和唇瓣沾了沾弟弟的手背。 “牛伯一,走了!”爸爸在离牛伯一不过三步之外的地方大吼起来。牛伯一站在弟弟的床边,眼睛好奇而又直勾勾地盯着弟弟,好像刚才那一段时间里都站在原地发愣似的。 回家的路上,浅灰的云间裂开一道缝隙,橙黄的阳光露了出来,爸爸还有事要忙,送牛伯一到村口便折返。牛伯一奔到长着细白圆满的蒲公英的野地里,折下一枝,迎着光吹开散碎的白屑,许下一愿,让他的兄弟永远伴在他身边。 牛伯一的生母去得早,他直接对继母改口叫“妈”,妈妈原先是城里的裁缝,跟了他爸之后在村里做点散活补贴家用,全家人的衣服是不用买的。近来天气好,牛伯一上山里玩,裤子上原先的一个破洞不知是不是挂到了树枝,竟划成一个大豁口,他不得不捂着屁股赶回家。 “上了学还淘!”在屋里给弟弟做衣服的妈妈见到笑嘻嘻的牛伯一,一把抄起量布用的木板尺。这裤子原是给牛伯一当秋裤穿的,当时妈妈说做得宽松些,叫牛伯一多穿几年,免得浪费,如今变成夏凉裤,想也不辱使命,但妈妈没打算放过他。牛伯一挨了几板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成,蹭到缝纫机旁恳切道:“妈妈,你教给我,我以后自己缝。” “还惦记玩我这针线!”妈妈怒火更盛,又是一板子打到牛伯一捂屁股的手上,手背给抽红了。木头打击的声音发闷,威力却不容小觑。牛伯一自然不敢再拿手捂,木尺一下下落在屁股上,细刺扎进肉里,打得紫痕和淤血并出才停止。牛伯一苦着脸小心地观察妈妈的脸色,不敢贸然做什么“好好学习”的空泛保证。 院子的木门被“呲啦”一声粗暴的踹开,也许是爸爸回来了,妈妈放下木尺迎出门,牛伯一探头看着,手一点点地在屁股蛋上挪动,寻找扎入皮肤的木刺。 爸爸走路略微摇晃,妈妈在门边顿了一下,二人说了些什么,牛伯一探到木刺的位置,怕这刺从中间断掉,用手指整个捏住才往外拔,沾血的刺出来时疼得他下身一抖。 牛伯一把刺包好扔掉,听到一声闷响,爸爸妈妈打起来了。妈妈抱头往屋里跑,爸爸举着扫帚在后面追,妈妈关上门,爸爸就把门打破,期间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男人”。 牛伯一赶紧跑到妈妈身边护住她,爸爸飞来的一扫帚扫了牛伯一满脸土。“我都说了他来做衣服……”妈妈的嘴角被打肿,嗓音尖利,吐字却不清楚。 “还不是你勾的!吃着我的……”爸爸嘴角淌着口水,面色黑中透红,估计是醉了,扫帚丢开,他又捡起小凳子来。 牛伯一把扫帚挪到一边,朝向爸爸试图劝解:“爸爸,怎么了?” “起开!大人的事轮不到你个崽子管!”爸爸一摔板凳,牛伯一吓了一跳,但他没有让步,慢慢地展开双臂表明态度。妈妈被扫帚扫到腰,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愤愤不平地说:“我没有……”爸爸 分卷阅读2 眉头紧皱,一脚踹上牛伯一的肚子,牛伯一不好还手,生挨上这一脚,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他回头看妈妈,妈妈也不躲,恨恨地站在原地瞪着爸爸。这可如何是好? 爸爸见牛伯一坚决,努着眼睛又砸了个酒瓶子,把门拍出一声巨响,到客厅呆着去了。牛伯一转过身去查看妈妈的伤势,妈妈“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往卧室走。 牛伯一掸了掸脸上的土,到院子里自家接的水管处洗把脸,弟弟在午睡,也不知吵到他没有。牛伯一特意拿上个布玩偶走到树荫里弟弟的摇篮边蹲下,屋外阳光明媚,岁月静好,仿佛什么破事都没发生过。 弟弟快一岁了,正是好动的年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却没哭闹,专心致志地玩手指。他见牛伯一到来,手扒上摇篮边缘喊他:“哥、哥……” “对了,真聪明……”牛伯一刮了刮弟弟的鼻子,把玩偶放在他怀里,有些不安地望了望房门口,扭过头来又对弟弟笑。 牛伯一家住得偏,上学时得走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学校,加上牛伯一有的时候犯懒,走走停停,两个小时都未必能到地方。今天牛伯一回来得早,一进门就看见弟弟坐在床上拿妈妈的插针包玩,一根根地拔出针来,分成两个小辫似的重新扎上去。 “狗狗,妈妈呢?”牛伯一放下书包,叫弟弟的小名。 弟弟严肃地说:“妈妈去给阿姨送衣服,妈妈说牛伯一这个时间不会回来,让狗狗自己乖乖待一会。” “你还挺厉害,话都能说这么长了。”牛伯一坐到弟弟身边叮嘱道,“你小心一点,别把手扎到。” “我又不傻。”弟弟很快把针全扎上。 “你当然不傻,你是我弟弟,你哥我这样,你能差哪去?”牛伯一把手搭上弟弟的肩膀,但是估计有误,弟弟没禁住他的重量,只得将胳膊滑下去,“你今天听话,哥哥奖励你,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要玩!”弟弟猛点头。 “等我准备一下。”牛伯一从泥糊的零钱罐里摇出几枚硬币,给妈妈留下一张字条,帮弟弟套上一件衣服,待弟弟穿好鞋,像拎小鸡仔一样抱着弟弟房院外走。 弟弟蹬腿:“我热!我会走!” “乖,一会儿骑车冷。”院门口停了一辆山地自行车,是牛伯一管同学借的,同学一直说他小时候被父母扔车筐里带着跑,牛伯一本不信他,可是弟弟往里一坐,两条小腿翘在外边,你还别说,挺合适的。“坐得稳吗?” “驾!”弟弟兴致高昂地摇起屁股。牛伯一赶紧制止他:“你好好扶着车框,要不然我不带你出去了。翻下去摔到地上可疼了,知道吗?” “你裤子上怎么这么多正方形?”弟弟确实不打晃了,但牛伯一不确定他的话弟弟到底听没听进去。 “这个叫补丁,就是衣服破了有口子,剪一块布把破口盖上,盖的这个布片就是补丁。”牛伯一说着抱弟弟下地,回屋取两条绳子,这才重新把弟弟放进车筐。 弟弟为牛伯一准备了新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穿新衣服呢?” 牛伯一拿绳子把弟弟绑在车框上,应付说:“哥哥淘气,没保护好衣服,老换衣服该浪费了,所以不换新的。” “你不淘气。”弟弟借高度差之便摸了摸牛伯一的头,细嫩的手指拂动黑亮的发丝,弄得牛伯一哭笑不得。不过弟弟一低头看见自己腿上的绳子,登时气愤地质问牛伯一:“你怎么捆我?” “这叫安全带,保护你的,叫你别摔下去。”牛伯一给绳子打了个蝴蝶结,飞身上车,“扶稳了吗?” 远处铺着粉紫色的夕阳,崎岖路面上的碎石反射白光,弟弟侧过脸来:“你不用保护我,你不把我换新的就行。” “哈?”牛伯一握了握弟弟的小手,感觉到他紧紧地抓着篮筐,一脚蹬地,自行车的铰链转动起来,身边的开阔景色跟着移动,二人自成一个安稳的小世界,“我没得换,你永远都是我弟弟——你不会想把我给换了吧?” 行车带起的微风打在牛伯一的薄衫上,鼓起他的袖管,吹乱柔软的短发,幼嫩的面庞上镀着一圈桃红色的光晕。弟弟想了想说:“没有。” “你最近都不叫我哥哥了,你以前看见我都主动喊‘哥哥’的。”旷野无人,牛伯一加快骑行速度,宽大的车轮扬起一路烟尘,牛伯一俯下身去降低阻力,这肢体语言看起来却似向弟弟施压一般。 “哥哥。”弟弟乖巧地答。 身前的云丝和残阳似乎始终与他们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任牛伯一怎么提速也追不到,但只要这样不顾一切的飞驰,一定能把所有的烦恼都是在身后。 弟弟这么给面子,牛伯一突然不好意思了,轻轻“嗯”了一声又说:“一会儿请你吃糖。” 弟弟尝到甜头,“哥哥”、“哥哥”地叫起来,牛伯一忍不住拍了一下弟弟的头顶:“糖吃多了对牙不好。” 牛伯一载弟弟到村里的小卖部,给他买了一小袋彩色软糖,等他吃完后擦干净嘴,这才蹬车回去,而妈妈早已双手叉腰等在院门口。 BE? 牛伯一远远地看见妈妈,放慢行驶速度,悄悄地开始解弟弟身上的绳子,妈妈却迎着他们走来,劈 分卷阅读3 头盖脸一通责问:“你带牛梓航去哪了?你想干什么?把牛梓航放在车筐里,还带着绳子?牛梓航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 “我不是给你写纸条了吗?就是出去逛一圈……”牛伯一赶紧下车,给弟弟也抱下来,陪着笑。 妈妈没理他这茬,转向牛梓航:“你说实话,牛伯一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牛梓航原先乐着,这会脸色都沉了,妈妈又喝了一声“抬起头来”,牛梓航声若蚊蝇地说:“小卖部……” “去那么远!”妈妈的音量陡然增大,又转去拧牛伯一的耳朵,“你看看,你又给他喂了什么,牙齿都变色了!不跟你老子学好,净学那下三滥……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妈,妈,都是我想的,跟我弟没关系,我这车是借的,你先等我还给同学去,要不天都黑了……”牛伯一的耳朵被揪得充血,头垂得几乎要从胯下再弯过去,他一面认错一面朝弟弟使眼色,暗示他先回家。 “你有个当哥哥的样吗?光知道自己借自行车,你弟还没个自行车呢!”妈妈注意到偷溜的牛梓航,使了一记河东狮吼,“去,赶紧回家漱口去!要不你牙疼没人管你!” 牛伯一目送弟弟走远,一时没什么言语来求饶,妈妈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他的错事,可他们总共也没认识几年。牛伯一垂头听着,呼吸声不受控制地愈发粗重,他还需时不时地附和几句“嗯”“是”“你说的对”。 鉴于弟弟对骑行的反响不错,时隔许久,同学家外地出游,允许牛伯一取车来用,牛伯一欣然前往。他回家时,不幸见到似曾相识的爸爸追打妈妈的景象。 这回改成弟弟死死抱住爸爸的大腿不让他动:“爸爸坏!不许欺负妈妈!” “杂种,滚!”弟弟的力气到底敌不过成年人,被爸爸从身上揭下来就要往外扔,躲在墙角发抖的妈妈则是头破血流。 牛伯一从爸爸手中夺下弟弟,被爸爸一椅子抡到了腿。这大白天的又是哪找的酒喝?牛伯一的语气不由得失去耐性:“弟弟怎么会是野种?我看着你和妈妈造的他,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爸爸愣了一下,旋即怒道:“你!全家人都是单眼皮,只有他!”爸爸甚至抽出菜刀来,牛伯一赶紧迎上去抢。 被牛伯一安置到一边的弟弟也想凑上前,牛伯一叫弟弟看好妈妈,自己的额角却被划了一道。血无声地滑下来,随后是灼热的痛感。 “你砍,砍呀!”牛伯一顾不上自己,夺刀劈到爸爸腿上,限制住爸爸的行动,把他锁进房间打120。牛伯一的伤不碍事,但妈妈的腰似乎骨折了,动不了。 妈妈受伤后家里消停了一阵,原因无他,治伤花钱太多,爸爸又不可能踢开妈妈拉扯两个儿子,但骂战还是少不了。送妈妈去急救的时候,牛伯一本不想让牛梓航接触这场面,但留下弟弟一个人他又不放心,只能委屈小孩跟着他跑。 论起拉架,弟弟比牛伯一这个做哥哥的还勇敢,是个男子汉,但他俩毕竟都是孩子,劝架往往收效甚微、一地鸡毛。时间久了,凡是情况不严重时,他们便不卷入争端,免得二位夫妻和好后还要翻过头来一起数落他们,尤其是牛伯一。 他们家院子角落里立着一棵柿子树,是盖土房时圈进去的,柿子谐音“弑子”,老一辈人大都觉得不吉利,或要对称地栽上两颗,凑成“好事成双”,但爸爸没管那么许多。如今家中二子初成,又有人说,亏得他爸没有将树栽满,否则便占据了儿子的位置。 深秋雨落,肥厚饱满的柿子树叶随之飘下,灯笼似的浑圆柿子留在枝头,牛伯一跨上布袋领弟弟去摘,软的当场就消灭掉,硬的留下做柿饼,吃不完的让爸爸捎进城里去卖。 落叶亦呈丹红色,踩上去脆响,牛伯一问弟弟:“你要爬树,还是在下面接果子?”牛梓航文静,玩都是一个人玩,不像牛伯一爱跑,妈妈因此骂牛伯一是劳碌命,说富人都是坐着赚钱的。 “就不能一起爬吗?”牛梓航问。 “那你在前头,我在后面看着你。”牛伯一改拿了两个篮筐,方便扔柿子下去。父母在吵架,无暇理他们两个的淘气行为:“你选一个筐,咱们比比谁摘的多。” 牛梓航踩住树杈向上攀,牛伯一有意让着他,没有急于动手摘柿子。牛梓航先摘了一颗枝头的果子,却扔进牛伯一的筐里去了。 “没事,我给你记着呢,那个是你的。”牛伯一扬声说。 牛梓航转过头来说:“我请你吃。” “谁请还不一定呢。”牛伯一不觉好笑,随手拨掉邻近的柿子,筐里便积起一个小堆。他到底心疼果子,扔过一阵好玩就罢了,再采下的还是要收进布袋里。 牛梓航没吭声,身手灵活地摘下树上的果实,成果与牛伯一不相上下。 两兄弟暗暗较了一会儿劲,看见爸爸气势汹汹地走出院子,想到妈妈可能要出来了,赶紧窜下树捡几个方便吃的柿子,擦干净先给妈妈送过去。 妈妈怄气,不吃东西,牛伯一和牛梓航各分了一个柿子吃,之后开始给清洗过的柿子削皮。弟弟篮子里有个黑点多的柿子,他拿出来和牛伯一那里一个表皮光溜的换了, 分卷阅读4 还问牛伯一:“哥哥,你摘的柿子,做好了给我吃吗?” “你还想吃多少啊?”牛伯一刀没抓稳,柿子皮给撇断了,“吃太多会肚子疼。” “我就问问。”牛梓航说。 “我图你这干什么,我比你多吃了那么多年。你要吃就拿。”刮掉皮的柿子须挂在阳光充足的通风处,地上则晒柿子皮。随后时不时揉捏柿子去籽定型,最后重叠放置柿子和柿子皮存放一段时间,柿饼表面会析出一层糖霜,届时柿饼便大功告成。 转过年来,弟弟到了学龄,和牛伯一同校,爸爸从城里拉回来一辆二手自行车,供牛伯一载弟弟上学。这辆小车显然不如牛伯一先前借到的那辆结实,可能也因为弟弟长高变壮了。 头两天牛伯一费力地蹬车,之后有一回车轮子忽然松了,牛伯一刹不住车,撞到树上。 “狗狗,伤到拿哪了吗?”牛伯一伸出腿来撑起车,脚扭了一下,手也折得疼,好在弟弟死死扶着车座,没有大碍。这件事情不方便告诉父母,牛伯一想法子和人换了车,托同学找修车摊瞧瞧。修车的说是用的螺丝型号不对,给重新换了一个,牛伯一一个月的零花钱全折进修车里。 “哥,我驮你吧。”眼见牛伯一的脚腕肿得老高还要骑车,牛梓航主动请缨。 “这车不好骑,你踩不动。”牛伯一虽难受,但还要硬着头皮上。 “我又不是小姑娘。”牛梓航活学活用,拿绳子把牛伯一捆在后座上,弄得牛伯一一点脾气都没有。 朝阳的亮光从洋蓝色的地平线射出,牛梓航迎风猛蹬踏板,曾经属于兄弟俩的纯粹的快乐旅程,如今沦为疲于应付的日常琐事,尽管位置上还是牛梓航在前,牛伯一在后,牛伯一却多少有些没面子。 “等会儿从小卖部那边走,我买点东西,你认识路不?”牛伯一略过牛梓航尚未舒展开的肩膀眺望远处连缀的小盒子一般的房屋,早上气温稍低,风划过肌肤倍感清凉。 “我知道。”牛梓航回给牛伯一一个坚毅的眼神。 “你看路……”牛伯一终究信不过牛梓航,不由得一只手扶上牛梓航的肩膀。 小卖部的老人家早就眼熟牛伯一了,知道他腿脚不好,牛伯一想买一听可乐,没有管他要钱。“你别这样。”牛伯一没下车,伸手把硬币弹尽卖货的窗口,行为近乎鲁莽,到底付了钱。至此牛伯一的零花钱用光了,目前一穷二白。 牛伯一把可乐装进了牛子航的书包里,没等牛梓航开口,碰上步行上学的同学。 “牛伯一,你弟真孝顺。”同学评道。 牛梓航见牛伯一和这位同学相识,自觉慢下车速,牛伯一汗颜:“这是孝顺么?” “他对你好。”同学翻着眼睛措辞,“兄,什么攻……” “兄友弟恭。”牛梓航说。 “嗬,真给哥长脸!”牛伯一咧开嘴笑,拍得牛梓航包里的易拉罐也跟着“当”地一声。 堂堂高年级生被个小豆包抢了词,多少不服气,同学奸笑,迈开双腿跑步:“快打铃了,你弟扶不了你,你小心别迟到啊。” “我……”牛伯一作势要跳下车,一时顾不上绳索的束缚,最终只是挺了一下。 老师讲课拖堂,牛伯一放学放得晚了些,平日里牛梓航会乖乖站在教室门口等他,今天他却没看见人。牛伯一去水泥操场上找,去存车处找,一无所获。他又去了茅房,熏天臭气之外听见人说:“你不是亲生的吧,怎么长得和你哥差这么多?我妈说了单眼皮只能生单眼皮,你怎么会这样?” 牛伯一没有凹凸有致的五官结构,但各处都生得精细,像线勾的田园山水,眉目清爽;牛梓航眼褶稍宽,面貌柔和,二人各有特色。龙生九子,各个不同,何况兄弟?牛伯一他爸被牛伯一噎过之后,有时喝了酒还碎碎地低咒,但没再对牛梓航做过什么。 “他爸上回来我家吃饭都和我爸说了……”另一个声音“嗤”了一声。 “说什么呢!”牛伯一厉喝一声,见牛梓航被两个男生堵在茅坑中,神情忧虑,双唇紧抿,不由得一手掂起在动嘴的那个训斥,“牛梓航是我亲兄弟,你少在这欺负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先开腔的男生扯开嗓子大叫:“牛梓航他哥打人啦!” 炖d肉~记 “你爸亲口说的,和我什么关系?反正你和牛梓航有一个是野种……不会是你吧?”被牛伯一揪住的男生无辜地说,牛伯一果断掐紧他的脖子,他吃力地咳了两声,依然不想闭嘴,“你……杂种……” “我哥不是杂种!”牛梓航大声反驳。 “狗狗,你去存车处等我。”牛伯一拖着手里的低年级男生往外走,他的同伴又吼又叫,跑到操场上打滚撒泼,牛伯一毫不理会。走出茅厕后,他当着一群学生的面把人一甩,两个男生都趴在地上。 “听着,谁也不许说牛梓航的坏话,不然这就是下场!”牛伯一向两个男生走去,同时逼视来往的人。两个男生慌忙站起来逃跑,牛伯一停在原地没有追,其中一个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嘟囔了一声“以大欺小,呸”,随后赶紧加快速度离开,牛伯一用目光锁死他瞪了一眼,没再动手。 牛伯一无视 分卷阅读5 众人的惊骇,慢慢走到牛梓航身边,牛梓航没有走远,他的脸色很不好。 “狗狗,吓到你了吗?”牛伯一尽量温和地问。 牛梓航摇摇头,牛伯一上前抱住他:“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才好,突然就……” “给你添麻烦了。”牛梓航木木地说。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直接揍他两拳,看谁还敢犯贱!”牛伯一情绪激愤,过会儿又带着点歉意解释说,“我没有说你软弱的意思,你不愿意和人发生肢体冲突,是不是?” “没事的,哥哥。”牛梓航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搞得牛伯一愁眉不展。 “我不怕他们,但这种事,你自己解决比我动手有用得多。”牛伯一今年毕业,往后不可能时时在牛梓航左右监督。 “我知道的。”牛梓航点点头,露出一点笑,似乎不是硬挤出来的,牛伯一看着心里却还是别扭。 归程中牛伯一找了些别的话题:“你喜欢骑车吗?最近叔叔带我认识零件——就是爸爸的那个同事,卖出一个大件能赚不少钱,咱们家车上的零件新,可以换下来,再多卖几十块钱,爸爸一定高兴。” “你要去赚钱?”牛梓航轻轻地问。 “是啊,给你买好吃的。”牛伯一说。 “不上学了?”牛梓航贴到牛伯一身上。 “这个……以后再说。”牛伯一回避道。 牛梓航有些失落:“我喜欢你陪着我。” “我也喜欢你。”牛伯一不加思索,笑呵呵地回答。 牛伯一打人的消息传到妈妈耳朵里,以妈妈的体质是打不动他了,但斥责少不了:“混蛋玩意!不学好!以后离牛梓航远点,给他都带偏了!” 在院子里跪搓衣板的牛伯一解释道:“他们欺负弟弟……” “你,那也轮不到你来犯浑!为什么不找老师解决?”妈妈似乎被气到了,一只手撑在腰后,另一只手指着牛伯一说,“等你爸回来治你!没用的东西!” 自此,牛伯一回家便要跪搓衣板,写作业时也要跪,连续三天,没有等到他爸。他爸开车撞死了人,肇事逃逸,被抓起来了。 院落的天空澄澈透明,妈妈过来就给牛伯一一耳光:“逆子,你这个逆子!你爸干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没等牛伯一回话,妈妈又奔回房间失声痛哭…… 家逢变故,学还是要上的,牛伯一的裤子跪出泥印来,他却没有换,若无其事地骑车。 牛梓航问:“哥哥,怎么不换新裤子?” “万一今天还跪怎么办?你也不用劝妈妈了,我看每次效果都是反的。”牛伯一故作轻松地说,腿却因乏力而打颤。牛梓航劝阻妈妈往往还给自己带来双倍功课,他们两个的总损失太大了。 “我乖乖的,努力学习。”牛梓航认真地保证。 “读书好啊,有出息。”牛伯一苦笑,“不像我,成绩差念了浪费。” “你没有。”牛梓航否认得快,却再说不出什么有力的佐证。 家中的顶梁柱倒下,学校中的闲话压根收不住:“牛梓航家有问题吧,他哥一个暴力狂,他爸又进去了,他……”“我以前还觉得牛伯一挺好的呢,没想到……”没人和牛家兄弟相处,他们出现的地方只有议论,背地里的,或是当面。 也许想要一劳永逸,就要做大做绝,牛伯一这么行动了,他把出言不逊的人全部狠狠地修理了一番。被欺负的孩子的家长联合向学校施压,给牛伯一弄了个打架斗殴处分退学,牛梓航在学校被孤立,牛伯一则被划入地痞流氓一类,接送牛梓航上学时只能远远地把车停下,不便靠近。 牛伯一他爸面临七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村里有人有关系的说可以出点钱说服受害者家属轻判,可牛伯一家并没有这种条件。 开庭之前全家人探望爸爸,牛伯一作为长子表态说:“爸爸,你放心,即便你不在,我也一定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你是大孩子了。”爸爸神情复杂地说,其中也许含有欣慰。 牛伯一赶集摆摊为家庭换取收入,时不时地还做些送盒饭、卖特产之类的零工,院中的柿子树不再是他的玩伴,而是一件做活用的工具,他因此仿佛又经历了一次身边生命的缺失。 闲置的书包一点点的变旧,牛伯一把它拿出来清洗,考虑着是否要转卖出去,打开却发现包里有几本用旧的初中课本,那上面似乎写过名字,用橡皮或用胶带除去了。接牛梓航下学时牛伯一问他:“书是你放的吗?” “我问卖废品的阿姨要的,没花钱。”牛梓航说。 “谢谢。”牛伯一反手拍了拍牛梓航的背。 再一次开学的时候,牛梓航因为成绩不错申请到寄宿资格,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昏暗砖房中。他的室友里有因为“自由散漫”被家长塞进来再教育的,还有被牛伯一揍过的。 牛梓航在班里当了很久“边缘人”,现今没有谁会特意欺负他,欺负他根本彰显不出自己的权威,也不够爽。大抵因为寄宿生活太过无聊,被牛伯一打过的男生朝牛梓航吹口哨,忸怩作态以嘲讽他,还叫他“娘娘腔”:“你哥在村里混不下去了吧?” 分卷阅读6 “你别说了。”牛梓航的语气过于柔和,以至于让听者接收不到句中警告的信号。 “哎呀,哥哥救命……”对方摇头晃脑地演起来。 “你真的很喜欢嚼舌根啊。”牛梓航眼含哀戚地从男生口中夹出舌头,另一手抱住对方的后脑勺,将其下颌按在自己怀中。牙齿嵌入舌中,牙龈漫上一圈鲜血,牛梓航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屋中混着咀嚼肉片的声音和浑浊的呜呜声,男生的唇上也沾了血,美中不足的是舌头没有被咬穿。 “我哥走了……他被扔了……都是因为你!”牛梓航拿起桌上的长剪刀,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捅进他嘴里,边剪边搅……美术剪刀没有锋利到剪断舌头的地步,吧唧嘴一般的进食声和吞咽声不绝于耳,饱享一顿美餐。 口水都流下来了,殷红的口水。 对方的舌头被撕烂,本能地缩向口腔深处,牛梓航剪不到舌头,就拿刀头当标枪向内杵,一边满面哀伤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对方因剧痛而无力反抗,牛梓航扔下剪刀,一脚踹他到地上,捞出舌头来一脚踩上去,血和灰泥混了满脸。男生的身体一面抖动一面下意识地收缩,发出的声音,只有含混不清的哇哇哇。 “我让你嚼个痛快!打架……不学好……”牛梓航发了狠,用力跺上对方的嘴,房间里的呻吟声瞬时静下去。牛梓航跺了两脚,捡起剪刀擦拭刀刃,地上有几个暗红的脚印,脚印旁倒着的男童死死地盯着牛梓航,却不敢动。 “我哥,大人有大量……他会原谅你的,他也从来不和我计较。”牛梓航瞥了一眼的男生,恢复了平静。 牛梓航忘不了,假期里妈妈带他和哥哥去邻省玩,他们去到正值旺季的景区,人头攒动的佛寺,人潮挤开他和哥哥,妈妈说哥哥丢了,找不回来了。 撒谎,你撒谎。这个女人抛弃了他的哥哥。 妈妈做兼职养家,牛梓航住校,母子周末才有机会见面,后来他考上县城的中学,改成假期才回村。这其中多少有生妈妈气的因素,他甚至不想承认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但他到底要靠妈妈吃饭,只能用这么一点可笑的疏远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上学的时候,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看摊补贴学费。小卖部屋顶的一角摆着一个小彩电,彩电的机箱很大,时常需要调整天线,不然屏幕上会飘雪花。店主经常用小电视看新闻或电影,牛梓航偶尔帮忙调试,无意间注意到武侠片中有个长相肖似哥哥的刺客,他进而打听到哥哥进了什么武术队。 哥哥一直在隔壁省,牛梓航跨过这道浅浅的距离却要等到高考之后。他在武校门口拉人询问:“你认不认识牛伯一?” 回答过“我不知道”的过路人往往还要嘟囔一句“什么牛逼?”。 “找逼哥?”有个明白过来牛梓航在讲什么的人带来的消息却令人沮丧,“他们在国外演出呢,这个月都不在。” 牛梓航希望能拜托这人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带给牛伯一,对方却表示:“我跟他不熟。” 牛梓航恳求之下,两人加了个微信,对方说可以帮忙打听打听,等牛伯一回来再议。反正牛梓航的大学志愿就填在这个省,横竖不会让人跑掉。 牛梓航在省郊找到一间短租房,等他安顿下来,录取通知书也到了。他接过信封,上面印的校名他从来没听说过,他赶紧问快递员:“你确定这个件没有送错吗?” “怎么了?”快递员接回快件,“你叫牛梓航?” “对,但是……” “我是你哥。” “你是我爸都行。”牛梓航不想和面前的中年男性浪费时间。 “都是211,上首都的学校不好吗?你看,专业都报的是一样的。”男人拆出录取通知书,录取人那栏的姓名又是一变,成了“宫扬”,“快点适应吧,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牛梓航加上牛伯一的微信,得知牛伯一在他们学校附近的警察学院给人做培训,提出要见面。牛伯一说请他吃饭,地点就定在警察学院的食堂。牛伯一进的是少林寺的武术队,自然要当和尚的,牛梓航找个照片来看,一群穿橘色僧袍的武僧里,他不便,也不敢确认哪个是他哥。 再相会,身着海青、比牛梓航矮了近半个头的僧人朝他微微一笑,他回避似的拂了一下自己的细边眼镜——牛伯一不是牛伯一,变成了释庭允,他也不是牛梓航,改叫了宫扬。这一切不仅仅是换了个名字那么简单,而是他切身的体会。 “你现在二年级……?”牛伯一和缓温润的语调与从前差别不大,但现在的无疑更符合大众对“出家人”的想象。 牛梓航努力一露出笑容:“大二,别说二年级了,像小学生。” “好。”牛伯一点点头,又是和气地称赞他,“你适合读书。”牛伯一并不是慈眉善目的,他的鼻子不知怎的长得有些歪,显出一点桀骜相。他演刺客时便成了这样,若非牛梓航一开始便知道牛伯一是怎样的人,别人怕要以为他笑里藏刀。“不过,记得保护好眼睛。” “嗯。”牛梓航有些幼稚地用力点头,想问牛伯一的话都憋在肚子里,尽力先解答牛伯一的 分卷阅读7 疑问。 爸爸死在牢里,妈妈改嫁,他……有好心人资助他继续读书,他无以为报,便改了名字。牛伯一已经退出武僧队,这个月做完培训,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安排。 牛梓航提出和哥哥一同租房,牛伯一问他:“你们学校没有宿舍吗?” “我们学校床位紧张,抽签分配宿舍,我没有抽到……”其实牛梓航独占了一个四人间,但他选择当二房东,把闲置的三个床位转租出去了,再转一个出去也不是什么难题,“我课余时间打工,生活费没有问题……” “你不用打工,我给你钱。”牛伯一吃着素斋,一副清贫的模样,叫人难以相信他的话。 牛梓航想象不出牛伯一当和尚的模样,即便他寸发紧贴头皮,袖中露出的一截手腕挂有深褐色的佛珠,他依然认为他哥是迫于生计才变成这样的,若真了却凡尘,何必再见他这个弟弟?可话说回来,当着自己的弟弟,有必要将“戏”做得这般周到吗? 饭毕,牛伯一合掌说:“学校这边给我准备了宿舍,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等我讲完课随你去。” “好。”牛梓航有些不甘心地应下,又央求牛伯一领他参观学院。 炖?肉?记 警察学院比牛梓航待的大学的分校区还小,没什么景观,灰粉涂的各功能楼无趣至极,说是监狱也不为过。二人行至胶皮操场,不知是谁取了篮球车没有归还,铁车周围散落着几个脏兮兮的篮球,牛梓航捡起一个问牛伯一要不要玩。 “你教我。”牛伯一挽起袖子。 牛梓航语塞,很难想象有男生连这个都没接触过,他局促地解释说:“站在不同位置投篮会得到不同的分数,累计分数高的一方就赢了。”牛伯一点点头,以牛梓航从没设想过的姿势投篮,步伐轻捷扣篮有力,似乎真像电影里拍的那样习得了某种武功。牛梓航却知道牛伯一原先不是这样的,牛伯一的体质不过一般,硬说起来运动反射比他还要差一些,这其中经过了怎样的苦练和折磨他不得而知。 “到你了。”牛伯一抛球给牛梓航,牛梓航持球急急地跑向篮筐,动作却没协调好,球打到篮板上。牛伯一一眼识破:“你没尽全力。”牛梓航尴尬地笑笑,又扔了几次,命中率还是没有牛伯一高:“刚吃完饭,还是不剧烈运动了。” “也是。”牛伯一说。 快出校门的时候,牛梓航和牛伯一去上厕所,牛伯一站到小便池前,牛梓航则进入隔间。牛梓航很快从隔间出来,牛伯一正在在水池边洗手:“这么快?” “……嗯。”牛梓航也凑到水池边洗手。 “你为什么不直接……”牛伯一侧过头瞥一眼身后,小便池足有一排,隔间只有两个,他温和地问,“你不想让我看见吗?” 牛梓航甩了甩手,水溅了一池子。 “没事的。”牛伯一善解人意地说。 牛梓航并未如自己设想的那样很快与牛伯一热络起来,生活还是像一只陀螺那样在几个地点间打转。他做完功课,抽出时间去武馆训练,一节课结束后去前台把剩下的课时退掉了。教练颇感突然,对他说:“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下学期课太多了。”牛梓航说他想多抽出些时间陪哥哥,且他学这个就是为了跟哥哥能多些共同语言,体会哥哥的生活。 牛梓航离开武馆前,有个一直看他训练的高壮男子挡住他的去路:“你身手不错,跟我交流交流?” “不了,我没什么水平。”牛梓航委婉地拒绝。 男子并不饶他:“你说我眼光不行?” “无意冒犯,但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牛梓航抽身离去。 他被逼读了首都的大学,却赶上学校扩建,市内有着众多实验室的老校区只用来收容博士研究生,上基础课的本科生全被赶到郊区去了。 都说首都先进,他来了一看,也不过如此。也许是因为他没到市区看过?正好周末有空,他约上哥哥一看。 牛伯一听闻他的想法,评价说:“都是这样的,国外也一样,他们发展得早,很多建筑设施也就没有及时更新。” 二人去了市中心看那些文化古迹,雕梁画栋,红墙绿瓦,古韵一丝不少,但他们的兴致实在是叫纷乱的游客搅和了,尤其牛伯一身穿僧服,免不了有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咱们去人少的地方吧?”牛梓航有些不悦,和尚也是人,游客这般惊诧的模样,好像和尚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诵经似的。 “可能是怕我拉他们看手相。”牛伯一自嘲地笑,负起双手“以示清白”。 牛梓航心怀歉意,没再按地图走,与牛伯一离开景区躲进小胡同。瑰丽宏伟的宫廷建筑与牛伯一并不相称,到了砖瓦铺塑的胡同中,牛伯一才真的与周围融成一体,仿佛布景似的。 巷子里有个小便利店,牛伯一走进去问,牛梓航要不要喝可乐。 “哥哥,你给我买?”牛梓航问。 “不然呢?”牛伯一说。 “谢谢哥哥。”牛梓航笑笑,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对牛伯一说,“同学找我。稍等一下。”他走到店外接通电话,对同学说:“有事吗?” “先叫 分卷阅读8 我‘哥’。”对面说。 “你说不说?”牛梓航没好气地说。 “把你的尾巴给我夹好了,别净捅娄子,学校最近闹的那个盗窃团伙刷的都是你的校园卡。”对方语带威胁。 牛梓航毫不在意:“我卡早丢了,没挂失,怎地?”他们学校进出体育馆图书馆之类的建筑都要刷学生卡,牛梓航的房客里有个考研的要上图书馆自习,他又搬出去了,便把卡留下来。四个租房的都能接触到学生卡,不知是哪个贱人给他找事。 “给你提个醒。”对方挂掉电话。 牛梓航要甩干净这事并不难,但他需要警告一下这几位房客,于是决定出手抓人。多方打听之后,他将团伙中的两名成员逮了个现行,堵到学校周边因施工而堵死的小道中猛打:“竟敢从你爷爷的名义在外犯事!把你贪的东西都他妈给爷吐出来,不然就带你进村里杀了,听到没有!”学校后面的村里,村主任是黑社会,自有一套王法在,那里面烧杀抢掠的才是爷,平头百姓只有伏地做小的份。 牛梓航把眼镜挂在领口,斯文模样不复存在,一拳一个轻伤,打到小混混呕血,血痕喷到他脸上。 “救命……”有一个想往外爬的,牛梓航抄起砖头来拍他的腿,一声闷响隐在刺耳的施工声中,没人听得见。 “……牛梓航?”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了。 牛梓航忽然觉得和牛伯一的学校离得近并不是什么好事。所幸牛梓航收住力,被打腿那个玩命地往外跑,他便也失了神,用手抹把脸,摊开血渍,带哭腔对牛伯一说:“哥,他抢我笔记本……” 牛伯一点点头:“你等等我。”说罢牛伯一便追了上去,牛梓航得以回过头来收拾那个被捶得埋进废土堆里的混混。 同学在图书馆自习,丢下笔记本或pad去上厕所,最终被人顺手牵羊,这类盗窃事件屡见不鲜。这次大部分赃物居然都追回来了,大家不由得对自己平日里狠狠咒骂的破学校“另眼相看”。 牛梓航租住了一间小平房,本来说好帮牛伯一搬行李,却被一个电话追过来,喊他赴家宴。 “明天不行吗?”牛梓航问。 对面嘲讽道:“老头子的时间比你的金贵多了,你乖一点。” “别给我发听话牌坊,小心我录音给老爷子听。”牛梓航说。 “你把自己当外人,又怎么拿起派头来的呢?”对面笑笑,不再理他。 牛梓航挂掉电话,叹一口气,鸽了他哥,坐上去往他家的汽车。他家住的房子外观没什么唬人的,不过是他和牛伯一做了老半天车、排了老半天队才见到的紫禁城,在他生父卧室的窗外是一抹一瞥而过的景观。 他的生父是他念的大学的校长,比他大了十几岁的他亲哥是城区有名的学匪,兄弟二人皆非生父的原配所出,他们的生母现今才给扶上位。他被家里认回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哄他的生母开心。 牛梓航的生母在外流落几十年,神情呆滞,一副小媳妇一样,见到牛梓航没什么反应,牛梓航亦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时,他因自己不是养母的血肉有过隐秘的欢喜,他怎么能和扔掉他哥的罪犯是一路人呢?但那个所谓的“宫扬”也并没有因此活过来,宫家再富裕,抵不过时间将他塑成的人格。 饭桌上他哥宫逸连和父亲偶尔进行的乏味对话,父亲有意和牛梓航交流,问他学习上有什么困难,牛梓航除了一句“没有”再讲不出来其他的。 父亲又说,最近就在家里住吧。 “我的课本都在宿舍……”牛梓航委婉地提出请求,“我每天都要读英语……”这后半句他确实没有撒谎,本科入学之后他便计划脱离宫家的控制,先拿到学校的国际交流项目做踏板,再出国读书。 “不错,项目的事你看上哪个,叫你哥来办。”老头子没怎么认真听牛梓航的回答,仅仅和他维持一个交流的状态。 夜里,家里人都睡下,牛梓航横竖从他家逃出来,从市中心赶去郊区。街灯由光芒刺眼变为稀疏寥落,他却觉得一片漆黑才安心。牛伯一自己搬好东西,已然歇下,听牛梓航闹出响动才坐起来。 “哥,你先睡。”牛梓航站在门口没动,房梁上却传来簌簌的小跑声音,兄弟俩相视一笑,知道是有老鼠。 牛伯一盖严被子:“天还冷呢,难为它们了。” 牛梓航不觉得这声音可恶,倒有几分童年住在土房里的感受。时隔多年与哥哥共处一室,牛梓航没有想象中来得激动,也许今天时间太晚,他又太累。 他一般早上六点起来背单词,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哥哥。村里公鸡的打鸣声隐约传来后他便睁开眼观察情况,哪知牛伯一已经无声无息地起床练功去了。 牛梓航取一本书靠在床边看,注意力却丝毫无法集中,他想给牛伯一准备早餐,又怕触到什么禁忌,不禁拿起手机搜索“和尚能不能吃鸡蛋”等等一连串的相似问题,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 牛伯一练完功回屋看见牛梓航读的书,问牛梓航是不是想出国,牛梓航正好把自己的想法和牛伯一讲明。 牛伯一听闻后说:“我看看有没有海外的项目,说不定能和你一起去。”b 分卷阅读9 r “那一起准备考试吧。”牛梓航说。 牛伯一稍显羞涩地说:“我已经有语言成绩了,你打算出去的话应该还在有效期内。” 牛梓航这才想到,牛伯一在警察学院教的应该就是国外过来学习的警官。 牛伯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说:“我在队里当上小队长,去国外演出的时候谈话磕磕绊绊地可不好……” “这样不是更好吗,哥哥。我本来还想找英语角练口语,你能不能陪我练?”牛梓航将手搭上牛伯一的肩。 “我的口音很重。”牛伯一羞愧地说着,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哥,大学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的成就独一无二,没几个同龄人比的上。”牛梓航由衷地说。 牛伯一听到牛梓航没什么说服力的赞美,惨笑出来:“别学我,我们很苦的。好几个师兄拿到团里给办的护照后留在海外发展,相当于‘叛逃’,上面很不高兴。我们原先的一整个大表演团,因此被分成几只小队,连年竞争,队员轮换,大家不得不各自为战。” “哥,别去想那些……”牛梓航缓缓地站过去抱住牛伯一,他不能说出那个抛弃哥哥的毒妇并非他生母的真相,否则便会将他和牛伯一之间仅剩的一点亲情都斩断,“是我不好……”他当时不是没有能力撕烂那群下贱同学的嘴,他只是更渴望兄长的庇护,他没想到这会害了哥哥…… “说什么傻话,你那会儿才几岁。”牛伯一没理会牛梓航的歉疚,但也没有拒绝牛梓航的怀抱,甚至还反搂回去,“你今天去学校吗?中午我弄饭给你吃。” “好啊。”牛梓航原以为牛伯一要做些家常菜,不料成品全是西式的,什么牛肉taco,还有培根牛油果煎蛋。 “我看外国老吃这个,不过我只能学个样子,要是难吃你一定要跟我讲。”牛伯一说。 牛梓航摇摇头,怎么会。他心里也许期望见到家乡的传统菜,但现在这样就够了,或许他该让童年记忆中的色彩安然远去,他有哥哥就够了,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冬天平房里很冷,牛梓航买了个电暖气,但玩手机的时候还是冻手。他已经放了寒假,和牛伯一进村找来一只会捕鼠的土猫下的猫仔养着,一家三口互相取暖,聊以慰藉。 “哥哥,我帮你把头剃一下吧。”牛梓航见牛伯一的头发长到寸许,主动对他说。 牛伯一似有一瞬的惊讶,而后他定定地看着牛梓航说:“好。” 牛梓航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件事,也许他不想见到牛伯一将自己的脑袋剃得光可鉴人,想要掌控他头发的长度,可他又何以假定牛伯一将要剃发呢? “天冷,给你多留一点。”牛梓航特地买了一只可充电的推剪,装上限位器,几下便推出青寸的雏形,碎发都甩到灰黑的水泥地上。 牛伯一说:“还是剃得彻底些,省得要剃很多次。” “我不嫌麻烦。”牛梓航一股脑将给牛伯一剃头的责任包揽到自己身上。 牛伯一不再争辩,安静地等牛梓航给他修边,他从未留过长到耳际的头发,不过这毫厘的短发却对牛梓航意义深重,像是一层俗世的沙尘,沾染躯体便也能浸入心灵。 牛梓航一直留规矩的学生头,不长不短,发脚理得平齐,脖子上的杂毛都修得干干净净。尽管头发再长一些似有韩星的发型之嫌,却会叫老师一致认为是听话的学生。 剃完头,牛伯一抚了一下发茬说:“这样也好,至少正月里不用理发了。” 牛梓航失笑道:“咱们又没有舅舅可死,管他做什么。” 春节将近,兄弟二人攒下不少年货,爆竹和小彩灯都买了,只等欢度除夕。期间宫逸连给牛梓航打过几次电话,牛梓航没理会,却万没想到宫逸连有带保镖窍门的道理。除夕当天,二人为筹备晚宴,早饭和午饭都准备简单地吃些面包果腹,宫逸连却带人闯进屋来。 牛伯一先冲上去:“你们要干什么?” 宫逸连身形偏瘦,肚子却微微隆起,他瞥一眼牛伯一说:“我找我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你这是私闯民宅!”牛梓航没能模糊掉宫逸连的话语,牛伯一虽然还堵在宫逸连和牛梓航之间,神情却明显地产生迟疑。 宫逸连的视线轻佻地在牛梓航身上打转,仿佛在挑剔一个物件:“他就是你那个名义上的哥?要么你是……” 宫逸连和牛梓航对峙之间,牛伯一作出决定,他神情严厉地对宫逸连说:“他若不想和你走,请你不要强人所难。” “我知道你是个男人,面子大过天,但你也该明白,内外有别、长幼有序,不要任性。”宫逸连起初只看着牛梓航说话,后将目光移向牛伯一,“宫扬在你们那里吃的苦我还没和你们算,你识相点,别再妄想吸他的血。” 牛梓航咬着牙,却是一声不吭。 “我想他的态度很明确。”牛伯一平和而坚定地说。 宫逸连微微皱眉,对身后的保安说了声“动手”后走出房子。 保镖关上房门,一时立在原地,牛伯一亦然。 牛梓航再也受不了其间的威压,低喝一声“够了”,百般无 分卷阅读10 奈地对牛伯一说:“哥哥,我去一下,这个事情不能不解决。” “他们不是你的资助人吗?你们……”牛伯一显然还沉浸在牛梓航编织的谎言中,“你好好保证安全。” “我没事的。”牛梓航没对牛伯一展开说明,用力抱了一下牛伯一便走了出去。 两个保镖看起来膀大腰圆,实际上什么都没干,他们拉开门要离开,牛伯一还目送他们。两个保镖之中走在后面的那个临出门前朝牛伯一鞠了一躬,口型说:“师兄,得罪了。” 牛伯一眸含忧虑,轻轻摇了摇头。 牛梓航和家人度过了一个死气沉沉的除夕。长餐桌上有煎成半熟切开红心的牛排,他宁可催眠自己这是哥哥给他做饭的时候。他一个农村出来的人,哪里懂他们家那些刻板的“礼仪”,即便能装出大概样子,也不想这么做。 哪有人不爱钱的,何况有钱人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吃这一桌饭照理说天经地义。可他终究已经有了归属,为此不惜将养父的残暴和养母的势利都咽下。 好在他有个自己的房间,一间像是高端酒店的客房,整齐到没有生活的气息。他确认四周无人监视,拿出手机,他能通过手机俯视他哥。 牛伯一把兄弟二人共同准备的食材包装好收进冰箱,自己坐在他们为了年夜饭搭起的桌边煮一锅素面。牛梓航切换视角,放大观察牛伯一的素颜,二人相处时他从来没有胆子这样做。牛伯一舀起一勺面汤喝,忽然看向镜头,看得牛梓航心里一紧,不过牛伯一大抵在看家里的小猫,它可能待在家里的任何地方。 初一开始,牛梓航家要接待大量访客,牛梓航作为一个没有准备被介绍到的私生子,可以待在房中,但听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进进出出,也有够聒噪。牛梓航又从身上摸出一只手机翻看信息记录,这只是他哥的克隆机,记录显示牛伯一这些天新加上一个女生。 有人给牛伯一打来电话备,注为“杨枝”,牛梓航直接挂断。他记得他的生母姓杨,“宫扬”也是这么来的吧。他搜过,他生父的原配是某研究所所长家的女儿,不然他的生父坐不上他们这理工校的校长之位,但宫逸连和他是亲兄弟,这原配怎么会和他爸一个孩子都没有呢…… ??? d?r?j 牛梓航去问宫逸连,宫逸连以为他关心起自己的身世,从他生父的前妻投身化工研究导致不孕不育,讲到他妈是出身农村又被骗回农村借肚皮的名校大学生。宫逸连由生母抚养到三岁才被接到父亲身边。 他生母的娘家人用代孕所得的钱款翻修了房子,却没给他的生母留一个钱,他的生母最终借房屋翻修的机会匆忙逃回城市。 炖?肉、记 牛梓航的生父一举得男,二胎政策松口后想再接再力,便又找到牛梓航的生母预订牛梓航,不过当时报的是女孩,宫家就没要。近期牛梓航生父的前妻因忍受不了他多次出轨而离婚,认回牛梓航的事才提上日程。 宫逸连轻蔑地说:“那村姑跟着妈颠簸,没过上几天像人的日子,这点你可以放心,宫家的资源往后不会少你的。” 牛梓航可不关心什么“赚了”、“亏了”的,他只知道牛伯一有亲生的妹妹,且牛伯一还没有在他和这个亲妹妹之间作出选择。目前牛伯一和杨枝的交谈限于询问杨枝在生活上是否需要得到什么帮助,而杨枝表现得颇为警惕。这种情况不难解释,设想一个来自农村、小学退学的哥哥缠上已经长成大学生的亲妹子,怎么可能没有企图。 牛梓航以牛伯一的手机做麦克风,这样即便牛伯一出门也可以听到他与其他人的谈话。杨枝谢绝了牛伯一的资助,得知牛伯一做过和尚后,有饶有兴味地提出希望牛伯一在她的毕业设计中给予帮助,牛伯一赶忙答应下来。 牛梓航很想知道这个杨枝到底长的什么样,牛伯一最好只是出于愧疚而和她有这么一次接触,往后赶紧退回到陌生人之间应有的距离。 想必杨枝的联系方式是宫逸连想方设法提供给牛伯一的,宫逸连面对他的疑问还假惺惺地装出一副热心肠的模样,真是令人不齿。 牛梓航在老头子家熬到初七,借口去宫逸连控股的公司实习,逃了出来。宫逸连对外是学院院长,收入的大头则是靠企业项目拿到的,他原先逼牛梓航去公司实习,无非是给牛梓航“软饭硬吃”一个出口,只要他干了活,就给他打钱,如今牛梓航竟落得主动拿宫逸连当盾牌的田地。 牛梓航在回去的路上给牛伯一打电话,语音提示占线,他就一直播,播到牛伯一接通为止。牛伯一和牛梓航联系上后没等牛梓航问,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他交代了,满腔怨气的牛梓航像是被戳破,安安静静等牛伯一讲完一大段话才说:“我一会儿回家。” 牛伯一问:“你想吃什么?” “不着急,一起想。”牛梓航说完便挂掉电话。 牛梓航回家后的几天里,牛伯一一句与宫逸连相关的话都没提起过,牛梓航想他也许该主动讲讲,但又担心不慎之中将自己从前编织的朦胧谎言一举推翻。他小心翼翼地向牛伯一打听杨枝:“哥,你这些天还要帮妹妹参谋论文吗?” “不知道呢。”牛伯一的答复让牛梓航宽心 分卷阅读11 了些,可他接下来又说,“这要看她什么时候需要我。” 牛梓航试图安慰牛伯一:“哥,妹妹的遭遇都是父母那一辈造成的,只能说人各有命,你没必要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 “可你也该听过一个词叫‘父债子偿’。”牛伯一的神情严肃了些。 牛梓航的心中有股恶意开始向外滋长:“情况不全是这样,你看,如果妹妹真的在咱们家那种环境中长大,恐怕连上学都困难……”农村重男轻女的环境早都能把她吃干抹净,何况他家父母吵架家暴,小女孩是现成的泄气沙包。 “如果我是你姐姐,妈妈也不会扔了我,而是容我继续摆摊,过几年再找一户人家嫁掉,换一笔彩礼吧。”牛伯一清淡地笑笑,这个神情令牛梓航慌乱起来,他本想说杨枝应该知足,但他的话不但暗戳动牛伯一出身低贱的刺,且他的假设将他向外人的身份撕扯,使得他和牛伯一的联系即刻子虚乌有。“哥,你何必这么说……” 牛伯一依然眉目慈和,他丝毫没有令牛梓航难堪的意思,感慨地说,:“杨枝她独立得很早,想来我没有很多地方能帮上忙,之后和她的交集只会越来越少吧。” 牛梓航听到牛伯一的前一句话,悬起的心安稳了一些,他认真地看着牛伯一说:“哥,我永远是你的弟弟。” “是啊,本来就是这样。”牛伯一说。 杨枝邀请牛伯一进城刚好那天下起雪,牛梓航叫牛伯一不要去,牛伯一答应了。平房里冷得像冰窖,偶尔漏几片雪花下来,牛伯一和杨枝连线看论文稿,牛梓航在一旁抱猫,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 牛伯一遵照牛梓航的意愿打开扬声器,杨枝问:“能不能看看你住的地方?”牛伯一身后的猫忽然“嗷嗷”地叫起来,牛伯一回头一看,猫还亮出爪子要挠牛梓航。 “是小猫吗?我能不能看一眼?”杨枝欣喜地追问。 “它平常不怎么呆在屋里,今天可能是觉得闷……”牛伯一举起手机拍摄,牛梓航自觉地退到一边去。 不到两个月大的奶猫放在手掌上刚刚摊平,面貌还没展开,眼中懵懂,偏偏对外界充满好奇,一根逗猫棒能扒拉一整天。杨枝不时地蹦出赞叹或惊讶的词句,牛梓航隔老远观察牛伯一手机屏幕里的小窗,杨枝的面目颇为模糊。杨枝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牛梓航可以无差别地把她看作班中女同学的一个,这样的“对手”多少让他不服气。 牛伯一和杨枝结束通话,牛梓航也重新抱起猫,牛伯一终于问牛梓航:“你回宫家有多久了?” “不到两年。”牛梓航几乎不用思考就答出来。 “我在想,若说人从三岁开始有记忆,你我总共不过才相处三年,宫家很快也会为你付出同等的时间以及成倍的资源,这两者到底能有什么区别?”牛伯一说。 牛梓航有些耍赖似的说:“哥哥,你答应了不丢下我。” 牛伯一眼波流动:“是呢。出家人不打诳语。” 牛伯一提到“出家人”这三字,牛梓航不觉有一丝别扭:“哥哥,你陪着我长大。”他的回答似乎因他的心境而酸溜溜的,即便如此,他依然保留了许多,没有讲得那么掏心掏肺。 他与哥哥,像是深埋一颗种子,时间逝去,雨打风吹,生根发芽。他与宫家,顶多长几颗草。 “那么一点时间,又有谁记得清,我想这点感情连你的中学同学都未必抵得过,顶多有几件印象深刻一些的事情吧。”牛伯一说。 “总之我记得。”牛梓航武断地下的结论,意图结束这个话题。。 牛伯一笑笑:“你记得的是过去还是你的执念?” 牛梓航做不到像牛伯一那样云淡风清,他的情绪紧绷着,生硬地换上一副调和的口吻:“哥哥。你既然无意给宫家当说客,咱们又何必讨论这些没意义的问题,一切照旧不就好了。” 一场不甚愉快的对话过后,两人沟通的频率骤然降低,有什么事情牛梓航都抢着办完,没给牛伯一出门的机会。直到牛梓航开学前夕,牛伯一在打坐,牛梓航问他还需不需要剃头发。 牛伯一一颗颗地拨下手中的佛珠,注意到牛梓航手中的电推没有套限位器。他问牛梓航:“你希望我继续当和尚吗?” 牛梓航自然没想过牛伯一出家这一变节,可如今他私以为有一副红尘外的戒律勒住牛伯一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此一来,他得不到的东西,外人一定也得不到,但他却过早的摇了摇头。 牛伯一重新将佛珠套在腕上,对牛梓航说:“那么,我自愿舍弃还俗。” 僧侣出家时三叩九拜,还俗时却只消对任一有情的讲一句话,一切看起来有如儿戏。牛梓航的视角中,回忆起与牛伯一重逢后他那虔诚修行的模样,更应该觉得荒唐,但实际上他安心了许多:他那“名义上”升天成佛的哥哥又下凡来陪他了。他这种想法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牛梓航在学校听讲座,再次遇到了他在武馆见过的男子,那人故意将座位选在他旁边,抢过他的课本看名字:“你就是宫家的私生子?我也姓gōng,你可以叫我爸爸。” 牛梓航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耐着 分卷阅读12 性子问他:“你有什么事?” “你高中打过拳,上次那样快地拒绝我,怕是有点武断吧。”男子挨近牛梓航的身体,牛梓航向一边躲,但还是与男子擦过肩头,“我给你个机会,去问问你爹我是谁。”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受了伤,没法再干这个。”牛梓航扶了一下眼镜,他确实有一只眼睛视物不明。 那男子盯着牛梓航,低声说了句“你还是欠考虑”后离开。 春季伊始,牛伯一的头发长出了一些,也许是换季的缘故,他有些呼吸不畅。牛梓航疑心这是牛伯一的旧伤引起的,劝牛伯一去看医生,拍片检查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关联不大。 “用不用挂个专家号看看?这片子会不会照的不清楚?”出了医院,牛梓航依然不放心。 “哪有那么严重,没事的。”牛伯一说。 “可是哥哥,你不长这样。”牛梓航心疼地说。他哥当如园中竹林一般清朗俊逸,却因为一点歪曲而显得鸡贼。 牛伯一毫不在意:“我又看不见,随缘即可。” 二人路过牛梓航学校附近的小型京味影视城,牛伯一忽然想起别的事情:“我考到这边的演员证,可以用它跑龙套赚点钱。” “你想演戏?”牛梓航问。 牛伯一摇摇头:“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看见,武术还活着,而不是电视剧里那种替身做几个动作就叫武侠。” 牛梓航一时没有应声,牛伯一又略带羞涩地补充道:“就像李小龙那样。” “现在的影视剧未必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影响力。”牛梓航说,“很多剧集的受众都是追星女,她们只想看自己喜欢的明星,不在乎质量。哥哥你当然很帅……” “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牛伯一打断牛梓航,“至少要试试才知道。” 回到家中,牛梓航给牛伯一倒饮料,举杯说:“哥哥,祝你梦想成真。” 牛伯一喝掉牛梓航给的饮料后陷入沉睡,最终在单人病房中清醒,他的鼻子被整了,脸上贴着一堆胶布。麻药的劲还没过,牛伯一没有什么感觉,陪床的牛梓航说:“哥哥,其实我不想你去拍戏,你也不该是那样的。” 牛伯一躺着,面无表情:“……且不说‘哥哥’,你把我当个人看吗?” “对不起,我怕你不同意。”牛梓航握着牛伯一的手。 牛伯一自然不接受这说辞,但他没有追责,而是问了别的:“做这个很贵吧,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你哥给你的生活费有这么多吗?” “我怎么会用他的钱?”牛梓航像是受到侮辱一般,他心存不甘地解释道,“我平常打工,期末也帮书店卖二手书……这些都是我的积蓄。” 牛伯一不再评论,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光是钱的问题,这里显然是个私人医院,把一个被药倒的活人送来动脸,没点关系如何办得成事。 之后的几天里,牛伯一伤口肿胀,牛梓航陪他打吊针帮他端饭,再然后就到了拆线的时间。 牛伯一问弟弟:“你是不是该考英语了?” 牛梓航说:“过两天再考l。” 牛梓航收到署名为“龚焌”的邀请,叫他到家中一聚,牛梓航如约而至。一说龚焌,牛梓航便知那个纠缠他的男人是附近黑社会村主任的儿子,龚焌他老子违法乱纪,龚焌本人则喜好打架斗殴,在身边纠集了一群鹰犬。 龚焌家自盖双层的别墅面积大到可以装下一个公共游泳池,二层只在边角放置仿古摆件,中央装成擂台——至少牛梓航看到的是这样。牛梓航的“屈服”在龚焌看来理所应当,他叫牛梓航与他身边的人切磋……所幸不是直接推牛梓航出去欺负弱小。 牛梓航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上衣开打,功夫点到为止,震慑了一下龚焌的手下,龚焌不以为耻,反倒为自己慧眼识珠而颇感满意。龚焌发了话:“往后跟我干,等我选上代表,你爸连任的事情也有机会。”村主任为了进一步积累政治资本,早就将儿子推上区代表的位置。 牛梓航心想,他的事和那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牛伯一恢复成牛梓航想象中的端正模样,在师兄开的安保公司做一名保镖,他说这是机缘巧合促成的。依照牛梓航的推测,牛伯一的服务对象大多是上年纪的老板,还能接受,哪知牛伯一的第一个任务是保护来华游长城的外籍影星。牛伯一与影星隔一段距离行进,便于及时保护,牛梓航虽能陪同,却还要再离牛伯一远一些,不得不看这牛伯一用肉体分隔影星和要签名要合照的狂热粉丝。 牛梓航自我安慰,也许因为这个明星是外国人,情况特殊,让哥哥那个不怎么涉足娱乐圈的公司捡了漏,内地艺人大多有自己的团队,没那么多业务需求。可牛伯一马上又接到了为期一个月的贴身保护任务,雇主是一个青年男艺人。牛梓航一查,此人背着老东家傍上新公司接戏,又忌惮老东家的退伍兵人脉,这才强烈要求找个“能打的”保镖陪他拍戏。 炖/肉う记 牛梓航与牛伯一在家给床铺蚊帐时谈到这个话题,牛伯一表示:“保镖可不是功夫好就能当的,团队协作高于一切,他提的要求虽然不太正当,却适合我做。我没有随团队见习过,和正式保镖 分卷阅读13 一起行动只能添乱。” “那我没课的时候能不能和你一起?”牛梓航一拉蚊帐,发现尺寸买小了,差一段距离才能搂上,于是向牛伯一建议道,“把两张床并在一起挂蚊帐吧,这样盖得严实。” “嗯。”牛伯一一并答应下来。 那位糊逼男星在京味影视城中拍摄谍战片,他那个剧组穷的要死,布景多半是现搭的,房间里的灯都是租来让工作人员用绳吊着拍。这位男星十分拉垮,拍了十几条还出错,灯都忍不住掉下来砸他,亏得让牛伯一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不然就死在当场了。 男星吓得要死,在片场大骂五分钟,还说自己一直看灯不稳才发挥失常。这件事让牛梓航稍微认同了一点男星请保镖的做法,不再一味地觉得此人矫情,不过他不由得替哥哥忧心:才刚开机就这样,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还有你!愣在那里做什么?今天工资扣掉!”男星突然责难起牛梓航。 “我?”牛梓航一脸疑惑。 牛伯一出言解释:“这是我弟。” “无关人等为什么待在片场?请他出去!”男星大吼。 牛梓航不想多事,迈步向外走,准备找个能看到牛伯一的角度远观现场。男星自认为挽回了一些颜面,极度恐惧转为虚伪自大,腰杆挺起来了。 天气闷热,龚焌站在树梢下喝一杯冰饮,俨然像一名工作完成的策划般悠闲,牛梓航离他有点远,他却要拔高音量喊出声:“原来你是基佬啊!” “你再说一遍?”牛梓航朝龚焌走去。 “我都看见了,这只是开始,你要知道没有人能拒绝我,可你拒绝了两次。”龚焌坏笑着说。要说霸道,龚焌在这一片确实独一份,村民被他爸监听监视,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严厉打击,龚焌的喽啰又可以不顾法律约束为非作歹,谁敢跟他们硬碰硬? 牛梓航问龚焌:“你还要什么?” “你不知道给吗?”龚焌莫名地愠怒起来,仿佛牛梓航才是不懂规矩的那个。 剧组安宁了一段时间,轮到一场特务躲在井中逃避敌人追捕的戏,男星要求剧组抽干井水换成自来水。工作人员无奈地行动起来,他却又怎么都不想拍了,说是他东家的阴谋。 “叫他下去!”男星忽然指向牛伯一,凶狠过后又来来回回地说什么“他身体不好”、“井水脏成这样,皮炎过敏就死了”、“水太冷他会偏瘫”……剧组里一时没有可用的武行,牛伯一和男星的身高差距有点大,导演没能立刻作出决定,还是牛梓航站出来说替男星做。 不过几天,男星口中的牛梓航从“闲杂人等”摇身一变成了“御用替身”。 “还是我……”牛伯一自然心疼牛梓航,也见不得剧组这种赶进度的敷衍态度,牛梓航一个没有任何专业训练的素人都能拿来用,他多垫几个增高垫又有什么区别。但还有一节,他和牛梓航兄弟两个争东西,牛伯一总是让得多,这次令牛伯一遗憾地没有例外。 牛梓航跳井一条过,淋成了个落汤鸡,受过伤的那只眼沾到脏水有些疼,且比另一只红得多。剧组没有大号浴巾,牛伯一用窄条小毛巾帮牛梓航擦了擦,毛巾很快就湿透。 牛伯一找水池拧毛巾,顺便想想新的办法。牛梓航趁剧组繁忙把男星拎到偏僻处,将其押上土墙,“咻”地一下在男星的指缝间插进一把弹簧刀,恶狠狠地威胁男星说:“别给我哥找事,你的报应在后头!” 男星起初被牛梓航的反差吓了一下,细想之后又觉得可笑:“弟弟,你尽管来,责任可都担在你的宝贝哥哥身上。” “这点你放心,我是我,我哥是我哥。”牛梓航拉开男星的衣服,举刀预备在他的肚皮上切个十字,刀尖划了个“l”,男星忍痛跑开,牛梓航嗤笑一声,没有去追。 杀青前夕,剧组有段拍战争场面的戏,找来村里的老乡当群演,还牵了马过来。牛伯一和牛梓航认出员的神经都高度紧绷着,似乎这个时候不来一场应景的“马拖人”都说不过去。 事故真的发生后,剧组里缺少专业人士,工作人员个个胆战心惊。村民倒不觉得新鲜,甚至想看看马匹还能疯到什么地步,再决定是否出手干预。牛伯一躲得及时,牛梓航也就无需多操心。 牛梓航操心的是另一件事,龚焌要他随身边的流氓团伙去市区酒吧喝酒,鬼知道会不会闹出事来。何况龚焌那意思是想走旱道玩,等他主动献身呢。 牛梓航通知牛伯一他晚上要出去,编的理由是班里组织活动唱KTV,可能回来得晚。实际上龚焌在酒吧乱摸女生,和对方男朋友打起来了,龚焌的喽啰们一拥而上,牛梓航也混在里面揍了几拳。 后半夜一群人喝得差不多了,一个小弟依龚焌的吩咐开车驮龚焌和牛梓航回村,龚焌在车上就嚷嚷着要牛梓航给他“毒龙钻”。牛梓航脱干净衣服,龚焌也裸体趴在后座上,牛梓航一只手掐住龚焌的大屁股蛋子,另一只手悄悄拿走后座内饰板上方便干架用的柴刀,先剁下龚焌的两条腿。 前排开车的小弟仅听见异响,还没明白过来,牛梓航刀刃一勾,那喽啰的头便掉在自己的两腿之间,牛梓航随后调过头来切下 分卷阅读14 龚焌的双臂。 车子跑在平时的大路上,牛梓航控制尸体停下车,自己换到驾驶位——龚焌的嘴已然用东西塞好了,不用听他叽歪——牛梓航驾腥味弥漫的车奔向村子附近的山头。 血流了一车,牛梓航开上山顶,放下做好的人彘,设定好模式使车子自己冲进山间的湖中。做完这一切,牛梓航站在龚焌身边,给宫逸连打视频电话。 山上太黑,牛梓航特意打开手电,以便宫逸连看清龚焌的脸:“拿我哥威胁我的下场,你看清楚。” “什么意思,你给他宰了?”宫逸连意识模糊地问,他并不确切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牛梓航脚一蹬,人彘从山上滚下去,一路沙沙声。 “我看你有几分血性,但你偷摸地买老娘们勾引老头子又是想干什么呢?你觉得他再娶一房老婆就会放过你是吗,这种手段也叫阳刚?”屏幕的另一头复归漆黑,宫逸连只留下了一段问题,没有机会再说其他的话。 第二天宫逸连才彻底弄清楚牛梓航干了些什么,他不得不跳过暴跳如雷的阶段,快进到给牛梓航擦屁股。牛梓航打黑拳那几年“失手”打死过人,肢解对他而言不过是向前迈了一小步,宫家和龚家终有一个要让权,宫逸连却没料到形势会演变得如此暴力,本来上面都开始立案调查村主任贪腐的事情了……宫逸连只能将进程再催得紧一些。 另外,牛梓航不是要出国了吗? 与此同时,牛梓航和牛伯一沐浴在窗边的晨光中讨论出国后小猫的安置。尽管猫咪年纪还小,但它已经失去了人类眼中奶猫的体型,会被观者直接归入“成年猫”之列,至于行为模式,它更像一只野猫,不适合高层住户圈养。 “把它还回去吧。”牛梓航作出决定。 涉黑村干部一审被判无期,其子龚焌的死状虽明显属于他杀,但村民普遍以此为快事,其中不乏耍小手段干扰调查的,加上村中管理人员大换血,牛梓航成功地在案件中隐身。 牛伯一接到的新任务是保护宫逸连建筑公司的一个大领导,牛梓航才警告过宫逸连,这等明知故犯之举令他大为光火,他不由得直接找上宫逸连的办公室。 宫逸连的答复是:“不要把公司间的正常商务往来和你还有你哥的仙人跳混为一谈。” “你什么意思?”牛梓航质问道。 宫逸连自顾自地说起别的:“明年人大换届,那时老头子就不需要你了,你那拖着与你无半分关系的哥哥远走高飞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牛梓航回敬说:“我从没需要过你们。” 宫逸连摇摇头:“你不懂,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绝大多数东西都写在人的基因里,而非后天分化出来的。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兄弟在一个人的亲属相继离世时又有多么重要。” “方便拿来当血包榨取价值是吗?”牛梓航问。 宫逸连抬眼瞧牛梓航,似是发笑:“你知道老头子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你和孕母了吗?因为两年前他担心不能连任代表时碰见一个高僧,送了他一句偈语。” “我管他为什么。”牛梓航轻哼。 “那你走吧,没你事了。”宫逸连说。 牛梓航知道公司有宫逸连的一份,外人却无从得知这层关系,他以此借实习之便回到岗位上暗中观察哥哥。哥哥和要保护的领导同坐一辆车,他就想办法挤到周边负责护卫的车上。 路上有车子故意紧贴牛伯一所在的车辆行驶,牛伯一停下车去和另外车子的车主讲理,他的同事则保护领导转移到牛梓航坐的备用车辆上离开,将牛伯一落在原地。 牛梓航回头观察牛伯一那边的情况,另一辆车上坐着几个男女,牛伯一和其中一个网红脸的女生交涉了一会儿,坐上他们的车子。牛伯一的身影远去,牛梓航也将注意力转到身边的领导上,宫逸连公司承建的楼盘因开发商规划有误无法交付工程,花了钱却住不进房子的业主们这才无助地四处征讨。也许宫逸连查到业主中有人与哥哥有瓜葛,这才使出一招离间计,可惜宫逸连低估了哥哥的人格,又高估了哥哥的“光辉形象”对于维系他们兄弟感情的重要性。 业主联合会只派出一拨人堵路,以至于牛梓航这边一路畅通。他掏出耳机连接手机,一阵刺刺啦啦的响声过后,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只给了我房门钥匙,我哪知道会这样……” “我不是叫你好好念书吗?”牛梓航听见牛伯一的声音,那隐含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像兄长,而像作为一名父亲道出的。 “我读了呀,我还有两个学位呢!”女生带有一副不太熟练的港台腔,导致有的字发音拧巴,“没有本科学历他都瞧不上……”对话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女生更为娇软地说:“唉,不提他了,晚上……” 至此便听不见声了,牛梓航卸下耳机查看手机,原来他自己无知无觉地把耳机插头给拽下来了。他放在牛伯一手机里的程序让牛伯一的手机可以充当他的摄像头和麦克风,但开启录像功能后手机会明显耗电,容易引起怀疑,所以这个功能不宜使用,他只能去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牛伯一下班后打给牛梓航说要陪朋友,牛梓航说 分卷阅读15 “好”,随后又打开监听。女生似乎在APP上做直播,这下牛梓航可以进入直播间观看。 牛伯一一身保镖标配的基础款正装放在欧风餐馆中忽然有种大道至简的淡雅气质,一旁妆容细腻穿低胸裙的女伴则试图将牛伯一包装成海派贵公子。牛梓航抛开成见,试图进入女主播编造的语境中,牛伯一的头发蓄长一些再打理过后的造型配这么个人设也不是没有说服力。 服务生端上头盘,主播通知粉丝说她要下线了,留下一个和牛伯一在餐厅内拍的小视频。牛梓航搜了一下主播的资料,心里已经打好了“被包养的假名媛”的文章草稿,只等投给营销号联动宣传。 他将监听的音量调小,几乎听不见人在交流,只有偶尔发出的杯盘碰撞声,他把这种声音当做自己创作时的背景乐。 他写通稿时深挖了一下事件背景,业主们之所以时隔多年又活跃起来,是因为开发商高层进入娱乐圈的子女被曝光了黑料,这下他连舆论操纵费都省了,跟明星方面扇扇风,他们自己就能打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女人向牛伯一撒娇说:“大师,你能不能陪我回家?现在约车软件上好多坏人,我怕他们对我图谋不轨……”牛伯一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牛梓航听罢,保存编辑到一半的文本出门打车。 夜很深了,路上除了牛伯一他们以外没有一辆车。司机有些疲劳,一言不发地开车,女生一个人当乘客确实会感到不安。女生和牛伯一说过她现在在城外租房,牛伯一却没想到位置离得这样远,不知一会儿有什么方式能供他回家的。 “大师……”女人忽然小声地叫牛伯一。她与牛伯一年纪相仿,妆容画得很精细,手上还做了光面美甲,方才在餐厅中穿的露肩小礼服被一件西装外套盖住,稍宽的职业装与她的灵动并不相称。 炖?肉シ记 牛伯一看向女人,车窗外有两辆车子与他们并驾齐驱,在这无人的路上当然不寻常。女人再次望向窗外,与他们窗口相对位置的车窗中有强光透射过来,后面是一个青年的面孔,女人不禁尖叫出声:“呀——” “低头。”牛伯一挪到女人身边揽住她的后腰,引导她和自己一同躬下身,在光线消失后再坐起。后视镜中司机的表情不耐烦得紧,不过总归无事发生,司机很快又回到冷漠的状态。 牛伯一单手掏出手机,不知做了些什么,他扶住惊魂未定的女人道歉:“对不起,是我弟弟。” “你知道……?”女人神色莫名,不知该如何发作,“他不会一直跟着吧……” “他会回去的。”牛伯一略显为难地说。 “大师,我以为抱专业人士的大腿会安全,怎么反而往身边招人?”女人抱怨了一句,默默地忍到下车,牛梓航跟踪他们的车子也停下来,下车继续尾随。 三个人的脚步声穿插着飘过小区、电梯和楼道,女人在小公寓中招待牛伯一参观,牛梓航在外面一下下敲起了门。 女人不语,看着牛伯一。 牛伯一摇了摇头。 女人和牛伯一分喝一小罐碳酸饮料,气泡裂开的声音听起来像骨头碎裂的恐怖音效。小公寓隔音不好,不知道他们这样会不会穿帮。 牛伯一的手机响起,这简直是午夜凶铃。 牛梓航问牛伯一:“怎么还没回家?”牛伯一如实回答。 牛伯一挂断电话,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这声音渐行渐远。 女人看一眼牛伯一的颜色,把饮料罐捏扁扔进收集废品的篓子里,牛伯一再次怀着歉意弯腰。 女人问:“我和你拍的视频会不会有问题?” “也许。”牛伯一不得不讲出他不愿承认的事实,但他又保证道,“我不会任他对你不利。” 女人似乎气愤于他这副怂样,但同时又有点牛伯一被人拿捏住的幸灾乐祸,她最终平静下来说:“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处理,但不是现在。” “给你添麻烦了。”牛伯一说。 牛伯一步行很远,坐夜班车回到家,家里的灯还亮着。牛梓航已经睡下,薄被单下露出一角丝巾。牛伯一换上睡衣站在床边,熟睡的牛梓航毫无知觉,牛伯一注意到牛梓航的脖子上有一道青痕,取了些药膏薄薄地给他涂上,之后才睡下。 牛伯一收到外国政府的邀请去当军营教官,牛梓航与他一同出国,二人先去目的地周边游览。先前牛梓航脖子上的伤牛伯一不可能装没看见,问牛梓航怎么回事,又劝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最终没瞧出什么来。时间线延伸到现在,牛伯一没办法再对弟弟提什么。 两人走过一座早已遍布世界各地的情人锁桥,太多的锁使得桥身像是长了寄生虫,远望去黑灰的一片,全无美感。牛梓航看着那些挂锁打趣说:“我若有一把锁,才不放在这里,要放在我爱人的身上。” 牛伯一淡淡地说:“我不放锁,你听说过牧羊人和小羊的故事吗?”牧羊人给小羊羔拔草吃,长大后小羊只跟在牧羊人身后走。 “哥,你这叫把锁挂在人的心里。”牛梓航纠正道。 “没有锁,我给草。”牛伯一瞥了牛梓航一眼。 两人已经走过 分卷阅读16 桥,牛梓航对牛伯一说:“哥,我没法相信有真爱,你看咱们家连亲情都没有。”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不敞开怀抱,他人又如何来爱你。”牛伯一说。 “我是说一定会有锁,除非……”牛梓航换了一句话,“哥,你是家里唯一一个爱我的正常人,他们都是疯子。” 牛伯一轻笑:“你对我来说不也是这样吗?但这只是一定时间里的特殊情况,现在有了更广阔的天地,‘正常人’不再是什么稀有动物。” “可是哥哥,我只想爱你。”牛梓航直白地讲出来。 “你当然可以,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这是你没有选择的选择,还是你真的想好了?”牛伯一问。 “当然。”牛梓航不明白牛伯一为什么多此一问。 牛伯一停在大街上说:“然后呢,把你弟放进我的身体里?这里就可以。” “哥,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牛梓航无比尴尬,拉起牛伯一的手腕,却没有拽动牛伯一走路。牛伯一脸上一丝困窘都没有:“一对情侣走在街上,不管还是异性还是同性,即便不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他们要做爱的吧?你若没有这个想法,又如何证明你我之间的感情与兄弟有所不同?” “不是……”牛梓航试图解释,“哥,我也觉得我不正常……” “这有什么不正常?你我名义上是兄弟,本质上却是你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产生了爱情,你又没有乱伦。”牛伯一分析得有理有据,牛梓航却更加的尴尬,乃至于感觉受到侮辱。“……哥,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你也不用这样。” “你不信我,我没有办法。”牛伯一去牵牛梓航的手,牛梓航反而躲开了,“或者你希望我说什么呢?我们分开一段时间?”牛梓航摇了摇头,不过倒是朝哥哥靠近了几步。 “那我们分开一段时间。”牛伯一拍了拍牛梓航的肩膀。 牛伯一进入军营,牛梓航则住在一个靠近学校的小开间中,他在行李箱底压了一件牛伯一的僧袍,牛伯一早就不穿了,他偶尔取出来看,当个念想。 他的养父死掉后,养母改嫁,继父不认他,不让他进家门。当时他升高中,挟持了想要打劫他的黑社会,说他可以去打拳。他并非走投无路。想挣学费什么法子没有,他那副清贫优等生的模样足够骗过老师帮他申请各种各样的助学补贴,但他就是要去打拳。和哥哥分离的时候,他想知道哥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听说武术生过得很辛苦。 老师眼中的牛梓航是被父母抛弃却自力更生的励志学生典范,不知不觉地包容了他许多“不那么像个好学生”的行径。班中最常打架斗殴的学生知道牛梓航住在他的大哥——那些社会上的混混开的网吧里,犯浑的时候从来不敢动牛梓航;牛梓航的老板对他勤工俭学的骨气有一丝钦佩,牛梓航同时也是全场的摇钱树,毕竟没人会相信这个文静的男孩能把高他一头的壮汉打到开花。 高中毕业时他提出退出组织,老板安排他打最后一场比赛,他在那个时候落下病根,那场赛几乎要了他的命,但总算是一场体面的分手。再后来他去找牛伯一,扑了个空,但至少在少林寺求到一串佛珠。 ??? 寺中熙来攘往,一如牛伯一“丢了”的时候,不过好在佛像高大,牛梓航站在殿外也能看见那么半身。牛梓航兜里揣着牛伯一舞台表演的照片,眼里装着佛像,多年来他追忆的哥哥,其实也不过是他自己为自己树的一尊偶像,除去他与真人接触的时刻,余下皆为亵渎。如今他习得了哥哥在身边陪伴的感觉,又何须像布置灵堂一样用死者的衣物包裹周身以求心安? 这边学校的教学方式和国内很不一样,牛梓航不能全部听懂课上的内容,课下还要花很长时间完成作业,一天到头剩不下什么私人时间。一个假期的晚上,他待在一家酒吧里,一群高大的男人从门口涌入,牛伯一被包裹在其中。牛伯一看见他,朝他打了个招呼,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乐队,他是来听演出的。 “你呢,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能出军营。”牛梓航问牛伯一。有学员过来扶住牛伯一的肩膀,牛伯一将牛梓航介绍给学员,回答他说:“在这里当兵和国内的白领差不多呢,朝九晚五,节假日也不会少。” 牛梓航点点头,几个学员拥起牛伯一向前走,牛梓航也调整座椅朝向乐队。 爸爸当着他的面把继母按在屋里做爱那年,牛伯一就知道他会有一个兄弟。起初继母想避开他,被爸爸一句“他才几岁,懂个屁”噎回去,半推半就地屈从。 他看到弟弟第一眼后回到村间的田边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张细白的纸条,是从弟弟的手上撇下来的,上面写的两个字叫“宫扬”。他把这纸条撕碎扬了,他确实能和他兄弟永远在一起。这世上从来只有宫扬,是他生造出一个牛梓航。 继母拎他到少林寺门口时说:“你不是爱打架吗?你在这里打个够!”他想说,求您好好带弟弟,他没说出口。按说不用他求情,继母理当对牛梓航好,如今这么个结果,像他一念成谶。 读书,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行,这个机会留给弟弟更好,但进少林寺?对他而言, 分卷阅读17 听起来同样不现实。 他成了一个流民,在山下的街上捡剩饭苟活,空闲时在少林附近的武校外偷艺,被人围观觉得丢脸也还是要练。他看不到前途,但把习武当成唯一的出路。 有个和尚注意到他,领他进入武校,他又凭本事进入武僧队。日子好过了一点,他甚至能拿出一部分报酬寄给弟弟,只是没有过回音。 他练功时没跟人配合好磕了鼻子之后,和师弟从寺里搬了出去,不再住大通铺,自己能有个房间。师弟房间的门板稍靠下的位置凿了个洞,他问师弟这样做有什么用?师弟嬉笑着说是女朋友。 门板都要肏,这就是男人吗?牛伯一想,如果牛梓航也喜欢肏门板,他不会认这个弟弟。 他跟师弟为了办事方便,在外都穿俗家衣服,一回二人在巷子里抽烟,碰上两拨打架的学生,他咬着烟往里冲,师弟只得跟在他后面。中学生手上没个轻重,还有拿玻璃酒瓶给人开瓢的,牛伯一能推的推能挡的挡,没怎么真动手,从一片混乱中拉出一个妆有点花的女孩。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牛伯一把发愣的女孩拽到安静一些的地方,师弟见牛伯一是奔着一个女孩去的,悄悄溜到一边。可牛伯一哪里是师弟以为的那个意思,他把女生拉出来却找不到师弟,有些尴尬。 “没、没……”女孩不安地搓着手,塑料制的红色甲片掉了一个。 牛伯一拿手掐灭烟头扔掉,问女生是要回家还是什么的,女孩说要买瓶水。反正路不远,牛伯一又陪她走了一段,他没进小卖部,看见女孩和老板说上话就走开。 他没走出多远,女孩从店里追出来,短裙一颠一颠地,给他塞了一包烟:“刚才多谢你。” “我不抽烟。”牛伯一回避道。 女孩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睁眼说瞎话?” “陪人抽的。”牛伯一解释了一句。女孩想把烟推回去,但牛伯一严肃的模样加上鼻梁上没好全的疤痕,看起来过于不好惹,唬得她的手一时停在空中。 小卖部老板骂骂咧咧地追到街上:“小逼娘们敢偷东西?”女孩听罢,身形一紧,抛起烟盒狂奔而去。牛伯一一个闪身接住烟,同时把老板的路也挡住,给老板还东西道歉不说,倒赔了一盒烟的钱。 师弟猥琐地问牛伯一和他救的女生“进展如何”,牛伯一冷着脸说:“别再和我说这种话题。” 师弟有些不屑,不过还是端正态度对牛伯一说:“师兄对不起,我以后不讲了。” 从武校选拔进入少林武僧队的成员有回到学校授课的传统,牛伯一也不例外,放学后他在操场停留了一会儿,本意是看看学校的变化,却又见到上次的女孩。女孩的妆容比上次精细了一些,但还是与她的年龄不符,过分地妖冶。 “哥、哥哥……”女生讨好的意笑着,但一开口就让牛伯一不太自在。 “别这么叫我。”牛伯一生硬地打断她。 “弟弟?”女生挑眉,先前作出的低微姿态不太维持得下去,变成轻描淡写,“那天对不起,我实在没有钱……” “已经过去了,以后别再这样。”牛伯一稍显无奈。 女生尽力笑得温婉,以至于嘴角僵成一条缝:“我弟他在这里上学,我问他才找到这里来的,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放心。” “你和上次的那群人有什么纠葛吗?”牛伯一关切地问。 “算是有……?领头那个是我男朋友……”女生支支吾吾地说,随后又心宽地说,“嗨,他嫖了人家不给钱,这事办得是不对……” “这样的人,不要在一起比较好吧。”牛伯一说。 “那是,大师你比他帅多了,又能打,我要不是跟他上过床,我愿意跟你……” “我是出家人。”牛伯一的语气柔中带着坚决。 “大师,外人不懂,我还不明白吗?你们不就剃了一个头,其他的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女生说,“你觉得我不好看?我以后攒够钱会去整的,我听说那个膜也能修好……” 牛伯一摇摇头:“你想的都是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先好好念书吧。” “我不念书的,我妈说等今年毕业就先把婚礼办了。”女生带些央求说,“我姐妹都说找个好老公结婚之后就有安全感了,我成绩又不好,上学好无聊。” “安全感,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如果别人可以决定你的安全,那你必定不安全。”牛伯一说,“去考试吧,你要是担心家里人会做什么,可以把录取通知书寄到我这里,我拿给你。” “大师,你的地址是什么呀?你住在哪,不在寺里?”女生听他提起住处,又来了神,眼睛亮晶晶的。 宫扬的生父邀请武僧队去学校表演,牛伯一所在的分队被选中。这次的观众是学校师生,比起外宾什么的在队员心中无甚分量,表演的时候没有那么卖力,自然也没有什么突发情况。 表演结束,校长会见正副队长,即牛伯一和另外一名师弟,师弟主动介绍牛伯一说:“师兄与我们不同,所拜的师父乃是内院的长老。” 论资排辈,他们这些区区练了个几年的武僧,自然没有研究法理几十年的僧人 分卷阅读18 精贵,即便能住进寺里,也只能在外院活动内,院级各种仪式法会是不让他们去的,牛伯一却不同。 牛伯一在剃度时才知道自己的引荐师傅身份特殊,别人都是剃好了头在人堆里跪一下方丈,他却提前一天被叫到内院去学规矩。不过剃度时没什么特别的,他的头发本就留得不长,剃掉更凉快些罢了。 牛伯一十分清楚他与内院师傅们的差距,本不愿有人提起这件事,担心折辱师门,但师弟给他将高帽一戴,校长恳请他留下寄语,他只得胡乱拼凑出一句“子孝双亲乐,家和万事成”。 如果牛梓航的身份没有错位,杨枝,牛伯一的妹妹,活不下来。数量上救了两个人,似乎是好的,但牛梓航的富家公子生活也过不上了。这件事像是电车难题一般,牛伯一的师兄曾回答过那些想出题考他的香客:“我们现在站在寺里,不在开车呀!”从源头上就不参与,不进入这个假设的情境,自然也就站在铁轨边什么也不做,彻彻底底地当一个局外人,如此一来便不用负任何责任。 炖?肉~记 牛伯一当初的做法也差不多是袖手旁观,他只做了一点事情,只是这件事在整个过程中还挺重要。牛伯一等到牛梓航高考完那年去继母家附近找了弟弟一趟,但和弟弟错过,一晃到他退出武僧队的时候,他本想去内院好好当个和尚,却被师兄骂了出来,还没收了度牒。 牛伯一和牛梓航约在国内碰面,约定的时间比牛梓航交换回来晚得多,一直拖到牛梓航大学毕业之后。牛梓航考取其他城市的研究生,他说他考的是非全日制,可以一边找工作一边念书。 牛梓航开车接牛伯一下飞机,牛伯一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座位上放了满满一捧花。 “你买的?”牛伯一转去开后座的车门。 “我借花献佛。”牛梓航戏谑道。细说之下,牛伯一才得知牛梓航和人合伙弄了个倒卖二手书的 APP,花是从试点实体店的揭牌仪式上淘汰下来的,牛梓航还为了干活方便长租了他正在开的这辆小汽车。 牛梓航载牛伯一去他租好的一居室,客厅中的一部分被改造为仓库,放置牛梓航收来的二手书。他曾在本科学校附近的书店做兼职,每逢长假都能收到大量教材和辅导书,做回收APP进一步整合了他手上的资源。 牛伯一帮牛梓航整理书架,将书籍按编码摆放,牛梓航则用最简陋的Excel表格进行记录。牛伯一在城郊武校找到一份教练的差事,牛梓航问他教男孩还是女孩,牛伯一说是女,牛梓航便没有再要问的,只是说:“她们不怕长肌肉吗?” “不就是要练肌肉才来习武的吗?”牛伯一不以为意。他所在的学校曾获多次女子项目奖,校领导自然以女班为重,他得到的执教机会亦可以看作一份殊荣。 牛梓航和牛伯一干了一天活,清点书籍十余箱,牛梓航穿的白色T恤汗透大半,显出他胸口有一团黑雾,想来是纹身一类的东西,牛伯一见到后默默地没有多问。两人开车到附近的大型超市买半成品当作晚饭,头顶上有传送带运输订单,牛梓航告诉牛伯一,他们的旧书仓库以后也准备效仿这种模式。 回来的时候时间比较晚,牛梓航把车停在街边,牛伯一听见警报器的响声,似乎还有人在呼救,决定过去看一下。 “没准是警报器串线了。”牛梓航的指头搭在控制车门的按键上,却没有用力。 “女孩的声音。”牛伯一说。 牛梓航解锁车门,从小腿外摸出一把弹簧刀递给牛伯一:“哥,你别空着手去,我不放心。” 有女生路遇歹徒,牛伯一控制住局面后通知牛梓航报警,正好牛梓航开着车,直接打包相关人员送往公安局。 牛梓航偶尔接牛伯一下班,牛伯一的学生向他请教动作导致下班时间晚点,牛梓航就在操场边上等待。一连几次,牛梓航都瞧见牛伯一身边跟着一个青年,像是助教那样的,还和牛伯一说笑。学生们放过牛伯一,牛伯一朝牛梓航这边走来,青年还粘在牛伯一身后。 “这是宫扬,我弟。”牛伯一介绍时,牛梓航一顿,牛梓航已经是一个没法再对外人提起的名字了,只留在他和哥哥之间。 青年长相一般,朝前迈了一步,招呼牛梓航说:“师叔好!”牛梓航疑惑地看一眼牛伯一,牛伯一纠正青年说:“我不是你师父。” 青年对牛伯一半鞠躬:“徒儿学艺不精,师父不愿对外人提起是自然的,请恕我考虑不周。”这青年是学体育的研二生,用了些关系来学校实习。寒暄过一阵,牛梓航本以为可以同牛伯一下班,助教又凑上来问:“你学的是什么功夫?” 牛梓航摇了摇头,牛伯一补充说:“他是我亲弟弟,不是师兄弟。” “哦。”助教点点头,不再深究“你们的姓怎么不一样”。 离开学校,牛梓航收到一条陌生的微信好友申请,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个助教,随手通过,一聊却发现是那天经手女生被歹徒打劫案件的警察。 身为办事人员,泄露报案人信息,还要对其进行性骚扰,牛梓航本想拉黑算了,但他应付这人期间发现此人和助教同校,于是暂且压了一手。 “ 分卷阅读19 哥你教我练拳好不好?”牛梓航问,“万一以后人家再点到我,我也好展示展示。” “只是是因为助教说的话吗?你别往心里去。你想学套路,看视频也能学个七七八八。”牛伯一说。 牛梓航说:“要是再碰到上回街边那种情况,我不也能帮你么?” “你已经帮我了。”牛伯一说,“你想要学好的话,我慢慢教你。” 传统武术好比另类艺术体操,毫无实用性,牛梓航学格斗出身,按说套路对他帮助不大,不过他总算是又找到了一个理由将哥哥拴在身边。 骚扰他的那个警察催着要和他约炮,他往阴茎上粘了一堆菜花后前往,一脱裤子震惊四座,插屁股的事自然告吹了。 兄弟二人闲聊时说起,助教在写的一个论文不知怎么给弄丢了,备份的U盘也打不开,助教现在干脆待在武校重写论文,笔记本不敢离身。 “找个数据恢复试试?”牛梓航帮忙出主意。 牛伯一摇摇头:“他说他的东西一直放在宿舍,不知道是不是室友不小心弄到了什么。” 牛伯一近来也要加班。在武校里当教练,除去教课,还得时不时上交一些报告供领导查阅,牛伯一在这方面有些吃力。 “我陪你去。”牛梓航不敢说会写工作文件,但他总算等到了和他“研究生身份”沾边的差事,当然要掺合一手。 牛伯一和助教同在一个办公室,牛梓航插到中间,两边都时不时地指点几句。助教的女朋友给他打视频电话,他也不回避一下,大喇喇地当着兄弟二人的面接通。女朋友跟他聊最近看的耽改剧,“小攻”“小受”什么的,他语重心长地说:“同性恋不好,你不要再看了,这些剧以后国家都会给下架的。” 女朋友不乐意了:“凭什么女生就要被评判啊,我们也要消费男色!” “行了,别胡闹,我这边论文催得紧,初稿交上去再联系。”助教挂下电话对牛伯一说,“你是学过佛的人,你说是不是?给评评理。我都明白女身不好,还做这种过分的事。” 牛梓航接话说:“女生还是要洁身自好,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接触。” 牛伯一等他们安静下来才说:“我也算因为这个还俗的吧。”牛梓航和助教二人没太重视他的话,助教说:“我倒不歧视他们,但是怎么能天天宣传这个呢,种族会灭绝的。” 三人各自埋头工作了一会儿,牛伯一起身上厕所,牛梓航不想和助教剩在一起,过一会儿也出去了。牛伯一上厕所上得慢条斯理,牛梓航去的时候他才开始穿裤子,牛梓航站在牛伯一身边脱下裤子,裤裆里弹出来的东西头部有好几圈大小各异的球状突起,不免看得人反胃。 牛伯一这次不可能保持沉默了:“你这是怎么弄的?”牛梓航性器上的入珠全是他自己划开塞进去的,大概在每次他想牛伯一的时候,这事从他上大学就开始了。 “你想插入的是这样的东西吗?”牛伯一忽然单膝触地,蹲在牛梓航身前,口中能看到他软糯的舌,他也许在心里丈量了一下,“嘴里也许装得下……” “哥,我们做兄弟。”牛梓航隐忍着将性器塞回裤子,他从来没有觉得阴茎这样肮脏过。他在没见过世面的三厘米们旁边脱裤子时,明明全身上下都释放着尊贵的气息,仿佛他是一架重装火炮,可这会儿他似乎需要先带一双手套才会想要接触他的家伙。 有一种可能是,站上名为兄弟的红线之后,他们连陌生人都做不成,而且这种几率还很大。 “我知道了。”牛伯一说。 助教似乎准备在武校实习到研究生毕业,牛梓航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有导演来武校找演员,问了一下助教的意愿,助教反手把牛伯一推荐过去,不过牛伯一记得牛梓航不希望他演戏,也婉拒了。 牛梓航开始接到一堆垃圾短信和骚扰电话,回想原因,多半是约炮不成、怀恨在心的那个警察恶意散播他的私人信息,他用软件拦截已经拦不住了,只得通知和他一起卖书的合伙人换个手机号。 说起他们的业务,他负责考试教辅书这一块,仓库做好后配单效率显著提高,甚至还有经费雇几个工作人员帮忙,他则可以放开手来,牛伯一带学生出国汇演都敢跟着去。 牛伯一劝他说:“你还是踏实一点,学生身份应该摆在第一位。”牛梓航反过来向哥哥解释:“国内的研究生教学日程松散,需要有取舍。” 演出不过几天,牛伯一要守着学生,牛梓航突然跟合伙人起了冲突,他们没能像预想中的那样吃吃玩玩,大部分事情都在酒店里解决。 国外有小报做过牛伯一的采访,报道中记叙的牛伯一的少年时期与他真实经历的全然不同,牛梓航明白哥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家人,可他们那个稀碎的家有什么值得保护的呢?仿佛牛伯一功成之后对过往的苦难必须一并缄口,否则就是卖惨。 牛伯一建议牛梓航拆掉入珠,牛梓航说他做这个的时间还不长,过一阵再折腾。 “还是你想试试再决定?”牛伯一问。 牛梓航当然明白牛伯一的意思,但事情也许不是这样的,他怎么能接受将自己的 分卷阅读20 兄长当成一个窟窿来用,过往种种性冲动更像是他异化了的趣味。 牛梓航最终与合伙人闹掰,对方带走了他的不少手下,包括刚刚开始盈利的实体店,去做和他一模一样的产品。但牛梓航还不想收手,他手上还有自己谈下的一间他所在的城市的景区店面,可以修改一下定位再开业。 兄弟二人坐船回国,他们站在甲板边上看海,他们现居的也是一个沿海城市,但因为地理原因没有松软金黄的沙滩,只适合修筑港口。 “第一次创业不成功很正常。”牛伯一安慰牛梓航,“你赔的多吗?” “我这几年攒的钱基本都没了。”牛梓航尽量平静地说。他的积蓄无非是打拳的劳务费、赌注和从宫逸连户头抠出来的钱,按理说都是不义之财,可他怎么甘心。 “你还有积蓄?”牛伯一有些惊讶地揽住牛梓航的背,牛伯一的温度让牛梓航懂得他爱他,这似乎就够了,他想要的到底是哪种爱,他自己也不清楚。 “学费是没问题的,我还有奖学金。照之前的数据,店面三个月就能开始盈利……”牛梓航和哥哥摆事实,试图让双方安心。 牛伯一拥着他,海风吹打,牛伯一过了一会儿才说:“创业涉及很多方面的知识吧,你手上的店可以先做着,如果还是不行,那就沉下心来学几年再出来做。” 炖f肉+记 失败确实让牛梓航老实许多,上课都开始“亲力亲为”,而非雇人替他签到。武校又一次有导演过来挑演员,牛伯一没跟牛梓航商量就答应了,显然是想多挣些钱补贴生活,牛梓航羞愧还来不及,哪儿还有什么立场去阻拦。 剧组主要挑的是低年级女学生,他们要拍一个类似于《美少女战士》的电视剧,卖点是幼女变装打架。牛伯一作为老师,跟着跑龙套可以起监督作用,在剧外防止恋童癖放肆。 牛伯一因为长得还可以,被分去当某一集的反派,对上了之前他保护过的糊逼艺人,此人这回在剧中演男二,不过男角说到底都是女孩们的绿叶。 牛梓航来探班时赶上牛伯一受伤,这男星还和牛伯一同一场戏,他当即要男星理论。但其实是剧组道具坏了,牛伯一为了不影响到别人自己挡了一下。 剧组还有夜戏要拍,牛梓航没留得太久,男星确认牛梓航走远后对牛伯一说:“你防着点你弟弟吧,他脑子不正常。”说罢还给牛伯一看他被牛梓航划伤后拍下的照片。 牛伯一说:“请允许我代他道歉,医药费花了多少?” “好啊,原来他这德性都是你惯出来的。”男星气得翻白眼,“他要操你你就去漂白屁眼是不是?” 牛伯一说:“这倒不会。” 牛伯一杀青没多久,新冠疫情开始,牛伯一一个临时工直接被学校开除,他的助教也回到原本的学校进行隔离。牛梓航还没办起来的文创店这下彻底完了。 牛梓航在家上学校的网课,牛伯一则找到渠道给外国人上武术网课,两人腻在一起的时间直线上升,但体验的良好度……不太好说。 学校给学生发放了一些医疗用品,包含口罩酒精之类的,牛梓航拿来拆阴茎上的珠子用,准备动手时,牛伯一就在旁边上网课。牛伯一想说找个医院卸掉会不会好些,但据牛梓航所知医院开始做入珠的时间很晚,手艺远没有黑市上顺溜。 牛伯一说他来拆珠子,牛梓航立刻就不碰自己了。 牛梓航等到牛伯一下课,给他讲拆珠子的步骤,怎么在皮肤上打洞,孔扩到多大多深,最后把珠子挤出来。他切了一整块翡翠原石做套珠,抠出来没准还能转卖几个钱。 牛伯一听完牛梓航讲解,手机上来了个电话,他接起后“嗯”了几声,末了说:“我通知一下家里人。”随后他对牛梓航说:“找到妈妈了。” 牛梓航一时没懂牛伯一在说什么,反应过来才问:“所以呢?” “警局那边说可以帮忙送妈妈回来落地隔离,两周后咱们再去接。”牛伯一转述道。 “哥,她抛弃了你,也抛弃了我,现在她和你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牛梓航冷漠地说。 牛伯一坐在牛梓航旁边,声音低了下来:“她的做法……我能理解。咱们家当时那么难,她只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自然要选她的亲儿子,我当时也不小了……” “那我呢,总不能说她为了供我上学才去傍男人吧?结了婚之后她是那男人的老婆,我这半大儿子是她的污点。”牛梓航打断牛伯一。 牛伯一皱眉:“若说妈妈是你的养母,那她对于咱们两个来说处于同一位置上,你知道咱们老家那种风气,有些东西她只能去争取,但结了婚之后她做不了主……”妈妈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恰有一个骗子在网上装富二代向她示爱,她没做什么犹豫就上钩了,被这骗子以投资为名引诱她借贷。事情败露后,老公赶她出家门,她求死不成,被骗子团伙卖到代孕诊所抵债,从此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养孩子。 “她也不容易……”牛伯一浅显地讲了讲妈妈的遭遇。 牛梓航依旧冷静:“哥哥,世界上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咱们不是菩萨,不可能一个个的去救。我现在周转本来就困难 分卷阅读21 ,外面又有疫情,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做不到像你一样忧国忧民。更何况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可以不计较从前,而今却没有必要再做什么。” 牛伯一有些无奈地说:“你当我是哥哥,那妈妈不也还是你妈妈吗?” “哥哥,你为什么拿自己和她比。”牛梓航痛心地望着牛伯一。 牛伯一和警局已经确认完了,牛梓航不赞成这个做法,却也只能等待。一副好端端的兄友弟恭的画面变为审判前的煎熬。准备接回妈妈的前些天,牛梓航向哥哥表了个态:“我会试着去理解妈妈,也算报答她养育你我一段时间的恩情。” “这不全是她的问题,错的是这世道。”牛伯一伤感地对牛梓航说,“你也许觉得我说的话太空泛,你不明白,或者说是接受不了这世界的真相……总之,谢谢你愿意理解我。” 牛梓航说:“我承认我冷血,尽管我的冷血不是没有来由的。经历这么多之后还能选择宽恕,是你的高尚。没有你我做不到原谅,请你一直做我的‘解药’,好吗?” 牛伯一用肢体接触代替了回答。 经书上讲的末法时代,魔子魔孙披起僧人的衣服向世人散播歪门邪道,做尽恶事,连同佛门声名一并败坏。牛伯一曾为这穿着僧皮的队伍中的一员,又该如何被信徒奉为神佛? 从前时常化妆打扮的妈妈被摧残成干缩老太太,病魔缠身,感官也不灵敏,吃饭时一个劲儿地嚷嚷菜没有味儿。 “您吃习惯就好了。”牛梓航耐着性子说。 “和尚吃的都没这么淡!”也许人过得太惨,稍微进入到一个能容让他的环境,脾气就会暴涨。 这话分明是冲着牛伯一去的,牛伯一却没争辩,放下筷子说:“妈,您还没适应,我稍微给您撒点盐拌着吃吧。” “我去弄,我正好再拿个勺子。”牛梓航“腾”地一下站起来,端过妈妈的碗进厨房。 吃完饭后牛伯一主动洗碗,牛梓航去和他抢,抢不过牛伯一,便嘬了一口牛伯一的脖颈。平常二人一起准备食材,牛伯一做饭,牛梓航洗碗,这次牛伯一只当牛梓航怨他抢了自己的活,没有搭理。对牛梓航来说却不一样,有了观众,他忽然有了“偷情”的冲动。 他们住楼房,牛伯一早晚下楼找广场练功,新冠时期居民不怎么出门,牛伯一一个人练,情况同往常没什么两样。家里烧的热水妈妈不喝,倒趁牛伯一出门时接自来水喝,牛梓航注意到这件事,但牛伯一不在,他也就没有管。 妈妈鬼鬼祟祟地问牛梓航:“你知不知道牛伯一出去干什么去了?” “他在楼下锻炼。”牛梓航回答。 “男人这个时间出去都是去嫖娼!”妈妈忽然严厉地说,“他身上还有印子呢!” 牛梓航不觉头大:“妈妈,您不要对哥哥有偏见。” “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害死了老牛,原先还想趁我不在把你拐走,你都忘了?”妈妈又喝了一口自来水,举起杯子说,“他这回多半不安好心,你也别喝暖壶里的水,不然一剑双雕,正合他的心意。” 牛梓航全当妈妈是个疯婆娘,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三个人都在家里的时候,妈妈常会说起她在代孕工厂的黑暗经历,说她现在一打喷嚏下面就会有一坨红肉掉出来,有的产妇肛门全撕开了还尿失禁,谈这个话题的场所大半还是在饭桌上。 这个时候,牛伯一往往神情凄然,牛梓航则食欲全无,为了堵妈妈的嘴,还要好声好气地说:“这都是不法分子干的事情,被诓骗的妇女是不少,但不是还有为了赚快钱接单的女人吗?不能一概而论。” “一年接一单,挺快的。”牛伯一低声说。 “十个月左右吧,他们是不是有法子提前引产的?我估计九个月就能生一胎。赚的也能抵大部分人一年的收入了。”牛梓航随意地说。 外面新冠肆虐,牛梓航和牛伯一尽量不让妈妈出门,采购时也是兄弟一起去。牛梓航以为躲开妈妈能安宁一段时间,回家后却又被拷问:“为什么改了名字?” 他将当初哄骗哥哥用的那段说辞搬过去,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爸吗!” 牛梓航语气酸涩地说:“妈,我也没办法,一个初中生在外面怎么生活……”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把名字改回来!”妈妈斥责道。 牛梓航继续打太极:“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公安局没空管那么多,等限制放宽一些再去吧。” 妈妈暂且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她等的不是去公安局办事,而是去医院,她犯了高血压。 牛梓航和牛伯一本来要轮流陪床,但她不太想让牛伯一靠近,所以牛梓航基本上和她一同住在医院。 城里又爆发了一波疫情,医院不再允许陪床,牛梓航临走前握住妈妈的手说:“我当初该叫他们办事干净点,不该留你这个祸患,可你也不识相,这么多年了还不死。” 妈妈瞪着他不说话。 牛梓航吻了吻妈妈的指尖:“姐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虽然家境不错,可父母只盼我接管家族,对我没有半点关爱。你我不过在网上相遇,但姐姐对我的感情早已超过我这些 分卷阅读22 年得到的全部。我想把姐姐变成我的家人。” 妈妈住院期间感染新冠去世,接到医院通知的牛梓航一下子流出眼泪,他抱住牛伯一说:“哥哥,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牛伯一没有哭,而是对牛梓航辰陈述另一个事实:“不要难过,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妈妈操劳了这么久,现在离开未尝不是安息。 “哥,我不要你走。”牛梓航紧紧地抓住牛伯一,根本没去考虑牛伯一的感受,“你走了我也活不下去。” “怎么会活不下去呢?你我又不是连体的,难道我死了你也会被传染?”牛梓航越失控,牛伯一就越理智,哪怕牛梓航缠得他肢体泛紫。 全完了。牛伯一想。牛梓航不是爸爸的儿子,不是宫家的儿子,也不是妈妈的儿子,牛梓航只是他的弟弟。 疫情形势缓和一些后,各行业有序复苏,牛梓航的心思不再念着创业,开始沿大部分人走的路去找实习。牛伯一这边收到一个剧组的邀约去演和尚。 从长远来讲,牛伯一觉得在海外做武术科普是个不错的事业,他也有师兄弟在国外当教练的,已经在当地落地生根。等牛梓航积攒几年经验,兄弟俩没准能一起去做这项工作。 牛伯一的新角色让他想起旧物,什么僧袍佛珠之类的,不知道收不到哪里去了。牛梓航“没抱什么希望”地找了找,将全套行头翻出来,这下都用不着剧组的道具了。 牛伯一把衣服洗干净,说等戏拍完把这些东西找一个寺庙处理掉。 “那你什么时候剃头?”牛梓航问。这话对他来说很难启齿,像是在问多年前未剃度的那个牛伯一。推算过来,那时候的牛伯一不过十五岁。 “开机之后会统一弄吧,都无所谓。”牛伯一拿出剃刀,刀口长出红锈,他的记忆也许生疏了,但是不会忘。 牛梓航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探身向前问牛伯一:“能不能我来?” “好。”牛伯一在刀刃上点了一滴油,将剃刀架上磨刀石磨至光亮,再把剃刀拿给牛梓航。牛梓航用这个空档灌了半喷壶的热水,喷洒一些到牛伯一的后颈。 牛伯一身穿款式平常的薄衬衫和长裤,以惯常的姿势坐在禅椅上执起木质佛珠。穿线因风化而断裂,他掬散珠于手心,重新找线将佛珠穿好,一颗一颗地拨动。他的背后,黑发也在一簇一簇地断落。 他们在家中而不在佛堂,不协调的环境却让剃发过程中的禁忌感更强,他们所进行的是一道不可僭越的仪轨。 牛梓航站在牛伯一身后,只要状态平稳,剃刀比电推剃得更快更干净,沿颅骨的弧线推拉几下刀身,便能撇去一片浓黑。牛梓航的一只手还要按住牛伯一被剃得光滑的头,指尖在细腻的头皮上来回抚摸,少有的触感轻灵得像是院落中的清泉。牛梓航剃出牛伯一后脑的一部分空间后还要轻巧地向下刮,让刀刃几次掠过脖颈,到处都细滑平整。 牛梓航的私心,仿佛他剃下哥哥的发,就是他的佛。他不求皈依,不求侍奉,只要相守。 水雾令牛伯一剃掉的头发粘黏在一起,长一些的头发被刮去,黑灰的碎沫被刀刃一直聚拢到他的眉梢,牛梓航用指头将其扶去,便又露出光洁的肌肤。 头剃好了,牛梓航替牛伯一收起剃刀,牛伯一还握着佛珠,脸上没有神情。牛梓航会想象牛伯一是为了自己持戒的僧侣,若说希望一个人只和自己发生肉体关系是一种占有,那么禁欲似乎是同样的道理。 牛梓航抽出一天时间去到片场,阴郁的天空下,清瘦的僧人走出古旧的山门,牛伯一脸上的底妆让他的面目变得油滑,但这样也好,免得牛梓航将假戏当真。 牛梓航向牛伯一伸出手去:“哥哥,我又梦见你走的那天,你是不是就像这样走了进去?” ??? 牛伯一没顾得脸上的化妆品,执弟弟的手贴到自己的颊上:“我现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