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分节阅读_1 三年作者木明思 1、第1章 今日天气有点反常,闷雾低绕,凉意逼人,不见预报中的阳光。 从山顶望下去的景象朦朦胧胧,隔著一片灰烟,大煞风景。 顾文怀感受著这份天气,甚感扫兴,委实枉费了茶庄的好位置。 不远处,女子从一片薄雾中姗姗而来。 他的心底顷刻间开了朵花,笑意油然而生,那可是占据了心思十多年的人。 一个打扮时尚,英姿飒爽,大概二十几岁的女子已来到顾文怀面前。她样貌清丽,五官分明,圆圆的眼睛烁烁有神,浑身女强人气息,带著几分无意收敛的傲慢。 顾文怀笑笑,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她说了句谢谢,礼貌公式,喝了口茶,悄悄审视他一番。 这男人看着温文尔雅,眼里几分似笑非笑的倦意,竟无男人三十的锐气。 是表里不一不错了,但,奇怪,又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顾文怀也情不自禁地看着她,她漂亮了,那股傲气依然逼人。 “阿胜,很久不见,这些年好吗” 高胜寒礼貌笑笑,夹著几分嘲意。 “好不好,见仁见智吧,”她悠悠叹了口气,又道,“所谓烦人凡人,无奈的事还是要应付的。我的是劳碌命,怎比得上文怀你在法律界那么得意,听说那些富豪世家特别喜欢找你打官司,你可是逢打必赢的。” 顾文怀怎听不出她言中的嘲讽,他顾律师的“声誉”在她眼里只怕已是非一般的糟糕。 他暗下苦笑,想不到十多年后第一次正式重聚竟落得如此难堪的开场白。 高胜寒根本没耐性,欲快快了事,见他不语,干脆道,“我一向喜欢单刀直入,今日来谈什么的大家明白,我们说明条件。” 他们今日见面的目的正是顾高两家联婚的事宜。虽然顾文怀早知她不是真心喜欢他,结婚不过是一种应酬合约,但一想到婚还没结成便搞到好像兵戎相见的,不禁心中黯然。 顾家原是最早设厂办纺织贸易的公司之一,在八十年代中国出口外地的热潮里得益不小。无奈顾思源跟不上步伐,稚子顾重文管理不善,好一个纺织王国便要面临倒闭。本来几间大行有意收购,但条件十分苛刻。顾氏父子心有不甘,毕竟这是顾思源和妻子霍娟一手打造的家族生意,也曾享过无限风光,怎可这样给人吃了 这时“后起之秀”之一的高家亦有意招手。话说高顾两家本有些渊源,两老当年同时偷渡到香港打拼,多年来各自奋斗,也曾互利互忌。顾思源后来娶了一位霍家千金,事业得以支持起步更快,然而高卓明凭著一股拼劲和独到的眼光闯了一番天地,身家也不容轻视。两家本是河井不犯,直到高卓明看准时机,投资纺织业,在国内设厂,多年来越做越旺,一些“小对手”已是屡吃不少,这次看中顾氏自然不属偶然,甚至可说是一直有著的心思了。 虽然表面上是以联婚方式合拼,但实质是收购,条件不比外者优厚更多,但好歹顾氏也得做个挂名股东,总好过被外人吞了骨头都没剩,这屈膝之苦自知便是,高氏冷手捡得个热煎饼,门面功夫高卓明倒会办得周到,让顾氏保住面子。 顾文怀微微一笑,“大致的相信爸与高老先生已有共识,我没什么特别条件。” “那很好,”她一副正颜厉色,毫无忌讳的气派,“我暂时没有给你在公司安排任何职位。你这么一个法律界大红人,要你屈就在kak实在是大材小用,难为你亦难为我。” “我已没执业。” “噢,” 她瞪着眼睛,有点诧异,“所以说你是吃大茶饭的嘛,这么年轻就荣休了” 他自嘲一笑,“阿胜,其实我很穷。” “那为什么不做了”她目光好奇诚恳,心里却早下了判决,九成是干得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多了,只怕牌照都被吊了。 他沉默半晌,淡然道,“累了。” 才三十出头的人,累了果然虚伪。她暗地骂了两句。 他却依然微笑着,这竟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样吧,你愿不愿意到kak帮忙或者暂时当个法律顾问,我们安排一下,下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tony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当然,这是在你不嫌弃的情况下。” 她不会轻易信任他,只怕太敏感的质料也不会过他手,但他是个人才,给他一个半个办公室,也算有个交待。 “阿胜,我们将会是夫妻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只要你不嫌弃。” 他意味深长说道。 她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文怀,其实你我都明白这次联婚的第一前提,中间夹著的条件和利害,若果某一方面付出太多这不是彼此希望见到的情况,”她顿了顿,续说,“这毕竟只是一段挂名婚姻,我们不必看得太重。” 言下之意即与他划清界线。 他微笑,点头。 她打铁趁热,字字铿锵,“我们不必干涉对方的生活,感情上我们仍是自由人。你可以随便结交朋友,只要不做得太过分,我绝不过问。” 言下之意即她已心有所属。 他又微笑,点头,“一切随你便是。” 高胜寒见他这般态度,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硬地咽下。 怎么搞得好像她特别麻烦,整个大黑面都是她当了她只不过把话挑开来说而已。 气氛冷了一阵。 “阿胜,你是否很抗拒联婚” 高胜寒眨眨眼,哑然失笑。 “这算什么问题都什么时代了我当然十分抗拒这些不投情不合意的结合,不过,婚姻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张只的束缚,我不太看重名分这东西更何况,有些事必须要作出牺牲,老爸得我一个女儿,他对我有很高的企望,我会尽力而为,在他的根基上努力。这个答案你满意吗难道你不抗拒” 顾文怀一直保持笑容,对她的反问不置可否。 “阿胜果然是女中翘楚,我很佩服,他的目光忽然飘到远处,茫然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已是个很有思想,很有主张的女孩,有一次” “那些事我忘了。” 她有点不耐的打断他,实在不愿与他扯远,她没兴致也没理由。 又是一会无言的尴尬。 一阵轻风带过一层薄雾,似梦迷离。 “这是房子的钥匙,你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说,我觉得格式不错,有两个主人套间,房间高度私隐。”她把钥匙推到他面前,“如果你没什么别的要交待,我们婚礼上见吧。” 婚礼上见这话怪怪的,顾文怀有点啼笑皆非。 “婚礼上见。” 话音刚落,女子的身影已在数尺之外。 顾文怀怔怔地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百般怅惘。 他们要结婚了,他应该快乐的,可是,她不快乐。 他拐开脸,继续看密雾下看不到的景象。 2、第2章 结婚登记及一切手续在美国办理,回来如期举行婚礼,隆重而低调,实行联手打破恶性收购的传言。 高卓明与顾思源两个老家伙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和之色表面无迹可寻。 顾文怀与高胜寒整天收到数不尽的祝福,听不完的赞美,人人皆说他们是对金童玉女,无懈可击的配搭,投以他们最艳羡的目光。 谁知同一样的祝福,同一句话,听在二人的耳朵里意义竟是天渊之别。 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我愿意,然后整晚挂著那张快笑僵了的面,跟一些无关痛痒的人碰碰酒杯,连连说声谢谢,忽然无名指上多了个小玩意,人生的另一幕经已展开。 他们的新居位于区内新落成的一系列低密度楼房,复式单位,楼上两个套间,各在走廊的两端,极度隐私。 今晚本是洞房之夜,高胜寒一进屋却直奔睡房,说是累极了。 顾文怀瘫坐沙发上,呆视地上孤零零兼有点狼狈的歪靠著墙的结婚照。 明明是两张漂亮的脸蛋,众人皆羡慕的一对璧人,却始终掩不了貌合神离的悲哀。 是缺了爱情吧,这可是不投情不合意的结合啊。 他揉揉额头,暗地苦笑,面色有点诧异的白。 他明白的,他配不上她,从来都是。 正对著照片发愣之际,脚步声从楼上而下。 高胜寒顺著他的眼光看去才意识到还有这张照片。 “我的房间还没确定怎么摆设,这婚纱照”她支支吾吾。 “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拿回房,”他转头朝她微笑,“还有其他的,我暂时保管著。” 她点点头,欲言又止。有些话想了很久,不知该不该说,坦荡的说了更符合她的心意,但,她始终看不透他。 “隔天我们飞澳洲,你不是真的打算整整十四日跟我度蜜月吧” 见他直接说开了,她不由松了口气。 “你已经知道我跟林泉的事爸跟你说了” “提过一下。” 婚前,高卓明的确向顾文怀提及过高胜寒与一个叫林泉的男人的关系,而很明显这段关系是高卓明十分排斥的。因为林泉,他们父女已激吵多次。 如今碰巧这个好机会,一石二鸟,高卓明欲快刀斩乱麻,让女儿成婚,有了夫婿和婚姻的束缚,逐渐与林泉疏远。他对顾文怀说这些,也是希望当丈夫的看紧一点妻子,并且为他当个线眼。高卓明更说他很有信心,女儿会慢慢接受这段婚姻。 事实上,顾文怀也曾抱著那点纵然飘渺却难舍的冀望。这个女子,无疑是他人生里最绚烂的光辉,在他所有最黯淡绝望的时候,对她的回忆与眷恋便是他全部的力量。 他曾满怀祈望,等他学成回国,焕然一新,他便配得起她。 后来,他学成了,回来了,不可思议的竟然真的娶了她,一切却已不一样,甚至,他觉得现在的他比以前的他更配不起她。 “我是不会跟他分开的。” 她只淡淡一句回应。 她愤恨,她不甘,她知道父亲一路走来不易,哥哥死后她便担起了所有期望,努力做到最好。为了父亲的基业,她放弃了热爱的演艺学科,每时每刻在男人当道的商场上奋斗,现在,还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 付出了这么多,就连她喜欢一个人都不许 顾文怀低头不语。 “你答应过,我们之间互不干涉,这是我们彼此之间的默契。如果爸要你来破坏我们,搞不好至多一拍两散,我也受够了。” 说着她竟似要哭了。 “我是答应过,我不会干预。我也说过,我是你丈夫,我会帮你。” 他语气平淡,如古井之死水,却荡漾著万载的柔情。 “说说你同林泉,可以吗” 她在沙发坐下,眼睛泛红,不自觉地溺笑起来,开始说着她与林泉的点滴。 他们是在美国念大学时认识的,是戏剧班的同学,后来一起参与学校大大小小的戏剧演出,可算志同道合。 她说,他家里穷,但他乐天自持。他有才华风骨,从不喜随波逐流,是真正的艺术家。那段离乡别井的生涯,寂寞难熬,冬天里冷得人巅巅震,满眼白朦朦下不完的雪,而那时出现的林泉,犹如一股温暖的泉水,稀罕但可得,爱情,自然萌生。 她说,林泉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顾文怀听着,不禁沉醉于那份柔情和娇羞。 他未曾想象过这样的高胜寒。还要骗谁眼前的女人已无可自拔的爱著那个男人 分节阅读_2 人。 他忽然觉得心里被挖了一个洞,空荡荡的。 有些后悔了,为何要她说林泉 坚持、真诚、骨气,是的,全都是她最向往的,亦是他曾经最执著的。 他决意念法律,也是为了她曾经给过他的那腔纯真与热血。那年,他被推倒在地,这个比他小五年的小姑娘挡到他身前,双手插腰,喊道要锄强扶弱,维护正义。 现在,他已背离这些理想太久太远。 也许,所谓有份无缘,不过如此。 “林泉已经在澳洲,他在那儿有拍摄工作。我们约定了,你若不介意,也带个朋友去吧。” 她有些尴尬,不敢直视他,总觉有点罪恶感。 一直以来她都在等,等顾文怀比她更早憋不住当黑脸,等他先向她说明他亦心有所属。结果,又是要她先开口求他,跟一个律师斗心机真的太费神。 顾文怀低头,若有所思。 原来,这就是要去澳洲的原因。 真够讽刺了,他们的度蜜月,竟变成了妻子与情夫约会的借口。 “谢谢你的坦诚,我明白。这样吧,我们一起飞过去,你跟我拍些照片,好歹回来时有个交待,然后,自由活动,行吗” 她顿时笑逐颜开,“当律师的就是不一样啊,还是你心思细密,我倒没有想过要拍照留念。这样很好,我没意见,谢谢。” 她决定向顾文怀坦白是一盘危险的赌注,但此时此刻,那句谢谢是真心的。 如此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破冰的迹象。 “不客气,不过我好奇,如果我不愿意合作呢你会不会跟我在那边,单独待足两个星期” 她哈哈笑得无忌,“这样啊,估计不到三天会是你急不可耐的要甩了我相信我吧,你绝对不会希望同一个与自己无感情的人那样混十四日的,闷都闷死你,你还不至于愿意这样壮烈牺牲吧” “我愿意。” 几乎是夺口而出又微不可闻的三个字。 事实上,他不是已经做了么 高胜寒愣了一下,不懂应对。 “你就当,演十四日的戏,不行” 她又是一愣,默默打量他,却无法在那张无波的面上找到痕迹,无法攻破那抹如幻如真的微笑。 算了她不愿探究,只当他是闹著玩。 “我说说笑,你说得对,双方若没感情,在一起是不会开心的。” 他含笑说,眼里晃悠著老人般的慈蔼与深海般的宽容。 那一晚事情谈妥,高胜寒似乎放下了心头大石般,睡得滋味。顾文怀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人人渴望一生一次的洞房之夜,就在一个人的沉睡与一个人的沉默中无声消逝。 隔天他们便飞了。 到昆士兰的第一天,顾文怀组了一辆四驱车,很识趣地一早挽著高胜寒到处游乐,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她没再提起过林泉。她看得出顾文怀十分尽兴,又发觉他有个癖好,就是不喜欢用摄录机,整天拉著她到处拍照,无论什么背景表情,总之拿著相机,即兴即拍,且不时偷拍她的狼狈样,甚为调皮,与他平时的纳闷老气大相径庭。 她忽然觉得,要是真的与他在这里过十四天可能也不至于闷死。 一路上,托赖一些善心游客,他们弄到不少合照,应足以交差。 高胜寒本以为,拍这些合照就如拍那些婚纱照一样,是那种摆个姿势,装模作样的差事。但很奇怪,这次倒没了那种刻意的心态。 当那个游客对著他们指手划脚,说什么挡住了风景拿不到位置要他们靠近些时,他的手臂在她身后绕过,温柔有力,她只觉背后暖暖的,很舒服,毫不自觉地靠过去了。“oh ook haeautifu icture haeautifu ue” 那游客看着cd,颇满意的说。她对著他们笑咧了嘴,高胜寒瞟了一眼,由始至终未向顾文怀望去。 这一天回到酒店已天黑,高胜寒累得简直快走不动,当真有点风尘仆仆的感觉,想必,也不会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蜜月。 “这些不如由我带著吧,你还要去别的地方。” “噢,也好,谢谢。” 高胜寒看着顾文怀手上的大袋小袋,都是些手信纪念品,心下恍然。 无可否认,他的确很风度,颇有几分那种传统英式的绅士韵味,许是在剑桥读书时潜化了。 她和林泉一起倒完全不是这个模样,他们大癫大肺,她可真的想不起那次林泉刻意为她拉过门拉过椅。 她傻傻的摇头,茫然笑了一下。 “你想去喝杯咖啡吗” 他已累得快垮了,但实在不愿这一天结束,想来想去,唯有借助一杯咖啡卑微的力量。 “啊,我真的累了,不陪你啦,rry。” 摇摇头,她也没想那么多,脑海里不停晃著的只是一张大床。 “那早点休息吧。” 他笑笑,没泄露半点失望。 顾文怀终于独自往酒吧里坐。 即使没有她在,他依然舍不得这一天过去。 只要醒著,今天依然是他们的蜜月。只要醒著,便活在当下。 他感受得到今天的她是卸下戒备的她,能与一个这样的高胜寒真真实实的相处,那快乐不能言喻,即使只是一天的时间,每份每秒走过的,可能已是一生的爱情。 高胜寒一头栽倒床上,几乎要呼呼睡去,忽然想起什么,眼球转了转,无奈爬下床。 她是在酒吧一个昏暗的角落找到他的。那时人客已稀少,蓝调悠然奏响,他斜靠椅背,托额闭目,衣袖稍稍卷起,在微弱暗黄的灯影下,竟是一份出格的萧条。 她不作声息在他对面坐下,望了一眼他身前的一杯显茶,又傻傻的望向他,茫然出神。 他的面容深刻优雅,但看着柔和大方,是一张和谐的脸。 她不禁回想幼时,好像没印象曾觉得他特别好看。莫非,小时候的丑小鸭果真长大了就会变得漂亮 看得有点痴了,他忽然睁开眼,害她一个措手不及。 “啊你你是不是混血的” 严重失态下,她竟冒出这句不知所云的。 他一脸诧异,“嗯大概不是吧没听说过,像么” 她已没听见他说什么,只觉耳后热乎乎,心跳噗通噗通得连自己都听得见。 他眨眨眼,觉得眼前的高胜寒有趣极了。 “你下来找我,不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吧” “啊,不是我忽然想起,我们好像还没交待明天的,事宜。我们,还去哪儿么” 就算明天要走,也该今晚交待好。 “你想去哪儿么想的话我一定奉陪。” “其实这里我已来过,也没那儿特别想去的” 她的心事已昭然若揭,人虽在此,心已飘远。 “那我们明天开始自由活动吧,玩得开心点。” 高胜寒抬头又见那抹招牌微笑,不禁猜想,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挺受女性欢迎。 三十出头还是寡佬一个,原因通常只有两种,不是太喜欢女人,就是不喜欢女人。 “你打算留下吗有没有约人” 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顾文怀沉默半晌,轻轻点头,“我朋友迟些到。” “这样就好了”她亮声道,本来她仍觉得有些微罪恶感,现下各有各心系的节目,她可不必顾虑太多了,“你们也玩得开心点。两个礼拜后在机场见” 她起身要走,忽然顿步,回头说,“文怀,我看你也累翻了,也早点休息吧,不然在这儿病了可麻烦。” 顾文怀看着她离开,直至再见不到,嘴上仍挂著一抹心生的笑意。 也许可以的,只要他甘心做这个影子丈夫,只要他不逼迫她做不愿意的事,只要他能周旋好两家的利害,只要他不再做那些她厌恶的坏事,也许,这种温存以后还会有机会感受得到。 3、第3章 高胜寒一看到那个长发及肩,笑容如花的男子便飞身抱过去。 在一片自由的天空下与心爱的人无忧无虑度日,对她来说是稀罕奢侈的事。 自从林泉来澳洲拍摄,她又忙著应付婚礼的琐碎,已有好几个月没见面。 此刻,每一口空气,每一缕阳光,她都要好好珍惜。 林泉满面宠溺,眼里温柔无限,低头吻下。 二人肆无忌惮地吻著,情意绵绵地吻著,激情浪漫地吻著,恍惚世界只有他俩。 他们的世界里,早已容不下其他。 “我爱你。” “我也是。” 然后,继续他们爱的蔓延。 “这个女人这几天会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你帮我查一下那个男的。小事,就看看他平时去什么地方,同什么人一起,有没有不良嗜好。他叫林泉,泉水的泉,从事演艺戏剧之类的。” 顾文怀指著相片说。 “这女人是谁啊” 跟他说话的男人满面出奇。 “我老婆。” 男人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顾文怀,同时瞥了一眼他的无名指,果然是结婚戒 男人的嘴即时变了个窟窿。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告诉我你这还算兄弟吗你” 未等顾文怀出声,他又张口喊道,“不对,不对,你连一个像样的女朋友也没有啊,那儿忽然来个老婆” 这人是欧维,面懵心精,喜刺激,吊儿郎当,本是个电脑痴,多年来却主要从事私家侦探为生,客人背景广泛,六年前于某案与顾文怀不打不相识,现在竟成了这世上最了解顾文怀的人。好朋友结婚了,他这个当侦探的居然被蒙在鼓里,他怎能不气 “她是高胜寒。” 顾文怀幽幽道,将联婚的事略说了一遍。 欧维是聪明人,亦深知顾文怀的身世背景,他一听,心里雪亮,这回他的好友已往火坑里跳。 “顾文怀,你不该阻止那败家子做新郎的,让他入高家,到时他们喜欢怎么搞怎么闹怎么斗是他们的事。这么多年了,他们几时当过你是顾家大少还差点要了你的小命你这次说好听点就是当了一件夹心饼,说难听点成了炮灰也不知怎么死的。” “那便有劳你去查罗,”顾文怀不紧要地笑说,轻轻拍了两下欧维的肩,“情况未必这么不堪,顾氏刚渡过难关,相信短期内会乖乖的,我也没答应过他们什么,也没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莫太担心。”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怕她嫁了顾重文被欺负就跑来逞天下间哪有做老公做成你这样的,戴绿帽由头戴到脚还咧著嘴笑,居然让老婆在蜜月期间跑去会情郎我有你这么一个窝囊兄弟当真三生有愧对不住祖宗十八代” 欧维一边骂道,一边认真地看相中女子。 顾文怀若有所思地看了欧维一眼,决定沉默。 二人并肩蹲坐沙滩,女人的头斜靠男人肩膀上,海风缓缓吹拂著二人及肩膀的头发,两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瞻望夕阳陶醉 分节阅读_3 ,看来竟像极了一对深情的兄妹。 自那年起,她最不爱看海,除非身边是他。 不知坐了多久,他戏谑说,“果然做了人家媳妇儿就是不同,耐性登峰造极了。” 回应他的是勃然一拳。 “哎,不用这么重手吧,好歹也体谅一下我这个现下当了奸夫的心情。” “如果你是奸夫,我便是淫妇。” 她无比认真的说。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那个老公究竟是什么人他真的不会对你” “怎么怕我被人抢了那就对我更好些。否则,嗯,也很难说” 她笑说道,方一抬头才见林泉担忧的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她顿时正经起来,“chris,永远都不会发生的,相信我。” 他又露出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灿然爽朗,你若是只看见他笑,万不会想到他的作品与艺术理念是如此抑郁深沉。 “hannah,如果我本事一点,如果我不那么执著” “别说这些,”她打断他,心底下,她一直感激他的体谅,他从来没逼迫她在爱情和家业中选择,“chris,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出头的一日,到时候,我一定会站在你身边,光明正大。” 两人深情相拥,浪水在一旁烂漫打滚,像是抚慰著一双恋人的无奈。 快乐的时间永远过得特别快,十四天晃眼即逝。 林泉送高胜寒到机场,他还要在布里斯班逗留一个月。 高胜寒在停车场与他道别,她始终不愿见到两个男人碰面的尴尬。 林泉是敏感的人,他自然明白,吻别后便自行开车离去。 车还没驶出停车场,一拐面,骇见高胜寒的手袋仍在后座上。 他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与那个男人的见面是避无可避了。 他机械般扭转胎盘,脑袋里是一连串的问号。万一真的与他碰面,该不该握手,该说什么,或者 纵然高胜寒曾多番向他应诺与顾文怀之间的只是挂名关系,然而奸夫这个身份对他这种满身傲骨的男人来说必是极其难受的屈辱。 高胜寒一进大堂恰巧看见不远处正与欧维窃窃私语的顾文怀。她见二人有说有笑,心下恍然,这个男人必是那日顾文怀所说的“朋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他总是这般神神秘秘,唉,都什么年代了,还要隐瞒么 她看不清那男人的样貌,只见他与顾文怀身形高度相近,一身黑长风衣,甚是潇洒不羁,与顾文怀的斯文从容倒相互辉映,是对好看的人儿。 顾文怀不经意的抬头,一眼看见了她,朝她微微一笑。 欧维瞟了一眼高胜寒,面无表情,酷得要命,转身而去。 高胜寒走近,两人礼貌地打声招呼,笑口盈盈,谁也不料,山雨欲来。 “怎么搞的,我明明放进这个大袋怎么不见了” 高胜寒满面焦急的在袋里乱挖,连手机都没了,就算遗车上了,林泉也没法通知她。 “你冷静一点,慢慢找清楚,我们有时间,有必要就改下一班机吧。” 顾文怀永远一派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天塌下来了就当棉被。 此时,他的目光被远处一个急步而来的身影摄住,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是林泉。 一晃眼的功夫,那人便已完完整整的站在面前。 他几乎可以确认,他曾经见过这个人,可一时无法想起。 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将他侵吞,此刻这人看他的眼神只有令人毛骨耸然的敌意和一股深沉的狠劲。 两个男人四目相觑,时间仿佛停滞。 顾文怀向他含蓄一笑,说句你好,脑袋里竭力追忆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人。 正在低头找手袋的高胜寒闻声恍然抬头,随著顾文怀的目光转过身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听林泉冷冷的声音。 “你就是顾文怀” 顾文怀点点头。 是他恶劣的感觉迅速蔓延。不会这么巧吧。 “你在美国做过律师你的英文名是keith koo” 他在问,但他的语气肯定。 真的这么巧,果然,是他。 顾文怀面容平静,但思绪已是被彻底抽空,坦然道,“是。” 话音未落,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一个硬绷绷的拳头已落在顾文怀面上。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喧哗,柜台后的女服务员尖叫一声,高胜寒被吓得一时僵在一旁,无法思考。 顾文怀什么也没听见,那一拳下来已打得他满眼金星,他踉跄两步,脚下还未站稳,接著连连数拳已击在腹上,遒经有力,疼得他冷汗直冒,大口喘气,几欲倒下。但见林泉双手死死抓住他衣襟,双眼喷火,举起膝头往他瘫软的身体狂揍,力度之大几乎将他整个人顶起来。 高胜寒回过神来,见林泉如失控的猛兽,跑过去欲隔开他们。 同时,几名保安队员亦已飞跑过来,挣扎一阵才成功拉开林泉。 林泉双手一松,顾文怀随即软倒,抱腹靠著柜台滑下,汗水在额前大滴淌下,面如白纸。 林泉虽然双手被硬硬拉住,却依然如疯了一样双脚乱踢,口里不断大声呐骂。 “人渣杀人犯禽兽不如的人渣杀人不眨眼的人渣我打死你打死你” 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眼里闪著点点水光。 高胜寒依然有点惊魂未定,看了一眼渐被拖远的林泉,又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顾文怀,心里却已了然。 她走到柜台面前,一脸冷漠。 顾文怀拧著眉抬头望向居高临下的她,他神志不清,汗水亦模糊了视线,但仍感受得到她眼里发出的寒光,如洒在伤口的盐。 “真是活该的。” 她冷冷留下一句话,毫不留恋地往林泉被拖走的方向追去。 顾文怀的目光痴痴跟著那个逐渐渺小的身影,脑海里不停回荡著她的话,第一次感觉到无法承受的绝望与痛楚,眼前一阵发黑。 身后忽然又传来喧哗,高胜寒没理会,疾步而去。 未几,一队救护员已围著顾文怀,好奇旁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然而对这三个人来说,这是噩梦的开始。 4、第4章 高胜寒再见林泉时他已恢复冷静,但神情恍惚,身体不住颤抖。看着他,她无比心痛,却无能为力。她了解他,因为他阳光一般的笑容,更因为他溢满郁结的艺术,她知道,那是积藏已久的无可宣泄的愤怒。 那年她认识他,他刚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妹妹林怡。 他父亲意外早亡,后来母亲为了“出路”改嫁美国,跟了一个金山老华侨。虽然他们两兄妹生活富裕,母亲对他们的需要亦从不怠慢,但骄傲的林泉却忍受不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方式和那些无声的冤屈。两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尤其深厚。林泉为了与妹子作伴互相照顾,申请延迟升读大学,打了一年散工,储了些钱,等到妹妹也考上了,两兄妹才一起从西岸飞到东岸,有这么远跑这么远,奔向他们两个人的自由新生活。 谁知这新生活,如此短暂。 那天,他如常约了林怡下课一起回家,却因为他在最后一节课上与教授谈得忘形,迟了赴约,结果林怡就这样被一个留学的orris o毁了。这个orris o一早已看中林怡,却遭她屡屡拒绝,最后竟已非人方式了她。 此事学校瞒得紧,加上orris o家族财雄势大,一个什么什么捐献就掩住了很多人的嘴。但林泉可会甘心他就不信有钱便可只手遮天他坚持控告到底林怡始是不愿,但最后被林泉说服。 怎料orris o竟买通证人作伪证,他的辩护律师之一在庭上根据这些伪证反指林怡,将林怡打得体无完肤,案件最后因证据不足未能入罪。orris o却不心甘,对折腾了他一番的林氏兄妹怀恨在心,为了报复无时无刻骚扰林怡,她不堪冷眼缠绕,一夜吃了一瓶安眠药,只字未留别世。 这个卑鄙恶毒的辩护律师,便是当年出道不久的顾文怀。 顾文怀对此案印象深刻,但与林泉交涉甚浅,加上如今的林泉无论外表或气质已与当年截然不同,因此一时无法记起。然而林泉可是把顾文怀这张丑陋不堪的脸深深刻进脑海,当真化了灰也认得出来。 高胜寒与林泉在机场保安区待了一会便有人通知他们离开。 原来顾文怀不理医护员劝说,坚持不去医院也不落案,在休息室待了一会便自行离去,一心欲将此事尽快划上句号。 他是该受的,该被打的,被打死了也是该死的。 对林泉的伤害既已成定局,他实在不愿与他再有什么牵扯。 怎料造化弄人,新旧情愁,多年后竟成了这个错位三角。 蜜月终于在血与泪的烘染中结束。 隔天,高胜寒与顾文怀前后脚回来。 两人同一屋檐下,却只当对方隐形。顾文怀明白她不愿见他,故刻意回避,高胜寒压根儿就厌恶此人,简直一见欲吐。虽已一早听说他的作为,亦知此人狡黠,但人毕竟是自私的,事不关己时,终能说服自己视而不见。现在,他伤害了的却是她最爱的男人,且手段卑鄙,叫她如何能接受 这一切对刚开工的年轻菲律宾女佣丽莎来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这对夫妻居然在度蜜月期间已闹翻了,实是前所未闻。若不是这夜来了两位大人物,先生和太太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会共坐一室,说一句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接到口信说你们临时延期便急急跟你妈跑这边来,又交待得不清不楚,打电话到酒店找你们又说你们已经退房。”高卓明眼光凌厉的瞟了顾文怀一眼,“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高胜寒也是这时才真正看清楚顾文怀,他的左边面已略见浮肿,脸颊上一大块紫蓝的瘀伤,面色却份外苍白。平时一派自若深沉的人此刻看着竟是一脸狼狈了。 顾文怀刚要说话,却听高胜寒已开口,语气刻薄,“不就是那些事干多了,仇家找上门” 顾文怀低头不语,捂嘴闷咳几声,面色又白了几分。 “孩子,你还好吧。” 这是高胜寒的妈妈,莫玉莲的声音。只见她神色担忧,满眼关切。 顾文怀连忙朝她一笑,柔声说,“没事,妈莫担心。” 高胜寒不禁翻翻眼,万分不奈此等恶心的虚伪。 “文怀,官非那些事儿用不着这么拼命的,你现在有家室,以后做事踏实点,知道吗” 高卓明本想训多两句,但见顾文怀脸色难看,便就此打住,转过头却训起高胜寒来。 “你也是,现在做了人老婆,说话还不三不四的老公不舒服就要关心,不是老呕气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没事。”顾文怀赶紧答道。 高胜寒不置可否。 高卓明眯眯眼,若有所思,“你们休息一回儿再回公司吧,我同江叔说一声。” 高胜寒急忙道,“爸,公司的事因为婚礼已经搁置了太久,还有合并的事tony等著我处理,再搁了会误事。何况他自己都说没事了不就三两拳,又不是纸做的” 她越发小声,但讽刺挖苦之语气所有人已然听懂。 顾文怀心下苦笑,嘴上却附和说道,“阿胜说得对,眼 分节阅读_4 下公司有很多事,顾氏这边可能还有些散户要处理,而且临近旺季,到时会很忙,应尽量握紧时间。” 这自然是高卓明心中所盼,他点头同意,心下欢喜顾文怀的识趣得体,这回,该是选对了女婿。 由始至终莫玉莲的眼睛都没离开过顾文怀,临走时仍一脸忧心的千叮万嘱女儿要好好照顾丈夫。 高胜寒应付式点头说好,人一走,急不可耐的返回房间,一眼也没看顾文怀。 一切又恢复之前的水静鹅飞。 夜深。 一个房间里偶尔传来清脆的笑声,婉温可人,像是和喜欢的人在谈笑,听得人心旷神怡。 房子的另一端,隐约传出阵阵呕吐声,在空荡的走廊回旋著,份外凄凉。 5、第5章 三个月晃眼即逝。期间高胜寒为公司的事忙得不可交加,中港两边走个不停。 林泉在澳洲的工作已完结,高胜寒在附近替他组了个单位。没有正式工作在身,他每天埋头写著剧本,自由发挥,是郁郁不得志的生活,亦算是优哉游哉的生活。 顾文怀则在港注册了律师执照。高胜寒果真只象征式的给他一个办公室,出一份薪水,除了琐碎之事,其它不过他手。他也不介意,就当偷得浮生半日闲,休养生息。 然而生活是无奈的。即使顾文怀不着紧自己在公司的地位,顾重文终是按捺不住,找著他埋怨了。 话说高胜寒在新公司安排给顾重文的厂长职位,听来威风,却只管得着寥数散户。资源自然也不在这里,大厂那边更新机器系统,这边还是几部烂铜铁,几个老工人在悠晃,看着心烦。 在这儿当厂长就好像当个高等乞丐,讨份薪水。以往做惯阔少老板的他,那里受得这气 “大哥,这不是分明在打压我么好歹也是个小叔啊,这么做太不近人情了吧,你说他们这不是过河拆桥是啥” “我外行的,暂时也是讨张饭票,不比你好。这些不都是你们谈妥的条件么” 顾文怀不温不火,顾思源和顾重文跟高卓明讲条件的时候,他仍未入局,若不是后来得知合并的方式竟是两家的联婚,他根本不会过问,也不在乎。 顾重文拿起酒杯,一口饮下,满口酒气道,“他们是说让我当个厂长,但这算什么个厂长啊荒岛岛主就差不多公司发生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我这算是个什么狗屁股东啊喂,大哥,你好歹是她老公啊,公司你也有份儿,多点出面,到公司走走,别总躲在家。” 顾文怀看着顾重文满面委屈的样子,心里却不会特别郁结。他们两兄弟若是谈得上感情,当年顾霍两家若是容得下他这个大少,也许顾氏也不会倒得这么快。 对于曾经为这个弟弟牺牲过的,虽说不上是完全心甘情愿,他自问亦已仁至义尽。 “我尽力吧。你放耐心点,才三四个月,”顾文怀顿了一顿,又淡淡说,“你若觉得在kak无用武之地,考虑一下另找出路,莫浪费时间。” 这句话最是打中顾重文的禁忌。谁不知顾家三少就是因为没其它出路才赖著不走。 嘴上猛说着如何为了保住家族基业,实质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顾文怀今天说出这句话,姿态立场显然雪亮,意思莫过于暗示顾重文要有自知之明,安分守己。 顾重文听着自然不爽,一个酒杯“”声落台,半晌便气呼呼走人。 同时一个魁梧的身影正跨门而入。 欧维在门外看见顾重文似吃了火药般飞车而去,心下已知一二,不禁为好友叹息。 难道真的是前世欠下的债怎么今世两个弟弟都这么要命,现在还加一个养情夫的老婆。 愈走近顾文怀,欧维愈掩不住讶异。才三个月的功夫,这人也憔悴得太厉害了吧。 他坐到顾文怀对面,细细打量他一番。 “喂,你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在减肥。” “我是,”顾文怀干笑一声,见欧维一下子拉长了面,才不紧不要道,“事实不是如此吗你有眼见。” 欧维怏怏瞥了他一眼,最讨厌这家伙跟他玩文字游戏。 “我说你呢,病了就休息,你不到处跑去逞,这个世界也不会塌的。还有,用不着什么都憋著,太能忍也不是好事,明白吗” 他尤其苦口婆心的样子,像训小孩那样训他。 “这几个月很多事吗” “对我来说倒挺清闲的。” “清闲那怎么就没长出个清闲样来” 顾文怀沉默半晌,笑了一下,“我被林泉揍了。” 欧维眯起眼,奸夫打正夫脑里想像著各种可能性及画面,有点不可思议。 “他敢打你” “他是林怡的哥哥。你知道林怡吗那个后来自杀的女孩。” 欧维惊诧。竟如此巧合 他呆视眼前一派从容自若的人,不禁替他难过。他了解顾文怀,此人内心愈是难熬,外表愈是平静。 “他一眼就认出我,也难怪,刻骨铭心的仇,”他忽然又笑了一声,“这样揍几下倒是便宜我了。” “没伤著吧” 欧维见他瘦得不妥,不免忧心。 “没事,不就那个地方打个正著,你知道的,痼疾,吃得清淡些就好了。” 他若无其事般笑说。 欧维自然知道,当年那个活体肝脏移植手术意外损了顾文怀的胰脏,差点就要他一命呜呼。命纵然保住,可病根亦种下,这家伙说的所谓清淡些只怕等同饮清水。 他叹了口气,想不到被他说中了,果然是个火坑。 “严重吗你气息不是很好。” “放心,这么多年了我知道的,”他顿了顿,喃喃说,“比起林泉和林怡的伤害,这些微不足道。” 欧维欲安慰道,“当年你也有苦衷,大错已成,想多也没用了。” 顾文怀忽然神色凝重,“欧维,一个人自私的理由不是苦衷,即使是,难道一句有苦衷就可以害人吗” 欧维叹气,无语。 顾文怀似是不肯放过这话题,续道,“如果你是林泉或高胜寒,你可能原谅顾文怀么” 欧维努力认真思考,可是仍说不出话。 顾文怀乃明知故问,也不期待欧维的回应。 怎料欧维忽地坐直身子,高声说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高胜寒若果这个人不是林怡,你还会这样钻牛角尖醒醒吧,傻子,就算她肯原谅你,也不等于她会喜欢你。我同你讲,我在澳洲跟过他们我看得一清二楚,你都不知道他们” “我知道。”见欧维说着越发激动,顾文怀及时打断他,再说下去人家的母亲就要当灾了。 欧维收下情绪,眼巴巴地望着顾文怀,只见他从容地执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懒洋洋道,“我没叫你跟踪他们林泉怎样” 欧维哼了一声,在口袋里掏出一个公文包,递到顾文怀面前。 “算是好人一个吧,放心照片在这儿,你喜欢自虐的就拿去看。不过,最近他好像去过几间财务公司,但我查不出他欠人钱。” 顾文怀神色一凛,顺手接过照片。 “谢谢,不过我没叫你偷拍。” 欧维简直被他气坏了,“拿回来好心当狗肺我这是在点醒你人家已名花有主,想活得快活点命长点就不要玩那些什么暗恋戏码,免得惹得一身骚” 他懒得理顾文怀,拿了个菜单上下扫视。 “饿了,你不吃我吃” 不知隔了多久,顾文怀忽然无故自言自语,“我会” 欧维一怔,然后恍若未闻般继续吃得滋味。 6、第6章 宁静永远脆弱不耐,又过数月,状况出现了。 事因乃为一笔五百万的资金去向,这笔钱分数次提取,更显欲盖弥彰。 五百万对高氏来说固然是个蚊子数目,但高卓明对钱财之事倒心水最清,他也是人所共知的吝啬富豪,在他眼下莫说是五百万,即使是五毫钱也难瞒过。 高卓明一个电话过来,高胜寒与顾文怀心中已然各有底细,彼此沉默,心情同样不安。 “这个季度的结账,这五百万怎么解释” 高卓明板著脸,指著账簿道。 “爸,当是我向公司借的吧。” 高胜寒也不避忌,直接承认钱是她拿去的。 “借来干什么” “朋友急需。” “什么朋友” “以前读书的同学,她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名字” “nancy。” 如此一问一答的气氛实与审犯无异。 这般趋势看来,高卓明似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罢休。 “爸,这个nancy我也听阿胜提过,好像是出了点事。” 顾文怀一插话,四只诧异的眼睛即时盯著他。大概是在法庭上饱经磨炼,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此刻的他依然一派自若,对著两人又露出那招牌微笑。 高卓明审视他半晌,又望了一眼高胜寒,现下连顾文怀都替她说辩,质问下去恐怕只会伤了感情。 他斟酌一下,转移重点,放缓语气道,“那你说,为什么要分开来取” “她,她最初没有说要这么多的,后来事情愈来愈严重,她家破产了,被人追债,她爸跑了,剩下她和她妈,那些人没人性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高胜寒似乎也编上瘾了。 高卓明眯着眼,若有所思,忽然有了另外的主意。 “嗯,朋友有难是要帮,但要适可而止,你有时做事就是太任性,容易感情用事,”转过脸,他意味深长地对顾文怀说,“这样吧,文怀,我看你那个什么法律顾问的也用不着很多时间吧你帮帮她,有你看着我比较放心,明天我跟江叔说一声,你过两天跟他打个招呼。” 顾文怀一路保持著温和的微笑,“知道了,爸,我会尽力。” 高卓明满意地笑笑。 关于顾氏两兄弟的处理,高胜寒曾向他交代过。 现在看来,顾重文浮夸嚣张,不成大器。而这交易女婿却是比他想象中更难参透,光以这半年所见,当不失为一个人才,处世确要比高胜寒稳重成熟得多。他明知女儿不喜别人干涉她的运作,现下把顾文怀摆上来,也可当作他们彼此的考验。 高胜寒估不到这次的质问竟成了顾文怀入场的垫脚石,心下正不断推敲他刚才为她撒谎的用意。这人极狡黠奸诈,每做一件事必定计过算过,以后他在公司有了实权更难应付。这次是她太大意,让他有机可乘。 顾文怀瞟了一眼高胜寒已猜中她七分想法。此时他的心是矛盾的。他一日无权,非但可尽量避免与高胜寒的磨擦,亦可暂时借意压住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然而无权,他亦无法名正言顺为妻子分担。公司现正处于转捩点,有时见她一人撑著,早出晚归已太辛苦,她偏又好胜心强,凡事必要做到最好,给自己过大压力,几近崩溃。 每每看到这一切,作为丈夫的他只望自己能真正帮到她,实行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这下被高卓明摆了上台,想当鸵鸟已不行,既然如此,见步行步吧。 五百万确是高胜寒拿了,受益人本是林泉。 这段日子,林泉为了多与高胜寒一起,未接新工作,只是拼命写剧本。这是他构思了很久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怪僻自闭的男人与他自己灵魂的挣扎,故事深沉晦涩。 它在林泉和高胜寒眼里是难得的佳作,在那些出品人的眼里却是另一回事。这显然并非大 分节阅读_5 路构思,欲寻得片商支持乃比登天还难。 高胜寒心痛林泉的才华不得志,希望自掏腰包助他一臂之力,说不定林泉靠此片一举成名,那时高卓明也没理由阻止他们一起。 怎料林泉的性子果然无比的硬,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钱。他说,“这些钱我不可以要的。我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就是因为这个,”他指著支票道,“如果我拿了,我就连最后的尊严也没了。” 他既这样说,高胜寒亦已无任何辩驳的余地。 林泉未能找到赞助商,这也是他意料之中。可幸的是,片子虽暂时拍不成,但他独特的文笔却被两家文刊垂青,现已签约,算是解决了眼下的生活。 回家的途中,顾文怀与高胜寒保持一贯的沉默。 在梯间分别时,顾文怀终于忍不住喊住她。 “阿胜,以后如果须要钱,可以同我说,数目不大我可帮你想想办法。爸心水清,瞒不过的。” 高胜寒忽觉无地自容,这次她真的太丢脸。 “谢谢,以后在公司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她语气礼貌,顾文怀听着心里却着实的不舒服。她讨厌他,更讨厌他涉足她的业务。 如今,他只望能以行动证明真心。 接下来的日子,顾文怀跟著公司的老臣子江叔学习。 这江叔来头可大了,他是一路与高卓明打拼过来的元老及人马,无一不通,在公司地位赫赫扬扬,人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而顾文怀这个学徒则令江叔十分满意。他谦和聪明,学习一丝不苟,不仅将行政上的事项处理得妥善,连技术性的工作,如选料、染色、烫洗、质检等等都虚心学习,时常下厂亲身视察。江叔不禁心下暗喜,高老大捡了个好女婿。 顾文怀自知自己乃一概不晓的外行人,所以份外努力,早出晚归,除了熟悉生产的过程,也认真看起账簿来,但求做到对公司全方位了解。 不知不觉间,这位曾经的法律顾问摇身一变已成了名正言顺的企业顾问。 随著权势与影响力的增加,与高胜寒第一次正式交锋乃无可避免。 事因公司的一个美国长期大客aab不知那里聘来了一个新设计师,竟设计出对美国华侨充满侮辱性的t恤标语。 高胜寒看到货板,怒得几乎七窍生烟,坚持不做这批货。 “这算什么aab搞什么的,这种东西都可以卖吗是谁下的板” 会议室内人人低头不语,鸦雀无声。 江叔干咳一声,“是我负责的,样板是我批的。” 高胜寒板著脸,欲骂不能,这个江叔始终是老前辈,但他的那套过时方式已不止一次令她头痛不已。 “江叔,你” “我认为应如期出货。” 高胜寒一脸惊愕的转脸看打岔她的人。 自从顾文怀“上任”以来,这是第一次如此明刀明抢的跟她唱对台戏,居然这般目中无人,气焰嚣张,硬邦邦地打断她 平时还一副烂温和的态度,果然是笑面虎伪君子一名 顾文怀见她的反应不禁黯然。他自然不愿与她在会议上刀锋相接,然而刚才考虑到高胜寒即将要对江叔说的话,无奈之下只好突兀打住她,一来阻止她开罪前辈元老,二来这事也不能全怪江叔,那标语中的讥讽隐晦难懂,没一定英语水准是看不明的,高胜寒这么一开口,不但是对江叔处事不周的责备,更是对他英语不灵光的讥笑,即使她并无此意。 众人此时忽然一一抬头,颇有几分看大戏的期待。 传闻这对夫妇不甚恩爱,面和心不和,如今看来果然空穴来风。 “顾企问,我认为作为中国人就应有该有的立场,这批货我们不出” 高胜寒气愤,这根本就是气节的问题 顾文怀波澜不惊,淡然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对这个标语也很反感,但即使我们不做也会有别的厂商接,且我们若不出货就等于毁约,错在我方,aab是长线客户,一直与我们合作愉快,不该因小失大,事情,会有别的处理方法。” 高胜寒冷笑一声,向顾文怀投以鄙鄙夷的目光。 “我差点儿忘了,像顾企问这样的法界名人,有什么想不出来,做不出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禁诧异,十几只眼睛同时望向顾文怀,只见他面色虽黯淡,面容却平静自若。 他缓缓执起水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多谢高经理夸赞,既然如此,这事不如就交我处理其他人还有没有意见” 高胜寒见他如此气势凌人,已摆出一副决策者的姿势,竟不放她在眼里,更是恼怒。 “我同意企问的建议,无论如何我们签定了合同就不能出尔反尔,况且物料一切已准备好,若果现在反悔有违操守,而且损失不小。” 说话的自然是江叔,他学历虽浅薄,但毕竟活了快六十载,阅人无数,刚才顾文怀替他解围他怎不明了 这位高家千金虽够强悍好魄力,然而在某些层面上依然缺乏深谋远虑,这次她若一意孤行,对公司长远利益定造成损害。他亦深知,高卓明亦定不会同意。 顾文怀一力承担,想必也是为了避免事情升级到高卓明视野,到时高胜寒只会更难堪。 此刻高胜寒已使尽浑身解数,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以往虽与江叔也不时闹意见不合,但他始终疼爱她,对她亦处处忍让。 这小人一来,不费多时已把他哄了过去。这伪君子招揽人心的伎俩实在不容小看。 “既然江叔也这么说,就这样算了吧,今天到此为止。” 话音刚落她已冲出会议室,她要是再多看那人一秒必然会发飙。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离场,喁喁细语。 顾文怀待众人皆离去,在口袋里掏出一瓶药丸,倒出两颗仰头吞下,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他依稀听见身旁有人喊他,抬头一看,眼前是江叔一张担忧的脸。 “文怀,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不舒服” 顾文怀微笑道,“有点累而已找我有事,江叔” 江叔拍拍他肩膀,笑道,“年轻人做事要拼,但也不能太拼,要懂得休息,”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续说,“我看着阿胜长大,在工事上与她的接触最多,我比她老爸更了解她的个性,她有时比较任性,但不怎么记仇,你做老公的,忍让一下吧。” 江叔明白高卓明的用意,正是一边考验这年轻人的能力与忠心,一边借力制衡女儿的气焰。他们父女在工事上的异议实也不少,事无大小都可大吵一番,有伤和气,如今好等女婿为公司倾力之余也当上半个黑脸,不愧为妙计,只是,难为了这孩子。 顾文怀点点头,“我明白,多谢江叔提点。” 他当然明白,她视他如寇仇,恨不得一腿将他踢得老远,经过今日一役,只怕对他的恨意有增无减。 江叔又拍拍他的肩,真是个怪好脾气又会做人的孩子,望阿胜懂得好好爱惜。 第一批t恤果然如期出货,可是过了不久,便接到aab的通知,取消这款t恤余下的订单,而高氏的损失则根据合约执行赔偿。设计那款t恤的设计师听闻也被炒了鱿鱼。 原来t恤在美国一推出便立刻引起连串风波,各地同学会以至华人促进会都高调批评标语的设计,很快连不少主流媒体也开始广泛报导,在一些左倾社区的aab店前还不时可见抗议者示威。这一切来势汹汹,对于某些小品牌来说或可借机提高知名度,然而对于已有一定根基的大品牌来说,这简直是公关灾难。aab即时启动紧急损害控制,将所有t恤下架,又出书面道歉声明,才平息了风波。 当高胜寒得知这一切,心里矛盾顿生,对于这款可恶的t恤从此不见天日,aab又正式道歉,她的一条气顺了不少。然而那一连串的风波是以什么手段牵起的,只怕她也不敢探究。她的直觉告诉她,是某人做了手脚。 拿著斟满咖啡的杯子,低头沉思,恍惚之际,一转身居然与那人撞个正著,手里滚烫的咖啡泼到他身上,他本能的往后退开。 “啊这”她傻傻的看着他衣襟上的热咖啡,一时无语。 “没关系”他捏起湿了的衣服,转身往浴室走去。 “aab的事,是你搞起来的吗” 他顿足,没回头,轻声笑道,“不过推波助澜而已,放心,没杀人放火。” 她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无故百感交集。 7、第7章 aab事件后,顾文怀在众人心目中的形像及地位又更胜一筹。 旁人自然不如高胜寒般懂得他的手段,但他既沉得住气又果断利落的作风已深得人心。 高卓明对这个女婿亦越发满意,莫玉莲更是对他疼爱有加,现在只怕除了高胜寒愈来愈排斥他,人人已把他当作高氏的新一代话事人。 顾文怀正看着电脑上的数字出神,一个不速之客大大咧咧而来。 此人自然是顾重文。他得知大哥上位,当然要找紧机会叫大哥扶他一把,一开口就是那可恶的油腔滑调。 “所以呢,我一向都说大哥本事啊现在公司有谁不知道你这个企问才是话事的,”他竖起拇指,笑咧了嘴,“大哥,好样的我听那个什么梅姨讲” 顾文怀几乎全没听入耳,只是淡淡的看着顾重文耸毛竖耳叽叽喳喳的样子,竟看得不自觉地笑起来,也不知想起什么。 “大哥喂大哥” “嗯”顾文怀见顾重文在他面前猛地挥手才猛然回神。 “我说不如你让我过来帮你,好不好唉,我见你最近好像又瘦了啊让我来分担一下,弟弟帮哥哥,天经地义” 顾重文一双假得不得了的目光盯著顾文怀。 顾文怀面色不改,淡然道,“你那边的事处理好了么” 顾重文一脸无辜,“什么事啊” “就是合并前顾氏几个散户未结的账,都是你跟的,快一年了,怎么还未结数” “大哥,你都知道客户走数这些事经常发生,他们不给我有啥法子” 顾重文一脸委屈道。 “我刚刚跟韩国的余先生通过电话。” 顾文怀这话一出,顾重文的面色顿时一沉,他本来就不是个会掩饰或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现在他这一变面,任谁也看得出他心虚。 “这些数其实已全部清算,钱在那里” 顾文怀一副从容的态度,语气亦不觉尤其锐利。 顾重文知道穿帮了,竟然先发飙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查我哼当上个什么什么企问以为很了不起还不是个拍马屁精老婆奴” 顾文怀当没听见,淡然说,“重文,我只是在提醒你,这些数目不清楚要是查起来你这个荒岛岛主的职位都岌岌可危,不要做糊涂事,不要让自己没退路。” “你说得好听怎么了,这么快就跟我划清界线怪不得当初硬争著要做新郎,还哄我说什么结婚了就没自由,其实就是为了今天报复我现在好啊,老婆捞了,在公司坐得稳拍拍的就翻脸不认人孽种即是孽种,吃里爬外的贱骨头他们高家怎么赶尽杀绝你也有眼见,若果不是他们手段那么狠,断了我们的客源,我们也不至于这样倒了你就看着吧你就看我怎么让他们双倍奉还孽种” 顾重文气极,他分明已低声下气来跟这死贱种说话,居然还被它喷得一面屁。 顾文怀已转过身不去看他,只听门口砰然一声关上,办公室内忽然一片死寂。 多少年了,骂来骂去都是这几句,毫无新意。 他靠在椅背,一闭上眼便昏昏睡去。 分节阅读_6 也不知在椅上歇了多久,迷糊里只觉有人握著他的手,抚过他额头、脸庞,还跟他在说话。 “好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是梦么还是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莫玉莲一张大面,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整个弹起身。 “妈,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一年来,莫玉莲每次随高卓明到公司必会来看他一番,对他的关心让他暖在心头,但今天她的眼神却份外古怪,让他浑身不自在。 “妈,找我有事么” “爸爸说明天阿胜生日,今天刚巧有事到这边来,说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想同你们 吃顿饭我顺便过来看看你,文怀,你好像有点烧,最近很忙吗要留心身体” 他暖和一笑,避而不答,撇开话题,“阿胜一定很高兴。她知道了么爸呢” “我还没看到阿胜。爸爸现在跟江叔一起,我们在这边还有点事要办,他说让你们挑个地点时间。” 顾文怀立刻拨了高胜寒办公室的直线,谁知秘书说她早上开完会就走了。 他再拨她的手机亦接不通,斟酌一会,给了莫玉莲一个餐厅的地址。 “这是阿胜喜欢的餐厅,如果有变,我再联络爸。” 不久,高卓明过来寒喧几句,接走了莫玉莲。 顾文怀看得出他岳父今天心情爽极,今晚的晚餐应该会是一顿愉快的晚餐。 送走了高卓明夫妇,顾文怀看看钟,又瞧瞧自己今日下厂的衣着,衬衫牛仔裤,似乎不太合适,决定回家换一套,顺便拿生日礼物。交代好工作便离开公司,面上心上是掩不住的期盼与欢乐。 他一早已给高胜寒买了礼物,是天鹅水晶出品的一件限量版抽象雕刻品,差不多一个拳头大小,形状看似一朵莲花但实质什么也不是。它的独特在于颜色的层次感与雕功,从不同角度看会有不同的惊喜。 他记得十分清楚,当年高胜寒十四岁生日,她说她最想要的是一颗紫水晶,每次走过店铺,她都会留连一番。于是,他几乎用了所有的积蓄,送了那颗水晶球给她。 她看到水晶的一刻,高兴得抱住了他,整天捧著水晶看来看去,摸完又摸。 她当时喜极的模样,至今犹在眼前。每每想到那抹笑容,他亦跟著会心微笑。 那颗水晶亦同时成为了他与她道别之物,不久之后,他便飞到英国留学去了。 如今,阔别十多年以后,他再送她礼物,竟是以丈夫的身份。 他第一眼看到这座水晶,想也未想就买下了,他的直觉告诉他,高胜寒会喜欢,即使她不喜欢送礼的人。 而且,他亦十分中意水晶的名字。 它叫做“守候”。 一个小时前,于水晶铺内。 “先生、小姐,你们真幸运,这座紫水晶是最后一座。它很受欢迎,一上架就被抢购了。” 服务员笑嘻嘻的包起那座“守候”。 先生和小姐互看一眼,笑容甚是得意。 先生与小姐自然就是林泉与高胜寒。自相识以来,每年都是一起买生日礼物,林泉说免得买了不喜欢或用不着,看着浪费,退货麻烦。今年也不例外,两人吃完午饭就到商场里逛,结果高胜寒一看到这座水晶,眼球当场被摄住,说不出的喜欢,情不自禁爱上。 “很漂亮,谢谢你。”高胜寒给林泉面颊一吻。 “最紧要你喜欢。”他回以一吻。 高胜寒捧著那座水晶看得出神,在斑斓的阳光下紫光闪闪生辉,迷人不已。 “我们先回家放下它,顺便给我的电话充电,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 “还好说,你经常不是这样有手机等于没手机” 林泉瞟了她一眼,一脸幸福,笑意盈盈。 顾文怀把车泊好,一路不忘拨著高胜寒的手机号码。 又接不通。他不禁忐忑,看看表,六点前还找不着她,恐怕要让两位老人家失望了。 其实,最失望的应该是他吧,毕竟他心里清楚,高胜寒的时间不属于他,不是借著今天一家人聚一聚的借口,他做梦也不敢奢望能与她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心里正交错著忐忑与兴奋,他茫然推开大门,随即整个人顿时怔住,一时无法过滤眼前的景象。 林泉与高胜寒正站在客厅中,她的手缠绵地绕著他的脖子,他的臂牢牢地挽著她的腰,两人嘴脸紧贴,炽热饥饿般亲吻。 顾文怀忽觉全身的血仿佛被瞬间抽空,脑袋一片空白,身子动弹不得,只懂僵站原地。 林泉与高胜寒的恋情他最清楚不过,他们亲热的照片他亦全部看过,他早知这半年来高胜寒已不时带林泉回家,但当事实裸地呈现眼前,打击依然叫人如此难以承受。 察觉到顾文怀进屋,林泉与高胜寒同时惊愕转过头来。 高胜寒如反射般匆匆从林泉身上放下双手,定了定神,冷然道,“我们正准备出去。” 她用力握了一下林泉的手,柔声说,“我换件衣服,”似是叮嘱他要冷静忍耐,亦赋予他力量与信心。 林泉眼巴巴地瞪著顾文怀,一时在极力压抑著再看到这个人而激起的愤怒,一时又为作为情夫的自己感到羞愧,一时又痛恨不能光明磊落与高胜寒相爱。心里如有千万只蚂蚁在乱爬却不能劈除,倒像是快要炸开似的。 顾文怀在一瞬的惊诧后已然麻木,去留的声音不停在脑袋里交战。他不知何去何从。这是他的家,可是他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如斯多余,无地自容。 他还没搞清楚要做什么,双脚已一步一步走起来,步伐虚浮阑珊。 先离开林泉的视线,他潜意识说。 木然走过客厅,绕过饭厅,看到台上的茶壶。 对,先喝杯茶。 他执起茶壶之际,眼角忽然掠进一抹闪光,侧头一看,竟是那座紫水晶 怎么会在这里 他心下惊奇,下意识伸手去取。 就在手指触碰到水晶的一刻,腹部蓦地一下剧痛,仿若一把火刀在他身体穿过,从腹入至背出,痛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倒吸口气。 他本能地一手按上痛处,一手撑在台面,恍惚之际,惊听玻璃坠地的声响。 他心下一慌,目光一转,不可置信地看着已摔倒在大理石地面的“守候”。 水晶虽坚硬,但这“守候”倒下时,不幸凸出最细薄之处先落地,结果逃不过破裂的命运。 他眼睁睁地看着地上裂开的“守候”,心里皱成一团,腹上的痛不断加剧,那把无形的刀加速拉锯,他死死抿著越发苍白的唇,只觉意识渐弱。 林泉闻声,直觉不妙,磨蹭一阵,决定看过究竟。 还未踏进饭厅,他已看见地上裂开两节的水晶。 那一刻,他已无法自持,所有竭力抑制的情绪排山倒海般一涌而上,牙关跳跃,身子发抖,恨不得即时打死眼前的人 顾文怀眼前忽暗忽明,被外套成功遮住的冷汗急冒,意识迅速消逝。 迷糊中,他仍感觉到身后林泉的存在,按住复上的手缓缓放下,努力挤出话来。 “对不起我无心的。” 顾文坏背向着他,声音细微,林泉却已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渣,这个害他妹子含冤枉死的禽兽,今天,竟亲口向他说对不起。 他听得清楚,禽兽的声音在颤抖,他看得清楚,禽兽不敢面对他。 可是,他已无法承受。 他曾想过,若有朝让他再遇这帮人渣,他要怎样要他们填命么要他们坐牢么要他们道歉么 今日才发现,他已承受不了,他宁可从未遇见过这个人,好让这伤痕永远结疤,好过现在鲜血肆无忌惮地喷洒。 高胜寒从二楼下来,正见林泉全身绷紧,双手握成实实的拳头,满眼怒火瞪著顾文怀。她快步上前。当眼光接触到地面上的碎光时,心里恍然,万分心痛,那是最后一座守候了,一份原本得来不易的完美已被摧毁。 “他说对不起,他说他是无心的。” 林泉神色茫然,恍若机械般说出这几个字。 高胜寒的心痛瞬间如火山暴发,走到顾文怀身侧,怒气已全然遮蔽了她的目光。她看不见他不住颤抖的手,听不到他的竭力抑制的喘息,只见他偏过脸,不理她,像个做错了事又不肯屈服的人。 她气愤,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做什么,只觉忍无可忍,终于扬声恶骂。 “顾文怀,你有病呀好端端的东西你非要毁了不可” 顾文怀的身子忽然颤栗一下。 为什么要坚持为什么要死撑早早昏死了还不必听到这样的话。 身心的痛苦无以复加,他绝望地闭上眼让意识被抽空。 颓然坐倒的一刻,大门砰然关上,屋内忽然独剩痛苦的喘息声。 失去意识前,晃悠在脑海里的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那个破坏者为什么他总是那个多余的人为什么 8、第8章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暂仅在晋江发表,谢绝转载。谢谢 高胜寒握著林泉的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荡。 原本开开心心,兴致勃勃的一天现在只是等著时间过去。 守候被那人打破了,似乎不是太好的征兆,两人心下不爽,却都没有作声。 “chris,我很后悔让你遇到顾文怀。” “算了,这些事避也避不过。” 世事是否都如此这般残忍害死了好妹子的人现在居然还名正言顺娶了他最爱的女人,而他,只能在一旁愤恨,不甘,无能为力。 “hannah,你一定要同他一起住吗反正事情都这样了ot “你担心” 林泉若有所思的看看天空,沉默了半晌。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他望着我们的眼神,就是一进门那个” 林泉自离开高胜寒家后,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顾文怀当时的表情,那人当真好像就要当场昏倒似的。 高胜寒低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但她心知没法回答林泉的问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她根本不敢看那人的眼睛。 “你觉不觉得他可能喜欢你” 高胜寒诧异抬头,“你怎么这么问你觉得他喜欢我” “我也不确定只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种感觉吧。你不是说你们以前认识的” “我们以前那些是小朋友的感情,他比我大好几年,我一直当他大哥哥小时候的事,我记不起多少了” 林泉细看她,试图从她的眼神里找到痕迹。 她茫茫然,一脸无辜。 “哎chris,你别乱想了,我差点都忘了,他绝对不会喜欢我的”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恍若如释重负,莫明其妙的松了口气。 “你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是我亲眼所见的,他喜欢男人。” 这次轮到林泉诧异。顾文怀喜欢男人 “那次我们在澳洲,我本来有些内疚抛下他一个人,但后来他说他也约了朋友,我当然以为是个女的,谁知在机场在机场让我看到那个朋友,原来是个男人。” 高胜寒仿若解决了一个难题,整个人顿时松弛下来,说话也轻松起来。 林泉半信半疑听高胜寒忆述,见她言之凿凿,不像说谎哄 分节阅读_7 他,但一想起今日顾文怀的种种神态,总是挥不去顾虑。 “喂,我饿了,去找点儿吃吧。” 高胜寒扯扯林泉的衣袖,对他笑笑道。 “那里” “老地方。” 天色已黑。 屋内,一片灰色的死寂。 手机朗朗响起,可是它的主人已听不见。 门锁一响,传来窸窸窣窣的胶袋声。 刚购物回来的丽莎将门关好,挽著一袋二袋走进厨房。当她绕过饭厅时,眼角捕捉到半卧半坐在餐椅上的顾文怀。她远远瞄了一眼,一时搞不清他是否睡了。以前,她也见过他在看报纸,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磨蹭一会,还是把东西先搁好吧。 过了一阵,铃声又再响起。 她走出储物室,随著铃声走去,才察觉声音的来源正是顾文怀口袋里的手机。 她心下起疑,再走近几步,惊见地上破裂的水晶。立时心知不妙,她急步走到顾文怀身前,不禁倒抽口气。眼前的人双目紧闭,脸青唇白,扁著头,一手直垂,一手微卷搭在腹上,衬衣已显然被攥得起皱。 丽莎慌作一团,只懂捉住他双肩连声叫道,“先生先生” 他毫无回应,只见那只没生气的手无趣的晃了晃。 见他叫极不醒,丽莎慌张过度,几乎要哭出来了。 正当她意识到要打电话求救时,顾文怀的睫毛动了一下。 丽莎大为惊喜,更大声喊他。 终于,他睁开眼睛,同一时间,她哇声大哭起来。 顾文怀眼神涣散,努力拾回清醒,见丽莎被吓成这样,心里愧疚,尽力朝她一笑。 “没事,我没事别怕” 丽莎说不出的宽慰,破涕为笑。刚才,她真的有那么一刻以为顾文怀死了。 对于她这位先生,一开始的印象并非很好的,毕竟聘请她的是太太高胜寒。 她略懂中文,但他两夫妇的交谈她不能全懂,这也是高胜寒特意挑选她的原因。 除了分房同居的事实,他们夫妻的事她不清楚,可是,她看得到的,是高胜寒这个当太太的每天早出晚归,日理万机,忙得有时连饭也没时间吃。而那个先生呢,婚后多是待在家里,有时还睡到红日当午才回公司转一圈,舒适惬意。她虽是下人,却瞧不起这样的男人。 然而这一年下来,她已慢慢看清点端倪。她渐渐明白,原来先生早上不下来是因为太太不喜与他一起早膳。他一下来,太太便起身走。她又知道,先生身体不好,她在走廊打扫,偶尔会听见他在里面吐得要紧,可是后来他又会若无其事,只是持续憔悴,日比日瘦。而太太对先生的身体是从不关心的。她又知道,原来太太在外面有情人,而这半年来,这个情人竟频 频被带到家里来了。虽然先生的态度一向淡然,但稍稍留神便能察觉得到他的神伤。 看到这些,她便愈来愈同情先生,对他的态度几乎一百八十度扭转。她总是觉得,先生很孤独。 “先生,我扶你上楼休息好吗” 顾文怀实在很想躺下,但一想到那座楼梯便打消了念头,现在站起身都费力,搞不好再晕倒又吓坏了丽莎。 他摆摆手,伏在台上,闭目憩息。 丽莎也不再打扰他,自行干活去。她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处理好,看看钟,该是准备晚饭的时候了。 “先生,晚饭要吃点什么吗” 顾文怀闻言,恍若从梦中惊醒,蓦地睁大眼睛。 晚饭他居然全忘了这回事。急忙看一下表,已经六点半。糟。 他有点慌乱的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才发现高卓明已找过他两次。 长长的呼了口气,心绪乱成一堆。算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怎去吃饭 他拿着手机,斟酌要如何对高卓明说,向丽莎道,“我不吃了,你给太太准备吧。” 丽莎犹豫道,“嗯我刚才在街上碰到太太太太说今晚在外面吃了” 顾文怀一怔,心下不安隐隐萌生。不会又这么巧吧 “她有没有说在那里” 丽莎摇摇头。 他合上眼,颤抖的手支著微湿的额头,心烦意乱,唯有再给高胜寒打电话。但他那里知道,高胜寒当时气在心头,拂袖离去之际竟忘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又接不通。怎么办 他犹豫片刻,始终放不下心,支著台面站起,踉跄几步,在公事包里掏出几片药丸一口吞下。 “丽莎,麻烦你车我去和川。” 也不晓得是止痛药起了作用还是心理强撑著,车内的顾文怀似乎越发清醒。 他看看表,差不多七点了,高卓明要是真的在这里吃饭只怕亦该快吃完了。 应该不会那么巧的,他反覆默默自我安慰。 七点,顾文怀到达和川,可停车场已满,丽莎只好往别处兜。 这是一家小型餐厅,整个停车场一览无余。果然不出一眼的功夫,顾文怀已看到高胜寒的车,一颗心即时下沉,疾步往餐厅走去。 不久前。 餐厅里的高卓明与莫玉莲正在用膳。 远处的一个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视野,他眯眼凝视,纳闷不已。 若果是她,怎么不是跟文怀和我们一起 他放下餐具,朝那个灯光昏暗的角落走去,莫玉莲则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高胜寒与林泉对面而坐,谈得起劲。忽然,她见他面色一变。 “怎么了” 林泉不应答,木然地看着她后面正迈步而来的两个人。 高胜寒转头随他目光望去,顿时神色一僵,眼巴巴地看着已站在她身后的高卓明。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的脑袋像被雷打电击,一塌糊涂,无从思考。 高卓明扫了高胜寒一眼,又看了林泉一眼,目光深不可测。 “世伯,伯母” 此时此刻,林泉也不知可说什么,高卓明一向对他存有偏见,他多说只怕会愈描愈黑。 高卓明细细推敲今日发生的事,心理瞬间恍然。 一切都是顾文怀安排的 他一直都奇怪著,顾文怀从不迟到,今晚约了他们两老,自己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电话都不接,原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这一幕。 顾文怀用这迂回的方式告诉他,高胜寒跟林泉藕断丝连,既可让他亲眼目睹,自己又可置身事外,果真是有几分狡黠的律师本色。 “呵呵,真是多亏了文怀一番心思” 他自言自语道。 这话听在高胜寒耳里虽并不了然,但她已猜到此事与顾文怀脱不了关系。她清楚她父母的口味,若不是顾文怀漏风声,他们决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出现。 “走” 高卓明一手挽起高胜寒手臂,又厉声向林泉说,“以后不要再缠著她,她已是人妻。” 说罢拖著高胜寒往外走。 毕竟是公众地方,高胜寒不想闹,只好乖乖妥协。 林泉亦不愿撩起事端,只好不发一言,任由她去。 离开时,高胜寒不断扭过头来,眼神里是无比的坚定与执著。 林泉对她回以最坚强的笑意。 顾文怀拖著虚浮的脚步,几乎摔倒的窘态来到门口。许是他的样子够吓人,一入门已见一个侍应匆匆过来,不是问他要几位,而是以为他要求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高卓明拖著高胜寒在远角出来。 果然出事了。 高卓明三人走到门厅,见满额大汗一脸狼狈的顾文怀均不禁一愣。 “文怀,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和爸爸都挂心著呢。怎么怎么面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莫玉莲一连气问道,此时除了她,其余三人皆已内心各有底细。 高胜寒一听莫玉莲这话,更肯定了顾文坏在此事上心怀叵测,显然,是他叫他们来的。 “我有点累,睡过了头,很抱歉。” 顾文怀只瞟了高胜寒一眼,已被她的眼神万箭穿心。 “回家,我有话要说” 高卓明绷著脸,大步迈出和川。 9、第9章 丽莎拖著茶盘,却不敢踏进客厅半步,里面的父女正在交战,打得轰烈。 “我说过我是不会跟他分开的。” 高胜寒一脸倔强,她的坚定不容置疑。 “混帐这是什么话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你已经结了婚哪还由你这么随随便便的跟那戏子混你不怕丢脸我怕总之,不许你们再来往” 回家的路上高卓明异常沉默,原来忍了一大肚子火,现在全暴出来了。 “什么戏子请你说话别那么刻薄你这样食古不化狗眼看人底我才丢脸” 高胜寒亦不服输,睁著那双黝黑大眼,盯著她父亲。 高卓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脖子上的青筋全冒出来。 “岂有此理,你这算是什么态度枉我供你读了这么多书,如此蛮不讲理,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被抓个正著还恶人先告状” 高胜寒终于移开目光,又向顾文怀投了一万支箭。 一直沉默的莫玉莲此时也硬著头皮试图和劝。 “爸爸,你血压高,别太火了,身子要紧。阿胜,你是女儿家,好好的一个家在,就别总往外跑,文怀有什么不好呢” 莫玉莲一向对这女婿份外疼爱,这一点高胜寒亦早已了然。此刻莫玉莲不提还好,这么一问分明在挑衅高胜寒最敏感的神经,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方才一股怨气未消,现在再受这刺激,还不将压抑已久的痛恨全部一并发泄 她冷哼一声,着火的目光盯死顾文坏。 “他有什么不好他才没一样好就一张骗人的假皮囊像他这种虚伪无良阴险卑鄙的无耻小人根本永远无法跟一个好字扯上关系更不用说和林泉比,他不配” 高胜寒瞪著怒目,一口气狠狠数落。这个人以一副温纯如羊的面具骗了她的信任,口口声声说无论如何会帮她,现在真是多得他的“帮忙”,她和林泉恐怕又多隔一重山。 莫玉莲被高胜寒恶毒的辱骂吓得瞠目舌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恨自己多嘴帮倒忙。 高卓明纵然对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多几分了解,然而那些话之狠重亦是他意料之外。 两人下意识地同时朝顾文怀望去。 他一直托额闭目,眉心略紧,静坐一旁,仿若并未存在。 没人看出他不适,只当他是被吵得不耐烦了。可是当高胜寒开始数骂他时,他竟出乎意料地笑了。她越是骂得凶,他越是笑得开 ,唯独一张惨淡的脸一层一层白下去。 众人似乎都在等待他的自辩,但见他居然笑意森森,整个氛围顷刻陷入一种窒息的诡异 。 “我去去洗手间。” 他终于说话了,居然是这一句。 他不急不缓站起,不着痕迹地顿一下才转身走开。 还没走出几步,后面已又传出吵闹声。 “不管怎样他现在是你丈夫,你就要遵守妇道,循规蹈矩,没得选择” “他是你们的女婿,不是我的丈夫我从没说过要嫁他” 分节阅读_8 已听不下去,胸内的翻腾阵阵汹涌而上,眉头一紧,捂住嘴几乎扑倒进洗手间,开尽水喉,哇一声往马桶大口呕吐。过了一阵,已再呕不出什么了。吐空了肚子似乎散了那阵恶心,可疼痛却变本加励,令他欲哭无泪。 他颓然滑坐地上,不愿起来。出面是鲜血飞溅的战场,而他,已死于高胜寒的凌迟碎剐。她每说一个字就等同在他身上凌迟一刀,现在已血肉模糊,伤无可伤,所以,不要紧了,任她再怎么剁怎么剐已不要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关上水栓,忽然觉得周围的寂静太诡异,外面,竟没传来半点声音。 他压不住内心惶恐,默默走进客厅,只见高卓明正坐在沙发上,低头不语,方才的怒容已荡然无存,反添几分沧桑与颓丧。 高胜寒亦垂著头,默默啜泣,眼里的水光闪闪烁烁。 莫玉莲已哭成泪人,双眼鼻子红肿,眼下的眼线被泪水打散,形成了剌剌塌塌的黑斑点,其貌甚滑稽古怪,已全看不见她平时的高贵优雅。 顾文怀傻傻的看着这三个人,不禁茫然。 他坐到莫玉莲身边,柔声问道,“妈,怎么了” 莫玉莲忽然哗一声号啕大哭,其哭态倒完全不像一个贤淑妇人,更像一个无辜别扭的小孩。 顾文怀手忙脚乱地递过纸巾,柔声安慰,已全忘了自己的痛苦。 此时高胜寒终于说话。 “爸,你看妈这样,你忍心吗你真是一个自私的人,你永远只看见你自己想要的” “住口”高卓明呵斥。 “不我就要说穿了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我永远都不是你心目中的儿子,我永远都无法替代哥哥在你和妈心中的地位你要的永远是一个儿子,不是我” 高胜寒说不下去,一行泪水在她眼角溢出,顺著面颊滑至下巴,晶莹剔透,却重如万吨。 高卓明欲言又止。 莫玉莲继续嚎哭。 “可是哥哥的离去不是妈的错啊,那么多年来,妈想尽法子为你为我添个弟弟可是这些都是天意,难道我真的这么不堪,这么不能满足你,你非要去找其他女人为你生儿子你当妈是什么,当我是什么” “住口” “怎么你怕人闲话吗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怕人说么你在港城那家人根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你还装什么” 啪一声,一个耳光已落在高胜寒面上。她的面颊顿时红了一个掌印,热辣辣的痛,可依然一脸倔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 “爸不要” 顾文怀立刻站起,抓住高卓明手臂。 “你以为打我,我就不敢说我和妈早就知道了每逢过时过节你说要赶货,其实就是去见那个私生子你根本从来都是偏心的人人以为我一个独生女多受宠啊,可我向你借区区五百万,你就诸多阻挠,兴师问罪,还刻意摆个顾文怀上来压我好啊,要收购顾氏了,就想起我这个女儿,但你要我做的是什么你要我牺牲我的终生幸福,嫁一个我讨厌的人还说什么遵守妇道,尊重婚姻,你根本没资格教训我” 高胜寒声泪俱下,已全豁出去了。 高卓明怒极,欲举手再掴下去,却被人牢牢压著。 顾文怀费尽余力按住高卓明,挪身隔开两父女,有气无力道,“爸冷静点胜莫说了” “装吧装吧伪君子,全都是骗人的伪君子” 说完,高胜寒猛地转身夺门而出。 “你给我站住” 高卓明使出蛮力推开顾文怀欲抓住高胜寒,但她已不见影踪。 顾文怀被高卓明一个推开,险险摔倒。 莫玉莲已哭得疯狂,不能自持,不停在使劲摇头,握起拳头往臀部扑打。 从工人房门缝窥视这一切的丽莎早已被吓得目瞪口呆。 轰隆一声,屋外雷鸣电闪。 郁了一整天,终于下雨了。 高胜寒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任由冷雨在肌肤滑爬,阵阵的冰凉竟使她份外清醒。 她不知往那里去,只是不愿再留在那个不属于她的家,里面全是令她心烦厌恶的人和事,那个霸道无爱的父亲,那个懦弱痴癫的母亲,那个虚伪无耻的丈夫,却没了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 一想起他,她的泪水又忍不住喷涌而出,被打在面上的雨水瞬间击散。 为什么她的人生如此无奈为什么她多年的努力始终换不到父亲的赞许与认同 她一向心知父亲对那私生子的痛惜与栽培和对她的是不一样的,她总以为,她的成就是用上几倍的挣扎换来的,而那个儿子,才是被捧着手心中的明珠。 她是旁人眼中的独生女,却得不到那份与生俱来的宠幸。 将来那子长大后,也许她在这个家和高氏将无容身之地了。即使现在,就连顾文怀这半个儿子已足够制衡她。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难道真的要拼了命打个江山回来让别人去享吗 她的牺牲、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父亲的认同她妈妈的地位还是,她自己的野心 若要牺牲与林泉的爱情,是否值得 林泉,是了,终于有了着落。 她摸摸口袋,什么都没带著,幸好还有几个钱币,看来足够乘公车。 林泉一见全身湿漉漉,神情呆滞的高胜寒,难过不已。他知道一定又是为了他的事,等了一整晚也等不到她的电话,已心知事情不妙。 “快抹干身,换了衣服。” 他急忙递过大毛巾和衣服,拿起吹风机帮她烘干头发。 高胜寒木然照做,大吵大闹之后现在忽然累极了,心情倒平静得很。 “chris,我想好了,如果他们坚持拆散我们,我就离婚,然后辞职。到时,他们便管不住了。” 林泉虽然恨不得高胜寒抛开一切,与他光明磊落一起,但这些年来,她为了高家已付出太多,而在她内心深处,她是不甘心的。 “hannah,你要怎么做你自己最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 以高胜寒这副刚烈好胜的性子,居然为了他原意放弃努力多年的一切,他如何能不感动即使她只是一时冲动,此刻他已无所求了。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你正式生日,没了水晶,我给你做个蛋糕” 林泉笑得像阳光,任它外面风吹雨打。 “你做的蛋糕我试过了,thanks,butthanks” 高胜寒戏谑道。 “你既然不放心,一起来吧。” 说着林泉已走到厨房,挽起衣袖,看似要大显身手的样子。 于是,这一夜,二人七颠八倒的竟弄出了堪称全世界最美味可口的爱心生日蛋糕。 凌晨一点。大雨如泻。 顾文怀独坐客厅,呆望窗外,无法入眠。 送走高卓明夫妇后,他立刻拉著丽莎到处找高胜寒。他估计,她应该是跟林泉在一起,但始终无法确实。想起她出走时什么也没带在身上,心下担忧不已,脑子里那些万一总是挥之不去。万一,她遇到了坏人,万一,在街上晕倒,万一,出了意外,万一 一连串的可怕念头几乎叫他窒息,整夜承著一腔牵挂,悬著一颗心。 天未亮,雨续下。 丽莎惯性的准时下床,也不知太太有没有回来,今天要不要做早餐。 昨晚的情况太恶劣,高老先生竟动手打人哎,有钱人似乎都是表明风光,实质生活可能比他们这些穷人更空虚,荒唐。太太看着明明事事得意,有事业有家庭有美貌,却原来这样不快乐。 她一出卧房便看见瑟缩在沙发上的顾文怀,心头即时紧了一下,毕竟昨天她才以为他死了。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发现地上放著一个盖著的大碗,打开一看,惊见里面竟是些许血水。她惊惶之际,顾文怀咳了几声,眨眨眼,已缓缓坐起身。 “先生,你还好吗” 她忽觉无比心酸。先生分明病得要紧,昨夜横风横雨还拉著她在街上和周围的酒吧店铺找太太,好几次,她真的担心太太还没找著先生就要垮了。 顾文怀朝她笑笑,“不要紧,好多了,别怕。” 丽莎见他笑了,反有欲哭的冲动,瞧瞧碗内,抖声道,“先生,我送你去看医生好吗” 顾文怀沉默片刻,无奈点点头,自知已很久没病得这般厉害。 “待我先回公司一趟,太太可能会回去了。” 他没见著她安然,做什么也不能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稍后再更。 10 10、第10章 明媚的光线透窗而入,是雨过天晴之兆。 林泉揉揉眼睛,惬意地看着枕边熟睡的人儿。她嘴角微挑,面颊泛著红晕,煞是可人。他不禁笑了。上天要他失去至亲的妹妹,但也让他遇到了高胜寒,在他最痛苦颓丧的时候,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她不但没嫌弃他,还真正的了解他,欣赏他,至今不离不弃。昨晚,她竟说要为他放弃一切,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男人。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忽地面色一变。 此刻她睡在他旁,可是,她是别人的妻子,手上的戒指是为另一个男人戴著。 此时此地,他们的苦恋充其量不过是通奸的行为。想到这里,心里不禁黯然。 “嗯几点了” 高胜寒似有所悟醒来,睡眼惺忪。 “你就不能不那么扫兴吗我还刚刚才开始享受著呢。” “享受什么” 林泉捏一下她红扑扑的脸,戏谑道,“享受著看你这个懵猪样。” 高胜寒一脸傻乎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她那股暖入心扉的温泉。 她忽然觉得其他的一切已不重要,没什么比得起眼前的人。 也许,她太贪心了。她要事业,又要亲情,更要爱情。若果只能三选其一,她原意放弃前二者。林泉为他默默承受的实在太多,她不可辜负他,她不该让他受著这种偷偷摸摸的委屈,她亦不愿再听那些什么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虚伪训话。 要一起,就光明正大。 “chris,我选择的是你,我会找机会说清楚。” 下一秒,林泉的嘴已落在她额上。 顾文怀一进公司便直往高胜寒办公室奔去,却见里面仍空无一人。 “高经理回来,立刻通知我。” “知道。” 秘书点点头,怯怯的看他一眼。 今日是高胜寒生日,这个做老公的居然一早已找不着老婆,看来二人的感情当真好极有限。 顾文怀恍恍惚惚,还没回到自己办公室手机已响起。他心下一急,快手掏出手机,没看来电显示便接通电话。 那边传来的,竟是阔别了近两年的声音。 “儿子,是妈妈,可以见见你吗” 顾文怀轻叹一声,她要见他,多年来,无非一个原因。 非繁忙时间的小岛茶 分节阅读_9 馆里客人稀少,伶伶仃仃的几个,全是优哉游哉的饮客,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玩电脑,有的只是在赏茶。只有僻静的角落里的那个女人,五十来岁,年轻时该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惜气质粗俗,衣着老套,面上风尘仆仆,不停满面焦急地往门外瞄,完全不合格调。 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推门而进,她立即站起身,起劲地向那人挥手,甚无仪态。 “这里这里” 茶馆并不大,一览无余,那个男人一早已看到这个不对调的女人。 男人缓步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在她对面坐下,垂著头,没打招呼。 他的从容尔雅与她的土里土气摆在一起,显然格格不入。 她默默打量他,不敢直视。 “忘儿,谢谢你肯见我。” 她怯声细语,几不可闻。 这女人口里的忘儿自然是顾文怀,而她便是他的亲生母亲,周顺雅。 当年他的出生只是一个逼不得已的选择。她本是霍家一个女佣。一日,她一边捧著肚子一边声泪俱下对顾思源说有了他的骨肉。那时顾思源已是霍家大小姐的未婚夫,霍家地位显赫,怎容得下这种荒唐之事,而顾思源当然亦矢口否认。结果事情扰攘一阵,胎儿打不掉,顾家大门进不成,最后还被人拿著扫帚捧出门。 自此以来,她极其厌恶这个孩子,故而一出生便给他取名忘儿。后来周顺雅跟了一个叫张棠的男人,有了另一个儿子,叫张齐。可想而知,顾文怀从小在张家的日子不会好过。 顾文怀瞥了她一眼,不语。他有那次拒绝过她 他刻意将手摆在桌上,露出婚戒。 周顺雅果然诧异,“你结婚了” 顾文怀点点头,冷声道,“所以,我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帮你,而且我已没做律师的工作,我现在只是打份工,讨张饭票。” 无可否认,当初她次次的苦苦哀求,确实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存在价值。他无法拒绝,从来视他如敝屣的母亲放份乞求他。他无法抗拒,那一声声温柔宛若的“儿子”,即使明知是哄人的伎俩。 但是,他终于厌倦了,后悔了,他厌倦了她这张假面孔,更后悔为了这张假面孔做过的事。 周顺雅一怔,有点神经质的猛地搓手。 “你,你再帮一次吧妈求你了,忘儿,就最后一次吧,求求你” 他是她唯一的希望,他不可以对她翻脸无情,见死不救。 顾文怀凝视对面一脸惶恐无助的女人,这个生了他亦总算养过他十余载的女人,心底某些情绪又不受控地肆虐。 该死的,又心软 “多少” 周顺雅闻言顿时眉飞色舞,怯声说道,“二千。” 顾文怀蓦地睁大眼睛,尽是惊愕,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周顺雅似乎也做好心里准备受他痛骂一番,低下头,有点神经质地胡乱搓手。 “妈,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那里来那么多的钱你到底有没有一刻为我想过” 周顺雅无语,继续慌慌张张地低头搓手。 “对不起,我实在帮不了。” 顾文怀冷声说道。 周顺雅抬头,猛地抓住他的手。 “你一定要想想办法,不然他会死的那些人真的会杀了他现在他都要快被逼死了你就看着我们母子份上,看着你们兄弟份上,想想办法吧妈求你了求你了你不能见死不救他是你弟弟” 又来了,又来了,又要上演一场声泪俱下的亲情戏码了。 他不禁冷笑。母子兄弟这些字眼对他而言,从来不是家,而是无尽的悲凉。 “那些人要逼死他,你就要逼死我我还没毕业,你就向我要钱,一次比一次多,每次都说他会没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那里来的钱你以为我真是顾家大少爷,支票任我写就是因为你是我妈,他是我弟弟,我没办法,借也得借回来,结果还要争著去做那些没有一个有半点良知的人会做的事日日陪著那些禽兽不如的人花天酒地,我有多难堪你知不知道不是为了钱,为了阿齐,你会多望我一眼妈,我是人,不是印钱机,我也有感情,也会渴望被关心,你就真的连问候一句的话都说不出我的存在价值就仅仅是为了帮阿齐还债你” 他说到激动处,突然止住。 周顺雅偏著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反正就任他发飙,任他骂,等他泄了气再商量。 这个策略,次次见效。 听他再没作声,她才怯怯抬头,却惊见他双目紧闭,面如白纸,正靠著椅背往一边无力倾下。 她心下一慌,立刻坐到他身旁撑著他下滑的身体,手忙脚乱从手袋里倒出一大堆瓶子,什么白花油安心油回神膏,不管三七廿一,拿起什么就往他额头面上脖子到处擦。 顾文怀连日体虚劳心,不奈悲恸一时昏厥,任周顺雅这般乱搓一番,已渐渐苏醒过来。 周顺雅见他醒来,松了口气。 “儿子,你吓死我了,妈担心得紧呢。不舒服吗唉,好像瘦了,妈炖点儿汤水给你补补,好不好你想吃什么告诉妈妈” 周顺雅想起顾文怀昏倒前的话,顺应附和,他要疼爱就给他疼爱,他要关心就给他关心,总之他要什么都给他,现下可要顺著他才行。 顾文怀盯著难得亲切的周顺雅,眼神木然,心中雪亮,她紧张的不是他的身体,她从不在乎他的死活。以她这演技,哄一个三岁小朋友还嫌不足。 “我真的没钱,你仍会给我熬汤水么” 他一脸无辜,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果然脸色一沉,用力握实他的手,声声哀求。 “忘儿,别这样,你真的要想想法子,我什么都没了,张棠又去得早,现在就剩阿齐一个儿子,如果他也” 说到这里,她已知说错话,怯怯望他一眼,只见他一脸冰霜,神色淡然。 她又开始神经质地搓手。怎么办怎么办不能激怒他。 “儿子,都是妈不好,全是我的错,你不要怪阿齐,你” “给我七天。” 顾文怀实在再受不了她这一套,不看她一眼,起身离开。 她猛地弹起来,一手扯住他的外衣。 “不行七天太久那时要替他收尸了至多至多三天。” 他猛然回头,只觉胸口绷得死紧,几近窒息。 她死死的抓住他衣袖,仿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合上眼,努力稳住情绪,颤声道,“你叫阿齐,无论如何得戒掉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以往的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然而等到下一次,他又心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11 11、第11章 刪廢話﹐勿再入 林泉看着电脑荧光屏上的画面忽然兴奋得大叫起来。 “hannah快来看看这个” 高胜寒站到林泉后面,一看之下也喜出望外,但看到价钱便呼了口气。 “你看看那个价钱,分明在抢嘛。” 这叫价比原价高出了整整三倍。 “没关系,难得居然被我找到这个人也刚好在市内。hannah,今日十二点前依然是你生日,我们看看可不可以把它弄到手。” 说着,林泉已向那个出让“守候”的人发出电信。 林请问你是不是要出让守候 那边很快有回覆。 守候是,不过我要选有诚意的买家。说说为什么要守候。 林今天是我情人的生日,本来我们买了城内最后一座,可惜被人打碎了。我们一起六年,外地留学认识,一起熬过了无依无靠,别井离乡的日子,彼此心生已许,此志不渝。守候,象征著这一切。 纵是寥寥数字,一旁的高胜寒已眼湿湿。 那些孤独的岁月,互赖的日子,的确,已是毕生的印记。 守候你修什么科目 林泉与高胜寒一愣,茫然互望,这算哪门的问题 林电影艺术。 片刻,那边的回应又让两人意料不及。 守候和你们挺投缘,守候我送了。 林泉与高胜寒均不能置信,不禁怀疑这是恶作剧一场,但见那人又写了话来。 守候留个名,两点后到天鹅取。祝,终成眷属。 林我叫林泉。十分感谢 “啊,下线了。你说这怪不怪” 林泉一脸疑惑,如果这不是恶作剧,那么这个人跟怪人傻瓜还真是半斤对八两也。 高胜寒耸耸肩,“也许,有些缘分是注定的。” 也许,有些缘分是注定的。 顾文怀不禁苦笑,果然,又这么巧。 守候的广告他只是早上才上载,网络如此之大,选择如此之多,他们居然这么快找到他。 不过,既是自己亲手破坏的,便该由自己亲手弥补。 怀著半信半疑的态度,林泉与高胜寒果然两点过半便到了天鹅水晶。 “原来是你们啊你们真好运气啊,本来那位先生要退货的,如果他真的退货你们就买不到了,已经有几个客人登记了” 女售货员满面笑容,伸手递过那座耀目夺眼的水晶座。 林泉与高胜寒看着那座水晶,目不转睛。这座守候实在美得过分,比顾文怀毁了那座更美,更迷人。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对那个自称傻瓜的人更感兴趣。 “那位先生有没有留个联络” “对不起,高小姐,这属我们客户私隐,不能透露,那位先生特别叮嘱过要保密。” 林泉与高胜寒心下了然,倘若那人愿意一见,也用不着这么迂回的转送守候。 但更费解的是,既然那人自觉与他们投缘,又为何不肯见面 高胜寒扯扯林泉的衣袖,“chris,就这样收下好像不是太好,就算那个人真的是傻的又或者认错人搞错了,我们起码也该表达一下谢意。” 林泉点点头,这座水晶虽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也绝非便宜。 “那你想怎样表达谢意” 高胜寒目光一转,落在橱窗里一个微型水晶上。 “麻烦你,给我看看那个幸运星。” 这颗小幸运星不过是一个硬币大小的小玩意,但物轻情意重,高胜寒觉得用来聊表心意很适合。于是,她便买下了这颗幸运星,请托售货员代为转送,寄意那个人幸福幸运。 高胜寒与林泉不是迷信的人,但守候被顾文怀打碎那天,纵然没说出口,他们均深感乃不祥之兆,再加上与高卓明吵翻,一切忽然天昏地暗,令人沮丧。 然而竟不过一天,另一座更美更传神的守候居然这么糊里糊涂的已成为掌中物,失而复得,忽然又觉一切重归美好,万象更新。 餐厅的暗角里坐著一个面目温和,神情自若的男人,他面前没有盘子,只有一杯淡茶。 向他迎面而来的男人身穿黑长风衣,面容俊朗,可他一见坐著的男人便绷紧了脸,像要打人似的。 一坐下来,果然即发起牢骚。 “顾文怀你究竟在搞什么我真的怀疑下次坐在我对面的会是堆 分节阅读_10 骷髅骨” 眼前的人不仅没长点肉,反又瘦了一圈,肯定出了事。 “你能不能帮我弄七百万,三天。” 欧维一愣,“干什么又是那个张齐” “妈要二千,我只能拿出千三,”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最后一次。” 欧维哼了一声,已被气得头顶冒烟。 “顾文怀,你这人真欠扁你真的会打官司么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像个正常的会思考的人你能不能替自己想一下,就一下,辛辛苦苦为他背了这么多年的债,才算喘过气来,无端平白又捡了个养情夫的老婆,已经里外不是人,现在还要顶二千万你是不是疯了你最近都没照镜了也不看看你这个死样,扮鬼都不用化妆了那个张齐要找死是他的事他那次不是说是最后一次你再这样白痴下去,我看先化灰的是你” 欧维气极,愈讲愈大声,也不在乎自己已吸引了数十双诧异的目光。事实上,他已经很抑制,若不是在公众场所,只怕谁的母亲父亲列祖列宗已受难。 顾文怀一直静坐,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茶杯,似乎在耐心等待对面的男人安静,良久,才讷讷说道,“若再有下次,大概也没人会愿意借钱给一堆骷髅骨。” “你” 欧维语塞,对著这家伙有时真的欲哭无泪。 顾文怀朝他笑笑,“欧维,你不想我化灰就帮我吧,我知你有法子的。” 欧维不忍那人笑意中溢满的憔悴,暗下叹气。他知道,他是无法劝阻这傻子的。这人说穿了就是个又顽固又执著的死心眼,表面从容淡泊,实质不懂放下,总是给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却永远赚不到一声感激。 他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口,懒洋洋道,“算了,谁叫老子我欠你的真是三生不幸对不住祖宗十八代” 不错,说到底他欧维欠这傻子一条命。当年一案,对象是一个贩毒疑犯,当他已掌握了不少线索之时,他收到一张只有“小心驾驶”四个中文字的匿名纸条。威吓利诱他倒收过不少,这样示警他的却从没收过。他心下一转,立刻检视街上的车,发现果然被动过手脚。凭著这四个字,他发誓要找出这个神秘人。 他怎也没料到,这个向他走漏风声的人居然就是那个疑犯的代表律师,一个他原本极其痛恨的斯文败类型恶棍当时,欧维做了两件完全违背了他原则的事,放手这件案,及主动认识顾文怀。如今他得无奈承认,即使被这白痴气死了也是他自找的。 顾文怀望着对面自言自语的欧维,不禁宽心一笑。他是真的很庆幸有这个死党。虽然欧维总给人吊儿郎当,散漫不羁的感觉,但他实质是个很理智聪明的人,而且结交广博,人缘甚好,鲜有他做不到的事。最重要的是,这世上,只怕只有他是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了。 “谢谢你,欧维,”他笑吟吟递过菜单,“吃顿好的,我请。” 欧维爽快的夺过菜单,毫不客气地点起菜来,嘴里喃喃自说,“我就看你能逞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感謝支持 12 12、第12章 改错字 又是漫长的一日。 顾文怀回到家时已差不多午夜,眼睛都快睁不开。这两天似乎一眨而过,又似乎不见尽头。 “先生,太太回来了,在房间,她说你回来就让你上去找她。”丽莎在根据吩咐传话,但口气中的愉悦已呼之欲出,一定是太太要和先生和好了,她心想。 高胜寒终是回来了,他亦算放下一条心。但经过昨夜的事,他有预感,她不会有好说话。一想起那字字穿心的数落,竟又蓦地腹痛起来。他默默苦笑,高胜寒即是高胜寒,狠起来不留丁点余地。 他敲敲门,“有事找我” 门无声打开,只见房内两个行李箱已打开在地上,衣服铺满床上。 顾文怀一怔,虽已做好受骂的准备,却没想过她要走。 “你要搬出去” 高胜寒一脸不奈烦,这不很明显吗亏他是律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我们还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共处一室对不起,我做不到,所以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即使他们已各自住在单位的极端,即使他已刻意回避,即使他们已几乎从不碰面,对她来说,与他分享同一个门牌地址也是不可接受的事。 “那我走吧。”他有气无力道。 “老实说,本来我也不想房子便宜了你,但是现在也不仅仅是分开住的问题。我决定跟林泉一起,光明磊落那种。我们离婚吧。” 她果然豪爽,一刀砍下,干脆利落。 “爸知道了么” 他心下黯然,一年不到,居然已走到这个地步。 “我这个女儿他根本看不顺眼,说不说都不一样吗我看他们俩对你挺不错的,不如就你去跟他们说一声算了,我会回去辞职。” 她边说着边收拾,一眼也没看他。 还要辞职太冲动了。 他深呼吸口气,尽力忍耐说道,“阿胜,莫一时以气用事,昨晚大家都气在心头,你这样一走就彻底跟爸闹僵了,而且你也还没找到工作,对吧先冷静一点,反正现在你和林泉的” “够了,顾文怀,亏你还好意思说,你少跟我来这套,若果不是你面对著我笑,背后插我一刀,事情也不会搞成这样。当初我也怀疑过,选择向你全盘托出是否做错了,结果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又不是不早知你是怎样的人,我太笨,居然相信你真的会帮我。” 她的怒火已不复昨日,然而语气之冷更锥心刺骨。 顾文怀咬咬牙,不忿道,“我没有出卖你,我说要帮你是真心的。” 高胜寒闻言,顿时停下手,义正词严直击要害。 “难道你敢说不是你叫爸妈去和川的你一早回来逼走我和林泉,又叫爸妈去和川,我有没有冤枉你” 顾文怀无从辩驳,一想到昨日的事,一件扯一件,乱七八糟也不知从何说起。 可是,的确是他约高卓明夫妇去和川,的确是他,逼走她和林泉。 也许她说的对,她没冤枉他,是他简直害了他们。 高胜寒见他无话可说,面上厌恶之色更明显。还有人这般厚颜无耻,分明做了还死撑不认。 她又开始动手收拾床上的衣服。 他默默站在一旁,面如死灰。 “阿胜,离婚这事,爸会反对的。” “我今天满二十六,我有婚姻的自主权吧,顾律师” 她一脸屈强,一双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盯视他。 他也抬起头,罕有的一脸凛然,迎接她的目光。 “好,如果你坚持离婚,我不反对,但我想你要清楚一件事,当初婚前协议的条款说明,我们若在三年内离婚,高氏要作出补偿。这毕补偿对顾氏来说将会比收购条件更优厚。顾氏加上这项条款表面上是为免过河拆桥,但实质上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想想该会明白。” 高胜寒听罢不禁一面无奈。这一直是令她最头疼的事,她亦知道,她单方面要求消除婚前条约是不可能的事。顾氏要求加上这项条件,绝对不是为了维系这段婚姻,而是为了买个保险,假若顾文怀与她真的离婚,那么顾氏就平白赚了。假若他们不离婚,那便是闭门一家亲,顾氏兄弟,尤其是这个狡诈的乘龙快婿,便有翻身机会,一雪前耻。 现在看来,果真如他们所望。就这短短一年,这“半个儿子”已成功垄断了不少人心,公司的人,以至一向严酷的江叔也特别喜欢他,现在连高卓明亦渐渐被他潜移默化。其实,以顾氏当时的情况,假若高氏肯换一个方式支持,也不至于被吞并。因此这两间公司的合并实质是收购,且面和心不和,这个明眼人便看得出来。但她一直想不明,为何高卓明会同意这样的婚前协议 “你们这些无耻小人是用什么威逼利诱爸同意的” 顾文怀自嘲一笑,摇摇头,“是双方乐意接受的,恐怕当时高老先生对我估计过高了。” 高胜寒是聪明人,她一听已明白其中原委。想必是高卓明欲借机用顾文怀捆住她,用三年时间培养感情,即使最后不成事,只怕这三年亦已足够令高胜寒对林泉忘情。 她一脸沉思,渐渐扬起嘴角,笑容诡谲。 “我明白了,都是你的局。你先骗取了我的信任,等我同林泉对你毫不避嫌。然后在我们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杀我一个措手不及,导致我和爸翻脸这样一来,逼得我要作出选择,二来,你又可利用这次机会破坏我和爸的感情,而自己却可趁机博取爸的信任。假若我坚持离婚,那么你们就平白赚了,假若不离,你的好女婿形象亦已巩固,我跟爸的感情亦已破裂。对你来说,果然是个双赢局面,”她冷笑一声,目光如利刃,“好一个顾大律师,果然名不虚传。” 高胜寒是敏锐的,她所推断的,大概与顾氏父子的心思诡计相差无几,而事实上,可见的发展亦确实如此。 她只是,猜错了他的心。 顾文怀轻轻一笑。当他居心引导高胜寒思考这一切的时候已预知这样的结果。但他不能不这样做,不是舍不得这段挂名婚姻,而是为了她的执著与冲动。且撇开一切利害纠纷,现在风头火势之下坚持离婚并与林泉公开交往便是摆明与高卓明翻脸,对于她和林泉也决非好事,将来,她会后悔的。为了她好,他甘愿当了箭靶,亦不在乎她对自己痛恨更深。 她本来就不爱他,甚至讨厌他鄙视他,现在,只不过让她更讨厌更鄙视自己而已,她是不会伤心的。 “阿胜,你很聪明,但我无心害你。”他实在太累,已不能亦不愿辩驳什么。 不着痕迹地按了按上腹,抿抿唇,小声道,“你若坚持离婚,我会签,但你最好想清楚。” 高胜寒忽然茫然,无论她多么记恨高卓明,多么希望与林泉正大光明,也不能如此任性,让高氏蒙受损失,而最要命的,就是平白便宜了性顾的这帮小人 她必须留守阵地,与这只豺狼周旋到底,直至将它打倒 “顾文怀,虽然你已成功哄骗了很多人,但起码我已看清了你,别人不知道的我知道得清楚,我再也不会堕入你的圈套。我和爸始终是父女,不是你一次两次的恶意离间就可以毁灭的关系,我是她女儿,不管怎样都不会让你伤害他或公司。我也不会平白便宜了你这些小人。” 顾文怀见她似乎相通了,顿感宽慰。 “胜,无论发生什么事,爸始终是关心你的。昨日,他本来是要同你预祝生日。” 高胜寒一怔,顿觉无比心痛。 高卓明最后一次与她过生日是那一年已记不起来了。她小时,他总是忙著,她大了,有去了外国。现在的她,日理万机,仅剩的时间却分了给林泉。 是不是这种生活让她与父亲的关系逐渐疏远,抑下了后来的埋怨与心病 假若昨天没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也许那一顿晚饭会吃得好滋味,好开心。 现在,不但攀留不到那份快乐,连仅有的也握碎了。 昨夜,她是否真的太冲动 她的手慢慢握实,心里的遗憾排山倒海,狠狠地瞅著顾文怀。 “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昨日你又不说骗了所有人去和川自己则隔山观虎斗,你连两个老人对女儿的关心都利用了,现在还装什么苦口婆心” 顾文怀满心满脑子的话,自己又是律师,此刻面对著高胜寒居然只可哑口无言。 “你的手机一直接不通,后来,我忘了很抱歉我告诉你只想你明白爸的心意,其它的,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对于昨晚的事,另他最心痛的并不是高胜寒对他的伤害,而是他间接导致了他们父 分节阅读_11 女的冲突。 她冷哼一声。忘了这也是理由 顾文怀只觉疼痛越发要紧,不觉间已靠著门框弯下了腰。 “今天,ia的会,我代你去了,合约草稿了一份,在你桌上,要尽快落实,马来西亚的everest也在跟他们谈。” 高胜寒一心想著回复自由身,将一切抛于脑后。现在看来,她的确意气用事了,公司才刚合并,正处于迅速增长的阶段,她一直提倡建立的投资部及品牌策划也正发展得如火如荼。她怎可以在这个时候说走就走 她暗自骂了自己一番。这个顾文怀确是不能小瞧的角色,数月里她看得出他的拼搏及进步,讨好了公司上下,表面上为她分轻担子,实质上是步步侵食她的地位权力。 高胜寒暗下盘算,心里眼里只看到顾文怀如何耍手段博上位,却不曾注意他的憔悴与日渐消瘦的身体。 顾文怀不支,转身离开,“莫执意离婚,没好处的。两年,很快过了。你实在奈不住同居的话,我走,我会向爸解释随你信不信。” 不知是否背著她的缘故,他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算了,我的目的不是搬家,而是与你彻底解除关系现在既然婚离不成,不必麻烦了” 不错,高胜寒要的是和林泉的光明正大,既然不可以,那么就算能与他住在一起也不过是偷偷摸摸的鬼混。 顾文怀没应答,头也不回急步回房。 高胜寒颓然坐倒床上,双眼扫过地上的行李箱,心里尽是茫然。 结果,她仍是硬不下心为爱情放弃一切。 婚前协议是改变她决定的最大因由,但是,当她明白了自己无从选择的时候,她的心没了挣扎,甚至有那么一点舒坦,路,只得这一条了。 想到这里,她莫名恐惧。 她害怕,难道与林泉的爱不能超越所有难道她说要和他过著淡薄简单的生活只是一时冲动难道她的不甘与执著竟是如此根深蒂固 她把头埋进双手,不愿再想。 还有两年,只剩两年。 一切会好的。 “chris,对不起。”高胜寒无法逃避林泉那双深情明亮的眼睛,恍惚要把她整个人看穿。 反映在他眼里的,却是个有点恐慌,有点茫然,有点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她。 她的决定对林泉而言,是意料之内。 当她情深款款的对他说,她选择的是他,不愿再见他委屈,甘愿为他放弃所有的时候,他感动得有那么一刻以为要哭出来。但很快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一个舒心的高胜寒,她眼神里的抑郁,神情上的无措已出卖了她的真心。 她有太多的不甘,她根本无法已当局者的心态理明这一切,有时,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总是怕失去,怕一旦松手了便永远捉不住。然而她一个人就那一对手,可以握得住的又有多少 “别傻了,我知你那日在气,我也不想你在那种情况下作出这种决定。我们这样都这么久了,习惯了。就算你没老公,我们也不一定可以安安乐乐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两件事。是我没能力向你爸爸证明我自己。” 他嘴上如此说,心里还是不免失落。 小说电影都见得多了,古今中外,为了脱离家族地位的束缚,远走高飞,过著自由自在,随心写意生活的恋人,不可胜数。虽说这些都是被浪漫化被理想化的故事,但爱情中无敌的力量又仿佛每每在告知世人,假若真心付出,信守不渝,爱情是可以排除所有犹豫与彷徨,只要,爱得够深。 他与她,是否爱得不够深 又是否,是他要求太高,想得太虚无,太浪漫 “hannah,前几天john找过我,他说他和几个同学正在搞一个纪录片,讲阿富汗战争,要到当地拍摄,他叫上了我。纪录片不是我那杯茶,我推了,不过我知道john,他的东西很有诚意,而且你都知道,他们这些独立制片的,预算很有限” 林泉心乱如麻,说话自然也乱糟糟,都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心动,但舍不得与高胜寒分开。 以往,他从未试过如此不安,也不会对他们的感情心存顾虑。但自从见过顾文怀之后,他开始心乱。他总觉得,那个男人在乎高胜寒,而且在乎得那样深沉,执著。当他只能在被世人鄙视的目光下与高胜寒延情时,那个男人却可堂堂正正的拥有她。他明知现在的他,没有资格选择工作,只能捉紧每个机会,等待那么一个扭转命运的时机。这种没把握的未知,从来就是他们做这一行与生俱来的无奈。 高胜寒何其敏锐,怎看不出林泉的心意 “chris,我也不想与你分开,更担心你要去那些地方,但若果是你喜欢的工作,是你认为有价值的事,我觉得你不应该为了我而放弃。或者这个记录片到时火了,你也会沾点光,对不对现在我没能帮你,又要你这么委屈跟我在一起我真的,不希望你再为我错过什么。” 她不介意林泉的行业,甚至欣赏。她不介意他的身世,甚至佩服。但无可厚非,有时候,她不禁遐想林泉是个有名气有地位的演员或制作人,一个可与她在众人,尤其是她父亲面前,大大方方携手而行的男人。她好希望可以这样与他手牵手告知全世界,这个男人绝非池中物,而她的坚持,是对的。 可这话听在林泉耳里,莫名的颓败感猛然而生。 她介意吗她的家族生意愈做愈大,很快要有自己的品牌了。 他呢他还在这个自命清高的艺海浮沉,看不见目的地在漂泊。而那个顾文怀,贱人一个,但有钱没了高氏,他也能好好的养活妻儿。最近从高胜寒一些有意无意的话里更可探出,他已渐渐被高家垂青,甚得两老喜爱,已不是仅仅的一个交易丈夫。 他林泉,到底要用什么来较量 没错,他一定要捉紧每一个机会。 “嗯,你说得对。我们以往也经常分开工作,我不该顾虑太多,记录片我没正式做过,就当学点新的,拿点经验。” 林泉又露出那闪烁斑斓的笑容,看得高胜寒都跟着笑了。 13 13、第13章 顾文怀答应周顺雅明天交出支票,这两天忙于处理细节。 他刚收到欧维寄来的电邮,通篇都是什么超级白痴祖宗十八代,足足骂了两大段才说钱搞定了。 顾文怀不禁失笑,竟扯起一阵咳嗽,甚是狼狈。他瘫到椅背上,闭目养神,许是那夜受寒了。这几天的事真要命,但现在不能倒,再过两天,过两天再算 电话响起。他瞟了一眼,是高卓明。 “喂” 一开口又是几声压不住的咳嗽。 “怎么了,病了”果然是高卓明的声音。 “可能有点感冒” 高卓明心水清,以高胜寒的脾气,这小子可有得受了。 “病了就休息一下,别硬撑著阿胜回公司了没” “嗯,回来了,她其实一早请了生日假昨日我同她一起。” 高卓明沉默,自然不尽信他的话。 顾文怀连忙接上,“她知道你要跟她过生日,很感动。那日她一时意气,她也好遗憾。爸,你和妈切莫放在心上,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好” 高卓明又沉默片刻,再压着声道,“文怀,你老实告诉我,那五百万是不是给林泉的,还有没有其它。” 顾文怀一怔,终究不能瞒了。 “爸我估林泉根本没要那些钱。他这人,我见过,挺有骨气的,我信他不会要阿胜的钱。” 事已至此,也只能尽量往林泉脸上贴金。 高卓明默默打量顾文怀的话,他已可以肯定,这个女婿喜欢他女儿,而且是非常的喜欢。 “好,这件事我暂且不追究。那夜我跟你说的事怎么样我想尽快办妥。” 高卓明所说的事就是要顾文怀帮高胜寒搭路去英国进修。 当晚,高胜寒负气离开后,高卓明想来想去,认为要让女儿与林泉分开的最好方法就是分开他们。路途长了,日子久了,感情自然会淡。 一提起这事顾文怀便头痛不已,他本欲拖一会再想法子,但高卓明显然已按捺不住。 “爸,我觉得暂时或许没这个必要,不如再看看情况。你也知道阿胜的脾气,你越是逼得她紧她反抗就越强到时弄巧成拙我我会帮你看紧她咳咳咳” 顾文怀显然已处处维护高胜寒,然而高卓明也不得不承认,他那女儿发起脾气来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顾文怀咳得厉害,高卓明也不想太难为他。 “那你就看紧一点,你要记住她是你老婆,总不能天天在外面跟别的男人混,成何体统我若是知道你看不紧了我自己找人看总之那个姓林的我无论如何不会接受哼,一个男人好端端的留什么长头发你光看阿胜为了他都变成个什么泼妇就知道,连我都骂成这样,近墨者黑,此人定非什么善男信女,你好好看着她” 放下电话,顾文怀松了口气,咳个不停。 周顺雅将乘最后一班车赶回城。 三天以来,她每天给顾文怀至少打三次电话,顾文怀也花了不少口水才仅仅赶及将所有资金汇入。 此刻有点头昏脑胀的他对著电脑已几乎看不清数字。 叮当一声门钟响起。 他揉揉额,这个时候会是谁 “妈,你怎么来了” 看着门外的莫玉莲,他不由皱起眉头。她无故亲身独自跑来,必定是出了事。 莫玉莲挽著一个手袋和一个保暖杯,二话不说步入屋内,目光一直盯著顾文怀。她见他穿着外套,似要出门的样子,极其不爽。 “文怀,你要出去” 他咳了几声,点点头,“有点事” 莫玉莲脸色一沉,压著声斥道,“胡闹病成这样还到处走你看过医生没都怎么说要紧吗” 呵斥两句后,她又温柔无限,一脸疼惜,尽是慈母风范。 顾文怀有点不知所措,莫非她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看他 “伤风感冒而已,无妨,妈莫担心” “晕倒了还说无妨来,快来喝点汤水,我熬了一整天。” 她边说边扯著他坐下。 他当真有点受宠若惊。 “妈,你是特地给我带汤水来的” 他有点不可置信,真的有人为他熬汤 “是啊,我知道你在公司晕倒了都担心死了” 她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怎 么好像有点烫” “一点低烧,好多了。” 顾文怀不懂如何应对她毫不保留的亲切,只知此刻内心的渴望不容许他退缩。 “那个丽莎呢怎么得你一个在家快拿碗来,趁热喝点” 说着,她已把保温杯扭开,浓郁的味道顿时充斥整个客厅。这是下足材料的补品,亦是他的身体受不了的补品。胰脏自旧患复发后,屡出状况,最近更频频与他作对,有时连稀粥也容不下。 他望了一眼 分节阅读_12 保温瓶,又望了一眼莫玉莲,终不忍见她失望,毕竟,这汤她熬了足足一天,还特意老远为他送来。他活了三十几年,有谁为他熬过半滴汤水 “这几天丽莎放假,回菲律宾去” 他打开橱柜,磨蹭片刻,挑了个小碗。 莫玉莲一见那碗,即时面露不快。 “你这么一个大人怎么用这小朋友的碗吃这么小,难怪瘦成这样” 她自行往厨房拿了一个碗,斟得满满的。 “喝过汤就好好休息一会,啥都别想,你这孩子就只会扛著,怎么不憋出病来” 她递过汤水,怔怔地望着他,满目心疼。 “谢谢,妈。”他接过莫玉莲的汤,乖乖地,感动地,无奈地喝。 “好孩子,我就知道阿胜没好好待你。那夜,她居然说出那些话,我就知道了” 她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她怎么可以留著你自己一个在家万一又晕倒了怎么办这女儿真是” 顾文怀听着,内心也不是滋味,暗下苦笑,晕了就等著自己醒来,醒不来也就一了百了,从来都是这样,高胜寒在不在家也没分别。 “不能怪她,昨天她在外见客,她不知道,况且我也没什么,虚火而已,不必让她担心。”只怕她就盼著最好他立刻人间蒸发。 “孩子,你不怪她就好,凡事放轻松点儿,知道么” 她伸手轻轻搭著他肩膀,满泻的爱怜。 他点点头,朝她笑笑,“妈,你也是,凡事看开些,我们都很关心你。” 想起那夜她疯癫的样子,他心下难过。 莫玉莲其实一直未能放下高仁杰的死,但原来,在失去了儿子的同时亦失去了丈夫。这种双重打击,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想必是十分难撑的,这个表明永远雍容柔顺的女人,多年来竟默默承受著这样的痛苦,那段连高胜寒也出国的日子,她一定万分寂寞。也难怪,一说起高仁杰就发疯。 她扫扫他的头,有点眼红红,“好,乖孩子别说了,快喝,快喝,冷了就不好。” 顾文怀低著头,听话的把汤喝完,只觉肚子已开始胀胀痛痛。 不到半晌,他开始觉得整个人困得很,眼皮极重,困意勢不可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妈你这” 他的头越发沉重,已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孩子,困吗困了就睡,好好睡一觉,你要休息了,什么都别想了” 莫玉莲似乎对顾文怀的变化不觉惊奇,柔声道,“来,我扶你去沙发歇一会” 顾文怀懵懵懂懂,扶著头,被她拖著坐到沙发去,头重脚轻。 在莫玉莲的耸动和本身的疲惫下,他愈无法抵挡困意,几乎便要昏沉沉睡去。 “睡不我我约了妈” 想起周顺雅,他忽然整个弹起,但觉天旋地转,坐也不稳。 “胡说生病了不能到处跑的,好孩子,乖,躺着睡一觉就好了,妈在,别怕” 莫玉莲像哄小孩一样哄著他,顾文怀终抵抗不住药物的催促和自身的倦怠,渐渐闭上眼睛,嘴里仍喃喃续说,“约了妈好困妈” 莫玉莲幽幽的看着他昏睡的脸,手指轻柔拨弄他的头发,笑意油然而生。 “真漂亮的孩子,我的好孩子,别闹了,妈陪著,睡吧妈在啊” 她托起他的身躯,搂在胸前,如母亲呵护孩儿。 只是这个母亲,眼里嘴上,全是诡异失常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1,接着整理2。 感谢支持 14 14、第14章 高胜寒开完最后一个会议,心下正奇怪没见到顾文怀出席。作为现在举足轻重的企业顾问,这个会议他是不该缺席的。她差点便随口问出来,幸好她的机智及时稳住那份冲动,自己老公的行踪还要问公司的同事,岂不惹人笑话 “阿胜” “江叔,什么事” “没什么,文怀好点儿吗他没大碍吧” 高胜寒一头雾水,微微一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江叔见她微笑点头,亦不由笑得宽慰。 “那就好,哎,你叫他切记要注意身体,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乱来才三十出头的人,怎么好端端的会晕倒” 那人晕倒了怎么回事高胜寒心下一转,欲借机问个明白。 “江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他又支支吾吾没句清楚,你亲眼见他晕倒了” “那又不是,是梅姨看见的,我来到时他已不省人事,后来救护车一到,他就自己醒过来说没事了。哎,阿胜,他不跟你说多半是不想你担心,你就花点儿心思吧,我见他近来面色确实差。代我和工友问候一声,大家都很关心他。” 江叔走后,高胜寒依然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他病了那她作为挂名老婆,该做点什么吗 她开始有点心乱,却见梅姨疾步而来,手里握著两包像药材的东西。 “顾太太顾先生要不要紧啊我们今天没见到他都很担心呢。这些中药很不错,补血建体,好温和的,你不妨让他吃两剂。” 高胜寒笑笑。那人还真是下了迷药。她生病的时候这些人何曾这么特意关心过她 扯著一张僵了的笑脸,接过袋子,“多谢梅姨,他在家休息,应该没事。昨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事就好了昨日真的吓死我,我见他在厨房拿著一杯水出来,走了两步就靠著那儿不动,我叫了他一声,他就这样倒了我想扶也来不及啊,哎呀,好在没摔著,当时我真的慌死了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人好得很呢,大家都很喜欢他啊。” 高胜寒暗自冷笑,居然有人说他好。 但这也难怪,伪君子通常都是颇受大众爱戴的,只有真正受过他们伤害的人才懂得他们的真面目。 她返回办公室,却怎样也再无法专注工作。拿起电话,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结果几回磨蹭后,最终拨了顾文怀的手机,但无法接通。咬咬唇,又拨家里的电话,线路又在繁忙。 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既然会讲电话,应该没事了吧。尝试安著心继续工作,过了一个小时,又再拨家里的电话。又是繁忙信号。 她开始莫名心慌。那人,大概不会头晕眼花什么的连电话也没放好 她始终不清楚他究竟怎么回事,丽莎这几天又不在家,万一真的出事了,岂不还要替他善后收尸想着想著,她已关了电脑,执起手袋。 她做梦也没想过,正在家中等候她的竟是如此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沙发上,莫玉莲紧紧搂著顾文怀,喃喃自语,沉迷如醉,并没理会甚至没察觉已一步步走近的高胜寒。 “妈冷” 忽然间,闭著目的顾文怀幽幽说道。 高胜寒无法言喻此刻的惊愕,却见莫玉莲抱著他的双手随即紧了。 “不冷了,妈抱紧,乖” 莫玉莲一脸柔情,顾文怀顺从得像一只绵羊靠在她身上,没再作声。 高胜寒瞪大双眼,整颗心绷得死紧,几乎窒息。这算什么这究竟算什么 再忍不住满腔烈焰的怒火,她握起拳头,高声怒咤。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蓦地,正个房子里回荡著一把无比恼怒的尖叫声。 莫玉莲与顾文怀皆同时惊醒。 莫玉莲神情呆滞地望了一眼满面通红的高胜寒,又望了一眼正挣扎著清醒的顾文怀,一脸错愕,张口结舌。 顾文怀努力睁开眼睛,骇见七窍生烟的高胜寒,自己竟靠在莫玉莲怀内,如梦初醒。 莫玉莲居然给他下了药,而他,竟把她当成了周顺雅。 他用力抓著额头,心乱如麻。 “太过分,实在太过分妈,你说,你跟这个小人在做什么你怎么怎么做出这种事” 莫玉莲被高胜寒大声呵斥,惊惶失措,双手捂面,哽哽咽咽的摇头哭起来。 “不关妈的事是我錯。”顾文怀木然而道,看似仍未完全清醒。 “当然是你全都是你你就是要搞得我们鸡犬不宁你才安心” 高胜寒怒极,字字带火喷出。 顾文怀却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挽起莫玉莲的手臂,“妈,你先回去,司机在附近吗” 莫玉莲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徐徐抬眸,泪光闪闪地向他点点头。 忽然间,她倒更像他的孩子。 “我送你下去。” 他全然没理会怒火中烧的高胜寒,握著莫玉莲的手转身就走。 高胜寒眼巴巴地看着二人离去,竟不当她是一回事,目瞪口呆。 她早知顾文怀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可任她再怎么幻想,也不会想到他竟勾引自己的岳母 枉了爸爸一世英明,居然引狼入室,而这只豺狼,已掠夺了所有人的心。 门声一响,顾文怀如木偶一样走进,神情呆滞,虚脱般坐倒沙发上,没看她,没说话。 高胜寒眯起眼,以最锐利的眼光打量他。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职业就是演好戏设骗局,因此绝不可轻易被他的皮囊骗了现在,全世界只得她懂他,只得她会戒备他,如果她也沦陷,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一手捏住他的腮,将他的脸拐向她。 他依然是个木偶,毫无反应,任她凌虐。 “果然是张病殃殃的脸啊,看着多让人心疼嘛。怎样,伤风还是感冒我本来就奇怪,在家好端端的,在公司当著这么多人面前就晕倒救护车一来你又自己醒了有这么巧的原来又是在做戏而你的目的,竟然是你居然利用妈对你的关心伤害她你明知她精神脆弱,你这是为了什么为钱我告诉你,你别想在她身上打主意” 高胜寒太激动,捏住他的手用力得发抖。 他合上眼,没反应,除了胸膛上不规则的起伏,身体一动不动。良久,才挤出來三个字。 “我没有。” 他简短的自辩却如针锋一样刺激了她。 “你没有那你刚才说的什么是我亲耳听见的,简直恶心得要吐你还你还让她那样搂著你” 高胜寒无法说下去,那画面不堪回首。 他终于睁开眼,直视她。 “我在你心目中真是如此不堪,甚至勾搭自己的岳母我为甚么要这么做” 他的脑袋慌得一塌糊涂,反胃的感觉排山倒海。 高胜寒被那双眼睛盯住,竟又一刻心神错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如此悲凉,仿若濒死的人见不到爱人最后一面,充斥著纯粹的疲惫与绝望。 可是只一霎,她已说服了自己不能沦陷。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她明明听到他对母亲的引诱,他要她抱紧他,他惬意地依偎著她,那才是不争的事实 “你这种人有什么干不出来说不定,你就是看穿了妈对你的心思想在她身上图利你就是想毁了我们向高家报复可你” 高胜寒没说完,顾文怀蓦地用力挥开她的手,起身走开。 她没提防,被他一推,几乎坐倒地上。她怒极,在他背后大声说完被打断的话。 “你不会得逞的我会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说完她亦不甘示弱,气冲冲转身离去。 分节阅读_13 她一路走一路悔恨自己竟有那么一刻想回来看看他,竟有那么一刻容许自己关心他。 高胜寒啊高胜寒,你实在太不争气,怎能一而再的上他的当现下连妈都这样,下一步都不知会是谁遭殃。 真该死招了这样一只臭东西回家即使是那个顾重文也没那么难应付,他那种就是摆摆尾巴露了肠肚的,而这个顾文怀,却是一只外表温纯,心机阴险,又懂得适时博人同情的狼。这种人,最是危险。 浴室内,顾文怀正吐得翻江倒海。 为甚么为什么她的话依然可伤人如此他不是已受千刀万剐,伤无可伤为什么这么难受为什么她这样想他 他自嘲一笑。他早知,那碗汤他承受不起,可是他依然喝了,他舍不得不领莫玉莲的情,舍不得不领这只可在妄想里触碰到的温情。他害怕拒绝了她,她会不高兴,以后﹐就连这一丁点的温馨也不再复现。他坚持了,因为这个女人,是真心关怀他的。 可原来,又是假的,又是他的一厢情愿。她不过把他当作高仁杰罢了,她不过精神上一时脆弱罢了。 顾文怀,你以为你是谁名符其实的孽种亲父不认你,亲母不要你,像你这种人,值得谁对你好明明无福消受却贪婪的要,吐死你也是活该你以为你多么苦心竭力为高胜寒她就盼你早点挂掉事实上你为她做过什么,除了误她姻缘,伤她心,你做过什么好事你果然是个混蛋,一个无恶不作卑鄙无耻的混蛋 苦笑已化作傻笑。迷乱的脑袋里全是疯狂的自虐非难。 他是个不祥人,走到那里都累人累物的不祥人。 哇一声,又吐了一大口。他瞟了一眼夹著鲜红的黄液,若无其事般按水冲去。撑著马桶,站起的一刻只觉双腿发软,脖子上如有千斤之重。忽然眼前一下天旋地转,倾倒门框,昏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黑,浴室里灰暗一片。 他昏沉沉的摸索,扶著洗手盘慢慢站起身,扭尽水候,往面上尽情泼洒冷水,漱漱口﹐ 用力眨眨眼,神志逐渐恢复。 顷刻间,无数思绪一涌而出,今天的事一幕一幕映入脑海。 糟他即时看看手表,不禁倒吸口气,磕磕绊绊走进客厅,手忙脚乱的摸索。 口袋,桌上,台面。 眼光一转,终于在沙发坐垫的缝隙中掏出手机,果然已被关掉。留言信箱里,全是周顺雅这几个小时内的信息。 忘儿,你在那里怎么还不来 儿子,我在火车站东边入口,你一定要来。 你好歹给我一个答复,你不要耍我 他呆了一阵,立刻致电周顺雅,但已沒人应接。 握著电话,深呼吸口气,夺门而出。 赶到火车站时,最后一班往城的列车已在一小时前开出。 他呆呆的看着显示屏,不知是喜是忧。 她走了么她没拿到钱,会走么也许她找不到他,已在别处弄到了钱,也许她已不需要他。从她最后留言的语气,她分明以为他摆弄了她一把。 这几天的事,怎么这样糟糕怎么总是慢了半拍,追在时间后面 车站人群熙攘,噪音喧哗,他头痛欲裂。 呆站一会,他拖著蹒跚的脚步走出大堂,蕭索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無與倫比的无望,多余。 他茫茫然走到大街上,在红灯的路口机械般停下脚步。看着前面飞驰而过的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没错只要继续往前走去,一切便可结束,何等容易 他死了,世上少了一个多余的人。 他死了,没有人会伤心,很多人会欢呼。 他死了,阿胜就可以自由。 他死了啊,好处太多 他想着想著,居然笑了起来,竟是離奇的美。 下一刻,他已不急不缓地走出两步,耳朵听不见擦身而过的喇叭声。 他正要再往前走出那決絕一步,突然有人用力扯了他一把,他往后一晃,小腿撞上硬物。 “先生,红灯啊你不要命了” 顾文怀回头一看,原来拉著他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至多二十来岁,眉目清秀俊美,坐在轮椅,双腿萎缩。 顾文怀恍若如梦初醒。 这年轻人此生都得不到的自由,他居然要这样糊里糊涂的毁掉。 他要死,居然要假手于那个无辜的司机﹑那辆倒霉的车﹑那些因为他冲出马路而伤及的人和延误的事。 这不叫自杀,这叫害人。 他弯,握住年轻人的手,微笑道﹐“多谢你,我一时走神了。” 绿灯。 年轻男子朝他点点头,骑著轮椅爽朗利落地往前行。 顾文怀看着那个渐渐被人群淹没的影子,百感交集。 那人虽身患残疾,但刚才在这路口上,残疾的,只有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ok干点别的去,下午继续吧 感谢支持 15 15、第15章 顾文怀数夜不曾入眠,疲惫过度已走火入魔,累極反精神。 整夜,他再没尝试过联络周顺雅,也没接到她的来电。他忽然觉得,从未如此盼望见到那张虚假的面孔,他只想知道她和阿齐安好,他们恨不恨他已不重要。 他倒是与高卓明通过电话,东扯西扯的只想确认莫玉莲已平安回家。他并没怪责莫玉莲。在他眼里,这两个妈妈不过是为著自己深爱的儿子受罪罢了。他没这份福气,不代表她们不是好母亲啊。自身福薄,不能怪人。 一刻都没睡过,看看钟,已经快七点。 他头昏昏地下床,自知病况不轻,若不去死,就得到医院报到了。 此时,一夜安宁的手机终于响起。 “喂我是” 听着电话,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我马上来。” 不到半小时,他满头大汗赶到医院,却不是为自己看病而来。 “我是来看一位病人的,周顺雅,我是她儿子。” “顾先生吗” 顾文怀转身,见一位身穿白袍的女子正站在他身侧。 “你好,我是吕曼玲医生。我们是在周女士手机里找到你的电话号码的。” “我妈现在怎样伤得严重吗” 吕曼玲温声道,“周女士的伤没大碍,看来是受了刺激,不小心跌了一跤。额头缝了七针。我们给她打了镇静剂,睡了。” 顾文怀重重的呼了口气,如释重负。 “不过顾先生”吕曼玲显然有点难以启齿,“请问你,有兄弟吗” 顾文怀只觉不祥之感蓦然而生。 “我有两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吕曼玲微叹一声,续道,“顾先生,我们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但周女士是今早被一名火车站的服务员打电话送来的,服务员说当时周女士疯疯癫癫,在那里大喊大叫,一见火车就冲上去,说要回去,她儿子在等她,情绪十分激动。入院后,有一段时间她应该是清醒的,哭得很厉害,那时我们听她说说她的儿子没了死了所以我估计,你弟弟可能出事了。很抱歉给你这个消息,一会她再醒来,情绪可能会激动,你要有心里准备。” 顾文怀如遭雷击,呆视她半晌,身子忽地向前一倾。 “顾先生”吕曼玲急忙上前搀扶,神色担忧。 顾文怀稍稍闭目凝神,再张开眼时,只懂眼睁睁地望着吕曼玲,目光空荡。 “顾先生”吕曼玲被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 “吕医生,请你安排我妈入住最好的病房。” “没问题,不过顾先生,你脸色不好,不如先去登记,让医生看看” 顾文怀目光呆滞,神情却恢复了一向的平静从容。 “看看好,我现在就去看看她,什么房号” 吕曼玲对著这个答非所问的顾文怀,无可奈何。 “210,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安排心理医生过来。” “谢谢。”顾文怀朝她微微一笑,转身往病房去,却分明走错了方向。 “顾先生顾先生”吕曼玲想喊住他,他却仿若未闻,愈走愈远。 走廊中的顾文怀面上心平气静,心里惶惑闷乱,脑袋失控地重复著吕曼玲那句话。 她的儿子没了,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 虽然他与张齐并没太浓厚的感情,虽然张齐自小欺负他,可又有谁不欺负他 说到底,他们体内流著一半相同的血脉,幼年时,他带他上学,接他下课,他抱过他,背过他,喂过他,如今这样死了,身为哥哥的又怎能无动于衷多少次了,周顺雅对他说,他若不肯帮忙,阿齐就没命。他每次都会心软,但是,他没想过张齐真的会死。 难道,就这么一次,他迟了一天,所有的一切便无可挽回 阿齐 他颓然靠到墙上,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倚在210病房门前。 他难抑畏怯,呆站片刻才轻轻推门而入,悄声走向床上的人。 她看似并无异样,只是额上多了一块绷带。 这样看着周顺雅,他的心理尽是感慨。 原来,他真的从没见过母亲熟睡的样子。 幼时同住时,家里穷,张棠在邻居搬家时捡了一张大床。他们三个人总是睡在一块儿,到张齐大了才换了双层床。而他,从来就一个人在阳台旁睡开摺式的帆布床,每夜最晚一个睡,每朝最早一个起。无数个刮风飘雨的夜晚,躺在又冷又小的床上,他会情不自禁地遐想,妈妈的怀抱该是多么温暖,睡在她身旁该是多么安祥,假若每天一早醒来就看到妈妈在身边熟睡的样子,该是多么幸福。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却是为了生离死别。 他把一张椅子挪到床边,木然坐下,双手抱头,默默自说,一切都是假的,阿齐没死,妈没事,全是一场误会 “阿齐死了,死了,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见死不救,为什么耍我” 好像过了很久,一把凄凄的,幽幽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他乍然抬头,不敢看她,不敢说话。 “没了,我的儿子没了,他们他们把他什么都没了” 哗一声,她失控地痛哭起来,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以往她每次的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都被他一一看破。 如今,她的哭声却如冰冷的利刃直刺身上,肝肠寸断。 他挪坐床上,握紧她的手,垂著头,几次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痛失了她最心爱的人,她心里唯一的依归,在白头人送黑头人 的痛苦面前,任何词语都是苍白的。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痛苦自责,亦是无法言喻。 假若昨日他没有贪恋那该死的一碗汤,假若他没有该死的昏倒,假若他再早些准备 好钱,假若他放下面子再给她打电话 无数的假若皆是他的错。 如果可以,他甘愿用自己的命换回张齐。 握住的手猛然缩开,他回神,乍觉周围死寂的静,已听不见周顺雅的哭声。 还没反应过来,一抬头,眼前一个白影已向他直侵而来 他猛地往后一倒,撞上床尾的木版,剧痛之下几乎叫喊出声,可他已再不能作声,此时颈喉已被人死死 分节阅读_14 掐住。 他本能的反抗,但挣扎之中,模糊的意识仍竭力阻止自己伤到周顺雅。他尽力捉住扣住喉咙的手,只觉越发乏力,徒劳般猛地张著嘴,瞪着眼,等待气断的一刻。 迷糊中,他听见她凄厉的痛骂声。 “骗我耍我讨债的害死阿齐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找到钱讨债的” 她怒如猛兽,激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只觉颈上的扼勒不断紧缩,意识迅速模糊,每过一秒仿若千年。 将要昏去之际,凭著剩余的意识,无声唤她最后一次。 “妈” 就在他以为要死去的一刻,勒在颈喉上的双手突然松了。 他像个沙包一样滑滚到地上,弓著抽搐的身体剧烈地喘息呛咳。 坐在床上的人呆视一切,面无表情,不时眨一眨眼,像个木头人。 他喘了一会,神志清醒三分,见周顺雅已全然失控,欲伸手按求救铃。 谁知手一伸出,周顺雅已飞身下来,整个人跪坐在他身上,再抓紧他的脖子疯狂摇晃。床边的器具被扯得摔了一地。 她的眼神极度疯癫,嘴里大呼大喊。 “顾思源你这个混蛋想不认账那个死贱种是你的是你的耍了我就不认账去死吧勒死你勒死你” 外面的人终于听见异样,一个护士推门而看,蓦地惊呼一声,随即在门口呼喊起来。 顾文怀的双手已瘫在两旁,似乎再无力挣扎。他依稀知道很多人涌了进来,有人将周顺雅从他身上移开,她依然疯疯癫癫在胡乱喊叫,然后,好像有人拍他的脸。 “顾先生顾先生你觉得怎样那里不舒服” 顾文怀呛咳一阵,失焦的目光逐渐凝神,实在浑身难受,却只是勉力撑起身子,摇摇头,茫然指向周顺雅。 “她疯了” 吕曼玲转头望了一眼,神色无奈。 “她情绪很不稳定,我们已通知了精神科的同事,希望能帮到她。” 顾文怀一脸颓丧的望向病床。如果她疯了,他是不是就是害死弟弟,逼疯妈妈的罪人 “请你们尽力。”他很冷静的留下这句话,扶住墙壁往门外去。 吕曼玲急忙赶上,“顾先生,我带你去登记,你让医生检查一下。” 顾文怀摆摆手,弱声道,“我自己去行了谢谢。” 吕曼玲欲叫住他,身后的周顺雅忽然又在大闹,两名护士召她回去。 听着周顺雅凄惨的尖叫声,顾文怀麻木般加快步履往前走,走出这个病房,走出这座医院,走出让人窒息的药水味,最好,走出这荒唐的世界。 外面的天灰灰的,压得闷闷的,似乎整个天便要塌下来。 这夜,一定会下雨。 顾文怀迷茫的望望天空。为什么,他在乎的人和事总不能如意为什么,苦心竭力的付出总换不回一丝快乐 他惨然一笑,混沌之际忽然很想回公司去。已两天没做事了,既然死不去,日子就要过,工作可以充当麻醉剂,其实,也不错。 走了几步,一阵恶心席卷胸脯,他撑著旁边一颗大树,连声干呕。 算了,还是回家吧,万一在公司再出状况,岂不又惹起阿胜一把火 空荡荡的停车场内,顾文怀泊好车,拖著刻板的脚步正要上楼去。一转墙角,居然跟高胜寒与林泉碰个正著。三人同时顿了脚步,不禁讶然。 顾文怀暗自苦笑,大概是前世今生的孽缘罢,偏偏在最不希望见面的时候就要撞上。 他立即放弃了回家的念头,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怎料高胜寒一见他便火起三丈,气鼓鼓的向他直冲过去。 他闻声转身,未及反应,啪一声,面上已挨了狠狠一巴掌。 热辣辣的感觉令他难得的清醒起来,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又犯错了。 这次,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这个害人精,现在妈躺医院了你满意了吧她对你那么好,那么疼你,你为什么要搞她有本事来搞我啊,引诱我啊你为什么这么无耻的要搞我妈” 顾文怀一听莫玉莲住了医院,一颗心仿如跌落地上。 “妈怎样了” “她吃了半瓶安眠药幸好及时被发现,否则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将你劈十八件然后扔去喂狗”她大声怒吼,悲愤难抑,“她不肯跟我说话了,不愿见到我了爸还以为是我气了她我我就只可哑口无言若不是顾念著妈,我一定不会让爸放过你我一定会把所有事都让他知道,等他看清楚你这个无耻小人” 一巴掌又使力掴过去。 顾文怀没闪躲,闭上眼,什么也感觉不到,身体只是随著那一掌晃了一下,面容平静得恐怖。他扁著头,如根木头竖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站著受罚一样。 林泉把泣不成声的高胜寒紧紧搂在怀里,眼睛却片刻没离开过顾文怀。他已用尽一切的能量抑制自己的愤怒,若非顾念著此刻情绪脆弱的高胜寒,他必定会不顾一切,当场打死这个人。 他瞥了顾文怀一眼,搂著高胜寒往电梯去。 顾文怀僵站原地,咳了起来,一发不可抑制。转身往车子走去,却不时咳得停下脚步,咳了一会又踉踉跄跄走起来,如此走几步停几秒的,其状怪可怜。 歪歪倒倒,终于坐到车上。 他不知要去那里。这个世上还有他容身之处么 是否,还是死了比较好想到这里,他竟有点后悔了。 有时,人真的不该死逞,要结束的还是应该结束的,那天要是再往前两步,已经一了百了。 他望着远处深情互拥的两个人,突然悲从中来,伏倒胎盘上默默暗泣。 滴答一声,一颗眼泪坠落。 外面已下起蒙蒙细雨,雨点轻轻敲著挡风玻璃,如泣如诉。 他茫然开动引擎,踩上油门。 车子见路就走,没有超速,没有冲灯,没有违规,一直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似乎走了很远很远。走到油缸空了,他把车停在一旁,坐在里面发呆。目光被对面一个闪光招牌摄住。那是一间酒吧,叫做“忘情号”。 他怅然一笑,好名,他喜欢。 下一刻,他已走进了酒吧,要了一杯“忘情醉”,一饮而下,腹腔即时被灼得如火焚心。 他又笑了,好酒,他喜欢。 然后,一杯接一杯饮下去,体内灼得愈炽烈,面上笑得愈灿烂。 已数不清喝了多少杯,吐了多少次,显然早已不胜酒气,狼狈地趴在酒桌上,仍一味要著,似乎要喝到醉死为止。 “先生,够了,你已喝了大半天。我们也要打烊了。” 顾文怀瞟了一眼对他说话的调酒师,醉醺醺说,“那我我去那儿好” 调酒师摇摇头,又是一个斯文烂酒鬼,真糟蹋了他的好酒。 不久,顾文怀便被人拉拉拖拖的请了出门。 外面一片漆黑,飘风急雨。 他晃晃荡荡的徘徊在忘情号前,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脸孩子气的悲哀。 身上冷雨滑爬,体内烈酒烘烤,这该是什么样的煎熬然而他早已麻木,只知大雨把他打得湿透。爽极了,傻傻的笑。 长街一角,一个黑影忽然急步走来,一下把他推倒在地。那人身手熟练地在他身上快手搜索一番,拿了他的钱包、手表,踢了他两下,快步逃去,一霎眼的功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文怀卧在地上,继续哈哈傻笑。 走运一条龙,倒霉一条虫,当真不假,就连一个扒手都懂得欺负你了 酒吧的老板在后门走出,刚巧见到这一幕。他打著伞,审视顾文怀一番,心想万一这酒鬼在他铺子前出了什么状况那可麻烦了。他瞟了一眼对面马路的车,现在只有这一辆车在附近,应该是他的。 “先生你不可以睡在这里噢。你有没有电话或者地址我叫人来接你。那是不是 你的车你上去等著好吗” “你是谁我车没人来接” 酒吧老板在他口袋摸了一下,好在扒手没取去车匙。他在车上果然找到顾文怀的手 机,看看里面的联络,只有几个,全是外地的号码。 现在叫人来接他,也不知要等多久,这人醉成这样又被劫了,还是报警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碗汤的情节太狗血,想删了但又懒得改下面的 好吧,否极泰来,还有一章文怀兄就可以休息了。文也该转转调了 仍是,感谢支持 16 16、第16章 凌晨,外面暴风疾雨,有如屋内主人此刻的心情。 高胜寒极其厌烦地搭上雨衣,气呼呼地出门。 她刚接到d城警察局的电话,说他老公喝醉了又被人打劫,叫她去领。 高胜寒即时怒发冲冠,这人就只会给她添麻烦喝醉了就喝醉了,竟然还搞到老远的警局去,三更半夜大风大雨还要她去领 这不知又是不是他耍她的伎俩。说不定下午她掴了他两巴掌,如今他正要向她报复,连本带利一次讨回。 她驶了两个小时的车,已是满肚怒火,谁知一进警局又做了出气筒。 “你是来领老公的快把他带走你看都把这儿搞得乌烟瘴气” 警员指著深棕色地板上一滩一滩的水垢,浑浑浊浊的都不知是什么东西,她看了一眼都觉恶心。 一个阿姨戴著口罩正在清洗,甚为不满地扫了高胜寒一眼。 “不好意思他在那里” 高胜寒压著满肚气,尽量温声问道,有这样的老公简直是耻辱。 “去卫生间找吧” 高胜寒还未来到门口已听见从卫生间里传出的呕吐声,听著令她更是心烦不已。 “顾文怀死了没死不去的就快给我滚出来我可不想在这儿过夜” 里面似乎乍然没了动静,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门徐徐打开,却不见人影。 她心下诧异,往内走进半步。 忽然,也不知从那里来的,一人撞倒门框,一张惨白的脸骇现眼前。 她反射般倒后几步,吓了一跳,以为见鬼 “胜你来了”顾文怀眨眨眼,挤出极其狼狈的一笑。 “你还好说,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你耍人的方式的确层出不穷,我服了,我认输。” 这句话仿佛刺激到他某根神经,他睁著双眼,一脸无辜。 “我没有没耍你是他们叫你来我没有” 他欲捉住她的手,却还未迈出一步,失衡的身体已整个往她身上倒去。 高胜寒被他推到墙壁上,一阵浓烈的酒气侵鼻而入。 他重重的压在她身上,嘴上不断喃喃说着没耍你。 “你”她用力把他推开,他撞到对面墙壁,直直滑下,坐著一动不动。 她见状甚不耐烦,“你喜欢这里是吗还要待在这里睡是吗” 他低头咳了一阵,对著地板道,“你莫管我了。” 她更烦燥,“你估我很像理你你不知道自己人憎鬼厌人 分节阅读_15 家都要拿扫帚捧你走了,还死赖著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就叫他们扔了你去堆填区算了” 他听了这话,觉得太好笑,竟一声一声的傻笑起来。 她果然了解他,永远都可以用最直接准确的方式说中他的根本性。 没错,就是人憎鬼厌,垃圾一件。 她见他傻呵呵,一气之下转身走。 “你来扶一下我,可以么” 她呼了口氣,走到他身侧,一脸厌恶地挽起他手臂。 “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又在摆弄我。” 他一边借助她的力,一边顶著墙壁摇摇晃晃站起来。 走了两步,高胜寒见他站住了便自顾自走远。 顾文怀看着她迅速远去的身影,只好咬著牙尽量跟上。谁叫他该死的又给她添麻烦了。他费劲地走着,每一步都几乎耗尽所剩无几的力气,眼前全是重叠又重叠的影子,意识里却不停重复提醒自己不能倒下,也不能奢望高胜寒再扶他一把。 从卫生间到大门短短百余尺,他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很远。 他朦朦胧胧的听见蠢蠢欲动的引擎,透过被雨水模糊了的车窗看见在司机位上若隐若现的高胜寒。 纵是隔了玻璃,隔著风雨,他依然感受得到她身上刺骨的冷与恨,此刻竟比那疾风暴雨更寒入骨髓。 胸腹的翻腾忽地来势汹汹,他身子一颠,倚在栏杆上作呕。 暴雨风如鞭挞打身上,似乎好辛苦又似乎无感觉,只是那身躯实已力尽,人不断往下坠。他自知,此刻倒下必再没法站起,干脆让栏杆抵著腰间,仿若一个要被截断的沙包,颤颤栗栗伏在铁栏上。 隔著乱雨,高胜寒在后视镜隐约可见他狼狈不堪的姿势,心理忽然莫名叹息。 此刻的他,委实完全颠覆了平时那从容淡雅,深沉莫测的形象。 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如斯放肆,不顾身份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奔波一夜吗 她的心不禁乱成一片,一只手已握住车门的开关,另一只手已拿着雨伞。 正在她挣扎之时,忽听一声闷响。她瞟了一眼后视镜,那人不知怎的已靠到车身,竟然,在脱外套。 好像有人敲打车窗。她打开一小线缝隙,雨水随即抢入。 “我到后备区吧免得弄脏了座椅” 他的声音瞬间被大风打散,但她依然听得清楚,不禁一怔。 她讨厌他,车亦是豪华越野车,座椅是象牙色的真皮,一向被她保全得很妥贴。可是,她没想过要他坐到放杂物的后备区。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再看看他一身湿漉漉,好像还躺过大街,趴过马桶,全身脏兮兮,心念一转,干脆把副驾位的胶地垫都扔到后面去。 顾文怀正努力尝试拉开后车门,无奈双手好像虚脱般,稍稍使力竟猛地抖起来。 岂有此理,连车门都拉不开他不忿,像个顽固的孩子,抿著唇咬著牙,用力一拉,门开了,他一个踉跄坐到在地,立时水花四溅。他哑然失笑,也许,这会是他人生里最窘的一日了。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那块胶地垫铺,然后半爬半拖的把身子移上车。 人一靠下便要立刻昏去。 耳边却忽然传来惊心的喇叭声和刺耳的煞车声,车子随即被死死煞停。 顾文怀身子一晃,整个人顿时清醒。 “有没有搞错这样冲出来” 只听高胜寒大声斥责。 原来是一个看来也是喝醉了的流浪汉不知从那里突然冒出,差点被高胜寒的车撞倒了,又或者说,差点儿撞到了她的车。 高胜寒本已满心厌烦满肚屈气,这几天发生太多事,岂料现在身心疲惫之际竟平白无端的碰著这个不识趣的醉酒鬼,令她骤然气上心头。 “你们这些死酒鬼就只会给人添麻烦不懂喝就不要逞醉成一堆烂泥还要人捡” 她平生最讨厌就是醉酒鬼和伪君子。 顾文怀依稀笑了一声。 高胜寒在后视镜看不到在后备区的顾文怀,他的脸也刚好被第二排的座位挡住。 一切骤然平静下来,连呼吸声亦似乎微不可闻,她只是偶尔听见他一两声微弱的呻吟或闷咳。 “其实还有法子不必离婚不必等” 后面忽然传来声音,虚无缥缈。 高胜寒不禁一怔,她本以为他睡著了,怎料却突然说起话来,且无缘无故又扯到那件事。 她没当认真,随口应答,“有法子就说来听听” 这回她等他说话,他却不语,只是若有若无的闷哼两声。 车子在公路上飞快走着,外面风雨飘摇,车内静如止水。 不知过了多久,后面又传来声音。 “阿胜,很抱歉,麻烦你了。” 高胜寒又是一怔,他又说话了,那语气竟与平日的温和沉着一般无异,正常得不可再正常。 只是,那声音委实飘忽,仿若来自云端。 她无聊一笑,这人醉得倒有意思,一时满口胡话,一时满口正经。 “拜托,收起你的虚伪吧。”她有意无意的应了一声,困得要命,实在懒得理他。 回家的路上,他果真再没作声。 车内沿途只剩一片诡异的死寂。 好像走了一段漫长的路,车子终于使入停车场。 高胜寒松了口气,累翻了。 “喂,到了你要自己下来还是要我拖你下来” 她知道要喊醒他必然是一大难题,只怕今天连自己的车也要让他霸著了。 车后没有回应。 她绕过车身拉开后车门,只见他瑟缩在一角,垂著头,姿势看来十分不安。 她拍拍他的肩,大声喊道,“你不起来我可自己走了” 终于,他发出一声绵绵的低哼,像是在挣扎抬起头,身体却忽然一下松弛,看似气息全无。 她见他全身软瘫再无反应,顿觉不妥,不由伸手抬起他的头,一看之下几乎惊呼出声。 那人双目全合,湿透的发端贴在额上,已分不出是汗是雨,面白如纸,褪色的唇上印著残余的血。 她彻底慌了,下意识一缩手,那人的头即时又往下垂去,嘴角渗出鲜血。 她艰辛地咽下口水,怆惶难抑,窒息感汹涌而至。 他死了怎么无缘无故死了他只是喝醉了,不是么 “顾顾文怀你醒醒喂快醒来醒来啊” 她越发激动,近乎疯狂般捉实他的肩膀。 随著身体的摇动,搭在他胸前的深蓝色西装外套已颓然翻开滑落,里面,竟裹著一大滩正慢慢渗开的液体。 外套已被雨水湿透且颜色深沉,可是高胜寒却绝对肯定,她嗅到的,是血腥味,她更看得清楚,他衬衫上大大小小的斑点印迹,是血。 这人脱下外套,竟是要把它当成呕吐袋。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外套上淌开的血水,仿若源源不绝,滴答滴答落在胶地垫上。 千端万绪席卷心头,势不可挡。数日来一幕幕的情境、一句句的话语乍然尽现眼前。 她手忙脚乱从手袋里掏出手机,只按了三个数字,手已抖个不停。 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数分钟,对高胜寒来说,已久得仿佛等不到尽头。 这种感觉,将她带回多年前哥哥失救的那天。同样无助、惶恐、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讨厌他,但此时此刻,她以全部力量祈求,渴望,他活著。 不远处,警笛声呼啸而来。 顾文怀被抬上担架,立刻给戴上氧气罩,看似了无生息。 而她的脚步,则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半步不离的跟著上车,即使她再不敢看他,即使此刻她只希望做一只鸵鸟,把头埋得越深越好,当昨夜的一切是一场梦。 坐在车内一角发呆,她不敢看他一眼,口里不停念著,“他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纵然没见到他的脸,救护员的神色与举动已说明情况不妙。 她自我安慰的想,起码这证明,他还没死,还没死,就有得救。 途中,顾文怀的心脏停了。 救护员立刻施电击急救。 高胜寒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却挥不去眼角耳边传来的影象声音。 她的心,随著他的身体,被抽起,坠落,再抽起,再坠落。 她低头掩面,哭不出却流著泪,整个人已不自觉地失控颤抖。 在医院的一切已是一片模糊。 依稀有很多张担忧的面孔、急切的脚步声、混杂的人声、她好像签了一堆纸张,胡乱的说了些话。 她不敢一动,身体好像被浆糊黏在长凳上,连洗手间也不敢去。 就这样坐著,似乎过了很久,终见一个五十来岁身穿白袍的男人出来与她说话。 心脏扑通扑通跃跳,仿佛要跳出喉咙。她不自主地猛吞口水,一眨不眨地盯著男人,可是她只见到他的嘴在动,没听到他说什么,断断续续的只听见什么出血、并发、胰脏、衰竭,零零碎碎的在她耳边掠过。 但他最后一句“暂时稳定”,她听得清楚。 光是这四个字,足以令她哗声嚎哭起来。 流泪,不止是为了顾文怀依然活著,更是为了那些抑压已久的情绪。 跟父亲的对峙,与母亲的疏离,对哥哥的遗憾,和林泉的苦恋,同顾文怀的纠葛。 一切一切,如今竟因为她最讨厌的人依然活著而一并暴发。 高胜寒得了这句话,不再徘徊,离开时也毫不理会医生及护士惊诧的目光。 她太累,一定要走。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也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过后的四日,她果然再没去过医院,只是每天打电话查问他的情况,语气不冷不热,仿如探究一个事实。院方的答复基本天天如是,就是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在昏睡。 既然如此,她更没必要去了,反正去了也只是看着他睡,不是吗 顾文怀住院的事,她只通知了顾家,高卓明和莫玉莲均被蒙在鼓里。 她想,现在这尴尬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小一事,那人看来一时半刻死不去了。 日复日,高胜寒说服了自己,一切已恢复正常。 不错,自从得知顾文怀活过来后,她再不容许自己去想起这件事。 她一想起,脑海里就挤满了他那张惨白的脸、血尽的唇、渗血的外套。 还有,他对她说过的话,和她对他说过的话。清清楚楚,反反复复。 一种莫名但强烈的厌恶感、排斥感、罪恶感,随即萌生。 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那些情绪所厌恶所排斥的,竟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ok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今天到此为止。争取这两天发完第一年。 十分感谢各位的喜爱和支持 17 17、第17章 改错字 餐厅里响著柔和的爵士乐,昏暗的灯光泛著微黄,情调十分适合情侣密会诉情。 最僻静的一角,一男一女对面而坐。 “chris,说真的,我现在倒有点后悔劝你去中东”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令她心乱如麻。林泉也走了,她也不知该找谁诉苦。她一向强悍又孤僻,知心朋友倒真的没能交上几个。 “你若不愿我去,我就不去,而且,我也有些放不下。” 事实上,他愈来愈觉得不在高胜寒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危机。 分节阅读_16 “别傻了,我只是说说我们都什么年纪了,对待这些事还不能成熟点” 林泉嗤声一笑,“你别打我,但我有时觉得你比一个十六岁的更十六岁” 高胜寒一怔,一双大眼睛即时盯著林泉,但很快又低下头,不作声,啜著饮管,若有所思。 林泉见她竟不像平时般自动反击,甚觉诧异。 “chris,其实,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除了不成熟,还会好残忍” 林泉直觉必定出了事,今日的高胜寒太感性。 “怎么残忍啊,就是见到大蟑螂不怕还一脚狠狠踩死那种” 高胜寒也没期望林泉会如实回答,只怕她这是明知故问。 对于她的决绝与狠劲,她自己根本最是了解,更一直引此为荣,单纯的以为,那是多年磨炼出来的女强本色。直到那一夜,那一夜 “hannah,你究竟怎么了我一会儿就要飞,你这样,我好担心” 林泉希望这是他的错觉,但他隐隐意识到眼前的高胜寒已不是那个什么都跟他说的红颜知己。 高胜寒一听这话,随即收拾心情,霍然挥去原本不属于她的感性。 “没什么,就是因为你要走,我一时感触而已,你不要让我担心才好,就当是离开我这个火爆宝宝,好好渡三个月的假吧。” “呵呵,原来有人知道自己是座活火山,要是天天被你捉著喷火,真的命都短几年。” 他戏谑道,怎也不料这话正好击中要害。 “我脾气真的那么怀么我有经常对你发脾气么” 林泉自知说错话,急忙补上,“说笑啦,ok说真的,你脾气是火爆一点,但我真的很感激你从来不对我开火,你一路很体谅我,我知道的。” 他握实她的手,万般深情地看着她。 而她,只可回以他一个恍惚的眼神。 她明白林泉的用心,可是说出了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整个下午,高胜寒为了那句话心烦意乱,无数念头全指向一个让她非常困扰的事实。 她是一座火山,是一座在与顾文怀结婚后才活跃起来的火山。 多年来,她累积了满心怨屈,如今她终于找到喷火的目标,泄愤的对象。 一见到他,她就莫名生火,憎恨他,恼怒他,不管有没有道理,总之对著他就要狠 狠的泄。解气后,她又会感到莫名的舒畅,又可做回那个人前骄傲的女强人。 而那个人,就永远像个靶子一样,任她骂,任她凌,甚至任她打。 她很少向林泉发脾气,她舍不得。她很少向其他人发脾气,她明白不可以。 所以,她将所有的悲愤留给他,一个从不埋怨,默默承受的出气袋。 她以为,对他不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没错,顾文怀是她痛苦的泉源之一,他扰乱了她的生活,伤害了她在乎的人。 但为什么,他总是那样一声不吭,连呕血都那样无声无息 高胜寒送走了林泉,恍恍惚惚地开著车,载著满脑子繁乱的杂念,不知不觉间竟驶到医院。她渐渐减速,绕著医院兜了两个圈,最后驶入停车场。 她不知自己为甚么会来,也不知待会儿要如何面对他,她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她的脚步,慢慢接近医院,接近他。 她走到走廊转角位时,不禁一怔,前方顾思源与顾重文正站在病房门前与医生说话。 她身子一闪,急忙转身往别处跑。 她忽然很害怕见到他们,她害怕,他们会问她太多的问题,会埋怨她欺负顾文怀,更害怕,她根本只可无言以对。匆促的走开,也不知往那里跑,如一只找洞钻的老鼠。 走着窜著,忽然有人唤她一声。 “顾太太小姐,你是顾太太么” 她转身一看,是一位面善的护士。 护士微笑道,“你来看顾先生他换房了,没通知你已搬到520,不过刚才痛得厉害,我给他打了针,怕现在又睡了,你可以看他的。” 高胜寒茫然点点头,心想,他睡了也好,这样大家不用说话,她又总算来过,只是他自己睡了而已。 她愈想愈觉机不可失,应趁著他睡著时解决这探病的难题。 于是,她又抬起步伐,下定决心去看那个差点儿彻底瘪了的出气包。 脚步愈接近病房,心脏愈跳得快。 高胜寒,你怕什么又不是你害他生病的,你来看他已是一番心意,她默默自说。 站在病房门前顿了半晌,终于悄悄推开门。 映入眼眸的是一片刺眼的白皑皑,连墙壁的油漆也是雪白的,只有他的头发,黑森森的一堆微微散乱在枕头上。 房内很静,依稀只听仪器的运作声。 那人好像死尸一样,直直躺著。 她向他走近几步,确定他没察觉她的到来,确定他的确睡了。然后,悬著的心顺然 归位。她松了口气,开始细细打量他。 他身上盖著一张薄被子,好像比以往修长了许多,又单薄了许多。她从不觉他特别高大,该不到六尺,但比例姣好,看着挺拔舒服。现在,不知是被子或床褥的错觉,他的身体就好像一张白纸贴在那里,毫无质感。 她又看了一眼插针的手,薄皮包骨,筋脉尽露,她竟有一刻想握实它。 目光顺势转到手指,忽然间,她的眼球怔住了。 戒指呢为什么不见了她细细回想,医院的私人物件里,并没见戒指。 难道,他已一早脱了他比她,更不屑这段婚姻 整天说着要离婚的是她,懵懵懂懂的独自戴著婚戒的又是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一个干脆的将无名指上的指环剥下,晦气的塞尽手袋。 重重的呼了口气,又情不自禁地走到床沿,只见他脸唇依然带著病态的苍白,鼻孔插管,腮颊下陷,很瘦。 一时间,她难以想像眼前这副皮包骨就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大混蛋。 他怎么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她努力回想,试图在记忆的胡同里寻找他的影子,却只能触碰到一些迷迷糊糊的影像。不过一年,她已想不起他本来的样貌了 只是,印象里依稀记得,在澳洲的某个晚上,她觉得他很好看。 她不能言喻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她自问,除了那要命的脾气,不时刻薄的嘴巴,自己倒与所有人一样,有一颗恻隐之心。 更何况眼前的人好歹,也是她的丈夫。 她默默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他有点凌乱的头发,莫名心烦,伸手拨了两下。不满意,在手袋掏出梳子,轻手替他梳梳。 她傻傻的看了两眼自己的功夫,不由笑了。 放好梳子,又看看他沉睡的样子,心底忽然泛起强烈的不安。 怎么睡得这么浓,没一点反应 经历了那夜的冲击,高胜寒的精神一直处于绷紧状态,心绪从未平伏,对顾文怀此刻僵卧如死的模样显然十分敏感。 她提起心神,用心用力地审视这副身躯。随著每一秒的过去,心底那份惶惑极速蔓延,瞬间侵食她的理智。 他该不会又死了 仿若未经思索般,她伸出手指去探他的气息,又执起他的手探他的脉搏,可是摸来摸去,就是觉不到脉搏的跳动,只有一股深入掌心的微凉。 她越发慌张,瞧瞧他,无反应,又摸上他的颈喉。 好像是这里,好像是那里,没有,都没有 她的心愈是慌乱手就愈是乱摸,终于一手掀开被子,索性伸手探下他的胸膛。 左探探,右探探,什么都探不到,唯有条条梗手的肋骨。 她往后退开两步,眼睁睁地看着他毫无动静的身体,微微颤抖的手掩上嘴巴。 怎么会这样这里不是医院吗怎么会死了难道,是病情突然出了变化没人知道 医院也经常医死人,也经常误诊,一定是了,人都变成这样,还能活吗 她眼神茫然,呆若木鸡。 他终于死了,而她,终于难辞其咎。 在他病重的时候,她挖苦他,折磨他。 她留给他最后的话,是叫他收起他的虚伪。 她近乎疯狂般大喊出声,“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救命啊” 她冲出门口,在走廊上失控地叫喊。 周围的护士医生被吓得随即涌进病房,有的拿起对讲机急急说话。 一阵哄动过后,大部分涌入病房的人已逐一走出,有人出来时诧异地看她,有人安慰她要冷静。 她却心想,必定是太迟了,没救了,所以这么快就全出来了。 她失控的哭起来,喃喃自语,来来去去那几句,全没注意周围盯著她的奇怪目光。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 一对温实的手握著她肩膀。 “顾太太高小姐,你先冷静,放松点,顾先生没事,他只是睡著了,你不要太紧张,我们会看着他的,放松点” 高胜寒这才慢慢抬头,见面前就是那日跟她说话的医生,一颗心顿时放宽了。 那日,就是这个医生对她说,顾文怀已活过来。 “他真的没事那刚才为什么没反应的我摸不到脉搏为什么那么冷” 医生拍拍她的肩,温声道,“我跟你说过了,顾先生的情况相当严重,已引致多器官功能衰竭,身体十分虚弱,我们给了他较重的药,他睡得较沉。”医生耐心的说,朝高胜寒笑笑,“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他,现在他醒了。” 高胜寒忽然觉得自己很丢脸,明明只是想在他睡著时看一两眼,谁知把他弄醒了不但,还搞出一个这么尴尬的场面。本来要面对那人已经够难为情,现在发生这种荒唐的事简直叫她无地自容。 “他还会死吗”这问题显然别扭滑稽,但她脑袋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件事。 医生不禁轻笑一声,“我们会留他观察几天,如果不再出现发烧或感染症状,他会好的。顾先生的资本是年轻,恢复能力佳,当然,身体必须好好休养,胰脏亦必须多加注意,”医生顿了顿,意味深长道,“顾太太,你们夫妇的私事我不该过问,但作为一个医者,病人的身心健康都是我的责任。对于顾先生身上的伤以及他的身体状况,你了解多少” 高胜寒无语低头,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问题。也许当日她匆忙离开,除了因为困倦慌乱,只怕更是因为潜意识的恐惧。她不敢面对,因为她一无所知,无可奉告。 正不知所措之际,顾文怀的病房走出一位女医生,朝她一笑。 “顾太太,顾先生想见见你,你进去吧。” 说罢,女医生便拉著老医生走开几步,在老医生耳边喁喁细语。 高胜寒见老医生眉毛一扬,若有所思地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两人一路密密低语,慢慢走远。 忽然间,走廊上只剩她一人呆立。 这几天绷得太紧,刚才又发疯又出丑,现在的她反倒完全坦然了,亦不觉得面对顾文怀是如何难堪的事。她抹抹眼泪,爽快推门而进。 那人依然平卧床上,姿势与刚才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缓缓扭过头来,向她努力牵起一笑,缓慢的眨眨眼。 “胜,谢谢你,救了我。” 这是出事后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话,显然毫无底气。这么辛苦挤出话来,竟是要答谢她救命之恩。如果是以往,下一句回应他的必然是那些收起你的虚伪的话,可是此时此地,她只感到一份莫名的动容,加倍的惭愧。 顾文怀刚才被那番骚动吵醒,依稀听见有人在高呼救命,后来从吕曼玲口中得知高 分节阅读_17 胜寒以为他死了在发疯,哭得像个孩子,嘴上不停念著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不禁百感交集。原来,她竟会为他死去而发疯流泪,这倒有点不可思议。 但他更明白她内心的愧疚,这种感觉他最熟识不过,足以完全吞没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及意志,内心承受的煎熬苦不堪言。 无论她如何待他,他知道她的心是善良的,这一点,他从未质疑过。 与高卓明对峙那夜,他看到她凄凄的眼泪,久久压抑的痛苦。她愈是摆出强悍的外表,只因愈要奋力掩饰内心的悲楚。 他轻轻拍了床沿两下,“你过来,我讲不大声。” 高胜寒乖乖的扁著头走到床沿坐下,像个听话的好孩子。 数日前,有谁会想到高高在上从不妥协的高胜寒此时竟会这样顺从的任顾文怀指使 他怔怔的望着她,不过几天,恍若隔世。 “阿胜,那日是我自己要喝酒,搞成这样是我咎由自取。不懂自爱的酒鬼,多死一两个都不用可惜的,”他喘息一会,又道,“不是你及时送我进来,我已死了。” 她坐著床边,默不作声,面容不露情绪。顾文怀实在猜不透他的话有没有效。 “胜” “行了,省点气罢,我知道了。” 她的语气依然带点不奈带点厌烦,但听在顾文怀耳里已是难得的情话。她是在关心他。 ot困了吗困了就睡吧,还还睡得着吗” 她一想起刚才胡闹的窘态顿时变得羞羞答答。 他实在困得很,早前应付了顾思源父子,后来打了针,现下眼皮当真是死死撑著打开的。可是眼前高胜寒坐在他床上含羞的画面,只怕可一不可再,他舍不得睡去。 她忽然站起身,目光凌厉地从头到尾审视 他。 “你受伤了什么伤在那里” 顾文怀怔住。他受伤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还未及反应,已见高胜寒毫不犹疑地掀开被子,解开他的院服。 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这下当真讽刺,他们结婚一年,手也没牵过,如此宝贵的第一次,居然发生在这种别扭的情形下。 “不要看”他无奈乞求,明知徒劳,但委实不愿给她的第一印象竟是这副烂骨头。 高胜寒没理他。她既是他太太,就算只是挂名的,也是最有资格看他身体的人。而且,她不也顶著亲属的名义签了一大堆授权吗她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什么都不知道,见到某些人就要调头走 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一看之下仍少不免一刻的震撼。 眼前肋骨嶙峋,小腹凹陷,腹上一处被白布遮住,隐约可见一个几乎横跨身体的倒y型旧疤,瞩目惊心。后腰上一条伤痕紫得发黑,周围泛著如地图的印迹,有紫有棕有黄,竟是五彩缤纷。 “你,你这是什么回事又被人揍了又是寻仇的” 她脑袋里立刻浮现出在机场的情境,心想十成八九又是因为那些脏事了。 此时顾文怀已心中有数,他身上的伤,大概是与周顺雅挣扎是留下的吧。 “那天喝醉了,好像被一个扒手揍了几下。” 高胜寒半信半疑,警察确说他被人打劫了。 “那些人也太可恶拿了钱还要打人,简直无法无天要紧吗” 她边说话边替他把衣服扣好,盖上被子,倒像极了一个贴心的好妻子。 “没怎么,应该比看上去好多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 “刚才那个医生问我我那里知道这么多你又整天像个哑巴一样,那张嘴撬都撬不开。” 她心知对他一向态度恶劣,现下只好抓著他不跟她沟通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了。 顾文怀顿悟。他醒来后,得知高胜寒当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一时心灰,向医生说他们正在办离婚,请院方莫再打扰她。当时医生的眼神怪异。他刚醒来,懵懵懂懂,没去深究。现在想起,那些人,该是怀疑他被虐待了。 “胜,我可能又连累你了。本来我不想医院打扰你,对他们说我们在离婚,看来,某些人可能对你有点误会。很抱歉,关于你,我总是弄巧成拙。” 高胜寒一时没听懂,想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竟以为她虐待他 她先是一怔,无比不忿,但再细想下来,其实这也难怪。 从第一天接触这些人开始,她就处于失常的状态,想必与个疯人也差不了多少。救护员又是从车上的后备区把他抬出来的。试问,有那个正常的妻子会将病重将死的丈夫扔到那里去 想不到她高胜寒居然成了一个变态虐夫狂。 她愤怒,不甘,却不能否认,他身上的伤纵非她造成,但或许,某些无形的伤痕更深更痛,只是看不见而已。 “这么说,你就不觉得我欺侮你吗你不是连戒指都脱了抗议吗” 高胜寒就是不可言败,明明心里慌著,嘴上仍倔得要命,对于是他先把戒指脱下,她始终耿耿于怀。 顾文怀不料她竟问得这么直接,脑袋又昏昏沉沉,一时语塞。 不错,她毫不留情的伤害每每使他痛切心骨,他甚至怀疑,沉寂多年的旧患这年来发作得如此反覆也许亦不与她无关。可是,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不是吗 吃得咸就要抵得渴,不对吗 他只是低估了她的伤害力,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罢了。 “这件事你莫放心上。戒指,我收起了那东西总在溜你不是也没戴著” 他累到极点,竟边说着边睡去了。 高胜寒恍然抬头,柔柔执起那只孱羸的手,深深凝视,心底掠过一阵心酸。 何时开始,他已瘦得戴不起那只指环,脱了,是为了保全它,而她,竟是赌著气把自己的卸了。 幽幽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她乍然惊觉,眼前的人太陌生,已完全超出了她所认识的,甚至所能想像的范围。 是他在默默转变,抑或是她从未懂得他是他太捉摸不定,抑或是她从未伸出手 茫然掏出戒指,从新戴上,忽然感到奇妙的舒坦,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得这么快的 一口气看不累吗 话说每次修文我都要跟着读啊,快跟不上了 :ot 仍是,感谢支持 18 18、第18章 晨光晖映。 床头柜上的闹钟雷鸣一响,床上的人才动了一下,睡眼惺忪地看看钟,揉揉眼。昨夜竟一觉睡到天亮。 自从顾文怀进医院那天起,高胜寒一直没好好睡过一觉,想不到昨日到医院闹了一番,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彻夜睡甜了。 当然,还有那个电话。 一想起昨夜莫玉莲的话,她不禁怔怔出神。往窗外望望,今日天高气爽,该是探病的好日子。 “顾先生,早上好。今天觉得怎么样” “不错,昨夜睡得挺浓的。” 顾文怀朝吕曼玲礼貌笑笑。 吕曼玲见他精神不错,心情有宽爽。 “顾先生,其实你的胰脏是怎么伤的,车祸吗经常发作吗” 顾文怀平时不好酒,他得这病状,多半不是遗传就是意外。 他笑笑,摇摇头,“多年前的手术意外,我捐过肝脏。” 吕曼玲不禁一愣。虽然从他身上的疤痕已可得知一二,但没想到,伤患是那样落下。 她尴尬一笑,“原来是同行的遗憾。顾先生,很抱歉,发生这些事的机会很微,但凡事总会有万一,”她顿了顿,轻轻叹息,“现在做医生的,看着好像很风光,其实是很大压力的职业。希望你能够原谅那位医生。” 对于这件事,顾文怀早已放下,可能那时太小,不懂怪责,到大了,事情已淡化。这些年来,他饮食清淡,除了应酬,不沾烟酒,这病也没给他太多麻烦。 “时也命也,我明白,人一生,总会有遗憾” 吕曼玲心有戚戚,“顾先生,若果人人像你这样豁达,病痛少了,我们就得捡包袱了。” 顾文怀怅然一笑,心知他并非如此慷慨,否则现在也不必躺在医院。 “吕医生,叫我文怀吧。” “你也叫我曼玲吧。” “好,很美的名字,”他抿抿唇,低声问道,“我妈,她如何” 吕曼玲缓缓叹了口气,她见他身体虚弱,病情未稳,故一直避提此事。 “我们准备转介她到专门的病院,她的情况时好时坏,我们恐怕她会伤害到自己。” 她尽量避重就轻,周顺雅的精神并无好转迹象,至于她在发疯时经常把他骂个狗血淋头,自然也不能对他说了。 他点点头,仿若自语道,“明白了,谢谢。她一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吕曼玲无言以对,谁是谁非,清官难审。作为医者,她的职责是让病人康复。然而看着眼前的人,又不禁萌生怜悯之情。这人母亲疯了,妻子也似乎不太正常,自己又病得半死不活,也够倒霉了。 “不客气,我们应该做的。你好好养病,周女士的事落实了,我会通知你。” “好,我还要谢谢你昨天替我太太解围,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高胜寒受冤之事一直令他不安,这件事上,她确被误解了。 “啊,巧合而已,我见她的样子似乎真的一头雾水,我向罗医生解释了你与周女士的情况我也不知怎么传起来的,似乎有个别人对顾太太可能有点误解” 她顿了顿,严肃道,“不过,如果我们有足够理由怀疑病人受虐,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我明白,很感激大家的关心,我太太也不好过。” 吕曼玲低头笑笑,若有所思。这男人必定比那女人更在乎对方。 也许,人有时的确不可貌相,眼前弱不禁风看似随和善良的人,也许的确做了很糟的事,导致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如此待他。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文怀,若果在医院里想找人说说话,我下班了会有些时间,我很乐意做你的倾听者。心里憋著太多事于身心无益,尤其是病人。你要知道,太能忍也不是好事。” 她语重心长,也不相信顾文怀会找她倾诉,只望他尝试释放自己,找个木偶或枕头对著说话也比持续强忍好得多。 “谢谢你,”他点头笑笑,心思一转,忽然想起一个人。 奇怪,这位端庄灵慧的吕医生竟会让他想起那个人,当真份外滑稽。 一晃眼一天快要过去。 高胜寒离开公司,开著车,不知不觉间已到达医院,双腿一步一步已迈向某个病房。 人有时真的不必为自己的行为作太多思考,这样反而活得更轻松,更随意。 她轻轻推门,只往前走了两步,顾文怀已转过头来,惊诧地看着正悄声而入的人。 “阿胜” 她居然连续两天来看他 “我刚下班,过来这边买点东西” 话音刚落,她已恨不得自掴一掌,这根本就是个谁都听得穿的烂籍口,不说还好,说了更糟,医院这边那有什么好买的 顾文怀似笑非笑,犹记得,在澳洲的某个酒吧内,他一睁开眼便是这一幅景 分节阅读_18 象,一个面红耳赤的高胜寒。 “我今天好多了,谢谢。”他也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对调。 “啊,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出院丽莎下星期回来,若果可以安排一下,等她回来才出院吧,家里多个人照顾比较好。” 多个人照顾那岂不是两个人照顾 “我觉得好多了,应该差不多。” “你住院的事,我只是通知了你爸爸。要我帮你通知那位好朋友吗” 顾问怀没领会她的意思,估计她是在说欧维。 “不必,他到处跑的” 见她站得快僵了,病床对面有一张椅子,便向她示意。 “你要坐下吗” 她点点头,居然一个坐到他床上去,如昨日一模一样。 他意外的望望她,一股暖流迅即透过床褥传到身上,无比的窝心。 “你想吃什么吗明天给你带。” 这回她倒问得十分干脆。 顾文怀觉得一切恍若梦中,不敢置信。 “我暂时不能吃,不必了。” “不能吃汤水稀饭之类的,清淡点,可以了吧” 他无奈摇头,“不要紧,输液会补充营养的,过几天吧。” 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贪恋一时而促成一生遗憾。 高胜寒诧异的看着他,低声问,“你很久没吃过了” 她的脑袋又被一幕一幕胡乱的景象充斥,却发现来来去去都是那些。 原来他们同居一年,见面的次数果然寥寥无几,大多亦是她向他发火的场合。 “不是。” 怎样才是“很久”这本来就是个相对辞。 她默默叹了口气,低著头,幽幽道,“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顾文怀一怔,以为她在追问他的病情,心下斟酌一会,刚要开口,却又听她说起话来。 “昨夜,妈打电话给我。她说,是她给你下了药,”她转过面,直视他,“你是知道的,是不是为什么不替自己辩护你不是律师吗” 她在等他说话,等他说些她想听的话,等他为自己彻底开脱。 然而他也没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扁著头,微凉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抚了抚她指上的婚戒,良久才道,“你莫怪她。” 她转开脸,无声冷笑。又是这句,难道他竟无话可说了 “你这叫做敷衍我吗其实,你不说,我也该一早猜到,是我不肯承认。只要你不说,我就可以相信错的全是你,不是妈,不是我,” 她的语气平静,声音却恍似在喉咙紧紧挤出来,“你可能不知道,哥哥死后,妈曾接受过精神治疗。” 他一怔,抬头望她一眼,又低头不语。 “你也认识我哥哥的,是不是他真是个最好的哥哥,最好的儿子,最好的人。读书的时候,年年考第一,不是前列三甲,而是第一他长得又好看,对人又好,人人都喜欢他,疼他。而他最疼的,是我,但他最不该疼的,也是我。不是我,他不会死,一切也不会变了。” 说到这里,她已泪珠盈眶,难抑心酸。 “那天,我和一个同学本来约好哥哥带我们去沙滩玩,可是前天哥哥开始犯感冒,妈不许我们出去,但我任性,自己溜出去。后来哥发现了,他担心我,跑来沙滩找我们,他没责备我也没拉我走,只是对我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就坐在一旁看着我们。那日天气很好,风平浪静,我在水里很畅快。忽然间,一股暗流卷上来,我不知被卷到那里去,只知道猛地挥手喊救命。我醒来时已被一个救生员救起,可是,可是哥哥他们找到他时已经太迟他就这样走了,这世上再没有那个最完美最疼我的哥哥。那年我十二岁,他还未满十八岁,大好的人生,好端端的为了我这个该死的人送命了。” 忆述著这段往事,高胜寒已不禁泪如泉涌。 这是一个她奋力埋没了十多年的痛苦事实。多年来,她恨她依然记得这般清楚,高仁杰的每一个字,他的语气,神情,音韵,他的笑容,面上的每一个弧度,每一条曲线,头发被海风吹拂的方向,一切一切恍如历历在目。 他是如此完美的一个人,百个高胜寒都不可能取代的人,为什么,死去的是他 顾文怀默默看着泪流满面的高胜寒,心下已为她戚戚而泣。 他记得,当年高仁杰的死为高家带来了极大的震撼,那个男孩实在牵动了太多人的心,也肩负了高家太多的祈望。那时,他们虽是同年,却上不同的学校。高仁杰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天之骄子,而他,却是个有家归不得的弃子。他们甚少交往,因此不算深交,然而高仁杰的出色却是人所皆知,他是高家的骄傲,这样去了,无疑令人无法接受。 可是他不曾知道,高仁杰的死原来隐藏著一段如此心酸的插曲。难怪他总觉得,自高仁杰死后,高胜寒明显不一样了,她表现出来的已不仅是伤心和哀痛,还夹著一份莫名的偏执与愤怒,本来刚烈的性格亦变得越发倔强。 他忽然明白她以为他死去时几乎疯狂的举动,那是潜伏太久的情绪在肆虐。 高胜寒抽噎续道,“爸爸看着哥哥的尸体,一味掩著面哭,而妈妈我永远都不能忘记妈妈当时看着我的眼神,我知道她恨不得把我扔进海里换回哥哥你知道吗他们谁也没骂我,没打我,我们从来也不会三个人一起提及哥哥,但我真的宁愿他们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对我怎样都好,就是不要再不提起哥哥我真的很想他” 她双手捂面,遮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却阻挡不住手指缝隙中串串奔流的泪水。 顾文怀凝视眼前伤心欲绝的高胜寒,竟觉与她从未如此的相近,两颗各自挣扎的心几乎要互拥入怀,互相慰藉。 “阿胜,听我说,你妈妈肯定从没想过把你扔进海。她眼里的是痛,不是恨。如果她愿意恨你,她就不会逼得自己这么辛苦。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妈妈,你也一定要待她好。” 他望着天花板,苦笑一声,“我身上的伤,是我妈留下的。她疯了,想勒死我。” 高胜寒惊讶,不可置信地睁著一双红肿的眼睛。 他不是霍娟所出,她略知一二,但她不知,他的亲母尚在人世。 “你妈,她不是已经” “霍娟是我继母,也是我爸的正妻。我亲生母亲性周,当时在霍家做女佣,不知怎的与我爸搞在一起,有了我。她可能以为,靠这个胎可得着什么吧,后来顾思源不认,霍家大怒,大著肚子就被人捧走了,胎已不能打掉,”他又笑了一声,“这些,都是我后来从霍娟口中得知,她每次骂我就会念叨一遍,听得多都晓背了。” 那时的顾文怀,因自少已习惯了寄人篱下,遭人欺压的生活,见怪不怪,虽年长五岁,竟从不反抗。 但世事难测,若不是顾重文那日把他推倒在地,或许,他也不会从此记住了高胜寒,更一记就记了快二十年,他也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抱憾。 那日他刚出院不久。顾重文移植了他五成肝脏,恢复情况很好,已活蹦乱跳。霍家甚感安慰,圣诞节办了一个大型派对。就在那天,顾文怀感觉极度不适,溜到花园中偷偷喘息,顾重文忽地跑了出来,直指顾文怀弄坏了他的遥控模型车,一下把他推倒。顾文怀本已痛得头昏昏,那有力气与他纠缠 此时他模糊的视线里忽然映入一只火红红的大蝴蝶,晃晃而动,栩栩如生。原来,是结著高胜寒马尾辫上的红丝带。她站到他身前,挡住顾重文,一脸正气,双手插腰,朗声说话。 “喂,顾重文你为什么欺负你哥哥打人是不对的,老师没教你吗” 顾重文见无端平白不知那里冒出这个死丫头,至多跟他差不多大,可就摆出一副女豪侠的大姿势,还凶巴巴的睁著大眼盯著他,岂有不恼之理 “关你屁事你管得着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死孽种” 高胜寒虽不明白那死孽种的源由,但肯定不是好事,眨眨眼,继续插腰尖声道,“我偏要管你欺负人我就不许我去找顾叔叔告发你” 然后不知怎的,顾重文和高胜寒竟动起手来,就是那种他扯著她马尾,她捏著他耳朵的奋身肉搏。高胜寒虽是小妹妹一名,搏斗起来倒绝不输蚀,愈战愈勇。 地上的顾文怀见状欲及时阻止,正要起来之际却见那只红蝴蝶姗姗飘下,旖旎落在他眼前。他伸出手,托住它,它乖乖地伏在他手上,再不动了。 他再抬头时已见双方家长把两个孩子扯开。高胜寒的头发已乱成一窝,面上依然一股浩然正气的派头。那边顾重文竟满面委屈的快要哭起来了,甚是滑稽。 高卓明一边拖著高胜寒训话一边走回屋去,顾思源向顾文怀责骂两句也拉著顾重文进屋。 那夜,顾文怀在客厅吐了一地,早前又惹得两个孩子打架,激怒了霍娟。她命他自行清洗干净后便锁了他在杂物室。 室内又黑又冷,他整晚的意识里却全是高胜寒的影像。 自懂事以来,从未有人替他出过头,说过话,这小妹妹的一切已深深刻在他心里。 昏死之前,脑海里迷迷糊糊晃动著的是一只红蝴蝶,一只他竟然保留了快二十年的红蝴蝶。 那次,他差点熬不过去了。若不是家里的佣人阿婶心疼这孩子,半夜悄悄开门看他,世上已一早没了顾文怀这个人。 后来他恍惚明白到自己的什么内脏出了问题,只懂谨记医生的吩咐。 世事便如此奇怪,当时他也不晓得为了什么,仿佛间,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要好好活著的力量。医生说要吃什么不要吃什么,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他都牢牢记住,坚毅执行, 不久,他果然摆脱平庸,脱胎换骨。 不愿留在家中的他,每天清晨便往学校跑去,下课后在图书馆待到关门。他的努力再加上天资让成绩特飞猛进,很快名列前茅,摇身一变已是个品学并茂的高才生。 那时他就想好,他要出国留学,放眼世界,将来做个锄强扶弱的战士。 数年后,当他做了助纣为虐的混蛋,他已没再触碰那只早已褪色的红蝴蝶。 高胜寒听着顾文怀的披露惊震不已,呆呆盯著出神的他,凝聚在眼眶的泪水随著每一眨眼机械般滑落,竟像是为他而流。 “你亲生妈妈,她也是这么说的” 顾文怀正沉浸在无边的思忆里。高胜寒的声音恍若打破了一度空间,把他硬硬扯回来。 “以前和妈一起的时候,听的当然是另一个版本。妈说爸玩弄她的感情,了她,总之全是爸的错,” 他轻轻叹了口气,续道,“她也经常骂我打我,每次我都会努力反省,希望不再惹怒她,做一个她心中的好儿子。后来我慢慢明白,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反省都是枉然,她打我是因为她太讨厌我。你知道吗我的原名是一个忘字,忘记的忘。人如其名,我就是他要忘记的儿子。我是无法满足她的。我弟弟,亦即是她第二个儿子,小时候已是个很会哄人很逗的孩子,他常常让她笑得眉开眼笑,他们一家三口” 说到这里,自然想起张齐。这个弟弟小他三年,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宝宝,幼时很讨人喜欢,即使被他欺负了也忍不下心恼怒他。假若不是当年那突如其来的一笔钱,他们一家依旧过著清茶淡饭,简简单单的生活,也许阿齐不会变得那么快,那么坏。又假若这些年来没一直给他钱,宠著他,纵容 他,或者他早已改过自新,结婚生子,今天还会活著。 “阿胜,不是每个母亲都能够为了一份骨肉情放下。当你太根深蒂固憎恨一个人,你只会看到他的坏,只会愈来愈恨他,即使一天你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你也只会当作若无其事。承认自己犯错的事实,太难受。” 高胜寒默默垂头,心底里某些莫名情绪戚戚而生,这样的错,这样的感受,她是否愈来愈熟识 他叹了一声,又道,“你妈外表柔弱,偶尔或会做 分节阅读_19 出些傻事,但她其实已很坚强了。你也知道,这些年她失去的不仅是仁杰,她之所以能坚强撑到现在,是为了你。阿胜,你可能已是她所有的依归,你要待她好,莫为了已改变不了的事耿耿于怀,放开点,看远点。过去是意外,这次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显然说了太多话,已力不从心。 这么多年来,除了欧维,他没跟任何人谈及过去。怎也不料,会有这么一天,对著一个泪眼盈盈的高胜寒,再次划开这些陈年伤疤。 但血尽了便不再流,复合的时间会渐渐缩短,一切很快又会归于平静。 高胜寒木讷地看了他一眼,发觉自己的情绪已在不知不觉间平伏了。 她茫然盯住墙角,尝试追忆与莫玉莲的点滴,脑海里翻出的每一页都是她温婉的笑容,对女儿的关怀备至,对丈夫的千依百顺,对命运的逆来顺受。 她真是一个寂寞的女人。儿子离世已是莫大打击,明知多年共枕的丈夫另有家室,也只能默默忍耐,而她唯一的所有,她的女儿,却注定与她永远隔著一座无形却无法跨越的壁垒。 她错了吗她亦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 作为女儿的她,只懂拼命去证明自己,去争取父亲的认同,试图以那些所谓成就来弥补过错,填补空缺。过程中,她却彻底忽略了那个她最无颜以对,最痛苦的人。 如今,她只能屈膝于强悍的现实下。 “我也有错,而且,错得离谱,”她垂著头,小声道,“妈叫我,替她向你说对不起。她本来想亲自跟你说的,我告诉她你出差了。” 事实上,她也欠他一句对不起的,不是但话到嘴边偏说不出口。 他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浅笑道,“请你也替我对她说,不必介怀。” 她悄悄瞧他一眼,心底已明白为何莫玉莲会为他疯癫。 即使她再无法知道高仁杰成熟后会是怎样的气质模样,而这个男人,或许与高仁杰也不大相似,然而在某些难以言喻的感觉上,在某个猝不防及的时刻,他却会令她莫名其妙的想到高仁杰。那份震撼,如此微妙,如此深刻。 究竟是什么一个眼神一抹笑容一种语气 她排斥他,讨厌他,是否因为他已威胁到她心中某个不能侵犯,无上圣洁的角落 这一夜,高胜寒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一个森林里迷路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是哥哥 她一路追著那个身影,终于来到一片碧海蓝天。 背影缓缓转身,对她微笑,如沐春风。 那张脸,不是高仁杰。 这一夜,顾文怀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一片漆黑中摸索,什么也看不到,只见一只火红的大蝴蝶,在黑暗中,傲然翩翩起舞。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继续。谢谢 19 19、第19章 昨日与顾文怀的一席话和那个奇怪的梦让高胜寒本已极度恍惚的心再添一层迷茫。 幸好,今天收到林泉的电邮。 他写了很多,记述了他的心情,看到的事,见过的人,有暖人心窝的,有惊心动魄的。高胜寒切实感受得到他的激情与热衷,他真的是个充满浓郁又脆弱情感的人。 她依然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那时课上正进行著激烈的辩论,讨论什么她已记不起了,但他发言的神态,他的激昂,他眼眶内闪烁的水光,却深深地刻进她脑海里。 她放下工作,全心全意回复他的电邮,兴致勃勃写下她的回应。 写了一段,已不知要说什么了。 她发觉,她最想向他诉说的事,最需要向人倾吐的情感,亦是他最不愿知道的。 原来,她的迷茫困惑,有太多太多是源自于那个人。 而那个人,却永远不可能成为她与林泉的话题。 她绝不容许。 想来也荒唐,她竟会在那人面前毫不遮掩地哭成泪人,在他面前狠狠撕开十多年的回忆封口,裸尽露最脆弱的一面。 对于他,她愈来愈不知所措。 昨日他对她说的一切,似乎语重心长,发自肺腑。他身世的故事,又这般坎坷无奈。 最后,他是怎样返回顾家的呢之后,又是怎样待得下来呢 顾思源与霍娟有了顾重文,也算是得了个香炉趸,霍娟又如此讨厌他,为何认回他 莫非,他是为了顾家的家业财富才想法子认祖归宗 横竖两个家都不欢迎他,赖也得赖著那个有钱的吧 她托著腮,默默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心思已全绕著顾文怀团团转,想出一片天花乱坠,并未察觉,从全心全意为林泉写电邮,到不由自主满脑袋的顾文怀,竟如此不费功夫。 她看看钟,心下还在斟酌是否要去医院,身体已经开始行动。 往医院的旅程,她的心已一次比一次平静舒坦,甚至,有点令人费解的期待。 第三天,她又一步步走向病房里的人,心里的好奇渐渐扩大。 今天他们会谈些什么他会不会告诉她他身世的下半部会不会 一个护士恰巧从病房出来,朝她笑笑。 “顾太太,来看顾先生他刚睡了,他今日有些烧。” 高胜寒立刻往房里瞧了一眼,“要紧吗医生不是说发烧可能是受感染吗怎么办” “详细病情要请教罗医生,据我所知,顾先生只是有些低烧,没有其它感染症状,应该没大碍。今天罗医生已来看过他,若果出状况,他会通知你的,请放心。” 高胜寒又瞧了一眼顾文怀,顿了顿,有些无趣的转身离开,居然觉得有点失落。是因为没见到他,没跟他说话吗 她甩甩脑袋,挥去这荒谬的念头,急步而去。 “大嫂” 高胜寒一顿,转头望去,果然是顾重文。 “大嫂很久不见在公司从没机会见到你这个大忙人,想不到在医院居然碰巧来看大哥吗” 顾重文一副笑咧了嘴的脸,假得要命。 高胜寒细细审视他,暗下冷哼一声,果然不是差著一点点。 “嗯,他睡了,我不想打扰他。你也让他休息吧,他有点烧。” 她太讨厌这个人,特别是那张嘻皮笑脸,虽然俊俏,可是看着就是倒胃口的。 “哎,我一直都说,大嫂其实很关心大哥的嘛,那些人真不知好歹,瞎扯一番,大嫂与大哥感情这么好又怎么会离婚” 高胜寒一听离婚二字,一堆神经即时绷得死紧。 “谁说我们离婚简直是一群无聊人不知所云的废话,我和你大哥不会离婚的。至少,这三年内不会。” 她一字一字吐出最后那句话,语气立场不容置疑。 顾重文面上还是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见她忽然拉长了面,咬咬唇,目光傲慢。 “如此就求之不得啦人人哈皮,天下太平不过大嫂,你也别只顾著跟大哥好啊,也得记挂一下我这个小叔嘛。虽然大哥疼我,但我都明白,有时帮得太多他亦很难做,大嫂务必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顾重文说着已往出口走去。 高胜寒盯著那个可恶的背影,在心里狠狠咒骂一番。此人对高氏处理他们性顾的手法一直怀恨在心,对这头雾水亲家根本一开始就看不顺眼。 想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一紧。 也许顾重文只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挑起事端,可是,他的话也决非毫无道理。 他们到底是兄弟,血浓于水,而她于顾文怀,到底只是一个挂名老婆。他会站在她这边吗 他是怎样返回顾家的始终是个谜。很明显,他能回去又能一直待著必不无因。说不定,霍娟死后,他们三父子早已冰释,如今感情深厚。 她来三次医院,竟已碰上两次,他们显然是很关心顾文怀的。 她越发心烦,无法理清这些繁乱纠葛的关系。 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家业的掌舵人,她必须谨慎,理智。 她知道,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年轻,很多人以为她好欺负,尤其是这个顾重文,分明看不起她。 好,她倒要看看他能起什么飞腿,现下他在公司的地位,除了是个挂名股东,根本不如一只过街老鼠。有她高胜寒一日,那些混蛋都不会有机会搞出什么把戏来 她下意识地往顾文怀病房瞟了一眼,疾步离开,返回公司,一回到办公室即翻查了顾重文一年来的业务纪录。 果然,这个人负责的账目全是乱七八糟,但更令她讶然的是,第一个查看过这些账目的人就是顾文怀。定必是因为他已看过,其他人才没作声,毕竟他现在深受高卓明重用,又是她的丈夫,谁会为这些小事当黑面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果然是个好哥哥,从一开始就关照著弟弟,竟包庇他中饱私囊。 本来这些散户已不是公司的重点,涉及的数目亦不大,她不想把事情闹大,然而这事足以让她看清她的底线。 顾文怀始终是性顾的,他始终是他们的人,她算什么 论情,他没错,他只是一心一意维护他的家人,就好像她在维护她在乎的人一样。 可是,为何,她竟尝到失望的滋味 往后的数天,高胜寒再没去过医院。她依旧每日打电话了解顾文怀的病况,虽得知病情有些反覆,但只要不关系生死,她一概不理,亦没再与顾家联络。 顾文怀该是医院里最寂寞的病人了。 他床边永远没有鲜花,他病房的电话永远不会响起,他的房间里除了出出入入的白影,仅他一人。 他习惯了每天某个时间的期待,期待门口会忽然走进那个只是几天前仍垂手可触的人。即使打了针吃了药仍死撑著不愿睡去,只怕错过了她的到来。可是,她再没出现。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这样消失了他曾天真的以为,着实的担心过,她必定是出了事。 直至一天,终于禁不住打电话到公司找她,听秘书说她在会客,他才放心,死心。 第十八天,他出院了,一早到来接他的是丽莎。 丽莎回来得知先生住了医院心都慌了,但见太太依然如往常般冷漠,也不敢多问,只好默默为先生祈祷。 当她来到医院时,顾文怀已一早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并没通知高胜寒出院的事,见到丽莎,十分诧异,然而更诧异的必是丽莎。 她眼睁睁地看着暴瘦了的顾文怀,一时还以为自己走错病房,等他朝她一笑,她才肯定这是她的先生。不会错了,那绝对是先生的招牌微笑 “先生,让我帮你太太说你病了不能吃东西,现在可以吗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丽莎,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顾文怀走在空荡的走廊上,旁边的房间偶尔传出一声两声怪异的惊呼或哀鸣,声声震撼著他支离破碎的心。 他停在一扇门前,久久没动。 他轻手扭动门把,徐徐推门而入。 眼前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呆呆坐在窗前,神色凝滞,也没转头看进房的人。 他悄声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细细的打量她。 似乎好久好久也没人作声,二人犹如一座雕塑,他默默看着她,她默默看着窗。 “妈, 分节阅读_20 在这里习惯吗” 他依旧是那个姿势,而她,恍若未闻,依旧呆呆往窗外看。 他随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外面几棵橡树伶仃竖立,份外萧条。 他跪著,再没说话,又过了很久。 她看着窗外,没说话,没转头。 终于,他缓缓站起身,握住她的手。 “妈,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可是她最想要的,亦是他永远无法给的。 关上门的一霎,他清楚听到另一边被硬物击中的震动,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喃喃低语。 他无声长叹。 命运注定了他无法满足她。如今没了张齐,他们母子就连路人也不如。 起码,一个陌生人不会恨他。 20 20、第20章 夕阳柔和无限,美不胜收,管它将近黄昏,片刻的沉溺亦是陶醉。 回家的路上,高胜寒满脑子都是那个已多日避而不见的人。 今天他出院,一切便要恢复当初,她必须大方坦荡。人依然是她丈夫,家依然是他们的家。 她一进门已不由四处张望,不见那人,直往楼上去,在走廊间不经意地瞧了一眼他卧房的方向,再爽快往自己书房去。 她什么也不想,立刻打开电脑看今天林泉寄来的电邮。 许久以来,当她心烦意乱,林泉永远是最有效的调和剂。 然而,如今望着荧光屏上很多很多的字,她一如既往的高兴,心绪却已无法安宁。 门外稍有声响,她便全神贯注,拉长耳朵听,更不由意想某人随时要敲门进来的可能。 过了一会,果然有人敲门。 “太太,你今天要到饭厅用膳还是让我搬上来” 这一年来,高胜寒多半在外与林泉吃晚饭,偶然在家中晚膳,亦情愿留在房内,一来觉得空荡荡的饭厅太寂寞,二来不愿碰头某人。 “我下去吧。”她毫无思索般应答,不愿探究理由。 台上两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但扫了一眼桌面,只见一组餐具,忽然没了胃口。 “先生不下来吃饭吗” 丽莎当场怔住。这一年来,先生和太太几时一起用过餐了 “先生说他不能吃,他刚才要了杯蜜糖水,中午吃过些稀饭。” 高胜寒即时瞪大眼睛,“还不能吃那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时岂不变了饿鬼” 话一出口她已后悔了,这问题她做妻子的该最清楚,若今天接他出院,现在就不必向佣人探究自己老公的病情。 丽莎见高胜寒神情古怪,她从没见过太太谈及先生时是这样的态度,胆子忽然大了几分。 “先生说会好的,叫我不用担心,可是,他病了这么久,现在也不见好啊” 高胜寒目光一转,果然对丽莎的说话颇感兴趣。 “他病了很久你怎么知道” 丽莎眨眨眼。除了那次见过他昏迷,她着实从没亲眼见过他发病,只是偶尔在打扫时听到呕吐或咳嗽声。但他面容憔悴,这根本不难看出来。 “太太,你晚上少回来不知道,先生最近很少晚膳了,我估他不舒服的时候就不吃东西的。还有啊,那天,先生就是在这里昏倒了,我喊了好久他都没醒来,我都哭傻了,还以为他已经 ” 丽莎煞有介事的指著高胜寒坐著的位子,表情甚是丰富。 高胜寒一时不懂如何过滤丽莎的话。他晕倒家中她怎么不知道 “那时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丽莎又怎会不记得就是那一夜,她太太一家在客厅里吵得天翻地覆,那位高老先生还动手打了太太,比看电视剧还惊心动魄然后,大风大雨,先生扯著她到处找太太。隔天,她已经回菲律宾了。 “对不起,太太,那天之后我没机会跟你说。其实就是,嗯,就是太太跟老先生吵架那天” 丽莎支支吾吾,不敢再提起那日的事,见高胜寒没阻止,才怯怯的把话说完,“那天我买东西回来,先生已经不省人事了,后来他醒后叫我车他去那个餐厅,然后,然后你们回来吵架,你就跑出去了。先生整夜都好担心你啊,拖著我四处找你,酒吧啦,公园啦,在街上又晕了几次,吓死我了,还有啊,我见他好像呕血了,这么大的碗啊” 丽莎戏剧性般忆述著,不免加油添醋,看着她太太惊诧的眼神,颇觉成就感。 高胜寒整个人都呆了,内心一边欲努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事,一边欲牢牢锁紧那扇回忆的门。 她双手支额,那些莫名的厌恶感罪恶感又汹涌而至。 莫非,她真的是这世上最残酷不仁的妻子在医院里,那些不知头不知脑的闲人是这么说,在家里,连自己的佣人都忍不住要替他说话。丽莎不敢说明,但言语之间已满是对她冷酷无情的贬斥,这女孩想必早已看不过眼了。 “对不起,太太,我” “没事了,以后出了这种事务必要跟我说,就算先生要你瞒,你都要跟我说,知道吗” 丽莎连忙点头,快快转身干活去,心里份外得意。 高胜寒望着眼前的饭菜,已毫无食欲。 更深人静。高胜寒依然睁着眼,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晚饭之后,她一直待在客厅,毫无意识地看电视,看报纸,看书,坐到凌晨。 她不能自欺,她只望等到顾文怀下楼,等他渴了要找些饮料,最好饿了要吃点东西,然后,她便会很乐意的为他烹煮。 可是,他一直没下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她只懂呆坐等候。她想见他,为何不大方敲门她怕吗高胜寒,究竟是勇敢的还是懦弱的,是坚强的还是脆弱的 躺在床上,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脑袋里乱打滚,忽然想起,丽莎说他只是喝了杯蜜糖水。他现在身体如此虚弱,该不会在房里出了什么事 她愈想愈觉不对劲,望望钟,凌晨三点,决定要看一眼才可安心。 她悄声走到他门前,几乎屏住呼吸扭动门把。 果然,没锁。 她轻轻推开门,足够她的身子挤进去再慢慢把门关上,暗下苦笑,在家里看自己老公竟比当贼子还狼狈。 房里漆黑一团,只有微暗的灯光从窗外照进。 她的眼睛一时没适应过来,什么也看不见,忽然无比迷茫。 渐渐,眼睛开始调整过来,房间里的景象逐渐映入眼帘。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床,是一张大号床,被褥没图案。 她轻步走到床边,艰辛的在黑暗中审视他,发觉他呼吸虽微弱,但听来安稳平和。 她希奇的四周观望,房间摆设简洁,一张床和床头柜、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和两张椅,连电视机和收音机都没有。怪不得他说不需要书房,否则这里就只剩一张床了。 床头柜上放著一本书,她万般好奇的拿起来看,看不清,拿著书走到窗前,隐约看到书名,“the eriodic tabe”。 她无趣的眨眨眼,除了课目的书,她是个少读书的人,一本普通小说可以看足一年看不完,但此刻,她忽然很想翻开手上的书细细可惜太黑。 她正要转身把书放回原位,目光竟碰上那张她已一早遗忘了的婚纱照。 照片用一个简单的银色框子镶起,没有挂在墙上,有点不相称的斜摆在书架顶,角度有些别扭,若不是站在某个位置不易看到。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张照片,眼睛已被相片前的一件小摆设慑住,那是一件她最熟识不过的微型水晶摆设。 不久之前,她回赠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给那个自称傻瓜的人。 她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拿起那颗水晶。 虽然任凭谁都可能买到这颗星,但当她第一眼看见它,当她伸手触碰到它,她已肯定,这一颗,就是她送的那一颗。 架上,房内,除了这个小摆设,再没其它装饰品。 心内忽然轰然炸响,一颗心揪得紧得不能再紧。 那个傻瓜,居然是他。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会有守候她和林泉买到的,后来又被他摔破的,已是最后一座,不是吗 她茫然凝视手中的幸运星。她曾凭此寄意,愿这个叫傻瓜的人能幸运安祥,如今,这人没走运不单,似乎还倒霉至极,差点一命呜呼。 这,真是吉祥之物吗 颓然坐到椅上,心里百感交集。 她闭上眼,试图让这几天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原来”逐一沉淀。 她再睁开眼,目光又碰上婚照里的男人。 昏暗的灯光依然能映出那张被记忆埋没了的脸。 她让目光凝聚,从没试过如此用心看他。 她的印象果然不错,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那抹笑容,份外纯净,如沐春风。 还有那眼神,此刻让她联想到的是一片海洋,那样深,像蕴藏著无尽的思念,那样宽,如包容著一切。 她再望向床上的人,不过一年,竟已残到如此地步 若丽莎所说属实,他的身体便是这样一天天耗掉。 无论是公司的江叔梅姨或是家里的丽莎,任谁已一早察觉异样。 唯有她,他的妻子,对他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她再找不着籍口,澳洲回来后,她没真正望过他一眼。 看着婚纱照,思绪在回忆的走廊上徘徊,她恍然,结婚的一周年竟是后天了。 她走到床边,再次深深注视这张面孔。 这一次,她要牢牢的记住它,一年后,她要看到她的成果,她要从这张面上在见照片里的风采气魄。 一阵凉风拂过,他似有所悟掖了一下被角,转过身。 她扭头一看,见一扇打开的窗。这人真是,病了还不关好窗就呼呼睡去 她默默唠叨两句,连忙把窗小心关好,回头瞧他一眼,又鬼鬼祟祟的拉开门,悄悄走回自己房间。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处张望。 那是什么声音 他依稀梦见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接著還有一篇﹐更完第一年 21 21、第21章 欧维昨夜收到顾文怀的电邮回复才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找了顾文怀好几次,却无论电话或电邮都毫无回应,几乎急得他要亲自出马,查个究竟。 这个傻子以往从不让他到家里来,可这次居然临时自动提出更改地点,都不知搞什么鬼。 他在顾文怀家外四周探视一番。低密度住宅,环境不错,但地点豪华高调,若是那人自己挑,不会选这里。 叮当一声,一个年轻女佣来开门。 “嗨,你好我性欧,来找顾文怀的” 丽莎朝他笑笑,刚要开口,楼上已传来声音。 “上来吧。” 房内,欧维怔怔地望着对面的人,估不到,果然应验了他的话。 这回,他骂不出口了,他不想下一次见到一条干尸。 “还以为你什么好兴致,这么难得邀请我到你家作客,原来真成了排骨,走不动了。” 顾文怀瞥了他一眼,“我没走不动,只是有点头晕不想出去。现在好像 分节阅读_21 是你不停在找我,有什么事一定要见面才说” 欧维瞪大眼睛,“我若早知你连门口都跨不出就不来找你了你先说,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你你不是患了绝症吧你要死了可不要瞒我” 顾文怀一脸无奈,一早预到必会被欧维像审犯一样审一番。 “我说过了,是旧患,这次发作得比较厉害,住了几天医院,还死不去,让你失望了。” 欧维一脸不屑。他知道,顾文怀的胰脏偶尔会不听话,特别是在应付那些酒绿灯红的事后,但他未曾见过他病成这样。那人虽不说,欧维却已猜到几分,安份多年的病无端发飙,若与某人无关,他欧维才不信。 “顾文怀,你若真的当我是朋友,拜托你,病了就告诉我,有心事也可以找我说说。我保证,我不讲话,不骂人,只听你讲。你不要整天以为自己很英明很酷,我告诉你,有时你很白痴。” 欧维实在无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性顾的不单是个死心眼,还总喜欢拿著刀口向着自己,这个组合既定是死路一条。 欧维难得肃然,却见那人笑吟吟,神色古怪。 “你笑什么我是在认真同你说话” 顾文怀似乎颇有兴致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欧维,你忽然让我想起一个人。” 欧维眯起眼,“什么人” 顾文怀一本正经说,“你好像比我大两年,对不也不小了吧,我介绍个女生你认识,如何” 幸好欧维不是在吃东西,否则必定喷得到处都是。 “顾文怀,你是不是病傻了居然当起媒人来你搞定你自己再说吧都泥菩萨过海了还想管我我欧维是什么人啊,无端平白找过女人来绑住自己,我不是白痴的,你整个人版摆在眼前,我还敢试荒谬” 顾文怀如没听见欧维的牢骚一样,只管接著说,“我觉得这个人可以驯服你。我有预感你们会合得来。人家可是个医生,好女子一个,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欧维见顾文怀一脸认真,被激得气鼓鼓。 “好了,好了总之老规矩,身高165以上170以下,体形均称苗条,上围丰满,腰要一手搂得过,下围不比我的你的腰宽,腿要修长,手要娇嫩,最紧要样子要甜美。合乎条件的放马过来,有一不合的统统免问要不你自己献身也可以我们来搞搞它岂有此理” 顾文怀明知欧维胡说八道,却被逗得哈哈大笑。 “好啊难得被你欧大侠相中,来就来吧” “神经病”欧维也忍不住大笑。 二人正嘻嘻哈哈,高胜寒刚巧上楼,听见房间传出的阵阵笑声。 原来她特意提早下班买礼物并回来看他。谁知,他已有人陪了。 她从没听见过那人笑得如此灿烂,爱情的滋润果然是最佳的良药。 瞧,那人刚出院不到一天已急不可待的要见他的情人了,他根本不用你关心。 她默默自语,心情一落千丈。她介意吗好笑,她为什么要介意,他既然生病了自然要有情人关怀,这本是人之常情。 她若无其事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言归正传,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欧维支支吾吾,反而不想说了。 “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你先养好病吧” “欧维,莫在这个时候卖关子。” 顾文怀声音低微,语气不容置疑。 欧维磨蹭片刻,有点无奈的从袋里掏出一张剪报。 “网上的连接已无效,这是我弄来的,估计你也没注意他的消息久了吧,真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那是一份英文剪报,是美国某城镇的地方性报纸。 顾文怀看了看标题,略扫过内容,面色渐渐沉重。 “你确定这是事实他认了吗” 欧维点点头,“我跟他通过电话了,是他亲口承认的。哎,他不是发神经了就是老懵了,又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要博出位,都差不多退休了,还搞出这种事来” “他应该不会被起诉,老面子还是有点的,不过估计要提早退休了。他还说了什么” 欧维本不想说,但见已瞒不过。 “他主动谈起你,他说你一直没回去见过他,叫你有机会去看看他们。文怀,我听他的语气已经没怪你,这次发生这件事,我本来都觉得你应该去探望一下,毕竟你们始终师徒一场,以往感情这么好,可是你又刚巧病成这样” “不妨,我订机票。” 欧维早料顾文怀必定会去。与他师傅的决裂一直是他心上的一根刺。 “也订我一张,我也去见见那老头” 顾文怀明白欧维担心他的身体,也不争议。 “好。还有一件事,你借给我的钱我汇回去了。阿齐,死了。” 欧维张口结舌,一脸惊讶。那个张齐说死了死了都不知多少次,现在,果然,死了 “真的吗没弄错了” 顾文怀目光下垂,语气一样从容。 “真的。妈也住了精神病院。” 欧维不语,眼前的人实在平静得可怕。 他很清楚,为了这两母子,顾文怀承受了多少委屈。 牺牲了这么多,如今一个说死就死,一个话疯就疯。而眼前的人,竟从容得像在交代茶余饭后,欧维不禁出奇,这人不也早早疯掉已是奇迹。 “文怀,我知你现在心情很糟,可是老实说,我真的不能为张齐的死感到太不高兴,或者,还有那么一点快慰。你可能觉得我不够朋友,觉得我无情,但那人活著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们以前那种方式,根本就解决不了事,只是一味的拖。你自己算算看,这些年你给他们的钱,以你这人的开支,下半世都不用干了。你还记不记当年你看中的几个楼盘现在已是天价了张齐离不开赌馆毒品,结局必然是这样的,只是早晚的事。无论如何,你早已仁至义尽” 顾文怀怎不懂欧维的意思 只是,当你身在其中,当你是那个在默默付出之时,总抱著那么一点希望事情会转好的人,要说放开,又谈何容易 “我明白,这几天心情已平伏了许多。欧维,真的很感激你,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 欧维感动,却最是害怕这些感性的腔调。 “行了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婆妈,果然近女人多了就麻烦” 他起身离开,顾文怀欲送他出门,谁知一站起便头重脚轻,几乎摔倒。 “你还说不是走不动站都站不稳了” 欧维即时骂了两句,扯著顾文怀躺下,径自骂骂咧咧离开。 一出门竟巧碰正在下楼的高胜寒。 他一扬眉目,快步上前与她攀谈,刻意压低声音。 “顾太太,是吧你好,我叫欧维。” 他伸出手,笑吟吟。 “嗨,你好,叫我阿胜。” “阿胜,很难得跟你碰面,我看楼上那个是不会介绍我们认识的了。” 顾文怀一向不欢迎欧维来家的原意,说穿了就是为了避免欧维与高胜寒碰面,怕他对她乱说话。但欧维也得承认,顾文怀的顾忌不无道理,此刻他正有意思,拉著高胜寒去听他讲故事。 “不如我们出去喝杯咖啡” 高胜寒没想到他竟会直接邀约她,默默叹了口气,该来的终要来,她会向他解释清楚的,她不会跟他抢顾文怀,她纯粹是个小角色罢了。 “好,我也正想出去,一起吧。” 与欧维谈话的三个小时,分秒皆是惊涛骇浪,内容完全颠覆了她所有的设想,超乎了她一切的想像。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句话就如投出的一枚炸弹,如轰雷般轰炸著她心坎。 此时此刻,她交错凌乱的思绪全是围绕著那个人,他自小的艰苦,家人的负累,他的牺牲,委屈,一切一切。 还有,还有,他对她二十年的深情依恋。 一切来得太猛太烈,铺天盖地,她避无可避。 呆立门前,她感到无比的无助,不敢开门,不知如何面对屋内的人。 本已迷茫的心,如今已彻底迷失。脑海里不定回荡著欧维最后的话。 就算你不爱他,就算你没心肝,就算你不对他好,也不要再折磨他了。 那个人,是为了保护她,才骗了新郎来做,才查点被她折磨死。 她默默呼了口气,木讷推门而入。 一进门,竟与从厨房出来的顾文怀碰个正著。 事情往往如此,她昨夜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等不到他,此刻她的心乱得一塌糊涂却偏要面对他。 他们隔著饭厅,有一霎相对无言的尴尬。 “今天晚了公司很忙” 终于,又是他先开口。 她恍恍惚惚地点点头,目光游离,居然有点害臊。 他依然记得,她在数日前如何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之后,他们再没见面。 他虽不清楚原因,但他知道她不愿见他,明白到这一点便已足够。 “过两天我应该可以回去,不紧的功夫就等等吧,莫累坏了。” 说完也没等她反应,像以往一样回避,直上楼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美国” 他脚步一顿,握著扶手的手一紧,没转过身来。 “欧维告诉你的” “我们,谈了很久” 他隐约呼了口气,依然背著她。 “或者,过两个星期吧。” “我同你一起去,可以吗” 她在恳求,她是真的,希望与他同行。 良久,他没回应。 她几乎要放弃了,却听他说,“好,谢谢。” 他没转身,继续上楼去。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高瘦的身影,熟悉又陌生,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垂手可得又飘忽不定。 他究竟,是她的谁 “太太,今晚要吃什么” 高胜寒忽地回神,“随便吧,先生今天吃过了吗” 丽莎见太太居然关心先生,以为一定是昨天她的话见效了,甚是得意。 “吃了稀麦和蜜糖还有脱脂奶。” 高胜寒点点头,不错,有进步了。 “先生平常什么时候吃早餐,明早我等等吧。” 丽莎实在为难,这要叫她怎么说呢 太太也许自己都记不起了,以往先生一下来坐下,太太就起身走,后来先生再没下来吃早餐了,还经常比太太更早出门。 她抿抿嘴,小声道,“太太,我估先生很早起的,你要是喊他下来吃早餐他就下来了。” 高胜寒不料竟是这样的答覆,尴尬不已。 “那明早,你准备些先生可以吃的吧。” 原来关于他的一切,她真的一无所知。 今夜,高胜寒又睡不下,辗转反侧之际又冒起偷偷看他的念头。 只是她不知道,今夜,顾文怀亦是一个失眠人。 她瞧瞧钟,凌晨两点半,下床,轻步走到他房前,如昨夜一样,偷摸推门而进。 她察觉后面有动静,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看,见那人只是在床上翻了翻身。 她悄声走到床边,努力审视他一番,见他眉心舒展,面容平静,并无异样。 她呆站片刻,放心回房。 怎料转身之际,竟不慎撞上床头柜,她一惊之下,更左脚绊右脚,人看着要绊翻了 此时手臂忽然被人实实挽住,才没狼狈的绊一个跟斗 哒一声,整个房间已亮起。 她只觉心跳快得像要炸开,脸蛋怕是比红鸡蛋更红 分节阅读_22 为什么,为什么她高胜寒每每最丢脸最滑稽的窘态偏偏要在他面前一一展露 她咬咬唇,尴尬转头,只见顾文怀一手紧紧握著她手臂,一手撑著床沿,眼睁睁地望着她。 “没摔著吧” 他慢慢松手,啼笑皆非,难道名正言顺的关心他真的这么难 高胜寒狼狈不已,勉力挤出几个像样的字来。 “没,没有,不好意思,吵醒你。” “不要紧。我没事,放心。” “那就好,那你继续睡吧,我这就走。” 她如火箭一样就要往门外飞出。 “阿胜,”他把她喊住,叹了口气,“欧维,他这个人心地很好,就是喜欢乱说话。有些事听了就算,不必介怀。” 欧维的心思他岂会不懂但他更明白,爱情不是施舍偿还,高胜寒爱的人不是他,他只会成为她的感情负担。 高胜寒幽幽的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答话。 他定不知道,他又弄巧成拙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怀疑,已被他欲盖弥彰的说话彻底抹去。他果然是在乎她的。 午夜,高胜寒躺在床上,太多太多她无颜以对的画面直袭心扉,使她窒息。 她无法再骗自己,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在她看不到听不见的角落,已早埋下深深的足迹。细细回想,他从没刻意掩饰过他的感情,他对她,一向是关怀的,温柔的,忍让的,唯独未将爱情说出口。 她看了一眼在架上昂然而坐的守候。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如此了解她。 默默沉思,回忆的大门徐徐打开。 她依稀记得,那个曾经的文怀哥哥送过一颗紫水晶给她,然后远赴英国留学去了。 之后的几年,他一直给她写信,放假总抽空回来见她。 起初,她很渴望收到他从英国寄回来的明信片和谈及的所见所闻,对于那个陌生的世界,她感到十分好奇,满腔热情的回信。后来,这份意兴渐渐淡了,应付的话愈写愈多,直到她出国,没给他留下任何联络,他们的联系从此中断。 他送出守候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与他们投缘,祝他们终成眷属,一心一意买给她的礼物,最终竟以这样的方式传到她手里。 她又想起当晚与高卓明闹翻的情形。 她谩骂他,侮辱他,奚落他。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著她笑,笑意愈来愈浓。现在想来,那笑容如此虚空绝望。 或许欧维说得对,若不是他一直袒护她与林泉,委屈自己做夹心人,那夜的对峙可能早已发生。倘若他存心揭穿,早有机会数百,何苦在一年后设一个如此迂回的局 当时,她若不是火遮眼,理智想深一层,便不会如此绝情,伤人无忌。 后来她一气之下出走,他到处找她,那时风雨交加,他正病发,只怕,亦已猜到她与林泉一起,还如此的傻。 另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到警察局接他。这一夜的事,她记得十分清楚。 自一发现他在车后昏迷开始,脑海里已无数次重复放映著那夜的画面。打从他在卫生间出来的一刻,她已察觉到他奄奄不振的气息,可是她选择不看不问不理。她说服了自己,他是个醉鬼,他伤害她妈,伤害她家,伤害林泉,所以,她对他说,他人憎鬼厌,该被扔了去垃圾堆。 然后,他又笑了,呵呵傻笑。 是否从那时开始,他放弃了生存的意念抑或是从灌下第一杯酒事实上,他还有什么生趣 这一夜的他脆弱迷茫,盘旋在坚持与放弃之间,只要她一伸手便可将他拯救。 然而他危立崖边,她却顺手一推,他即粉身碎骨。 高胜寒闭上眼睛,很久很久没这般痛苦无奈,思海里的一切仿如一块块拼图逐一归位,一幅清晰的画面渐渐浮现。 原来,所有只在意念之间。 她愿意或不愿意这样或那样想,那幅图画便随著她的意念变样。 此时此刻,一切都指向她的错及他的痛。她必须承受,补偿,即使,某些伤害已无法挽回。 她向桌上的礼品包望去,满意地微笑,从明天开始吧。 明天,他们的婚姻踏进第二年的第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发完第一年了。成就感 很感谢留言鼓励的朋友。这本来只是我随意写着的东西,很多不好不完美,能带来一点娱乐,真的很高兴。 22 22、第22章 一大清早,天没亮,丽莎如常揉揉眼下床,准备今天的工作。 昨晚太太说了,今早要与先生一起用餐。 丽莎满心得意,先生和太太坐在一起的情景已是难得,今天要一块儿吃早餐,真是千载难逢的境况。 她刚走出房门,已听见厨房里传来声音,心下惊奇,探头一看,原来是太太在不知在搞什么。 “太太,早,你要什么吗” 高胜寒穿着围裙,已弄了大大小小不知几个盆子锅子碗碗碟碟出来,台面上打开著一本烹饪书。 “啊,丽莎,早,我想做这个水果布丁,我查过了,他可以吃的。” 丽莎瞧了瞧书上的食谱。哎,这个不难做啊,太太干什么搞得好像要开战一样 “太太,布丁我会做,让我来吧。” “不,我自己做,我卡住了你才帮我。你去干你的,煮些稀麦粥给先生,给我弄个简单的三明治就可以了,不要太多。” 高胜寒就不信,一个布丁她都搞不定。 丽莎无奈,这个厨房若要与太太分享,只怕再大十倍也不够用。 不过太太竟为先生下厨,这也实在稀奇。 结果,重新开始了几次后,布丁似乎是做好了,看上去倒有点歪歪扭扭,或许勉强可吃。只是,委实难为了那厨房,当真像刚打了一场仗一样。 “叫先生下来吧,他若还睡著就由他睡一会。” 听丽莎说太太叫他下楼吃早餐,顾文怀不免惊诧,已太久没在家早膳,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他在梯间已听见高胜寒与丽莎在厨房里叽哩咕噜,往前一看,竟见一个身穿围裙的高胜寒在厨房里团团转。他不禁看得出神,这样一个高胜寒倒有几分贤妻主妇的派头。 走到厨房门口,随意一问,“要帮忙吗” 高胜寒闻声似乎有点失措,急忙转身,还没开口,噹一声,一个不锈钢盆子已被她的手肘摔在地上,无趣的打了几转。 幸好,空的,亦摔不破。 顾文怀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厨房小,我还是先出去。” 刚才,又看到了高胜寒那尴尬的模样了,真叫人啼笑皆非,又暖在心窝。 莫非,这就是家的感觉 坐下不久,丽莎已弄了一碗粥给顾文怀,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奶茶给高胜寒。 高胜寒抹抹手,脱下围裙,坐到他对面。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有点别扭。结婚一年,这样坐著面对面吃餐还真是第一次。 高胜寒本欲先打破沉默,结果,又是他先说话。 “你准备的早餐” 她分明长了一对熊猫眼,三更时她还在他房间鬼鬼祟祟,天未亮已在厨房战斗,他怎不感动 “丽莎做的,我做了个布丁,不过不知能不能吃我自己也没尝过” 她怯怯说道。 似乎在他面前,她不是喷火就是含羞。 他注视她,此刻的一切仿若梦境之中,只盼不是黄粱一梦。 “你做的,能不能吃都好吃。” 他语气平淡,既没浓浓的宠意亦没屈指的赞赏,却莫名打动了高胜寒,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起来。 “你待会儿试试再说吧。”她腼腆笑说,实已心花怒放。 他们一个啜粥,一个嚼三明治,偶尔悄悄瞧对方一眼,无言的温馨,完成这迟来的第一次。 然后,布丁出场了。 高胜寒看着自己的杰作,有点难为情,卖相是没了,希望不会吃坏人吧。 “是个布丁,可能看不出来我没怎么下糖,就下了些水果和脱脂奶。” 顾文怀望望布丁,没说话,淡淡笑。 高胜寒从凳上拿起一个包裹,递到顾文怀面前。 “希望你喜欢。” 他的笑意骤变惊喜,眼睁睁,盯著包裹竟不敢接住。 “阿胜,我没有什么给你。” 是的,他并未为今天准备。不久前,他的生命已一步步走进死胡同,他以为,不会看见今日。 “你已经给了。” 她带著无限感触,冲口而出,却不是一时冲动。 他伸出颤栗的手,接过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泛滥心底的感动,无法言喻。 “拆开来看看吧。” 他带著一份虚假的沉著打开礼包,看了一眼,心海濤湧波襄,抿紧嘴唇方能稳住激蕩的情绪。 礼物是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和那天被他吐了整件的十分相似。 “已无法找到一模一样的了我找了大半天才找到这个颜色,它真的很配你。” 他怔怔的望着手中的外套,强忍眼泪,心里有太多的话无从启齿,最终只能挤出一句客套。 “我很喜欢,多谢你,阿胜。” 他已很努力,但依然无法掩饰声音里的抖震。 高胜寒已明瞭他彻底的动容,不禁万分欢喜,自觉很有成就感,自己终于做了一件让他快乐的事。 “这个尺码现在可能不太适合,等你痊愈了再穿,一定很好看。” 她的笑意澜漫,像个孩子。 外套是根据他原本的尺码买的。他身材雖好,但向来不喜时下流行的紧身服装,中意传统裁剪,讲究质量。她爱时尚,也不觉他穿着老套,反觉得体大方,低调中显性格。即使在她很讨厌他的時候仍无可否认,他是个有品味的人,除了,对于感情。 他微微一笑,只怕以后都舍不得穿。 “好吧,为了多谢你,我就做了这只布丁白老鼠,我先来尝尝。” 这布丁看上去是比较丑,但小时候再难下口的东西都吃过了,这不过是一些果汁而已。 他舀了一小匙,不急不缓吃了一口,细细品尝,笑道﹐“很好啊” 高胜寒见他吃得滋味,即時雀跃起来,急不可待的尝了一口。果然比她想象中好多了啊今早她的成就感实在太高涨 她有點得意忘形道,“所以呢,这证明了不好看的东西也未必不好吃。第一次算不错了吧” 顾文怀笑笑,忽然觉得她变了另一个人。 高胜寒又吃了一口布丁,漫不經意道,“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和丽莎去买,我今天请假。還有﹐你什么时候复诊,提早通知我一聲,我陪你。啊还有,你暫時不要回公司了,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她一口氣說道,没在意他怔怔的眼神。 他太享受此刻的温存,不敢破坏,但若不是欧维的干预,她会对他这么好吗 “阿胜,我没事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让身体适应食物,你不必太紧张,我又不是纸做的。” 他随意的两句慰藉的话,没想到又弄巧反拙,见高胜寒神色一变,顿时后悔。 没错,他不是纸做的,这是高胜寒曾挖苦他的话。 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每一字,他全部记得,只是没存芥蒂,以至失言。 高胜寒本已记不起自己说过那些话,然而這下一聽,太熟悉了,太像她讽人的话。 “阿胜,我没 分节阅读_23 “不,你先听我说。我知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没放在心上,你没怪我,是不是但是你分明是在乎的,你根本没忘记过。你可不可以不总是这样你也可以发火,也可以跟我骂过打过啊,这是男女平等的时代,不是吗我侮辱你,你不说话,我冤枉你,你不解释,我打你,你任我打,你这样,那里像个人简直就是个出气袋你知不知道你令我很难堪你说你不介意,可事实根本不是又何必死装酷差点儿命都丢了。文怀,你这么傻,早晚不是你憋死了就是我内疚死了。总之,以后我再乱说话或者乱发火或者说一些不符事实的话,你要反驳,要解释,秀秀你的律师本事 ” 她本想心平气和,不卑不亢,可话一出口,就是無法自持。 顾文怀怎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只怕听了欧维讲故事的后遗症不尽快得以宣泄,憋死的会是她。忽然间,他觉得他的失言不是坏事。 他很专注的听她说话,面上波澜不興,良久﹐才不急不緩道,“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憋死人或内疚死人这回事,暂时没有确实的科学证据证实直接导致死亡的” “顾文怀我现在说话你就不要反驳” 她气鼓鼓,有点无理取闹的咆哮两句。 他即时住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阿胜,”他再说话,眼里的笑意已褪去,换上一抹坦然的深情,“我的确想说我没怪你,是真的,我只是觉得,要怪你我会更难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给自己难受有些事,若果我坚持,或许可以解释清楚,但有些事,我不可以也不愿意,要承受的,也是我甘愿的。” 他默默叹了口气,续道,“也许刚巧相反,就是因为我太像一个律师,太现实,所以我总以为,一个人承受比几个人承受划算,这不关乎傻不傻,这仅仅是经济论吧。我看见现在的你,内疚难堪,神经兮兮,我就好过吗讨得你一句道歉又如何可挽回的不可挽回的,到底改不了现实,你毕竟已心有所属,既然早晚要散的,我宁愿你不曾知道。” 她的内疚更改不了她不爱他的事实。他与她的段落,从一开始已划上了可预见的句号。与其这样,何苦要她背负这个感情包袱 高胜寒的感官无一不已被深深打动,莫明焦急,欲语难言。 顾文怀默默注视她迷茫的目光,暗自叹息。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强悍冷傲,内心纯真漫澜。难怪高卓明对她的归宿如此紧张,若要哄她骗她倒不需太多功夫。幸好,林泉是真心待她。 见她郁郁不乐,他忽然笑吟吟道,“你就这么容易改变立场你不怕我骗你了我可是很会编故事的。阿胜,莫这么容易相信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不出所料,此话一出,高胜寒原本郁闷的神态顿时竦动起来,瞪著大眼。 “啊好一个自大自恋狂,你以为你自己好看也不拿镜子照照,还不如马戏团的猴子呢” 他依然笑吟吟,“我几时说过我好看我只是说那些男人” 她一愣,才发现中了圈套。刚才的反应,大概没泄露心思吧 他忽然若有所思,頗认真问道,“我现在,真的很丑吗” 这次被折腾得厉害,或许,真的像猴子了,虽然,对于这个概念,他没半点头绪。 “不是只是只是” 她似乎过分着急,却无法续说,含羞低头,在自己心底把话说完。 只是,以往的你太好看。 顾文怀见她支支吾吾,以为她不愿伤他自尊,也没再追问,又添了两羹匙布丁。 她扫了他一眼,唠叨两句,“别吃太多,凉了胃” 他闻言微笑,悄悄望她一眼,又悄悄黯然。他说,假若可以从来,他不愿意她知道他的感情。可是他真的舍得吗 他已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一次,是否,已渐渐握不住某种坚持 一直默默当观众的丽莎虽然不全听得懂先生与太太的说话,但看他们的眼神表情已知二人的关系已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突破。她甚至觉得,太太忽然变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在先生面前尤其别扭羞涩,不时面红耳赤,与平时那高高在上的派头简直是天渊之别。 丽莎怔怔地眨眨眼,默默遐想,若这情况继续下去,说不定很快就要添小朋友了﹐不知小孩子会像谁 丽莎痴痴的望着一对璧人,想得发呆。 过后的数天,丽莎忙得很开心。 现在,她先生和太太朝夕一起用餐,虽然一开始吃的东西不一样,但渐渐,先生的胃口愈来愈好,太太的口味跟先生的愈来愈合,她也不必特地准备。 最难得的是,他们二人的话题也愈来愈多,似乎一起吃饭已成了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最自然不过。 再过两天便是飞美国的日子,但自出院后,顾文怀始终记挂著一件事。 “阿胜,那天你来医院看我之后,有没有见过妈” “还没有,要不我们明天去” 在医院听了顾文怀的话,她恍若茅塞顿开,却一直未能提起勇气。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她是如何咆哮莫玉莲的。现在,她倒是求之不得顾文怀有此心意。仿佛间,有點莫名其妙的﹐这个男人已成了她的一支强心针,以那低调淡然的方式赋予她安宁与力量。 “也好,就明天吧,”他犹豫片刻,终忍不住低声问道,“我,现在看起来好多了吧不会像猴子了吧” 高胜寒一听,强忍暴笑。 原来这人还真以为自己像猴子哼,谁说男人不在乎女人对他们外表的评价她随口一句戏言,他竟刻上心上,看来还真的伤了不少自尊心呢。 “放心吧,猴子也有很多种类的,你现在,已经到达猴与人的边缘” 她说着已憋不住捧腹大笑。 顾文怀岂不知自己已被耍了一把但见她笑容如此璀璨斑斓,整颗心都溶掉了。 再见顾文怀,莫玉莲不禁吃了一惊,一眼已看出他大病一场。 尽管她已从错乱中走出,但每次见他仍不禁牵起忆子之情。倘若她儿子仍然在世,必与他一样爱护阿胜,一样温和仁厚,谦谦君子。 见女儿对女婿明显关怀有加,不时以眉目传情,罕见的温柔腼腆,她无比安慰。看来这场病倒有塞翁失马,扭转乾坤之效。 自那次的事后,她日日祈求上天,望他们一切安好,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么一个女婿,他们不好,她生不如死。如今见二人恩爱有加,终可放下心头大石。 “怎么不先通知一声,让我叫爸爸也在,一块儿吃顿饭。” “改天吧。阿胜一直挂心你,今天特地是来看你的。” 顾文怀主动握住她的手,毫不顾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高胜寒小声的唤了一声妈,目光闪缩。 莫玉莲看了一眼落落大方的顾文怀,又看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高胜寒,几年之差如此之大,这女儿仍孩子气。 “我很好,只要你们好,我就好了,”她深深叹息,反握他的手,“文怀,那件事,我的心一直很不舒服” “妈,一场误会,我们都没放心上,你也忘了吧。” 顾文怀朝她平和一笑,一切宛若风轻云淡。 沉默的高胜寒终于开口说话,“对啊,妈,你不要想太多,要保重身体,你瘦了。” 莫玉莲眼睛渐红,抖声道,“妈没事,妈只是记挂著你们” 高胜寒抬头看她,也不禁酸了鼻子。 “我去打个电话。”顾文怀借意抽身往偏厅走去。 厅里剩下莫玉莲与高胜寒和两双泪汪汪的眼睛。 “妈,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呵叱你,我一直不谅解你,总惹你伤心。” 高胜寒不曾了解她妈妈,也不曾了解她自己。 莫玉莲把高胜寒搂抱入怀,下巴轻轻蹭揉她的头发。 这次,是真的了,她怀里的人儿,切切实实是她莫玉莲的好孩子。 “是妈没用,妈知道你也很难过,妈知道的不怪你从不怪你” 不怪你,这句话对高胜寒而言,包含著多少多久的屈结 没有妈妈的宽恕,她亦永远得不到自己的宽恕。 一闭眼,泪水直直滚落。 莫玉莲把女儿搂得紧紧,也潸然泪下。 多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啊,孩子已经长大,抱也抱不住,现在探头望下去,已看不到那张小脸蛋儿了。 母女彼此沉默,深深感受这一刻睽违已久的温馨。 “妈,明天我和文怀会去一趟美国,你要带什么吗” 高胜寒娇柔道,像个大孩子,缱绻地依偎在妈妈怀里。 “不用了,这里什么都有,吃不得多少你们去散心吗打算去那里” 她扫扫女儿的头。 “文怀的师傅出了点事,法律那些,他过去看看他,我陪他一起。” “好,一起去吧。胜,你别总跟他呕气了,该收收那脾气” “嗯,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 “待会儿带些海味回去给他补补” “那些他少吃,他喜欢清淡的。妈,原来蒸那个豆腐很讲究啊,煮得好真的很好吃” “怎么个煮法你又懂我以前煮豆腐你怎么总不爱吃” 母女你一言我一语,泛泛而谈,说起烹调更眉飞色舞。 偏厅的人也笑逐颜开。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写甜的,将就一下吧,也不会很多了,呵呵。 注意: 每日下午三点后该不会更新,大家不用等。 仍是,感谢支持 23 23、第23章 美国东部已入冬,冷风切骨,高胜寒一下机便连打了几个喷嚏。 掏出几张纸巾,又打了个哆嗦,狼狈的在擤鼻涕。上机前,她已觉喉咙发痒,头昏脑胀,可是她一心想跟著来,结果现在可能真的病倒了。 “你还好吧” 顾文怀替她披上自己的外衣,把她裹得实实的。 “可能一时没适应,我都忘了这里这么冷。” 她向他尽量开朗一笑,却不知自己鼻子已红了一团,烘托著一双混沌的大眼睛,头发散乱,看着有点像个小丑。 他叹了口气,哭笑不得,“我去拿车,你进去大楼坐著等我。” “我不要你的外衣,你穿着,外面冷。”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本来应该是她来照顾他的,怎么现在角色调换了。 “没事,我很快回来。” 果然一晃眼,车已来到接客区。她混混沌沌的被他拖著上车。在机上浑身不自在,一点都没能睡,一上车就呼呼睡去。迷糊中,她依稀知道顾文怀抱著她下车,进酒店,一路没把她叫醒。 她醒来时已在酒店房间的床上。 “怎样,好点儿没有要不我车你去医院” 高胜寒只觉头重重,口干得很,浑身不舒服。她懵懂的摇摇头,却见他已坐到床沿,伸手探她的额头。一阵冰凉的感觉从她头上渗透一身,很舒服。 她梦忪忪说,“我睡了一觉好多了,只是有点喉痛和口干你的手很凉喔,很冷吗” 顾文怀一愣,“那你继续睡吧,我下去找个体温计和买些药,很快回来。”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像叮嘱 分节阅读_24 小朋友那样叮嘱她。 “这里有水,莫随便乱走,有什么事打我这个手机号码,如果太不舒服就立刻通知服务部,知道吗胜,听见了没有” 他拍拍她的肩,不由皱起了眉头。 “嗯” 她懵懵懂懂的应答,又钻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她好像听到顾文怀回来,在跟什么人说话。那人走过来对她说了两句,她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手臂上好像被扎了一下,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时,发觉自己依然在酒店的房间里,某处传来哗哗水声。 他们组住的是套间,声音应该是从小厨房传来的。 “文怀” 水声乍停。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小厨房走出来,居然,穿着围裙。 “醒了觉得怎样应该好多了吧” 他一路说,一路解下围裙。 高胜寒只管呆呆的看他这个样子,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 他坐到床上,拿出体温计,叫她张口,她傻傻的照做。 “我本来想带你去医院的,但你都知道这里看急诊多麻烦,所以请了医生来。他说你发烧和有些脱水,给你打了针。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他拿过体温计,看了一眼,“还有些烧,待会儿吃过饭再吃点药。” 他朝她一笑,没份外的宠意,她已满心安稳平静。 她一直毫不作声地望着他,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男人仿佛很不真实。是否,是她病中的错觉 “你会烧菜煮饭吗” “我若不会,谁给我吃” 小厨房的水声又响起。 她不禁默想,他自小没人理,胰脏又小气,若果他不懂得自我照料,只怕已熬不过那些艰辛的留学岁月。这个多月来,她对他的了解已逐渐加深,凡是那些高脂高糖高度加工的食品他绝不会碰,想必就是因为多年来对饮食的注重,清茶淡饭,所以一直保持健康。若不是再遇她,他的身体也不会耗成这样。 她甩甩脑袋,挥去那些不堪的想法,戏谑道,“那里来的围裙不要告诉我是你自己带来的。” 他咯咯笑了两声,“服务部给的,还有些酱油。这里我已没来很久,有些地方都不太认得了,只是随便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和白饭,你现在病著,不宜乱吃,跟我清淡点吧。” 她看着厨房里穿着围裙忽隐忽现的影子,突然觉得满怀幸福。 过了一会,她嗅到阵阵香味,台面上已摆著一条清蒸盲曹、几片蒸滑豆腐,和一碟绿油油的西兰花。 “你也会这样煮豆腐啊等我试试有没有丽莎的好吃” 他俏皮一笑,“你怎么不问丽莎怎么也会这样煮豆腐” 她瞪着眼睛,“是你教她的” 她本来都觉得奇怪丽莎居然也晓得这样讲究的中菜,原来是跟他学的。 他笑而不语,面上依然俏皮。 这一餐,不知是否太饿了,她吃得特别滋味。那个豆腐不用说,师傅出手便是不同凡响,那条鱼鲜甜肉嫩,一试之下已成了她的最爱之一,搞得她不知要豆腐还是要鱼。她更想不到,那盘看上去没什么卖相的西兰花也这么好吃,脆嫩爽口。 她吃得开怀,几乎把食物一扫而空,差点儿没注意他好像没怎么吃过。 “你怎么不吃”她看了一眼几个快空了的盘子,好不难为情又有点过意不去,“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 她把他那份儿也吃了吗 他淡淡一笑,“我够了,刚才你睡时我已吃过。喜欢就吃吧,我还怕不合你口味,”又看了一眼台面上的盘子,不禁压着笑道,“不过也不要一下子吃太多” 见她胃口好,他很安心,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吃。 她半信半疑,低声道,“我真不争气,跟著来没把你照顾好还变了你的包袱。” 他笑意更深,“没这么严重。你有这个心,我很感激,真的。” 他取了两颗药丸递给她,“退烧的。” 她吃过药,睡意渐浓,但不肯睡去,这样睡饱就吃,吃饱就睡,不是一只猪是什么实在太丢脸,完全颠覆了她要陪著他来的初衷。 她对著电视机,眼睛已慢慢合上。 一旁看书的顾文怀瞟了她一眼,沉声道,“阿胜,去睡吧,吃了那些药是要睡的。再睡一觉就好了。” 她似乎仍不肯屈服,看到他手上的书,好奇问,“那是讲科学的吗为什么叫做元素周期表” “是一个短篇系列的搜集,作者是个化学家,经历过纳粹,”他尴尬一笑,“我看了很久,还没看完” 她眼球一转,也是低头一笑,还以为只有她以龟速看书。 “你喜欢看这种书吗” 他摇摇头,“可能,只是比较喜欢作者吧,有点不一样,”他顿了一顿,若有所思,“他亦有很多恨的理由,但不会一页接一页的控诉,我欣赏他对人性的反思” 她有意无意的噢一声,眼睛已几乎全合上。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唤了她一声,促她上床睡。 她瞧了他一眼,终于乖乖爬上床。 他替她叠好枕头,盖好被,关了床头灯。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里竟是百般依恋不舍,她不想他回房去。 “睡吧,我就坐在这里,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 他走到一角坐下,又开始看书,一时没记起这句话对高胜寒的意义。 她果然一怔。刚才从他口中说出的便是高仁杰留给她最后的话。 怎么会这么像声调语气都这么像 他见她这般反应,心头一紧,小声道,“如果你介意” “不不是,”她急忙插口,“我只是怕你累了。” 这倒是个挺不错的理由。 他笑笑,“没事,睡吧。” 高胜寒这一夜注定无法稳睡。昏沉之际,脑海里是高仁杰与顾文怀无数个重叠的影子,纵横交错,缠绕心绪。 朦胧中,她逐渐进入梦乡。 她梦见与高仁杰在公园里荡秋千的情景,就像小时候一样,他在后面推,她在秋千上,不断 喊高一点,高一点,嘻嘻哈哈,快乐不已。 突然间,秋千往上一荡,这次,荡得太高了,她一时没捉紧绳索,整个人飞脱秋千,往前面高处奔去。她惊恐的叫喊哥哥,同时听见高仁杰慌张的呼唤声,迅速微弱,片刻消逝。她继续飞奔,在无边无际的白色中。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已坐在一座很高很高的滑梯上,可是,后面没有梯子,只有前面又高又斜的滑板。她一看,很害怕,怕得要哭出来。 阿胜,滑下来吧,别怕,我接住你。 她依稀听见有人在下面叫她,那声音很温柔,很亲切,似曾相识。 她探头望下去,在那片白茫茫中,见到他若隐若现的笑容,如沐春风。 文怀哥哥如见到救星一样,她泪汪汪地大声叫喊他,叫他上来接她。可是,他只是叫她别害怕,滑下去,他会接住她。她不由被那抹笑容迷住,渐渐安心,平静,然后,她不害怕了,一松手,整个人便往下滑,目光从没离开过那张愈来愈清晰的脸。 终于,她投进了一个温实的怀抱。他真的接住了她。 高胜寒梦得昏沉,不时发出叽哩咕噜的怪声,一旁刚浅浅睡著的顾文怀被她的叫声惊醒。 他听了半晌,见是梦呓,没理会。 合上眼,试图再次入睡,朦胧之际,竟听到一声久违的呼唤,仿如隔世。 他蓦地睁开眼,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听错了吗那一声呼唤,划破时空,将他带回一个已被遗忘的年代。 多少年了,没听见过她这样叫他难道他出现在她的梦里他会是魔鬼还是天使 他正满脑子的疑问和惊愕,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却听她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他确定,她在呼唤他。 他不由自主,一步一步走到床沿坐下,见她面容紧绷,似乎十分畏惧。 他靠著床头,柔声对她说,“别怕,我在。” 她好像真的听见一样,忽然张开手,一下揽著他的腰,神态分明还在梦游。 这举动让他更是惊诧,他像被点了穴一样,丝毫不动。过了一会,身子实在僵得发痹,才屏住呼吸,小心移好位置。 她依然牢牢的搂紧他,连面也埋进了他腰间。 他默默看着她,轻轻抚著她的头发,心底无比的满足。 外面天光白日,新的一天来了。 那个梦之后,高胜寒断断续续的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碎梦,如平常一样,大多在醒来后便记不清楚。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公园玩耍,有点惊心动魄,却没记起发生过什么事。 她一睁眼便看到恰恰在她脖子下的那只手,微微握著被单。她抬头望去,见顾文怀正倚著床板而坐,眉心轻皱。她这才发觉,他很少皱眉,面对人的总是那张和暖淡然的脸。再仔细一看,哎,他那姿势也实在太别扭了,仅仅坐到床沿几分,再胖一点便要滚下去了。而她,竟像抱毛绒娃娃那样抱住他,头居然还枕上他身上去。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像浆糊那样一分一分黏过去,几乎要把他逼下床,却又死搂著人不放。 她把面轻轻贴在那只微凉的手上,一种无名的感动涌进心窝。 他只顾著把她裹得暖暖的,自己却连外衣也没披著一件坐著过了一夜。 自上机都现在,马不停蹄,作息颠倒,她就只会吃和睡,他可真的没休息过。 她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手,挪入被褥。 他立刻颤了一下,眼睛蓦地睁开,往下一看,目光迎上那双茫然间柔情似水的大眸子。 她一动不动,依偎在他身上,握著他的手,无限的依恋。 刹那间,竟是他,脸红耳热。 “醒了还有没有烧” 他拿出体温计,叫她张嘴。 她照做,傻呼呼地研究他那说开就开的眉心。 看了一眼体温计,他笑笑,“退烧了,现在觉得怎样饿吗” “有你这条冰棒在身边怎能不退烧”她坐起身,捉住他双手,细致地审视他一番,“我不饿,昨天把你那份儿都吃了,再吃会变猪的。你休息一下,别忘了你出院不到一个月,伤了元气要好好调理的” 顾文怀亦明白现在不是死撑的时候,要是连他也出状况了,可真麻烦。 他点点头,欲起身回自己房间去。 “你要去那里”高胜寒一手按住他。 他诧异转头,“回房去睡” 她跃下床,扯了扯他的手臂,“你睡这里,我们现在可是同病相怜了,万一我们其中一个在房间出事了怎么办就算你不担心自己也要担心我,是不是” 他呆了片刻,然后顺从地钻进暖洋洋的被褥,被窝里仍然渗透著她的气息和体温。 他无限贪恋地感受这份温度,即使染病也毫不在乎。 如此,他们算不算,同床共枕过 高胜寒执起报纸,看了两页,到第三页已看不下去,心思只一味向着床上的人。 她将椅子移到可以看见他的脸的位置,脑海里掠过无数捣蛋的念头。 不知何时开始,她愈来愈喜欢看见这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很长,会交代林怡一案,下午再更。 甜的还有点,两个人的感情根基要在短时间内尽量扎实 仍是,感谢支持 24 24、第24章 分节阅读_25 这是一个城市边的郊区住宅区,屋子全是五六十年代的平房,款式划一,前后花园普遍齐齐整整,打理妥善,不见杂草滋生或奢侈的美化,应该是一个中上阶层的城镇。 顾文怀把车使入一个尽头囊,然后停在一间屋前的车道上。 高胜寒探头一看,这房子本来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前园只是铺了一片绿草皮,没种花树,但现在,它必是整个囊内最特出的屋子了,因为它的外墙已被人涂鸦了一整边,都是些侮辱性的仇恨字句。 高胜寒瞟了顾文怀一眼,见他依然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对于那片涂鸦视若无睹。 他走到屋前按了两下门铃,似乎过了好一阵才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来开门。 这妇人打扮朴实,面容和蔼可亲,一头灰白灰白的短发。 她一见顾文怀立刻张手拥抱,“keith,又见到你,太好了。” 女人笑咪咪向顾文怀说,然后望向高胜寒。 “师母,我太太。” “叫我hannah吧,伯母。” 高胜寒从未听见过他这样正式的介绍她,不但一点也不介意,反而颇有点回味无穷的滋味。 女人即时伸手与高胜寒拥抱,“很漂亮啊” 这妇人就是顾文怀师傅的太太,关绮兰。夫妇自结婚以后就买了这房子,在这里住了快三十年。屋内的家具摆设颇为古色古香,一套红木中式家私,架上放著几件瓷器,还有一个关公象。淡黄褐色的地坛显然有点陈旧,但入眼的均十分整洁,一看便知屋主保养有道。 关绮兰打开冰箱,掏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包子出来,不停问他们要喝什么,吃什么,热情洋溢。 “你要什么吗”顾文怀向高胜寒柔声问道,无比体贴。 “给我一杯水行了。”高胜寒小声道,在他身边,越发腼腆。 顾文怀拿了一杯水出来给她,又返回厨房。他向关绮兰递过手信,俯首和她说了几句。她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神色渐变忧郁,满面沧桑,与刚才那个笑咪咪的妇人判若两人。她向他张手,他们再次拥抱,他一直在她耳边细语,她不时默默点头。 两师徒继续倾谈了好一会,高胜寒则自己坐在客厅。若是以往,她必会感到万分不耐,可现在,她只在乎珍惜任何与他一起的时光。 在这个低调平静的小城镇里,是一个只属于她和他的空间。假使她愿意,她已能看到那种纯朴的二人生活,这样舒服,恬静。 但她的理智却不容许她放纵,不容许她沉溺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幻想里。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是她刻意逃避了林泉的存在。在那个他们必须返回的真实世界,他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他,才是她的山盟海誓,不能辜负的人。与眼前这个男人,终归是要分的。现在的日子,不过在倒数著那天的来临,等著在离婚书上签上那行字。 想到这里,她忽然消沉不已。 “想什么想出神了” “啊,没什么,我经常都这样发呆。” 她随意的一句回应竟惹得他深深的笑意。 “今天或许不该带著你来,闷倒你了。师傅刚醒来,我去跟他谈谈,师母在后花园,你去帮帮她,好不好” 高胜寒乐意的点点头,“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不必管我,我去跟师母学学园艺。” 说着她已起身往花园去。 不要想了,此刻不是昨日不是明日,不必破坏难得的分秒,她默默对自己说,以一张笑脸迎上门外的关绮兰。 顾文怀在李秉之的房门敲了两下。 半晌,门打开,一个体型魁梧蓄了灰白色大胡子的男人朝他淡淡一笑。 “师傅,很久不见。” 顾文怀再见这张熟识的面容,顷刻间百感交集,面上却只是一贯温和的笑容。 李秉之伸手搭在他肩上,在背后关上门,半搂半推著他往书房去。 “好久没人这样称呼我了,我们得好好聚一聚” “师傅,这些年没收徒弟了吗” 此刻与曾经惺惺相惜的师傅再次并肩而行,顾文怀感慨万千。当初若不是他偏离轨道,这些年,他们师徒必情同父子,亦当是最好的战友。 “没有,你是我唯一的徒弟。” 他的语气平淡自然,却溢流著必然与执著。 顾文怀语塞,那是感动与遗憾的交错。 “现在看来,那倒是好事,不然恐怕误人子弟了。” 李秉之依然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并没对最近发生的事太介怀。 “师傅,你的教诲,我终身受益。” 经过他们师徒决裂的事,顾文怀深知说这些话不免虚伪,可他也实在不知还可说什么。若不是欧维证实了,打死他也不敢相信他一向坚持原则,择善固执,大半生奉献在维护正义的师傅居然会做出刻意隐瞒证据,屈人入罪的事。 “暂不说那些,来,与我先下局棋。”李秉之拉开抽屉,取出棋盘。 顾文怀看了一眼那分明早已尘封的棋盘,心下酸楚。师傅无儿无女,一生只执著于事业和公义。而当这些都在渐渐幻灭,变质,孤独的心境也在日积月累地扭曲磨损,直到一天,信念彻底磨灭,顷刻走火成魔。 “师傅,你偏袒自己,中国象棋你一向稍胜一筹。” 顾文怀戏谑道,却只见李秉之刻意笑得更奸诈。 “你怕我会手下留情的,要是这局你死得太难看,我会给你一个反击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李秉之整个人已生猛起来,眼神中是掩不住的雀跃,可这一切看在顾文怀眼里竟是无尽的感慨与苍凉,不过一两局棋,竟能让他开心成这样。 “师傅,很抱歉,我应该多些来看望你和师母。” 顾文怀不愿破坏原本轻松的气氛,可是看见眼前的人,才知道这些年错过了什么。 李秉之淡淡一笑,“那以后多来便是,我又不是七老八十” 说着,他已下棋。 看了那步棋,顾文怀笑了。有些东西确是千古不变,师傅下棋的习惯始终如一,果然先来个“当头炮。”他毫不思索的以“马来跳”回应,很清楚,这局棋的意义不在棋艺的争霸,而在缅怀、回味、重温。任何变化都只会毁灭这种旧地重游的感觉。 高胜寒在后花园学著修剪树木花草,不易乐乎。 前花园虽然只铺了草皮,但后花园原来这样多姿多彩,繁花锦簇。深秋正中,花依然开得如此灿烂。纵然她一向不甚喜花,此刻也不得赞叹一番,此花园的主人必定下了一番心思。 “师母,这些都是什么花啊天气这么冷都开著啊,太厉害太漂亮了” 关绮兰见有人欣赏赞美,顿时笑得眉开,兴致勃勃地介绍不同种类的花卉,那些最适合什么时候栽植,那些什么时候开花,那些用什么肥料,竟一说不可收拾。 高胜寒没想过她随意的一句赞美会让关绮兰如此快慰,心下不免感慨,花纵使开得再美,恐怕除了它的主人,也不多有别人欣赏。 “师母,你把这里打理得很好啊,这园子这么大,很不容易啊。” 关绮兰笑笑,“反正我也没别的嗜好,又不会打麻将,这样反而容易过日子,而且看着也有点成就感嘛。” 高胜寒不语,这些花花草草大概就是眼前这老太太的精神寄托了。 “你和keith结婚多久了有孩子没有下次也一起带来,好不好” 高胜寒怔住。 他们的孩子么有可能么 “我们结婚刚一年,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关绮兰却不为意,“啊,才一年,怪不得这般恩爱了,原来是新婚燕尔。嗯,也对,先享受一下二人生活不过也别等久了,不然想要的时候都没得你要了。” 关绮兰分明在感慨自己的遗憾,却说得云淡风轻,这一生无儿女缘,早已注定。 高胜寒又是一怔,她与顾文怀在外人眼中竟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关绮兰的接触也不过短短一个清晨,这师母凭什么说他们恩爱 “师母,你认识keith很多年了” “嗯,那时,英国那个fetcher教授推荐他来的,他一毕业就跟了他师傅了,后来又被荐了去法院。其实以他的条件啊,有很多选择,同期毕业的差不多都投身大行了,赚的钱可多上倍呢,fetcher说他就是小数真正热衷法理和公义的学生,而且很有兴趣来美国进修,希望跟个好师傅那时,他师傅的声誉可不像现在” 关绮兰神情黯然,这个她陪伴了一生的男人,这回可是一世英明一朝丧。 这么多年,她看着他坚持、执著、牺牲,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她又怎能不郁结 “师母,我相信师傅一直在keith心目中都是个值得敬佩的人,这次,他一知道师傅出事了就立刻订机票飞过来。他才刚出院不久,所以我知道,师傅和师母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高胜寒本来没打算对关绮兰说顾文怀住院的事,可见两老如此孤单,她实在希望能带给他们一点温情。 关绮兰即时停了手,“住院了严重吗我本来都想问你他到底怎么了,都不长点肉的是不是又在拼命了我就知道,这孩子做起事来真的不顾命的,又顽固,以前他在法院见习时就几乎不用睡了,后来开始接了外面的案,还不时回去他师傅那里做ro bono。我见他不眠不休,都心疼了。我劝他,叫他不要去师傅那里了,年轻人是向外看的,谁都明白嘛,他不听就是不听,结果不就住了两天医院” 听到这里,高胜寒已明白几分当中原委,那些所谓“外面的案件”就是那些唯利是图,不惜手段为作奸犯科的恶棍脱身的官司。 “后来,他始终放弃了” “后来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他走后,这次,是他第一次回来。” 高胜寒若有所思的看了关绮兰一眼。她觉得,关绮兰是知情的,分明是顾文怀在外面做的事惹怒了师傅,以至师徒关系破裂。也许,关绮兰只是不愿意破坏一个丈夫在一个妻子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才没对她说实话。可这师母又怎会猜到,有时,世事偏这么玄妙,牵牵扯扯,阴阳交错,她、林泉、顾文怀竟成就了这样一个错位的三角关系。 “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我知道,keith和他师傅一直追求的从未变过。” 关绮兰意味深长的补上这句话。 高胜寒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默默弯下腰继续修剪。 “想不到,真想不到。” 李秉之看着棋盘,不由自主地微微摇头。他居然败了。 “师傅,还有一个反击的机会,不是吗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顾文怀故作沾沾自喜,对著李秉之笑意盈盈。 李秉之不理他,已从抽屉取出国际象棋的棋盘,兴致勃勃地准备下一场对决,恨不得就这样下棋到天黑。 “上一局你侥幸,这一局是我的。” 顾文怀闻言不禁感慨,当年打官司,李秉之最喜欢说这句话。他师傅实在一点都没变,可为甚么会做出那种事 他笑意不减,小声道,“那要打过才知。” 师徒两人默默下棋,书房里静得只听见棋子下盘的声音和暖气管道偶尔发出的喷气声。 李秉之捻着棋子, 分节阅读_26 凝视棋盘出神,却忽然开口。 “欧维说你已没当律师了” 他并没看顾文怀,眼睛依然盯着棋盘。 顾文怀淡然一笑,“嗯,结婚后两家公司合并了,我也出来帮手。” 李秉之点点头,移动了棋子,“嗯,如此也好,夫妇一条心,做什么都爽著。太太也一起来吗我倒想看看我徒儿娶了个怎么样的伴儿” “也来了,跟师母在后花园学园艺。” 李秉之哼了一声,“你师母,一早到晚就会躲在后花园,拿几朵花摸来摸去,像吃了无忧米似的” 顾文怀一向知道师傅心醉事业,从不了解师母,然而她的寂寞与无奈分明已写满面上。 “师傅,难得师母有这兴趣,不然你叫她怎么过日其实师母很担心你,刚才她与我说起你的事,差点儿哭了,你若出事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顾文怀还一直想著要如何提起这件事,师傅总是避而不谈,如今正好时机,他又怎能放过 李秉之果然面色一沉,正欲下的棋子蓦地收回,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我为甚么会那么做” “一时想歪了,你从来不做不公不义的事。” 可他实在以为,这是失去信念,心灰意冷的后果。 李秉之冷然一笑,“是这样吗告诉你,连我自己都搞不明为什么,有时人傻起来真是什么都干得出。那几个禽兽,上两次靠著走漏洞给放了,可全世界都知他们了那个留学生,落到我手上,我什么都没想,就想整死他们。”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又说,“有什么公义不公义的,这些事天天有人做,只是我做得够蠢够笨,真的不认老都不行了” 顾文怀也冷然一笑,“师傅,你知道你为什么干得如此笨拙吗因为你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你从未处心积虑,只是一时想不开。他们若作出起诉,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循规蹈矩。” 无可否认,这是一个尴尬的局面,他师傅这次不择手段要整死的人就是他以往不择手段要救生的人。 李秉之眯起眼,默默注视顾文怀,这个他曾经的得意门生,亦是他曾经的耻辱。如今时过境迁,然而这人目光中的执著与热诚依然如故。他依然能在这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十年前的拼劲与坚毅,只是,十年后倍添了一层厚厚的倦。 “keith,当年,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就把你赶走了,我知你有苦衷。告诉我,当你在干那些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怕,为师现今也能体会了。” 顾文怀垂首苦笑,“师傅,就算你让我解释我也没得解释,我没有苦衷,没人用枪指著我逼我做。我做了,不该救的人救了,不该害的人害了。那次在医院里,我想,要是这样死了也好,谁也不欠。师傅,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犯了法理,我更犯了公理,你不必委屈自己,与我相提并论。” 李秉之缓缓呼出口长气,他明白了,那张年轻脸孔上的倦怠是怎样炼成的。 顾文怀从来很少提及亲人,永远独来独往,可李秉之一早已怀疑这一切与他们脱不了关系。他不禁抚心自问,假若当时没有放弃这个一时误入歧途的年轻人,假若他尝试劝阻他,引导他,而不是对他拍案怒骂捧他走,这个如今满心痛苦自责的人,会不会是一个满怀热血的好律师 他记得,当时顾文怀是如何固执的不肯离开他,变相扛著几份工,废寝忘餐,若不是住了医院也不肯停下来。其实他明白,顾文怀之所以死缠,是因为他视他为唯一的救赎,太在乎师傅在他生命里所象征著的意义。可是,他始终放弃了这个孩子。他必须承认,比起这次做出的蠢事,当初舍弃了这个徒弟才是令他最后悔的事。 “keith,你后悔吗” 顾文怀平静地迎上李秉之的目光,决然道,“我后悔,很早已好后悔,但一切已无可挽回。那个女孩,后来自杀了。她是我害死的。我不仅救了一只禽兽,还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你明白这种心情吗”他的眼神交织著茫然与愤慨,淡淡补上一句,“如果她可以活著,我什么都愿意。” 李秉之一手搭在顾文怀肩上,用力握了一下。 “师傅也好后悔,当初放弃了你。我的确,不懂如何为人师表,你的错也是我的责任。听师傅讲,挥去那些阴影,以后有机会,抽点时间做些ro bono,我看得出,你依然热衷,今天我更看得出,你其实很善良。我不是对你说过吗,若果一个人有那个能力,有那份热诚,有那颗心,却不去做那件事,最对不起的人是他自己。” 李秉之沉默一会,续道,“那个女孩的事的确很令人伤心。但打官司就是这样,你若不肯妥协,不是赢就是输,这个制度如世上任何事物一样,从来不可能完美。归根到底,是整个社会的弊漏,让某些人可乘虚而入。即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做,结果只怕也是一样的了。我这样说,你或会觉得好讽刺,但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人平等这回事,该不该这样,其中的复杂利害,如今你和我都应该很清楚。” 顾文怀竟无言以对。他没想过一天会得到师傅的原谅,更莫说听到他说这些话。他心目中的师傅永远坚如磐石,不屈不挠,多年来眼看着同僚不是黯然离去就是向现实妥协,但师傅始终披荆斩棘,为自己心目中的良心与理念奋斗,可如今,竟也说出这种话来。 李秉之沉思一刻,又道,“那个女孩是不是有个哥哥或弟弟你救了他,是不是” 顾文怀蓦然抬眸,难掩一脸惊讶。 李秉子笑笑,“来龙去脉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若不是你做了什么,大概也不会收到恐吓邮包了” 顾文怀更诧异,什么时候收过恐吓邮包 李秉之见他惊讶的目光,轻描淡写般道来,“包裹是寄到办公室去的,你一份,我一份,一模一样。我拆了我的,一看知道出事了就拆了你的。里面是什么就不说了,大致就是问候你和那个男孩之类的吧,”他又笑了一声,“你向来独来独往又没女朋友,如果你不是结婚了,我还真以为你有那种取向,这么拼命保他。” 顾文怀不可置信地合上眼,“师傅,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万一连累你出事了你叫我怎么过意得去怎么对得起师母” 李秉之一脸不屑,“那有什么我又不是没收过恐吓,你不见我屋外的墙吗不过那时,我真的想过要做些事的,因为我担心你。那日我找你谈,本来是为了这件事,谁知没说着几句我就扯火了,你一句对不起,再见已是今天” 他默默叹息一声,百般感触,“其实,若果你出事了,过意不去的是我。究竟,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顾文怀朝窗外望去,轻声叹息,仿佛在感叹正姗姗飘落的黄叶。 “他是女孩的哥哥,叫林泉,我其实并不熟悉,只在庭上见过几面。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林泉在学校到处说那些人的丑事,处处跟他们作对,当然也吃了不少亏。那些人花了这么多钱都是为了掩嘴,现在又怎容许他这样搞破坏后来我辗转得知,原来是林泉一直坚持他妹妹打官司,所以他一早已是那帮人的眼中钉。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他不死也废。起初我希望利用我们的所谓交情阻止他们,但你也知道,跟那些人讲道理是多余的,想来想去,唯有说我看中了他,借个藉口求他们卖个人情,再设法处理林泉。那帮人,果然是禽兽,第二天就找了几个男人来试我,我不肯就范,事情就这样闹僵了。我没办法,唯有威胁他们说,我手上够料的,如果林泉出事,我会做事,如果我出事,亦会有人帮我。看来,他们必定以为帮我的人是你。师傅,我真的没想过把你牵涉在内,更没想过利用你或” “我明白,”李秉之打断顾文怀的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不肯息事宁人,你会怎样又或者他们反咬你一口,你这个执照就要吊了。值得吗,为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顾文怀忽然笑得极其漂亮,“师傅,你墙上的涂鸦又是为了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怕无人无物,孑然一身,就当赌一把,赢了就算是替自己做件好事,输了至多赔上烂命一条,有时活著,也太辛苦。” 李秉之感慨无限,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师徒当年如此投缘,一见如故,因为,他们都不怕死 然而,他才发现,顾文怀的不怕死是因为找不到活著的理由。这种消极的万念俱灰与勇士壮烈的视死如归,终究,还是有分别的。 “你怪过师傅吗当年我没好好引导你,没尝试了解你的苦处,将你捧走,我实在枉为人师。你应该留在英国,fetcher那老头子会比我做得好。” 那次的最后谈话,李秉之差点儿连桌子都推翻了,还怒斥顾文怀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耻辱。 “师傅,做错事的是我,是我辜负了你的祈望。当我偏离了轨道,我们走的路已不一样,你现在肯见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你要面对的压力我很明白,毕竟永无止境的孤身作战是很艰辛的。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你要让我帮你,我不出面就是。” 李秉之潇洒一笑,“没什么好帮的了,我申请了提早退休,估计会很快批。那件案的判决已被gi官推翻,事情大约在这里会结束,”他耸耸肩,笑道,“也没什么,不就早几年退休,最惨是不知日子怎么过,你看现在我都不愿起床了” 顾文怀忽然一脸俏皮,“我倒有个想法,不如师傅也跟师母学学园艺,这样不对身心也好又可陪陪师母。” “哼你怎么不叫她跟我学学棋艺,这样对心态也好啊,又可多陪陪我” 顾文怀扬眉,“不错的条件,师傅师母各让一步,互相拜师。行我待会儿替你跟师母谈谈” “” 笑吟吟的师徒继续下棋,却分明醉翁之意已不在酒。 房外的高胜寒已站得双腿发软,然而刚才他们师徒的对话带给她的可是非一般的震撼。虽然她从欧维口中已得知顾文怀或多或少的隐衷,可她从未亲耳听见过他自己说及那些事,听见过他说他后悔,听见过那声音里抑不住的哽咽与无奈。他还说,他无从解释。 不错,这便是她了解的顾文怀,不愿解释,不求原谅,永远将自己包裹在浓重的罪恶感内默默赎罪。 他间接害死了林怡,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是,他亦以自己的生命作注,救了林泉。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三个人 “hannah怎么站这儿发呆怎样,他们要吃什么吗” 关绮兰本来叫高胜寒进来问李秉之师徒要吃什么午餐,却见高胜寒站在那里发愣,一脸茫然的样子。 关绮兰这一唤,房里的二人均听得清楚,坐近门边的顾文怀一开门,见高胜寒的表情更是心中有数。 “师母,找我们吗” “嗯,你想吃些什么,我出去买。”关绮兰探头进来,见桌上的棋盘,又笑咪咪问,“怎样,谁胜谁负” “我赢了第一局,师傅赢了第二局,算平手吧。”顾文怀朝她笑盈盈说。 房内的李秉之高声道,“胡说八道第二局还没分胜负,继续来午餐我没意见,你要吃什么尽管跟她说,还有你太太,hannah, 对不你也不用客气。” 高胜寒含蓄笑道,“师傅师母别客气,家常便饭就好,你们平时怎样就怎样吧,不必太花心思。” 她一派贤淑大方的姿态令两老甚是欢喜。 关绮兰笑咪咪道,“那我就简简单单弄几个菜吧,我知keith一向好清淡的,我记得我这就出去一下,你们继续吧,有得吃再来喊你们” 她一向好客,平时又太孤单寂寞,难得今天他们多年不见的好徒儿到访,自然难掩兴奋之情。 顾文怀与高胜寒带笑互看,仿佛又是一刻的心领神会,高胜寒随即说要跟著关绮兰去搭一手。他默默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闪过刹那恍惚,这几天,他总觉得他的阿胜有什么不一样了。 分节阅读_27 吃过午饭后已差不多三点,众人看着台面上的剩菜,明明已无食欲,却不愿离席,尤其是李氏夫妇,东扯西扯的又谈天说地一番。 顾文怀虽了解两位老人家的心情,与他们这样谈笑风生也不亦乐乎,可他看得出高胜寒已渐露倦意,体恤她刚病了几天,师傅的事看来亦已无碍,总算放下心头之石,借个藉口便与师傅师母道别。 关绮兰显然依依不舍,吩咐他们要多来,又装满了两大袋的药材,细心吩咐高胜寒如何烹煮,猛地叮嘱她要顾文怀切记吃了。高胜寒瞧了一眼顾文怀,礼貌的向关绮兰连连点头。 平时不易暴露感情的李秉之也流露出伤感与不舍。他双手紧紧抓住顾文怀双肩,深深凝视这个他已视为亲子的徒儿。 “记得师傅说过的话,别对自己太苛刻,过去已过去,你还年轻,依然可以做很多事。有机会多来下棋,今天输了这一仗我记住,下次必定雪耻”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握紧了些,声音也跟著紧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和师母都当你是儿子看待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顾文怀勉力把眼泪和口水一并咽下,却难掩已渐红的双眼。 对于他这个从未出生便遭遗弃的人来说,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孤儿,亲情是既不可触亦不可盼的奢侈。如今李秉之的话已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张手紧抱李秉之,“你们也要好好保重,长命百岁,我会常来。” 说完他又与关绮兰拥抱,面容却不知何时已堆满笑意。 一旁的高胜寒不免感慨,此人的自制力分明已炼得炉火纯青,看着倒叫人莫名的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篇,我记得写的时候是一口气的,呵呵。 明早不能来,下午更。 仍是,感谢支持 25 25、第25章 深秋,黑夜早到。一霎眼,天已灰了一半。 车在寥寂的公路上行走,停在红灯路口。 司机位上的顾文怀朝身旁的高胜寒浅浅一笑,“今天怕是累了吧,吃一点就早些睡,回程的机票我延迟了,休息一下再飞。” 听回程推迟了,高胜寒竟有一刻的惊喜,她实在有点舍不得此刻在地球这端如幻如真的世界。 平静地合上眼,很快昏昏欲睡,朦胧之际,意识到车子渐渐减速,然后掉头,行驶了一阵便完全停了下来。睡眼惺忪地望望周围,天色已越发灰暗,她看不清,只见顾文怀正解开安全带下车。 “文怀,什么事” 顾文怀闻言一怔,“我以为你睡著了。没什么,路旁有只鹿,可能被撞倒了,我下车看看。” 高胜寒往地上看去,果然见一只不大不小的野鹿正侧卧在公路边,依然眼睁睁,可是显然不能动了,后腿在微微颤抖,腹上起伏不定,看来正受著熬煎。 顾文怀已蹲在鹿的旁边,细细审视。 高胜寒跟著下车,默默走到他身后,不敢直视那头鹿。 “文怀,它要死了吗” 他看了半晌,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通知了公路巡警。 “外面冷,上车等吧,这鹿恐怕要被人道了。” 他一手搂著她,一手打开车门,将她半推半挤进去。 高胜寒情不自禁地又瞟了一眼那鹿子,它就那样无助的躺在那里,眼睛分明还睁得大大的,但很快就要离开这世界。 她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却不见顾文怀进来,探头往外一看,见他已蹲坐在地,就在那头鹿的旁边。他没看它,没碰它,目光有点恍惚地朝远处望去,头发被秋风吹拂著。 她忽然觉得,这画面有一份远古的苍凉,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个世界。 “文怀,你怎么不上车来” 顾文怀朝她笑笑,“我陪陪它,我们也算有缘,也不知它还能熬多久,我不想它这么孤单的去。” 她不禁一愣,茫然的望着这个愈来愈像谜一样的男人。 此刻的他,宛如一个执著的孩子,带著几分稚气,守候著他爱护的小动物。 在她心目中,他从来是那个斯文淡定,有时深不可测的成熟绅士。她从没想过,他也会做这种感伤而徒劳的事。他自己说过,他只是一个实事求实的律师,不感性,不浪漫。 然而,他到底又有多了解他自己 她磨蹭片刻,下车往他身边坐下。 “那也算我一份吧,我跟这小鹿子也挺有缘啊。” 顾文怀欲言又止,见她渐渐瑟缩起来,脱下外衣,替她披上,一手把她搂抱入怀。 高胜寒依偎在他怀内,小鸟依人,满心安祥。 他依然瘦,但胸膛是温实的,安稳的。 她握紧他逐渐冰凉的手,将它埋到胸前,忽地暗自失笑,自己也不能相信竟然会为了一只垂死的小鹿在荒郊的公路边挨冻。 她看了那鹿子一眼,仿佛觉得,它好像真的知道他们在陪伴著它一样,竟没那么痛苦了。 “文怀,你觉不觉得,有时你很傻” 她听不到他的笑声,可是她感觉得到,她靠著的胸膛微微颠了一下。 “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当个傻子未尝不好。” 她的心慢慢沉下,这人自出娘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福在那里 “问题是,你傻的不均匀。” 这次,她听见他呵呵笑了两声,笑声里夹杂著自嘲与无奈。 他没说话。 “文怀,我们回去后,让我陪你去看看你妈,好不好” 他似乎很久没作声,然后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见那个女人,若不是她的偏心残忍,他的人生不会这么苦。 “她那样对你,你有没有怪过她” 有时候,她觉得他是不懂得怪任何人的,除了他自己。 他出乎意料的很快回答,“她毕竟养过我十几年,那时家里穷,张棠又经常喝得烂醉,她也很辛苦。估计是希望她对我好,多过埋怨她对我不好吧。” 她毋须看他的脸,从他胸膛的起伏她已能感受得到,此刻,他是平静的。 “阿胜,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当年那笔巨款改变了他们的生活,阿齐不会变成这样的。”他明显叹了口气,续道,“你知道,我是怎样返回顾家的吗” 她记得欧维说过的话,冲口而出,“因为顾重文要你的肝” 他点点头,“他得了他妈家族罕有的遗传病,需要肝脏移植,我的肝脏最适合,我妈就将我卖了给我爸。” 高胜寒当场怔住。天下间,居然会有亲生母亲将儿子卖给亲生父亲的事 “那几天我有点烧,妈带我去医院做了大半天检查。以往,就算我病得再重,她都不会带我看医生的。最让我惊奇的是,那天爸居然也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们很关心我,对我很好,好得我不敢相信。坐在他们中间,我真的觉得好幸福。第二天,爸单独找我,他对我说,我生病了,妈没能力医治我,叫我跟他走。后来妈知道,哭哭啼啼的抱著我说舍不得我,要我别跟爸走,她说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我。阿胜,我当时真的好感动,妈从来没这样抱过我,更没对我哭过,我以为,其实她一直是很爱我的,是我自己误解了她。我和她,毕竟共处了十几年,对爸只有陌生的感觉,只知道他很有钱,我自然没跟他走。” 说道这里,忽然自嘲一笑,“我怎知道,这不过是妈用来威逼爸出高价的手段,想不到,我这个孽种当时也值二十万美元。” 后来的事,高胜寒已经猜想得到。除了他那宝贵的肝脏,在霍娟眼里,顾文怀本来就是一件极不受欢迎的附加物,而他不识趣的拒绝更令她平白失了这么多钱,对他必定倍加厌恶。但他在顾家的日子纵是难熬,想也不及心中的难过,原来父母的关怀全是一场戏,只为了剖他的肚,取他的肝。 “文怀这名子,也是他们给你改的” “嗯,他们好像请了个堪舆大师替我起的,大概是益重文吧。他原本还有一个哥哥的,很 小就去了,所以对于重文,霍家是在所不惜。” 高胜寒不禁感叹,他一生改名两次,都并非给自身的祝福与眷顾。 “不要紧啊,我倒觉得这名字挺配你啊。” 他笑了一声,“估计比叫阿忘好吧。” 她从他怀中移开,眼睁睁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依然柔和,深邃又恍惚地张望着远处的边际。 这个时间已没有夕阳,星星仍未出没,天际是一片漆黑。 看着他神色面容间的从容,她不禁再度迷茫。往往经历过坎坷童年的人,眼神气质总掩不住那份独一无二的忧郁或叛逆。 可是,眼前这张脸,这气度,如此谐和。 也许你以为他更像某些斯文败类,花花公子,却不会从他身上找到悲哀的痕迹,纵 使最亲的人已各自在他肉体和心灵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文怀,你妈对你既无情,你又何须对她有义她既可为了钱任你自生自灭,你也没必要再理那个阿齐了照我看来,当她拿了那二十万,她已没资格再当你的母亲,你们在那一刻起已恩断义绝她居然还有脸向你要钱,分明是看准你心软” 他含笑看了一眼一脸不忿的高胜寒,所谓本性难移,也许就是这样了吧。她打抱不平的本色实与当年一般无异。 “阿胜,我没你说得那么好。你知道吗,她每次声泪俱下求我时,我真的很矛盾。我会感叹,居然有这么一天,她要在我面前屈服,放下尊严求我。我会觉得,原来我是可以满足她的,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这个条件。不能否认,我有那么一点虚荣心,我怕令她失望了,我自己会更失望。” 高胜寒悄悄感慨。她,何尝不是一样她多年来强迫自己,不也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为了弥补某些缺憾,为了成就那份虚荣心她其实也很害怕,无法做到最好,有朝会令高卓明失望,令莫玉莲痛心,然后,她会崩溃。 顾文怀瞧了一眼那头鹿,缓声道,“我看这鹿应该是被车撞倒了,然后很艰难的走到这里,它曾尝试跳过篱笆,可是最终跳不过去,唯有在这里等死。” 他的目光又飘到远处,声音也飘渺起来,“公路不是它该来的地方,它为什么要跑出来” 高胜寒这才留意到公路和篱笆上模糊的血迹,似乎确实如此。 她忽然又想起今天李秉之的话,他说顾文怀太善良才让自己苦恼吃亏,似乎,亦确实如此。 “文怀,其实你已经很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都那么讨厌你,排斥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你太好我打赌,如果你是个一事无成的丑八怪,你不会招来这么多怨恨的。霍阿姨讨厌你,是因为妒嫉,谁叫她自己的儿子完全比不上你而你妈妈,她将所有的祈望都放在张齐身上,可他却不争气。所以你愈优秀,她们就愈难过。你心地好又不是女人,不会明白这种丑恶心态的” 顾文怀一脸惊奇地注视高胜寒,实在难以相信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心头五味交织,是说不出的滋味。他犹记得,一年前她咬牙切齿,痛骂他坏得不能再坏,如今,他竟然太好了 茫然间,心底已开满遍地花。 一个公路巡警骑著摩托车来到,瞧了一眼那头鹿,叹了口气,“又有死鹿” “它还没死,但估计很痛苦,要麻烦你了。” 那巡警默思一会,转身问道,“你有没有枪” 顾文怀摇摇头,“你的枪不行吗” 巡警笑了笑,“算了,算了 分节阅读_28 我用了枪又要写报告” 顾文怀微微一笑,看来这巡警已打了不少杀鹿报告。 高胜寒见巡警似乎要对那头鹿开枪,心里慌得很,人却只懂僵在原地,若不是顾文怀一手搂过她又将她挤进车里,恐怕她今夜要做噩梦了。 顾文怀与那巡警说了几句,再疾步往车子走来。 他毫不迟疑,打动引擎,车子立刻奔驰而去。 她连枪声也没听见,回头一看,那巡警已迅速变成远处的一个灰点。 那头鹿,应该得以解脱了。 她看看身旁的人,渐渐闭上眼睛,安然睡去,不知自己依然扬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自觉这章是全文的甜点高峰了,也应该是最后一章纯粹甜的了。 明早不来,莫等 今日也不更了,请大家不用等了。 感谢依然跟着的看官们 26 26、第26章 晨曦的第一缕曙光透窗而入。 高胜寒难得的早起,打算去看看隔壁的人。 昨夜他临走前气色不佳,虽然整夜笑容满面,但没甚食欲,疲态尽显。她几度挣扎,想要留住他,可支支吾吾,就是没能说出口。她默默自我训斥一番,自己在熟睡中已那样死皮赖脸的缠著人了,还装什么 她在他门前轻轻敲了两下,不觉动静,正斟酌是否该用密码卡开门,门就打开了。 里面的人朝她笑笑,“这么早没睡好吗” 高胜寒见他正带上腰带,想也是刚起来不久,“你又这么早,没睡好吗” 他点头,“嗯,是没睡好,昨天,开心过度。” 高胜寒不禁翻翻眼,居然还有这种理由,说起来还如此别扭 她瞥了一眼他刚系好的皮带,分明已扣进最入的洞,霎时心酸。 “文怀,你再不快增肥我就要对你施肥了。” 他呵呵笑,“噢,什么肥怎么施法说不定会见效,”他略有深意的看看她,“你中意胖胖的男人” 她又翻了翻眼,“拜托,你现在距离胖胖的还差上十万八千里。” 她情不自禁地幻想他发胖的样子,脑袋忽然闪过一个捣蛋的念头。 掏出手机,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然后一按键,已把他的样子摄下来。 “你在搞什么”他一副漠不关心的问道。 “有个网站很好玩的,可以预测你发胖的样子。” 她满脸俏皮,眼睛一直傻傻的看着手机的荧屏。 顾文怀挽起外套,握著她手臂往门口去。 “走吧,听说这里的早餐不错,去试试。” “你吃吗” “你不必总陪著我戒口的。” 她挣脱他的手,摇头道,“你不吃我自己吃有什么意思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反正我也喜欢。” 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了口味,爱上了那份清淡,那份简单。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潜移默化 顾文怀没说话,倚在门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高胜寒见他分明又在死撑,忍不住挖苦他,“怎么样是不是开心过度引致头晕” 他被逗得无声失笑,瞥了她一眼,“那我去买点吃的吧。” 话音刚落,高胜寒已挽起他的手,拖著他往内走。 他被她这样拉著走,心下一片暖洋洋,打从心底里笑出。 她按下他双肩,要他坐到床上,然后蹲子,竟要替他脱鞋。 “我自己来 ” 他惊诧,连忙弯。 看着他面红红的样子,高胜寒满面得意,她发现,她已很了解他的脾性,这下不用多费唇舌就让他乖乖就范。 “你自己先躺著,我出去买早餐。” “你不熟路” “都第几天了,我又不是白痴又不是哑巴,放心,你再睡一会” 高胜寒拿起手袋,披上外衣,心情莫名的超爽,这种互相关怀,互相体谅的夫妻生活,原来过著,如此美好。 他一脸茫然,眼前的女人实在像极了他的太太。假的真的,此时此刻,已无从分辨,亦毋须分辨。 半坐半躺在床上,他看了两眼报纸,很快呼呼睡去。 高胜寒回来时只见他已靠著床头板睡著了,报纸还铺在胸前。 她摇摇头,轻手轻脚拿开报纸,再替他盖好被子。 看着这张熟睡的脸,刚才那个捣蛋的念头随即又冒起来。 她狡黠一笑,往自己套间取来手提电脑,查看了一下电邮,然后将照片上载。 她一边吃,一边在胡乱拼拟出许多个版本的顾文怀,又用他的相和各种异形怪物合拼,累她差点笑掉牙。 恶作剧了一番,始终无法满足她心底自与关绮兰谈话后而萌生的遐想。 转头瞧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男人,终抑不住好奇,将自己的面貌和他的合并起来。 若果命运注定他们不能真实结合,那就让她曾经拥有过这份属于她自己的幻想吧。 她望着荧光屏上的男婴,细致地剖析他的五官、面型、神情、眼神,试图寻找顾文怀与她融聚的痕迹。 她依稀觉得,这孩子也在默默看着她,仿佛诉说着他的期待与欢欣,在不久的将来,她便会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然后那样爱他,护他,把最好的一切给他。 忍不住,又看了他们的女儿,同样的细细审视分析一番,心底漾著丝丝涟漪。 她发现,光论样貌,女孩更像他,男孩更像她。 她正痴痴地想得发愣,忽听后面传来熟识的声音。 “在看什么看出神” 心一慌,她立刻按下滑鼠,荧光屏上即时换上了顾文怀与异形怪物的合并图。 “醒了你看这个像谁” 顾文怀在她身旁弯下腰,似乎当真全神贯注地分析这张怪物脸,微笑道,“不知像谁,肯定不像我。” 高胜寒抿嘴一笑,欲按出他变胖子后的样貌。谁知一按之下,弹出来的竟是他们女儿的面容。她整个怔住,不知所措之际,顾文怀已在说话。 “谁的宝宝挺漂亮啊。” 他一向不好网上游乐,也不晓得这种玩意儿。 她偷偷瞧他一眼,咬一咬唇,垂首悄声道,“你觉得,她像谁。” 顾文怀听她语气古怪,似乎话中有话,更深入打量这女孩。 果然,他的眼神渐渐起了变化,竟像真的看出了端倪,忽然极度诧异地喃喃自语。 “这她像” 他还没把话说完,忽觉脸颊上一热,整颗心仿佛已跳到喉咙去,目光却只懂怔怔地直视荧光屏。 他害怕证实,这一吻只是他的错觉。 他希望,那怕只是错觉,亦保留这份被她吻过的感受,或许,足够他一生回味。 高胜寒不知那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两人的脸庞从未如此亲近过,也许是因为他眼神里的柔情,也许是因为她再无法抑制的欲望,她竟然就这样,在毫无气氛,毫无意义,毫无先兆的情况下,吻了他。 她飞快的看他一眼,就这一眼,她分明看到了从来波澜不兴的脸上已泛著红潮。 时间空气仿佛片刻凝聚,两个人如木头般痴痴的盯著电脑屏上的孩子。 半晌,他终于再说话。 “我知道她是谁,她是” “叮”一声,再一次,他的话没法说完。 打断他的,是来自电脑一声轻微却不可忽略的闹铃声。随即弹出的是一个小窗口,刚好遮住了女孩的面。 它告知高胜寒,电邮来了,寄件人,是林泉。 时间空气仿佛片刻溃散,两颗接通的心猝然断开。 适才系得多紧反弹就多猛,此刻一颗心霍然归位,顾文怀竟有点站不稳。 高胜寒只觉被抛进一个无底深渊,无方向,无终点,无出口,只有迷乱的漆黑。 她木然道,“我贪玩的。” 没错,只是一时好奇贪玩,仅此而已。 他面上的红潮已全然褪去,换上了比平时更苍白的苍白。 “你还头晕吗”无语之际,她茫茫然的又冒出这一句。 他向她笑,夹著几分凄然与自嘲,“没事,我先回房。” 方一转身,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他的套房。 “是我该回去,是我不该打扰你,很对不起。” 她刻板地将电脑摺上,往门口走去,没再看他。 一声关门声后,房间骤然一片静寂。 双手按在桌面,手心仍能感觉到电脑残留的余温。 不过几分钟前,他还在那荧光屏上看到他们将来的女儿,而她,就在这里,吻过他。 然后,她说她只是贪玩,不该打扰他。 他垂下头,苦笑一刻。 只剩一天的时间,这趟旅程就要结束,这场梦就会幻灭。 不过一天的时间,却不许他傻下去。 他幸福的时光是倒数的沙漏,永远握不住,必流逝。 她不是他的,就连多一刻的遐思都是罪过。 高胜寒默默坐在床上,空荡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她没关电脑,任电池耗尽。此刻她的心很冷静,或许太冷静。 她不断问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没有林泉这些日子,她做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竟已三番五次的背叛了那个与她互交身心六年之久的男人,而它欣然奔向的,居然是几个月前仍恨入骨髓的人。 荒唐她对林泉的感情是坚定不移的她对自己说过,将会有一天,她会与他手牵手,向全世界宣布,她选对了人。她还在等待那天的来临呢。 她看了一眼指上的结婚戒,嘴里反复吐出三个字。 会散的,会散的 那日,他们再没见面。 直至翌日往机场的时候,顾文怀已回复了一贯礼貌绅士的气派。 挽行李,开车门,披外衣。体贴依然,亲密不再。 高胜寒亦做回以往冷傲强悍的自己,曾在某人怀中的小鸟依人,面红耳赤,已不复存在。 飞机在一片漆黑中往高空攀爬,刮破时空,逐渐远离他们在地球这一端简单恬静的梦幻世界,回归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为什么男主是小三呢 27 27、第27章 时光飞快如箭,一霎眼一个多月已过去。 随著顾文怀的身体逐步康复,高胜寒的关怀亦日渐冷却,二人一起吃饭的次数慢慢减少。 他们这般时好时坏,忽冷忽热的关系看在丽莎懵懂的眼里尤如过山车的峰回路转,变幻莫测。难道,果真念书愈多的人脑袋愈刁钻古怪 临近圣诞,探亲远行的人比平常多,机场里的接客区内间歇性的熙攘。 站在一旁的高胜寒已等了一个多小时,林泉的班机今天延误了。 又一群到步的来客涌出,人群中一张熟识的脸朝高胜寒投以这个冬季里最炽热璀璨的笑容。 二人贴身相拥,他贪婪的吻上她的额、嘴,手指抚揉著她黝黑柔滑的发丝,旁若无人,煞是缠绵。 “想我吗” “想死了。” 真的,从美国回来之后,她的日子太难过,她时时刻刻看日历,看电邮,计算著林 分节阅读_29 泉的归期。她以为,只有他回来才能平息她内心莫名的焦灼与茫然。 “你在那里的功夫做好了吗” “我的部分已搞定,其它琐碎的可以在这边完成,怎样都要回来与你过圣诞,”林泉又给她一吻,“你不是说今天有个很难缠的客要应付,不能来吗” 高胜寒扫了扫他及肩的直发,“不管了,叫江叔搞定,我要见你,搞不好中途走人岂不还糟今天是你的。” “我不要今天,我要一生一世。” 林泉炽烈的目光深深贯穿了她整个人、整颗心,居然,有刹那的灼痛。 她一愣,心底掠过某些错乱的情绪。 “怎么不说话了不愿意吗”他满眼戏谑,自然不相信她不愿意。 高胜寒双手绕过他后脖,意味深长地说,“我在想,我们要如何排除万难。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我们可以的。” 林泉紧紧握住她双手,“我也会努力的,不过现在,先要填饱肚子才有得说,那些飞机餐真要命你说我们吃什么好ot 她几乎冲口而出,“吃清一点的中餐吧。” “嗯怎么忽然变了口味” 高胜寒自知犯错,顿时焦躁起来,“谁说我变口味了不过见你在那边吃得混混杂杂的,才给你一个建议,都是为了你不知好人心,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林泉见她反应这么大,心里更是诧异,可嘴上已急著哄她。 “ok,是我问得多余,你的建议很好,这附近有间中餐不错,那个蒸豆腐很出名的。” 他挽著她的手往出口处走。 高胜寒被他牵著走,懊悔莫及。 这些日子,总在错的时候做错的事,说错的话,想错的人。一心一意给林泉的这一天,居然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这顿饭吃得甚不舒畅,气氛尤其局促。高胜寒对着台面上的菜肴不时忍不住点评,什么不够鲜甜,差远了,太肥腻之类的牢骚已令林泉甚不安然。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然而面前的女人已变得忽远忽近,奥不可测。这种迷离的转变令他忧惧无比,惊悸不已。 “这几个月我不在,那个人,没对你怎样吧” 高胜寒闻言,手里的筷子一颤,神情刹那仿佛。 虽然只是一霎的动静,林泉却已尽收眼底。 “什么怎么样他能拿我怎么样我不是好欺负的。” 她的声音明显绷紧,目光也没接触他的眼睛。 认识她多年,他很清楚,她从来不晓撒谎,此刻这样子分明有事隐瞒。 “没事就好,他这种人阴险无耻,你堕进了他的陷阱自己还不知道的。总之,他要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或伤害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林泉一直很不愿高胜寒与顾文怀同居,可是他又没办法,只能恨死自己无能,恨死自己穷。 高胜寒了解林泉,说得出这样的话已证明他心有芥蒂。 而她,可是问心有愧。 她斟酌一会,终讷讷道,“chris,其实,这段时间他病了一场,差点儿没命了。可能是上次在机场被打了引发的他以前做手术伤过” 林泉不禁惊愕,但见她眼神和语气中掩也掩不住的爱惜,心里说不出的不爽。 她不是应该像他一样,为这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而感到兴奋,甚至幸灾乐祸吗 “你怪我伤了他我倒觉得他没死去太可惜,这叫做报应”他转过面,不忿道,“早知揍多两下,世上就少了一个害人精 ” 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怕愈说愈糟。她明知,在林泉面前不能随便提起顾文怀,时机不对反会弄巧成拙。 “我不是怪你,其实他算了,我们不说他,坐了这么久飞机你也累了,吃完回去睡一觉吧。” 剩下的午餐,二人再没说话,不敢再刺激已脆弱的神经。 这日晚上,高胜寒依然回家去了。洗过澡,风干了头发,已觉累极。 一天的感情事果然比十天的工事更伤人。 今天与林泉的算不算执拗 她看得出,伤害已造成,他的感情一向细腻,她太不小心。 “阿胜,睡了吗” 门外的是顾文怀。 她一开门,见他面色憔悴,不由隐隐心疼。 “还没,刚洗过澡。” 自美国回来后,他们的相处比以往更暧昧尴尬,刻意的回避导致见面少了,话题没了,仿佛又回到那种熟悉的陌生。 “刚才爸打过电话来,想平安夜一家人吃顿饭,我也有这个意思,答应了,你没问题吧” 这一招先斩后奏本不是他的作风,但数月前闹僵了之后,高卓明与高胜寒始终未正式修好,他一直过意不去,这次,即使要挟持也要拖著她去。 她打从心底笑出,“没问题,我也正想著这几天去看看爸妈。” 他们一家四口好好吃一顿饭的念头使她兴奋不已。现今,是否於太多人来说,无论于母女、父女,甚至夫妻,同台吃一餐饭竟已是如此奢侈稀奇 他不自觉地扬起嘴巴,原来她的一抹笑容果然能涤尽所有的倦。 “那就好没事了,早点睡吧。” “文怀” 他转过身来,她却一脸茫然。 “你也早点睡吧。” 他点头一笑,往走廊另一端最远的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原来这么短,但也是重要的 有关更新: 各位喜欢的朋友如果晚上来看看就不用刷屏了。 我也不能说好每天更多少字,有时上万,有时数千,但我答应日更,这便是承诺。晋江有没有什么自动通知更新的系统呢 那个书收藏有没有接通知的功能 有的话,你教我怎么用法。 再次感谢留言鼓励的读者。或者无法一一回复,但我心存感激。小说写到这里差不多一半了,其实各位除了送花还可以给我点善意的批评的。我敢打赌,你们每一位的语文程度都会比我好。第一次尝试,我是真的好奇,所以砖可放心拍,我的面皮几丈厚。 28 28、第28章 商场里灯火辉煌,圣诞装饰琳琅满目,孩子嘻嘻哈哈,指指点点,顾客手挽大袋小袋,情侣当众示爱,旁若无人,无一不沉浸在节日的欢庆里。 林泉搂著高胜寒,出神地望着橱窗里一双情侣式手表。 他与高胜寒相识拍拖多年,从未试过穿戴情侣款式的东西。他忽然觉得,他们两人也该有一对象征彼此爱情的信物。 “hannah,你觉得这对手表怎样” 高胜寒往橱窗里看了两眼,“喜欢吗要不进去看看” 林泉朝她开朗一笑,兴致勃勃挽著她的手进铺。 一位服务员笑容可掬的走过来,介绍推销,取了几套表出来一一讲解。 林泉听得满是投入,身旁的高胜寒却已渐觉厌烦,周游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一款男装手表上。那是一款名厂手表,银色不锈钢表壳,蓝宝圆表面,棕色皮表带,并非饰柜里最名贵的手表但也绝不便宜,颇有某种迷人的低调美。 她一看到这手表就想起那个人。 “小姐,你喜欢这手表吗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服务员的话已惊动了旁边的林泉。他好奇的瞟了一眼,眼神里掠过片刻复杂。 “我不喜欢,不适合我。” 高胜寒好不自在地挤出一笑,“我想买给爸爸的,今晚过去吃饭,还没想好买什么不过算了,看来也不太配他。” 林泉半信半疑看她一眼,再看一眼那手表,刚才的兴致已褪尽,向服务员说声不好意思,独自走出铺子。 高胜寒索然无味地跟在后面,她知道她又犯错了,林泉一心一意想著他们,她却无缘无故想著别的男人。 跟了几步,她伸手挽著他手臂,没说话,但明显在哄他。 “chris,对不起,我们改天再去挑过,好不好” 林泉没反应。 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自己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通电话。 高胜寒本无意跟著他去,可一个人傻呼呼地站在人群中委实不爽,移身到他身后,结果不多不少听到他的对话内容。 “chris,你刚才是不是推掉了张导” 林泉没答话,自顾自走开,却被高胜寒一手扯著。 “你为什么推掉他你不是一向很崇拜他,很希望与他合作吗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他的名气大,说不定可以带动你的事业。” 林泉沉思了一阵,讷讷说道,“我不喜欢他这个概念,而且他要我做幕前,饰演一个角色。” 高胜寒审视他,试图看出话中真伪,“真的是这样你真的不愿意” 他点点头。 她没追究,握著他双手,情意绵绵道,“总之你要知道,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光里尽是仿佛。 “差不多时候了,你走吧,晚点会大堵塞。再通电话。” 他一个转身,就这样与她别过了这个平安夜。 一想起她即将要与那人一起扮作一对恩爱的夫妻,一家人开开心心享受晚餐,共渡佳节,他的心就皱成一团。而更另他不可忽略又痛心的是,这一切也许已不是一场戏,她和那个人,或者,已不是一对伪装的夫妻。 高胜寒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那样脆弱,浪漫,此刻她却不能抚慰,不能爱慕,只能看着它默默被人群淹没,直至再见不到。 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是他。 “文怀,你在那里” “在家,准备出门,你呢我来接你。” “我在商场,不过还是两手空空,头痛死了。” “啊,忘了对你说,我订了一个按摩头枕给妈,一套高尔夫球棒给爸,应该送到了。抱歉,没跟你商量,我也是买得比较急。” 她松了口气,莫名感动,“谢谢。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你在二楼的停车场入口等我。” 挂了电话,她看看钟,又瞟了一眼刚才的钟表铺,提起脚步。 二十分钟后,顾文怀准时出现在入口处。 她一上车就闻到阵阵香浓的烧鹅味,令人垂涎三尺。 “哇太好味了,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做的。” 她知道他会煮菜,可是烧出这样的鹅也太离谱了吧。 他呵呵笑,“我怎么会烧鹅刚才和妈通过电话,她说爸最喜欢那家烧腊店的烧鹅,让我带上一只,”他又笑了一声,“还真的没试过车著一只鹅去吃饭。” 她笑道,“凡事有第一次,不过我建议你开快一点,不然烧鹅就变冻鹅了。” 话音刚落,车子已飞快加速。 她莫名兴奋,向来不缓不急的车如今在飞速奔驰果然是另一番滋味。 高胜寒对于将与高卓明见面依然有著隐约的不自在。那次闹的实在太僵,如今想起仍心有余悸。 以往与高卓明大吵之后,从来不会这么刻意去修补关系,至多或在数日数月后因工事碰面,然后闲闲说两句。不知是否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导致现在与他的关系如此不堪。 她不禁朝身旁的人扫了一眼,“文怀,今晚真的是爸的主意” 他沉默一阵,淡淡道,“爸妈和我三个人的主意。” 高胜寒哼了一声,“那不就是你的主意。” 顾文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一夜,高胜寒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 分节阅读_30 许是一旁的莫玉莲和顾文怀有意无意从中斡旋,她发觉原来与高卓明说话倒没有想象中难堪。而高卓明也没辜负顾文怀一番心思,明知那套高尔夫球棒是女婿的心意,却对著高胜寒说个滔滔不绝。 “上个月,我同老张那局平了标准杆,下次用这套新球棒,说不定会打出低于标准杆。阿胜,你有时间也去练练球吧,现在还行吗” “我很久没打了,不时手痒痒的,好想下场玩十八洞,只怕现在不是爸的对手了。” 顾文怀趁机搭话,“爸,不如下次算阿胜一份儿,你们父女决一高下。” 高卓明没说话,眯眯笑得甜滋滋的,却听高胜寒郑重道,“不行。” 两个男人顿时脸色一僵。 高胜寒随即得意笑道,“这当然不行,就我一个去受死吗要么我们一起上” 高卓明甚喜这个提议,“好一起来吧文怀,我们也切磋一下” 顾文怀故作委屈,“我下场就真是去受死了,说不定第一个洞开球就扭歪了腰,还是乖乖的做个球童比较安全” 他们没谈一件正经事,只在扯谈,气氛十分舒服,说笑间不知不觉已饿了。 菜肴都是高胜寒最喜欢的。奶酪烤龙虾、炸鱼柳、瑶柱爪甫、香草羊排、清蒸豆腐,还有那只鹅,全都让她垂涎欲滴。 她忽然似有所悟,看了一眼顾文怀,见他依然笑盈盈,看来也甚是开胃的样子。 自美国回来后,她刻意避他,已很少与他共餐,对他的饮食亦很少注意。 “文怀,这瓶82年的fite是那个法国家伙送的,倒也够豪,他说那天没机会试这瓶,特意叫你尝尝。呵呵,他似乎很满意你那家伙,也实在够麻烦的,要求多多又出不起价,每次要跟他谈都头痛,想不到被你搞定。” 顾文怀微笑不语。 高胜寒怔住,一脸诧异,前两天她本来要接见的客是他应酬了 “不是江叔跟他谈吗” “哎,老江最怕那家伙了,你又不是不知你江叔的英文半桶水,那家伙口音又重,简直是鸡同鸭讲。”高卓明满面笑意,斟了第一杯递给顾文怀,“文怀,你的功劳。” “多谢,爸。” 顾文怀满面笑意接过酒杯。 “文怀,不要空著肚子喝酒,先吃点,来,试试这些。” 莫玉莲见他总是不长肉,猛地往他碗上夹菜,压得实实的。 高胜寒眼睁睁地看着,不禁又向顾文怀望去,一时不知所措。 “妈,你” 话未出口,台面下已有人按了按她的手。 她傻傻的瞧他一眼,只见他朝她微微点头,面上笑容可掬,她的心,也顷刻舒服了。 这是一顿吃得好开心,好温馨的晚餐。 父母看见女儿和称心的女婿感情进展神速,甚感安慰,笑得见牙不见眼。 高胜寒仿佛做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眼前是满台她最爱的美食佳肴,耳边是爸妈的欢声笑语。这种感觉,睽违已久,幸福不已。 回程的车上,高胜寒仍处于兴奋的状态,太久没与爸妈这么亲近的相处,脑海思潮泛起的都是儿时美好的时光。 “文怀,你说那个烧鹅是不是很好味怪不得妈老远的要你带上一只。” “你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吃到,就是商场后面那家祥兴。” “嗯,不过我觉得豆腐还是不及你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妈,否则我不放过你。” 他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 “阿胜,我喝了些酒,换你来开车吧。” 她顿悟,“啊对,我来吧。” 顾文怀把车停在路旁,与高胜寒调位,坐下不久已托著额,闭目憩息。 高胜寒不禁朝他看了又看。今夜高卓明兴致高昂,老是找他灌,莫玉莲又好像不把他填胖了不甘心一样,猛地往他碗里塞,他都欣然接受,想必,已不用戒口了。 车内灯光暗淡,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轮廓上若隐若现的阴影。 “转灯了,专心开车。” 他闭着眼,竟然说出这话。 高胜寒一愣,转头看看,果然绿灯了。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睡吗” 他合目而笑,“我听见车驶过的声音,现在我的小命在你手上,怎么睡得着。” 她暗地里哼了一声,骂了他两句,静静开车。 回到家已快十一点,像平常一样,彼此说了句晚安便各自回房。 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乏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感谢支持 29 29、第29章 圣诞的早晨,普天同庆,像高胜寒那样还在呼呼大睡的懒猪恐怕也不多了。 昨夜心情兴奋过了累点,三更才睡着,结果一觉睡到十点才揉揉眼下床。 今日约了林泉,整天都会陪著他,她對自己再三叮囑,今日一定不許再犯错。 一想到昨夜一家人的欢乐,又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什么都没有,心里极不舒服,那份歡樂﹐是建造在他的寂寞之上。 梳洗好,看看台面上两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不禁叹了口气。 活了二十六年,人家好命的都做妈妈了,想不到现在才初尝这些糊里糊涂的三角关系。 她自训,一定要站稳立场,爱情,就是要执著,要坚持,不可以轻易放纵自己﹐不可以輕易被引誘所惑。 茫然提起其中一个盒子,这个,就算是对那人的谢意吧,仅此而已。 她在顾文怀门口敲了两声,“文怀﹐在嗎” “门没锁。” 她推门而入,只见他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手里握著一些文件,面容倒十分憔悴。 他朝她笑笑,“圣诞快乐,没出去吗” 她回以一笑,笑意甚是僵硬。 “我正准备出去,可能很晚才回来”今夜,她没打算回来,“所以,我想现在给你,是圣诞礼物,也代表我的谢意,”她边说边递过盒子,“谢谢你昨夜的安排,爸妈很高兴,我也是。还有那天应酬了那个法国客,我临时告假是我不对,不好意思。” 他接过盒子,面上的笑容不改,她礼貌含蓄的语气及神情已说明一切。 这次从她手上再收下礼物,竟没那次百分一的感动。 “谢谢。”他礼貌回应,有点好奇地看那盒子。 “不拆开来看看吗” 他笑笑﹐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一看,面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阿胜,这表不便宜,太谢谢了。”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个与这款表一模一样的盒子,“不过,估计我用不着两只一样的。” 她一怔,瞪大眼睛,“啊这么巧你也买了,为什么没戴上” 他耸耸肩,“这几个月戴惯了这只烂表,我也是前几天买礼物时才一并买的。” 说着他在抽屉里取出另一个盒。 “是太阳镜,我见你那日坐坏了原来那副,这几天总眯着眼。” 高胜寒顿时面红红,不错,她的太阳镜多半不是被她自己不小心摔坏了就是压破了。 “谢谢你,原本没打算送给我吗” 她总觉得,如果不是她先送了礼,这盒子将永不见天日。 “对,主动权在你手上。” 语气依然云淡风轻,笑容依然清淡如水,答案却是如此斩钉截铁。 高胜寒无所适从,后悔多此一问。她不敢想象,假若他主动进取,他们将会是如何局面。 她不愿面对这种矛盾,必须赶快离去。 “我要出去了,圣诞快乐。” “阿胜,”他把她送的手表递到她面前,“你的心意我心领,那些事我应该做的,手表你退吧。” 她木然接过盒子,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该不高兴的,她居然在众多的选择里挑中他的心思。 再默默抬头,此刻正视她的那份憔悴让她欲跨出的脚步感到份外沉重。 可是﹐她再不愿探究那份苍白,不愿再情不自禁地跨越心底下最后的防线。 “你今天不出门吗” 他的目光似乎掠过一刻的变幻,瞬间消失。 “晚一点,我和欧维约了几个旧朋友。” 她果然笑颜顿开,“那你们也尽兴啊” 终于得到可宽下心离开他的理由了,即使未必能说服自己,也足够自我安慰。 她一出大门已急不及待地戴上顾文怀送的墨镜,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总觉得尤其舒服,尤其好看。 钟表铺的服务员一下便认出高胜寒。 “小姐,这表不合适吗要不换另一款” 高胜寒笑咪咪,从未退货退得这么开心,“不是不合适,而是太合适,原来他已经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很快,手续完成,她满心期待的往林泉处去,自然没察觉,她即将要见的男人,原来一直就在铺子门前,看着她笑吟吟地拿出那只手表,那只他昨天说了不喜欢,她则说是送给她爸爸的手表。 他不愿承认,可是,那款表,分明,与某个他非常痛恨的人最相配。 高胜寒一见林泉便笑咧了嘴,伸手搂著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嘴。 “chris,圣诞快乐。” 林泉抱著她,心底某些郁结終是挥之不去。 高胜寒未为意,一口气说了她安排好的节目。 “我们先去吃铁板烧,然后去港城看那棵巨型圣诞树,然后去看电影,再去试试那家新开的印度餐厅” 林泉恍惚地看着她,没说话。 她这才发现他沉默得不寻常,“怎么了你有别的想法” 还没等他开口,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往手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昨天是我不对,老想著别的,这个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圣诞礼物,你看看。” 林泉拆开礼盒,是昨天他原本看中了的那对情侣装手表。 “你自己后来回去买的” 她得意的点点头,取出手表,帮他戴上,再自己戴上。 他咬咬唇,尽量从容问道,“那你,有没有也买了手表给你爸爸” 她一时没意会他的意思,也不在意昨夜情急下随便说的借口,冲口而出,“没有啊,买了高尔夫球棒给他,他很喜欢呢。” 虽然已早有心里准备,但此刻林泉的心仍不免感到一下钝痛,无论她有否说谎,结论也只得一个。 高胜寒见他脸色骤变,又想起昨天他的态度,才意识到他问题的不单纯,一时心乱。 气氛异常尴尬。 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chris,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们的感情,千万别胡思乱想,我们的路已经够坎坷,如果连你也放弃了” “我从来没放弃过。”他插断她。 不是我,放弃的是你。 高胜寒朝他尽力挤出最坚定的笑容,“那就好,我们不想那些了,出去吧,我没吃早餐,饿死了。” 他们照著她预先安排好的一切过了一天。 只是,似乎有些什么已不复当初,有份寂寞连手牵手也挥不去。 床上,她依旧紧紧的依偎著他,甚至比平常更紧更贴,他依旧紧紧的抱著她,紧得令她幾乎无法呼吸。 他们都明白,有时愈是握得紧愈容易握碎,但若不是这样,只怕愈飘愈远,飘走了,也不知为什么。 “h 分节阅读_31 annah,其实,我不是不愿意接张导的项目,你说得对,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他想了一整天,决定宁愿对她残忍,也不愿失去她。 他不怪她,一切都是那个阴险小人的手段,她只是太单纯,太善良。 如今,他必须反击。 “那为什么要推掉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他温柔地抚弄她的秀发,“全是为了你。如果我接了,要离开六个月,三个月在美国拍外景,三个月在汶睽城拍摄。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我放弃了,因为我舍不得再离开你,”他轻轻托起她的颏,深深的注视她,“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位,我从来没强迫你作出过任何选择,就算你说要嫁人,我都甘愿做这个奸夫,可是hannah,我开始看不透你究竟有多爱我。如果我说,我想你陪我过这半年,你愿意吗我没要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可以陪著我吗” 高胜寒面对他一连串的表态只懂哑口无言。 他说得对,她不是不知道,为了与她多些时间相处,他推掉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项目。 在她身边,他甘愿当她背后见不得光的男人,遭人非议。而她,却没能为他付出过什么,她没能说服她的家人接受他,甚至为了家业另嫁他人。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对他付出真心便足以回报他的牺牲,却原来,是不能的,不足的。原来,没有实际行动附和的真心,无论多虔诚,也终究只是一团会跳的肌肉。 “chris,这个,半年太长,尤其是现在,有很多事要处理,我现在不能答覆你。” 林泉也料到她不会轻易应承,毕竟公司是她的心血。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安排一下,或者在睽城拍摄期间,你可以不时回来。hannah,算我自私一回,当我求你。” 她又岂会不明他的心思这几天他的神情、语气及态度已明显透露了他心底的疑惑和猜忌。若果他们真的再分开半年,即使是她自己,也没把握不会再产生变化。 没错,她和林泉,的确不能再分隔两地了。 又或者,是她,不能再与那个人单独相处下去。 这一次,是她向林泉证实自己的机会,亦是她出手挽救他们感情的关节。 “好吧,我想想办法,你什么时候走” 林泉笑得如花开。看着这张笑脸,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现在只差我一人未落实,我答应了马上就要开工,一月就要启程。” 他深深的吻上她的额头,“hannah,我知难为你,但这是为了我们。” 这一夜,高胜寒一刻也没睡过,她已记不起在林泉身边失眠是多久以前的事。 她瞧了一眼枕边熟睡的男人。 这次,她决定豁出去。 午饭时候,人人已纷纷外出填肚子。 高胜寒看着桌上一堆厚厚的文件,敲两敲,咬咬牙,拿起文件夹往某人的办公室走去。 不料,在办公室门口居然碰到正满面通红的顾重文气呼呼从里面冲出来。 二人顿时一怔。 高胜寒不理他,却不能忽视他那奇怪阴森的眼神,仿佛将她整个看得透彻。 在那种注视之下,她仿若全身,。 “阿胜,找我有事”室内传出柔和的声音。 高胜寒跨步进房,砰一声在背后关上门。她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总之看到那人就倒胃口,尤其是刚才他那一脸不屑,高高在上的姿态。 “文怀,他找你干什么工事” 顾文怀欲言又止,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点点头。 高胜寒心乱,可是有些事不是不说就可当作不存在。 “他管理的几个户口乱得一塌糊涂,这些你也是一早知道的,是不是” 顾文怀徐徐抬起眼帘,眼神复杂,“你不相信我” 这个问题的确另她头痛不已。 有时她觉得,顾文怀为她付出的感情已完全超越了她的想象,有时她又觉得,有一天他会醒悟,她根本不值得,然后,他便不再是她的人。 她很矛盾,六个月,以顾文怀的能力,足以造成破坏。 他见她迟迟不答,心随著每一秒的过去分分向下沉。 他干笑一下,“在我工资上扣吧,不够的我稍后补上。” 她急忙答辩,“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些事要适可而止,不然我也难交代” 他点点头,喃喃说,“我在想办法” 她看了一眼他桌上的文件夹,“你有事我本来想同你吃午饭,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他一笑,收拾好那些文件,“没什么,早前接的案,有时间看看,这样人比较充实。有什么事现在说吧,或者你先去吃饭,我等你,我吃过了。” 高勝寒低头,抿抿嘴。与顧文懷亲密相处的时间虽短暂,但有些事她还是看得明白,譬如自从那日他应酬了那个法国客又被父母当鸭子填,脸色就没好过,又譬如现在,她明知他没吃午饭,明知他不舒服,却只可视而不见。 以前,她根本没用心去看,现在,即使看见了也只能当作看不见。 “那,就现在说吧,”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还是单刀直入算了,“我需要离开大概半年,或许中间可以抽空回来,但基本上人会在外地,”她依稀见到他目光中一闪即逝的惊诧,“爸若问起,可不可能,当工事出差” 她实在没办法,她需要他的合作,如今他已是公认的乘龙快婿,在公司举足轻重,她已不能设计捏造什么出来而瞒得过他。 顾文怀心下了然,能让高胜寒甘愿作出这种牺牲的,只怕唯有那个人了。 她果然如此深爱林泉,即使在仍未完全相信他之时,亦肯为那男人放手这里的一切。 他曾有那么一刻以为,他们或算是个畸形三角,却原来,他的一角未搭上已被挤了出来。 他扶额闭目,一时说不出话。 “这个,时间太长真的这么重要,不去不行” 她低头,不敢看他,语气却十分坚定,“是,很重要,起码对我来说,现在没什么更重要。” 他的手分明抖了两下,闭目续道,“阿胜,你刚刚才与爸修好,万一他知道了,只怕你们你们就不能再等等” 他的呼吸似乎逐渐吃力。 高胜寒咬咬唇,既然决定了豁出去就要豁出去 “文怀,这么多年,我对自己是这么说,对他亦是这么说,再等等吧,一切就好了。他等了我六年,聚少离多,等到我,居然嫁人了。我再没什么可以拿来回应他,这一次,对他来说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他为我付出了六年,我没理由连六个月都不能给他。如果你觉得为难,爸问到,你就直说吧” 他依然闭著目,托著头,再没作声,仿佛在安然聆听她字字铿锵的爱的宣言。 她不禁抬眸朝他望去,只见他异常平静。 悄悄叫他一声,见没应答,心下一慌,再放声喊叫。 他蓦地睁开眼,眨了两下,神情恍惚。 她再不能忽略他额上隱約冒出的汗,一颗心几乎要跳过桌面去。 “文怀你” 他刚想说话,手机却先响起。 “不好意思,我接过电话。” 他边说边走到房角去,悄声细语,可高胜寒仍听得清楚,来电者是一个陈医生。 说了几句,他很快挂了电话。 “出了什么事医生说什么是不是那天应酬喝多了” 那件事她一直放在心上,不敢正视,她害怕愧疚的感觉,更害怕对他再情不自禁地倾心关怀。 顧文懷看着她一脸的焦急,差点要从椅子跳出来的样子,心头五味交叉。 罢了,即使只为曾经拥有过这份短暂的关怀,亦已足够他为她付出的一切。 “是我妈,昨日进医院了,她割伤了自己,他们说可能是因为节日气氛刺激到她。现在没大碍了。” 高胜寒难堪地垂下眼帘。在美国的时候,她说过回来后要去陪他去看周顺雅,现在,她没能与他分担,反增加他的负担。 顾文怀看出她的心思,转回话题,“你刚才说的事,我尽力吧,工事方面我可以替你,主要是如何向爸妈交代。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随时找得到你,”他想了想,又道,“你要什么时候走在这里过新年吗” 她摇摇头,不知还可以说什么,也不敢看他。 “我尽力吧” 他低声重复,也不知还可以说什么。 她向他投以一个感激又惭愧的笑容。 “谢谢你。这些是最近投资部的资料,另外,这里是一些品牌初步的设定,还有几个铺位的资料。设计师的概念,你有时间看看,我信得过你的眼光。” 她将手上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无奈转身。 他看着桌上的文件,怅然微笑。 “林泉有你,是他的福气。” 已走到门口的高胜寒蓦地顿足。 她知道他在笑,而她的心,为他此刻的笑容已承受了最惨烈的一鞭。 轻轻关上门,心里乱成一团。 已无法追溯,是怎样与门后的人开始,怎样糊里糊涂的酝酿出这样迷离又浓烈的情愫。 他未说出口的痛苦,她已身同感受。 这,算不算爱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文懷已被平反。 今日累翻了﹐不更了﹐松弛看書 ﹕ 感謝支持 30 30、第30章 接下来的日子,顾文怀与高胜寒朝夕相对的时间只怕比他们一年多的相处时间更长更密。他们几乎每天每晚都为著接手的功夫做安排,那些能提早决议的便尽量提早搞定,那些归江叔处理的亦尽量收回,以免他要经常与高胜寒联系。 明天,高胜寒将随林泉离开。 顾文怀望望墙上的钟,已是凌晨两点半。 “大致也差不多了,江叔那边应该可以应付,他这人低调务实,一向不多话。另外,我向爸提议他和妈去环游世界,给了他们些邮轮资料,就当是我和你孝敬的,他很感兴趣,还说会叫上两个老朋友。如无意外,他们大概会出海三个月,到时你已在睽城,再迁就一下,应该差不多了” 说完,他又惯性地闭目按额。 高胜寒心中空荡,却是万千感慨,百般无奈,好像很久已没见过那抹迷人的微笑了。 顾文怀的心思及游说力的确让人惊叹,然而那背后,又是多少的心力交瘁 假若,他亦对她施用此等心思游说,只怕,她亦毫无招架之力。 “文怀,对不起,你刚病愈,现在,又要麻烦你” 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决择既然做了就只能向前看。 “阿胜,你真的这么信任我还是,为了他,你连家业都不顾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听到的是怎样的答案。 高胜寒不禁茫然,她离开了,高卓明被使走了,公司就是他的了。 “我不能顾虑那么多,我只知道这个机会对他很重要,我跟著他去是维系我们感情必须走出的一步。至于你,文怀,我宁可选择相信 分节阅读_32 你,我也再没别的选择。” 她对他的也许不是绝对理智的信任,却是绝对任性的依赖。这个男人就是她在无可选择中让她最安心的选择。 顾文怀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天下间还有如他这般自以为是的傻人吗 “阿胜,这样瞒著始终不是办法,就算我和你正式分开了,爸也未必会接受林泉。你究竟怎么打算你是不是觉得,他名成利就了,爸就会接受万一这是多年以后的事,你们是不是就要远走高飞你舍得爸妈” “我不知道。”她迷茫道。 这么多年,她与高卓明只是一味的硬碰硬,然后一味的躲避拖延,她确实未想过法子,她也没有那般心思。 “文怀,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 连她自己也惊讶,她居然会对他提出这个问题。于他来说,最美好的答案,不就近在咫尺只要她愿意听听话话,接受现实,一家四口的现状,本已极其美好,不是么 顾文怀沉默一会,突然摇头失笑。 “胜,别挖苦我了,我无法想象,我没有这样爱我的父母,也没有这样爱我的情人。” 命运从不由他选择,他在乎的人和事,从不如他意。 而她,即使在如此强大的矛盾下,依然坚持执著她的爱情,对抗这段婚姻。 他这个影子丈夫还能说什么,奢望什么 有一把声音在高胜寒心底呐喊。 却只是,在心底呐喊。 它呼唤的人不知道,它的主人不知道。 顾文怀缓缓站起,收起桌上的文件。 “明天不送了,一路顺风,记得带多几件厚衣服,那边仍冷。” 高胜寒情不自禁地捉住他惯常微凉的手。 “文怀,你也要保重。” 他点点头,“保持联络。”然后,不着痕迹地摆脱她的手。 飞机在清晨的薄雾中攀升,看不到周围,只靠著一股刻板的信念往前。 高胜寒呆视窗外层层云雾,一副茫然若失。 不久之前,她也是这样坐在机上,往地球的那端飞去,如今,身边已不是那个人。 往后的三个月,林泉在美国的拍摄十分顺利,他要饰演的正是一个离乡别井到美国留学的艺术研究生,气质神韵与他皆是绝配,他演得甚是得心应手,张导十分满意。他每天与剧组几乎不可分割,无论有没有戏份,都会在一旁观察学习。 高胜寒不时探班,当林泉正式拍摄时,她就打开电脑,查看那边寄来的消息。 剧组的人无一不羡慕林泉得这一位如此深情的红颜知己,迢迢千里抛下一切为他作伴。 这天林泉赶戏,她独自在家,收到顾文怀三封电邮,告知她铺位已定好,正开始室内装修的工作。几个设计图亦寄了过来,并附上几份市场分析报告,说这方面还是由她决策。投资部那边,他暂停了两个外汇项目,原因是风险过高,稍后再寄来详细分析。 她看了一眼发件时间,全是早上和下午上班时间发出的,但她没有忽略,邮件本身的创造时间却分布在晚上和凌晨时分。 这个傻瓜,居然以预先设定的自动发件功能来掩饰真实的时间戳,以为她不会在意。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这般心思,不过是为了抚恤她或有或无的歉疚罢了。 看看钟,拿起电话,直拨千里外的人。 那边很快传来熟识的声音,“喂,阿胜” 她的心跳竟无故快起来,“文怀,还没睡” “快了,收到我的电邮吗有什么意见” 高胜寒顿感无趣,她根本没看完电邮内容,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还没看完。你为什么搁了招聘的事现在正急需人手,这事照办吧。” “那些都是向你汇报的职位,还是等你回来自己挑吧” “我怕你一个人扛著辛苦,”她忽然压不住满腔内疚,他的身体本来该多加休养,而不是增添压力,“你的案怎么样若果太辛苦了,公司的事就先搁下吧,等我回来处理。” “一切顺利。铺位那边已拖得太久,有人出价了,不能再拖,”他笑笑,“放心,比起以前,这算不上什么你们那边也顺利吧,什么时候到睽省” “应该快了,或者会是这几天的事,听林泉说这边的戏基本拍完了,”一想到快要飞回去,她莫名其妙的兴奋,“我一到步就会联络你,到时说不定会回来跑一趟。” “也好,回来见见爸妈,他们刚寄了几张明信片过来,似乎玩得很开心,”他顿了顿,声音绷紧了些,“你知道你们要到睽省什么地方拍摄吗那里多是穷乡僻壤,你自己要保重。” 高胜寒拿著电话的手紧了一下,她渴望他的关怀,又心疼他的牵挂。 “嗯,拍摄的地方是比较落后,但剧组的人已做好了联系,我们的起居饮食应该没问题。” 她依稀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微微的叹息,她的手又紧了一下,“文怀,我”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胜你还在吗” 高胜寒回神,“我在,我希望可以早些回来,减轻一下你的负担。” 他笑了一声,“你不用我担心就减轻我不少负担了。看好你自己,迟些见。” 她茫茫然的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后依然傻呼呼的坐在那里。 为什么,对他的思念愈来愈浓 顾文怀同样恍惚。与高胜寒通过数次电话,他总觉得,她并没有预期中的快乐。 咚咚两声,是丽莎在敲门。 “丽莎,这么晚还不睡被电话吵醒了” 丽莎确实有点睡眼惺忪的样子。 “我刚才想听电话的,我怕吵著先生休息,”她递过手上的药水,“我见先生最近有几声咳,给你试试,很见效的,两天就好了。” 顾文怀见她半睡半醒的样子,仍想着关心人,是个心地好的女孩子。 “我很好,你留著吧。你很会照顾人,太太好眼光。” 丽莎满面羞涩,脸颊红了几分,“我很多事都不懂,都是太太教的,太太也很好人。” 顾文怀若有所思,示意她进房坐下。 “丽莎,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想过将来想做些什么” 这个女孩分明十分年轻,而且灵巧聪敏,不该一辈子做佣人。 丽莎傻傻的说,“我二十了,太大了,什么都做不成了。” 她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惹得顾文怀哈哈笑。 “那我岂不是古董现在什么年代了,二十岁,你的生命才刚开始呢,”他不禁想起自己的二十岁,那时,他眼里的是一片海阔天空,“你喜欢上学读书吗或者学一门手艺有没有特别喜欢做的事” 丽莎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光芒闪闪,“我参加哥哥的毕业典礼,他戴四方帽子的样子好威风,他要做工程师了,我们全家人都开心得哭了。” 顾文怀点点头,“那你也希望戴四方帽吗” 丽莎怯怯的低下头,“我怎么可以我太笨,而且我要赚钱供弟弟读书,他很聪明,将来要当一个医生呢,我们家族里没一个医生。” 顾文怀神情不变,心下却暗自叹惜,说到底又是一个牺牲品。 “丽莎,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你一点都不笨,学东西很快,亦很好学,就看你中文的进步已知道了,我和太太都很少跟你说中文的,你一直在自学,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特别想做的事,虽然不是所有梦想都能实现,但最起码你要给它一个机会。我刚才问你有没有喜欢做的事,你还没答我,是有的,对不对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也许我和太太可以帮到你。” 丽莎抿抿嘴,目光中是掩不住的期盼。 “先生,其实我想做个护士,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我觉得,我可以做一个好护士。”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望他一眼,却又见那抹暖人心窝的招牌微笑。 “很好,我也觉得你会是个好护士。这样吧,你到附近的公开学校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课程,我也帮你留意一下,现在很多人半工读,我看不出什么理由你不可以,何况太太对你也挺好的,你应该应付得来。如果学费方面有困难,你跟我说,就当先借著吧。” 丽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走什么运了,居然遇上这么好的主人,又可以上学读书。 “多谢先生我一定可以应付得来的,多谢先生” 她兴奋无比,已难抑哽咽。 顾文怀笑吟吟,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应付得到这几个月高胜寒不在,她都快要闲得发霉了。与其见她这样虚度时光,为何不让她试试实现自己想做的事她是个有想法有目标的女孩,要是这样被困一世也太可惜了。 这夜丽莎无法成眠。 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上有大哥,下有小弟,她的命运似乎已一早被主宰,她的存在价值就是扶助家中的男丁。 可她从不怨尤,她是真心崇拜他哥哥,真心疼爱她弟弟。她的人生目标很单纯,这也让她活得单纯。她明白,这是命运,就好像她的太太,如此能干美丽,似乎拥有一切,却分明活得太复杂,太累。 她喜欢简单纯粹的人生,不需要太多,她知道自己没有太太十分一的才干,只希望,不要一辈子作佣人。 一想到将可以上学读书,她不禁会心微笑,为善良的先生默默祷告,祈求他永远健康快乐。 31 31、第31章 又过了两个星期,顾文怀又接到高胜寒向他报平安的来电,说在睽省已安顿好,只是不能经常查看电邮,又说等高卓明返回,她亦回来走一趟。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高胜寒等人到达睽省不久,那里就下起连连大雨,她几乎每天都被困在屋内,寸步难行,一困之下竟便是两个月。雨下得愈来愈猛,周围的交通几乎全然瘫痪,不少地方已闹水灾,电话通讯极不稳定。 今天,她是靠著中彩票的运气才成功拨通了电话给顾文怀。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亲切的声音,却夹著她从未听见过的焦急和惊惶。 “你们现在情况怎样我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接不通,差点儿跑过去了,又不知你会不会回来。” 当顾文怀得知那里水灾为害,死了不少人,又无法与她联系上,睡不得吃不下,几近崩溃。不久之前,他还向高卓明和莫玉莲撒谎,说他们的女儿与友人出游了。 “我们现在还好,只是寸步难行,这次水患比预计中严重,唯有等机会走。我很艰难才找到这个接得通的电话,所” 忽然喳喳两声,高胜寒的说话猝然中断,顾文怀的心跳仿佛也跟着中断。 “阿胜阿胜” 那边再没有声音,也没有电流,回应他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死寂。 顾文怀握著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脑海里晃来晃去的都是一些不堪想象的可能性。他努力平静自己,心里反复说着,她不会有事的,不会这么巧的。 然而,终究无法挥去潜意识下浓浓重重的阴影,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往往,偏偏,就是这么巧。 他忽然整个弹起,拿起钱包手机往门口大步走去。 顾不得了,再看不到她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他只会惶惶不可终日。 “先生你赶著去那里出事了吗”丽莎从未见过她先生这般慌张失措。 “我要赶去睽省,那里水灾,我怕太太出事了。” 丽莎的脸色也顿时一沉,“先生,让我陪 分节阅读_33 你去吧。我们可以互相照应,我也可以一路照顾你和太太。” 顾文怀不愿意,那边的情况是怎样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没理由还拖著丽莎去。可是她十分坚持,又说以往在菲律宾也经历过水灾,这方面她比他有经验,他心乱之际只好妥协了。 往睽省的路途十分崎岖,即使平时,若没熟人带路,要进入村庄已是困难重重,何况现在,只会有人要出来,不会有人要进去。最后,顾文怀与丽莎乘坐飞机到达邻近的一个城市,然后几番辗转才到达睽省某部门。 “我来找我太太的,她叫高胜寒,与一队剧组人员在村里拍摄,我今早与她失去联络,请你帮我查一查。” 一个穿制服的人从头到脚扫视他一番,神情冷漠。 “先生,现在到处都是等著救的人,村内的情况很糟,你留个联络,有消息通知你。” 听他这么一说,顾文怀的心更荒了,真的这么严重。 他见那人依然眼定定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即在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子塞到那人手上。 “多亏了哥们的帮忙,水深火热不遗余力,我太太有赖各位了,喝杯茶水的。” 那人看也没看,利落的接过银子。 一旁的丽莎眼眨眨。 “这是我们的份内事,应该的。你说你太太和一群人来拍摄的哎,今早收到消息,里面土崩了,埋了一间房子,住的是外地人,好像,也是来拍摄的,不知会不会这么巧” 顾文怀听罢如遭雷击。就是今早,电话中断了,她的声音没了,没了 他不由晃了一下,合上眼,竭力镇定自己,“我可以进去吗我一定要见到她,求你帮帮忙。” “我们尽人事吧,现在情况恐怕比较难,”那人忽然顿了顿,往门外瞧了瞧,“你等一下。” 片刻,那人带了一个瘦棱棱,皮肤赤红的男人进来,一看便知是名村民。 “他可以带你,进去了你找那些救人的问问吧。”那人又向那农民说,“这位先生要进村找他太太,哎,怕是今早埋了” 农民朝顾文怀木讷的点点头,眼里不乏怜悯之色。 顾文怀与丽莎一见那辆小型卡车和上面的沙包便知这人是来运沙包的。这回他要多运上两个人了。 “这路很难走的,你们抓紧点儿。”农民瞧顾文怀有点局促的笑笑。 “谢谢这位大哥帮忙,我性顾,你怎么称呼” 顾文怀边扶著丽莎上车,边对那人说。 “称呼啊我叫阿光。” 阿光好奇的瞧一眼丽莎,不是老婆又不像妹子,奇怪。 顾文怀见他满面困惑,向他笑笑,“她叫丽莎,我家的佣人,菲律宾华侨,会些少中文。” 阿光眼中的诧异更浓,佣人也有这么好当的吗还用得着主子出手搀扶。 入村的路途果然坎坷,颠簸得丽莎几乎要吐。 顾文怀则满心满脑子高胜寒,全副心思精力已放在镇定乱七八糟的情绪上,身体早已麻木。 沿途经过,可见远处满目疮痍,伶仃的瓦顶仿若浮于水面,农地亦已化为一片水乡。 “阿光大哥,每年都是这样吗” 阿光无奈叹气,“都差不多了今年我们这儿都惨了,老天大爷就不睁眼看看你说怎么办走又走不动,像我这样还能干什么活的” 他无奈摇摇头,“你那里人啊老婆跑这儿来干什么” 顾文怀刚想说话,忽听阿光大声喊道,“哎抓紧啊” 车子突然猛地向前一倾,差点儿打了个翻身,重重的落地。 阿光浓重的口音对丽莎来说仍颇难明白,她听见那声呼喊,一时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顾文怀紧紧搂住,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两下剧烈的摇晃,身体也跟著倒去,然后是沙包掉下的声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伏在顾文怀胸前。 “哎呀真倒霉,这路陷了” 阿光慌忙爬下车,绕到后面去,却见丽莎也是慌里慌张地在大喊。 顾文怀的头撞上了车上的栏杆,更见血色,但他并没完全失去意识,迷糊中听见丽莎和阿光急得在叽呱高叫,慢慢睁开眼,摸了一下额顶,原来流血了,怪不得他们慌成这样。 丽莎与阿光见他醒来都宽慰不已。 顾文怀朝他们笑笑,“破了点皮,不要紧,现在怎么办去不到了” 阿光往前望去,“真倒霉,快要到了嘛人是可以走过去的,沙包可搬不动了。” 他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顾文怀,这人为了找老婆都撞破头了,哎,算了,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你还要去吗我带你走捷径吧。” 顾文怀见阿光肯带路,连忙点头,“去,我去,麻烦你带路。” 他让丽莎先下车,自己跟在后面,谁知脚一落地,竟觉一阵眩晕。 他悄悄往车身靠了片刻,不敢暴露声息,挽著丽莎随阿光走去。 原来阿光所说的的捷径就是攀过一个小山头,路并不太难走,但连日暴雨肆虐,有泥流隐忧。 走过了那个山头,随即可见另一边果然有一处明显塌陷的凹处。地上是一个小丘形的石泥山、一架铲土车和几个穿军装的人。几个人几乎是徒手在搬石挖泥,那土丘虽不算太高,但泥土湿透,这样埋了大半天,生机似乎已是微乎其微。 顾文怀一见那堆塌下的泥土,一颗心即时裂开两边。 阿光向其中一个军装队员走去,“军大哥这里面真的有人啊” 他往小山丘指了指,黑赤的面孔已不由皱成一团。 那军装男人满身泥污,无奈摇头,“听说有外地人住的,我们也是来到不久,早上环境太不稳定,”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听见声音,怕是没了,尽人事吧” 顾文怀闻言整个人僵住,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木然地看着那堆泥土。 丽莎亦已看出端倪,鼻子渐渐发红。 阿光指著顾文怀对军装男人说,“这位先生来找老婆” 军装男人一脸无奈的拍拍顾文怀的肩,“人还未找著就有希望,村里面应该还有一栋房子组了给外地人,我们会尽快进去,这地方一向人烟稀少,人力较薄你进来时也看到了吧,那边的情况比这儿还严重。” 军人暗自摇头,心知即使村内那栋房子还有人在,这位先生的机会已是一半一半,这土丘下分明已埋了一栋住了外地人的房子。 顾文怀一脸木然,看着土丘,眼神空洞。 “你们要挖到什么时候今天,能救出人吗” 忽然间,他又回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此情此景,倒变得份外诡异。 军人无奈,“不能用铲土车,山坡的土质不稳,唯有用人力,今夜又下大雨了就麻烦,我们尽力吧” “这样我也来帮忙” 顾文怀卷起衣袖,走过去跟著那几个人一起徒手挖掘,额上的伤口依然隐隐出血,面目倒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丽莎也随即跟著一起挖,却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和哀伤。 阿光摇摇头,眼见面前的男人衣冠楚楚,斯文儒雅,老远跑来这些穷乡僻壤找老婆,结果弄得一身狼狈还可能要背著老婆的尸体回去,心里替他难过,走过去挖一份。 军人欲阻止他们,最终叹了口气,继续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高叫,“这里有一只手” 几个人立刻走过去猛地掘。 一直像机械人般不厌不倦地掘泥的顾文怀这才惊醒,心跳猛然加速。 他觉得,他的阿胜离他不远,只要他不离开,很快就会见到她。 无论生死,他一定要见到她,这种渺茫,简直叫他生不如死。他已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做好最坏打算,倘若阿胜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他再无力偿还,亦还不起。 第一个人从泥土下挖出,不出所料,是一具尸体。 顾文怀屏住呼吸,傻傻的望向那具尸体,不必走近已知那不是高胜寒。 不是她,却是别人的女儿。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身体忽地一僵,哇一声,弓着身呕吐。 丽莎慌忙扶著他。他吐了一阵,向她摆摆手,示意她莫担心。 军人见状走过来,皱起眉目,“你的头伤了,不该乱动,况且这里随时会有土崩的危险,我们自己都不得一刻松懈。你先离开,我们会尽力。” 顾文怀茫然抬头,握著他的手,“村内还有一栋房子,是不是带我进去可以吗” 军人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出去等消息吧,我们会尽力的,放心。” 他用力握一握顾文怀的手,转身走开,继续救人的工作。 丽莎意识到扶著顾文怀的手逐渐吃力,抬头一看,惊见他面色苍白,频频眨眼,欲要昏倒却死撑著的样子。 阿光疾步走过来,“你那儿都别去了休息一日,明天就见到你老婆了我叫军大哥送你出镇吧,你快找个大夫看看你的头” 顾文怀一手拉住他,勉力挤出笑意,“我没事,”他摸摸头,摊开沾满污泥的手,“你看,没流血了。” 他不愿离开,他知道,今天能走到村口纯属偶然,听那军人的口气,这地方已被逐步封锁,也许明天他便无法进来。万一出事了,到时恐怕连尸体都捡不回。 阿光见顾文怀傻痴痴的样子,站都站不稳了仍舍不得走,摇摇头。 他一向听说城市人寡情薄义,没几个真心,可今天碰著这个倒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 他拍拍顾文怀的肩,“到镇上的旅馆歇著吧,你这个样子哥们还要看着你” 阿光这样说,顾文怀也无反驳的余地。不错,救人的任务已够艰巨,他不该再添加负担。 他望了一眼面前的土丘,再凝视村内远处,默默反复说,阿胜一定还在村内,安然无恙,一定是。 丽莎见她先生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方向,心里亦不断为她太太祈祷。 阿光同军人说了几句,又走回来,“我跟他们说了,借他们的卡车用用,我载你们出去,顺便把沙包捡回来” 阿光开著车,战战兢兢的在山泥路上驶回镇上,一路没多说话,一来是了解顾文怀现在的心情,二来是他自己也蛮不自在。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带著两个身娇肉贵的外地人真叫他捏一把冷汗。这个男的就一副公子哥儿的格局,那个所谓佣人除了穿着比较朴素,看着比村内的小姐们还娇惯。 待他终于把他们带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到了这是镇内最好的旅馆,外地人都住这里” 阿光边说着边扶助他们下车。 顾文怀望了一眼前面的房子,向阿光投以感激的微笑。他从钱包里取出些钱,塞进阿光手里去。 “阿光大哥,今天很感谢你的帮忙,你是个好人。” 阿光瞧了一眼手里的银子,眼睛睁得老大的,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又没做过什么,你又没找著老婆,你收回去,收回去” 他猛地将顾文怀的手推回去。 顾文怀笑容不改。谁叫他已益了那个坐办公室的难道那人比阿光和前线冒险的人更值得 “你已帮了很多,一点心意而已,现在时势艰辛,给孩子添点什么都好” 阿光一听到孩子,更铁石的心肠也要妥协,这季收成没了,钱对他来说的确很管用。 他接过银子,连声多谢,心想,这人似乎也不太像个公子哥儿。这些城市人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旅馆最大的套间只有一个睡房,丽莎不愿与顾文怀分开,他亦不放心,结果二人租住了一个单位,打算一人睡房内,一人睡沙发。顾文怀虽是主子身份,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总不能要丽莎一个女孩 分节阅读_34 子做厅长。 “丽莎,今晚你睡这里吧,明日一早我们出去碰碰运气,你太太一定还在村内等著一定是” 他的声音顷刻微弱,体力忽然被抽空了一样,所有不适汹涌而来,身子一软,不由直直倒下。 “先生” 丽莎慌忙撑著他的身体,半扶半拖著他躺下。 他头上的伤已止血,但见血晕及肿胀。她份外愧疚,她以为,先生是为了保护她才没抓紧栏杆的。 她忽然很想哭,她的太太恐怕已遭殃,先生伤了又找不着医生,如果她真的是个护士,那该有多好,她一定会懂得如何照顾好先生。 这一夜又下起瓢泼大雨。 顾文怀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有时好像忘了说过什么,说完又说,有时醒来见丽莎睡在地上,又吵又闹,有时忽然整个人弹起来,摇摇晃晃的就说要去找高胜寒。 丽莎觉得他的状态又古怪又可怕,她一直都知道,先生很爱太太,只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失常的先生。 她坐到床沿,尝试哄著他睡,柔柔在他耳边说着,太太没事了,找著了,很快回家了的话。她惊诧,那些话果真见效。顾文怀虽仍不时胡乱咕噜几句,身体却已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缓缓舒畅了。 她整夜没睡,眼睁睁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默默祈祷,在刚才先生瞭望的远处有一栋房子,住著她的太太,等著和先生重聚。 明天,他们会找到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的地方是捏造的,毫无针对性。 今日就这样吧 多谢支持 32 32、第32章 大雨下了一整夜。 顾文怀醒来时天已亮透,雨亦停了。他欲撑起身子,只觉头晕目眩,胸闷恶心。喊了丽莎两声,不听回应,心下渐渐生慌,稳住心神脚步在房里找了一遍。 不见了看看钟,七点不到,这里人地生疏,这么早她跑那里去了 正要出门,一开门竟与满面笑容的丽莎碰个正著。 “丽莎你” “文怀” 顾文怀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已被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勾了魂摄了魄。 他茫然转头,咫尺面前,对著他笑颜如花的不就是一个好端端的高胜寒 “阿胜” 他极轻声的唤她一声,仿若耳语。 高胜寒缓步走到他面前,眼泛泪光。 她欲伸手抚上他的伤处,却被他张手一下紧抱入怀。 他的拥抱紧了又紧,似乎就要这样抱至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良久,高胜寒才含泪柔聲道,“文怀,让我看看你的头。” 顾文怀终收下双臂,被高胜寒拖著往屋内光线充足的一处走去。 她忍不住心酸,为什么,受罪的总是他 “我立刻叫医生来,我们剧组认识一个很好的西医,他来帮我们看过病的。” 她掏出手机,正要拨通电话。 顾文怀忽然面色一变,目光一闪,一手从她手中奪过手机,啪一声,狠狠把它砸在桌面。 这举动完全吓呆了高胜寒,她满面惊诧,眼巴巴地看着他眯起的眼睛,恼怒的面容。 一旁的丽莎也目瞪口呆,先生好像要发飙了。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他讷讷吐出话来,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你有手机,为什么不联络我” 他愈说愈大声,目光仿若冒火。 高胜寒眼睁睁,心里又慌又乱,她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自然更未见过他向她发怒的样子。 “文怀,我也是” “阿胜这些日子我睡不好吃不下,就是为了等你一个该死的电话” 他握实手机,举手又狠狠拍下去,拍得高胜寒心惊肉跳。 “你明知我担心你,明知我一直替你隐瞒我还跟爸妈说你同朋友游山玩水,乐极忘返你有没有想过,你若出事了我要如何向他们交代我去那里找个女儿还他们莫说撞破了头,即使把我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我也赔不起” 他喘著气,高声呵叱,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使他呕心沥血,筋疲力竭。 “你,你怎么,从不考虑我的感受,从不替我想一下,只管跟他跟他”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略带哽咽,渐渐微弱,却仍極度不忿。 高胜寒早已低下头,不敢面对他。 她心里明白,电话只是导火线,他只是再无法压抑心底的委屈。 是她,一直自欺欺人,以一个她以为最简单无痛的方法去尝试解开一个死结。 她可以解释那个电话,却无法解释她的无情。 对他无情,根本就是她的选择。 丽莎已被吓得往浴室溜去,只敢不时探头瞧他们两眼。 原来先生发火是这么可怕的。她实在想不到,这么艰辛才找到安然无恙的太太,先生居然向她前所未有的动怒,而骄傲的太太,竟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俯首受骂。 房内鸦雀无声,只听窗檐的雨水滴答滴答滴下。 忽然,什么东西被推翻了,一声低沉的闷响打破寂静。 高胜寒蓦地转身,惊见地上翻倒的椅子和不省人事的顾文怀。 她急急蹲到他身旁,却不知如何是好,只会握紧他的手又连声呼喊,眼泪夺眶而出。 丽莎亦已跑了出来,想起一些急救的知识,用坐垫托起他双脚。 高胜寒抖着手拨通了剧组的电话,吩咐他们无论如何尽快找来医生。 这样,必会惊动林泉,可她已不能顾虑了。 原来,她和林泉的剧组被救护队接出镇来,恰巧就安置在顾文怀下榻的旅馆。 一大清早,丽莎不知怎的居然有能找到她的房间去,开门见到丽莎的一刻,她简直不敢置信,若不是林泉仍睡得沉,她也未必可以这么顺利的溜出来。 “太太先生好像要醒了” 高胜寒跪到他身旁,“文怀,你觉得怎样头很痛吗听得见我说话吗那里不舒服” 顾文怀抓住额头,紧锁眉心,望了一眼两张慌张的面孔,才明白自晕倒地上,摇摇头,又点点头。 高胜寒和丽莎合力将他扶起,拖拖扯扯的将他弄到床上。 之后,他的情况急转直下,迅速高烧起来,早上白得吓人的脸已盖上一层病态的红晕,整个人混混沌沌,清醒时懂得以笑容安慰她们,迷糊是叽哩咕噜语无伦次。 高胜寒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牢牢握实他的手,在他耳边不停说话。 “文怀,假如我真的死了,你要怎么办” 顾文怀的睫毛动了动,没作声。 高胜寒轻轻抚著他的脸,无限的心疼,堵死心窝。 “我也要死了” 好像隔了半天,他无端冒出一句。 高胜寒的手顿时僵住,无言落下一行眼淚。 這,就是他的答案。 “太太,医生怎么还不来你看先生他怎么这么古怪” 高胜寒烦燥不已,她已打过两次电话催促剧组的杂务,可每次的回应都是没能找著医生。 她的脑海里闪过某个令她痛心的可能性,她不希望,有人从中作梗。 可是,那个应该满肚疑惑的人,一整天了,自始至终没打过电话找她。她很清楚他的脾气,她这样瞒著他偷偷溜出来见顾文怀,他会介意的。现在,他应该是在等她亲自找他了。 她拿起手机,正要拨林泉的电话,忽听一聲微弱的呼喚。 “阿胜,”顾文怀已睁着眼,含情脉脉,带点痴迷地望着她,“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高胜寒默默点点头,握实他伸出的手,尝试向他笑,却又忍不住泪下。 “嗯,我回来了,我好好,你也要快些好起来,我们很快回家去。” 说着,泪水繼續不由自主地急促滚下。 他眨眨眼,一脸茫然,“我没事啊,你莫哭,我没事” 她揉揉眼睛,斟了杯水,扶他坐起。 他虚脱般靠到她身上,无半点力气。 “来,喝点水,”她虽担忧不已,却竭力咬著牙,忍著泪,“不用擔心﹐放心睡,睡一觉就好了,医生很快来。” 他再躺下,就是不肯合上眼,目光牢牢地锁住她,恐怕只要一闭眼,再睁开时人就会不见了。 她红著一双眼,柔声哄著他,“没事的,我陪著你,睡吧。” 见顾文怀终于闭上眼,高胜寒决定亲自找林泉,即使求也要求他叫医生来。 怎料门一开,已見那人立於门外,神情冷酷,锐利的目光往房内扫视。 “果然你的好老公一出面,我这个奸夫就要靠边站了。” 高胜寒本已心烦意乱,对顾文怀的情况又担忧不已,再听林泉这般冷讽热嘲,已不禁冒起怒火三分。 她推著他走出房间,在身后把门轻声关上,缓缓深呼吸三下,勉力稳定情绪,才开口讲话。 “chris,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他现在受了伤又病得五颜六色,都是为了我,我过来看看他也是人之常情吧” 话音刚落她已后悔了,她真的不必说第一句话。 果然。 “我敏感你不是很欣赏我的敏感吗你不是说我的直觉一向很敏锐,很准确吗现在被我说中了,你就觉得我太敏感” 高胜寒无可奈何,越发焦躁。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我已经放开一切陪你做你想做的事。那个人,怎么说也是我的挂名老公,我总不能在这个环境置他不理吧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吧” 林泉双手握拳,目光里尽是忿恨。 “我不体谅你我就是一直太体谅你才会有今天没错我没本事,所以唯有体谅你,不敢强迫你你说你放下一切陪我事实呢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一转身你就打开电脑,无时无刻不是想著他你问问你自己,你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你的心在那里” 高胜寒無語。是这样吗她的心不在吗她也不知道。 “我,我只是记挂著公司的事,你要知道,他始终是性顾的,我这样走出来,不求他又不行,那么,求了人,用了人,就要对人好一点,你明白吗”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却愈说愈大声。 林泉愤然攫住她双臂,声声哀求,“hannah,你跟他走得太近了,他不是好人,你忘了你以前多讨厌他吗你不要被他那套假惺惺骗了。你舍不得我的,我知道,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离乡别井,唇齿相依的日子,你不会忘掉的。你醒醒吧,醒醒” 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已泛起水光。 六年前,就是这双闪著泪光的眼睛把她摄住,从此之后,她便再没容许她的眼睛看别的男人。 “chris,我最近,真的很乱,有些事连我自己都搞不清,可你要相信我,我陪你,是真心希望好好与你过这些日子,好好维系我们的感情,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泉張手抱紧她,他的天使爱人。 “chris,无论如何,你快让医生过来吧,如果他这样死了,我可要欠他一辈子的。” 林泉的情绪似乎已慢慢平伏,他有信心,她会醒悟,她会明白那人所做的一切只是一场苦肉计,为了博取她的同情亏欠。那不是爱,她会明白,她爱的是他林泉。 分节阅读_35 “好,我叫医生来,不过你跟我走,我就是来接你走的,他们已找到车,可以载我们去飞机场,这里始终是灾区,我们尽快离开。” 高胜寒有点无措,支支吾吾,“可是,他现在,好像很虚弱,我” 还没把话说完,房门已往内徐徐打开。 她一愣,已见顾文怀靠门而立,手上拿著她的手机,面无表情。 “你跟他走。” 他冷聲说,将手机递到她身前。 她看着他冷冰冰的表情,仿若如梦初醒,刚才与林泉的对话太投入,忘了自己还站在房门口。 整个氛围忽然極度怪异,他冷漠地看着她,她难堪地看地下,他狠狠地盯著他。 “拿著。” 顾文怀依然递著她的手机,一点也没理会林泉的敌意。 高胜寒不肯接过手机,忽然眼睛一亮。 “不如这样我们一块儿走” 林泉的目光顿时铺上一层霜,“没有位。” 高胜寒不禁又焦躁起来,“不就载多两个人,要不我和丽莎坐地上,反正是自己包的车。” 林泉盯著顾文怀的眼睛仿佛要隔冰喷火。这个小人的手段果然高明,总会在最适当的时机跑出来惺惺作态。高胜寒一见到他立刻七魂不见六魄,分明已被他下了迷药。 他愈想愈不忿,怒火中烧,猛然双手攫住顾文怀的衣襟,将他抵在门框。 高胜寒与丽莎均惊慌不已,反见顾文怀依然一脸冷然,垂着眼帘,没看林泉,也没反抗。 “chris,你干什么”高胜寒欲扯开他的手,却显然无能为力。 林泉不理,挽著顾文怀的衣领将他扯到面前,几乎鼻子碰鼻子,高声怒骂。 “你这算什么男人我看见你这副死样就要吐装模作样,有本事就跟我单挑就会扮可怜博同情哄女人替你出头,老婆岳母佣人一并搞怎么不去做鸭我警告你,你要搞什么女人我不管,但你最好不要碰我的女人,不然你瞧我打不打死你” 林泉满面通红,他已忍了太久,此刻实在忍无可忍。 使劲将顾文怀推开,他一手拖著高胜寒转身就走,可她奋力挣脱。 “chris你太过分我不会跟你走,要不我们四个一起走,要不你自己走” 林泉颓然地摇头,目光里不掩深深的绝望。 “我还是说中了,你给这个魔头迷惑了,”他咬咬牙,“好,你要留就留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痴痴的再看她一眼,离开她的每一步仿佛在他身上削下一块皮肉。 高胜寒看着林泉离开的身影,混浊的思绪横冲直撞。 “你跟他走,去吧,还追得上。” 身后又传来微弱的声音。 高胜寒默然转身,见顾文怀依然拿著她的手机,面无表情。 她叹了口气,终于接过手机,人却向他走去。 “我说了留下。来,你先躺下,我另外帮你找个医生。” 她伸手欲搀扶他一把,他却一下闪开,同时亦摆脱丽莎的扶持,一脸执拗,自己拐过身走开。 丽莎与高胜寒互看一眼,均无所适从,平时隐忍从容的顾文怀闹起别扭来竟与一个大小孩无异。 他晕乎乎的自己走了几步已站不稳,身子一倾,靠墙滑坐地上。 高胜寒不理会他的抗拒,蹲到他身边,“你怎样刚才有没有弄伤了” 他淡然一笑,夹带几分嘲意,“你放心,死不去的。” 高胜寒闻言,一颗心急急下坠。 他全听到了,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话。 “丽莎” 再顽固的意志有时也要向现实低头,他实在已无法站起。 丽莎架起他腋下,扶著他磕磕绊绊走进卧房,一眼也不敢看在后面发呆的太太。 刚才的对话虽然她不全然明白,但显然是太太在外面招惹了情人,激怒了先生。那个情夫还凶巴巴的要打人,真离谱 她原来不知太太这几个月去了那里,现在才晓得太太一直与情夫在一起,还差点儿出事了,怎不把先生活活气死难怪先生向太太发火,太太却不敢顶嘴了。 呆立一旁的高胜寒满腹委屈。这世上没人理解她,而她自己,更不理解她自己。 她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如今竟不明不白的碰了满面钉子,弄得伤痕累累,无地自容。 她可以跟林泉走,可她没有。她既愿为顾文怀留下,却又偏偏说出那些连她自己都觉得心寒的话。 这不是自食恶果,自讨没趣吗 她愈去想,愈想不明。 “丽莎,你看着先生,我去找医生。” 找个理由出去总比这样难堪的待在这里好。 “不必了,”床上传来冷冷的声音,“你去问下服务部有没有退烧药,我吃过药,休息一下就好,不必麻烦。” “不麻烦我在这边几个月也认识些人,我很快回来” “我没事,小时候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你别去,我不想你自己走远。” 高胜寒却步,她不是不知道,他从来是个自生自灭的孩子,即使病得半死也不会有人带他看医生。 而她,居然也忍得下心,留下大病初愈的他独自苦撑,为她撒谎,为她忧心。 如果周顺雅是最残忍的母亲,她便是最无情的妻子。 她咬咬唇,小声道,“好,我下去取些药,很快回来。” 丽莎守著顾文怀,只见他一直合著眼,再没胡言乱语,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这样的先生,她尤其心疼。她宁可他依然懵懵懂懂,乱发脾气。只有在模糊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得到出路。清醒的他,只懂拼命忍耐。 她不明白,先生这么好,太太为什么要辜负他 高胜寒很快拿了药回来,并买了些饭菜。 顾文怀吃了药,但一口饭也吃不下,就是高胜寒递到他唇边,也只是偏过面,总之不吃就不吃。 “吃一点吧,不吃东西怎有力气我们还要回家的,是不是来” 她像哄小孩那样哄他,这份温柔耐性连她自己也感惊诧。 许是听见她说要回家去,他恍惚地望了她一眼,终于听话的扒了两口饭,却又无故开始自言自语。 “你应该跟他走,他说得对,我没用。你不是好好的我跑来干什么碍手碍脚,真多余,我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么多余现在连你也走不了了,没用,真不是个男人” “顾文怀” 高胜寒再听不下去,双手揽实他过于瘦削的身躯,大声疾呼。 “你是你是真男人,好男人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 她的眼泪如决堤般喷涌而出,瞬间沾湿了他的衣襟。 她不晓得是什么令她哭得如此狼狈,她只知道,哭出了这些泪,喊出了这些话,她感到无比的舒坦痛快。 此时此刻,她只想尽情哭,放声喊。 她抱著他如婴儿般嚎哭,一旁的丽莎也莫名感触,太太说的这几句话,她完全听得懂。 他却是一脸冰霜,毫无表情。 “胜,放开我吧。” 他欲拉开她的手臂,她却搂得更紧。 他没坚持,无动于衷。 “你不放开我,就要放开他,你舍得吗” 搂著他的双臂果然抖动一下。 “阿胜,令我最开心和最伤心的话,都是你亲口说的,我要相信那一句” 高胜寒的心再次急剧下堕,抱著他的双臂渐渐乏力。 顾文怀终于拉开她的手,面容平静。 “阿胜,有时,我真的宁愿你像以前那样针对我,即使再难受,早晚会习惯麻木。可是现在,我发觉,自己的承受力愈来愈差,又或者,从来就不是我以为的那么强。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我怕到时放不低。” 高胜寒呆视他平静得可怕的面容。 他永远这么理智,宽容,所以,痛苦。 “文怀,有些话,我自己都不相信,你不要当真,不要生气” 她刚才对林泉说的话,或许是曾经的真相,然而她已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顾文怀的感情已不仅是源于一颗恻隐之心,不仅因为工事上的利用,不仅因为偿还亏欠,而纯粹是因为,喜欢他。 他淡然笑道,“我没生气,真的假的又如何反正你从来不会为了哄我而对我说,你对林泉好只为怕亏欠他,只为你有求于他。你对我说的是,他比一切都重要。事实已摆在眼前,是我,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要气也只能气我自己了。” “文怀” “我好困,你让我睡一会。” 话音未完,他已躺下,转过身去。 她呆坐床沿,惘然,无奈,泪光闪闪。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x血续洒﹕ 估计从一开始大家已知道这个故事的情节绝对是ot极致ot的了吧,呵呵,纯為娛樂消遣。不过,大家一定要相信这般善良又美的人是存在的,一定要相信 33 33、第33章 与高胜寒分手后,林泉带着满腔抑愤,无奈随队离开。 六个月的约定,未能挽救变质的感情,反导致二人撕破脸不欢而散,这绝对是始料不及的结果。他百般反思,究竟自己错在那里 难道就那几个月他不在她身边,她便一头栽进姓顾的陷阱,万劫不复 隔天,吃了退烧药的顾文怀情况已见好转,身体虽仍虚弱,但精神尚已回复,再没发脾气闹性子。他找著那天载他和丽莎入睽省的司机,给了个好价,当日,三人便一早离开睽省,辗转到达机场。 一路上,高胜寒对顾文怀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礼貌回应,显然有所回避,不时找著丽莎倾谈学业和家里的事。 高胜寒或会搭上一句半句,大多却只是无趣地呆坐一旁。 丽莎尴尬不已,这边应答了先生那边就对着太太傻笑,她不明顾文怀的心事,以为他仍一直恼怒高胜寒。 次日一早,顾文怀往医院检查亦只容丽莎相伴。 高胜寒睡醒时只见丽莎已做好一份早餐摆在桌上。 她默默吃,默默黯然,委屈得竟要哭出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甩了一样,所有事物骤然变得索然无味。她本以为,这半年与林泉的相处可以让她清醒,矫正她歪得离谱的心思。现却惊觉,离某人愈远愈久,就愈离不开他。 十一点,丽莎一人回来。 “丽莎,先生呢怎么得你一个回来” 丽莎见顾文怀不领高胜寒的情,也替太太难过。她看得出,太太其实很关心先生,那天她没跟她的情人走,也许已为她自己做错的事感到悔恨了。 “太太,医生说先生脑震荡,好在不很严重,先生叫我先回来给你煮午餐,医生要他留著打补液 。” 高胜寒立刻提起手袋便要出门,却听丽莎把她喊住,颇难为情道,“太太,先生还说要你不用去医院,他很快回来,他说,他想安静一下。” 丽莎也不敢看她可怜的太太。 高胜寒慢慢放下手袋。 这怪得谁是她,一次次自私的将他拉近,又一次次无情的将他推开。 他说他已再无法承受,即使是那个从不怨尤的出气包,也终于受够了。 这天,高胜寒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好好想想她的感情问题。 她从来不是感性的人。她的感情世界是单纯的,懵懂的。 在林泉之前,没谈过恋爱,在他之后,没再给过别的男人任何机会。也许正是这样,她对于 分节阅读_36 情感之事才如此笨拙,后知后觉。 她从没想过,像她这样一个感情迟钝的女人,竟会卷进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三角关系里。论年龄,她已是成熟的女人,但于感情事,她的应对能力可能连一个少女的都比不上。 她反复思量,无法理清她对顾文怀的喜欢究竟是一生难遇的爱情,还是一闪即逝的火花。她只知道,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她很喜欢想他,每每想到他,见到他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会不由地感到亲切。有时面对著他,会无缘无故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不知所措。看着他,她会觉得她在看世上最美的人。依偎著他,她会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这种感觉太浓烈,即使当初与林泉一起也未曾尝过。 她亦开始怀疑,这些扑朔迷离的情愫也许早已萌芽。 其实,即使在那段憎恨他的日子里,她已领略过无数次的刹那感动。 那天,倾盆大雨,午饭时她站在公司大厦门口,站了很久竟没碰到熟人,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他刚挽著伞从电梯出来,他说,他有另一把,将手里的伞递给她。她说,待会儿还你,没多看他一眼,拿著伞就走。那天下午,她让秘书还了伞子。若不是恰巧在走廊碰到,也不会看见那个全身湿漉漉的他。 又一次,她倒霉的一天,整座大厦晚上停电,她独自在办公室,又扭伤了脚,周围静悄悄,黑漆漆,只见走廊外若隐若现的紧急照明灯,倍感阴森恐怖。她打电话给林泉又找不到他,害怕得卷缩在椅子里,连呼吸也不敢作声,默默等待光明再来。光明没来,但他,来了,爬了十八层楼梯,手里挽著电筒,喘著气说,他背她下去。她骑在他背上,安稳,安宁。走出大厦在灯光之下,才见到那个汗流浃背的人,额上的头发像洗过一样。后来她知道,那日他告了病假。原来,每一份安稳安宁都是有代价的。 还有他在公司帮她收拾的烂摊子,代她见的客签的约,太多太多的事,她从没言谢,甚至在事后恨不得将之抛于脑后,最好忘得一干二净,竭力给自己所有理由相信,他是个阴谋多多的伪君子。 像他这样的男人,若不去恨他,就要准备爱上他。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她的沉思。 “chris” “hannah,你回来就好” 这个电话,他想打了两天。 彼此一阵沉默。 “hannah,那天,我太冲动,对不起。我想,跟你好好的,平心静气的谈谈。” 没错,确实应该好好谈谈。 “我过来。” 往林泉家的沿途,她的脑袋全是一片空白,她不会刻意准备说什么做什么,一切,只管由心带领。 外面阳光明媚,林泉惯性的把窗帘放下,开著台灯,一片暧昧暗沉的浪漫。 他们对面而坐,目光却盯著桌面,这种尴尬于这二人来说,实是稀奇。 林泉终於先破冰,笑盈盈对高胜寒说,“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寻根最快下个月就会上映。” 高胜寒闻言雀跃不已,她很替他高兴,虽然不是主角,但角色十分抢镜,他的表现亦被大多数人看好。 “还有,”他继续笑得灿烂,“张导介绍了我给石导,他下一部片很有可能找我。” 高胜寒兴奋地捉住他的手,“太好了最重要就是这个踏脚石,以你的才华和热忱,以后一定会愈做愈好的。” 两个人开心得不得了,刚才绷紧的气氛蓦地松缓了。 “hannah,首映那天,你会陪我一起看吗” 他的眼神如此恳切,她无所适从。 “chris,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这样,好像不是太好。” 她怯怯道,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你说过,我出头之日,你会站在我身旁,光明正大。” 高胜寒心疼他渐冷的目光。 “我是说过,我也会兑现,但现在未是时机,我还是有夫之妇,万一给人乱写,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还有一年多点,我就自由身了,到时你的事业又更见成就,我们再抓好机会公开,”她握著他的手紧了又紧,“chris,我们都差不多七年了,也不急著那一时半刻,再给我一年,我” 她还未说完,林泉已挣脱她的手,愤然双臂一扫,桌面上的杯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等等等永远都是等再等下去我们就完了hannah,我愈来愈不敢相信你,我觉得你总是在哄我骗我,你对那个人的态度,完全变了你们在公司天天见面,在家里朝夕相对,甚至甚至说不定都做了我都不计较,我只要你回头” 他失控地隔著桌子抓起她的脸狠狠吻上去。 高胜寒剧烈挣脱。 “你胡说什么你说我背叛你你说我跟他上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换得你这样冤屈我” 她似乎也要失控了。 “我冤枉你你看看你自己穿的衣服,吃东西的口味,甚至说话的语气,那样还是以前的你那手表,明明就是你买给他的我冤枉你就凭你看他的眼神我就知你喝了他的迷汤了你从来都没那样看过我,你还说我冤枉你” 不是这样的,他预期里的平心静气,好好的谈,不是这样的。 高胜寒被他喝得一时语塞。她怎么知道她用什么眼神看那人,她又不是时时照照镜子才看他。 但是,她再不能自欺欺人,她的心,在有意无意中已背叛了林泉,就差这身体的清白。 “chris,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这一点,你不要说得出就说。” 她的语气已稍微平和,她自知她并非没错,林泉起疑,呵斥,并不无理。 林泉见她满面委屈,惊觉自己刚才太失控。 他悔恨,已划下一条不可抹去的刻痕,可是话一出口再收不回来。 顷刻间,屋内又是一片沉寂。 “hannah,” 良久,他平伏了心情再开口,声音冷至冰点,“离开他,这是唯一的方法,你若做不到,我们就算完了。” 他狠狠咬牙,是他们逼得他对她残忍了再残忍。 高胜寒无可奈何,“你何苦这样逼我婚前协议很复杂,我现在离婚很麻烦,又要求他。不就一年多的时间更何况你的事业现在才刚起步。你对我这样没信心” 她又有什么资格质疑他对她的信心,当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林泉面目冷酷,坚持,“离婚,或放弃我们,你想清楚。” 他要赌这一把,他就不信,她与那人两年的流水帐足以抵销与他漫长精彩的七年。 看着他的冷漠,高胜寒茫然,失望。 她承认她的心曾经犯错,可她自问,自始至终都竭尽全力维系这段关系。 即使与她父亲数次闹翻,即使痛苦抑压自己的感情,即使为他甘愿放手家业,她从没埋怨。 她自问,无论多心烦,从不向他发脾气,在他懊脑的时候开解他,支持他,就算他执著于看不到出路的艺术。 如今,他竟如此不体谅她,还这般盛气凌人以分手威胁她。 刚才的冤屈犹在,现在更不禁心灰意冷。 她叹了口气,徐徐道,“不用想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就等,不愿意的话,完就完吧。” 话完,她挽起手袋干脆转身离去。 她是骄傲的,她从不受任何人威胁,纵使是她在乎的人,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林泉不可置信,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转身。 他欲伸手拉著她,揽住她,深深的亲吻她,假装一切没发生过,可是,他的身体像不受控一样,只懂僵死在椅子,默默承受这份近乎荒诞的震惊。 直到他终于懂得站起来,门已关上,再不见她决绝的身影。 他颓然坐下,双手抱头,不知不觉间眼泪已汹涌而出。 他赌输了吗 他们的感情如此不堪一击 他忽然像发了疯一样嚎叫,张手乱扫桌面,执起什么乱扔一统,发泄了好一会才趴在地上,大声痛哭,握拳击地,场面令人心酸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边赶工边发文,呵呵,我的周末假期啊 34 34、第34章 黄昏。 顾文怀独自从医院回家。他一进门即被丽莎喊住。 “先生,你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他朝她一笑,“我自己会行会走,不用人接。” 走到楼梯,又被麗莎喊住,“先生,对不起,我已叫了太太别去医院,我不知道她自己去了。” 高胜寒与林泉闹翻后,哭成泪人,回家后一声不吭往卧房跑去,丽莎以为她太太必定在医院又与先生吵架了。她想起先生发飙怒骂太太的样子还心有余悸呢。 “太太怎么了” 他的心思何其敏锐,一听丽莎的语气已猜到高胜寒出了事。 丽莎有点懵懂的告诉他高胜寒适才回来时泪汪汪的伤心样子,一进门就把自己锁在房内。 “先生,你快看看太太吧。” 顾文怀心下雪亮,能让高胜寒如此伤心流泪的,不是林泉是谁 还没走到她房前,他已听见里面传来的哭泣声。他在门口站了半晌,喊了她两声。她没开门,没应答,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嘆息一聲﹐或者,是应该让她痛快淋漓的哭一场。 然后,每隔一會他便走到她房前靜立片刻,听见她的声音就离去,如此来回走了几趟。 这次,他没听见声音,叫她亦没应答,等了好一会仍没察觉动静,心思一转,看来要使出杀手镧。 “阿胜,我好晕,你再不开门我要昏倒了。” 果然不到半晌那门就乖乖打开,站在里面的高胜寒显然已哭得双眼红肿。 顾文怀见状心疼,这几天伪装的冷漠即时溶化了。 她二话不说挽著他手臂拉着他坐到床上,一眨不眨地注视他头上的绷带。 “你要躺下吗医生怎么说脑袋有没有撞坏了” 他笑笑,“没事,绷带是用来遮丑的,脑袋,估计还健在吧。”他轻轻抚上她的泪痕,“倒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高胜寒呆视墙壁,一副茫茫然的样子﹐“我们分手了。” 顾文怀不禁惊诧﹐“是谁提出的你想清楚了吗切莫为了一时呕气,七年不是短的时间,如果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更不值得,你向他解释了没有” 高胜寒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是出神的盯著墙。 他见她没反应,续道,“这件事是我连累的,让我跟他谈谈,你对我说过那些话,应该让他知道的。你帮我联络他,好不好” 他哄著她说,终见她转过面来,讷讷开口,“他不相信我,他逼我离婚,他说我骗他” 说着泪水又急涌而出。 顾文怀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他。到底,还是拆散了他们。 他从桌上取过她的手机,竟要亲自打电话给林泉。 高胜寒这才惊醒,一手夺回手机﹐“你不要找他他会打死你的” 顾文怀沉思一会,柔声道,“阿胜,这不能全怪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爱的人与别的男人朝夕共处一室。离婚这事也由不得你,他会明白的。不怕,我跟他说说,我叫欧维授我两招,他很会打的。” 他又伸手取她的手机。 高胜寒一下抓住他的手,眼神复杂,神情古怪。 “文怀,你说你情愿我像以往那样讨厌你,其实,我也情愿你真是那个大混蛋,这样我就不会喜欢你,就不会这样苦恼。” 她终于说 分节阅读_37 出口,对著那个她眼中最好的男人。 人非草木,他怎会不曾意会即使是夹杂著偿还、利用、同情,她对他的感情,不乏纯粹的喜欢,这是一早有迹可寻。 那些不由自主的羞容,那情不自禁的一吻,那恋恋不舍的搂抱,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他又怎会感觉不到 只是,他万万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喜欢”足以导致一段七载情的告吹。 在爱情的天平上,他这一边轻于鸿毛,这一点,她已一次又一次以语言和行动证实过。如今见她如此,他于心不忍。 “那你就当我是那个大混蛋吧。” 他拿起纸巾,拭去她的泪。 高胜寒望着他发呆。 他就是这么傻,一边叫人当他是混蛋,一边又对人这般好。 她無故一霎黯然,或者,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有多喜欢他,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或者她对他的根本算不上爱。 又或者,她爱他之深已超越了自己的理解。 “文怀,我是认真的,如果他这样不体谅我,我也不会妥协,你肯合作我也不会離婚” 她抽噎道,目光坚决,“这不关你的事,就算你没出现在睽城,我们早晚也会闹翻的。你真的不要去找他,我不想见你再受伤,你会打架那天牛都会爬树了。” 顾文怀沉默,若有所思,忽然呵呵笑,“看来真的要找欧维好好炼两手。好吧,你们先冷静一下,他会想通的,”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们有的是时间,又不是明天他就要娶老婆。” 她默默凝视眼前的人,莫名平静。 又一次,几句话,几个眼神,足以抚平她心上的伤口。 “林泉叫我陪他出席首映,我拒绝了,我怕被人乱写,对誰都不好,但如果我不去,可能就真的完了,你说怎么办你和我去好吗” 像个孩子,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迷茫又恳切。 他想了一会,脸色慎重。 “估计他是希望你能在他身边与他分享这份光荣,我若在场反而会另他不开心。要不你自己去,小心点,与他保持距离,这样,也算是和他分享过吧。” 高胜寒点点头,心情越发安宁﹐仿佛眼前人的存在便是柳暗花明的景致。 两个月后,挽著高胜寒看首映的是顾文怀。 一个星期前,高胜寒竟收到林泉寄来的两张门票,随票而来的是五个字: 希望见到你。她看到这几个字不禁淚下。她曾以为,他们就要这样完结七年的爱情长跑,带著那些遗憾與冤屈。 虽然林泉只留了五个字,但就凭他寄来了两张票足以证明他愿意退一步。 他终究,是心疼她的。 握著戏票,高胜寒与自己约法,一年三个月后,无论她有多喜欢多舍不得顾文怀,她一定会回到林泉身边,回报他一直的忍耐和坚持,这,是她欠他的。 牵著顾文怀的手去参加林泉的首映礼,高胜寒兴奋莫名。 她自私的想,倘若人生便是这般如意,该有多好。 戏院前,满眼灯火辉煌。 纵隔著人群,高胜寒和顾文怀很快便看到盛装出席的林泉。 今天他把长发绑在后面,显得比平时更强悍不羁,眼神炯炯有神,又带几分忧郁邪气,博取了不少记者的閃光燈。 她不禁转头看看身边的男人,一头清新的短发,悠然典雅,面上永远一派温和从容。 她困惑,怎会喜欢上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看什么” 高胜寒忽地回神,一脸尴尬,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看他看出神。 “你这样梳头也挺好看。” 他呵呵笑,“不老套吗发型师都说我该转转形象了。我看,今夜林泉倒十分夺目,很有星味。” 他又望向远处的林泉,目光里满是激赏。 看着他的笑容,高胜寒忽然明白是什么如此牵动她的心。 就是那份气度与仁慈,那份能够全心全意享受他人成就,真心真意分享别人快乐的胸怀。 没错,她最爱的,是那颗最美的心。 “好好的转来转去干什么到时搞出个鸟窝头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的话像极了一个老婆的牢骚。 他笑而不语。 影片播完,众人纷纷离场,口碑不断。 高胜寒却暗下感嘆﹐她終於明白当初林泉的保留,雖然他的表现很好,片子亦应该会火,但这并不是他向往的艺术创造。这份妥协,不多不少是为了她。 林泉向他们走来,带著几分猜不透的诡秘。 “很高兴见到你。” 他对著高胜寒含情脉脉说,一眼也没看她身旁的男人。 “多谢你的票,你做得很好。” 众目睽睽,高胜寒尽量避免与他过分亲热,礼貌回应。 “恭喜你。” 顾文怀向林泉伸出手,笑容亲善。 林泉看了一眼那只伸著的手,轻轻握上。想不到,打不死他反而要与他握手。 高胜寒看着二人的握手,心里百感交集。 “hannah,你可以到星光码头等我吗我很想单独同你说几句。” 星光码头已是一个被废弃了的码头,平时行人寥寥,晚上更是僻静,他们的会面应该安全。 高胜寒下意识地朝顾文怀望去,似在征求他的意思。 林泉看在眼里实不是滋味。 顾文怀向她点点头,“我在车上等你。” 万籁俱寂。今夜的天空看不到星星。 星光码头上,高胜寒披著顾文怀的外套,等了不久已见林泉疾步跑来。 此时除了他们两个人和顾文怀的车,果真不见半个人影。 林泉二话不说,立刻将披在高胜寒身上的外衣扔到一旁,替她披上自己的外套,然后情难自控地热吻她,抚摸她。这个多月来,他的心未曾放下过。 然而不到片刻,他已感觉到高胜寒的挣扎。 “chris, 别这样,会有人看见的。” 林泉缓缓把身体移离,目光冰冷,“你怕他看见吗” 高胜寒无可奈何,她不想与他在这里争执,冷聲道﹐“你叫我来想说什么” 林泉听出她语气的不满,心下焦急﹐难道破了的镜子就当真不能重圆 他挽著她的手,情意绵绵道,“hannah,那天我只是一时失控乱说话,我们不要完,我愿意等,你说得对,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对谁也没好处,对我更不利,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你当我没说过那些话,我们不要完” 高胜寒难免由衷的感动。只是几个小时前,在人前人后还酷得要命的林泉如今竟像个孩子般在乞求她的原諒和感情。 “chris,其实,我也有错。你能体谅我,我很高兴。你是知道的,我最憎恨人用感情威胁我。你以后说话用用脑,不要总是说得出就说。” 林泉见她明显软化了,松了一口气,温柔的搂她入怀。 他太害怕失去她,害怕得尽失理性。 “我现在踏上了幕前,恐怕以后要委屈你。” 高胜寒嘲笑一声,“偷偷摸摸这本事,这些年都炼得炉火纯青了,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反是你,要循规蹈矩,做这一行形象最要紧,尤其是刚起步。” “放心吧,我会乖乖的。” 他情不自禁地吻她。这一次,她没抗拒。 街边的车厢中传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微弱得一呼即散,不着痕迹。 影片果然火了,连带演员亦一并人气急升。這片子起用的都是些不知名的演员,这样反更招人注目,尤其是林泉,他独特的个人风格和實力甚得观众缘,很快便树立起不弱的知名度。 于是,谁也不可料到,正在他事业急急冒起之际,竟发生这样震撼的事。 他见报了,封面头条,图文并茂,足足连登数天,却是丑事连篇。 高卓明气呼呼地冲进顾文怀的办公室,七窍生烟。 啪一声一本杂志飞跌在桌上。 “这是什么回事你不是说好好看紧她的吗居然登上这些不三不四的八卦杂志,还做了头条怎么搞的,你怎么做人老公的,让老婆干出这种事来她呢现在知丑了吗会躲起来了吗” 高卓明怒不可遏,高氏纺织王国的千金居然背著丈夫与小明星偷欢被逮个正著。这回脸子丢尽了。 顾文怀瞥了一眼杂志上的标题图片,头痛不已。 刚刚才与高胜寒通过电话,从前天开始她已没出门,怕被骚扰,林泉亦整天躲在家,快要郁出病来。顾文怀本还抱著一丝希望,高卓明不会看这些娱乐杂志,瞒得一时是一时。然而纸终抱不住火,这岳父又如此神通广大。这次,真够糟糕。 “爸,你都知道这些杂志没什么公信力,图片或被人动手脚了。现在林泉红得紧,说不定有人妒嫉,耍耍手段,你先冷静一点。” 高卓明那里按捺得住如此恼怒,又往顾文怀面前狠狠摔下一个棕色信封。 “你自己看这些也是全被人动过手脚的吗” 顾文怀执起那个信封,里面全是高胜寒与林泉的偷影照,有不少他认得出,是顾重文给他看过的,还数次威胁要将它们公诸于世。 他的脑袋忽然闪过某个可能性,心下一寒。难道他们性顾的就非要害死性林的不可,难道他就注定要亏欠林泉 “爸,是重文告诉你的” 高卓明扫了他一眼,怒火难抑,“他还跟我说,你一早就知道,一直在包庇他们,一直在骗我文怀,你令我好失望。” 顾文怀看着高卓明的样子,痛心不已。 這段時間以來,高卓明的确对他不错。是他辜负了他,让他失望。 “爸,很抱歉,有些事,我无能为力。” 高卓明现在什么也听不入耳,厲聲道﹐“叫她来见我总之你对她说,她要跟那个戏子就不要认这个家” 说完又气呼呼地大步走出,门也不关。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一个是这样两个亦是这样,哄得他团团转,居然在背后搞得翻天覆地。 顾文怀迷茫不已。 现在要怎么办如果真的是顾重文那小子在搞乱,他手上有这么多照片,只怕此事会没完没了。高胜寒虽被牵涉,但她始终是圈外人,平常又不活跃于社交,这事对于她的影响会渐渐淡化,可对林泉的事业来说,若处理不善,则是致命的一击,恐怕以后难以翻身。 他拿起电话就要找顾重文理论,电话就在此刻响起。 “欧维,怎样,有料吗” 那边的人自鸣得意笑了一声,“我出马哪有没料的顾文怀,你这回可是棋逢敌手了。” 顾文怀握著电话筒,听着欧维的话,不寒而栗。 竟然,是这样。 回家的路上,他心乱如麻,高卓明与欧维的话犹在耳边。究竟要如何面对高胜寒,如何处理他们的三角难题 站在大门前,他恍恍惚惚的拿著钥匙正要开门,门却猛地往内打开,眼前是一个满面慌张的高胜寒。 “阿胜,发生什么事你要去那里” “是林泉,他我刚收到他的电话,他好像喝得很醉,说要立刻见我,不然就,就” 顾文怀已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你先冷静点,他应该不会乱来的。”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很脆弱,一时想不开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更何况,这阵子又出了这些事,对他的打击太大” 高胜寒双手捂面,烦死了。 “他 分节阅读_38 在那里我同你一块儿去,如果他真的醉了你一个人也弄不动他,看来今夜会下雨” 高胜寒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文怀,我怕他不想见到你,最近的事,他一口咬定是你做的,我怕” 顾文怀向她宽然一笑,“没事的,虽然牛不会爬树,不过他喝醉了我倒能应付。” 他们是在老远的城镇的一个酒吧门外找著林泉的。 那时,他正与两个人在争执,手里还握著酒瓶,看上去三个人皆醉醺醺,你推我撞。林泉被其中一人推开,一时失衡整个跌坐地上,其余二人指著他哈哈大笑。 他瞟了一眼高胜寒,一见她身后的顾文怀,随即垂下眼帘,神色忧郁地盯著地上。 居然,带上了那个他最痛恨的人。 高胜寒疾步走過去,他不理不睬,怎么也不肯站起来。 那两个人看似心有不甘,欲撩打。 “嘿嘿,美女救狗熊噢” 高胜寒見那二人不懷好意﹐有点慌了,猛地扯著林泉,“起来,快走了,别坐著,快起来” 可他就是一动不动,看也不看她。 她焦急失措之际,忽见顾文怀已站到面前,挡著他们。 她一时惊诧,原来自己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或应该说,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想过他会派得上用场。 他个子虽不特别高大,却已足够挡住她的视线,她见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冷冷的说,“你们别乱来,伤人是重罪。” 高胜寒简直急疯了。有没有搞错逞强也不是这样逞的吧,对著这种无赖还能说道理讲法律牛果然不会爬树。 她正暗下担忧如何脱离困境,忽听有人啊哟一声,随即又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 可是,明明,这只不会爬树的牛还好好的站在面前,难道 她侧身探头一看,那两个人已踉踉跄跄的爬起身走人。 她急忙朝顾文怀望去,不可思议的把他从头瞧到脚。 他会打人 “你,还好吧” 他笑笑,点点头,“跟欧维学的,对付醉鬼看来还可以。” 她呆视他修长的身影,依然有点不可置信。 顾文怀欲挽起林泉,林泉却忽地整个弹起,一下推开他。 “滚开为什么又是你卑鄙小人害死我妹又抢走hannah,现在还要我一无所有你为什么像冤鬼一样缠著我不放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毁了我” 林泉脚步不稳,乱挥手,晃著头,及肩的长发散乱地飞扬跋扈。 顾文怀和高胜寒无言以对,林泉的每一个字都直击要害,深深刺痛著他们的心。 他太可怜,挚爱的妹妹死了,事业又受著严峻的打击,若再失去高胜寒,他当真什么都没了。 “你们全部给我滚不要碰我尤其是这个小人” 他咬牙切齿,手指直直指著顾文怀,踉跄两步,又仰头喝了口酒,摇摇晃晃的自顾自走远。 高胜寒连忙赶上,却被顾文怀扯著,“我们在后面跟著,离他远点,他走累了再抬他上车。” 他们就这样跟著林泉,走走顿顿的不知不觉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林泉终于累了,蹲在路旁狼狈的吐了个翻天覆地就趴在那里,混混沌沌,手指也不能动。 此时郁了大半天的雨也终于下了。 顾文怀将林泉挪到一栋房子的阳台下,让高胜寒去取车。 高胜寒打著伞,快步而去,但还没走出几步,又被顾文怀喊回。 她转过身来,见他正脱上的长风衣。 “夜了,这地方复杂,我同你一起。” 她还没来得及问,又听他说,“你来帮帮我,我揹他。” 高胜寒一愣,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过来,快,雨要下大了。” 她这才茫茫然走过去,半扯半拉著醉得半死的林泉上他背上。 “这个,连头披上。” 他示意她用风衣盖著林泉,然后一咬牙,双手挽起林泉双腿便站起身走起来,脚步干脆利落。 她从没见过他咬牙的样子,如此顽强又顽固,何其在所不惜。她终于明白,那些孤苦的岁月,那些病了没人理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连忙追赶上前,尽力举高伞子。 他背著林泉居然比她走得快。 “你不用遮我,这样太辛苦又走不快,反正挡不了多少,你自己遮吧。” 说完他加快步伐,走出伞下。 她又赶上,不禁悄望身旁在风雨中疾步的人。淋湿的衬衫黏紧了肌肤,背后凸起的包袱更显身体的单薄,看似那样不堪负荷,步伐却毫不迟疑,面容安静平和。 只是,她看在眼里,心如刀割。 林泉在清醒时会尝试反抗,但终究力不从心,懵懵懂懂的又醉昏过去。 高胜寒一路没与顾文怀说话。他需要保全力气。 而她,只需默默走在他身旁,已感到莫名的自豪。 林泉在车上如孩子般抱著高胜寒,出奇的平静。可一到家门便怎也不许顾文怀碰他,自己挽著扶手歪歪斜斜的走上五楼,一进门就跑进浴室吐得七彩。 高胜寒马上找来干毛巾给顾文怀,又在林泉的衣柜掏出干净的衫裤要他换上。 林泉吐过后,舒服了些也清醒了些,一见顾文怀在他家里还穿着他的衣服即时大怒,拿着扫帚要捧他走。 “把衣服还给我把hannah还给我把妹妹还给我” 他怒吼,又忍不住悲愤的泪水,然后一手扔开扫帚,用力抓住高胜寒。 “是他是他出卖了我们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们那天在星光码头他要害死我再抢走你他不是好人” 他无力地摇晃她,悲怆无奈。 顾文怀与高胜寒黯然互看一眼,只能沉默。他将林泉的衣服脱下,再穿上湿透的衫裤,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先回去,改天来接你。” 他没等她回应,拿起风衣就走。 一眨眼,门关上,他的身影已无影无踪。 高胜寒傻傻的对著门口发愣,好一会才回神,无奈的望向瑟缩在墙角的林泉。 他神情恍惚,嘴里不停喃喃说着,“没了,什么都没了,是他,是他” 看着这样的林泉,她痛心难耐。 不过数月前,这个男人容光焕发,锋芒逼人,星途一片光明,一霎眼,竟变成这个萎靡不振,借酒浇愁的酒鬼。 “chris,” 她蹲子,握著他的手,“你要振作,你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一直都在。” 林泉茫然抬头,眼睛湿润。 高胜寒轻轻拥他入怀。 人脆弱的时候,无分男女幼老,余剩的不过是一颗一不小心即一触即碎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一些不曾露面的朋友为我的更新时间担忧很是感动。这里说明我在不同的时区,一天其实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发文,但仍是很感谢大家的关心和鼓励 另外我才发觉系统说有留言被删掉,这个我不晓得是什么回事,也说明一下我没有删过留言哦。 35 35、 第35章 高胜寒在林泉家中一住就住上七天。其间,杂志的报导似乎已告一段落。 丽莎亦来过两次,给她带了些衣物和食物。知道太太与情人同居,她心里不爽,有些话到嘴唇边却又说不出口,使她极为懊恼。 今日她第三次到来,又是满心惆怅,看来太太还没有回家的打算。 “丽莎,这几天麻烦你了,家里一切好吗” 丽莎听太太问起家中的事,顿时雀跃起来,这回她只是回答太太的问题,不算多嘴了吧。 “太太,老先生来过一次,看样子好恼怒,见不到你,骂了先生几句就走了。还有,先生病了,咳得很严重,又发烧又头晕,不能下床了。” 好吧,她承认她赖皮的加油添醋,严重渲染夸大顾文怀的情况。 但见高胜寒果然面色顿时一沉。 “怎么病成这样,一定是那天受寒了,我回去看看他” 丽莎努力忍著心中得意,“太太,先生就在车上,其实每次先生都和我一块儿来的,这里停车太难,他通常兜一个圈再回来接我。” 高胜寒心底泛起丝丝愧疚。林泉的住所位于旧区,而且要走进一条胡同才到达这栋房子,平时确实很难找到停车位。丽莎每次都这么准时到来,她竟没想过是有人载她。 “你不早说我不介意到大街上等的。” 丽莎煞有介事,小声道,“先生说,这样比较掩人耳目” 高胜寒一愣,竟不敢对上丽莎的目光。 她悄悄转身看一眼林泉的房间,见门依然紧闭,斟酌片刻,决定不去骚扰他。 他心情低落,要依靠药物调剂,有时吃了药会令他的脾气变得暴躁怪癖,因此她亦尽量避免招惹他。 她轻轻关上门随丽莎下楼,一心只想见见顾文怀。 大门关上那刻,另一度门徐徐而开。 顾文怀循例兜了一个圈回来,惊见两个人在等。 “先生,太太想见你。” 丽莎难抑得意,笑咧了嘴。 他探头往窗外望去,朝高胜寒笑笑。也好,他亦有话要对她说。 “丽莎,你先回去。” 丽莎怯怯的瞧了高胜寒一眼,急忙踩上油门飞车而去。 高胜寒见顾文怀虽有点倦容却分明不是丽莎说的那样严重。她没责怪丽莎,倒是放下了一条心。是她自己一时情急,他若真的下不了床,又怎能当车夫呢 “丽莎说你不舒服,还好吧” 凭刚才丽莎的表情他已心里有数,微笑道,“莫听她乱说,几声咳而已。我也正想跟你谈谈,这附近有地方可以坐下来吗” 他们在林泉家旁的一个公园坐下。 天色已黑,公园内行人三三两两,萧瑟冷清。 “阿胜,爸找过你两次,这件事,确实把他气坏了。” 高胜寒垂头,默默叹气,“文怀,我知很难为你,等chris精神好一点,我会亲自向爸交代。” 顾文怀缓声说,“你要怎么交代我认为,你应该做好心里准备,这次爸不会让步了,你要如何抉择,不能再拖。” 她沉默一会,忽然朗声大骂,“最可恶就是那个顾重文要不是他在捣乱,频生事端,怎么会搞成这样我知他一直憎我,一直想报复我,想不到果然宰在他手上。” 秋风瑟瑟,几片黄叶无声坠落。 顾文怀低头咳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是重文干的事” 高胜寒一脸理所当然,“不是他还有谁chris说知情人告诉他那个人性顾,不是顾重文难道是你还是你爸” 他笑说,“林泉不是一直咬定那人是我么且我嫌疑最大,你真的从来没怀疑过我” “没有,”她答得爽快,“chris那样说是因为他不了解你,我知你不会。” 听她说这些话,看她坚定的目光,仿若隔世。 此刻他得到的已是他做梦也不敢奢望的。无论她怎么抉择,他都该满足了。 “阿胜,你说你也喜欢我,这份喜欢,足够让我照顾你一世吗” 虽然明知渺茫,但争取过,总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爱的人。 高胜寒的心仿佛停了一下,又惊又喜。 她不是没想过,倘若有天,他主动争取,她要如何选择。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找不著答案。无论怎样,她都要伤害一个她很在乎的人。 她低头不语,这个问题,似乎太 分节阅读_39 容易解答,又似乎无法解答。 顾文怀见她不语,柔声续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一直只希望你好,希望你幸福,我一直自以为是,其实我根本看不透,自己也不能确定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 或者我不该一味纵容你。阿胜,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我对你怎样你应该很清楚,只要你愿意,两年前交换过的誓言便是一生一世的。” 他的语气温柔无限,深情无限。高胜寒只觉自己的心已被迅速融化,不能自拔。 他说的,不过是一直以来摆明的现实,而这个现实,是一条康庄大道。她若愿意接受现实,她的旅途将会很舒适,很安稳,很快乐。可是,她要遗留的,是一个孤苦伶仃的林泉,独自在那条羊肠小径里挣扎。这样,她会过得安稳快乐吗 她转过脸,迎接他深情的目光,顷刻间,情难自制。 愿意,我愿意。 他伸手绕过她腰间,她顺势贴紧他胸膛,他低头靠近她的脸,她闭起已醉倒的双眼。 期待,迟来的一吻。 肌肤即将触碰的一刻,草丛忽然冒出一条黑影,迅雷不及掩耳,高胜寒已被一股力量猛地扯开。 “hannah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说会一直陪著我你又骗我又骗我” 跃出的黑影自然是一直藏匿在草丛里的林泉。 高胜寒瞠目结舌,此刻牢牢盯著她的是一双绝望殊死的眼睛。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这个害我一无所有的人你忘了一年前,你对我说你会为我放弃一切,那个晚上,你说你受够了,你说你想得很清楚,你会跟他离婚后来呢现在呢你忘了,你全都忘了” 他颓然退后几步,忽然抬头,目光如炬。 “哈哈哈,杀人放火,耕田好禾果然是至理名言。瞧,这个大坏蛋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们这些小人物算什么算什么” 他眯起眼睛,盯死顾文怀,一脸煞气。 再转脸看向高胜寒,那个他爱了七年的女人。为了她,他受千夫所指,失去一切。 如今,她竟说变就变,把往昔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hannah,这七年与你一起的日子很开心,我没后悔过,希望你也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说完头也不回,一个劲儿疾步跑远。 高胜寒眼泪盈盈,不知所措,只觉太对不住林泉。 “文怀,对不起,我要跟著他去,我怕他会出事。” 也不敢多看顾文怀一眼,连忙随著林泉跑去。 剩下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两个远去的影子,茫然而立。 是否,他真的太残忍,太卑鄙 是他,一次又一次夺去林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他,拆散了一对相爱七载的情人。 是他,逼得一个星途璀璨的艺人近乎疯狂,丧失理智。 是他。 他独坐发愣,零星的咳嗽声飘散于不懂人情的晚风。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电话一接通即传来高胜寒惊慌失措的声音。 “文怀,你还在附近吗chris他不在家,不知跑那里去了我好怕他最近情绪很不稳又吃了药他会不会一时想歪了” 想到那个可能性,他的心也漏跳一刻,一个林怡已足够他抱憾终生,林泉一定不可以出事 “你先别慌,我去找找,他若回去,你看紧他。” 挂了电话,顾文怀也不知要去那里找林泉,但双脚已飞跑起来。高胜寒的说话就如鞭子一样抽打著他的脚步与良心。 林泉的住所位于旧区,周围都是些小巷胡同,他几乎逐一走了一遍。 再转出大街之际,忽听巷尾传来隐约的抽噎声,他转身望去,只见尽头暗处,一人卷缩蹲坐地上,身影微微颤动。 他缓步走近,直至与那人只相距数尺,默默低头,自责与无奈交织心内。 林泉把头埋进双腿,黑直的头发盖住了面,肩膀断续抽动。 站了一会,顾文怀终于蹲下他身旁。 “回去吧,阿胜很担心。” 林泉闻声,徐徐抬起头来,一双冰冷的目光盯著顾文怀,双手已不由握起拳头。 顾文怀回避他的目光,低头不语。 林泉擦擦面,再没多看他一眼,站起身径自离去,心中一片虚无。 他才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手机铃声,然后,是那人假惺惺的声音。 “找著了,他没事,我这就送他回去,放心” 听见顾文怀说话,林泉空荡荡的心忽然波涛四起,悲愤难抑。 他失去了她,失去了一切,如今,这小人就在背后偷偷耻笑他,讥讽他,幸灾乐祸,还借机扮好心,装好人,在她面前逞英雄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得逞既然活著斗不过他,干脆死了做只怨鬼找他报仇 林泉目光一转,猛地提起脚步冲出大街马路 慌忙的喇叭声呼啸传来,他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是一辆吉普车。 他一动不动,嘴上扬起一抹鬼魅的笑意,他要记住害死他的人,他要含著这口怨气,他死了,那人也不得好死 “林泉” 随著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和顾文怀一声惊惶的呼叫,林泉已被人一下猛地拉下然后死死搂住。 吉普车与二人竟以分毫只差擦肩而过。 “放开我” 林泉剧烈挣扎,手肘猛地捶打身后的人,拼命挣脱禁锢,却觉力不及人。岂有此理,这死病殃子居然如此好力,他不是装的是什么 “你先冷静一点” 顾文怀竭尽全力抱紧林泉,但亦已渐觉乏力。 “放开我命是我的,我要怎样就怎样你别以为这样可以替你自己赎罪,你罪无可恕” 林泉怒不可遏,根本就是这个人逼死他的此刻自己居然被他按住,还让他乘机扮好人来救命 “既然我已罪无可恕你死了也无补于事还不便宜了我” 为了让林泉打消短见念头,无可奈何唯有使出激将法。 林泉果然面目狰狞,双眼喷火,方知恨一个人可以恨到这种程度。 他一咬牙,拼力使出一下蛮劲,终于成功挣脱。 “滚开猫哭耗子不用你假好心” 他瞪著怒目,猛地将顾文怀推开,转身狂奔。 顾文怀一时失衡,往后倒去,跌坐街角。 他一心只管追著林泉去,连忙起身,并未察觉从小道转出的货车。 耳边忽然传来惊心的喇叭及煞车声,他茫然转身,还不及反应,身体顿觉一下如炸轰的撞击,人已被一股强势的冲力扫出数步以外,翻身击上栏杆,再缓缓泻滑倒地。 撞到他的是一辆小型货车,刚巧从小街加速转出,司机没看见跌倒地上的人,顾文怀忽然站起之际,司机煞车不及,即时扭尽胎盘,货车在地上几乎打了一圈,险些翻侧,终是成功避免直接撞人,但车后的建筑用料亦顺势飞射而出,胶合板木柱铁杆横跨车外,也不晓得是什么击中顾文怀。 司机连忙在后视镜瞟了一眼,见顾文怀卧倒栏杆旁,毫无动静,心慌不已。 夜深僻静,此刻不见其他过路人,脑袋里不禁掠过某个不负责任的可能性。 然而当他再望向后视镜时,却见顾文怀已伸着手,欲抓住栏杆坐起。 “他妈的” 司机重重的呼了口气,仍惊魂未定,下车去查看顾文怀的伤势。 “先生,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他一脸无奈,审视周围,幸好不见血迹。 顾文怀一时仍无法说话,浑身难受得紧,刚才那一下撞击已足以让他当场昏倒,他只记得胸口仿佛被震破炸裂,一霎如剖腹的剧痛后已是一片昏暗。 他朝司机尽力笑笑,摇摇头。这司机也够倒霉了,实在不想再为他添麻烦,何况,他仍要赶紧找著林泉。刚才林泉站著马路中的画面现在想起仍动魄惊心,此刻他只想尽快找到安然无恙的林泉。 司机见他面色煞白,神情混沌,心下实觉不妥,可这人却十分顽固,已抿白了嘴自己撑起身来。他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赶快开车离去。 顾文怀靠栏而坐,喘过气,勉力撑著栏杆终是站起身来,但觉恶心难抑,体内一片乱糟糟,仿佛脏腑都移了位。 此时手机又再响起,他看了一眼,又是高胜寒。 “阿胜” “文怀,你们在一起吗在那里怎么还没回来” 刚才高胜寒的心莫名乱跳一阵,心头尽是说不明的忐忑,恍恍惚惚的抓起电话便拨了顾文怀的号码。 顾文怀握住手机的手不禁微微抖起来,也不知是身体的不适还是心里的不安。 “他他跑了我正在找他” 高胜寒急急吸了口气,“那怎么办文怀怎么办” 顾文怀闭目,躯体思绪均凌乱不堪,忽然觉得很无助。 “他没有车,身上没多少钱,应该走不远,我再在附近找找,你留在家做个接应,他一有消息或回去了,立刻给我打电话。” “文怀,你一定要找到他” 她的声音已哽咽起来,若林泉出事,她和他,都是罪人。 挂了电话,顾文怀竟像没发生过以外一样,再度提起利落的脚步,心里反复鞭策著自己,不能让林泉出事。 直觉告诉他,林泉性子孤僻忧郁,此时不会出现在人多喧闹的地方,该是又躲在某些昏昏暗暗的小胡同,他想好,这次再找著林泉,便会通知高胜寒亲自劝他回去,不会再惊动他了。 带著一股不惜一切的蛮劲,麻木兼盲目的步伐在黑暗的巷子胡同穿梭。 然而一直硬撑下来的身体渐渐再不能支持,脚步虚浮蹒跚。 又走了一阵,终是停下脚步,支著墙低头闷咳,咯出丝丝腥甜。 “找不着我,扮不了好人,做不成英雄了” 顾文怀闻声迅即抬头,只见一个黑影立于数米之前,手中似是握著酒瓶。 此处灯光昏暗,他看不清林泉的面目,但见他脸上隐约闪烁反光。 他不由自主地向那黑影走近几步,看清他人的一刻,不禁睁大眼倒抽口气。 林泉面上淌著的是温热的鲜血,行行如蚯蚓的红纹沿著额骨滑过脸庞、鼻梁,恐怖异常。 “你,你的头” 原来自挣脱顾文怀后,林泉情绪一度失控,喝了些酒竟一头撞上砖墙,即场头破血流,却没失掉知觉。朦胧之际,忽然想起顾文怀的激将话,竟愈想愈清醒。 没错若他就这样死了,岂不平白便宜了这只禽兽它就是要逼死他,抢走他心爱的女人而他,竟这么笨,没解决了它就自己跑去死他既撞墙不死,就是上天的指引,要他先灭了这只禽兽垫尸底 不知不觉间,他欲寻死的意向已转化为一股著了魔的腾腾杀气。 他冷冷的直视顾文怀,握著玻璃瓶的手忽地往墙壁狠狠砸下,玻璃瓶瞬间变为一把锋利的凶器。 顾文怀被他这举动吓呆了片刻,然而只是片刻,他已迅速回过神来,蓦地,不顾一切地向林泉扑去 二人倒向一个大竹萝,再滚落地上,打了两转,林泉终被顾文怀按住。 即使林泉一直痛恨顾文怀装可怜博同情,然而顾文怀那病歪歪不中用的形像在他心中已太根深蒂固,一时间也没料到那人动作竟如此敏捷,他仍未踏出半步已被死死按在地上他无奈之下只可狠狠地瞪著身上的人,用眼睛泄愤,痛恨自己不该一时松懈轻敌,让敌人有机可乘,先发制人 适才顾文怀见林泉打破玻璃瓶,脑里掠过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以为他又要自伤寻死,心下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飞身扑向林泉 分节阅读_40 ,用尽力气将他按在地上,又试图夺过酒瓶。他也不知这力气从那里来,只知不能再让林泉受伤,只管拼命把人按住,全没在意自己此刻体内痛得似被火烧,腑脏如鞭炮般劈里啪啦爆开。 林泉乱挥乱踢,万般不甘自己竟被一个病秧子制伏这完全不是他预计中的情况。 本来该是他制服了这只禽兽,该是它在他面前苦苦求饶,而不是这样 但顾文怀出奇的竟如铁人一样,任他击打却分毫没妥协迹象,对他的禁锢牢不可破。 也许是失血之故,林泉很快浑身乏力,喘著大气,意识逐渐模糊。 又徒劳挣扎两下,终是力不从心,手一松,玻璃瓶已从他手上滚了开去。 顾文怀早是强弩之末,林泉停止反抗之际,他几乎同时倒下,一个塌垮在旁,未几,侧身狂吐,手里却仍固执地握住那破酒瓶。 林泉回过气,擦擦面上的血,摇摇晃晃站起身,脚步飘忽,但见那禽兽伏在地上吐得狼狈,心里尽是说不明的快感,有如打了一场胜仗。 最终,站得起来,居高临下的,是他禽兽就是该死 此刻眼见拧紧眉头冷汗湿发的顾文怀,林泉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两年前在机场的一幕。 这只衣冠禽兽就是利用他打了它几拳让高胜寒变心。他记得十分清楚,高胜寒语气中对他的埋怨与对它的爱惜。他为枉死的妹妹出的一口冤屈气,居然给这畜生用来恶人先告状,扭曲成乘虚而入的藉口他只恨当时没干脆打死这畜生,替他妹子报仇 如今,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怎可以辜负了上苍的一番苦心 他的嘴角扯起一抹邪恶的笑意,脑袋里有把疯狂的声音不停重复说着,打死它打死它打死它 他站到顾文怀身前,神情诡异,意图难辨。 “很难受吗我又伤了你” 顾文怀神志不清,侧头望他一眼,一时间竟误将林泉眼内交错复杂的情绪视为关注,心底掠过一刻不可思议的暖意。莫非,林泉终是愿意接受他的心意,愿意放下对他的怨恨的确,是他太卑鄙,不守承诺,夺人所爱。如此痛恨,任谁也不能轻易放下。 他又咳了几声,实在难受得紧,但见林泉已冷静下来,又对他表示善意,顷刻间心情豁然开朗,用手背抹抹嘴,撑著地下欲站起身来。 林泉面上忽然扬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去死吧” 他猛地挥出一脚,狠狠向顾文怀踹去。 顾文怀即时闷哼一声,双手抱腹,卷著身又跪倒在地。 他迷茫的看了林泉一眼,不支,侧身卧倒,连声咳嗽。 林泉笑意越发疯狂,向地上的人乱脚踢踹,那人愈痛苦,他愈痛快。 顾文怀已无力挣扎,亦无心反抗,随著阵阵疼痛,只懂如胎儿般卷起身体。迷糊的视线里可见那张着魔的血面,疯狂不已,恐怖不已。 估不到,林泉自杀竟演变成他被殴。若不是林泉本身也受伤虚弱,只怕他当真已被打死。 但一想到林泉找到宣泄的途径,打消短见念头,他又觉得,便是挨打也是划算的了,只要保住林泉性命,他什么也不在乎。 “打死我你也要付出代价” 林泉根本不当那是一回事,“死了也有你垫尸底” 竭力怒吼了这句话,他自觉已迅速乏力,头晕眼花。 甩甩头,咬牙切齿,趁还有余力又往顾文怀胸口一脚踹下,那人眉头又再皱紧,他无比的爽。 “你就装看你还能装多久假仁假义的人渣” 他愈踢愈爽,简直当了卷缩在地上的人是个皮球。 顾文怀已闭着眼,毫无动静,原本抱在胸前的手亦已软倒在地,也不知是否昏了过去。 林泉忽然目光一闪,见竹萝后一把铁铲,嘴上又扬起笑意。 他摇摇摆摆,捡起铁铲,居然,便要往顾文怀脑袋劈去,当真决意当场了结了他 怎料举手欲击下的一刻,身子忽然晃了两下,眼前一个天旋地转,当一声,铁铲坠地,人竟亦晕倒在顾文怀身上。 有人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 顾文怀已近乎昏厥,此刻突然被人压下,一阵钝痛之下心猜不妙,竭力睁开眼睛。 “林泉” 一见林泉一动不动的身体伏在自己身上,那股来历不明的麻木蛮劲又使他整个清醒起来。他宁可被林泉虐打,也不愿见到这样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林泉。 咽下一口腥甜,他咬著牙勉力坐起,小心翻转压在身上的人,抖着手摸了摸林泉沁凉的头,察觉伤口似乎再度爆裂。他脱下外衣,尽量给力压在林泉的伤口上,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求救,再打电话通知高胜寒。 这小巷位置隐蔽,高胜寒更熟识此处环境,果然比救护车更快一步赶到。 她一见昏迷在顾文怀臂内满面鲜血的林泉,吓得几乎叫喊出声,眼泪夺眶而出。 事情,竟发展到这个地步。 “胜对不起” 此时此刻,顾文怀无话可说,也无余力说话,除了心痛便是内疚。 他一路追著她的眼睛,几乎乞求的目光只盼得到一丝回应。 可是,高胜寒没应答亦没看他,茫茫然抹去林泉面上的血痕。 未几,大街上已急促传来救护车的警号。 高胜寒立刻跑出去为救护员带路,林泉很快被抬上担架,似乎,已有逐渐苏醒的迹象。 高胜寒寸步不离,跟著上车,由始至终没与顾文怀说上一句话,亦一直逃避他的目光。 顾文怀在黑暗里独坐,看着高胜寒远去的背影,仿若时光倒流。 两年前,他亦是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她随林泉而去,心坎里溢满了伤痛与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不更了,但话说我也想尽快更完了 谢谢 36 36、第36章 高胜寒与林泉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高氏到处都是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 有说高卓明将与高胜寒断绝关系,干脆收下甚得他心的顾文怀做干儿子。 有说这次爆料之幕后黑手便是顾家的人,目的是催促婚姻破裂,为顾氏牟利。 更有说顾文怀不能满足高胜寒才导致她到外偷欢,至于是性取向抑或男人病则众说纷纭。 故事主人翁之一的高胜寒自始至终不曾露面。今日,她竟一早返回公司,更直奔顾文怀办公室,神色凛冽,不免又惹人议论纷纷。 顾文怀罕有的迟到,回来时见众人神色古怪,心下嘀咕。 “企问,高经理在办公室等你,快一个小时了。” 原来是某人现身了。 他点点头,不禁咳了一阵,推门而进,满心忐忑。 高胜寒听见他进来,却没抬头。 “阿胜,发生什么事你整天没联络我,我打你的手机又没人接,林泉还好吧” 站在他桌后的高胜寒缓缓抬头,以一双冰冷的目光应答他。 他一见这眼神已寒入心扉,仿佛打了个哆嗦。 “不是出事了吧我打电话去医院,他们还说他好好的。” 高胜寒嘲讽一笑,“你觉得他会好好的吗相依为命的妹妹枉死,刚见起色的事业垮了,最爱的女人又” 她说到这里,不禁长长的呼了口气,“文怀,你放过他吧,他受不起这种打击的,他斗不过你,我们的心思加上都不及你。” 他的心忽然跌沉万丈,避无可避的对峙终于来临。 “胜,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么我没做过。” “那这些是什么”她的眼神忽然凌厉,指著桌面上那堆偷拍的照片,“我不该私下看你的东西,可是我没后悔看了。是你一直找人跟踪我们的chris不止一次对我说,事实一早摆在眼前,那些场合除了我们三个人根本没其他人知道,难道真的这么巧,次次被记者碰见如果没让我看到那个记者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没看到你的电话号码,我仍不敢相信,我一直还怪他误会你,我以为我是真的懂得你,原来我错了。” 当她把公司毫不犹豫地交给他的时候,他曾经问她是否真正信任他,那时,她无法辨别。或者一直以来,她的理智仍有保留,只是她的感情不能自控。 也许,果真被林泉说破了,她这个一向感情愚钝的女人,果真被顾文怀迷惑了。从无法想像他的好,到无法想像他的坏,居然,如此儿戏,莫明其妙。 但她那里知道,他比她更迷茫若事关儿女情长,他的脑筋不也全不灵光了 他握起她的手,看似冷静,实在无措,不知该如何说出事实。 “这些照片是重文叫人拍的,我” “好,”高胜寒似乎没耐心听他多说,她明知他善于辞令,洞悉人心。今天,压根儿只预备来对他说话,并不打算听他说话,“就当你没找人跟我,就当这些照片不是你拍的,你和顾重文也没任何关系,那为什么照片会在你办公室出现给杂志社放料的人也是顾重文吗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摊牌,我相信他这种人虽然够无赖够无耻,但阴险奸诈还算不上,做了也不会不认,反正他针对我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的语气寒至冰点,内心却乱得一塌糊涂。 那指桑骂槐的话犹如利锥锥心。他仿佛跌进冰河,眼巴巴地凝视那张冷酷的面容。 牺牲过,付出过,竟然,还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撑着桌沿,忽然间全身累极,身上的伤痛莫名加剧,眩晕频生。 只是,五只手指仍牢牢握实她。他们这两个爱情笨蛋如此难得走到这里,他舍不得这样不明不白地放手。 “的确不是重文。我不是不想告诉你真相,只怕你难以接受,不肯相信。” 她又冷然一笑,难掩失望。 “对,这个真相确实让我难以接受,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到我不信,你的心思计谋,我不是不知道的。” 不这不是真相他欲开口解释,却见高胜寒面色忽然柔和,又开始徐徐说话。 “文怀,我不能否认对你的感情,我想,我是真的对你动过心。若果是以前,我已打了你几个耳光,骂得你狗血喷头。现在我打不出手,骂不出口,因为我明白,最错的人,是我,是我令你误会,是我令你以为,我们会有可能。” 握著她的手微微抖动,越发冰凉。 她不去看那只手的主人,只管照著整理了一夜的话如台词般木然吐出。 “是我的错,我一时糊涂,太放纵自己的感情。其实你一直都明白的,我和你两年的相处,怎可能与他七年的感情比较怎可能让我离开他我与你的只是,只是一时兴起,一时糊涂,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她要说服他放过她,必要先说服自己放开他,无论多残酷。 那只颤栗的手终于松开,直至再感觉不到。 她的意思已昭然若揭,她在奉劝他莫枉作小人,枉费心机。 他是无法得到她的,因为她根本不爱他。 房内猝然响起锥心刺骨的咳嗽声,连绵不断。 她屏除所有感觉,继续为完美的说白自圆其说。 “你知道吗,很早之前,我已觉得你很像哥哥,有时我看着你,听你说话,无缘无故就会想起他。一定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我开始接受你,接近你。或者,他在我心中的遗憾实在太大,你能够弥补那么一点,我就无法自拔。可是这只是一种亲情的寄托,不是爱情。我喜欢你,因为你让我想起他,你当时又生病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是不是即使换了别人,我也” “够了,”一把微弱但决然的声音打断她,“别再说,我明白了。” 分节阅读_41 怎能不明白话都说成这样,白痴的也没可能不明白了。 他暗自苦笑,付出所有去爱的人,竟然对他说她的回应只是一时兴起。 当了个死人的替身,那个人,连情人都算不上。 真可笑,他就是个不自量力的小小丑,大笑话。如今自作自受,除了自己,还能怨谁 连一个真正的亲吻都没有,她只说了一句喜欢你,便得意忘形,厚颜无耻的以为可与她过人世。 “我明白了,”他幽幽重复一遍,“我只是一个你可怜的替身,是我自作多情,得寸进尺,居然,无耻到想与你一生一世差点害死林泉” 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他竟然,胆敢希望。 也并非没有强迫过自己要理性,不是没有努力压抑过自己的感情,不是没有恐怕过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面对著她的接纳与柔情,最终,还是无法抑制踏出这致命的一步。 已豁出去的感情带著血和泪,无法收回,只能随著生命一点一滴淌出,流逝。 兜兜转转,又回到。又或者,他们自始至终就原地踏步,所谓感情,从来只是个虚壳。 无意义了,本来要对她说的话,现在已再无意义。 撕心裂肺的咳声又响起,每一声都震撼著高胜寒努力撑起的心屏,顷刻间似乎便要把它攻陷。 她歇力稳住情绪,茫然僵立。 台词已成功背完,对方亦一一收下。 手,好像分了。 就这么容易。 还待著不走干什么呢难道还不想涕泪交加,与他纠缠一番 林泉既为她走到这一步,她亦再无从选择。 “你还有话要说吗我不是很舒服。” 她不由自主地瞟他一眼,咬下唇,狠下心,痛定思痛。 “文怀,若果爸决意不肯原谅我,希望你可以对高氏手下留情,就当看在爸妈一直待你视如己出份上,不要让两个老人家难堪,这里的一切毕竟是他们的心血。这样,你别怪我,我也不怪你,好吗” 划清界线,不拖不欠吗 他合起双目,若有若无的笑,“好。” 高胜寒在他身后擦身而过,再没回头,无限的失落感掠过心间。 就这样完了吧,这段从没开始的感情。 这个男人与她不是同一类人,他们既注定无缘,又何必强求 其实这样也好,以后,她不必再为这段三角关系苦恼了。 一路走出,沿途众人纷纷斜视,喁喁细语。 她全然不理,阔步而去,竟不察觉,眼眶里荡漾的泪水。 扶著头,顾文怀颓然坐倒椅上。 环视周围,仿佛堕进一个不可理喻的暮色区,如幻如真,一眨眼已变成另一幅景象。 他是高胜寒的模范丈夫,但他不是。 他是高氏的乘龙快婿,但他不是。 他是顾思源引以为荣的好儿子,但他不是。 他是顾重文毕生感激的好哥哥,但他不是。 他是周顺雅唯一独剩的孝子,但他不是。 他什么都不是,却为何,如此牵挂著,如此放不开 体内如有一堆烟蒂炽灼,抬手按下胸腹,重吸一口气。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心痛 眼前忽光忽暗,很晕。 电话却在此时嘟声响起。 “企问,顾厂长要见你。” 顾文怀还没来得及回复,顾重文已大模大样的自行推门而进,身后的秘书一脸无奈。 “我来找自己大哥还要通传吗真是” 他在背后把门砰然关上,肆无忌惮地扫视顾文怀,若有所思。 “喂,大哥,怎么面色这么难看,同大嫂吵架我刚刚才见她绷著脸走了哼,还摆什么架子现在谁不知她和那个性林的有一手,奸夫淫妇大哥,离婚吧,都通j了,理由充足,证据确凿还等什么” 顾文怀咳了两声,瞅了他一眼,微声道,“我有分寸。” “你那些是什么分寸我一早就让你看过那些照片,要不是我顾念著你的面子,你又一味对我说有分寸有分寸,这事我会替你瞒这么久你说啊,你有什么分寸,你打算怎样” 原来顾重文一早已怀疑高胜寒,找人盯著她,乘机给她一个淫妇罪状。 一年前,顾文怀重病住院时,他拉著顾思源去医院,表面上是探病,实质上是打量顾文怀的情况,拿著那些通奸照要顾文怀与高胜寒离婚。那时顾文怀病况不稳,说不定随时翘掉,万一这个大哥真的这样挂了,他的心思计划便泡汤了。这一年来,顾重文不时拿来一些新拍的缠绵照为证,唠叨一番,不是要他们离婚就是要利用这些照片捞一把。顾文怀无奈,唯有用钱塞住他的口,那些糊里糊涂的帐目也只好任它糊里糊涂著。想过私下与高胜寒取消婚前协议,放她自由,却又怕顾重文拿著这些照生事,搞不好再移花接木,弄个翻天覆地。 可怜这夹心人一直替老婆挡风遮雨,还要遭她误会,以为他包庇自己弟弟中饱私囊,另有企图。 “重文,即使我们离了,你拿著那些钱要干什么你打算怎么处置爸那份儿现在公司发展好,公司赚钱等于你们赚钱,你和爸安分守己,就当拿份稳定的回报,也不是坏事。” 当年就是因为顾重文乱来,更多的钱,更壮的家业不出几年即成了同业对手的囊中之物,可顾重文始终没学乖,习气依旧,现在即使再将一笔巨款交到他手中,只怕最好的结果也是坐吃山空。 “大哥,你什么意思啊爸的那份儿当然归他啊” 顾重文鄙视顾文怀一眼,“哼,倒是你,大哥,我看你做这个乘龙快婿做得太过瘾了,外面的人怎么讲的你知不知道都说高卓明认了你这半个儿子就连女儿都不要了你死也不肯离婚,总是拖著,根本就是那个老头子给了你甜头,是不是这样吧,大哥,我明白的,什么都假,钱才是真的离婚后赔的绝对少不了你的大份,到时我们拿著钱,自己干自己活总比这样寄人篱下,看人面色好,你说是不是” 顾重文巧言令色,满面倒胃口的虚伪,可惜了一张俊俏的脸孔。 顾文怀越发不适,只觉耳边有只蜜蜂在嗡嗡叫,“我也是替你们着想,你” “好了,好了”顾重文不奈的一挥手,懒得听他罗嗦,“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几成现在就跟他们说清楚我看那y妇那姿势是要爱郎不要江山了,出了事还整天拉著那个戏子大摇大摆卿卿我我,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啊你有没有看过那些,说你什么不举啊变态啊的小报九成是对奸夫y妇抹黑你的尤其是那个奸夫,哼,你可不要小看那戏子” 顾文怀忽然抓紧襟前的恤衫,无力伏倒桌上,剧烈咳嗽。 顾重文即时住口,眨眨眼,走到桌前,“喂,大哥,你怎么了” 顾文怀喘著气,在抽屉中取出一个袋,转身呕吐一会,再慢条斯理地封好袋口,用纸巾抹抹嘴,闭目靠到椅背,没哼一声。 顾重文见他脸色苍白,眉目紧锁,不禁心慌。他不会在这重要关头挂了吧,那岂不前功尽费 “大哥啊,你你的样子好吓人不如去看看医生” 顾文怀微微睁眼,目光深邃,“你见过他” 顾重文被他的眼神盯得周身不自在。他虽少与顾文怀接触,但多少也了解这大哥的脾性,他这样看人的时候即表示极度不爽,会发飙的,那样便不好相与了。 “不就见过一两次。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你是我大哥嘛,我帮你都来不及,是不是总之,你跟那女人离了,大家哈皮,你也不用受气,”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隐约的讥笑,“大哥,不是我小看你,本来呢,你这副皮囊是有点本事,我看那淫妇也曾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过泡妞争女这功夫嘛,嘿嘿,你还远远没到家” 他嘻皮笑脸,言外有意。 顾文怀的眼睛又眯紧了些,深不可测。 顾重文偷偷瞟他一眼,心下迷茫,不知他在想什么。 顾文怀又闭上眼,嘴上却泛起懒洋洋的浅笑。 “重文,告诉你,我这病气不得,你最好别生事,否则我死给你看。离婚的事,还有时间,我会考虑,你就乖乖的吧。” 见顾文怀笑得诡秘,说话古怪,顾重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慢慢走近顾文怀,眼睁睁地认真打量他一番。 “大哥,你你得什么病了心脏病还是不会是绝症吧” 他结结巴巴,愈看那人愈觉不妥,“大哥你可不要搞错啊气死你的不是我,是那两个人我没搞事,你要报仇找他们去” 顾文怀没理睬他,笑意依然。 顾重文摸不着顾文怀的状况,一时当真不敢再多话挑衅,难得郑重的说了声保重,无趣的自行离开。 房内的人久久没睁开眼,若不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竟与死人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文怀,我对不住你的身心 阿胜,我对不住你的形象 林泉,我对不住你的人格 其实我是有点失望的。虽然看文的人不多,但当真就没人看出林泉的心思 或者大家的心都太光明了,或是根本没在意﹐或是我写得太差。话说有人曾对我说这个太明显了,是全无悬念的伏笔呢。 37 37、第37章 站在顾文怀房门前的丽莎满心焦急内疚。她真是个超级乌鸦嘴,本来先生好好的,不过几声咳嗽,却因为那天她多事乱说话,结果先生当晚果然病起来,且情况急剧转坏,现在全应了她那张该死的嘴。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门没锁” 隔壁传来微弱的声音。 两年相处下来,丽莎知道顾文怀几乎从不锁门的习惯,倘若得不到回应,也准备自行推门而入。 他正在床上撑著坐起,朝她一笑。 她回以牵强的一笑。不过一天的时间,眼前人又憔悴了许多,双目无神,嘴唇和脸庞一样苍白,没梳理的头发微微湿润,乱乱的铺在额上。两天以来他已全无食欲,昨天一早从公司回来,至今只躺在床上,咳嗽不断,她不明白,为何他不肯去看医生 她连忙替他叠好枕头,给他倒了杯水,甚有几分护士的派头。 “别走太近” 他故意闪避,丽莎心下了然。 “先生放心,我懂得小心。就算传了也是活该的,若不是我乱讲话,先生就不会受苦了。” 顾文怀觉得她这话实在逗得很,虚弱的笑了两声。 “你的嘴若真这么灵,多说两句先生万岁,我就长生不老了” 丽莎附和著,睁大眼睛,煞有介事,“那可不是我天天为先生祈祷的,先生这么好人,一定万寿无疆” 他微笑道,“多谢你,这几天,也麻烦你了她好吗” 丽莎知道他问及的人是周顺雅。昨天,他使她给周顺雅带了一大袋新衣服,她照做,却不明原因,一直以来,顾文怀都是亲自为周顺雅带衣服用品的。 “先生,周老太看来精神很好,她很喜欢你买的衣服。” “你没对她说衣服是我买的吧” “没有,我记得先生的叮嘱,我说我是义工,衣服是善翁捐赠的。” 他点点头,似乎要说话,又大咳起来,神情痛苦。 丽莎无奈,抿抿嘴,禁不住问道,“先生,你既挂念周老太,为何不去看她衣服分明是你的心意,她知道又如何你对她好,她是应该知道的” 顾文怀似笑非笑,果然是高胜寒精挑细选的人,竟有几分她的影子。 “丽莎,她不想见到我,我又何苦硬要在她眼前晃前几天我买了一套衣服 分节阅读_42 去,新来的姑娘对她说是我带来的,她当场将衣服撕破,还把衣柜里的剪碎了。你若没把衣服送去,只怕她没得穿了。” 丽莎虽不解来龙去脉,但她觉得这位周老太并没完全疯掉,只是借著疯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怨恨。 “今天不用上课” 她怯怯的瞧他一眼,小声道,“嗯,缺一课我的首要工作是照顾好先生和太太。” 他立刻正颜厉色道,“以后别随便缺课,缺过一次容易成习惯,成了习惯就难改。” “那也不能让先生病著独自在家啊” 她一时情切,话出了口才察觉不该说。她十分清楚,本该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太太此刻在那里,与什么人一起。 顾文怀果然脸色一沉,又咳起来,咳得整个人直弯下腰去,周身的疼痛让他几欲昏倒。 丽莎急忙递过纸巾,又替他扫背抹汗。 他拐过面,掩嘴咳了好一阵,然后利落地将纸巾摺起扔掉,但纸上的鲜红却逃不过丽莎尖锐的眼睛。 “先生你要去医院” 丽莎彻底慌了,顾文怀几天前不过有点轻咳,看着便要好了,不知怎的忽然间变得这样严重,他又毫不在乎,简直就是一副等死的态度,急得她弹弹跳。 顾文怀拧紧眉,却懒洋洋道,“丽莎我以前很能熬的不管怎么病怎么伤就是死不去呵呵” 他垂下眼帘,不禁想起幼时被张棠虐打的情境,迷茫一笑,“这烂身子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这次,老天爷可要收了他这早该死的贱骨头 他从不怕死,比起活著的无奈,死亡已是糖果般的甜蜜诱惑。但经过林泉试图自杀的事后,他亦明白到那样死去的人只会为活著的人留下无尽的懊悔和愧恨。高胜寒虽不爱他,但她心地是善良的,假若他那样死去,她大概也会内疚吧。 病死了,那是另一会事,不必牵涉他人,不必纠葛不清。还是,病死了最划算。 丽莎年轻,没念过多少书,但很多人情世故她明白,听顾文怀那样说话,她亦伤感起来。 “不是这样的,先生只是对人太好,先生若能对自己一半那样好就不会吃亏了。” 顾文怀茫然抬头,感触无限。 是这样吗他若真的对人那么好,为什么他在乎的人从来不明白他为什么病得半死从来举目无亲这是因为对人太好真可笑。 “丽莎,你仍很年轻,要继续努力,你自己的前途只有你自己能掌握好。太太亦很支持你,千万别泄气。有时间,代我多探望周老太” 丽莎觉得他的话有点莫明其妙,却不由得红了眼睛,用力点头。 叮当一声,门铃响起。 来者是高卓明夫妇。 “太太在家吗” 高卓明一脸冷冰,丽莎不寒而栗,默然俯首,摇摇头。 高卓明的脸当场绷紧,压著声道,“多少天没回来了” 丽莎依然低著头,怯怯的又摇摇头,她可真的一时算不出来。 高卓明叹了口气,又道,“先生呢” 丽莎刚要说话,顾文怀已靠著扶手自己走下来。 她顿觉莫名心酸,刚才,那人分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莫玉莲见顾文怀面无半点血色,脚步虚浮,心疼不已,一坐下便捉住他的手问寒问暖。 顾文怀有些不自在地尽力向她说笑。 高卓明用手肘推了一下莫玉莲,“好了,你又不是医生,别唠唠叨叨,还嫌不够烦么” 莫玉莲不作声,看着这半个儿子的病容,眉头已不自觉皱起一堆。 高卓明暗自叹息,这段时间,这个女婿也不好过,某些杂志对他的嘲讽抹黑实在不堪入目。 “阿胜知道你病了吗她昨天是不是回过公司,跟你吵翻了” 顾文怀点点头,微声道,“她早上回来找过我,她以为,这件事是我搞出来的。” 莫玉莲一脸惊愕,摇头感叹,“实在太笨你又怎会害她呢真是太笨” “她不是笨,是鬼迷心窍我一早就说那个长毛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肯定是他在搞鬼,挑拨离间” 高卓明一说起林泉就一把火,尤其是经过这次丑事的张扬。 顾文怀不语,捂嘴闷咳。 “文怀,你有没有对她说,她要是再不回来就别想再认这个家” 莫玉莲一听这话,面色顿时青了几分,又不敢插嘴。 顾文怀面目平淡,却说出意外的话。 “爸,其实你不认识林泉,没跟他相处过,你会不会,一直对他存有偏见” 高卓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女婿居然在替女儿的情夫说话 不错,他不了解林泉,也不能否认他从没给过林泉机会,他就是不喜欢甚至看不起那个人 “爸,如果你担心他是为了钱才与阿胜在一起,我认为你可不必顾虑。我看得出,他的确很爱阿胜。如果你的心愿也是希望阿胜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她又真心喜欢的人,给他们一个机会何妨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高卓明和莫玉莲愕然互看,再同时望向顾文怀,只见他惨白的面上已挤出笑意,双目怅然无神。 “文怀,你这是放弃了吗我知道你一直对她很好,你很喜欢她的,是不是为什么就这样放弃,拱手让人前一段日子你们来吃饭还很好的,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那么开心,那些感情骗不了人,她分明也很喜欢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初,高卓明寄予这段婚姻一石二鸟的目的,在收购顾氏的同时亦拆散高胜寒与林泉。他对顾文怀的印象一向挺好,有学识,有人才,会做人,体检健康正常。经过后来的相处和观察,他更越发喜欢这个女婿,当真当了他是自己儿子般看待。本来眼见女儿与他感情日渐深厚,甚感安慰,谁知一晃眼竟发生这样的事,女儿没了,女婿没了。 顾文怀喟然而叹,仿若自嘲一笑,“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能,这就是问题的根本,”他斟酌半晌,决定不提高仁杰,“她已跟我说得很清楚,我们,没可能。” 亲耳听见从他口中说出“没可能”三个字,高卓明与莫玉莲皆难过不已,眼里是掩不住的落漠失意。高卓明更是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助,原来有些事,从不在他掌控之内,亦不由他来指使。 顾文怀见二老难过,更是伤心,不禁一阵咳嗽。 即使他与高胜寒无缘,两年来,高卓明夫妇确实待他很好,莫玉莲对他关怀备至,人称老奸巨猾的高卓明更赋予他百分百的信任。在他们身上,他感觉到真实可贵的亲情。 可惜,他们注定是他捉不住的幸福。 他握实二老的手,用力呼吸,像是要凝住最后一口气。 “爸,莫呕气了,阿胜也不小,与其失去女儿,不如多认半个儿子,说不定很快抱孙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是我没这份福气” 高卓明重重叹息,罕有的表露出失措的神态。 抚心自问,他反对女儿与林泉的交往确实少不了呕气的成分,这是他作为父亲的权威与尊严。她愈反抗,他愈坚持。他以为,总有一天她会厌倦,她会发现林泉不过是她少女情怀的一份记忆。怎料,这口气一呕就呕了七年。 顾文怀说得对,与他同辈的,那个没当上祖父那个贺大寿不捧著几个宝宝炫耀 莫玉莲已泪汪汪,捉住顾文怀的手轻轻拍打,眼里的不舍犹胜千言万语。 38 38、第38章 林泉撞穿头,幸好伤势并不太严重,缝了十三针已无大碍,但因失血过度及脑振荡,而且情绪仍不稳,在医生的劝说下多留院一天。 高胜寒接他出院后,把他安置好,打算回家执拾,干脆搬进林泉家中,方便照顾。 事情既已如此,她既已全豁出去,一切也无可挽回。 林泉为她受尽委屈,失去一切,她是不可以抛下他的。 推开大门的一刻,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心一慌,她伸手开了灯,忐忑叫了丽莎两声,回荡在空气里的依然是一片死寂。 面对著这份空荡和冰冷,阵阵锥心的寒意席卷心窝,不祥之感莫名而生。 她悬著一颗心,走进几步,绕过沙发,忽地僵住脚步,呆立当场。 叮一声,手里的钥匙跌落地上,惊愕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地面。 顷刻间,尤如一块巨石压落心上,她无法呼吸。 这样熟识的画面、气味、心情,一年前,她尝受过。 木板上深红得窒息的液体,是血,是他的血。 脑海里忽然一遍混乱,全是不堪的画面与念头。 手机高调响起,吓得她整个人抽弹起来。 抖着手,接通电话,耳边传来丽莎慌张的哭声。 “太太我在仁和医院,老先生和老太太都在。先生吐血了,他不好了,你快来” 收下手机,她屏住呼吸,几乎一口气直奔医院,沿途猛冲红灯,不惜一切,脑海里充斥著一幅一幅只属于他和她的交错影像。 她横冲直撞跑进医院,面上水光闪闪,已不晓得是泪是汗。 “太太”丽莎一见她即飞跑过来,扯著她往内去,有点语无伦次,“先生还清醒的还会说话他不让我找你他然后然后不能呼吸先生说肺炎胃疼谁知这么严重” 高胜寒的心乱成一团,根本没听见丽莎的话。 她看见不远处罗医生与父母在说话,心怯地步步走近,仿佛历史重演。 罗医生和高卓明夫妇同时转过面来,高胜寒默默步至,不敢吭出半声。 “舍得回来了吗”高卓明压著声音,如冰的语气下冒著怒火的烟。 “文怀怎样他怎样”高胜寒颤声道。 “被你气死了”高卓明瞪着眼,大声怒吼。此话,恐怕亦是他自己的心声了。 本已双眼通红的莫玉莲又眼湿湿,也忍不住责怪女儿。 “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不懂事” 高胜寒眼睁睁,脑袋慌乱一片。 罗医生叹了口气,缓声道,“顾太太,顾先生的情况的确很不好,他身上有数处内伤,脾脏爆裂,免疫功能受损导致血液感染,送院时已呈休克现象。” 高胜寒依然眼睁睁,大颗大颗的眼泪却已失控滚下。 罗医生审视她,眼神深邃,“顾太太,这几天顾先生是否受遇过意外,或被人殴打” 此话一出,不仅高胜寒诧异,二老更是惊讶,不约而同地瞧她望去。 高胜寒面对著一双双充满疑问的眼睛,一脸茫然,恍惚地摇摇头。 罗医生看了看三人的表情,若有所思,请了他们进办公室说话。 “根据顾先生的伤势推测,他应该是几天前受伤的,他身上有被硬物击伤的痕迹,可能是意外所致。此外,他身上亦有明显被殴打过的伤,但没明显挣扎过的迹象。” 罗医生就事论事的将顾文怀的伤势略为报告,然而其话中有话的意味已昭然若揭。 高胜寒却完全没理会他的弦外之音,他所说的每个字已如利刃直刺心扉。 莫玉莲心疼不已,不断摇头垂泪。 高卓明惊诧问道,“罗医生,你是说,文怀被人打,没反抗” 罗医生点头,“我认为顾先生与伤害他的人是认识的,而顾先生延医很可能是为了维护这个人,”他依然一派就事论事的姿态,转面直视高胜寒,“顾太太,请问,你有没有对药物或酒精的依赖” 这问题一出尤如一枚炸弹投下,三人顿时目瞪口呆,一脸错愕。 高卓明朗声道,“罗医 分节阅读_43 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怀疑我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罗医生礼貌回应道,“高先生,我也是根据我看到的证据说话。顾先生是我的病人,我对他的身心健康有责,不能坐视不理。我明白,家庭暴力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男性受害者的比例的确很小,也不是我们平常联想到的情况,但这不代表它不存在,事实上男性自杀死亡率比女性高出数陪。” 他看着那三张茫然无措的脸,从容打开顾文怀的档案。 “顾太太,顾先生去年进院时,救护人员是从你车内的后备行李区将他抬出来的,当时他已失去知觉并呈现多器官功能衰竭,身上有数处瘀伤,情况危殆。你是怎样发现他的为什么没及早医治胰脏不适的病人,通常会有剧烈的痛症和明显的病态,你没察觉不妥你是否认同,顾先生曾经,或一直都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他依然语气温和,听不出半点苛责之意,但他的话已让在场所有人难堪不已。 “顾太太,请你明白,我是真心希望帮助你和顾先生,假若有必要,我可以安排心理科或精神科的同事帮助你们,我相信顾先生也不希望此事牵连更大” 罗医生一连串的问题如重重的锄头,一下一下掘开高胜寒深深的愧恨和伤痛。 要面对的始终躲不过,一年前她无言以对,一年后她依然是那个没脸见人,一无所知的变态虐夫狂。 高卓明和莫玉莲简直不可置信,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满面泪水的的高胜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呜一声,莫玉莲忽然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高卓明沉痛长叹,无奈吩咐丽莎送莫玉莲回去。他深知,莫玉莲受不了这种不可思议的打击,就连他自己,已几近崩溃。 丽莎挽著莫玉莲的手往出口处走,正巧顾文怀从手术室被推出。 莫玉莲立刻跑回来,情不自禁地握紧他的手,潸然泪下。 “文怀,好孩子,要坚强,听到吗要坚强” 高卓明也走到她身旁,紧紧握上他们的手,抖声道,“文怀,别想太多了,快好起来吧” 丽莎看了一眼病床上紧闭双目的人,即时痛哭流涕,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可能不会醒来了。 仿佛只是适才,他们还有说有笑,他还叫她努力读书,为自己的目标奋斗,眨眼间,这个人,可能将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高胜寒一脸木然,呆立原地,唯独一双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碎。 “已找到脾脏出血的地方并成功止血,暂不切除,密切观察,希望对病人的创伤减至最低能助他恢复。” 一名满目疲惫的医生略作交待,医护人员随即推著顾文怀进深切治疗部。 莫玉莲与高卓明虽不全然明白,但听到“成功”“恢复”那些字眼已感到万分安慰,连连点头。 罗医生与那两名医生谈了一阵,看了些报告,说道,“顾先生对抗生素的反应仍有待观察,指数仍不理想。不过他年轻,希望他熬得过,我们会尽力,”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角哭成泪人的高胜寒,不免感慨,“顾太太,我刚才的话希望你能考虑,有时两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通过专业辅导或可找到出路。如果我误会了,请接受我的道歉。” 高胜寒默然点头,“谢谢,请你们,一定要救他。” 高卓明送走莫玉莲后,找著已坐在顾文怀病房前的高胜寒。 她瑟缩在长凳的一端,弓起腰,垂著头,默默啜泣。 “阿胜,我们也回去吧,一时三刻文怀不会醒来的。” 高胜寒摇摇头,她不想走,她要一直陪著他,但又不敢靠近他。 在这里,她可以不时从玻璃窗见到他,见到他身边仪器的运作,它们告知她,他依然活著。 高卓明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阿胜,我不相信是你,你怎会这样伤害一个人更何况是一个对你这么好的人” 她听了这句话,刚才平伏一点的心情又起波澜。 无论她如何抉择,她必须伤害一个用生命爱她的人。 躺在病房里的他,不反抗,不纠缠,不埋怨,似乎,注定是要被伤害的那个。 高卓明淡淡续道,“今天,文怀跟我说了很多,我听得出,他真的心灰意冷。他说,你以为杂志的事是他陷害你们的。我不知道你凭什么那样说,我只想告诉你,今日他煞费苦心,当真是拼了最后一口气都是为了劝我接受你和林泉,生怕我就真的不认你了。人都呕血了,还对我说什么选女婿要选健康的林泉比他好唉” 说到这里,他又不禁叹气摇头,他早知顾文怀对自己女儿的心意,但决没想到,这份情意竟如此之深。 “阿胜,这傻子简直爱惨你了,连你妈那么笨都看得透,他又怎会害你” 高卓明是个思想守旧的人,当年联婚亦十分注重体检的结果,即使不是顾文怀后来介入,他也许并不会乐意接受顾重文。顾文怀那些话,事实上已击中要害。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女儿与女婿白头谐老,生活美满,可是,他已不能否认,如今若要他放弃这个女婿,他会更舍不得。两年的相处,四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培养出真实的感情。 高胜寒内心的波涛已化作狂潮,失控地四处乱撞。 她不止是世上最无情的妻子,亦是世上最愚蠢的女人 一个连一只野鹿的痛苦都放不下的人,一个可以将自己生命豁出去保护一个不相识的人,又怎会,处心积虑伤害他最爱的妻子 是否,她从来就不愿探究,一厢情愿的相信,终于找到离开他的理由,不必再为这情事苦恼 高卓明平和道,“我听了文怀的话,想了很多,搞成现在这样,始作俑者是我。我不该操控你的感情生活。阿胜,爸也年轻过,亦是过来人,儿女情长那些事我也懂,”他无声叹息,漠然望向病房的玻璃窗,“我不是为了生儿子才跟她一起的。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妈,但这么多年了,他们母子无名无份,亦过得很委屈。也许你会觉得我虚伪,但你和你妈永远是对我最重要的,我知道是我用错方式令你愈走愈远” 高胜寒缓缓抬头,泪眼朦胧地凝视她的父亲,那个已洒下行行老人泪的男人。 “爸” 她泣不成声地扑进他怀里。 此时此境,她内心的震撼无法言喻。 多少年了,她渴望的父爱,一直都在。 他抱着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柔声道,“胜,你是真的这么爱林泉,还是一味为著跟我呕气你们若真的那么喜欢对方,我也不阻止了。文怀说得对,最重要的是你的幸福快乐。不过你要想清楚,要是放弃了这个老公,日后你可不要后悔才好。” 她终于等到了,坚持了七年,抗争了七年,她终于等到了父亲的祝福。 她做梦也没想过,他会含著泪,抱著她,亲口带出这份祝福。 然而,为什么,她的心竟没有预期的雀跃,竟莫名慌了起来 “你妈今天很伤心,我回去看看她。” 高胜寒看着那个渐远的老人,那背影,仿佛一夜间添了十年的沧桑。 这一夜,她没有离开,没有进房,只是默默地,虔诚地每隔六十分钟在玻璃窗外看看房内的人,然后感激上天,又让他多活了一个小时。 39 39、第39章 天边的星宿渐渐暗淡,不知不觉间,又一天的清晨已悄然到来。 虽然顾文怀的情况没起色,但总算熬过一夜。 高胜寒看着窗外射进的微光,顿时感到满怀希望。 “顾太太。” 高胜寒认得这把声音,是那位女医生。 回头一看,果然是吕曼玲正朝她微笑。 她很喜欢这个微笑,说不明是什么,令她份外舒服。 “他们告诉我你在外面坐了一夜,为什么不进去你可以进去的。要不我叫人拿一张睡椅过来,你睡一会。” 高胜寒摇摇头,小声道,“这里很好,我看得见他,我不想睡。” 吕曼玲见她双眼红肿,满面泪痕,已知她整夜未眠,哭干了泪。 她想了片刻,走到高胜寒身边坐下。 “顾太太,相信罗医生昨天已跟你说了,顾先生的情况不是很好,但我记得上一次他进院时的情况也很糟,后来不也熬过了” 高胜寒呆呆的点点头。 “吕医生,你说,我是不是天下间最无情,最笨的女人” 吕曼玲一愣,轻轻呼了口气,感叹道,“于感情事,凡是女人都不能免疫,更精明干练的女人有时也会笨得要命,”她顿了顿,斟酌了片刻,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前两天,我见你一直陪著一位男病人,是你的朋友吗他现在可好” 提起林泉,高胜寒的心又乱成一团。她整夜关了手机,相信他定是急疯了。她隐隐觉得,顾文怀的伤与他有关。 “他叫林泉,我们一起七年了,已经出院。” 吕曼玲其实早已猜出几分,此刻也没有过分惊讶,只是没估计到高胜寒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来。 “吕医生,请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好吗就说我在医院亲人病了。” 吕曼玲乐意的点点头。 她很明白高胜寒此刻的心情,情人丈夫在医院一出一入,外人看着啼笑皆非,对当局者来说可是一场做不完的噩梦。 高胜寒松了口气,递过电话。她已身心交瘁,无力再应付这些伤人的情事。 吕曼玲很快回来,给高胜寒递过一杯咖啡,“他问我是什么亲人,我如实说了。” 高胜寒又点点头,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 “顾太太,虽然我不是专心理的,但若果你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说。我发觉你和顾先生都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这样对建立或维系一段关系是很大的障碍,而且对身心亦不好。” 她坐了一会,瞧了高胜寒两眼,见她没反应,正要起身离开。 “吕医生,你现在有时间吗” 高胜寒无法形容,但吕曼玲给她一种很安宁的感觉,而现在,她确实需要找个人倾吐。 吕曼玲展颜一笑,“可以。” 然后,高胜寒说了他们三个人的事。 吕曼玲看着眼前这个在感情里迷途的女人,时哭时笑,情真意切,感慨万千。 她忽然觉得,也许,这个懵懂女人才是这困局里最可怜的人。她纯真善良,却要做那个挥刀伤人的无情者。她的痛苦,永远被身边两个男人的深情与牺牲盖过。世人只会指责她红杏出墙,放荡,却不会看到她的无奈与自责。 世上多少人一生都不曾遇见真爱,而眼前这个女人,偏偏拥有多出一份的爱情。 这究竟是上天的眷顾还是诅咒 “吕医生,你说,我是不是天下间最无情,最笨的女人” 高胜寒再度走过与两个男人的情路,最终,逃不过这个事实。 吕曼玲缓缓喝了口咖啡,沉思一阵,柔声道,“无情的人是不会在感情里痛苦的。你不是无情,相反可能感情太丰富了。顾太太,有时表明看见的,似乎理所当然的,其实是个陷阱,在人脆弱迷乱的时候,很容易一脚陷入。你说顾先生像你哥哥,所以你顺理成章认为你对他的感情只是纯粹的依恋,到底是不是,我无法替你解答,但这本身是个错误的逻辑。或者,是电视剧和小说出现过太多这种情节吧,与兄长级别的情人永远没真爱,与父母安排的对象永远没结果。但你不妨反过来想想,在依恋中,当真就不能萌生爱情而你对林先生的感情,肯定就不是多年的依恋你又不妨问问自己,假若他们同时出现在你生命里,没有先后长短 分节阅读_44 之分,你会怎样选择” 高胜寒茫然抬起头。原本清楚的忽然乱了,原来乱了的渐渐清楚。 她向吕曼玲倾吐心事,只是为了抒发内心的抑郁,她没想过,吕曼玲的话,居然对她做成这样强烈的冲击。 吕曼玲自嘲一笑,“我很罗嗦,你别介意。我只希望你不要重蹈我覆辙。我和前男友,足足花了十年的时间才领悟出无法一起走下去的事实。我们彼此在最叛逆的岁月遇上,都付出了最珍贵的年华,这便是当鸵鸟的代价。如果你离不开一个人是因为怕辜负他,这是真正的感情束缚。” 高胜寒见她说得如此轻松,不禁诧异,“十年的感情,你不伤心吗” 吕曼玲又啜了口咖啡,豁然笑道,“当然会,我已是三十出头的女人了,都叫什么剩女了吧呵呵但感情是双方的投入,即使一方再用力,勉强挽留的也不会长久。只要我一想到这点,就不会太伤心了。快刀斩乱麻,总比结了婚,生了孩子,到我真正变成黄面婆的时候才分开好,”她晃了晃杯里的咖啡,眼里温柔无限,“他要结婚了,我是真心祝福他们的。” 高胜寒目不转睛地注视吕曼玲,看不出丝毫的怨恨。如此洒脱,需要多少勇气与胸襟 “吕医生,谢谢你,这一年来,我真的憋得很辛苦。” “随时奉陪。老实说,我和顾先生也算有点交情,难保我的立场不会偏颇,不过,我说的全是真心话,你们都是善良人,都会幸福的。” 吕曼玲走后,高胜寒独坐沉思。 她好像,真的搞错了什么似的。 顾文怀是她的丈夫,她一直以为对他的感情是责任的驱使。她却从没想过,害怕辜负林泉的七载情,也是一种责任的驱使。 与林泉的开始,正值他们最叛逆,最孤独,最迷茫的年月。她和他,都失去了生命中最爱的人,都承受著不可磨灭的罪恶感。他们给予彼此温暖,慰藉,手挽手渡过了一段空虚的青葱岁月。月复月,年复年,他与她,既有情,自有爱,理所当然,从没疑问。他们的爱情,永远属于那份青春,永远不会老掉。 与顾文怀的开始,是几时的事,是怎样的事,她无从剖析。似乎是刹那间燃起的情愫,又似乎牵动著某些远古的情怀。他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才让她痛苦地意识到,原来,她从没离开过叛逆、孤独、迷茫。那团火,一直在焚烧,毁灭。在他面前,所有的伪装垮了,她前所未有的脆弱,安然。他们的爱情无法言喻,无从解释,找不到开始,看不到尽头。 “你还有脸待在这儿” 一把既熟悉又讨厌的声音猝然打破了她的沉思。 顾重文一脸鄙夷的扫视高胜寒,“你在这儿干什么嫌我大哥死得不够快来多气两下” 高胜寒尽量忽视此人的存在,转过面不去看他。 顾重文见她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不甘地咬咬牙。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蛇蝎心肠你想和那个戏子双宿双栖又不愿赔钱,巴不得快快手整死我大哥哼,最毒妇人心,我告诉你,如果他这样死了,我一定找证据替他报仇,你不愿赔也得赔” 高胜寒冷冷回头,“你还好说你害了我和林泉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嫁祸给你大哥你不就想我恨他,跟他离婚你这叫做什么心肠” 顾重文瞪大眼睛,提起食指指著自己,“我嫁祸他你果然不只是淫妇,还是没头没脑的泼妇你自己做的丑事还赖人我什么时候嫁祸他分明就是” “闭嘴” 他们两已愈闹愈大声,高卓明夫妇未走近已听见吵声,气呼呼地急步跑过来。 “你们在吵什么文怀命悬一线,你们还有心情吵架是不是要让人来赶” 顾重文拐开面,翻了翻眼,满面不屑,“全家就只会摆架子” 高卓明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重文,我通知你是因为里面那个是你大哥,如果你无心看望他,请你立刻离开。” 顾重文用忿恨的眼神横扫三人,无奈寡不敌众,唯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高胜寒又走到玻璃窗前,痴痴的看着里面的人。 “阿胜,我和医生谈了一会,他们刚换了药大家都在替文怀打气,你回去休息一下,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要是文怀知道你整天不睡不吃他也不允许的,是不是” 高卓明见她疲惫不堪的样子,难抑心疼,这是他作的孽。 莫玉莲抚抚高胜寒的头,柔声道,“听爸爸说,先回去,养好精神再来,文怀醒来见到你这个样子不吓坏了” 高胜寒不禁摸摸自己的脸,连续几天的事简直令她喘不过气,只怕现在她的样子真的会吓坏人。 她终于点点头,转身前不禁再回头望向那屏玻璃窗,在心里底语。 “文怀,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完 感谢支持 40 40、第40章 又过一天,顾文怀没醒来。加试新药,却已越发不乐观。 高卓明与莫玉莲一直陪着高胜寒,一心留下为女儿和女婿打气,但一向多虑的莫玉莲一想到那个可能性总是忍不住流泪。反见高胜寒,似乎异常的平静,连声安慰她,坚决说,顾文怀一定会回来。 这天一早,高胜寒又坐到病房门前,例行隔著窗望房内的人。 今早却多了一个探病者。 此人风尘仆仆,一身灰黑色的长风衣,双手插袋,步伐挺拔利落,锁紧牙关的脸冷得如铺了一层霜,简直酷毙了。 他毫不理会沿途不时偷窥的目光,疾步走向深切治疗部,一看到站在玻璃窗前的女人,本欲破口大骂,却咬咬牙,一口气咽了下去。 “欧维” 高胜寒对他点点头,不敢多言,丧气垂头又坐回长凳。 她很高兴见到他,他行踪飘忽,只怕除了他圈子内的朋友,没几人能随便找得着他。 欧维一进医院已向医生了解顾文怀的情况,听着,真想打人。 几天前,他收到顾文怀一封不伦不类的电邮,说寄了些信托文件给他,要他签署。欧维此等机灵,又如此了解老友,一下便猜到事出又因。本来还在加拿大的他,忐忑之下,放下手上的功夫马上赶回来。侦探即是侦探,也没花一分时间,一下机便往医院跑来,然而心底却一路希望,这一次,他猜错了。 他一句话也没对高胜寒说,目光不自主地往窗内望,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已握成拳头。 穿上罩衫,步入房内之际,心跳竟不受控地加速。 这幅景象,自认识顾文怀以来,是一直存在的恐惧,如今,竟活现眼前。 他的好朋友,了无生息地躺在病床上,一头黑发。 又咬咬牙,轻步走到床边,神情复杂的看了顾文怀一阵,忽然高声大喊。 “顾文怀,你马上给我醒来我为了赶回来在那边丢了一笔大生意,还得买了超贵的机票,我要你赔的还有,你用了人家医院很多血,这样带著进棺材也太浪费了吧” 他想了片刻,继续高声喊道,“你那个宝贝老婆说不定要坐牢了你以为你真的是不死超人,死忍著就没人知现在全世界都在说她,勾搭男星谋害亲夫尤其是你那个好弟弟,惟恐天下不乱你这下可好了,拍拍屁股走人,你问问自己,跟她结婚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他透过气,又要开始喊,却见高胜寒和吕曼玲一起走进。 高胜寒更一手扯著他,“欧维,你疯了这么大声吼他,快出来” 欧维动也不动,更大声喊道,“你这么紧张做给谁看怕坐牢你要是真的关心他,他就不会这样我不是花了一个下午同你讲,就算你不爱他,就算你没心没肺,你也别折磨他啊你当我欧维是讲废话的喜欢就牵牵手,不喜欢就踹两脚,他是你老公,不是垃圾” 高胜寒咬著唇,垂下头,眼泪滴滴落下。 吕曼玲也有点失措,在医院里她最怕就是见到家庭纠纷,如今竟无端冒出这个骂人不口软的男人,她更是无所适从。 “欧先生,你不是亲属,本来不能进来的。请你控制一下情绪,否则你必须立刻离开。” 欧维不屑的冷哼一声,“亲属就是你口中那些所谓亲属把他害成这样的你们这些医生就只会读死书,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要用眼睛看,用脑袋想的明白吗” 吕曼玲无所适从,不免慨叹。去年周顺雅发了疯的要扼死顾文怀的情景犹在眼前,第二天,他便奄奄一息被送进来。那时她就知道,他是个很不快乐的人。与罗医生一样,她很后悔当时没尽力帮助他。 此时罗医生和一名护士亦已闻声而进,即时要求所有人离开。 欧维回首,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面上纵然冷酷不改,心里却已流下男儿泪。 也许,这将是最后一面的缘分了。 “你老婆老妈老爸老什么的你自己起来搞定你死后这些飞禽走兽与我没任何关系,我一概不理” 他吼道两声,一手扯下罩衣,阔步而出。 吕曼玲揽著泣不成声的高胜寒,细声安慰,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那个浑身神秘感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昏睡的人似乎没醒来的意愿。病况不见起色,众人纵没说出口,但心思已被某种可能性占据。再加上欧维无端跑来咆哮一番,众人内心更是难过,看着顾文怀的生命无声流逝,束手无策。 谁料,四个小时后,顾文怀竟要苏醒了。 高胜寒一张又笑又哭的脸,呆立窗前,眼睁睁地看着医护人员出出入入。 高卓明和莫玉莲高兴不已,急不及待让丽莎载他们到医院。 但除了一直未离开的高胜寒,第一个来到顾文怀病房的人竟是欧维。原来,他一直亦没离开过医院。 他一进深切治疗部即与吕曼玲碰过正著。 “醒了真的醒了” 吕曼玲笑得灿烂,点点头,“验血报告也回来了,情况已稳定。” 欧维扁著头,不禁露齿而笑,“我就知道他这个人,一点儿放不下都不会走的。” 吕曼玲出神的看着他,男人面上的笑容与气质似乎自相矛盾,却又莫名动人。 “欧先生,你刚才是故意乱说话刺激他的,是不是” 瞬间,欧维又回复了一向的酷态,“刺激他我认,可我没乱说话他那些所谓亲人那个不是拿了心肝当狗肺的” 吕曼玲微笑道,“他有你这样一个好知己已很难得了。” 欧维双手插袋,把目光放到远处。对于这种感性的对话,他从来毫无应变能力。 吕曼玲识趣地撇开话题,“我可以带你进去,相信他也很想见到你,不过他刚醒来,不宜说太多话。” 欧维淡淡的说了句多谢,竟自顾自一派潇洒地往病房走去,好像是他做带路的。 吕曼玲跟在后面不禁失笑,对眼前的人却愈感兴趣。 他们进来时,高胜寒正站在病房门前犹豫,向门内瞧了两眼,又低下头。 “顾太太,欧先生来看顾先生了,你也一起进去吧,他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们。” 吕曼玲趁机欲带高胜寒一块儿进房,那边欧维却二话不说如一直箭一样冲了进去,然后在背后把门关在高胜寒面前。 吕曼玲无奈,尴尬的看了一眼高胜寒。 高胜寒眼巴巴地盯着眼前紧闭的门,黯然道,“我不进去了,他醒了就好。” 吕曼玲以为她便要离开,谁知她默默垂著头,又坐回长凳上,竟似习惯成自然。 房内,欧维缓步走近病床,见那人原本插著的呼吸管已除去,但仍紧闭双眼。 他有一霎的心慌,站在床沿,细声唤道,“喂,顾 分节阅读_45 文怀,你是不是真的醒了这些事不能开玩笑的。” 床上的人徐徐睁开眼,目光周游片刻便盯死欧维。 “你吵什么” 欧维见他当真醒来,又会说话,笑得颜开。 “你还好说累老子我几乎喊破喉咙才把你喊回来,我要你赔的” 他挽起一张椅,几乎是把它扔到床边,顺势坐下,跷著腿,双手托著后脑。 “顾文怀,我问你,是不是又是那个性林的把你伤成这样” 顾文怀眨眨眼,答非所问,“你刚才吵什么” 欧维这才恍然,顾文怀好像已想不起刚才他大闹的内容。当时,他也只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说出那些话。他听说过,当真有昏迷的病人这样被唤醒的,所以才放胆一试。 现在这人记不起来反更好,几乎死掉的人都被激醒了,再说一遍难保又不把他气死回去。 他也装作懵懂,“我刚才说,你这人也太不济了吧,被人打成这样也不懂得还手的你不也会几下散手吗虽然远远不及我,但也不至于像团面粉那样任人揉吧” 顾文怀见欧维刻意回避他的问题,默然合目,没理睬他。 欧维自顾自说,“我早就说你逞不了多久,还真以为自己是铁人,”忽然脸色一转,拉长了面,“我看你那个老婆不单没心肝,还没脑袋,居然还跟著林泉那样恐怖的男人。” 顾文怀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文怀,这口气我会替你出的,一个星期后,你买份杂志过过瘾吧。” 顾文怀睁开眼,急忙道,“他们不知道你别说出去” 欧维几乎整个弹起,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脑袋被打歪了那个男人为了嫁祸你不惜自毁,处心积虑,还拉著她陪葬,你竟然没告诉她这么大的黑锅你也背得起你他妈的疯了吗” 他愈说愈激动。自认识顾文怀以来,他一直知道这人能忍,但这种事也咽得下实在把他气得无语。当他查出给娱记放料的人原来就是林泉的时候还不禁沾沾自喜,以为这次高胜寒可要一心一意接受老公了。想不到这傻人背了黑锅不但还被打了个半死,当真活该 他咬咬牙,喃喃道,“算是老子我欠你的,”然后阔步往门外去。 “你要干什么”顾文怀也急了,他根本没能力阻止欧维。 “她就在外面,我现在就让她进来,把事情一并搞清楚” “欧维”顾文怀情急之际欲捉住欧维,却牵扯到伤处又咳得喘不过气来。 欧维无可奈何,走回床边。 “你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来” 顾文怀边喘气边摇头,指了指椅子。 欧维拐过面,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坐下。 “欧维我决定离婚算了吧” 欧维抬起头,颇有深意的看了顾文怀一眼,又扭转面。 顾文怀明白欧维的苦心,但他再不能自欺,若不是年前欧维对高胜寒说了那些话,也许她和他就不会那样糊里糊涂地沦陷,再纠葛,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她选择的既是林泉,他又何必在他们之间留下这个阴影,毁了七年的美好 “他的做法的确极端但走出这步亦证明他很爱阿胜” 欧维依然扭转面,不答话,忿忿不平。 “欧维是我没守承诺做了第三者” “废话”欧维愤然道,“你是她的合法丈夫你和她上床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交易又怎样沾了便宜是要付出的女人也一样” 此时,吕曼玲敲了两下门,随即带笑而入。 “文怀,你觉得怎样” 顾文怀瞧她一笑,心下感激她适时进来,“好有点乏” 吕曼玲点点头,“那是自然的,身体刚打完一场大仗啊,你应该休息了,”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欧维,又向顾文怀说,“顾太太一直在外面守著,让她进来好吗” 出乎她意料,顾文怀摇摇头,“请你叫她回去吧。” 吕曼玲不禁诧异,哑口无言,却见一旁的欧维似乎满面得意。 顾文怀有意无意岔开话题,“曼玲这是我的好朋友欧维” 吕曼玲点点头,俏皮笑笑,“我们见过了,若不是欧先生特意赶回来助一臂之力,只怕我们这些只会读死书的医生也措手无策。” 顾文怀听出几分原委,望了一眼欧维,见那人一副不屑的样子,心下雪亮,那是强装出来的酷。那个人,显然已周身不自在。 他狡黠一笑,“对他有时比较气粗但心地很好正义聪明诚” “喂,顾文怀,”欧维听得起了全身鸡皮疙瘩,“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还那么多话” 他不由瞟了一眼吕曼玲,竟无端耳赤。 顾文怀暗下偷笑,“曼玲他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吕曼玲望望欧维的眼神,一下子已猜出他的心思。 “也没什么,当时有点乱,我也记不起了。” 顾文怀本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但却笑得怪异,看来,她已帮著那人了。 欧维干咳一声,站起身,“我走了你自己省著点气用吧” “得罪了人不用赔罪的”顾文怀又向吕曼玲笑道,“看在我份上喝杯咖啡原谅他吧。” 欧维眼巴巴,张口结舌,自己一心赶回来救人竟然反遭摆弄一把 吕曼玲也无法抑制面上的红晕,有点不好意思道,“那小事,我说说笑而已,说不上原谅” 顾文怀笑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就明天十一点绿岛餐厅” 欧维与吕曼玲互看一眼,均对此刻的自己十分失望,都三十多的人了,还不能大方一点 “那明天见吧。”欧维小声道,很想酷,却怎样都酷不起来。 吕曼玲点头微笑,“明天见。” 欧维踏出房门的一霎还搞不懂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不免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气鼓,故此出来一见高胜寒即扯起一把火。 “你那个奸夫很会打是不是刚好老子我有点手痒,叫他来跟我打一场” 高胜寒听他这样说,更肯定了她的揣测,顾文怀的伤果然和林泉有关。 “欧维,对不起” 他狠狠扫了她一眼,大步而去。 房内,吕曼玲依然尴尬。她自然明白顾文怀的心意,自己对欧维亦颇感兴趣,也许就是因为在乎才会失态。 “曼玲希望你别介意你们互相了解一下他是个好人” 吕曼玲朝他暖暖一笑,此人刚从鬼门关走过,已气若游丝,仍在替别人着想,她心下感动。 “文怀,你累了,刚醒来身体不能过劳,我给你点药,你睡一会。” 顾文怀趁著还清醒,追问欧维的话,“妈出事了还是阿胜“ 这份忧心的感觉太熟悉,他无法忽略。 吕曼玲替他盖好被,轻手拍拍他的肩,“没事,欧维故意刺激你的,她们都好,各人都好,你放心养好身体。” 他释然一笑,随即合上眼睛。 她一声感叹。既然如此挂牵,何必不肯相见 高卓明与莫玉莲来到时,顾文怀已又睡得沉,但他们再没离去。 莫玉莲更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高胜寒得知他已再睡去,终是忍不住进房看了一眼。 然而只是一眼,已泪如雨下。 一年前,她也是这样看着他一张熟睡的脸,与自己约定,一年后,她要再见他风采如旧的笑脸。 可是,又一次,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她往他心上补上致命的一刀。 “那天,他说他不舒服,他从来不会这样说的,痛晕了也不会出声的可是我我就这样走了” 她掩住面,哭得心碎。 高卓明搂著她,安慰道,“他会好的,会好的” “文怀醒了” 床边传来莫玉莲的声音。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拍打,数天以来没笑得如此开颜。 高胜寒向床上瞧了一眼,见顾文怀睫毛颤动,黯然转身走出病房。 高卓明无奈长叹,从今以后,他再不会干涉他们的事了。 顾文怀半睁着眼,有点混沌的看看莫玉莲,又看看高卓明。对于几天前发生的事,他的印象已十分模糊,依稀记得,他们在客厅说话,然后,他竟在两老面前吐血。 “爸,妈,吓著你们了” 莫玉莲泪汪汪,抚著他的头,叹息道,“真是个傻孩子,怎么伤成这样都不说话不是憋著就会好的” 他小声道,“我以为是一般肺炎” 站在床边的高卓明顿时绷紧了面,忍不住插嘴,“肋骨都折了,又失了那么多血,会没感觉的吗文怀,你老实告诉我,伤你的人是不是林泉” 顾文怀已有心理准备,从容摇摇头,“官司的事被车撞了” 高卓明明知他在撒谎,坐到床上,叹了口气,沉声道,“文怀,我不会再干涉阿胜的事了,事到如今,我也化了,要管亦管不来,所以你也不用一味护著他们,我只是想还阿胜一个清白,”他不自主地摇摇头,“事情居然搞成这样” 顾文怀这才恍然,他竟如此大意,为了不揭穿林泉,却忽略了高胜寒。她的形象本已糟透,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难怪又要被冤枉了。 “他也是以为我陷害他们一时火遮眼我害了他妹妹是我欠他的” 莫玉莲捉紧他的手,忍著泪道,“我就知道,他们都欺负你阿胜真的太不懂事” 高卓明更是感慨,两年以来,女婿是怎样袒护和包容他的女儿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文怀,阿胜不懂事,不懂珍惜是她的损失,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儿子。” 顾文怀被高卓明的话惹得眼红红,悲从中来。 假若,他与高胜寒能白头谐老,给两老添几个宝宝,三代一堂,那该多好 他欲开口说话,却见高卓明竖起手掌,“你先听我说,阿胜这几天都在外面等,生日都在医院过了,坐多久哭多久,不敢见你。我知道,她知错了,看在我和妈份上,再包容她一次吧。” 莫玉莲乘机插话,“对,她平时就那副装强作势的模样,但其实她像我,又钝又笨,你不要怪她,让她进来好不好” 她依然不愿放弃顾文怀与高胜寒仍会复合的可能。她总觉得,顾文怀是天赐的再生儿子,只要听他喊她一声妈便几乎足以弥补一切不能弥补的遗憾。 顾文怀朝他们笑笑,“我跟她说说” 莫玉莲与高卓明带笑出去。 半晌,高胜寒红着眼进来。 这一辈子哭过的眼泪,只怕也不及这几天的多。 “文怀,对不起。” 他们的僵局,从来都是他先开口破冰。这一次,这块冰,她要亲手打破。 顾文怀默默凝视眼前的女人,他一生的挚爱,一次次带泪说抱歉,然而,他最希望听到的那句话,他知道,永远不会听到。 “阿胜,我们都有错,过去的我不想再提,”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木然地望向天花板,“出院后我会搬出去,婚前协议解除了,可以正式离婚。” 这场戏总归要落幕了,比预期中早了一年,结束得如此丑陋不堪。 他苦心竭力顾全大局,但求好来好去,结果,他的付出全无价值,全是多余。 可是,他是不该惊诧的,多余这两个字,本来就是他人生的写照。 他咳 分节阅读_46 了两声,目光依然懒洋洋地盯著天花板,咸咸的眼泪往肚里吞。 高胜寒一脸茫然,明知早晚要散,亦是她亲手种下了这个后果的种子,但此刻面对著决然冷漠的他,她的难堪与不舍竟痛切心扉。 “医生说你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你搬出去了没人照顾,不行的。” 他浅笑道,“没关系,到时就好了” 高胜寒无言以对,不错,也许,离开她便是对他最有效的良药。 “文怀,你是不是很恼我,不愿见到我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顾文怀默默转过头,用心望着她。 这辈子,不会有一天不愿见到她。 “我会搬得远一点,这只是我的偏好,与你无关。我没恼,你不爱我不是你的错。” 她迷茫地迎上他的目光,想到他即将消失在她的生活里,竟又止不住眼泪。 “爸妈一定会很舍不得你这我” 她想挽留,却无从启齿,她再无资格。 “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他又转过头,合上眼,一脸冷冰。 她无奈垂头,一步步走开,心头一下下顿痛。 拉开门,却不愿踏出最后一步。 脑海里忽然掠过高卓明那句话,她握实门把,终于把门再次关上。她不可以让自己后悔。 她傻痴痴地呆站门前,身后渐渐响起怪异的呼吸声,转过身,只见被单里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她又一步步走回他身边,心痛欲裂。 他丝毫没察觉,奋力压抑著颤抖的拳头已把床单握成一团。 呆立床边,她默默望着一滴水点从他紧闭的眼缝中缓慢渗出,凝聚,停留。 她再无法自持,伸手捉实那个颤抖的拳头。 他蓦地睁开眼,目光惊愕,那颗已静止的眼泪瞬间滑落,凝固在仿若透明的脸上。 “文怀,我不走,你也不要走,我们一起好好生活,真真正正做夫妻,好吗” 他拼命深呼吸,努力稳住情绪。 适才片刻的放任,足以让那一滴叛逆的泪水逃脱,夺眶而出,淹没了他仅剩的尊严。 她提起他的手,放到胸前。 犹记得,在美国郊区公路旁的一个傍晚,他们依偎而坐,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守候那头野鹿的最后一程,她一直这样握住他的手,他抱著她,互相取暖,直至夜幕落下,依然在彼此身边。 “文怀,给我一点时间” 只要能留著他,他们仍有机会,她仍是顾太太。 “阿胜,你是个善良人,我留下只会令你再次同情我,可怜我。但人,毕竟是要有尊严的,即使是我这样的人。” 高胜寒无法言喻此刻的愧恨,只懂把他的手握紧了再握紧,恨不得将她的心挖出来。 他忍着泪道,“我们都不小了,别再浪费时间,就当做了场梦,放过彼此吧。” 放过彼此,几天前,是她对他说的分手台词。 如今,她才明白它的杀伤力,原来足以当场撕破一个人的心。 如今,她才明白为何她整夜无眠,原来她从不愿把它说出口。 如今,她才明白是她亲手断送了一份难得的幸福。 她才明白,已经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忙着,不多说了,多谢支持 41 41、第41章 绿岛餐厅今天请来了一队爵士乐队。 吕曼玲踏进餐厅时,歌手正唱著“haifferencay ade”。 她不禁窃笑,顾文怀这个月老只怕果真有预知的能力,此刻无论情调与氛围均无懈可击。 一个侍应走过来。吕曼玲转脸一看,已见坐在暗角里的欧维不经意地朝她一笑。 她带笑走过去,他带笑替她拉开椅子,竟甚有几分顾文怀那种英式绅士风韵。 她莞尔道,“不好意思,我迟到。” 他不紧不要地看看表,“好像是我不准时。” 两人坐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欧维啜了口咖啡,“那个傻子今天怎样” 还是说说他吧,谁叫那人如此这般摆弄他。 吕曼玲点点头,“应该快要转出深治,不过我觉得他依然心事重重,又不说话” 欧维即时拉长了面,“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会同自己打官司又好逞又死心眼,半口气当一口气用,迟早吊死在那棵姓高的树上。” 吕曼玲听他这样说,哭笑不得,“你们认识很久了吗你似乎很了解他。 ” 欧维微微眯眼,目光深远,“好几年了,他救过我,所以我查他,你以为他会主动告诉我这么多 ” 吕曼玲笑道,“你这种报恩方式也够特殊的” 他摇摇头,“我对别人的私隐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查他是希望能帮他,你别看他平时官仔骨骨,其实身世辛酸,想不到现在还没好日子过” 吕曼玲低头喝了口咖啡,表情无奈,“如果去年我们尽力帮助他和顾太太,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次的事。我和罗医生再见他入院都很内疚” 欧维干咳了两声,压低声道,“昨天我一时激动,说话过分了,你别介意。” 她豁然一笑,“要多谢你才是,其实我们都觉得文怀应该会醒的,但他似乎真的没那个意志,我们都很难过” 他毫不避忌的注视她,若有所思,“做医生的不都看得很开吗每天都见著那么多生离死别,怎么难过得来” 她点点头,“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对于一个好医生,每个病人的生死都会上心的。人非草木,医生也是人,文怀醒来时,我和罗医生和你们是同样高兴的。” 他扬扬眉,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吕曼玲好奇问道,“文怀说你的电脑很厉害,怎么会做了私家侦探你很喜欢查案吗” 他笑笑,耸耸肩,“当初就是为了追踪黑客才开始了侦探的工作,觉得很自由,又没老板绑手绑脚,喜欢接什么工作就接什么工作,不讲政治只谈良心,我觉得挺好,后来习惯了这种生活就再没回头了。” 吕曼玲对这份潇洒豁然实在难以抗拒。 “你不怕危险你的家人没反对” 他开朗一笑,“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传统的侦探,我的工作比较技术性,很少跟人。至于我父母说了你也不信,我是独子,我父母是很传统的人,在美国做教授,起初被我气得不得了,后来也慢慢适应了,倒是这个顾文怀,愈来愈婆妈,说什么玩够了,要定下来了,他又不看看自己,定下来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吕曼玲不禁笑了两声,“我信的,就是因为你是独子才这么反叛。告诉你,我也是独女,像不像”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那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会定下来又或者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俏皮,“到我认为有东西值得我定下来的时候,我就会定下来。” 她面上笑意不改,肆无忌惮地回视他,“什么是值得的东西” 他又扬扬眉,目光依然俏皮,“很难说,要先了解一下,”他递过菜谱,“吕医生,我今年三十五。” 她接过菜谱,“我三十二,叫我曼玲。” 在似乎是一种不着痕迹的缘分带动下,一杯咖啡的约会变成了一份美味情缘。 他们天南海北,谈笑风生,不时说得起劲,冷场了,又绕回顾文怀身上,说着说着又会扯出不少话题。 “一杯咖啡变了一顿饭,今天我赚了,谢谢。” 吕曼玲笑得明丽。 欧维狡黠一笑,“荣幸之至,关键词是今天。” 吕曼玲没应答,笑意仍旧,掏出车匙,回首向他说了声再见,没察觉他面上忽然出现的怪异表情。 “星期天有空吃顿晚饭吗” 他几乎冲口而出。 她点点头,“再联络。” 与吕曼玲分别后,欧维满脑子全是她最后回首的微笑,如此像极了某人的笑容,那样和暖,如沐春风。 林泉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满目憔悴,垂头丧气。 五天不见,她已不是那个骄傲坚强的红颜知己。 他本满心不爽,但见她如此,亦不忍再难为她。 “饿吗我弄点儿吃的。” 高胜寒没答话,进屋以来,就像个哑巴一样,没作一声。 林泉自顾自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上下扫视。 “你要牛肉面还是鱼丸面” “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吗” 林泉一愣,往冰箱里伸著的手僵住。 “是你打伤他的,是不是你就是要打死他,是不是” 林泉砰一声关上冰箱。 “是那又怎样他毁了我的一切,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高胜寒闭上眼,叹息道,“他救过你。” 林泉更不忿,高声喊道,“我要怎样关他屁事命是我自己的,我才不用他扮慈悲装仁义,猫哭耗子” “七年前,他已救过你。” 林泉果然立刻静了下来,面上是掩不住的惊愕。 “chris,难道你真的没想过,当年那帮人,无恶不作,为什么没收拾了你他们怕了你什么你在他们眼中算什么你那样针对他们竟没少了一根头发,你没怀疑过吗你的安全,是他押上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林泉的目光已掩不住慌乱,嘴上却依然倔强,“是他告诉你的如此荒谬的事你也相信” 高胜寒摇摇头,“他跟他师傅说话时我意外听见的。” 林泉咬著牙,顽固的拐过面,“我不信难不成又是一个局,他和他师傅用来骗你的局” 高胜寒垂下头,她知道,有些成见太深,她无力改变。 “我知你不会相信,我也无法改变你对他的看法,但事实是这样,假若当初不是他当辩护律师,你妹妹只怕也逃不过厄运,而你chris,算了吧,谁欠谁的,就此一笔勾销吧。” 林泉依然咬著牙,没说话。 当他得知高胜寒在医院陪著顾文怀,竟借一个医生的口来通知他,他十分恼怒。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没回来,他的心开始莫名的忐忑,渐渐意会到,那人可能真的会死。 那夜,他吃了药,喝了酒,意识模糊,情绪恶劣,那人卷缩在地上,他拼命地向他又踹又踢,像个疯汉。他不能否认,当时他满心抑愤无处宣泄,若不是那人忽然出现被他狠狠揍一顿,他只能自伤。 “chris,一切已成定局,我和他已彻底划清界线,你可以放心了。” 她的语气如此冷静,神情如此冷静,一切都那样怪异的冷静。 “现在情况有变,我要尽快回公司,搬家的事迟些再算吧。爸妈还住在我那儿,我该陪陪他们。” 她拿起手袋,如进来时一样,垂著头,茫茫然,机械般走出。 林泉看着这样的她,一颗心冷至冰点。 难道放弃所有留住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虚壳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遗弃了。 他的心是一个孤岛,七年倾注的感情,已付诸流水。 今天 分节阅读_47 顾文怀出院,吕曼玲刚好休假,和欧维一起接他。 顾文怀见他俩一拍即合,甚感欢慰。 这两人表面看着似乎火星撞地球,但骨子里都有份洒脱的豁达,都向往心灵的自由。 应该,颇合得来。 “你们用不着两个一起来接我吧,搞得我整个电灯泡一样。” 坐在后座的顾文怀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欧维忍不住挖苦他,“这叫做自食其果” 吕曼玲亦笑道,“我们一起来,你不是应该感到安慰吗,顾月老” 顾文怀喃喃道,“一唱一和,可以出唱片了” 欧维与吕曼玲互看一眼,沉默不语。 “你还要回去那里” 欧维没揭穿林泉贼喊捉贼的事,也是因为顾文怀说要离开高胜寒。他实在十分抗拒,将好友又送回那个鬼地方。 “我会去看看几个单位,如无意外应该很快会搬出去。” 吕曼玲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这就对了文怀,其实以你的条件,找个好女子也不是难事,死守著那个没心肝的干什么”欧维一向满腔热血,最看不惯好人被欺负,如今他的好友终于醒悟,他自然最是开怀。 吕曼玲往后视镜瞧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文怀,你打算搬到那里” “离市区远一点,比较清静,空气也比较好。” 吕曼玲点点头,“一个人住切记要万事注意,尤其是刚出院,你身体未恢复过来的,有什么不妥要立刻看医生,不能延误,知道吗” 欧维忍不住插话,“他以前都是一个人生活的,一直好端端,安然无恙你以为像这两年这样不是破头就是爆肚 ” 顾文怀与吕曼玲在后视镜内互视一刻。 三人没再说话。 在停车场下车后,顾文怀让吕曼玲与欧维离去。他知道,高卓明夫妇和高胜寒都在屋内。 打开大门的一刻,丽莎第一个冲跑过来,开心得几乎流泪。 “先生你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出院吗为什么自己回来” 她的欢呼声惊动了楼上的人,瞬间三人从二楼已急步而下。 莫玉莲最是安慰,不由挽著他的手,笑得宽心。 “回来就好,回来与阿胜好好谈谈,好好相处” 顾文怀笑而不语。 高卓明拍拍他的肩,笑道,“把身体养好,然后同阿胜去玩玩,散散心。” 莫玉莲猛地点头,“对,你喜欢去那里你让我和爸爸参加那个那个三个月那个也不错,很舒服的,不会让你身体受罪 ” 莫玉莲与高卓明一人一句如唱双簧。 高胜寒呆站他们身后,没发一声。 眼见二老如此费力为他和高胜寒的事操心,他于心不忍,但已看不到契机。 整个牌局的牌子已摊开,他留著已没任何意义,让他这个多余的人退出是最好的决断。 “爸,妈,我打算搬出去。” 此话一出,客厅里即时鸦雀无声。 高卓明的笑意没了,莫玉莲的表情僵住在笑与哭之间。 高胜寒轻轻叹息,面无表情。 顾文怀咬咬牙,续道,“爸,我在公司的项目会尽快处理好,然后,若果有需要,我很乐意继续担当法律顾问的工作。” 高卓明无奈一笑,法律顾问这角色不过是当初高胜寒用来敷衍顾文怀的小把戏,如今顾文怀要自动退回那个岗位,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文怀” 莫玉莲想尽最后的努力挽留。 “别说了,让他们俩自己搞定吧” 高卓明扯扯她的手,转身上楼。 莫玉莲无奈随他而去,上楼前不忘叮嘱高胜寒要抓紧机会留住老公。 客厅里独剩他们二人,氛围很不自在。 “怎么提早出院都没通知让我们去接你” 纵有千言万语,说出口的竟是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他礼貌一笑,“不用麻烦,欧维他们去了。” 他们之间仿佛隔著一片汪洋,是她无法跨越的大海。 “文怀,是我对不起你” 她垂下头,眼睛渐红。 他摇摇头,“我说了,不必道歉。这是我自己厚颜无耻,横刀夺爱的后果,要讲对不起的是我。” 她红着眼睛,朦胧中贪恋地凝望他。 她终于逼走了他,她的懦弱,终于撕毁了这段姻缘。 短短两年间,她仿佛走过了二十年的感情,而这个男人,飞蛾扑火般默默用生命爱护她。因为他,她得到了一直渴望的亲情、爱情、事业。如今,她的生命这般美满,才发现失去了他的生活再不能完美。 “罗医生说你身体仍很虚弱,你这样搬出去我们都会很担心,先留下来,把身体调养好再说吧” 他沉默一会,淡然问道,“阿胜,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好可怜” 他忽地冒出这一句,她一时无言以对。 他豁然一笑,续道,“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我自己知道的,放心” 说完再没看她,直上楼去。 她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他手臂,有些慌忙道,“文怀,你要怎样才肯留下我是真的希望与你好好生活,好好照顾你,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她的慌乱迷茫已写满面上,但此刻的他,十分平静,因为已再无祈望。 “可是我不想了,”他见她目光中闪过片刻的慌张,淡然续道,“你既然同罗医生谈过,应该知道我的身体已出现不少毛病,我自己都觉得,实在大不如前了,”他轻轻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阿胜,我不会是长寿的人,也没能照顾你一世,光是这点,你就应该选择林泉,好好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缘分吧。” 她的眼睛已朦胧得几乎看不见他转身的背影。 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爱这个男人,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他再不会相信,她的关怀与真心,其实是万劫不复的爱。 顾文怀对新居的要求不高,只要干净清静,因此很快便在郊区一带找到一个合适的小单位。两个星期后,结婚二周年的前天,便是他搬离的日子。 丽莎站在门口,看着已被搬空了的房间,忍不住眼湿湿。 这个先生在她心目中已不止是一个雇主的意义。 “先生,我以后能去探望你吗” “绝对欢迎,最好带著全a的成绩单,我请你吃饭。” 丽莎看着他迷人的微笑,傻傻的笑咧了嘴。 顾文怀望着地上的电脑,若有所思,“丽莎,你现在也需要一台电脑了,是不是不如这台我留下,你房里有地方吗” 丽莎兴奋不已,连学费都是借的,还怎么敢考虑买电脑 她的工人房虽小,但勉强放下一台电脑还可以。 顾文怀替她安放好电脑,将里面的私人档案删去,再耐心教她如何使用。 丽莎很聪颖,一点即通,待顾文怀回房后,仍兴致勃勃地在学打字。 顾文怀走到二楼梯间,隐约听见他的房间传来熟识的抽噎声。 他减慢脚步,顿足门前。 房内,高胜寒蹲坐地上,低头啜泣,手里握著一个已褪色的大蝴蝶。 她目光迷茫,怔怔看着面前一箱已发黄的书信文件,泪水落在信上,滴答而响的闷声,沉重得像她此刻的心。 再见大蝴蝶的一刻,回忆的大门如被洪水冲破。 儿时的玩耍嬉戏,校园里他耐心的辅导,公园里他请她吃冰淇淋,他们曾经的幼年,她曾经的文怀哥哥,那些与高仁杰的死被一同淹没了的记忆。 原来,她曾如此离不开他。 顾文怀缓走到她身旁,咽下眼泪,一脸漫不经心。 “是你的,现在总算物归原主。” 她没作声,再握紧些手里的蝴蝶。 他看了一眼箱内的旧信件,冷漠道,“这些也该早扔了,我都忘了” 他执起信件,她却一手夺过,“留给我。” 他由她取去,拿起房内最后一个箱子,深深的望她一眼。 “我走了,你保重做哥哥的,总希望见到妹妹过得好。” 高胜寒含泪感触。 是俗话亦是金句,有些事果然可一不可再,有些人放手了便再抓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年,完了 稍后有事外出,晚点回来交代一下。 感谢支持 42 42、第42章 所谓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顾文怀与高胜寒分居的事,很快又成了高氏内部的茶余饭后。 或许顾文怀在高氏太受爱戴,虽是众说纷纭,但矛头皆直指高胜寒的不是,婚姻破裂全因她与男星情夫的事高调暴光所致。后来更传出顾文怀因饱受情伤,抑郁成疾,与高胜寒摊牌闹翻被气得当场吐血住了医院,总之花花绿绿,渲染不断,果真比电视剧还具趣味性。 顾文怀退下话事人岗位后已少回公司,回来时亦少见人。高家虽向外宣称事因身体抱恙,但人人心里皆知,他已无心留恋。 今天,他竟一早拿着箱子回到办公室,走过的人都不禁停下脚步,在玻璃窗缝隙偷窥一两眼。 “你们在干什么” 两名女工蓦地回头,尴尬地向江叔笑笑,疾步而去。 江叔摇摇头,叹了口气,敲敲门,“文怀,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不出所料,顾文怀正在收拾,桌上只剩一台电脑了。 “文怀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真的没弯转了你都知道,老高很舍不得你,他一直很信任你,你和阿胜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顾文怀难免感慨。决定放弃,除了舍不得高胜寒,令两老难过便是让他最痛心的事。 “江叔,有赖你多点开解一下爸,我辜负了他” “文怀,除了老高,阿胜也变得紧要,她回来后好像吃了火药一样,火气比以前还大,唉,我知道她实在也很不好过,某些人对她的说法简直不堪入耳” 顾文怀又开始心乱,他自己也知道,他最要命的弱点就是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太软,只怕过不了多久,这身伪装又要垮了。对于她,他始终放不下,寄给她的离婚协议她一直没回覆。他忽然莫名气愤,为什么她就不能争气点,从新开始,好好生活,赶紧与林泉建立一个小家庭,生几个宝宝哄哄两个老人家为什么她就是要死卡在这个死结 想着想著,不由皱紧眉头。 江叔按按他的肩,温声道,“文怀,他们说你身体抱恙,要紧吗” 看着眼前分明又清减了的人,江叔难抑心疼。两年走来,他可是亲眼看着顾文怀一路憔悴消瘦,他甚至有些后悔,经常劝告顾文怀多作忍让,而这年轻人也果然难得的好性子,总是逆来顺受,可恨尽管憋死了也逃不过离婚收场。 顾文怀向江叔展颜一笑,“好多了,江叔有心。” 江叔点点头,“身体最紧要是保养,什么年龄都一样,千万别以为小事就疏忽了,”他指指自己的腿,“你看我这膝头就知道,年轻时不管,现在不做手术走不动了,唉,老了,看来是时候退休了” “江叔,你还壮健得很,公司若没你坐镇,阿胜的担子又重了不过,要是你真的希望退下来享享清福,跟爸去打打球,喝喝茶,也很好。” “文怀,若果有你在,我就更放心,虽然我不是大老板,但这里的成就我也下了不少心力,阿胜我又看着她长大的,呵呵,如果不是我儿子不争气,我还想过跟老高攀亲呢,我看见她现在这样,我都很心疼 分节阅读_48 。” 顾文怀低头不语。 忽然有人在急忙敲门,来者是江叔的助手阿天。 “江叔,高经理又发火了抓著aggie同阿ken在发炮,好像还说要炒鱿鱼,她说没人通知她与ia的合约改了,但明明是开会时她自己提出的,还签了” 江叔摇摇头,重重叹气,aggie是他属下的人,刚请来不久的毕业生,怎么抵受得住高胜寒这番冤枉责骂 “文怀,你也见了真是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管这些事,但仿佛人一日还在就离不开她的一切。 他们还没走到高胜寒办公室已见一群人在门外喁喁细语。 众人一见顾文怀也来了都不禁好奇多看两眼,尤其是女生。这男人可是一众女员工的倾慕对象,如今竟有机会 这样近距离接触,目光都忍不住猛地朝他投去。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不用干了吗”江叔厌恶地扫视他们,心烦不已。 一个女生怯声道,“是高经理要见我们的,过时了,她叫我们在等” 江叔见众人面色慌慌张张便知高胜寒又要继续发炮了,这阵子她骂人的时间比做事的时间不知多了几倍。 秘书见江叔和顾文怀都来了,立刻接通办公室的电话通知高胜寒。 不一会,aggie和ken从她办公室垂头丧气走出,女的满面泪痕。 江叔急著安慰他们,也懒得与高胜寒理论,此时人人皆明白是她在无理取闹。他摇摇头,拖著aggie和ken离去。 “请企问进来。”电话响起高胜寒冷淡的声音。 个多月不见,此刻再见顾文怀,高胜寒心脏忽地跳得快了又快,心情倒蓦地平静下来,刚才的焦躁已一抹而去。 “文怀,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了最近好吗” 她悄声道,很温柔。 顾文怀泰然坐到她桌前,笑道,“很好,不过你瘦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垂首,轻轻叹息一声,自嘲一笑,“他们,始终还是服你,我从来都不受欢迎。” 他笑意不改,深知她的脾气一向倔,作风傲慢。若不是后来与她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也不会明白她内心其实如此懵懂,甚至脆弱。如今出了与林泉“通奸”的丑事,她的形像无疑更一落千丈,要面对的压力显然十分沉重。 “放松点,凡是莫太执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知怎的,似乎又弄巧成拙了,高胜寒听了他这句话竟哭了。 “文怀有时我真的觉得无论我怎样做都是错的” 顾文怀见她哭得伤心,一颗心又溶了。 他故作懵懂道,“我知道公司最近很忙,我这样走了确实不应该,你若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在没正式离婚之前,他的理智极不愿与她暧昧的藕断丝连,但他的情感关口却没骨气的再度失守,努力摆出的伪装果然一见她的眼泪便无条件彻底垮了。 高胜寒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 自从他搬走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想他,还不时走到他以前的房间呆站,然后不自觉地眼泪便行行滑下。可是她不敢找他,自觉没颜面再见他,如今听他这么说,心情开朗了不少。 她破涕为笑,点点头,“谢谢,很多事你处理得的确比较周到。” 他干咳一声,小声道,“我寄来的离婚协议你收到了没” 再不干脆点,狠下的心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高胜寒的笑意即时褪去,黯然点头,“收到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这样私自解除协议对你不公平,你怎么向你爸和重文交待我怕他们会难为你” 她实在不想签,最好永远都不要签。 顾文怀沉默片刻,忽然失笑,“那你打算照赔吗胜,就算我们现在不离,一年后也会离,结果都一样。两个人的离合本来就不该是一场交易,亦与其他人无关,我之所以拖到现在是怕重文会拿著那些照片生事,现在他也闹不出什么来了,爸已接受了你和林泉的事,不如干脆点,你们也可尽快大大方方走在一起,对所有人都好。” 她抿抿嘴,悄声道,“我仍是一个人住” 她自己都惊讶,与林泉的感情路已畅通无阻,然而却没了那份该有的期盼。 顾文怀无言,站起身,公式笑笑,“我先走了,你不要太拼,放松点。” 高胜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然感叹,下次再会,将是何时 “你认识一些好质数的单身女医生吗” 闻言,吕曼玲诧异地望向对面的男人,“你不是想回敬文怀吧” 欧维俏皮一笑,“那是应该的,他这样孝敬了老子我,我又怎能不好好回敬他” 吕曼玲笑了一声,懒得理他。 欧维倒颇有兴致,“你也很了解他的为人了吧,一味被那个没心肝的缠著太浪费,介绍个好医生给他吧,顺便给他调养一下” 吕曼玲哭笑不得,“我未认识你之前不就是个单身女医生吗我质数很差吗两个人走在一起是要讲缘分的,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叫做不浪费。欧维,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自己憋著也不愿跟你说心事吗因为你根本不能体谅他的心情。阿胜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现在搞成这样,你也得给他一点时间放下吧。” 欧维眼巴巴,居然没吭一声,良久才道,“他已提出离婚,不想放下也得放下” 吕曼玲摇头叹息,“这又何苦,其实阿胜很爱文怀,他自己身体又” 欧维又沉默,切了两块牛排,忽道,“其实你喜欢我什么我比那个傻子好吗” 吕曼玲又惊诧又好笑,板著脸认真道,“第一,他是我病人,第二,我不是说过了,人夹人缘,文怀也未必会喜欢我,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欧维笑道,“你这不就间接说我不好” 吕曼玲笑吟吟,“你这不就简直说我没品味” 她瞟了他一眼,续道,“他有他的好,你有你的好,ok我又问问你,找到让你定下来的事物了么” 欧维吃了口牛排,漫不经心,“我没试过在一个地方一口气待这么久” 吕曼玲哈哈笑,“三个月就这么久了看来我们对定下来这个概念的想法还有很远的距离” “我知道什么叫定下来你喜欢这里吗” 他问得随意,却不乏诚意。 吕曼玲竟有点不自在了,低下头机械般卷意大利面。 “没特别感觉,父母家人都在,同男友分手后就回来了ot 他又吃了口牛排,若有所思,“其实这里也不错” 她没即时说话,但已听出他言下之意,吃了口面,“那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他缓缓放下刀叉,凝视她一刻,带著点仿佛。 “我特别喜欢你的笑容。” 她没想过他会这样说,放下叉,迎上他的目光,微笑道,“我亦特别喜欢见你笑。”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说句抱歉,没回来交代。昨夜真倒霉至极,撞上了人家的车,刮了他的镜。有时第六感这些真不到你不信,本来已是很不愿去这个晚会,结果n年的干净驾驶记录就这样上了黑点。 关于此文往后的更新,我最近是有些矛盾: 一方面希望尽快发完,一方面不想草草了事。事实结局仍未想好,再说文中有些地方确实牵强奇怪,这一点不少留言也批评过。可能真的搁了太久,现在再看感觉确实有点不一样,看着看着很想修改,奈何我就是卡在有这份冲动,没那股动力,有这份心意,没那个时间的关节上。所以,估计第三年的更速要放缓,不然发到结局只怕就要停了。对于结局,我认为该满足两点: 1给男住幸福的机会 2证实女主对男主的感情是无条件的。双结局就不会了。我不希望悲剧也不是为了迎合看官们的意愿闪,只是愈觉得,那个结局应该属于别个更灰暗的人和故事。 一事一直让我无奈。在发文后的一两天吧,那时还没有人看书,忽然想起当时取笔名太随意,竟没谷歌过有没有问题。打入木明思三个字,谢天谢地,没出现什么奇怪的典故,但上面的竟是这文在别处的连载。再打入书名,结果出的更多,几乎同步发表。了解一下,发现这算普遍现象 话虽如此,这也是不起眼的书,但毕竟与晋江有授权规限,现在也算在用人家的资源,我总是觉得有点犯规的感觉,甚感困扰。 在此小木再次谢过各站的关注,但此文至今并没授权转载,烦请适当处理删除。 话说搜索出来的好像还有一个胃联盟的推荐广告。虽然我差点笑翻,但也真心感谢那位朋友的推荐。 第三年,仍是x血。 感谢支持,批评照收 但不一定能把我说服 : 43 43、第43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各人各自各忙,高胜寒与林泉的事亦已渐渐淡却,然而她始终没与顾文怀离婚,亦没制造机会让林泉与父母见面,更没告知林泉高卓明早已没阻止他们来往。她依然一个人住,与林泉见面的时间和方式与之前无异。 “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超级市场我们那边的没得卖吗” 林泉跟在高胜寒后面,看着她购物车上的大包小包,全是些普通杂食之类的食品,到处都有得卖,却偏偏老远的要跑来这一间,而且每星期起码要来一趟,他越发不耐烦。 “这里全新开张,又干净又大,什么都有,一站搞定,挺好啊,我不是说了你不用跟著来” “我不跟着来还能指望看你一眼吗” 林泉埋怨道,这阵子高胜寒整天都待在公司,要见上她一面几乎比登天还难。 高胜寒似乎没听见他说话,恍恍惚惚从架上拿了一包蛋面,目光到处游走,“我过去那边看看水果” 林泉木然跟著去。 她有意无意地拣了几个苹果和橘子,眼睛却分明已往别处看。 “上星期才买了一大袋苹果橘子,现在又买,吃得行吗” 身后的林泉忍不住唠叨几句,他冰箱里几乎都塞满了要坏掉的水果了。 他又往袋里看了一眼,挑出一个苹果,“这个也要你看这里都碰瘀了” 林泉方抬头,才察觉她根本没在意他的话,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已目不转睛地盯著不远处的地方。他朝那方向望去,一看之下顿时绷紧了面,一颗心蓦地往下沉。 又是因为那个人她老远的每星期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巧碰他一面。 他看着她一张陶醉的脸,旁若无人,温柔似水的目光默默凝望着那张他最厌恨的脸。 那人在跟一个售货员正在说笑,她竟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如痴如醉,全不在乎他的难过。 顾文怀拿了几颗小白菜,正要往收银处去,不料竟与高胜寒和林泉碰个正著,不禁一脸惊讶。 “这么巧。” 然而高胜寒与林泉均心知这绝非这么巧。 林泉转过面,忽然觉得此刻自己的存在太渺小。 高胜寒点头说道,“这个超市很干净,我喜欢来。” 她的目光依然盯紧顾文怀,他没怎么变,依然瘦,但气色倒不错。 顾文怀只觉份外局促,点点头,没多说一句就走了。 随著他远去的身影,高胜寒的目光亦渐渐黯然,但心低实是兴奋不已,只要能不时见见他,知他健康安好,她已觉满足。看来,果然离开了她,他便自然 分节阅读_49 会好起来。 “现在还要逛吗” 她仍恍惚之际,听见这把冷极了的声音才察觉身旁依然站著林泉。 “我看也差不多了”也不敢直视他一眼,怯怯的推著购物车走,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买了些什么。 见过了顾文怀后,她显然再没东张西望,神情恍惚,她的心事已昭然若揭。 林泉的心除了慌张便是慌张,那小人的迷汤至今依然未找到解药,他真的害怕,这迷毒,无药可解。 他们刚走出超市,忽见街头一群围观的人正在驱散,走近两步,听到两个大婶的对话。 “哎,这么年轻,真可惜” “死了不会吧,那些人说刚才他还好端端的” “你没看见吗吐了一地的血啊,还能活吗”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懂珍惜身体,九成又是酒鬼了” “啊,真看不出来” 听到这里,高胜寒已将手里挽著的大袋小袋统统扔到地上,赶上那两名妇人。 “请问刚才那个人,他怎么了长得怎么样” 两名妇人互看一眼,有点出奇地看着她。其中一个说,“好像长得挺好的啊,高高瘦瘦,斯斯文文你认识他吗送医院了” 高胜寒似乎已失了理智,慌作一团,“什么医院” 妇人道,“在这里应该送去市总医院吧” 另一妇人又道,“可能慈心比较近” 高胜寒转身便往停车场跑,手臂却一手被人握著。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要这样惩罚我因为我打伤了他,你心疼,是不是这样” 高胜寒眼巴巴地看着林泉悲愤的目光,无言以对。 他忽然脱下外衣,双手抓紧恤衫,猛地往两边一撕,整个胸膛已裸的尽露。 “来吧你心疼他就替他报仇打我,用力打我这里” 他握紧拳头往自己胸口实实拍去。路过的人不禁瞧他两眼,又怯怯的赶快脚步,以为是疯汉。 “chris”高胜寒已被他的举动吓得整个呆了,此刻林泉的神情竟出奇的悲壮,她说不出话。 “怎么不动手”他忽然又握起拳头,“你不打人,我自己打自己,这样可以了吧” 他果然往自己身上毫不留情地击去,目光锁紧高胜寒。 “你别这样” 高胜寒用尽全身力气揽住他,贴紧胸前的是一双结实坚硬的手臂。 林泉双眼又要溢出泪水,是什么时候,她从他手上无声无息地溜走,他已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但她为什么,不曾感动 他张手将她抱得死紧,颤声道,“hannah,我真的很爱你,你不可以不要我” 他爱得如此卑微,怀内是他放弃所有换来的女人,她已是他的一切,他不能再失去。 高胜寒依偎在他怀中,这么惯性地,理所当然地依偎著。 七年的拥抱,即使她再努力,如今已无法给予他曾经的温暖。 是她变了,他的感情太无辜。 她闭上眼,无奈与自责随著一声叹息遣散。 “chris,我们回去吧。” 晚上九时半,高胜寒站在顾文怀门前悬著一颗心,越发焦虑。 她与林泉回去后,吃过晚饭,始终牵挂著顾文怀,找个藉口离开,飞车回来。她在两间医院里查不到入院记录,打电话又没人接,终于硬著头皮找上门来。她已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门铃已按过无数次,始终没人应答。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高胜寒转身之际,发现自己已与一个满脸诧异的顾文怀在互相对望。 他头发湿润,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衣,脖子上挂著一条白毛巾,一身沐浴露的清香,此刻竟性感得令她有些莫名的不自在,面上阵阵温热。 “阿胜,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高胜寒见他忽然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竟变得不知所措。 “我以为你出事了,电话又没人接” “我出什么事了” 她低头,小声道,“刚才超市门外有人晕倒我以为是你” 他眨眨眼,傻傻的啊了一声,然后笑道,“欧维来过,他说要好好锻炼我,拉了我去gy,”他又笑笑,摇摇头,“那叫酷刑差不多骨头都散了” 她跟著笑道,“你千万别乱来,要慢慢适应的。” 他点点头,掏出钥匙,“进去喝杯茶吗” 这自然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她以最自然的方式点点头,打从心底笑出。 顾文怀的单位果然别致简洁,除了以往的家私,厅内就多了一张沙发和餐台。 高胜寒在卧房门前匆匆一瞥,看不见他们的结婚照。她一直很不切实的希望能留著照片作为纪念,但她更希望,留著的是他。 “不好意思,我没咖啡,要茶还是水” “水可以了。” 他递过一杯清水,笑得有点尴尬,“我知你很少喝清水。” 她喝了一口,心里突然想起有情饮水饱这句话。 “谢谢,咖啡喝得太多了,”她故作好奇,拉开话题,“你从来不看电视的吗” 他替自己斟了一杯水,随意坐到她身边,笑道,“很多年没看了,好像没什么吸引的,有好节目吗” 她揉揉水杯,耸耸肩,“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电视机也是摆著看的” 他不经意的呵呵笑了两声。 她不禁偷偷看他一眼,实在太想念那纯净如水的笑容。 “爸妈好吗” “都差不多,很想你,有时间,去看看他们好吗” 他悄然点头,没说话。 “你” “你” 他抿抿嘴,“你先说。” “最近身体怎样上班了吗” “很好,刚接了一个case,迟些再决定是否加入律师楼。” “慢慢来,别太拼命,记得定时吃饭,抱持休息充足,我看你这段时间还是先休养一下,工作几时都有。” 他点点头,“嗯,我自己知道的。” “你自己就是不知道。” 他似有若无一笑,沉默。 她喝了口水,居然觉得甜甜的,“你刚才想说什么” “公司的情况怎样重文有没有给你麻烦” 她摇摇头,别开脸,“可能他知道我们在离婚。” 离婚,那是一个死结。 “林泉好吗” 林泉,又是一个死结。 她忽然觉得,她一直可怜,同情的人,是林泉。 “还是一样,颓废,不愿见人又下不了面子找工作,他一向很骄傲,”她默默转过脸,深情认真地看着他,“文怀,我一直都希望可以代他向你正式道歉。我知道,你受到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补偿,他打伤你是他不对,不过他的心地其实不坏,那时他的心情实在糟透了。” 他微微一笑,夹著几分自嘲,“是我招惹了他,咎由自取。不是因为我,他亦不会变成这样。你们要是不能好好的,我亦会很内疚。” 高胜寒垂下眼帘,默默无语。 “阿胜,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等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以前不是说过他写了一个剧本吗其实我亦看好他的才华,如果数目不大,算我一份,估计凭你和我掷资,搞一部低成本的应该不必动用公司的资金。” 她一脸惊诧,未及反应,已听他续道,“你当然别对他说我出了钱,到时赚了给我分大份儿就行了,”他笑吟吟,又似乎很正经,“最好也别让他知道你有份儿,否则他又会拒绝。” 她傻傻的望着他沉思的神情,忽然倍感惭愧,她是林泉最爱的人,竟没想过要如何帮助他。 “那那该怎么说” “这个我有办法,找个人出面不是问题。怎么了,你不同意ot 他一脸无辜,但心里十分清楚这是风险极高的赌注。这个圈子里,有多少独立制片人靠著一腔热诚,默默耕耘,又有几个能挨出名堂的这些掷钱出来的虽不乏真正热爱艺术之士,但恐怕不少更是为了哄哄女明星又或是钱太多的富豪贪爽玩玩而已。 “文怀,爸一向抓得紧,我有多少私己钱你都心里有数,这样对你来说太冒险。如果你是什么富豪二代钱多得使不去,我也不会想那么多,可是你的钱又是辛苦赚来的我不妨跟你说,林泉的确有才华,但他这个剧本无市场价值你不要总替别人想著,好好运用这些钱,回报会更稳定更可观。” 虽然她在乎林泉,但她更不忍再见顾文怀为他们牺牲,他为张齐已辛苦了这么多年,现在,她只希望见到他能好好对待自己。 他喝了口水,淡然一笑,“阿胜,超出于基本生活所需的钱对我来说没多大意义。即使更多的钱,不也一样救不了阿齐我更希望见到的,是林泉能够重新振作,找到出路,你们生活愉快,这就是最高的回报。” 她握实水杯,百般感触,眼睛渐红。 如果她的幸福能使他安心快乐,她会努力让自己幸福。 “那我们该怎么做” 高胜寒提出那个问题时根本没想过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这么顺利。 原来年多前,她向公司借钱的事被高卓明揭发后,顾文怀已想过如何帮助她和林泉,只是一直没机会与她沟通,关系却愈搞愈糟。如今这个出面的“老板”是顾文怀在英国读书时的旧同学,主修文学,对电影与艺术十分热忱亦颇有见地,他看过林泉的剧本后也下了一小注。 “hannah,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这个jas崔,跟他说话很爽,现在像他这样懂得艺术创作的人真的太少” 林泉这几天的心情果然一跃而起,眼里炯炯的火光已从忿恨转为热情。 “朋友的朋友,偶然说起电影,乘机帮你打个广告,谈得怎样拍得成吗” 林泉一脸沉思,神情严肃,“他不是很buy我现成的剧本,他想要故事味浓厚一点其实可以考虑,现在这个环境有人肯掏腰包已经难了,更何况是一个懂得的人。” 林泉很快将修改好的版本再次交到jas崔手上,不到一个星期已收到第一笔款项,密锣紧鼓地筹备拍摄工作,找了好些学院的旧同学帮手。因为资源始终十分有限,他必须赶紧进度,幸好这个故事在他脑里已酝酿多时,关于它的一切,他将要怎样把它搬上大银幕,实已一早胸有成竹。鉴于大部分人都在外地,加上考虑到剧本的题材、尺度,最后决定往北美取景拍摄。 林泉匆匆忙忙,兴致勃勃离开。高胜寒看着这样一个积极工作,努力实现梦想的林泉,心感快慰,忽然明白了顾文怀的心意,只盼他的苦心加上林泉的努力能为他们带来另一片光景。 没有林泉在身边鞭策著她的良心,她时刻必须抑制自己对顾文怀的思念。 自从了解到他离开她以后轻松自在的生活方式,身体也逐渐康复,她已渐渐体会到自己其实是他的祸害。 将来,他值得更好的人与他共度余生,为他开枝散叶。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更新,字数或多或少。 感谢支持 44 44、第44章 时间晃眼即逝,各人的生活似乎已渐入新的轨道。 高胜寒慢慢冷静下来的心几乎有那么一刻就要在离婚纸上签上那行字。这样的结局纵不完美,但三个人的结局从来就不能 分节阅读_50 完美。 她以为,她已学会放开,直至这一天的来临。 夏天一个闷热的中午,公司的事尤其烦心,订单出了问题,两个重要的合约待续,双方又谈判得不理想,投资部的资料亦没暇兼顾,录得季度亏损。这个时候的高胜寒真的希望顾文怀依然在她身边,以他一贯冷静沉稳的方式为她排除万难。 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又接到莫玉莲的电话,说高卓明忽然不适,送医院去了。 原来高卓明中风,幸好及时送至医院,接受治疗后已无大碍。 高胜寒赶至医院后不久,高卓明已恢复清醒,与常人无异,可以往的锐气忽然间仿佛荡然无存,躺在床上的竟更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他醒来后,看看人,没多话,只是偶尔点头或摇头,说想吃祥记的鱼片粥,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躺在医院的事实。 高胜寒与莫玉莲也不多话,陪了他一会,默然走出病房,满怀心事。 “妈,这次好在你和福嫂警惕,医生说爸会没事的。” 莫玉莲徐徐叹息,双眼又不禁红起来。 “胜,自从你和文怀出事后,爸爸整个人都静下来了,他平时管得你紧又不会表达,但他一直很挂心你的事,他经常对我说,是他害了你和文怀ot 高胜寒低头不语,她也知道,高卓明虽已没跟她说起她的感情事,但离婚的事对他的打击实不小。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注定要辜负爱她的男人究竟是那里出错了女儿,情人,太太,为什么她永远做不好本分 高胜寒出去买粥,特意绕道到顾文怀住所。她居然有那么一点感激高卓明生病,令她有个与顾文怀见面的籍口。 又个多月不见,再按他家的门铃,难抑满心期待。 应门的竟是一个女子,秀丽斯文,大概二十七八岁。 高胜寒惊诧之际又起了莫名的排斥感,这个女子与顾文怀,无论气质长相都是绝配。 “你找文怀吗请进,他在洗手间。”女子笑道,十分友善。 高胜寒满心说不明的焦躁,只想急忙离开。 “没什么,你们有事,我改天再来。” 她正要离开,顾文怀走了出来,有点惊讶地看着她极度难看的表情。 “阿胜,找我有事” 高胜寒望了一眼那女子,低声道,“爸中风了,在医院。” 女子一听,心下了然,识趣道,“文怀,你有事,我先走,我们改天继续。” 她提起台面上的文件夹,朝高胜寒点点头离开了。 顾文怀不由皱起了脸,“严重吗在那间医院,我去看看他。”话音刚落已拿起钥匙出门。 高胜寒好像没听见般,木讷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那个女子出现的事实令她恍然,他已不再是她的男人,可是她的心,竟如此妒嫉,如此不甘。 “不要紧,我们只是在研究一个case爸怎么样你到过医院了没有” “及时抢救过来,只是轻微中风,还要我去买鱼片粥。” 他啊了一声,一心担忧高卓明,没察觉高胜寒的异样。 莫玉莲和高卓明见女儿带来了顾文怀,笑逐颜开。那是老人发自内心的欢愉,然而高胜寒与顾文怀看在眼里均不免心酸。 众人寒喧一会,莫玉莲说要回家准备晚饭送来,高胜寒依然心神恍惚,在顾文怀身边倍感难受,乘机与莫玉莲一同离去。 剩下顾文怀一人,正合高卓明心意。 “文怀,你帮我打过电话。” 顾文怀浅笑,心里雪亮。 不久,一名大概四十来五十岁的妇人携著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急忙步入医院。妇人气质婉美典雅,少年眉目清秀,俊俏非常。 顾文怀走近他们,“你是郑女士吗” 女人点点头,已认出他的声音,“你是顾先生我们现在看他方便吗” 他微笑道,“我带你们去。” 待二人走进病房,看看表,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男孩从房中走出,有点羞涩地向顾文怀说了声嗨。 顾文怀见他这样子,竟想起以前的自己,他们这些自出生便注定要在遗憾中成长的孩子,不是极度反叛就是极度内向,不过为了掩饰内心那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拍拍长凳,朝男孩展颜一笑,“过来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也跟著笑,走到顾文怀身侧坐下,“我叫高思杰,你是不是文怀叔叔” 顾文怀呵呵笑,果真一眨眼就要当上叔叔级别的人了。此少年辈份是高胜寒弟弟,然而如今各自的身份其实都十分尴尬。而高思杰为何叫这个名字,原因已再明显不过,只怕这份心意莫玉莲与高胜寒也未曾知晓。 “你叫我keith好了。你呢,你有没有英文名” 高思杰爽快点点头,“我的英文名是atthe,我的朋友都叫我att。” “你很多朋友吗平时喜欢做什么” 高思杰耸耸肩,“不是很多,都是同学,我除了上学跑步就要练琴,没什么时间了。” 顾文怀扬眉,“这么厉害又是音乐家又是运动员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会,”他又摇摇头,自嘲一笑,“现在还不是一样,什么都不会你学的是什么乐器将来想当音乐家,演奏家吗” 这个看似顺理成章的问题竟然令高思杰有点头疼了,他想了又想,似乎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我在学钢琴和小提琴,有时我比较喜好钢琴,有时又比较喜欢小提琴嗯,将来我想做医生或者律师。” 顾文怀随意的啊了一声,“为什么喜欢做医生或者律师呢” 高思杰缓缓抬起头,有点恍惚地望向高卓明的病房,“爸爸喜欢,妈妈也喜欢,我也喜欢。” 顾文怀不禁僵住笑意。他十分能够体会高思杰的心意,像他这样的孩子,满足父母的期盼,成就父母的梦想,获得父母的认同,永远比什么都重要。 “att,你很孝心,爸爸妈妈一定很高兴了,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也真正喜欢。做自己热爱的事才会长久,才会愈做愈好,不枉费了潜能和天赋。我相信只要你选择的路不伤害人,不伤害自己,能让你快乐的事父母都会支持的。记得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高思杰若有所思的望了顾文怀一眼,俊俏的眉目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叔嗯,keith, 爸爸说你是律师,你喜欢吗法律要念什么的” 顾文怀靠到墙上,叹了口长气,“这个少年时一腔热血,很想为那些没有自己声音的人、被欺压的人做点事,想法是很天真的,呵呵,可能还有点英雄主义吧。念法律除了认识基本哲理与法理,现在有很多专业了,要看你自己的兴趣与取向。不同地域国家也会有很不一样的法律体制及理解,所以学校只是一个根基,出来做事后还有很多东西要学的。att,无论你将来做什么事,在那里做事,一定要以良心为依归。这个世界很多引诱,要警惕。” 高思杰点点头,一脸认真。 顾文怀爽快地扫扫他的头,笑道,“你才十三四岁吧不要着急,好好掌握机会,多了解自己的天赋和喜好再决定不迟。这样吧,你有兴趣的话,找我吧,我认识一位年轻医生,她也可以给你意见,你留下我的电话号码。” 高思杰高兴地掏出手机,记下顾文怀的号码。 他们继续侃侃而谈,天南地北,从手机到贝多芬,从赛跑到莎士比亚。顾文怀温和友善,高思杰愈说愈起劲,男孩天真无邪的一面顷刻尽显。 他们正谈得爽,高思杰的目光忽然盯著顾文怀身后,神情怪异。 顾文怀转身一看,竟见高胜寒站在他身后,一脸茫然。 她看看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转回高思杰身上,深邃又迷离。 顾文怀徐徐站起,他刚才在电话已说了郑德容在医院的事,高胜寒亦很婉转的说过一会再来,所以此刻亦不免惊讶。 他站在二人中间,朝高思杰从容笑道,“思杰,这是你姐姐。” 他刻意用力说出高思杰的名字,只见高胜寒一听之下,眼神果然掠过一丝惊诧。 高思杰虽然从未见过高胜寒,也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但见她如此看着自己已猜到她的身份。 他跟著站起身,明白顾文怀的示意,低声叫了一声,“姐姐”。 高胜寒还没反应过来,郑德容此时却从高卓明病房走出,一见到高胜寒也不禁当场僵住。 多年来,她母子二人一直避免与莫玉莲母女碰面就是为了不必要的尴尬和冲突。从高卓明语气所知,莫玉莲温纯厚道,但高胜寒十分排斥他们母子的存在,此刻碰个正著,一时间措手不及。 高思杰见郑德容出来,立刻走到她身旁。 郑德容向高胜寒点点头,握实高思杰的手,高胜寒若破口大骂,她便立刻拖著高思杰走。跟了高卓明是她自己选的路,不能怨谁,但已委屈了儿子,她绝不会让他再受任何侮辱。 顾文怀刚想开口说话,却听高胜寒低声道,“阿姨思杰长得很俊美。” 三人皆对高胜寒的话倍感惊喜,她不但没骂人,还喊了一声阿姨和赞美高思杰。 郑德容即时喜笑颜开,扯扯高思杰的衣服,“怎么哑了一样快谢谢姐姐。” 高思杰有点面红红,低声说句谢谢。 郑德容内心安慰,向顾文怀和高胜寒说声再见,带著高思杰离去。 高胜寒恍惚坐到长凳上,茫然道,“他很美,将来一定是个人才。” 没错,他们都很美,很完美,她的哥哥和弟弟,都比她好太多。 顾文怀坐到她身旁,柔声道,“嗯你是特意来看他的,是不是” 高胜寒茫然续道, “妈说回避一下,但我实在好奇,我恨了十多年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他完全不是我想象中那样” 当她第一眼看见他,她已经知道她无法憎恨高思杰,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憎恨一个这样的孩子。 顾文怀深深凝视她,仿佛看透了她整个人,整个心。 “阿胜,无论大人做错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你们始终是姐弟。我也很喜欢这个男孩,他很纯真,亦很懂事。” 她自嘲笑道,“其实,永远最不懂事的,是我” 他想握上她的手,安慰她,又及时缩回。 “你的矛盾是人之常情,刚才那份宽容已很难得了。” 她低下头,小声道,“文怀,假若是你,你会介意这样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太太吗” 他实是吃了一惊,但神情自若。 “那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是我和她说了算数,你似乎忽略了第三个人的存在。” 这次轮到她错愕。她为什么竟提出如此荒谬的问题 不错,这是三个人的问题。高卓明能一直维持两个家,主要是因为结发妻子与红颜知己均能接受现状,默契地尊重彼此的存在,而高卓明亦大致做到对双方公平的局面。换了她的情况,结局必然很不一样。这两年的纠结,不就是这三人行的局面吗最后弄得三败俱伤,丈夫差点儿送了命,情夫的事业毁于一旦。她怎能这么自私, 为了满足自己,竟想用这种方法困住他们 “文怀,对不起,你当我没说过。” 他笑笑,没回应,又看看表,“我也走了,改天再来看爸。” 与高卓明说了几句,刚要离去却与莫玉莲碰上。 她一如既往,对他亲切热情,“这么晚了,一起回家吃顿饭吧,我预了你一份。” 高卓明附和道,“对,今天麻烦你了,文怀,你跟她们回去吃饭,不用管我,我吃了也要睡,乏得很。” 顾文怀见他们热情洋溢,盛情难却,高卓明又病著,欲 分节阅读_51 顺了他意。 一顿饭而已,实在没必要弄得自己太小器。 他刚想点头应答,却听高胜寒甚不耐烦道,“你们有完没完,文怀还有事呢,刚才打发了朋友才跑来的” 她一直别开脸,没看他的反应。 高胜寒此话一出,其余三人均异常尴尬。莫玉莲看看高卓明,没再说话。 顾文怀见状立刻笑道, “不要紧,小事,我的确需要回去处理一些质料,明天要的。” 说了声再见,爽快离开。回家途中,耳边不断响起高胜寒刚才的说话和语气,心乱如麻。 自从那天碰见顾文怀与那漂亮女子一起,又看见了高思杰的美好,高胜寒稍微缓和一点的火气又变本加厉,性子越发焦躁,在公司到处开火。 以往她虽孤高傲慢,但至少不会随便找人有理无理训一顿。如今人人皆说,高胜寒没了顾文怀就失控了,公司上下无人不怕她,而一直的死对头顾重文,自从在医院与高卓明对峙后,一天也没回过公司了。 现在唯一敢与高胜寒抗衡的就只有江叔的儿子,江锦伦。他在高氏打工已快十年,一直只是个籍藉无名的普通员工,他不是没努力,但因江叔为人忠厚,不欲别人闲话,反而导致儿子难出头的局面。再加上江叔一直活跃于公司的事务,凡事亲力亲为,因此大事小事基本由他管上,江锦伦也只能当个配角。然而如今江叔已有退意, 一步步将事务转交儿子手里,江锦伦也顺势慢慢冒起头来,却因为这样,与高胜寒冲突渐频,摩擦渐深。 这天,他们闹得不可收拾,所有该说不该说的全冲口而出。 “锦伦,这些不是你管辖的范围。” 高胜寒一张冷面,冷得人心寒。 江锦伦不忿道,“这些一直都是爸的,他现在要退休了,是他叫我跟下去的。” 高胜寒不以为然,“那你也错了,根本也不属江叔管辖范围,他有时候的确管得太多。” 江锦伦见她竟如此说话,忍无可忍。 “你说得轻松,不属他管是你自己管不好他帮了你,你还好说风凉话他为高氏鞠躬尽瘁全公司都知道,他和你老爸开山寨厂打江山的时候你还在吃奶他要求过什么啊连我加薪升职都怕人闲话,这就是你给他荣休的回报,一句多管闲事” 高胜寒面上依然波澜不兴,这阵子吵架太多,应变已驾轻就熟。 “我只是实话实说,从没抹煞过江叔的贡献。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做得不高兴,你是江叔的儿子,他要怎样处置你我也不好管,若是你在这儿不满意的话可另寻高就,我也不想你做得不开心。” 江锦伦冷然一笑,咬牙切齿。 “好一个高胜寒,难为爸还一直这么疼你。不干就不干我就睁着眼看高氏如何被你搞垮” 他把手里的只杯握成一团废纸,扔到地上,愤然跨步走出,在身后将门砰一声关上。 高胜寒面无表情,若无其事般按了一下电话,“叫人把门换了,太吵。” 作者有话要说明白及同意认为文怀一些行为不实际的说法,但抱歉说没动力大改了,亦未必能改好,现在只想及时把结局写好,不想拖久。 我的想法是让文怀能给林泉真正的补偿。林泉失去一切,不可否认是文怀介入的后果,他虽留住她的心,但已失去她的心,而文怀亦已切实为自己争取过。大家可不要说我圣母,不过假若是我,给一对好情人带来如此诸多困扰伤害,我也希望能做点什么,如果我真正爱得深。估计文怀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吧。 各位对圣母这个词是怎么理解的 个人觉得文怀虽好,但他的爱太多源自于自卑和自责的悲情厌世观念。不可自救的人根本不能导引任何人,实在担不起伟大或圣母的称颂。 至于阿胜,以她颇多缺憾但善良的性格,我以为其感受和行为正常。 说明往后的不会大改,看官们必须注意及决定是否往下看,找不着共鸣确实无趣。 今天于我意义重大。 祝隔洋的各位中秋快乐,人月两团员。 45 45、第45章 林泉在北美拍摄顺利,但不出所料,他的完美主义倾向果然拖累了进度,超支了又超支。在原来的预算里,大部分的资金是要来作宣传用途的,如今这个计划似乎已行不通。顾文怀提出更改目标。 “我一直觉得以我们的资源和林泉的风格,首要目标应该是影展或奖项,无论大小派别,在圈内先竖起知名度,再靠关系摸索,这样应该是他找出路的最好途径,jas在文艺界也有些人脉,他也很欣赏林泉。你觉得呢” 高胜寒虽同意,但若根据这个方案行事,换言之投资了的金钱基本就等于买了一个奖,即是没一点实质回报。 “其实这些所谓奖项,主要是看那些人做评选,各花入各眼,文艺学院派的东西通常比较受落,而且我知道chris真的做得很认真。不过,文怀,就算他真的拿奖了也未必卖座,你的钱怎么办” 他笑得开怀,“怎么怎么办得了奖就证明投资对了啊” 往后的半个月,为了赶紧参与影展及各项活动,林泉一组人不眠不休完成拍摄和剪接工作。最后的成果与原来的剧本又有了不少出入,jas崔简直以“面目全非”来形容它,但也不得不同时惊叹于林泉的创造力。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导致林泉对很多事物的观感有变,内心一直压抑著太多苦恼困惑,因此他的艺术创造也反映了不少这些情绪的元素。影片最后取名“骷髅人”。 虽然众人对影片本身的评价甚好,对林泉的认真和用心亦表示十分赞赏,估计此作品多多少少也会为他赢得些许认可,但没人猜到,这样低成本,无大腕支撑的片子竟成功入选了国际瞩目的璃城影展,最后更赢得了其“特殊元素”单元的最佳影片奖项。 知道得奖的一刻,林泉高兴得紧紧抱著高胜寒,男儿泪不禁直直奔流,这些年的屈辱、不甘与无奈,全随著那些眼泪释放,千言万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努力多年,只盼能挨出些个成就,能让高胜寒骄傲地站在他身边,不再受千夫所指。这个奖项虽只是一个开始,将来的路或崎岖或平坦,但也总算争了一口气,有个交待了。 高胜寒感动不已,涕泪交集。看着台上领奖的林泉带泪言谢,看着他以真诚与热情赢得掌声,一切缠绕的困恼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即使只是这一刻,也应该纯纯粹粹属于林泉与她两个人的快乐。他做到了,而她也做到了切切实实地与他感受著同一口空气,分享著这份得来不易的光荣。 jas崔是个艺术人,不志在名利,但看到心宜的作品得到认可仍是相当兴奋的,自己付出过的一份棉力也算得着回报。然而看著林泉与高胜寒的深情相拥,又不禁隐隐抱憾,在这个欢乐的时刻,某个应该在此一同分享这份殊荣的人却不见影踪。 当晚他们与剧组一帮人在酒吧庆祝,乐极忘返。深夜凌晨,众人依然兴高采烈,实行玩通宵。 jas崔作为老板被灌得最厉害,双颊早已泛著红晕。 他喝下最后一杯酒,向众人摆摆手,混沌道,“我真的不行了,你们继续吧” 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似醉非醉地走出贵宾房。 高胜寒见状扶他一把,笑道,“我送你上去吧,搞不好你摸错房门” 他们刚走出贵宾房,jas崔傻呼呼地笑,竟冒出荒唐的一句。 “你究竟还是不是他老婆” 高胜寒一愣,故作懵懂,没应答,扶著他走。 jas崔继续醉醺醺问道,“那些杂志说的是不是真的” 高胜寒被他问得心烦,她好不容易才将对顾文怀的思念暂置一旁,本来愉快的心情顷刻一落千丈。 jas崔见她不理睬,有点无趣,自顾自道,“我还没能联络到他你要不亲自打电话告诉他” 高胜寒扶著他摇摇摆摆进房。他一个栽倒床上,片刻便呼呼睡去。 她呆坐椅子,想了想,在他身上掏出手机,走出阳台,直拨千里外的人。 电话响了好一会都没人接,她看看表,该是差不多早上八点的时候了,他向来早起,这不正常。 她正要挂线,那边忽地传来沉倦的声音。 “jas怎么了找得我这么频” 高胜寒一怔,“文怀,什么回事怎么你听起来不对劲” 那边沉默了片刻,再传来的声音除了多一份诧异竟与平时无异。 “阿胜你怎么用了jas的手机,出什么事了” 高胜寒焦急了,说来说去仍是你问我我问你。 “他喝醉了,太高兴文怀,我告诉你,我们的片子得奖了特殊元素最佳影片如果你也在” 她急不可耐告诉他,但说着说着竟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这是他们三个人的成果,却不能三个人一起分享。 “真的” 他亦不可置信,当初不过抱着用些钱令林泉重新振作的想法,入选璃城已是一大惊喜,估不到还真的拿奖了,“那的确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如此伤感,眼泪已急促滚下脸颊。 “我拍了好多照片,还有他们领奖的片段,回去即刻给你看。” “记得也给爸妈看看” 高胜寒知他心意,心下一紧,无言以对。 “我要出门了,迟些见吧。” 她还没来得及说再见他已挂了电话。 呆站阳台,瞻望看不到的远处,让泪水风干。 又独坐一会,走进浴室,抹抹面,再恍恍惚惚回到喧哗欢腾的酒吧内。 她一踏进房内即被已有点不胜酒意的林泉一手搂著,往她嘴上狠狠吻下去。 众人即时一阵哗然,“再来再来” 高胜寒被弄得有点难为情。在场的多是旧同学、老朋友。林泉与高胜寒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一对让人艳羡又心疼的鸳鸯眷侣,所有人都盼著他们的苦恋能收成正果。 林泉满面通红,大动作挥手,“来都不是在这里来啊” 房内即时嘘声顿起,然后众人又继续嘻嘻哈哈。 看着林泉斑斓璀璨的笑容,高胜寒心里是安慰,是喜悦,是感激。已太久太久没见过他笑容里的阳光。 她又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顾文怀所说的最高的回报,看着在乎的人过得快乐,幸福,果然,是真正的金不换。 顾文怀瘫坐地上,体内的火刀在猛地拉锯,痛得他几欲昏厥。 还好,接了那个电话,虽已无力说话,但总算听到一件喜事。 这几天,他仿佛早有预感会有事发生。上天果然公平,实现了你的愿望之时亦得要你付出代价。 这次,他分明赚了。 他在剧痛中想像高胜寒与林泉的喜乐,从中得以宽慰,朦胧中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欧维与吕曼玲从电梯走出,一见顾文怀单位的大门缝隙已心知不妙。欧维赶忙推门一看,即时皱紧眉头。里面的台凳全被推翻,纸张、垃圾、玻璃碎满地。 “顾文怀”欧维喊道,转身一看,已见那人偻著腰从浴室走出,靠墙不动。 吕曼玲立刻上前查看,忽然嗅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你喝酒了” 顾文怀一笑,“算是吧” 欧维忍不住吼道,“这是什么回事被爆窃了” 顾 分节阅读_52 文怀笑而不语。 欧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你这人怎么这么他妈的倒霉” 吕曼玲全没在意欧维的牢骚,挽著顾文怀的手腕,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文怀,先去医院做检查,随后替你报案,你走得动吗” 他点点头,有气无力道,“不用报警” 欧维一听便知另有隐情,暗下咒骂几句,二话不说,忽地一个爽快的将顾文怀横抱起身。 这举动令吕曼玲愕然之余更令顾文怀顿时清醒,错愕的双目盯著欧维。 “你我自己会走,放我下来” 欧维好身手,抱著一个跟他差不多身高的男人仍走得潇洒,不出数步已踏出大门。 “你省著点气用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文怀尴尬地望了吕曼玲一眼。她一直跟贴在侧,见他一脸难为情,耸耸肩,安慰道,“就让他威风一下吧。” 他无可奈何,也无气力挣扎,昏沉之际似乎很快到了医院,打了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再次痛醒,一睁眼即见欧维站在床边,双手插著裤袋,板著脸,瞪著他。 “你好端端的又搞什么又去逞了是不是这样的破身体还敢喝酒想死啊顾文怀,你怎么就不能过得正常一点有尊严一点真他妈的比女人还麻烦” 欧维看来已憋了好一会,此刻见顾文怀醒来终忍不住骂他几句。虽然顾文怀不曾是什么熊腰虎背之士,但一向很会自理,生活健康规矩,那像现在这样如此不自爱看着老友如此不争气,他实在忍无可忍 顾文怀一脸木讷的望着欧维,似乎对他的说话没任何反应。 半晌,他转过面,低声道,“为什么就是死不去” 他的语气表情没半点怨艾之意,倒更像一个科学家极赋诚意地在研究一个奇怪的现象。 欧维简直被气得暴跳如雷,在房内踱了几回,忽然走到窗口,直指著窗外提声怒道,“想死那还不容易从这里跳下去,必死无疑” 顾文怀面无表情,随著欧维手指的方向望去,出神地看着窗外,一眨不眨,也没作一声。 欧维瞥了他两眼,一声不吭,大步走出病房。 顾文怀呆看窗外一片蓝天,忽然拔掉手上的针,撑起身爬下床,踉踉跄跄走到窗前,探头往下看看,往上看看,若有所思,面上挑不出任何情绪。 欧维气呼呼离开医院,对顾文怀这个顽固不化的死心眼已无计可施。 那人既如此不自爱,也不值得他去珍惜 回想以前,抽烟饮酒,豪迈不羁,他欧维不受拘束,也没人管得住,却竟然,被这个傻子“改造了”。往后不但杜绝夜生活,还奇迹地戒掉烟酒。想不到如今那人自己竟变了一堆烂泥,捡也捡不起。 他恍恍惚惚在街上流连,散漫的脚步不经意走进一间杂货店。 对著架上的香烟看了又看,木然掏出腰包,买了一包,随手擢出一支,才发现已不知多久没带著打火机或火柴。自嘲一笑,长长的呼了口气,一手握碎香烟扔掉,又步出店铺。 他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这几天可是这个夏季最热的几天。以往这个时候,他已在风凉水冷的地方避暑去了。 手机响起。 “曼玲” “欧维,你在那里什么时候离开医院你带走了文怀吗” 欧维一征,心下顿觉不安。 “我自己一个人,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病房,他” 他竟不敢说下去,那人,不会真的 “他不见了,到处都找不着,若是他自己走了一定要经过护士站岗,但没人见过他出入现在他的身体状况根本走不远,药效过了天气又那么热,我很担心,你说会不会跟他被爆窃的事有关我看要报警了。” 欧维整个脑袋都堵死了,他刚才真的不该说那些气话,他明知,那人是傻的 “欧维你为什么不说话有事” 欧维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一时忍不住骂了他两句,不过他当时好像也没什么” “你骂他什么你们说了些什么” 吕曼玲焦急的打断他。 惯常酷得要命的欧维此刻竟然口吃吃,几乎说不出话。 “我我说他麻烦叫他去跳楼。” 吕曼玲啊了一声,不可置信,他说着荒唐,她听着更荒唐。 “欧维他是病人” “你们快去找找,我去他” 可吕曼玲根本没等他说完已挂了线。 欧维拿着手机,后悔莫及,他曾理直气壮教训过高胜寒,曾肆无忌惮痛骂顾文怀的家人,但是,他刚刚做了什么 难道最终逼好朋友走上绝路的竟是他自己的两句气话,这不是天大的讽刺 车子飞驰在公路上,他的心越发不安。他想起吕曼玲说过,顾文怀上次陷入昏迷之后并没醒来的意志。 那人刚才昏头昏脑的,说不成一时受了刺激真会做出傻事。 他用力合上眼睛,集中纷乱的思绪,继续踩尽油门。车子很快到达顾文怀住所,里面空无一人,依然如离开时一样一片混乱。 欧维的侦查本能蠢蠢欲动,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扫射。 此时手机又响起,他瞧了一眼来电显示,竟不敢接通。 “曼玲” “欧维,找到文怀了他他真的自己溜上天台了,爬了房边的楼梯,幸好出天台的铁门刚好上了锁” 欧维的心跳仿佛停了一阵,难以言喻此刻交错的心情,就差那么一点,他便铸成大错。 “他现在怎样” “很虚弱,发烧及严重脱水,估计能走到上去已是极限了,我也想不到他居然还有能爬了七层楼” 欧维没作声。有时他也很困惑,顾文怀到底是坚强的还是懦弱的。永远背著沉重的包袱,看到的尽头不是尽头,这样的人生,厌倦了,能怪谁 吕曼玲见他没说话,也理解他的心情,她知道,欧维为了这个老友已费煞苦心。 “欧维,你也不必太自责,幸好你及时对我说实话,不然我们也不会及时找到那里去,你心里不舒服,亲自向他说吧。” 欧维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还有,欧维,胰脏炎发作是很痛苦的事,有时用上最强的止痛药也不见效,很多病人都叫苦连天要生要死的,你体谅一下,不要一开口就骂骂咧咧,你比谁都清楚,他一直都是硬撑著,随时塌的。” 欧维又嗯了一声,难得的听话驯服。 吕曼玲似乎笑了笑,续道,“我已联络了心理科的同事,不过我估他又是敷衍两句了事,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你对他的谅解和支持是很重要的。” “嗯,知道了。” 吕曼玲无奈一笑,她必须承认,这样一个出格乖巧的欧维真让人骂不出口。 晚上,欧维再次来到顾文怀的病房。他在门缝向内瞧了一眼,见吕曼玲正与顾文怀在说话,偶尔听见她一两声笑声,气氛似乎不坏。 他干咳一声,推门而入。 吕曼玲转过身来,朝欧维浅笑,轻松道,“欧维,你来得正好,文怀刚告诉我阿胜和林泉的电影在璃城得奖了” 欧维一点也不在乎林泉和高胜寒的事,但他明白吕曼玲的心意,即时扬眉一笑,十分高兴的样子。既然顾文怀替他们高兴,他也能替他的好朋友高兴。 “这么厉害什么电影什么时候放” 顾文怀一眼看穿欧维的造作,微笑道,“好像叫什么骷髅人,我也不清楚放映的时间,知道了通知你们。” 吕曼玲看看墙上的钟,抿抿嘴,“我要去巡房了,你们谈谈吧,”临走前不忘向欧维打了个眼色。 房内剩下他们两个人,欧维竟有点不知所措。多年的友谊,从未试过此刻的尴尬。 一向以来都是他教训顾文怀多,那人就只会静静的任他说个够,如今他自己做错事,反转来要道歉,忽然无所适从。 “欧维,很抱歉。” 欧维闻言,一脸错愕,垂下头,坐到床边的椅子。 “是我不对,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要是你真的出了事,我当真做一辈子和尚打斋念佛都还不清。” 顾文怀看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深感抱憾。 “对不起。”除了这句,他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他又犯了自私的毛病,差点儿害了他最好的朋友。 “文怀,为什么不是都放下了吗是你自己说的,要过新生活。” 顾文怀耸耸肩,从容笑道,“吃了药一时发傻,放心,不会了。” 欧维眯起眼睛盯著他,“一时发傻会偷偷爬了七层楼你就是嫌这里不够高,怕摔不死了是不是” 顾文怀故意忽略欧维语气中的严苛,轻松笑道,“欧维,人总要死的,有时身体难受起来会钻牛角尖,你明白吗” 欧维哼了一声,“你说得冠冕堂皇,我还不知道你你的忍功同忍者有得拼”他从暗袋掏出一份摺起的文件,“是因为这个吗” 顾文怀的眼神瞬间掠过一丝惊愕,看了欧维一眼,没答话。 欧维默默叹息,低声道,“这是你前年出院后买下的,上次你不肯看医生,是因为你根本就想死但又不能自杀是不是现在过了期限你就为所欲为了是不是”他摇摇头,仿若自顾自说,“你不是一时冲动,你也没当我是朋友。” 顾文怀沉默无言。欧维手里的正是他第一次出院后趁著康复之时买下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是周顺雅,但关于这份保险的处理及执行,他只是向jas崔交待过,他委托欧维处理的事并不包括这份保单,那是因为欧维太机灵亦太懂得他。 他望着天花板,淡然道,“也不是特别想死,只是不想活。反正对我来说活著也没什么意思,要是死了比较划算,那就死了好了。” 他说得平静,似乎真的有个无形的算盘在脑袋里打得响亮,计算著生死得失。 欧维又满腔忾气,欲破口大骂,但想起吕曼玲的叮嘱,咬著唇,咽了。 “那你让我开开眼界,这是怎么样个算法,死了比活著还划算的” 顾文怀淡然一笑,“重文终于发现我一直骗他,他一直以为我受了高卓明的甜头,背叛了他和爸,昨天和几个醉鬼上来闹,灌了我大半瓶。” 欧维咬牙切齿,“那个死败家子真他妈的没良心” 顾文怀却从容续说,“我几次断他财路,他对我有所埋怨是意料中事,但他居然找到疗养院去了,还说妈很喜欢他。” 欧维敏锐的头脑已将顾文怀仅仅几句话迅速过滤再分析。所谓的死了更划算就是以死亡的方式逼使一切结束。世上一旦没了顾文怀这个人,顾重文自然也没啥好闹,高胜寒不会被滋扰,周顺雅也不会被牵涉。如今高胜寒与林泉志得意满,周顺雅往后的日子亦有了保障,单看账面,的确划算,尤其是用顾文怀那种傻人算法。 “那些人根本不爱你就算你死了你那个所谓老母也不会看你一眼也不会感激你一句” “我不需要感激。” 欧维被他气得无言以对。面对著这人的顽固执著,他只能弃械投降。 他长叹一声,低声道,“曼玲说,她本来想介绍个朋友给你,但你考虑也不考虑就推了,为什么” 顾文怀盯著天花板,面无表情,“我自己知自己事,这样的破身子还要害了人家女儿吗” “荒谬又不是得了绝症又不是做不了,有什么害不害的难道曼玲就会害人你现在就是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盯著” 顾文怀没答话,依然望着天花板。 双方沉默一会。 欧维斟酌片刻,终忍不住问,“你跟她究竟离婚了没都大半年了吧” “她没签。” “那就由他们赔吧就算分 分节阅读_53 一半也是应该的谁叫他们的女儿通奸确凿,这还不该赔吗由他们赔了,以后你、她、那些性顾的,各走各路,永不相干” 顾文怀合上眼,良久不语。 “我的命不值那么多钱,搞成这样还要人赔,倒不如一早让阿胜嫁给重文。” “顾文怀” “欧维,叫医生” 欧维无可奈何,也不知顾文怀是想打发他还是真的痛得顶不住,唯有照做。 罗医生进来加了药,顾文怀很快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 欧维茫然待了一会,悄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46 46、第46章 这是一个高尚住宅区,不见市区鳞次栉比的楼房,夜间幽静,倒颇有几分鬼影憧憧的感觉。 今夜,一辆破破烂烂不知那儿来的面包车停泊在路旁,遭居民投诉,但因该处不是私家路,车里的人也没生事,警方也无可奈何。 深夜,街道上不现人影半个,偶尔经过的私家车飞驰而过,好像超速驾驶已不是罕事。 远处一辆保时捷跑车正高速驶来,面包车随即启动引擎,往前走了一小段,在一处巷口横身停下,似乎要拦腰截了那辆保时捷 跑车驶至,无可奈何煞停,车主蛮不耐烦地猛按喇叭。 未几,面包车内走出一个身材魁梧,身穿黑衣的男人,他没走近跑车,只是懒洋洋地倚在面包车身,双手插著裤袋,似乎颇有趣味的望向跑车内的司机。 果然不到半晌,跑车的司机便按捺不住,一脚踹开车门,气呼呼地走向黑衣男子,摇摇摆摆,醉醺醺的模样。 他伸手指著黑衣男子,刚要开口骂人,面包车两边的门忽然同时滑开,五六个大汉动作敏锐的从车内跃出,迅雷不及掩耳,跑车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两个男人挽起双臂,三两步拖进了窄巷,一下扔到地上。 公路上,两辆车即时已被人驶走。 跑车司机原本有点混沌的神志已霎那清醒,不断紧张地咽口水,睁大眼睛瞪着眼前逼近的一群黑影。小巷中没有灯火,从公路旁照进来的微光已被这一群浓密的黑影挡住,他惊慌得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们各位大哥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好像不认识各位” 那个带头的从人群中走出,在跑车司机面前蹲下,神情自若,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顾三少,小姓欧,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最重要我认识你,”欧维见顾重文怕得要命的样子,笑得狡黠,“我不单认识你,你大哥还是我老友,最近好像有人找他麻烦” 顾重文已全然明白,这人是为顾文怀出头的,那个病秧子居然还有这么一著 “啊那是一场误会,你都说了,他是我大哥啊,我们两兄弟感情很好,他很疼我的,”顾重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指向自己的右腹,“我这个肝是他的,真的啊他很疼我的,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欧维伸手抚上顾重文上腹,即使不见任何凶器,顾重文已怕得几乎失禁。 欧维含笑,柔声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来提醒你一下”他举起手掌,在鼻子前轻轻拨摆两下,嗅到顾重文一身酒气,眉头皱成一团,“三少,这个肝这么难得,你对它好一点” 顾重文连忙点点头,“知道,知道” 欧维有点无趣的与后面几个大汉打打眼色,虽然他深知顾文怀不愿见顾重文受伤害,也没打算以拳脚了事,但这个顾重文果然是欺善怕恶之辈,搞定此人比想像中还容易,实在毫无快感。 街外忽然传来煞车声。 顾重文在缝隙中看见面包车和他的跑车已被人驶回来。 欧维从容站起,沉声道,“你大哥救你一命,你若害了他必遭天打雷劈,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重文又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欧维瞥他一眼,转身阔步走出巷子,一群黑衣人随即跟贴,他们行动迅捷,一晃眼,看似一堆烂铜铁的面包车已飞驰而去。 顾重文仍心有余悸,僵坐在地上不敢一动。 良久,他慢慢爬起身,细步走到巷口,探头四处张望一番才疾步冲向跑车,钻进去,踩尽油门飞车走人。 住院两天,身体仍未痊愈,顾文怀便要求出院。明天高胜寒会从璃城归来,他知道她必会第一时间找他。那天在电话中他已感觉得到她的喜悦和兴奋,而他也很期盼见到她开心的样子。 他早前替一个被冤枉奸杀的少年成功翻案。那少年家境贫穷,与单身妈妈和妹妹一家三口同住,而他妈妈刚巧在律师楼的大厦内做清洁工。她从一名女律师口中得知顾文怀生病住院,花了不少钱,买了好些参茸补品又熬了汤药让女律师转带给他。 顾文怀看着台面上大包小包的药材补品,心存感激之余,哭笑不得。 “不要看着我,我只是差使一名,送货的。”女律师举起双手,俏皮道。 顾文怀往袋内瞧瞧,叹了口气,“说真的,这些我不适合吃,留著也浪费了人家一番心意,不如你拿回去慰劳一下你的宝贝老公,要不替我还给李婶,麻烦你了。” 她无奈笑笑,“我不会弄给他吃啊,我帮你拿回去给李婶好了,但我知她一直很想找个机会表达心意。” 顾文怀点点头,“你替我谢谢她,转告一声我很好。” 女律师耸耸肩,“那就退货吧,不过文怀,你也确实要认真疗养一下,案先搁著,不要太拼了。” “嗯,谢谢。” 顾文怀一向绅士,挽著东西送友人到停车场。 他们沿途有说有笑,表现亲切自然,丝毫没察觉,一切已全被某人尽收眼底。 高胜寒握著胎盘的双手不由得紧了又紧。看着眼前一对璧人,郎才女貌,谈笑风生,男人一手挽著购物袋,一手挽著保温瓶,她忽然有欲哭的冲动。 又是那个女律师,又是一个比她完美太多的人。这样美好的女子,那个男人不喜欢 她曾那样伤透他的心,毁尽他的自尊,他又何必为一个这样不堪的妻子再浪费光阴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也是有感情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就该被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现在又病愈体弱,身边确实需要有人照顾,这女子才貌双全,又懂得照顾他,其实也很好,真的很好了。 咚咚两声,有人在敲她的车窗。 高胜寒蓦地回神,转脸一看,已见顾文怀在车外朝她微笑。她一眼看出,那是彻底心生的笑意。 已经多久没见他这样笑过了他果然过得快乐,如此不作掩饰。 看着这张笑脸,她替他高兴又替自己难过,为什么放弃了这么好的丈夫 她轻轻回以一笑,有点机械般打开车门下车。 “怎么坐在车里发愣” “我刚下机就过来了。” 她答非所问,难掩语气中的黯然。 看着她恍惚的表情,顾文怀不禁困惑,她不是该带著兴高采烈的心情回来见他的吗 “我带了光碟来,还有他们领奖的片段,这也是你的成就。” 顾文怀爽朗一笑,转身步开,“上去让我慢慢欣赏,不过我没啥艺术细胞,不知看不看得明白” 高胜寒没随他去。 “文怀,我有点事,不上去了。” 顾文怀诧然回首,面上的笑意退了大半。 她在手袋里掏出光碟,递到他面前,“你会看得明的,但可能不喜欢,太沉郁。” 顾文怀茫然接过光碟,目光不停在她面上寻找答案。 “文怀,真的很感激你,如无意外,片子会先在欧美放映,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 她的态度公式,疏远,忽然让他想起当日在医院里她替他拒绝了莫玉莲邀请的情形。 “不急,我不等著用,你们需要周转先留著吧。” 他礼貌回应,同样公式,疏远。 天气酷热,停车场凝滞的空气闷得让人窒息。 她悄悄看了一眼他消瘦了的脸,默默心疼,所有的关怀问候却说不出口,如今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已不是她。 他们点点头,再度公式地说声再见。 她驾著车,头也不会地离开。 他呆站原地,傻傻的看着车子驶出视线,茫然低头,默默打量手中的光碟。 为何它的主人,如此不快乐 林泉自扬威璃成后,已有不少片商与他洽谈。在“奸夫”丑闻暴发之前一直看好他的制作人亦与他重新展开交流。林泉这一年的际遇可谓风云幻变,一夜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幕后人摇身成为人气急升的新晋影星,又一夜间从前途无限的星路跌落无底深渊,然后又以底成本制作扬威国际。 人乃善变善忘之物,在娱乐界更为,此时见他春风满面,意气风发,已没人在乎甚至记得年前那个萎靡落泊的林泉。 然而对于他而言,这一切虽美好,却不美满。 他依然无法寻回当年的高胜寒,那个曾经与他在异地共度遥遥四年,那个在雪地上与他数脚印,在黄昏中看夕阳,走过最孤独的少年时代的女生。她已愈走愈远,当年那份感觉,再难以重拾。 他是知道的,也是明白的,但他不甘心,偷走了她的心的人,是他。 他绝对不可以输给那个人。假若高胜寒离开他是为了顾文怀,他誓必不惜一切,即使自甘堕落,也誓必与那人斗无耻斗卑鄙斗到底这一点,他早已下了决心。 他亦知道,她与顾文怀早已分居,但始终没对他明示,也没让他与高卓明夫妇见面。 在璃城回来后,她更忽然变得郁郁寡欢,经常以工事忙得不可开交的理由整夜待在家中。 如今,他不能再等,他必须趁著这个空隙争取,证明他对高胜寒的痴心和决心。 这世上,只有懂得争取的人才配拥有。 傍晚,微凉,一阵炎夏里难得的清爽。 林泉抬头四周看看,周边树影婆娑,行人寥落,十分安宁。 这里他已差不多两年没来过。他走过几栋房屋,停在短街上最后一座前面,呆站了半晌再提起脚步。 门铃叮当响起。 丽莎在窥视孔看了一眼,不禁一怔,这人竟自己找上门来 她一时不知是否要开门,由于对顾文怀的崇敬,她一向讨厌林泉,自那次她亲眼见过这人横蛮的言行后,她更鄙视他。虽然这不是她的家,但此刻她十分不愿意让他进来。 “什么人” “太太,是”丽莎僵住,一时竟想不起林泉的名字或该怎样称呼他,“是是太太的朋友。” 高胜寒见丽莎支吾,心下出奇,在窥视孔一看,也是一怔。 她有点心神恍惚地打开门,对著门外穿着一身西装的林泉,一脸木然。 “chris,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林泉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见她这个只有惊没有喜的反应,忧愤心伤。 “现在谁不知道我和你的事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应该只有你自己在家吧” 高胜寒自然听得明他的话外音,默默叹了口气,低声说,“上我房说。” “我可以请世伯和伯母吃顿饭吗我已在宝林订了座,买了手信。” 他提起左手。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一大袋礼品,无所适从。 “chris,这么突然,他们可能 分节阅读_54 已吃过了” 林泉看看钟,才六点。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高胜寒点点头,打通了电话与高卓明说了几句,回来向林泉笑道,“他们说七点半到,我和你先去。” 林泉笑得比阳光更灿烂。这阵子发生的事已令他无比振奋,现更如虎添翼,高卓明态度的转变已再明显不过。 往餐厅的途中,他紧张不已,不时向高胜寒问东问西,琐碎至该不该戴著领带也问了两次,竟比在璃城上台领奖更紧张。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当初为了挽回高胜寒,他甘愿自毁前程,那时不过抱著与顾文怀同归于尽的最怀打算,如今计划成功不单,高卓明更开始对他另眼相待。虽说害人之举无耻,但他不过以牙还牙,用另一个方式揭露真相,暴露那人的真面目。现在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绝对是值得的。 高卓明与莫玉莲准时七点半到达宝林。 林泉一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僵直的身体微微鞠躬,尽量斯文内敛地打了声招呼。 高卓明夫妇见西装革履的林泉也不禁一怔,点点头,无声坐下。 林泉本就不是顾文怀那种气质风度,从不会为女士拉椅子开车门,现在要做出绅士的仪态自然也相当不自然,再加上过分紧张,刚才站起与鞠躬的动作实在有点可笑,领带紧紧锢住脖子,样子看起来怪委屈的。 高胜寒暗下轻叹,林泉本是演艺出身,再台上尽演人间百态,怎么到真正要秀点演技时却如此笨拙 她醒目地替他解围,提起礼品包向高卓明道,“爸,这是chris特意买来孝敬你和妈的,他知道你最近身体抱恙,特地叫人拣了些东虫草给你补身。” 高卓明与莫玉莲互看一眼,他接过礼品包,微微一笑,“多谢,实在太破费了。” 林泉没说话,只一味没间断的笑,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紧张。今夜之前,他本来已想好一切,从开场白到点什么菜已不知在他脑袋里翻来覆去多少次,但在高卓明那份无形却实在的威严下,他被压倒了,不敢开口,害怕说错话。 高胜寒向他打打眼色,他即使醒悟,拿起菜单递到高卓明和莫玉莲面前。 “世伯,伯母,看看喜欢吃什么。” 高卓明是老练之人,一看便知林泉不自在。 他缓缓摆摆手,柔声道,“随便就可以,你们点吧。” 林泉看看高胜寒,她笑笑,故作鬼怪道,“那就我来,点了全给我一个人吃的。” 她随意点了几道菜,目光刻意掠过豆腐和蒸鱼。 “林先生,听说你最近拍摄的影片得了奖,恭喜你。” 高卓明向林泉礼貌一笑,也算打开了话题。 林泉不禁笑得自豪,但说话谦虚谨慎。 “侥幸而已,以后还要努力。” 高卓明微微点头,“年轻人是应该努力,尤其是这个行业,确要懂得把握机会。” 高胜寒插话,“爸,已有片商跟林泉联络过,迟些可以在这里看到影片。” 高卓明随意一问,“讲什么的” 林泉却有点为难了,莫说是像高卓明这种上了年纪的生意人,即使是他的同辈也没几个完全看得明电影,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爸,到时候你和妈去看就知道啦,现在要卖个关子。” 林泉瞧高胜寒笑笑,以示感激她再度为他解围,眼神中却夹杂著一些不明朗的思绪。 高卓明笑了两声,朝莫玉莲道,“你还记得什么时候进过电影院吗好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 莫玉莲附和笑笑,“是很久了,你顾著工作我自己又不会去” 高胜寒笑道,“现在你们该多点一起活动,公司有我看着” 林泉乘机插话,“对啊,世伯和伯母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 高卓明与莫玉莲含笑互视,彼此心底里有著同样说不出口的牵挂。 那时他们能真正放下这个女儿,便能真正享清福了。 又寒喧了一会,菜肴到了。 四人不时评点一下几道菜,莫玉莲说说烹饪,高胜寒说说公司,林泉说说接下来的工作,饭局在稍嫌沉闷下结束,但以第一次来说已是很好的成绩。 林泉更整夜都处于静默但兴奋的状态,在车上犹是。 “回你家吗” 他已忍了太久,现在连高卓明都接受他了,正式同居是迟早的事。 高胜寒明白他的意思,今夜的事已说明了林泉进取的态度,他已不愿再停留在那种暧昧的无名分。 七年多了,是她欠他的。 她的情路,在放弃顾文怀那刻起已是一条单线的单程路。 “嗯,改天把东西搬过来吧。” 十二小时后便是林泉心目中的改天。次日,他已收拾了两箱衣服用品带到高胜寒家里。 他不志在住毫宅,他只在乎时刻在她身边,再度培养一份被抢夺了的爱情。 对于他的将来、他和她的将来,忽然又满怀信心。 三年的婚姻合约快要约满,现在的顾太太快要成为林太太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写结局的进展其实是没有进展。别说包子包皮,现在连面粉都没有。我总是见着下面还有存就懒了,不过我会努力的。 感谢支持 47 47、第47章 吕曼玲脚步匆忙,猛地看表,一步行两步跑的恨不得把高跟鞋扔掉。 气死她了,最近每次约会欧维都会碰巧急症,平均迟到大半小时。 幸好那个平时好像没啥温柔的硬汉原来也挺好耐性,亦很谅解她的职业需要。 再转过街角,她看到那人慵懒的靠著栏杆,手上拿著一本小册子,低著头,似乎看得入神。 她出神地凝望,这个形像,这种神态,竟是出格的尔雅,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这是她无法想像的欧维。 她放慢脚步,悄声走近。 他抬头,漫不经心地笑笑。 “不好意思,次次要你等” “难道要女人等男人吗” 他未经思考般回应。 她噗哧一笑,这男人真的愈来愈有趣。 “现在怎么办都开场了,还要看吗” 他挥挥手中的小册子,“我刚看完了,就是你爱我不爱你爱他之类的,然后全死清光。” 吕曼玲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嘲讽,忍不住挖苦他。 “你既然没兴趣又约我看” “噢,我约你之前不知道故事讲什么的。” 吕曼玲哈哈笑。 “你不喜欢吗女生不都喜欢这些爱情故事吗” 她收起笑容,认真说道,“那要看怎么样的爱情故事,太悲惨的不喜欢。欧先生,你不是对女性很有经验吗应该知道所有女生都不是一样的道理吧” 他俏皮的瞥了她一眼,笑吟吟撇开话题,“你迟到,罚你提议现在做什么。” 吕曼玲抿著嘴,滚滚眼球,“前天文怀带了林泉的电影光碟给我,我还没看,要不到我家一起看” 她明知欧维讨厌林泉,她就好奇他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她工作的关系,经常约会都是各自到达,她从不需要他接送,因此交往大半年,他仍没去过她家。 他很爽快的答应,“好啊你会做饭吗我会不会饿死” 她亦答得爽快,“我不会做饭,你会饿死,来不来” 他带笑悄声咒骂两句,“你这是什么医生,谋色害命的”说着已站直身体,一手将小册子扔进数尺外的垃圾桶,朝她递了个眼色,“走吧” 吕曼玲独居,工作轮班,很少自己烧菜做饭。这天她随意弄了些意大利面,斟了两杯红酒,简单浪漫。 欧维吃意大利面的习惯很有趣,他喜欢竖直叉子在碟子上把面条卷成一团,十足拧螺丝一样。 吕曼玲忍不住偷笑。她发现和他一起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莫名其妙的,经常觉得好笑。 他似乎一点也没在意,自顾自拧螺丝,享用晚餐。 “前天他是不是回去复诊,他的身体究竟怎样” 吕曼玲无奈点点头,提起顾文怀,似乎要发发牢骚。 “怎么说呢他这个病人好像很听话,你叫他做什么他都点头说好,你叫他什么时候回来复诊他准时回来,你叫他去跟心理医生谈谈天他亦照做,可偏偏就是没能交出成绩来,出院时定下的第一个体重目标现在仍没达标我和罗医生都没他办法,他总是那样顺著你,你又说不得他,”她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欧维,似乎想训训他,“欧维,其实他真的不适合独居的,我知道你又会说他向来一个人住,安然无恙,但你都见了,他都走上屋顶了,同阿胜的事搞到这个田地,虽然他不说出口,打击仍是很大的即使他没有心理问题,万一在家里晕倒撞破了头怎么办” 欧维默默垂下眼帘,他明白吕曼玲的意思。他们两人一直十分关心顾文怀,也许是因为那人是他们自结识以来谈及最多的共同话题。但在累次谈话中,她虽从未直接说出口,对于顾文怀与高胜寒的关系纠葛,她与他的见解是很不一样的。她一直认为,那两个人应该走在一起,也不止一次半次暗示他不该支持怂恿他们分居离 婚。现在那傻子竟然傻到走去跳楼了,他亦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错了,也许吕曼玲说得对,他没真正懂得顾文怀的心情。 他干咳一声,小声道,“那个他一向比较瘦” 吕曼玲见他仍无赖的胡扯,又瞥了他一眼,“欧先生,不如你也吃少一点,顺便给我省著点意大利面。” 欧维有点傻气的眨眨眼,“除了体重不合格没其它问题吧” “有些指数不太理想,不过暂时没严重问题” 欧维递到唇边的酒杯一顿,“什么叫做暂时以后会严重吗真的是摆不久那种” 吕曼玲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是这样跟你说的将来的事没人知道,我见过很多病人在医院出出入入,结果活得出奇的久,反而有时一个人好好的,说没了就没了。生活健康没遗传病,好好调养的话身体会好转,不当一会事了自然小病都会变大病,所以我更担心的是他的心理状况。” 听到这里欧维又忍不住气结,“我跟你说,他真的患了什么遗传病绝症我倒看得开,那就是命呀他前年买了一份保险你知道吗如果有什么重病基因问题什么的,谁受啊我说他病得最严重的就是那个脑袋” 他说得激动,已不自觉地在碟子上卷了数十个圈。 吕曼玲低著头吃面,笑得有点狡狯。 “我倒觉得他的脑袋挺机灵的,至少你想瞒他也不易。” 欧维手中的螺丝果然一下子不动了,整个人怔了怔。 吕曼玲又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他本来叫我说说你的欧维,你就让他省点心吧,他够烦的了,你或顾重文任何一个出事他都受不住的。” 欧为眯起眼,满目疑惑,“他还说了什么” 吕曼玲笑道,“他叫我对你不用客气,不要太放纵你,要多管束你。” 欧维即时冷笑一声,一脸不屑,那个人永远就是如此自负,自身难保了还什么都要管。 “那你为什么没说我不介意我干那些事吗” 吕曼玲放下刀叉,神情严肃的沉思一会。 “介意,最好不要再有下次,若果真的再有下次ot她的嘴角渐渐牵起一抹邪邪的笑意,“带著我见识一下。” 她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莫名的震撼了欧维。 他眼睁睁地凝视她,好像就在刚才一刻,又重新认识了眼前的女人。 自与她交往以来,在他脑海里莫明 分节阅读_55 其妙挥之不去的总是在停车场内那回首的微笑。 他骇然发觉,适才那点邪气的魔力似乎挑动了某根心弦,竟令他如此难以抗拒。 手里的螺丝又开始在碟子上慢慢转动,眼内却已是另一番景象。 转了三回车,花了两个多小时,丽莎汗流浃背,有点狼狈的终于来到顾文怀家门前。 她握着手中的文件夹,按按门铃,一脸的期待。至少这个学期,她没有辜负先生的企盼。 不过一会,来开门的正是她最敬爱的先生。她笑得灿烂,兴奋的喊了他一声。 半年不见,顾文怀自然也很高兴见到她对学业不离弃,而且带著好成绩来看他。 “看来我也要兑现我的承诺了,你想吃什么餐” 丽莎含蓄一笑,“谢谢先生,不用了,我很开心见到你,你最近身体好吗” “很好,你还是不要再叫我先生了,我已经不是你的雇主,叫我keith吧。” 丽莎有点羞涩的低下头,怎么也叫不出口,“我觉得先生比较顺口不如我叫你顾先生” 顾文怀禁不住呵呵笑,这听起来似乎更别扭,“随便你吧。” 丽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递到他面前。 “先生,前几天我去看过周老太,拍了几张照片,你看,她精神很好。” 顾文怀接过照片,都是周顺雅笑咪咪对著镜头的,似乎真的很开心的样子。但看到其中一张的时候,他的神情蓦地一紧,这张相片内周顺雅穿着的衣服他不认得,是谁送的衣服 “丽莎,你去看周老太的时候,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 丽莎想想,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周老太说最近她儿子经常去看她,还带她出去玩,她特别高兴,我还以为她说的是你。” 顾文怀心下雪亮,那人必定是顾重文。 “不是我,她没有说那人的事她怎么会随便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 “她好像没怎么说,我没在意,要不下次我帮你问问” 顾文怀心思一转,笑道,“不用刻意追问,若是她自己提起就留意一下。我会向医院了解。” “嗯,先生,你有没有东西要我带去” “暂时不用,谢谢你,现在功课多了,应付得来吗” “还好,太太也很体谅我。” 关于高胜寒,顾文怀总是牵肠挂肚,她始终是他最放不下的心事。不久前江叔才打过电话来,苦口婆心的劝他回高氏助她一臂之力,还说高胜寒愈来愈失控,高氏愈来愈乱,旧人不是被炒鱿鱼了就是干不下辞职了,留著的只是那些未找著出路,毫不积极的在讨饭票。 他沉默一会,终于问道,“太太最近好吗” 丽莎默默垂下头,不知该从那里说起。太太变了很多,但就连她这个丫头也看得出,现在太太与情夫在一起的时候已不如从前般沉醉自在,有一次情夫发现了一些发黄了的旧信件还跟太太大闹了一场。她知道,太太其实一直挂念著先生。 “先生,那个男人搬进来了” 顾文怀轻轻的呼了口气,低头不语。终于守得云开了,他是应该替他们高兴的,可是,想笑却笑不出来。 “先生,你为什么不肯原谅太太”她很斗胆,但这个问题已困扰了她太久,先生明明仍很爱太太,很关心她的,“我知道太太一直很想你,她不时会走进你以前的房间自己一个人发呆。” 顾文怀不禁怔了怔,一时间不知如何理解丽莎最后那句话。 “丽莎,我没怪过她,有些事很难说明” “我将来会明白吗” 他恬然一笑,“我祝福你永远都不必明白。” 48 48、第48章 一个乱字不足以形容高氏的近况。合约问题和订单出错已闹得满城风雨,公司正处于多事之秋,却忽然传出要筹备挂牌上市的消息。本来企业有足够的规模和实力,发展到这个阶段是值得振奋的事,但在这个时候作出这种重大的决定,而且行动赶忙,不免令不少人大感诧异。 顾文怀一收到消息终是按捺不住,约了高胜寒见面。 自从江叔那个电话后,他已好几次欲找高胜寒了解情况,却始终没拨通那个电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高氏的情况没有稳定的迹象,高胜寒点起的火头更愈烧愈烈,却没有一个敢于扑火的人。 坐在隐蔽的一角,顾文怀惯常的要了一杯茶,可是今天手中的茶喝完了仍未见等待的人。 他看看表,高胜寒已迟了快一个小时。 他掏出手机,刚要再接通电话之际,入口处一个身穿鲜红色套装的女人从容步入。她向顾文怀的方向瞧了一眼,面容木讷,缓步走过去。 一如既往,顾文怀起身替她拉椅子,她低声说句谢谢,礼貌而疏远,宛若三年前在山顶上的重逢。 女人一身夺目艳红与男人淡草绿的轻装看似格格不入,又似乎相互辉映。 她亦惯常地要了杯咖啡,但没有惯常的放糖。 顾文怀默默注视了她片刻,忽然感慨万千,此刻的这份疏远与冷漠犹如旧地重游,过去三年的许多,莫非当真只是一场虚哄 “胜,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决定” 她已迟到一小时,他亦不想再浪费时间。 高胜寒面容冷漠,波澜不兴。 “公司已发展到这个规模,我认为时机适合。” 顾文怀轻声叹息,“你知道我约你出来不是想听这种敷衍的答案,公司根本没必要上市,我以前也从没听过你或爸说过有这个打算。” 高胜寒冷然道,“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以前,这个世界随时什么都在变,没什么出奇。” 顾文怀眼睁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胜,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会帮你想办法。” 高胜寒终于笑了,带著无尽的讽刺与不屑。 “你什么都要帮,你帮得多少别总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你不是神仙也没有三头六臂,我自己的事我会应付,多谢关心。” 她说着已站起身,在手袋里掏出一张银子扔到台上,“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顾文怀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如一阵风卷走了。 他茫茫然望着她红得刺眼的背影。 他一枕黃粱的妻子,果然,如风来,如风去。 这一夜,顾文怀无法入睡。没见高胜寒之前,他坐立不安,见了她之后,更担忧不已。他已可以肯定,她出事了。若再找不到事因,只怕又要欧维出马。但他隐隐觉得,这事非同寻常。现在欧维与吕曼玲感情发展甚佳,他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安心出外旅游。欧维更接了几个大的电讯项目,旅游回来正式展开工作,生活已逐渐 转入新轨道。若非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再扰乱这个好友得来不易的转变,再叫他为他的烦事费心。 辗转反侧之际,越发头昏脑胀,在床头柜取出两颗药丸一口咽下。 一阵凉风吹起窗纱。 所谓多事之秋,至少对他来说是没错了,过去两年的秋季都是他应劫的时候。 他有预感,这个秋季,亦劫数难逃。 电话在深夜的静寂中嘹然响起,他不禁弹动一下。 “喂” “先生” 顾文怀一听到丽莎的声音,整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对不起,先生,这么晚打扰你,太太与那个吵架了,跑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打她的手机又接不通,那个人在家里又喝醉了,你说要不要去找太太当时她心情很糟啊” 丽莎与高胜寒相处三年,已很了解她太太孤僻高傲的性格,从来没带过朋友回家,亦没几个到来探访。最近焦躁的性子更越发厉害,对著林泉也会无端开火,无理取闹,林泉自然不习惯这种前所未有的待遇,吵起来什么话都冲口而出,事后懊悔莫及却只会借酒烧愁。丽莎担心高胜寒,无可奈何之时立刻想起的便是顾文怀,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先生都不会离弃太太的。 顾文怀重重的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太太什么时候出去你有没有到停车场看过,她用车了没有” “太太开车出去的,我见她拿著车匙出去,那时七点多” 顾文怀看看钟,已差不多凌晨两点。她若有车,至少有个栖息的地方。 “丽莎,别怕,我估她没事的,我打几个电话问问,谢谢你通知我,你也休息吧。” 丽莎呆呆的啊了一声,仿佛只是听见顾文怀的声音已令她不安的心绪平静下来。 放下电话,顾文怀闭上眼,尽量推敲高胜寒可能去了的地方,可是脑袋就是不听话,堵得死死的。他后悔吃了那两片药,头疼止不了却麻醉了脑筋。 他有点晃晃悠悠的爬下床,仍不知自己要往那里去已换了衣服,穿上外套,执起车匙。 反正都睡不着了,不如出去兜兜秋风,碰碰运气。 开动引擎,踩下油门的一刻,他不知方向,不知目的,握著胎盘的手却像有著自己的生命般,向左转,向右转,干脆利落,在黑夜里引领他前往某个目的地。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驶至山顶。 这里的黑夜更黑,秋风更冽,但这里,有他安心的理由。 他把车子慢慢驶近停泊著前方平地上的一辆房车,关掉引擎,稳步向那辆车走近。 不出所料,司机座上的人便是他要找的人。 此时的高胜寒已靠著车座睡去,满面风干的泪痕犹在,双手交叉胸前,车窗扔打开,偶尔飘过的秋风吹拂著她如黑夜般的黝黝黑发。 顾文怀绕过车身,悄声坐进副驾位,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动了动,呼了口长气,睡得更沉。 破晓在即,尤其黑,特别冷。 高胜寒缓缓睁开眼,不知是否哭得太厉害,双眼竟有点辣辣疼。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乍觉披在身上的外套,整个人弹坐起来,转脸一看,一眨不眨地望着副驾座上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动作已惊动了顾文怀。他按按额头,有点混沌地眨眨眼,向她笑笑。 看着他的笑脸,她再无法支持,鼻子一酸,泪水急涌而出,带著所有委屈与不甘。 “文怀” 她抱紧他,泪湿的面伏在他肩膀,双手抓紧他的恤衫,放声嚎哭。 肩上滴滴的温热如针尖刺痛心扉。他早知,即使离开了她,有过那一场梦,这一辈子已离不开她的快乐与忧愁。 他抚抚她的头发,拍拍她膀子,柔声道,“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胜寒哭了出来,郁闷的心情舒坦了些,抹抹眼泪,一脸悲哀地望着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不是高氏财政出了问题” 上市向来为集资,但高氏实力充足,经营良好,他实在想不到是什么逼得她要走到这一步。 她垂下头,抽噎道,“文怀,高氏投资部损失很大” 她无办法,如果这世上还有她可以相信的人,这人便是顾文怀。 顾文怀虽已心里有数,但仍不免一刻的错愕,他不必知道数目,高胜寒的态度已说明事态的严重。 她继续抽噎道,“他们一直在炒外汇我我不知道这么严重” 他记得年前他曾建议搁置几个外汇项目。 “不是搁了吗为什么还会出事” 高胜寒闭上 分节阅读_56 眼,猛地摇头,“当时他们说回报好,我,我又没顾及得来”她双手掩面,抖着声道,“那个时候我很乱真的很乱文怀我真的恨死我自己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你” 说着眼泪又夺眶而出,哭得令人心碎。 顾文怀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果然早已崩溃,他们三个人的事对她的伤害早已造成。 她只是一个外表强悍硬朗,内心纯真空虚的女子,凭什么要她承受起这种种压力,连连打击他不是不知道,与林泉的丑闻高调暴光后,她死扛着千夫所指的谴责,被人指手点脚的屈辱,一声一声的淫妇在背后如影随形,却不作一声。她对爱情的专一执着在世人的眼光里全变了样,但坚持不替自己辩解过一个字,他明白,这是她保护他,维护他声誉的方式。 “爸知道这件事吗你有没有跟他商量过” 她垂首摇头,“最近他身体和心情刚恢复,我不想刺激他” “阿胜,公司既然亏损这么大,财政出现问题,挂牌不会批的了,我看先研究一下如何重组,高氏根基扎实,熬得过的,我们和爸商量一下,这事也瞒不了多久。” 高胜寒慢慢放下双手,空荡的眼神直视他温柔的目光。 “文怀,我不能让爸知道的,我不能让他失望。” 顾文怀看着她古怪的神情,一份蚀骨的恐惧骤然将他整个吞没。 “胜,告诉我你没做过” 高胜寒依然一脸木然,没说话。大错已成,她唯有姑且一博。 她的沉默已承认一切。 顾文怀抓紧她双肩,眉心不自觉地皱成一团。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查出来了要坐牢的谁帮你做的数你打算找什么人当董事他们知道多少” 高胜寒眨眨眼,那是惶恐的表现,但仍一脸倔强。 “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总之这是唯一的办法,反正现在上市的,那些不是为了吃头一口的还有凭良心的吗” “阿胜这是高氏你爸大半生的心血” 顾文怀简直急得暴跳如雷,抓著她双肩的手不由得直直发抖。 他的说话直击她良心深处,她终于也憋不住。 “我就是知道它是爸的心血才不能让它垮爸这么难得把高氏放手给我,我怎么可以令他如此失望要我看见他失望的样子我宁愿死了” 多少年了,她的努力与付出只是为了弥补内心那份虚空与自责,为了博取父亲真心的认可和信任,她曾放弃过她的梦想甚至她的爱情。难道,如今竟要她亲手将这份得来不易的骄傲粉碎她如何舍得如何甘心 抓实她双肩的手慢慢松开,滑落,再轻轻挽起她的手。 “阿胜,为什么把自己逼成这样即使你做错了又怎样凡人都会错,你不是圣人,但你是爸心目中最好的女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高胜寒硬硬撑起的倔强仿佛瞬间塌垮,如梦方醒的泪水在眶内悠悠荡漾。 顾文怀依然握著她的手,思想沉浸在记忆的汪洋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立志做律师是因为你。那日,你绑著马尾辫,双手插腰,整个女豪侠的气派为我出头,你很纯真,也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你令我明白,在一个人最无助,最艰难的时候,有人肯为你抱不平,即使只是说一句公道话,那是多美好的事。那天开始,我有了新生命。阿胜,如果不是你,世上或许早已不存在我,所以你也不能令我失望的,是不是” 高胜寒实在无法言喻此刻的感动,看着他含笑的眼内如幻如真的水光,她只能以自己迷茫的眼泪和应。 他笑笑,续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亦做错过事,足够我一辈子后悔抱憾,内疚这种感觉比死更难受,我不希望你也要尝试那份滋味,”他顿了顿,悠悠叹息,续道,“阿胜,你才这么年轻,担起了一个企业已是很不容易了,别以为小说里那些什么年轻总裁是真的,都是摆出来的,别说三十不到,四十不出头能独当一面的有几个,你数给我看看你已经做得很好,莫要将自己逼上绝路,”他双手一紧,目光忽然犀利,“相信我,高氏可以熬得过的,你立刻停止所有计划,把资料全交给我。” 高胜寒一张脸茫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要照做吗真的要放弃计划,勇敢面对一切 她犹豫的目光让他焦躁不已。 “相信我好不好这件事万一被人穿了会很糟的你以为爸妈可以承受得起你做犯法的事吗” 她的目光中渐渐透出惶恐,她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只是一味麻木的去干,麻木的封闭某些思想及可能性。 “文怀,我真的很怕我怕全做错了什么都是错的全失去了” 看似美满的人生,竟是如此脆弱,爱情、亲情、事业,可瞬间尽变泡影。 他搂她入怀,声音如天边的曙光和暖,温柔。 “不怕,我会帮你” 丈夫哥哥朋友无论他是她的什么,她永远是他胜于生命的最爱。 她靠在他肩膀,累极闭眼,泪水大滴大滴滚下。 车外,清晨的阳光,明媚,坚定。 早上六点半,公司大楼冷清清,空荡荡。 离开了大半年,顾文怀忽然觉得这里变得如此陌生,异常空虚。天地万物,果然唯有变幻是永恒。 办公室内,高胜寒用钥匙打开书架旁的一个柜子,将厚厚的文件取出,深深的呼了口气。 “都在这里了。” 顾文怀找来一个纸皮箱,将文件全放进去,“除了anne,没人知道了” 高胜寒摇摇头,“可能有些人会有猜测,但全盘数只有我和她最清楚,我信她不会乱说,她其实也不是很愿意” 顾文怀垂下眼帘,沉思一会,“投资部的人呢” “ike盗用公款,消失了,新来的人应该不清楚。” 他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见他面色深沉,她越发惊惶,“文怀,你担心会有人传出去这样对他们也没好处啊” 他尽量朝她宽心一笑,“嗯,亏损的事早晚要交待,你有没有用过电邮处理这件事” 她恍恍惚惚,已记不清楚自己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当时心乱,也许不够小心谨慎,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我不能确定” “手提电脑也给我” 万一真的出状况,至少他要完全了解发生过什么事。他隐约觉得,事情蹊跷。 高胜寒沉默片刻,然后利落地在纸条上写上密码,与电脑一同递上。 她信他,就要信他到底。 他将电脑放进箱子,“我会把资料尽快看完,蚀钱的事不要再瞒著爸,我们再研究该如何重组。” 她点点头,目光天真如孩子。 他拿起箱子,转身离开。 “文怀” 他顿足,未及转身,背后,她已为他披上他的外衣,目光柔情万丈,依依不舍。 “天气转凉,小心身体。” 顾文怀笑笑,点点头,“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他捧著箱子走出办公室,脑袋心上载得满满,并没察觉一个闪动的人影和一双幽深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49 49、第49章 顾文怀极其细致地研究所有文件,包括从年前起投资部和高胜寒的交涉、人事变动与一连串事情发生的时间表等。虽然他并非金融系出身,但亦明白一些投资要诀及道理。对于ike的高风险加注,他总觉不妥。投资部在高氏不过是一个分支,而部门亦早已达到甚至超出了季度收入目标,ike的工资又不是以佣金计算,即使为了博出位,也不该如此鲁莽加注。 人事变动表上一个名字捉住他的目光。江叔的儿子江锦伦刚好在这段时间离职。他忽然想起,江叔在电话说过他儿子是因为与高胜寒闹翻了才辞职的。江锦伦的管理范畴不包括投资部,但这个ike与江锦伦是深交,当时开拓投资部,ike也是江锦伦透过江叔介绍进来的。高胜寒不给江锦伦留面子,然而她没考虑到江锦伦在高氏虽不位高权重,但毕竟待了十多年,父亲又是元老,无论是人际关系或对公司的了解皆不可被俯瞰。 某些可怕的可能性掠过脑海。现在他最担心的并非高氏的财政,而是高胜寒做假的事,指示确实是她给会计部的,万一这一切真的是个局,只怕她的行为已在某些人的计算中,他们虎视眈眈,等待时机将她一口吞下。 幸好丽莎那个电话让他及时发现,阻止了她计划的进行,算是控制住局面。 他抓紧额头,靠到椅背,实在乏得很,但这个电话一定要打。 手机朗声响起。望着窗外发呆的高胜寒蓦地回神。 这两天以来,她一直把自己捆在公司,一听见电话或手机响起心跳便急剧加速。 顾文怀说得没错,她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她根本从来只是一个只懂虚张声势但内里软弱的女人。所谓的女强本色,不过是一张华丽却薄弱的包装纸而已,自以为的波折辛酸从来只存在于那个她以井底之蛙的目光看待的世界,在长大的过程里,几时吃过真正的苦头,什么是真正的苦难,她懂得过吗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松了口气,这个电话,她盼了两天。 “文怀” “阿胜,你在那里” “我一直在公司” 他叹息一声,沉声道,“我见过江叔和江锦伦,锦伦承认了怂恿和包庇ike,他很后悔,他说没想到结果这么严重,那个ike他亦找不着了。江叔很怒,当场掴了锦伦,他希望你可以原谅锦伦。” 高胜寒倒抽一口气,果然是个陷阱只差一点,她和高氏的前途就要被这个人的阴谋毁了,如何能说原谅就原谅 “文怀,现在不是他踩了我一脚这么简单,他几乎毁了我爸的基业这也可以说句对不起就算吗” 顾文怀沉默,过了一阵才低声说道,“你告他又如何他根本赔不起,江叔现在身体又不好,他只有锦伦一个儿子胜,钱已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计划一下该如何重整高氏的业务。其它的就当是经一事长一智吧。” 高胜寒也沉默,发生这些事,她也難辭其咎,有些顾文怀说得不错,与其费劲去做徒劳的事,不如尽力收拾心情,助高氏从新振作,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嗯,这两天你也累了,快休息一下,我会向爸说明白的。” “阿胜,就当是一次考验,你可以克服的,记住,千万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咬咬牙,恍惚地嗯了一声。 他又可会知道,她天天在尝著后悔的滋味 金融海啸汹涌而来,全球股市大泻,瞬间蒸发了数亿计财富,投资者损失惨重,不少人一夜间从富豪变乞丐,疯的疯,死的死,就看不开一个钱字。 美国大行纷纷传出倒闭消息,股市一片混乱,股民提心吊胆。 世事便是如此荒唐,看似稳如泰山,坚如磐石的外表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嘴上说得美好,纸上写得诱人,有多少却是名副其实难道这世上已不存在真实的东西 顾文怀看着电脑荧光屏上的报导,不胜唏嘘。 大门忽然传来“砰砰”响声,夹杂著焦躁的按铃声。 他心思一转,隐隐不安,在窥视孔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们。 他刚扭开门锁,大门已被人猛地推开,双肩被紧紧抓住,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而至。 “大哥,你一定要救我,一定 分节阅读_57 要救我” 来者自然是顾重文,还有他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顾思源。他们显然是为钱而来,而这也是顾文怀能力最有限的事。 顾文怀叹了口气,淡然道,“重文,我没办法。” 顾重文脸色锐变,瞪着眼怒吼,“我低声下气求你,你就给面色我看若不是你自私自利,骗了我和爸,私下受了那个死老头的甜头,他们早就赔上了现在连高氏的股份都给那个臭婆娘蚀掉不要你赔要谁赔吃里扒外的死贱种” 他怒不可遏,一拳挥在顾文怀面上。他一直坚信,顾文怀背叛顾氏,独自收受高卓明利益,又劝说他将资金继续放在高氏,说什么当是长期稳定饭票。如今高胜寒竟如此蛮干,差点把高氏搞垮,又刚巧碰著金融海啸,令他血本无归,叫他如何能不遏怒于这个大哥 顾文怀一个踉跄跌坐沙发,心里百感交集,虽然顾重文向来挥霍横蛮,但这次他的话并非毫无道理。江锦伦与高胜寒的过节以及她判断上的失误导致股东蒙受重大损失,顾重文和顾思源是无辜受累的。而他自己,抚心自问的确一味倾向维护高氏的利益,婚姻虽合理破裂,但顾氏得不到一分赔偿,如今火烧眉毛,顾重文不找他算帐找谁 顾重文满肚火,又喝了酒,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他抓起顾文怀衣领,大声喝道,“你以为找几个人来吓唬我,我就不敢碰你我告诉你,人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什么都不怕不怕听到没有我问你,你到底给不给” 他又一拳挥过去,但自己却呜呜的痛哭起来。 顾思源看着有些焦虑,在后面怯生生道,“重文,好了别别打死他” 顾文怀晕乎乎地眨眨眼,混沌道,“我只有八百,够”他还没说完,腹上传来一下钝痛,他无法说话。 “你当我是白痴的八百” 现在八百万那里是钱尤其是对顾重文这种自小被宠大的富家少爷来说。他自然不相信顾文怀只有区区数百万的储蓄,别说高卓明给他的利益,就算算他十年来替那些非富则贵的人办事就赚不少了,而且他作风向来谨慎,股市塌了也不止这个数目啊 顾文怀无奈摇摇头,“只有这么多” 的确是挺讽刺的,他赚过的钱不少,但从来是个自认的穷人,自己也从没享受过快活,组住简朴的公寓只为了有顶盖头,开实惠的汽车只为了方便代步。然而无论去到那里都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永远捏住他的脖子,令他无时无刻喘著气做人。以往为了张齐的事,最穷的时候只剩三个月的伙食。这几年算是好一点,可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身家竟区区如是,只会当他是个富豪吝啬鬼,省著银子就是为了数数位,看着过瘾。替恶霸做事的,那个不是穿金戴银,票子多得烧著玩的 顾重文看着便要揍顾文怀一身,但及时被顾思源阻止,“好了,重文,先拿著应急吧” 他提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把话说出来。面对著顾重文暴躁的性子,他只能一味顺著他。自霍家家道中落,顾氏又被高氏吞并后,他就只能依著这个儿子做人。年轻时怕老婆,年老时还得看儿子脸色,他自知,他从来都是懦弱无能的。 顾重文用力抓紧头发,满脸通红,指著顾文怀吼道,“先给了八百三天后给我弄够三千” 顾文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顾思源,抹抹嘴角的血,往睡房取出支票。 顾重文一手夺过支票,满目不屑地瞥了一眼,大步走出,“记住,三天后我要三千是你欠我的” 顾思源悄悄瞧了顾文怀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急步随顾重文去。 顾文怀瘫坐沙发上,看着墙壁发愣。 良久,他又不合情调地笑起来,愈笑愈好笑,嘴角爆裂的伤口渗出血红,在蜡色的面容上显得份外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手指上的档案下面还有几百字就截了,要到另一台电脑取,所以这章较短了。 好像这几天伺服器也不稳,明天多更点。 感谢支持 50 50、第50章 三天后,顾文怀自然没有三千万。 欧维与吕曼玲正在旅游,这二人的结合也许是他人生中做过的少有的值得骄傲的好事了,他花了这一番心思才让他们安心,已不打算为自己的事再牵涉他们,甚至希望有关他的一切即将渐渐在他们生活中淡化,他的不祥与不幸将不会再萦绕著一对快乐情人的幸福。 虽然顾重文拿不到钱必定会再找他晦气,但他没想过逃避。在别人眼中最坏的后果,在他眼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一份心理准备已惯常得不可再惯常。 然而顾重文却出奇的毫无动静,他愈是安静顾文怀愈是不安。这两天欧美的坏消息不断,市况更糟,顾重文应该急得要命了。莫非 顾文怀忽地从椅子上弹起,还来不及打电话手机已响起,铃声带著令人窒息的压逼感。 他急忙瞧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是他认识的号码。 “喂” “还这么安稳待在家你老妈没告诉你她认了我做干儿子吗” 传来的却是熟识的声音。 顾文怀整个僵住。他太大意。 “重文,你千万别伤害她,我马上来,你在那里” 顾重文冷笑一声,“想同我玩把戏想逼死我你玩得起吗记得带著钱” 他说了地点便挂了线。 顾文怀没钱,可人已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她的人。 顾重文带著周顺雅去了海边的沙滩,沙滩周围有度假村和餐厅。夏天时分,这里人群熙攘,此时入秋,已不多见游客。顾文怀赶到时,一眼已挑出正在说笑的周顺雅和顾重文。男的当女的如懵懂小孩般蒙哄,一张俊俏的笑脸藏著利刀。女的眉开眼笑,甜滋滋地看着他,十足当年对著张齐的样子。 这温馨的画面,纵然虚假,看在顾文怀眼里,却是蚀骨的痛。 他做梦也没想过,周顺雅与顾重文居然会走在一起。 他自小梦寐以求的笑容,曾经是张齐独占的奢侈,如今竟对著顾重文绽放,亦不曾施舍于他半分。 他稳住情绪,一步一步走近他的母亲和弟弟,两个不爱他的人。 顾重文和周顺雅同时转过头来。 周顺雅惊见满头大汗的顾文怀,笑脸顿时绷起,表情复杂。 顾重文见她的反应,轻轻窃笑,幸灾乐祸。他装模做样的站起身,满面热情的张手与顾文怀拥抱。 “大哥这么巧啊你也常来吗干妈很喜欢这儿,我上次带她来这里人太多,现在很好,吹吹风,很舒服,是不是干妈” 周顺雅没答话,依然盯著顾文怀,她眼中的不速之客。 虽然顾文怀不时去疗养院探望她,可是自从她当面撕破了他送来的衣服后,他每次探访都只是在她不察觉的情况下看看她,所以她已很久没见过他了。 顾重文看着两母子冷眼互视的情境,十分享受。 一人从沙滩的餐厅走过来,给顾重文递上两杯饮料。 顾重文顺手将一杯递到周顺雅面前,笑吟吟道,“干妈,试试这款饮料,下了特制果汁” 周顺雅傻傻的点点头,同样笑吟吟地接过杯子,可还没放到唇边已被人一手拨开,杯子脱手飞出,金黄色的液汁在沙上荡开。 她即时从沙滩椅上站起,一双喷火的怒目瞪著那只手的主人。 顾文怀没理会她的敌视也没理会顾重文,一下挽起她的手便要扯著她走。 周顺雅奋力挣扎两下,然后一口咬下顾文怀的手。 “你”他松开了手,眼睁睁地望着她,目光里是掩不住的心伤。 一旁的顾重文简直乐透,这死贱种果然犯贱,为了这个疯老母活受罪。 他挂上笑面,充当和事佬,假得要命。 “大哥,你别这样,会吓著干妈的。”他扶著周顺雅慢慢坐下沙滩椅,柔声道,“干妈,你也别这样,大哥是你儿子,他不会害你的。” 周顺雅立刻瞪大眼睛,满面惶恐。 “他会的他会的是他害死阿齐我不要见到他快赶走他快” 顾重文瞧瞧顾文怀,只见那人已被气得直直喘气,面色冷得可怕。 他轻柔地扫扫周顺雅的背,哄著她说,“好,好,我跟他说说去” 他站起身,直视顾文怀,一派胜利的姿势。 “大哥,你听见了,我们进去谈谈,免得在这儿惹干妈不高兴。” 顾文怀心已成灰,对于周顺雅,他自问已尽力,自问亦已无能为力。假若要了他的命她才安心满意,这也是他能力以内,最后给得起的了。 顾重文与顾文怀转身步开,周顺雅忽地抓著顾重文的手,煞有介事地在他耳边悄语。 “儿子,你要小心,这个人很会骗人,很狡猾的,妒嫉心重又小气,你要小心,千万别被他骗了。” 顾重文附和著,连连点头,“嗯,知道了,我会小心,多谢干妈提醒,干妈你对我真好” 二人在顾文怀背后喁喁细语,顾文怀自然全听得清楚,心口犹被狠狠撕开,血淋淋的痛,如此真实。他握实拳头,憋得快要爆炸,一时间竟以为要一巴掌掴醒她。 “大哥,走吧。” 背后又传来虚伪的声音。他暗下苦笑,这一声大哥,百个顾文怀也承受不起。 顾重文将顾文怀带到餐厅酒吧的一个贵宾房,里面已坐著三个男人。顾文怀认得出,其中二人是顾重文那天带到他家捣乱的酒肉朋友,另外一个身形建硕,年纪较大的应该是欧维事件后聘用的保镖。 桌上摆著一瓶未开的威士忌,他知道是为他而设的。 顾重文摆摆手,几个人立刻坐开,让了位置出来。 “大哥,请坐。” 他依然笑吟吟,招呼周到。看在钱份上,给他露露齿又如何 但顾文怀站著没动,他实在早已厌倦。 “重文,我没钱。” 顾重文的笑脸蓦地僵住,“大哥,外面的是你老妈,你忘了我好歹也是你弟弟,你就真的要看着我跳楼” 顾文怀苦笑一声,淡然说道,“她是我妈,可是我不是她儿子。我现在真的没钱,她已是老病人一个,伤害她只会为你自己添麻烦,你带她出来院方是有记录的。重文,你有点良知的就放过她,钱我会想办法。” 顾重文如施展了变面术一样,笑脸骤化狰狞。 “你凭什么跟我说良知你捞那些钱的时候就想过良知怪不得人人说你是个伪君子连你老妈都这样说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他拿起台上的酒瓶,倒了一杯满递到顾文怀面前,“早知你犯贱,有敬酒你不喝偏要喝罚酒,这是孝敬你的要我们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顾文怀面目恬然,爽快接过酒杯一饮而下,阵阵炽热贯穿食道。 顾重文嘻皮笑脸,将第二杯酒递上,“你砸了我给你老母的” 顾文怀只想让顾重文出了这口气快快了事,接过酒杯一灌而下。 顾重文手里已斟了第三杯,还没递上,顾文怀已一手夺过,仿若不加思索般同样灌下,一时间呛得咳个不停。 顾重文见他咳得狼狈,摇摇头,在冰霜里掏出一大瓶水。 “喝了吧,会舒服些的。” 刚才三杯烈酒顾文怀都爽快接过,反而现在对著这一大瓶清水他却犹豫了。但不过瞬间,他已说服了自己,还想什么反正对任何事都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肉在砧板,顾重文不泄了气不会甘心。 他一声不吭咕噜咕噜喝光了整瓶水,也不去理会那到底是什么。 一手扔掉瓶子,胃涨著涨著。 他正等著顾重文又不知要他吃什么喝什么,两个人忽地一左一右抓住他膀臂将他抵到墙上。顾重文摆摆手,身材魁梧的人站到他面前,熟练的向他胃部击下一拳。拳头如硬铜铁深陷软黏土,仿 分节阅读_58 佛贯穿身躯直击墙壁。他闷哼一声,液体从嘴里迅速淌出,激烈的痛楚及窒息感令他眼前忽然天昏地暗。 顾重文也不心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跷腿坐著看得过瘾。 他早知顾文怀不能碰酒,才尤其中意用这方式对付他,既能好好整他一番又不会死人。再说,他实在太讨厌那个所谓救了他一命的肝。自小他已极度排斥他的生命是顾文怀延续了的事实,他更讨厌顾文怀到处宣扬自己有多伟大,为了救弟弟差点儿送了命,搞得他好像真的欠了他似的。那夜欧维又用这件事来威胁他,更令他倍加忿恨。这个所谓大哥本来就是用钱买回来的他顾重文不欠任何人,更不欠一件货物 “大哥,我当你是兄弟才这样招待你,以前大学的兄弟会都是这样入会的啊,我体恤你身体欠佳,已很优待你了。” 他得意洋洋地瞧著顾文怀的狼狈相,故作怜恤道,“大哥,这又何苦那本来就是我和爸的钱啊,你说会跟她离婚我信了,你说把钱放在那里当长期饭票我又信了,可现在饭票呢” 顾文怀垂著头,欲吐不能,说不出话。 顾重文摇摇头,续道,“大哥,你有本事,钱能赚回来,健康却是千金难买的,对不对这样吧,我们说个折头,今天先给我一千应急吧好不好,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这般求你的了,就算不念我们的兄弟情也得想想爸啊,当年你出国留学他不多不少也帮过你一点儿吧,别那么无情好不好” 顾文怀缓缓抬起头,目光呆滞,声音如空气般虚无,“真的没有” 顾重文将手里的酒杯愤然扔了出去。岂有此理居然如此不识抬举,区区一千万还要这般劳师动众 他指著顾文怀怒吼,“你这死病秧子揽著那些钱也没命享了带著进棺材也不给我救命还好意思到处说我欠了你,当年不是我妈用高价买你回来,你会那么好心” 顾重文难抑怒气,被欧维欺侮的屈辱犹在,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试过被人这样耍过,这口气能憋到现在已太委屈了他顾三少,如今见这顾文怀更是如此不识时务,戾气更盛。 顾重文打了个眼色,按著顾文怀的两个人在他腿后一踹,他便跪倒在地。 打手捏开他的嘴,给他倒下酒。他呛咳不止,满面通红,打手让他喘过气又继续灌,直至顾重文摆摆手,“让他全吐出来” 打手向顾文怀勾出一脚。顾文怀张口喘气,忽然眉心一紧,呼一声,吐液如水箭喷射而出,刚巧喷到顾重文裤子上。他一手抱腹一手支地,吐液从嘴里喷涌而出,身体渐渐发冷发抖,蓦地身子一软,侧卧倒地,竟似昏了过去。 其中一人见状怯声道,“有没有搞错这么三两下就ga 他是不是真的有病啊会不会死人的” 事实上顾文怀自两年前大病后,长期身心耗损,健康每况愈下,百病丛生,如此千疮百孔的身体自然经受不起此等折腾了。 一听到死人二字,顾重文是有点慌了。 他修理顾文怀的目的主要为钱,同时亦为一泄他被欧维侮辱的心头愤,但他确实没想过要搞出人命,更害怕惹了官非。他从来只会在一些拍马屁的小跟班面前摆摆架子,但实质十分胆小怕死。他之所以如此肆意对待顾文怀,除了因为顾文怀品性纯良宽容好欺负,更是因为他从小已看着大哥被惯常打骂,大哥就是一件应该被虐待的外购物这个概念已根深蒂固。在他心目中,顾文怀就是一副虐极不死的贱骨头,他从没想过,这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生命限期的人。 他细细打量顾文怀,只见他面如白纸,满额冷汗,水沫间断在嘴边渗出,似乎并未完全昏厥。 他眨眨眼,不耐烦的挥挥手,“算了,算了把他弄醒豆腐渣” 打手拿起一杯冰水向顾文怀面上泼去。顾文怀似有所悟,眉心紧了一下,睫毛动了动,但没睁开眼。 此时顾重文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点惊诧。 “怎么了” 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但见顾重文的眼睛慢慢眯起,嘴角扬起诡秘的笑意。 “那个臭婆娘果然胆生毛,这种事都敢做我就看她怎么死” 顾重文乐陶陶地啜了口酒,似乎很满意刚刚收到的消息。 顾文怀在清醒与迷糊中恰巧听见顾重文的话,心下了然,顾重文口中的臭婆娘即是高胜寒,那所谓大胆之事亦已呼之欲出。然而,高胜寒迷途知返终止犯罪,他们究竟还有什么把柄在手这告密者是谁 一时间他竟似完全忘了痛苦,竭力睁开眼,拼命告诉自己,要清醒,要清醒 顾重文见他已醒来,靠在椅背瞥了他一眼。 “你别以为没了你就没了靠山,现在你立刻挂掉我也不愁没饭吃。” 烂船三分铁,光是高氏的物业价值已相当可观。 顾文怀欲提气说话但一时发不出声。 顾重文笑得可恶,“啧啧啧,你看你,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揽著那些钱干什么钱是用来花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看的。不妨告诉你,现在我对你那个疯老妈已没啥兴趣,你带她走这个贵宾房我包了一天,你喜欢就趴在这儿吧” 他站起身,拍拍西装,得意洋洋地步出贵宾室,忽然小腿被人一下抓住。 他低头一看,竟见顾文怀抿紧嘴,抖着双手拼了命似的抓住他。 “我有办法” 顾重文听不明白,一脚踹开他,可是没踏出半步,小腿又被人抓住。 “犯贱是不是想死” 顾文怀喘著气道,“我和你目的一致” 顾重文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不禁一脸愕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豆腐渣也知道 顾文怀看出他的犹豫,乘机补上,“对付她不能硬来我有证据” 完全不懂法律的顾重文一听到有证据果然兴趣倍增。 “我为什么要信你” 顾文怀见他已上钩,不禁扯起一笑,“因为我贪钱” 顾重文歪头一想,确实如此这人便是典型的贪财吝啬鬼,死揽著多多的钱就是舍不得花,倒挺会刻薄自己,半死不活了还顾著谈买卖,分明爱钱不爱命。这人以往为了钱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去做,如今为了钱不惜背叛自己的弟弟父亲,怕是死了也要抱著一大箱金陪葬才能安息 “你贪钱这地球人都知道你以为你那个疯老妈为什么跟我这么合得来因为我们都是你贪钱的受害者,都上过你的当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只是向她吐吐苦水,没骂过你,倒是她啊,疯起来真要命光是咒你都可以连续骂上半小时的,哈哈哎,这也难怪啊,她说你为了钱居然让自己的亲生弟弟死无全尸哗,你够绝你说我听了怎么能不怕啊我这样揍你几下算什么,简直小巫见大巫” 顾重文忽然觉得与顾文怀或真的会有合作机会,欲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开脱。 顾文怀隐约一笑,噗声吐了一口。 顾重文转开脸,故作沉思。 “你说你既然这么贪,为什么要跟我合作” 顾文怀虚弱笑道,“不是我想是你知道了我怕你乱来累事” 顾重文想不到他居然这么说,差点没恼羞成怒。 “好那为什么我又要与你合作” “因为她相信我” 顾文怀毫不犹豫又看似颇有道理的回答已几乎完全征服了一向思想鲁莽的顾重文。 顾重文恍恍惚惚提起酒杯,隐约觉得仍有什么不妥,酒杯刚递到唇边忽然顿住,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 “等等你不就是为了钱吃里扒外连自己老爸姓什么都忘了我凭什么相信这次你不会再私吞利益找我笨” 顾文怀眼帘半垂,看似万般委屈,“我要报复她耍了我” 顾重文一脸惊诧,眼睁睁地看着地上仿佛弱不禁风的人,目瞪口呆。 果然是一只名符其实披著羊皮的狼人说受伤的女人恐怖,男人原来一点也不逊,尤其是像顾文怀这样的男人。 顾文怀见顾重文半信半疑,续说,“你以为我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他们诬蔑我抹黑我” 顾重文愈听愈觉有趣,原来还真有感情纠葛的内幕他仍记得林泉与高胜寒闹丑闻时,顾文怀亦被人抹得墨斗一样黑,那分明就是林泉自编自演的一场戏。 想着想著,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回不单得了财路,还有好戏看。妙极 “哎,大哥,天下第一伪君子这名号非你莫属了”他喝了口酒,晃晃酒杯,架势道,“这样吧,不是我疑心重,而是你实在太假给你三天你若能拿点成绩出来表示一下诚意,我就听你的。我不像你,我说得出做得到” “好。” 顾文怀爽快应允,当务之急是阻止顾重文任何行动。顾重文野蛮鲁莽,高胜寒倔强刚烈,双方胡乱交锋起来必两败俱伤,还会祸及无辜。 此事暂算谈妥。顾重文等人不久便离开餐厅。 顾文怀身心虚脱,各种熟识的陌生的疼痛在体内无情肆虐,他不想动,亦动不了,无奈心上依然想着某个人,现在天色渐黑,她一个人在外面不知是否按捺得住。 头晕转向的摸进洗手间,他抹抹面,整理一下衣衫上的污垢,疾步走出餐厅。 靠在大门张望,不远处,沙滩椅犹在,人已不见了。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一辆急救车在公路上呼啸而过,警铃声止于沙滩另一边的末端。 不祥之感将他吞没。他在沙地上捡起一支粗壮的树枝作支撑,跑几步歇一下迈向救护车的地点,也不察觉握著树枝的手掌已磨破了皮。 一名好心的大婶见他撑著树枝走路又满脸焦急,快步走过来,却发现他不是求救,而是要询问救护车的缘故。 大婶摇摇头道,“有个妇人无端冲出马路被车撞倒了,好像救不活了。” 顾文怀当场怔住,混沌的脑袋无法过滤她的话,忽地身子一颤,双手掩嘴,转身剧烈呕吐,渐见血水。 大婶被吓得张口结舌,慌张无措。 “先生你你等一下,我叫人来帮你”说着已急步往救护车方向跑去。 顾文怀无力靠到一颗树上,脑里各种思绪失控地横冲直撞。 半晌后,忽然有人拍打他的后肩。他以为是那位好心肠的大婶回来,转头一看,再度怔住。这是一份惊喜。 看着周顺雅安然无恙的站在眼前,他禁不住即时宽心一笑,这是自得知林泉得奖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纯粹。 “妈,你没” “儿子呢我的儿子呢他怎么不见了” 顾文怀犹如被当头一棒,只一瞬间,面上的笑意已无迹可寻。 他冷冷地盯著她,看着她眼内不属于他的关切与焦虑,他无法呼吸。 他一手抓起她手臂,咬紧牙扯著她离开公路,转入郊野公园一处僻静的地方。 已忍无可忍了,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被周顺雅推开,她亦退开数十尺外,欲离他愈远愈好。 他不由往后踉跄几步,靠上灯柱,低头闷咳。 她眼巴巴,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依著灯柱,默默侧身背向她,双手捂紧嘴巴,竭力压抑呕吐。 真疯也好伪癫也罢,她毕竟是个病人,只怕血腥会刺激到她。 “儿子在那里他在那里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周顺雅见他背著她良久也不作声不理睬,越发焦躁,连声质问。 顾文怀依然沉默,身子不时微微抽动,随著她的逼问抽动越发剧烈。 过了一会,他终于缓缓转身,手掌在身后的灯柱悄悄扫过。 一阵凉爽的海风轻轻吹过,瞬间打散了阵阵似有若无的血腥。 母子冷眼对视,仿若无声战斗,然而胜负早已分明。那黯淡的目光从来不敌那隔著 分节阅读_59 怒火的冰霜,近乎六旬面上的微红亦远胜那唇上如灰的惨然。 “儿子在那里你对他做” “他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儿子” 他瞪大无神的双眼,扯著脖子怒吼,但见身体摇摇晃晃,最终不过是有气无力的虚张。 她无情的目光如利刃直插心腹。他以为他已明白她对他的憎恨。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永远不比张齐在她生命中的意义,他不敢奢求,只望尽好儿子的本分。他现在才惊觉,她的恨竟如此残酷,她宁可认了顾重文,也不愿认他。 “他是霍娟的儿子你居然叫他做儿子也不愿真心叫我一声。” 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静止。风不吹,鸟不语,为了他微薄凄凉的哀声。 周顺雅的目光忽冷忽怒,却无一丝软化。 她忽地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你是来讨债的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害死阿齐你妒嫉他你会报复他的你让我们低声下气求你拜你然后看着我们死你对阿齐是这样对重文是这样你对所有人是这样你的心是黑的是黑的” 周顺雅神情怪异,竖起食指直直指向他心口。 顾文怀磕磕绊绊,步步向她行近,直至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胸口,直至她能清楚看见他苍白的面色,凹陷的脸颊,倦透的目光,直至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微弱的气息,抖颤的身躯,淌血的心,直至她可以找到至少一个理由不再伤害他,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亲生骨肉。 他用心注视她,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到母爱的本能。他是她身上的一块肉,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可是他找不到。 周顺雅看着他的目光,有憎恨,有恐慌,有埋怨,仿佛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 “妈,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他笑问,看着她如看着一个小孩,带著出格的恬然,无尽的悲哀。 他又觉得,这不是如果的问题,她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身健力壮,她会看得到的,她会高兴的。 也许,快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越发惶恐。那抹笑意,好恐怖。 她忽然悄声说,“你不要怒好不好是我错,我不该疼他,我只疼你一个,你不要害他好不好” 顾文怀笑得释然,相当的漂亮。 “我没害他,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你跟著我” 他再没挽著她的手,独自缓步走出公路,在一颗大树下歇息一会,叫了辆计程车。 周顺雅傻呼呼地跟著他,倒像小朋友跟著大人,不再作声。 出郊区的公路沿途颠簸,他憋得好辛苦。 为什么做人总是这般辛苦到底,为了什么 计程车在疗养院前停下。 顾文怀让司机进去叫人出来接走周顺雅,但周顺雅却像个小孩一样,走到门口却不愿进去,又跑回来敲打车窗。 “你不是说带我去找他吗你又耍我了我要见我的儿子我要见他” 她伸手入车窗,扯住他的外衣,如小孩要她的娃娃。 她身后的护士看看她,又看看车内的顾文怀,心里阵阵酸楚。 顾文怀半睁着眼,疲惫笑道,“你听姑娘的话,我就让他来。” 周顺雅好像真的相信顾重文已被他操控了一样,终于乖乖地跟著护士进去,转角前回首一看,见副院长和护士长站在车外与他说话。她忽然感觉很害怕很后悔,她真的不该惹怒他。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疯狂 he已开始写了一点,我觉得也算圆满,可等发了再来。 感谢支持 51 51、第51章 计程车来到公寓楼下时,天色已全黑。 折腾了大半天,顾文怀的身体脑袋已完全不受控,如进了自动导航状态一样,盲摸摸的走进电梯,按下数字。他不能去医院,他只有三天时间阻止顾重文和那个神秘人掀起风波,他必须坚持。 电梯门打开,方一抬头,眼前与他碰个正著的竟是顾思源。 他不禁惊讶,立时清醒几分。 顾思源见他一臉病容兼一身肮肮脏脏的酒气已猜到发生什么事,垂首无言。 “你甚么在这里又是来要钱的” 顾文怀冷冷地瞥视他一眼,咳了两声,恍恍惚惚地绕过他,掏出钥匙。 顾思源僵立原地,呆呆的看着电梯门关上。 叮一声,钥匙跌落地上。 顾思源循声转头一看,见顾文怀身体晃了晃,仰头往后坠倒。 他不及﹐连忙伸手接著,及时阻止顧文懷摔倒。他托著他腋下,将他挪到墙壁靠下。 顾文怀仍有微弱意识,模糊中见顾思源慌里慌张的神情,但已无力说话。 顾思源见他面色煞白,眉心蹙起,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捡起钥匙打开大门,然后扯著他手臂,半拖半拉著他进屋。 顾文怀躺在地上,用仅余的意识看了顾思源一眼,嘴动了动,合上了眼。 “文文怀”顾思源抖着声﹐喊了他数次﹐又拍打他的脸﹐但见他的睫毛颤动﹐却没回应﹐更是慌作一团。 他知道应该去医院,可是一想到顾重文与此事有关,又不知顾文怀到时会怎么说,又不敢打电话。 顾重文是他一生的心血命根子,是顾家仅有的名正言顺的香炉趸,无论如何,也得先保住他。 可是看着卧在地板上的人,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拖拖拉拉下,顾文怀的衣衫亦已被拉扯起來,露出了过分纤瘦的腰身,髋骨可见,瘠瘦异常。他平时面容平和,穿着舒宽,纵然看着清瘦,也不曾让人联想到如此一副皮包骨。 顾思源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一直以来,他从未有勇气去真正面对这个用钱买回来的亲生儿子。 他走进卧房取出毯子,小心為顾文怀盖上。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准备跨出大门之际,顾思源忽然顿足,转身瞧瞧地上的人,若有所思。 他想了一阵,默默走回顾文怀身旁,叹了口气,从他身上取回毯子。 他承认,他没用,怕死,但万一顾文怀真的出了什么事,被人发现有人替他披上毯子,追究起来,那岂不麻烦 他又重重的叹气,反正已是对不住了,也不差在再对不住一次半次。 这孩子自小自生自灭,既然这样,生死也就交由上天吧。 大门一开一关,屋内静如止水。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此刻要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太容易,放开那执著的一口气吧,一切便可结束。 然而脑海末端的一把声音却在催促他醒来。 他不能走,仍有很重要的人和事等著他。 高胜寒对著床上的衣服,看了又看,实在拿不定主意该穿什么。 这阵子她心情舒坦了很多,现在高氏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她跟著某人的指示,实事求是,埋头苦干,已整理好一盘重组计划,重建高氏。这将会是一条艰辛的路,但为了她最爱的人,最爱她的人,她有信心克服,她必须坚持。 高卓明的反应是她预期之外的冷静释然,也许他体谅她当时受尽情事困扰,也许,他真的看化了。 她终于挑了淡紫色的套装,这个颜色应该会与他的衣服很匹配。她往镜子里看了又看,也搞不明为何会如此紧张。 真真假假,离离合合,也总算做了快三年的夫妻。至今虽仍未圆房,但她觉得他们的心灵已融为一体,共同渡过的亲密时光,纵然短暂,卻无可取替。那个人,是唯一彻底走进过她内心的人。 她对著镜子,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有点十月芥菜。可能,真的太想念他。 今早﹐他居然主动约会她,令她兴奋了一整天。这意味著什么呢假若他愿意破镜重圆,愿意原諒她再接受她,他只需说一句,她将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他身边。 一年又一年过去,她懵懂过,挣扎过,已看透了不少,明白了许多。 取笑她三年前从未真正爱过也好,譴责她爱过六年后变心也罢,现在的她很清楚,她生命中的沧海,是他。经过山顶的一夜,她亦已明白,原来,她也是他生命中的巫山。他们让彼此看到的,是一个更宽大更深远的世界。 高胜寒准时到达餐厅,打扮得十分秀丽端庄,可出乎她意料,顾文怀竟然未到。他们约会,他从不迟到。 她带著有些忐忑的心情选了一张二人台坐下,要了一杯咖啡,放了一片糖,拨通了顾文怀的手机。 没人接听,她给他留了口信,继续喝著咖啡。 时间分秒过去,周围的桌子已慢慢坐满一对对甜蜜的情人,她愈觉无比落漠,或者,她应该要的是一杯酒。 她再看看表,顾文怀已迟了半小时,必定出事了。 手机终于响起,她急忙看了一眼,立刻接通。 “文怀,你在那里没事吧” “阿胜,抱歉,今天不能来了” 他不用说,高胜寒已听出声音的不妥。 “你在家是不是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 高胜寒一愣,从来只有她求他,他会有什么事要求她的 “我急需三千万,这两天要。” 高胜寒整个怔住,她没想过,他竟会求她要钱,还是这么大的数目。 虽然此刻她满腔疑问,高氏现在亦处于急需资金之际,拨出这笔钱对她的重组计划影响极大,但她没犹豫多久也没多作追问便作出了决定。 “好,你给我电邮银行帐户号码,我尽快替你准备。” 那边的人似乎亦是一怔,片刻无语。如此爽快利落的答覆,只怕任谁也不免感动。 “阿胜,谢谢你的信任。” 高胜寒咬咬唇,强抑心碎。这次约会,祇怕不過为了借钱的事而已。那些所谓破镜重圆的念头不过是她自己天真的妄想罢了,说不定,他是为了某个重要的女人开口求她的。 “你别想太多,办妥了我再联络你,好好休息。” “谢谢。” 她辨不出是什么,但这句迟缓的感谢,无论语气声调均令她感到万分不安。 顾重文看着荧光屏上的数字,满面笑意。 三千万“诚意”果然预期汇进他帐户。顾文怀还附上了资金转户的记录,证实钱是从高氏汇出。 那臭婆娘果然是个不长脑袋的淫妇 电话响起,不出所料,是那只披著羊皮的狼。 “喂,大哥﹐好样的果然是魅力没法当噢” 顾文怀咳了几声,虚弱道,“你答应过,弄到钱就要听我的。” 顾重文笑吟吟道,“没问题反正你向来比我奸诈,我甘拜下风只要我的钱准时到手,其余的事我不过问” 但是,好戏还是要看的。 “好,不过下一笔钱到手前,我要了解清楚还有谁知道我们的事。即使我信得过你,也不代表我能够随便相信其他人,目的未达到前,我的面具不能破。” 顾文怀分明在试探幕后告密者的身份。这一步无疑兵行险著,万一顾重文怀疑这是他和高胜寒设的局,一切便功亏一篑,甚至,顾重文可能也是被人利 分节阅读_60 用,到时也不知会横生什么枝节。 然而他将说话这么稍稍倒转,反而将顾重文迫到一角去了。顾重文一向思想粗莽,尤其是在利益面前,顾文怀便借此乘虚而入,姑且一博。 被他这么一说,顾重文果然有点无所适从。他自然明白不该随便说出告密者身份,但现下看来顾文怀又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合作夥伴,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坐享其成,钱乖乖的落袋,他又怎舍得放弃这个好机会 “大哥,你不用担心啊我们目的一致,怎会说破你何况那个人也很同情你的遭遇,臭婆娘得罪人多,总之你计划成功很多人都会很哈皮大夥儿就等著你吃掉整个高氏” 顾文怀沉默一会,故作不爽道,“重文,我们只是合作夥伴,我的那些事,你怎么随便跟人说,我是男人,要面子的。” 顾重文急忙道,“我当然明白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也是一早知道的嘛你为那个淫妇在高氏拼命,她就跑去勾佬还把你气病了,这些事任谁都看不过眼你放心好了,都是男人,不会笑你的他也希望你复仇成功” 他急著为自己辩护,现在也不晓得已说了太多。 顾文怀乃一早心里有数。知道高氏財政内幕的人本来就那几个,他和高胜寒亦没有共同的朋友圈子,最了解及至最同情他的人几乎全是高氏里的员工。此男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如无意外便是失踪多时的ike。 可是,帐目已毁掉,亏损的情况亦如实公报,他们究竟还有什么把柄,打算怎样对付高勝寒他不相信她仍有事隐瞒於他,难道他们手中的把柄连高胜寒自己也不晓得 “既然这样,你与他约个时间,我们三个人好好谈一谈,要合作成功就要互相信任,我的底牌你们全看了,也得对我公平一点吧。” 顾重文心烦不已,顾文怀把话说成这样,他无可反驳,想想也是合情合理的事,现在直接出面的人是顾文怀,他有这种顾虑也很正常啊 “好吧见你也够诚意,我跟他说说,大家见个面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忘了转码就开始修,希望不会又出现繁体乱码错字必有: 今天不更了,多谢支持 52 52、第52章 顾文怀猜测不错,神秘人正是ike,此时仍身在外地,但已答应了三天后回来见面,详议计划。 这边,已差不多一年没踏进高氏厂房的顾重文心情爽极,今日心血来潮,大摇大摆的回去兜个圈。 因财政困境,高氏已停止了一些厂房的运作,而他的“孤岛”厂房自然也是在关闭名列之上,然而他看着空荡荡的厂房,十分得意。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他不禁一脸疑惑。 有这么巧的他斟酌片刻,接了电话。 “喂,我是顾厂长” “顾重文,我有事要问你,我不想在公司说,十二点,绿岛。” 臭婆娘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打电话去你家,你爸说的。” 顾重文冷哼一声,“你真好笑,我有说过我有时间吗你有事找我就亲自过来,这是基本礼貌,懂不懂没修养” 高胜寒硬忍著气,尽量冷静道,“好,我现在就过来,你等我。” 顾重文也没应答,一手挂了线。 今天他心情似乎真的够爽,想着想著,竟然决定留下来看看她又耍什么花样。 既然他要对付她,那就应该更了解她所谓知己知彼才能胜券在握,那个什么兵书好像是这么说的 他得意洋洋的眯起眼,摆出一副深思的表情,似乎对自己想通了这兵家道理倍感自豪。 高胜寒必定是飞车赶来,不到半小时已从市区来到厂房,心下也没指望顾重文真的会留著等她,见到他时也是一怔。 顾重文扭动大班椅,架势的瞥了她一眼。 “什么事” “是不是你又逼文怀要钱” 高胜寒从来不花任何时间,尤其是对著她讨厌的东西。 顾重文转动的椅子忽然停了,眨眨眼,没说话。 高胜寒顿时瞪著一双怒目,提声大骂。 “你在金融海啸蚀了钱就跑去逼你大哥你明知他身体不好,都是因为你,你还这样对他,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顾重文也瞪大双眼,歪著腮帮。她居然如此放肆,指著他怒吼,他岂会受她这样的气,一手击在台上,整个人弹起来。 “臭婆娘不是你白痴将高氏溶了大半,我会这么惨我要你赔是天经地义的同我说良心你明知大哥身体不好你和那个奸夫怎么对他地球人都知道你这对狗男女想双宿双栖不惜手段整死他还敢说我” 这对狗男女向来凶神恶煞,那病秧子又说句话都有气无力,不被他们气死了才出奇 这跟他顾重文才没任何关系 说到她和林泉对顾文怀的伤害,高胜寒打从心底里痛出来。 “我承认这次高氏的危机我必须负责,所以往后的利润先全拨归其他股东,我亦不会收分毫工资。既然是我累了你,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你不必再找你大哥,我也不会再给他钱。” 她可以肯定,顾文怀向她借下的钱是给了顾重文。她绝不会向这个小人屈服,也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害顾文怀。 顾重文闻言,果然沉默了。顾文怀不能向她要钱了,怎么办 高胜寒目光凌厉,咬咬牙,又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必须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小人,不只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顾文怀,即使他将来要怪她,她也在所不惜 “顾重文,这几年你一直在高氏亏空舞弊,我只是看着你大哥份上没揭破你。可是你实在太过分,变本加厉,我不可以再姑息你。” 顾重文眼巴巴,张口结舌。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要告我” 高胜寒不语,冷眼直视,已然默认。 顾重文简直气爆,居然是她控告他这不是恶人先告状 “你凭什么告我啊你有什么证据” 这分明是死鸡撑脚,他贪了多少自己心知肚明。 高胜寒略为缓和语调道,“你若肯答应不再骚扰你大哥,我就考虑不追究。他若是出什么状况,我也不对你客气。” 顾重文本是一呆,但看着她一脸自以为是替顾文怀出气的样子,忽地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 高胜寒对他的反应全摸不着头脑,心底隐隐泛起不安。 顾重文终于笑累了,面目变得狰狞,一双狂妄的目光瞪著她。 “想威胁我放屁我就放长双眼看看谁要坐牢” 高胜寒顷刻止住呼吸,一股寒意席卷心窝。他知道了他怎会知道 顾重文一气之下竟禁不住说破了他们的底牌,可是看着她当场僵紧了的脸,眼内遮掩不住的恐惧,他整颗心都凉了。 管它什么底牌不底牌,反正是早晚要摊的牌 他得逞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怕了吗做了亏心事吗果然是一只笨头笨脑的淫猪你以为大哥还当你是什么自作多情” 高胜寒面上的骤变使顾重文爽得不得了,他又坐下大班椅,气焰嚣张的转了一个圈。 最后的胜利者还不是他一只笨猪凭什么跟他斗 “你刚才说什么把话说清楚。”她冷然道,声音已明显黯然。 顾重文双腿交叉搭在台面,一脸得意。 “我说大哥当你是一只笨头笨脑的富贵淫猪,他向你要的钱是给了我,不错,但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愿的。” 反正这臭婆娘已说明了不会再给钱顾文怀,既然这样,那张羊皮面具也没用了,不如让他用来气气她,耍耍她,将这些年受的气一并泄尽 高胜寒果然一怔,但很快便一脸从容道,“我不信,你这小人的把戏我还不清楚吗你大哥是怎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 当年因为自己的愚昧与冲动错怪了顾文怀一次,伤他至深,也令她无法回头,她决不一错再错 顾重文不忿道,“我骗你干什么是他自己说的,你和林泉耍了他,令他尊严扫地,他只是等著机会报复哼,我劝你还是洗干净你的八月十五等坐牢吧我们已掌握了你的罪证” 高胜寒竭力抱持自若冷静的外表,然而内心已乱得一塌糊涂。坐牢罪证 她不相信顾文怀会这样对她,可是顾重文说的若不是真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又怎么会有证据 “我不信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她干脆转身走,不愿再与他纠结,不愿再听那些妄语除非顾文怀亲口承认,否则打死她也不信 顾重文又转转大班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扔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 高胜寒没打算捡起那张只,但仍是忍不住瞥了一眼纸上的字,顷刻间,一颗心被狠狠撕裂。 顾重文得意洋洋道,“那是你用过的密码,对吧嘿嘿,怎样承认自己是一头猪了吗” 她如遭五雷轰顶。顾重文在纸上写下的,确实是她公司的电脑密码,这世上,只有和一个人分享过的密码。 她深呼吸了口气,勉力压下不堪的想法。 不会的,不是真的,说不定是顾重文从顾文怀手里偷出来的。 “我不信。” 她嘴上纵然倔强,但语调已明显迷茫。 顾重文不认输的性格也不妥协,他偏就要看着这个臭婆娘在他眼前彻底低头认输。 “你有种的就留著,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大哥” 高胜寒目光如炬,直视顾重文,双腿不动。她信得过自己的感觉,信得过与顾文怀的感情。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顾重文藐藐嘴,开启电话的扬声器,拨通顾文怀的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一阵,那边终于传来熟识沉倦的声音。 “喂,大哥睡了吗怎么这个时候睡觉” 顾重文满面得意,一点也不着急,他就要趁机好好折磨一下高胜寒。 但那边的人似乎没什么耐性,“有事” 顾重文瞥了一眼高胜寒,笑吟吟道,“大哥,你真是我的偶像啊,那个臭婆娘这么难搞都被你搞定,你究竟用什么妙计驯服她的说来听听,等我也学习学习” 高胜寒一直沉默,僵立电话旁,听顾重文的话,硬硬撑起的冷静外表已愈脆弱,忽然间,很害怕听到扬声器里将会传来的声音。 “没什么妙计,她相信我。” 那语调如此从容,如此轻忽,但落在她心上,沉重得如万吨巨石,顷刻间,心碎千片。 一张茫然的脸又青又白,呆呆的看着电话,不敢相信那是他的话。 顾重文眼见她骤变的面色,几乎要失声大笑。 “大哥,我一早就说臭婆娘不是你的对手你让她风骚了这么久不已便宜了她有仇不报非君子,你做得对” 高胜寒眼睁睁地盯著电话。 扬声器没传来声音。 “大哥,你说如果臭婆娘知道了,她会怎样” 顾重文一脸可恶的笑意瞟了一眼高胜寒。 “没事的话,明天见,我想休息。” 那边的人似乎就要挂线,但见高胜寒茫茫然走近电话,终于开口说话。 “文怀,是你么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声音罕有的柔弱,但另一边的人已然听得十分清楚。 电话就在她身旁,她能听见他不规则的呼吸声,如此亲近,却仿若隔著一度银河。 “阿胜” 男人的声音同样柔弱,掩不住惊愕、痛楚。 “你究竟在说什么” 她不禁哽咽,即使事实已 分节阅读_61 摆在面前,此刻她依然愿意选择相信他。 “大哥都穿了索性跟臭婆娘说清楚罢反正她也恶不了多久了” 扬声器似乎良久没再传来声音,他再说话时,已是惯常的泰然自若。 “阿胜,对不起,我尝试过放下,可是人毕竟是人,最实际的仍是钱。” “说得好”顾重文高声附和,满面得意,这场好戏果然真金难买,只可惜隔著空气。 高胜寒终于从恍惚中回神,向来摄人的傲气已不翼而飞。 “你真的和他们串通骗我” 那边没有回复。 她盯著电话,忽然觉得那男人如此陌生。 “真的是为了报复” “胜,每个人都要为他做过的事负责。” 她只能拼命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份最后的坚持。 “文怀,我不信,是他们逼你的是不是” “阿胜,我曾真心爱过你,可是你太伤我心。说到底,他们才是我的家人。” 高胜寒重重的呼了口气,已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推翻面前的事实。 她不是害怕他们将要如何对付她,她只是失望,难以言喻的失望。 一切如此荒谬绝伦,不可理喻。 她强忍眼泪,似乎在脑海里努力寻找某些答案。 蓦地,她睁大眼睛,几乎要笑了出来,向着电话高声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自掏腰包,煞费苦心帮林泉” 此话一出,顾重文不禁吃了一惊,也不由自主地望向电话。 那边果然沉默,似乎也是一时措手不及,无从解释。 高胜寒见他无话可说,心底几乎全熄灭了的希望又逐渐燃起。 然而不过瞬间,微弱的声音再度缓缓道来,字字决然。 “我原本计划用些少钱让jas怂恿林泉签下卖身契,令他无法翻身,谁知他走运,变相帮了他,是我失策。” 高胜寒泪光闪闪,一脸错愕。 空气的另一边,是那个如梦迷离的男人,那个曾用生命爱著她,她亦曾将生命付托的男人。 为什么她总是看不透为什么错的偏是对,对的又是错 当她看到纸上的密码,她已猜到她所有的坚持将会是自欺欺人。 感情破碎的夫妻和血浓于水的家人,执轻执重,如黑白分明。 她早已猜到,有一天他会醒悟,她不值得他的牺牲,然后,他便不再是她的文怀。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抓紧手袋,红著双眼,深深呼吸,绷紧的面目却慢慢缓和。 “不错,每个人都要为她做过的事负责,这是我要承担的后果。” 说完,很安静的离开。 顾重文难得的没多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高胜寒颓丧的败相。 这场摊牌戏精采绝伦,简直让他叹为观止。 他从未想像过如此一个失魂落魄的高胜寒。在拨通电话之前,他还一心以为,她会如以往那样泼妇骂街的大吵大闹,痛骂顾文怀一番。如今这情境,倒有点不可思议。 原本ike对顾文怀仍有疑心,但见高胜寒的表情眼神,他已毫无疑问,这女人当真被彻底耍了。 电话忽然传来玻璃粉碎的声响。 顾重文眨眨眼,回过神来。 “大哥” “她走了” “走了转死性,她竟然没骂你啊刚才真的吓死我,她说你帮那个戏子我还以为是真的,好在不是我告诉你吧,那戏子仍想害你,臭婆娘的电脑密码是他给我的” “密码” 顾重文一脸凛然续道,“不过我当然没想过害你我们兄弟感情这么好,臭婆娘又这么迷你,我怎么会揭穿你如果不是她无端跑来质问我,我也不会一时冲动” “林泉知道你和我合作” “当然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要整他的女人还得了他以为我和你关系糟,水火不容那种,想夹著我诬蔑你,”顾重文忽然侧侧头,手指摸摸下巴,“不过这倒奇怪,他怎么知道你有臭婆娘的密码哎,我说他怎么就看不开呢,都同居了,你又没跟他抢,还整天想著整你干什么” 电话传来一声叹息。 又多了一个林泉,事情又复杂了,幸好顾重文一点没起疑,不如乘机试探他们的计划。 “重文,你不该冲动破了我的面具,她没犯罪,我们,其实没什么要挟到她的。” 顾重文自然不忿输,几乎冲口而出。 “她没犯罪威逼利诱,教唆灭口也不用坐牢我就不信有人证有物证她还能抵赖” 顾文怀闻言,不可置信。 “她怎么教唆灭口” 顾重文抿抿嘴,“哎,算了算了反正我们明天都要见面,告诉你吧,ike差点变废人了后来他找著撞了他的司机,真的说了你也不信,原来是胆生毛的臭婆娘指示的,分明是为了造假灭口高氏蚀入骨,ike和anne都很清楚后来ike和那个司机协议好,拿了钱就了事” 此事听着事态严重,然而此刻顾文怀却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原来他们所谓的把柄就是这几个人串通的伪证。分明是ike搞垮了高氏后在外面捞不到吃,又倒霉的被车撞了,穷途末路之际唯有想出这条“妙计”,一味抓住高胜寒曾造账之事试图捞一把。难怪ike对他提出另有计谋之事毫无异议,因为ike自知他们的所谓计划不过纸上谈兵,胜数渺茫。且不说其故事漏洞百出,就算当真能摆上法庭估计也经不起推敲,对高胜寒不会造成太大困扰之余只怕还会被人反控。 可怜这懵懂弟弟还傻乎乎的以为搭上了大财路,其实已踩进了大陷阱。顾重文向来莽撞,易受引诱,万一事败,这傻弟弟可能会当上了代罪羔羊。 “你和ike很熟吗你当真信得过他重文,这是恐吓,你知道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吗” 顾重文怕死的性格一向像极了顾思源,顾文怀忽然阴声细气,又提及恐吓,他怎会不怕 “这这明明是她犯法啊” 顾文怀无奈,想不到此事忽然间竟从高胜寒的劫变为顾重文的祸,但这事应该不难解决了。 “重文,你信我的,是不是” 顾重文没答话。 “我是律师,也是你大哥,你应该信我。” 顾重文看着电话发呆,心底里忽然泛起某些复杂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认真去玩的留言提醒,此ike与林泉无关,是我选名有误。 感谢支持 53 53、第53章 午夜,秋风不劲,寒气逼人。 男人静坐车内,合著双目,只有间断的咳嗽声表示他仍清醒。 一辆黑色双门车从后而至,司机关掉引擎,冷漠的眼睛穿过挡风玻璃,直视前方车内的人。 他缓步走近,发觉车门已打开,似是刻意示善。 他坐进副驾座,也没看那男人一眼,冷声道,“有话快说,hannah刚睡了,她很伤心,将自己锁在书房,表面埋头工作,但我知道她哭了一夜。” 听了林泉的话,顾文怀的心真实的痛了起来,他没想过会与高胜寒这样对质,说那些伤人的话。到底,他也是矛盾的。她性格刚烈直率,不懂说谎掩饰,身边又有多疑敏感的林泉,他若心软,帮不了她只怕还会害了她。事已至此,他倒觉得,或许这正是上天的安排,使她终能彻底放下对他的余情,甘心开始新生活。 三年的期限快将完结,他的身体亦已每况愈下,不想再挣扎了,让二人作个干脆的决断,如此,也未尝不好。 “林泉,你何必这样做我已经放弃了,我们正在离婚,她选择的是你。” 林泉目光中的怒火迅速冒起。 “离婚你们说离婚说了快一年了你根本从来没放弃过一边摆出弱者姿势装伟大退出,一边又跟她藕断丝连单独过夜。你在耍什么手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中她善良放不下,一味用这种假好心牵著她,令她对你欲罢不能” 顾文怀终于明白是什么让林泉如此不忿,竟要再陷害于他。 自与高胜寒分居以来,他和她从没单独过夜,除了山顶上一夜。林泉必定是酒醉醒来后回高氏找高胜寒,却刚巧见到他俩在一起,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会知道高胜寒将电脑密码交给他的事。 林泉狠狠的横视顾文怀一眼,咬牙切齿。 “密码是我给顾重文的,你和顾重文骗了hannah的钱也是我对她说的没错,我本来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要诬蔑你但我没想到,原来你真的与他串谋难为她一直这么信任你,跟顾重文掀了台都要护著你,你竟然忍心这样伤害她我承认我卑鄙,但事实再次证明对付你这种阴险小人不需讲任何道义” 林泉难抑愤慨。自那夜亲眼看见高胜寒毫不犹豫的将所有文件交给顾文怀,甚至她的密码,那个他林泉要在她身后偷偷记下的密码,他已下了决心,再做一次小人。 上次,他成功将顾文怀踢出局,这次,他便要将他彻底铲除。 上天果然没辜负他一番苦心,那伪君子被一棒打下,立刻原形毕露 顾文怀沉默片刻,沉声道,“这事你别管,你好好看着她,叫她小心anne” 林泉冷哼一声,以回应这荒谬的指示。 “你当然想我不管,但我告诉你,她是我最爱的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说完,他一脚踹开车门。 顾文怀伸手抓住他手臂,厉声道,“林泉,你要是为她好就别插手我保证她不会有事她少了一根头发你杀了我” 他过分激励,不禁剧烈咳嗽起来,五指抓紧衣襟,眉头拧起,看来甚是难过。 林泉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天公有眼,收拾你这种人渣用不着我出手了,善恶终有报,顾文怀,这就是你的报应。” 他厌恶地撇开那只颤抖的手,带著胜利的笑意步开。 如今顾文怀的面具终被撕破,上天更让他病痛缠身,高胜寒亦要对他死心,那个人即将一无所有。然而,林泉依然觉得不美满,他依然未获得她曾经给予那个人的全部。她曾付托给顾文怀那份毫不保留,近乎信仰的信任,依然,不属于他。他必须证明自己是值得她相伴一生的人。在她的事业上,他从来没能帮她做过什么,在他们之间,这份脱节从来是一份危险的空白。 从今起,他要为她排除万难。 如此,他方能真正取代顾文怀在她心中的地位。 如此,他们的爱情便会完美。 黑车疾呼而去。 留下的车良久没动静,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化作虚无。 次日,为了方便说话,顾重文约了ike在顾宅见面,更早早亲自驾车接了顾文怀。 顾文怀再踏入这栋房子,恍若隔世。 这座旧屋自他十八岁那年挽著一个背囊,带著一颗雄心离开后便再没回来过,即使筹备顾家与高家的婚事之时,他也未曾踏足这座大宅一步。这里的一切,纵奢华豪气,应有尽有,却储著太多不堪的回忆、冷酷的人情,他从不眷恋。 顾思源父子显然神情恍惚,极不自在。他们都是胆小贪财的人,正是船头怕贼船尾怕鬼之辈,如今就是一个虚弱得坐著也头晕的顾文怀也仿佛成了二人的强心针。顾思源更是份外呵护,吩咐著下人斟茶端水,左扶右捧,完全把他当了贵宾服侍。 顾文怀一早心里有数,今天会面,目的是要以他的专业身份半劝导半吓唬他们放弃那个荒唐的计划,他了解顾思源 分节阅读_62 和顾重文怕死的本性,即使现在什么都没干出来,只是听了他的几句话,两人已胆战心惊。他有信心能说服他们。万一那ike 坚决一意孤行,那么一切将交由警方处理。他亦有信心,这个捏造的故事打击不到高胜寒。事情,终能安然解决。 然而时间分秒过去,ike却未曾现身。 等到过了预约时间的第二个小时,顾重文终是按捺不住。他很害怕,但也说不出怕什么。昨日顾文怀那句“后果很严重”已令他一夜难眠。万一ike被警察抓住了也不知会不会把他供出来。 “大哥,我们其实,其实什么都没做过,是不是” 顾文怀亦是一脸担忧,然而他担忧的是另一个可能性。 “重文,你最后与他联络,他有没有什么异样有没有不愿意见面” 顾重文猛地摇头,“没有没有他还很有兴趣听你的计划啊” 顾思源见顾文怀锁紧眉头,也急了,“文怀,你看他不会,故意摆弄我们吧重文会不会有事” 顾文怀合目养神,微声道,“这事你们莫再想了,行不通的,高氏若反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不出所料,顾重文和顾思源互看一眼,不禁面露惶恐。 顾文怀揉揉额头,续道,“重文,如果ike再联络你,切莫跟他多说,让他直接给我打点话。” 顾重文茫茫然点头,忽然觉得危机四伏。 顾文怀撑著椅背,有些吃力的站起身。 顾思源向顾重文打打眼色,顾重文随即搀扶顾文怀一把,“大哥,我送你回去。” 顾文怀咳了几声,摆摆手,“你让司机送我回去。” “文怀,不如你留下来,等事情搞清楚再走。” 顾思源自知顾重文叛逆愚昧,只怕恐慌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可是作为一个不中用的父亲,他又不敢多说他半句。 顾文怀又咳了好一阵,面色极是不好,小声道,“可能会有人找我,”他一手搭上顾重文肩膀,声音微弱但肯定,“记住,我是你大哥,你要信我。” 这天顾文怀离开的时候,顾重文前所未有的竟有那么一刻替这个大哥的身体忧心,竟然,舍不得他死。 顾文坏估计没错,回家不久,果然有客到访,然而此人的到来带著惊涛骇浪。 “阿胜” 他宁可永远再见不到她,也不愿此刻她出现眼前。 高胜寒一双如刀刃的眼睛盈著泪水,交织著哀痛与斥责。 “你们要对付的是我,为什么抓了他” 顾文怀未见ike出现,虽已预见风雨欲来,但此刻闻言仍不禁怔住,林泉果然出事了。 高胜寒抓紧他双臂,带泪哀求。 “文怀,我真的没那么多钱,求你看在我们我们” 她无法说下去,看在他们一场从未发生的夫妻关系吗一场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的婚姻吗 她垂下头,黯然道,“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他是无辜的” 顾文怀无声僵立。昨天在车上想了整夜,本以为将整件事已想得通透,待顾重文抽身后,若有人犯罪便当交由法律处理。怎料一转眼,事情竟演变到林泉被劫持,高胜寒被勒索的地步。他想不通,为何ike一心欲顺应他的计划坐顺风船,竟会忽然掳了林泉 “胜,我没参与,我觉得,我们应该报警” 高胜寒面目蓦地一冷,眼中全是掩不住的失望与心痛,抓著他的双手缓缓滑下。 “报警报警了他就要被分尸了这也是报复计划吗” 不愿信,不肯信,终需仍是要屈服于事实的面前,昨夜约了林泉的人,是他。 “你深夜约他会面,他今天就出事” 顾文怀面无表情,抬眸望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扶著墙壁走到沙发坐倒,行动迟缓如老翁。 她默默看着他羸瘦的身躯,面上若隐若现的隔夜须根,心底骤然涌起种种熟识的心疼。 “我无能为力” 他合上眼,苦笑。欧维说得对,他永远如此自负,总以为自己能掌控大局,心里总盼著某个不切实际的大团圆结局,结局里人人得以解脱,如意自在。 但现实即是现实,即使他甘愿当了炮灰,童话的结局又怎能随他一人的意愿化为真实 他的痛苦全是自找的,活该的,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高胜寒眼睛一眨,剔透的泪水沿著脸庞滑下,她已分不清眼泪是为谁而流。 她抹抹眼泪,跪倒在顾文怀腿边,捉住他如常冰冷的手。 “文怀,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善良的,是我对不起你,把你逼成这样。你恼我恨我是应该的,但他他也是无辜的,我求你,现在高氏的环境你亦很清楚,我们已负债累累,让我先给五千,让我见见他,我担保我会遵守诺言。文怀,若果他出了什么事” 模糊的双眼已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往后的人生即使会与林泉渡过,她的心,早已辜负了那个青葱恋人。她又如何能看着他为一个已不爱自己的女人这样牺牲 顾文怀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一如她的悲戚惨然。 “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ike的下落,不知道林泉的生死,不知道事情是否已不可收拾。但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无能为力。 再自负的人,也总会有一刻明白自己的愚昧,懂得放手。 高胜寒慢慢缩回双手,机械般站直身体,步步走开。 他是无力抑或无心已不重要,假若林泉出事,她与这个男人的种种亦将会成为永远的曾经,不可重来。 大门静悄悄地打开,静悄悄地关上。屋内传来一声薄弱的叹息。 纵然爱她又如何纵然甘愿为她付出一切又如何在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时候,他却只可这样打发她走。 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打开瓶盖才发现是空的。 呆视着空瓶,傻傻的发愣,怎么又吃光了 身子忽然般抽搐一下,往前一倾,滴滴暗红洒落地上,点滴凝聚,恍若血泪。 这两三天以来咯血吐血已见怪不怪。他磕磕绊绊地走进浴室,惯性般放了半桶水,加了洗洁液,将拖把扔进,把桶子挪出,若无其事般开始擦洗地面。这程序太熟练,人已几乎麻木到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然而,人毕竟亦是血肉之躯,那怕真是铁人,以药片填肚的身体终是耐不住了。他擦了两下已觉周身发软,眼前阵阵发黑。握著拖把晃了晃,一声闷响夹著一声脆响,人与拖把已跌倒在地。 白茫茫一片,亮得刺眼。是医院吗 在朦胧的意识中好像听见有人叫他,那声音如此温柔。 他终于能睁开眼睛,眼前果然是一张他最爱看的脸。 他情不自禁地笑,她始终,没留下他一个人。 “文怀,”高胜寒柔声道,强抑眼泪,“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这样逼死自己” 为什么他不知道,只是觉得,世上没有免费午餐这回事,所有的快乐都是要换来的,每一份幸福的施惠都附带著另一份灾难的承受。如果可以,他宁可一个人全当了,这样,比较划算。 高胜寒拿著纸巾抹眼泪,“文怀,你放心,都解决了,chris没事了,重文知错了,ike被捕了,一切都好了。” 他恬然微笑,原来,童话结局真的可以实现,虽然此刻,很不真实。 病房的们徐徐打开,顾文怀茫然望去,不禁一愣。 走进来的是一个手挽保温瓶,看着他慈眉善目,带泪而笑的周顺雅。 那是如此不可思议的画面,她一步步走近,笑意渐宽,如幻如真。 “觉得好些了吗” 她放下保温瓶,心疼地扫摸他的头,眼里不见疯癫,只见安祥与怜惜。 他傻气的眨眨眼,点点头,竟是一脸的羞涩,有点不敢直视她。他从小渴望与母亲亲近,被她疼爱,但又无法想像那是怎样的感觉。这一刻,他贪婪抓紧的,是一份叫做母爱的陌生。 周顺雅笑笑,又扫扫他的头,“儿子,你埋怨妈,怪妈么” 他不知道,或许,埋怨过亦责怪过,可是此刻看着她眼里溢出的老人泪,他什么都忘了,只懂得猛地摇头。 周顺雅忍著泪,打开保温瓶。 “妈为你熬的粥,吃一点吧阿胜,帮我扶起他” 周顺雅和高胜寒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著顾文怀坐起。 他目瞪口呆,妻子和母亲如此对待自己,居然,出奇得可怕。 这究竟是现实中的童话,还是童话中的现实 如果是后者,让他永远活在童话中。 周顺雅取出一个碗,倒出稀粥,刚拿上手,“哎哟”一声,烫著了,不慎摔跌了碗。她无奈叹了一声,弯收拾碎片。 顾文怀跟著探头往下看,嘴脸忽然僵住,呼吸梗死。 不见了周顺雅不见了碎片不见了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从没存在过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一看。高胜寒也不见了保温瓶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眼前又是一片白光,病床急促下坠,白光转灰再转黑,直至他什么都看不见,被无边的黑暗侵吞,依然,一直坠落。 是什么声音是牛鬼蛇神的召唤铃吗他死了吗 他冷得发抖,微微睁开眼,眼球呆滞地转了一转,但身边没有妈,没有胜,只有一把沾血的地拖。 他笑了一声。原来,幸福不是现实亦不是童话,而是一场傻子才会做的黄梁梦。 铃声继续响起,他混混沌沌地摸进口袋,掏出手机。 “喂,顾先生,我是疗养院的汪姑娘,我想通知你,周女士昨晚开始绝食,她说要见到她的儿子才肯吃。” 顾文怀半昏半醒,模糊中以为自己应答了。 汪姑娘见没人说话,电话却分明传来隐约的呼吸声,甚感怪异。 “顾先生你在吗” “嗯知道了”他没气力多说半句又咳起来。 汪姑娘一怔,“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不如让我告诉周女士你生病了,这样她就明白为什么你不能来,待你好一点再来看她,这样好吗” 他恍惚中说了句谢谢,挂了线,苦笑一下,这位汪姑娘也许不了解,周顺雅要见的儿子根本不是他。 他昏沉沉的躺在地上,脑袋又乱又麻,周身酸痛,没法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他抖着手指,摸摸按键接通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女人高声的呵斥。 “你说我听话你就让重文见我他为什么还没来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你害了他了,是不是” 周顺雅在电话里失控哭闹。自住进疗养院以来,她十分孤独,内心的矛盾与煎熬使她难过不已,不料忽然出现一个顾重文,她乍觉找到倾听的对象。她抨击顾文怀,他顺应附和,更懂得加油添醋般诉说他自己受害之苦。她的一切怨愤仿佛找到确认,心头舒服,自然欢喜与他作伴。顾重文没母亲,又会嘻皮笑脸地哄她,更令她猛然燃起浓烈的思子情结,火头一点不可收拾。 顾文怀神志混沌,根本听不清楚她在闹什么,但心下雪亮,对他,她永远不会有好说话。 “妈好难受难受妈” 他迷迷糊糊,喃喃呻吟,声音微若蚊子。周顺雅哭哭啼啼,怎听见他的哀诉 耳边的手轻轻瘫软,手机滑跌地上,随著她的吵闹声,他再度昏迷过去。 他没想过自己会再醒来。 当他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 分节阅读_63 ,耳边女人的责难声已然消失,意识精神竟离奇的迅速恢复,刚才汪姑娘和周顺雅的话亦渐渐清楚清晰。 他看看钟,有感自己能清醒的时间已不多,下次再昏倒也许便是长眠。 咬咬牙,撑坐起,拨打顾重文的电话。这也实在讽刺,几天前他才向院方申请禁止顾重文探访,现在,他居然要恳求他去见她。 顾重文的手机没接通。 顾文怀握起拳头砸砸额头,用力眨眨眼,又清醒了些。林泉、ike、高胜寒,所有的忧虑牵挂一并涌上心头,把他的心堵得慌。 闭目沉思一会,再拨电到顾宅。 顾思源一听见顾文怀的声音,显然有些无所适从,怯生生硬棒棒的对应,甚不自在。 顾文怀的反应虽因病迟缓,但仍一下子挑出顾思源有事隐瞒。 “爸,这事非同小可,你若瞒了我,万一重文出了事,你承受得起” 顾思源实早已濒临崩溃。若不是他们父子在金融风暴中血本无归,在高氏的钱又几乎化为乌有,即使被顾重文责骂,他亦绝不敢隐瞒。 他咽下口水,颤声道,“你走了不久,重文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神神秘秘的,我听到一点,好像和那个林泉有关” 顾文怀一手抚上心口,窒息的感觉直侵而来。 为了保护高胜寒、诱导顾重文,他煞费苦心,带病拼命,但如今,林泉被掳,高胜寒被勒索,顾重文更一脚踩进陷阱。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总不能如他意就一次也不能 “你还听见什么” 顾思源被他喝得慌乱,吞吞吐吐道,“好像重文好像说将林泉安置在沙滩后山上的渡假屋文怀这怎么办他们是不是做了犯法的事” 顾文怀也不晓得如何回答了,顾重文终于仍是没相信他。 事到如今,一切已然明朗。ike等人没有安置林泉的地方已证明了他们并非一早有绑架林泉勒索高胜寒的意图,想必是林泉为了替高胜寒铲除障碍,不知如何弄到ike等人的下落,欲与其谈判或先发制人,当中却发生了冲突,ike等人在情急之下索性掳了林泉向高胜寒要钱,导致现在不可收拾的田地。 顾思源见顾文怀没反应,惶恐不已。 “重文不能有事他年轻气盛,不懂事,你一定要救他如果不是她蚀了那么多钱,我们也不至于搞成这样文怀,顾家对不起你,但你夹着姓高的也算是耍了我们了吧重文始终是你弟弟现在现在阻止他还来得及吗” 顾文怀的心跳得乱糟糟,头晕目眩。抚心自问,平时胆小如鼠,只懂得到处自吹自擂的顾重文竟然做出这种事,他这个当大哥的也难辞其咎。当初若不是为了维护高胜寒,索性让顾重文娶了她,相信顾高的亲家关系早已断裂,高胜寒不会因为情事心乱犯下大错,顾氏亦已拿到他们要的钱,在各不拖欠,各走各路。 他一心以为自己在做好事,但结果总是好心做坏事,做了可恶的第三者,直接导致高胜寒和林泉多年感情几近破裂,现在更间接逼得顾重文走投无路,竟要犯上绑架勒索之罪。 自小,他们都说他是个罪人,不祥人。看来,果真如此。 “渡假屋的地址,给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仍能做什么,但横竖要死的,不如看看能否积下些少阴德,弥补犯下的罪孽。 他扶著台边,慢慢走到电脑桌,写了一封电邮,斟酌了好一会才按键寄出,心底期盼,在欧维收到邮件之前,事情已得以解决。 摸进浴室,洗洗面,不经意的一抬头,不禁一怔。 镜里的倒映,是张牙舞爪的死神。 终于,这荒谬的人生已走到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尽头了,我再不收手他就要化灰了。 可是结局仍没写好,估计发完明日一章便要不厚道的停更几天了。很抱歉,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可以边写边发的原因之一 54 54、第54章 夜深。山间不见行人,万籁无声,只听蟋蟀叽叽叫鸣。 高胜寒颤步而行,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单栋楼房。她没想过自己竟如此大胆,拿不出 钱,却吹嘘只要能见林泉一面便会汇入全数赎金。 而顾重文与ike不过蛇鼠之辈,非组织罪犯,林泉的出现发生突然,实已慌手乱脚, 根本毫无计划铺排可言。他们答应了高胜寒的要求,又怕带著林泉外出被人认出, 毕竟他也是颇有知名度的演艺圈人,唯有相信高胜寒会遵守承诺,让她来渡假屋与 林泉见上一面。他们这是孤注一掷亦是无计可施,靠著一股麻木的蛮劲行事,幻想 一切如想像般完美,拿了钱,放了人,一走了之。 与高胜寒接洽的是那名司机。ike让顾重文留守屋内匿藏二楼房间,自己则躲在不 远处的丛林中,说是把守外面,其实是方便万一出事能快步逃跑。 高胜寒走到屋前,有意识地按了三下门铃,再敲了两下大门。 不久,门往内打开。 她深呼吸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刚步进屋内已被人捂住嘴巴,快手贴上胶纸,然 后用麻绳在背后绑起双手。 她不能张嘴,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蒙面男人,他个子虽不高大,但给她的这个见面 礼已令她不寒而栗。 “高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只答应让你们见面,说话就免了。” 他扯著高胜寒走向厨房旁边的一个黑房,推开门,用电筒照向地上的人,果然是林 泉。 林泉的嘴也被封住,双手双脚被捆绑起来,侧卧地上,面颊和眼角上均见些许瘀伤, 面容略显憔悴,但人看来清醒。他一见到高胜寒激动得时猛地摇头时猛地点头,似 乎欲示意她一些事,眼里水光闪闪。 见他这样,高胜寒也不禁眼泪盈眶。 男人冷声道,“人已见了,两天内把钱汇入,我们确认收到钱就会放人。” 他扯著她的手臂拉她走。林泉依依不舍,却只能发出嗯嗯鼻音,瞪大眼睛猛地摇头, 眼球几乎要跌出眼眶。 忽然间,外面传来像警犬的狼狗吠声,听起来不止一只。 三人均不禁愕然,此时此地,怎会有狼狗无故吠叫 男人立时怒视高胜寒,一掌掴过去 高胜寒睁着眼猛地摇头,一脸无辜。 男人小心翼翼探头望出窗外,只见不远处丛林中确有微光闪烁,似是有人拿著电筒 探视。他又往ike把守的方向望去,却不见丝毫动静,掏出手机欲拨通电话,但此 处信号不稳一时接不通。他愤然咬牙,岂有此理,那家伙显然已第一个溜了 慌乱不已之际,他迅速打算,他既不是主谋,得到的好处又最小,没理由要他动手 害命背黑锅。算来算去,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将高胜寒一手推进房间,砰然把门锁上,悄然快步走人。 高胜寒和林泉诧异互视,一脸惊奇,难以置信这当贼子的如此胆小,未见条子已跑 得不见踪影。 林泉向高胜寒打打眼色,她点点头,将身体挪到他后面,背贴背,试图用手指解开 绑著他腕上的绳结。 他们恍若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却怎也没想到,屋内楼上衣柜里仍躲著一个怕得连 跑都不敢跑的共犯。 原来那两只所谓警犬不过是顾文怀的把戏。他在山脚碰巧这两只流浪狗,它们正在 路旁的便利店外徘徊,遭店主举棒打赶。他一眼看出它们是饿了,怪可怜的,心头 一软,在便利店买了两包香肠扔了出去,两只狗果然一下擒食。他傻傻的看了一会, 忽然觉得,或者曾经,他在高胜寒眼里就好像一只流浪狗,看着凄凉才被施舍几分 同情。 可是,至少这两只狗成双成对,一起流浪,一起挨饿,一起取暖。 他呆站一会便转身离去,岂料两只狗却一直跟著他,察觉有人走近或多看一眼便大 声吠叫。 他灵机一动,想起这一著以胆博胆。他的胜券在于了解要对付的人,ike等人显然 只为谋财,没想过害命,更没胆量去干,若不是当中出了变故,人质的事不会发生。 事已至此,他们的身份已被泄露,即使将林泉杀了也不能做到灭口的效果,以他们 的胆量,该不会做出这样激烈又愚蠢的事。如此看来,最坏的打算也许不过是让他 们看穿他的小把戏,将他一同抓起来罢。 他斟酌一会,决定赌了这一把。当年,他也是用同样靠著吓唬的方式救过林泉一次, 说不定这人真有吉星高照,逢凶化吉。他也想不到事情竟如此滑稽的顺利,这些人 果然不成气候,两只流浪狗和一支强力电筒已足以吓跑。 吠叫声依然不断。 高胜寒的双手被绑得死紧,无法替林泉解开绳索。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门把似被硬物击打松脱。 高胜寒与林泉未及反应,门已人被推开。 房内黑暗,他们看不清来人,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无力倚著门框,粗声喘息。 高胜寒乍然坐直身子,眼里的渴望随著泪水夺眶而出。 她无法言喻此刻的心情,就在刚才她以为自己会被男人灭口的一刻,掠过心底脑海 的不是父母,不是林泉,不是生死,而是他。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只想再见他 一面,让他知道她如何爱他,不管他做过什么,留给他真心的一吻。 林泉亦是一怔,若高胜寒的心情是惊喜,他的更多是惊诧。 顾文怀见高胜寒竟与林泉被困在一起实是吃了一惊。 他喟然一叹,或许,这便是有情人所谓至死不渝的爱情了,是他这辈子注定得不到 的爱情。 为免打草惊蛇,他在山下停泊了车,领著两头狗爬上山来,此刻已是筋疲力竭,站 也不稳。强忍不适,他走到高胜寒身边蹲下,撕掉封住她嘴巴的胶纸,再尝试替她 解开绳结,一刻也没触碰她的目光。 高胜寒终于可以张嘴,但她说不出声,无数心结梗死心头。默默感受著背后冰凉的 手在抖动著替她解开绳子,眼泪已失控地行行滚下。 也许这个男人已分不清爱与恨的界定,也许他曾因爱成恨,最终却恨不到底。 绳子终于解开。 高胜寒用手背抹抹面,二话不说替林泉撕下胶纸,再替他解开绳子。 顾文怀闭目靠墙而坐,三人均没哼一声,气氛如缺氧般窒息。 待林泉手脚的绳索已被解开,顾文怀才握著电筒,摇摇晃晃地自顾自走出房间,没 看身后的男女一眼。 “跟著我,车在山下。” 林泉因手脚被绑多时麻痹无力,几乎无能站起,高胜寒唯有拖慢脚步,搀扶他一把。 他们静静跟在顾文怀身后,一言不发。一种无言的抑郁锁住空气,连呼吸都不敢用 力。 走到厨房,林泉忽然脸色一转,一手扯住高胜寒手臂,锐利的目光盯著顾文怀身后。 “慢著我们要信他吗那些人一声不吭跑了,他就突然出现救人,这事不太奇怪 吗” 高胜寒茫茫然,她已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人心本不是她能善辨的东西,事 分节阅读_64 实已证明,看似坚不可摧的信念亦可瞬间被摧毁,她看到的,似乎永远不是真实的 全部,错错对对,已无从析辨。 顾文怀似有所悟,转身一看,见二人僵立原地,林泉紧紧抓实高胜寒的手臂,她低 著头,一脸迷茫,他瞪著他,满目疑忌。 “你们不想走么”他呆呆的问。 高胜寒抬头,眼泛泪光。 她很想,不管是好是歹,就这样永远跟著他走下去。 林泉抓住她的手又紧了些,提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这儿” 顾文怀已不欲多作解释亦无力多说,既已走到这一步,自然也做好了被误解的准备, 如今最重要的是安全离开。 他按著台面,低头咳了几声,忽散忽聚的瞳孔呆望他们一会,目光从高胜寒移到林 泉又移回高胜寒,眼神虚空。 “回去再说,我没阴谋。” 林泉自然不轻易相信他,又或者,他太执意认为顾文怀假意救人,根本不会让自己 相信他。他扯著失魂落魄的高胜寒转身往厨房后门走去,即使他们要离开这里也不 会跟著一个阴险小人 “等”顾文怀见他们调头就走欲上前挽留,情急之下没注意台边的凳,走出一步 便人连凳绊倒。 高胜寒闻声转身,只见顾文怀已毫无动静般伏在地上,一只瘦筋巴骨的手向她直直 伸著。 原本被堵得如木头般死实的思维忽然惊醒,她一手挣脱林泉的握抓奔往地上的人。 她坐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托起他,抱在臂内,又捉起他双手有点无措地抚擦,嘴里 不停哭叫著他。 林泉眼巴巴地望着她眼里大滴大滴慌张的泪水,望着她如何霎时完全忘了顾文怀报 复的阴霾,忘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默默垂头,心底是一下恍然的钝痛。 失了的人不如变了的心,人纵在身边,那颗曾经爱过他的心已无法寻回。 纵又千不甘万不愿亦终需接受这个无情事实,他再如何为她赴汤蹈火,那个人再如 何天地不容,她亦甘愿跟随魔鬼下地狱。 突然间,他很想歇斯底里,放尽喉咙痛哭一番,为了他输得如此彻底,祭典这段一 去不回的七年情。 他仰头长长呼了口气,伸手按了墙上几个电灯开关,厨房一条灯管亮起,微微的白 光立刻照遍房间。 顾文怀惨白的面色及襟领上的血迹瞬间跃现眼前,他偶尔闷哼两声,睫毛不断颤动 却没睁开眼睛。 高胜寒心如刀割,急急掏出手机欲打电话求救,才发现信号太弱没法接通,焦急之 际竟一手扔了手机,,茫然低头流泪。 “我试试这房子的电话” 林泉垂著头往客厅走去,可刚拿起电话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没电流的” “那怎么办怎么办” 顾文怀忽地咳了两声,眨眨眼,混沌的四处张望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确是靠在她身 边。 “文怀”高胜寒破涕为笑,轻轻唤他一声。 他仰头,呆呆的朝她一笑。这,大概不是梦吧 他伸手摸进口袋取出车匙,塞进她手里,“车在山下便利店旁”目光又往地 上周围扫视,然后伸手指著电筒说,“要带著” 高胜寒五指一紧,握紧车匙,眼泪又不争气地滑下。 她抬头看了林泉一眼。他一脸漠然,刚才的敌意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迹可寻。 顾文怀试图从高胜寒怀中挪出坐起。他们既然不相信他,就让他们自己走吧,反正 流浪狗死在那里也一样。况且他已无法走得下山,三人同行只会拖累他们。 他正要移开高胜寒的手,怎料她及时将他抱紧,更加用力,表明没半点离开的态度。 林泉咬咬牙,捡起地上的电筒,冷漠的目光与高胜寒的泪眼无声相视,伸手取出她 手中的车匙。 “我去拿车。”他强忍泪水,强抑不甘,转身而去。 要在这里看着他俩依依难舍的场面简直比死更难受,他放不下这份尊严。 “阿胜” “别说话,你歇一下,很快没事了。” 她靠到墙上,让他依在身上。 他不再抗拒,顺势靠下。她的身体很暖,很舒服,这种体温,这种味道,似曾认识, 好像在很久的以前。一闭上眼,便模模糊糊昏睡过去。 高胜寒亦已疲惫不堪,渐渐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太长,分两章。 55 55、第55章 屋外的狗不知何时已没吠叫。 夜深,一片寂静。 二楼的一扇门徐徐打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从房间溜出,如鬼脚般无声走到梯间, 一双鼠眼小心谨慎往下瞧了瞧,见高胜寒揽著顾文怀靠壁而坐,两人似乎均已睡去。 斟酌片刻,决定鼓起勇气,轻声快步走下楼梯,欲趁机走人。 他屏气敛息,一边目不转睛地盯著地上两个人,一边横行而出。 刚要走到大门便要松一口气时,一阵寒气忽自屋外侵入。 他转头一看,惊见一人影正立于门外,那人腮帮紧锁,眼球仿佛瞪出眼眶。 原来林泉走到半路发现没带着手机,中途返回。 “顾重文原来你也在” 林泉这声怒吼已惊醒了浅睡的顾文怀与高胜寒。顾文怀一听顾重文的名字更挣扎著 起身。高胜寒明白他担心顾重文与林泉发生冲突,也赶紧扶起他。 顾重文一见林泉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双脚发软。他慌慌张张地急步后退,怎料退到 厨房又碰著刚醒来的顾文怀与高胜寒。他无所适从,心慌意乱之际从柜台上捡起一 把生果刀,抖着手指向他们。 “不关我事我没有绑架是他们威胁我他们说若果我不合作就一拍两散 真的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有绑架给个天我作胆我也不敢啊” 顾文怀与高胜寒实一眼看出他确实干不出这种事,无奈这房子是他软禁人质的 地方,此事一旦落案,他恐怕亦难全身而退。 林泉被掳之辱犹在眼前,岂肯这样放过他。 “这些话留著说给法官听吧你做过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他向顾重文步步逼近,顾重文只懂慌忙往后退,未及思索已撞上高胜寒。两人呆了 半秒,他想也没想随即张手欲把她擒住。顾文怀咬著牙拼力将她拉至身侧,一手挡 开顾重文,手臂无可避免地被水果刀划了一道血痕。 顾重文看着刀上的血迹,更是慌作一团,手不停在抖,一双惶恐不已的眼睛几乎闪 出泪光。 顾文怀最是矛盾,实在不知该劝导顾重文自首并供出主谋抑或恳求林泉和高胜寒给 他一个机会。他本想离开这儿,等各人心情冷静下来再作定夺,想不到情况竟蓦地 急转。 想不到,又是想不到。 然而,更想不到的事此刻才惊现眼前。 厨房的后门忽然走进一个人,此人一见顾重文手上的血刀像疯了一样尖叫一声。 “血血” 林泉与高胜寒见忽然闯入一个疯女人均不禁讶然,但更惊愕的莫过于顾氏兄弟。 疯女人自然是周顺雅。 原来自白天与顾文怀通电话后,她越发按捺不住,偷偷溜了出来。顾文怀的手机因 收不到信号,故一直接不到疗养院的通知。 顾重文曾带著周顺雅来过几次沙滩和这栋房子,因此她对周围的环境已颇有印象, 然而那时毕竟是坐著房车来,这次自己乘公共汽车,转得她头晕转向,待她终于找 到沙滩,天色已黑,周围的一切似乎又认不出来了。若不是后来房子的灯开著了, 只怕她亦无法找到此处。她在山中丛林迷路,呼天不应叫地不闻,精神已处于崩溃 状态,如今一见刀血,绷紧的神经顿时断裂。 顾重文被她的惊呼声吵得更心乱不堪,本已丧失理智的脑袋更无法思考。 如今她亲眼目睹他手执血刀,还能让她跑掉吗 慌忙之际他欲张手擒拿她,她大叫一声转身逃跑。 顾文怀见顾重文心智慌乱,手持利刃,周顺雅又精神不稳,若发生争执必有人被伤 及,奋然不顾一切向顾重文身后扑去,拼力将他揽紧。 顾重文忽然被人锢住,更是惊惶不已,反射性般惊呼乱叫手脚乱挥,挣扎脱身。 不过片刻,锢住他的双手忽然松懈。 同时屋内响起高胜寒一声惊叫,“不” 顾重文脑袋一片空白,茫然转身,惊见顾文怀右肋下插著水果刀,鲜血沿著下倾的 刀柄瞬间渗出。他张口结舌,嘴唇抽动,不可置信。 这一连串的事发生得如此急剧,林泉和高胜寒皆目瞪口呆,惊魂不定。 周顺雅本已成功逃脱屋外,却忽听高胜寒一声惊呼,不禁顿足。回首一看,亦是一 怔,却反常的没哼一声,只是那神情眼神,愈迷离复杂。 顾文怀闷哼一声,乏力靠倒台面,面如白纸,冷汗从湿透的头发抖动滴落。 他下意识瞟了一眼身上的刀,再抬眸望向顾重文,颤声道,“走” 抖着手,他从台面抓了几张纸巾,竟是在抹擦刀柄。意识已很模糊,判断力亦迅速 薄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想过现场几双眼睛目击了一切,他只知道 他要死了,顾重文若被抓住必也难逃一劫,糊涂的脑袋只想让他跑,尽快跑,跑得 愈远愈好。 顾重文却丝毫不晓动,看着正与死神搏斗的顾文怀,眼里不由泛起水光。 “大哥” 这一声大哥,如此亲切,竟是从顾重文口中倾心而出。 顾文怀豁然一笑。他们兄弟虽然感情单薄,但说无缘又似有缘,他的身上长著他的 血肉,他一死去,也分不清是哥哥延续了弟弟的生命,或是弟弟在延续著哥哥的生 命。 “要乖照顾好爸妈” 茫然间,他不自觉地往周顺雅看去。 难得她这么喜欢重文,他们一家三口,其实,也不错。 忽地眉心一紧,他低哼一声,身子无力软下。 “文怀” 高胜寒从惊愕中回神,随著一声凄厉的呼喊飞扑倒他身边,泪如泉涌。 顾重文惊惶不已,终于往屋外奔跑而去。 林泉已被眼前乱不堪言的一切弄得极其恍惚,看着顾文怀倒下,心底竟有那么一刻 莫名的悸动。 周顺雅不知何时已再步进屋内,一眨不眨地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那个自未出生 已被她想尽千方百计欲打死的儿子。 高胜寒望着顾文怀的身体,一时竟害怕得不敢碰他,跪在他身旁,只懂失控地抽泣。 怎么办他们没电话,没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流逝。 顾文怀迷茫地望向周顺雅。他要死了,她高兴吗为什么,看不 分节阅读_65 到她的笑容,听不 到她的笑声 “原来我是来还债的” 他的声音微弱,豁然,隐约的笑意在濒死的脸上显得如此诡异。 周顺雅面无表情,眼里仿佛掠过一丝飘忽的痛楚。 “现在还清了吗” 他笑意更深,自己也不知道,除了这荒唐的一生,其实,有什么好笑 他极缓慢的眨眨眼,目光努力寻找高胜寒,找到了,再不移开。 高胜寒与他的目光相碰,哭得不能支持,忽然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她急急脱上 的外衣,轻手托起他,裹著那渐冷的身体。 “胜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他潮呼呼的手掌搭在她温热的手背上,既已看不到结果,想不到出路,只好尽最后 的努力恳求。 她满面泪水,抱著他痛哭点头。 此刻的她,出奇的没丝毫怨恨。她不恨顾重文,不恨那些坏人,不恨她自己,她只 要眼前的人活著,要他开心安乐,无论他要什么她都会应承,只要他别离开她。 顾文怀恬然一笑。他曾以为,他将会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家中发霉发臭,或猝死街上, 或倒毙车内,没一滴眼泪,没一句说话。 但原来,上天竟如此眷顾他,让他在最爱的人怀中死去,让她的眼泪送他最后一程。 看着她此刻满面奔流的泪水,他不免百般感触。 人真是自私的,纵然舍不得她伤心,却无法遣去心底的贪婪,为了那份最后的感动。 她对他,即使没爱,到底,仍是有情。 “阿胜到时给我穿上你送的外套” 那件深蓝色西装外套他一直没舍得穿过。有时独自发傻的时候会不禁遐思,将来会 在什么情况下把它穿上身他记得她说过,待他身体复原,长胖一点,会穿得好看。 可是他等不到了。 高胜寒泣不成声,颤抖的手抚上他凹陷的脸颊,那张早该在医院养生的脸。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病了不去医院跑来这些荒山野岭干什么干什么啊”她 悲恸喊叫,双手握成实实的拳头,握不碎悔恨,握不住从来。 “你莫哭这是命有些人什么也做不成唯有做炮灰了” 无论他怎样努力,他做不成父母心中的好儿子,做不成与妻子厮守终生的好丈夫, 做不成一个无愧于心的好人。 他很想向她俏皮一笑,然而随著吐出的最后一个字,半掩的双眼已完全合上。搭在 她手背上的手软绵绵地滑下,人靠在她臂弯内安静睡去。 “文怀不要你不要走” 高胜寒歇斯底里地高呼,慌惶的眼泪没完没止地奔流。 她忽然抓起他的脸,疯狂般吻上那惨白的嘴唇。他们三年夫妻,连一个正式的接吻 也没有。她仍没告诉他他是她的最爱,没告诉他她决不离婚,没告诉他她要为他生 孩子,要与他看着孩子长大,一起终老。 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这样走 周顺雅恍若呆了一样,目光不曾离开过那如死的身躯,嘴上又开始喃喃自语。 林泉见顾文怀忽然闭目,心跳恍惚也跟著停了一阵。 他蹲下高胜寒身边,一脸无所适从。 “我我跑下山去,或者可以打通电话要不,拿车上来” 也许他是真心希望顾文怀得救,也许他已不愿再看见眼前的一幕,然而无论怎样, 他心知自己的话只是虚空的慰藉,山路他本不熟识,在这黑夜中徒步走下山只怕要 费时不少。而那个人,恐怕此刻,已是一个死人。 “顾文怀” 大门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惊慌的呼喊。男人身后跟著一个女子,两人一见地上不省人 事的男人和他身上的刀均不禁倒抽口气。女人立刻跑到他身旁蹲下,检视他的伤口, 探测他的气息。 高胜寒如见到救世主一样猛地抓著她手臂,失控地连声哀求。 “曼玲曼玲,你快救救他快救救他不要让他死” 吕曼玲已不由皱起眉头,心怕已是太迟,却尽力从容道,“我们立刻送他去医院。” 高胜寒听她这么说显然证明顾文怀还没死。现在欧维驶了车来,他们可以去医院了, 一切好像又有了希望。 她止住哭声,傻呼呼地点头,忽然被人一下粗暴的推开,趴倒在地。 推倒她的人正是欧维。自他一踏进这房子,看见里面这几个人已不禁火冒三丈。在 他眼里,这些全是有份儿害死他好朋友的凶手顾文怀本来好人一个,就是活活被 那些最该死人的耗死的 一手推开高胜寒,他二话不说,小心地抱起顾文怀,疾步而走。 吕曼玲跟贴在侧,尽量向顾文怀伤口旁边施压。 高胜寒从地上慌忙爬起,也没在意擦伤了的皮肤,用手背狼狈的抹抹脸,连忙追上 欧维和吕曼玲,身上血迹斑斑,面上泪痕如图。 林泉无奈僵立,悄然看了周顺雅一眼,只见她一脸木讷,眼中仿佛闪著幽幽水光。 他不禁长呼一口气。刚才顾文怀助她逃跑的奋不顾身已说明事实,这个女人便是他 的母亲。想不到,一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结束。 再次抱著不省人事的顾文怀,欧维的心情已是无比的沉重。他了解吕曼玲,她的眼 神已告知他,他们来晚了。 他沉痛的闭目,两个星期不到,回来竟可能要面对痛失好友的噩耗。 垂头看看臂内的人,他忍不住再向他大声吼道,但已禁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顾文怀你不是很讨厌被我这样抱著吗快醒来自己走” 顾文怀没被叫醒,跟著后面的高胜寒却又哗一声痛哭起来。 他们才走出房子,忽然跑来两只棕黑色的狗在欧维脚边绕过不停,又猛地伸著脖子 向他大声吠叫。 高胜寒惊慌之际顿时恍然,她认得这些吠声,这两只狗便是早前他们误以为警犬的 狗。原来它们只是顾文怀不知那里捡来的两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竟比人,更有情义。 吕曼玲握实电筒,冷静贴近欧维。 欧维微微皱起眉头,咬紧腮帮,瞧了两眼那两只狗,不加理会,继续疾步而去。 忽然,空气中传来飘渺熟识的声音。 “你你” 不知是否因为那狗的吠叫,又或是因为欧维的怒吼,顾文怀居然苏醒过来。 他隐约看见欧维脖子上扯歪了的领带,觉得好笑,忍不住挖苦。他认识欧维多年, 只见这老友整天如福尔摩斯一样披著一身不是黑就是灰的长风衣,从未见过他穿西 装结领带。 很好,能见到欧维最后一面,还有曼玲。这两个人,会幸福的。 欧维见他醒来,兴奋不已,但见他濒死之际居然还笑得出,又被激得高声骂道, “还你你你什么你给我闭嘴省著点气”然后仿若得了一股强大力量推动般, 阔步起跑。 吕曼玲和高胜寒急急提步赶上。 “文怀,不要睡去,留下和我们一起”吕曼玲不停在他耳边说话,“阿胜很伤心, 你不要睡了,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到医院” 高胜寒用力抓实他的手,边跑,边笑,边哭。 可是顾文怀只看见她在笑。不止她,还有妈、爸、欧维、曼玲、重文、阿齐、很多 人,他们都在向着他笑。 “文怀,我不要你做我哥哥,我要你做我丈夫,做我孩子的父亲,做我最爱的男人, 你听见吗你不能离开我,文怀” 高胜寒的泪水行行滑下,恍若无穷无尽。 顾文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目光涣散呆滞,脑海里反映出的只是她的一张笑脸,很 美的笑脸,一张她曾为他穿上围裙在厨房里战斗的笑脸。 这三年纵然很苦,但这三年里有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那时,他和她天天一起吃 饭,像极了一对好夫妻,她说他煮的豆腐最好吃,他们一起飞往美国,一起在公路 旁当傻瓜,她偷偷看他们孩子的合并图,然后,她还吻过他。 这些日子虽然短暂,但已足够他跨过生命中全部的爱情。即使只是梦一场,他已拥 有了记忆,他可以含笑带走的记忆。 “顾文怀你不是最拿手死撑吗现在就撑给我看秀秀你的本事不准再睡 不准” 是欧维吗 老朋友,对不起,不可以了,撑不住了。 外面的世界好像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在喊他,好像又听见欧维在问候人家母亲,好 像又靠到阿胜暖洋洋的怀里。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属于他的位置,但这是一个很舒服的位置。 就在这里告别吧。 真的,太累。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一气呵成读完的,所以全发了,也等我也真正埋头写好结局 希望星期天写发表,北京时间。 感谢支持 56 56、第56章结局 微凉的黄昏,几片黄叶在地上肆意打滚,无视匆匆而过的路人。 高胜寒走出大楼,惯性般往街角的报摊走去。以往,顾文怀总不爱直接订阅,就喜欢在报摊买报纸,与老伯寒喧几句。他说老伯收入微薄,卖报纸杂志当作度日,能支持就支持一下。 她仍未来到摊位,老伯已替她执起一份。 “顾太太,今天早了啊” 她笑笑,递给老伯一个硬币,“明天老公生日,今天早点回家准备庆祝。” 老伯笑着接过硬币,笑意五味交织,“顾先生也算幸福了” 高胜寒笑而不语。 回家的路上,老伯的说话总在脑里挥之不去。 明天,她第一次为他庆生,他应该会很惊喜。 现在搬出了市区,路程远了不少,但房子周围环境安宁,空气清新。 他喜欢的,她毫不介意走远一些。 刚走到屋前,恰巧碰到正从屋内出来的理发师,sa 高胜寒笑道,“修好了你可要保证我老公明天是最帅的” sa边挥手边打趣道,“天天都这么帅,行了吧” 高胜寒也笑着挥挥手,一进屋便走进洗手间清洗干净,换了一身清洁的衣服,束起头发,拿著报纸直接走进大门旁的一个房间。 “太太,今天这么早”丽莎把窗帘放下。 这房间很大,显然是改造的间隔,窗口特别高宽,光线充足,平时张望到的黄昏特别美,但今天异常的酷热,不放下帘子只怕会晒著。 高胜寒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拨拨男人的头发,满意地笑了。 “文怀,难怪你这么多年都用sa,他真的最懂你了” 分节阅读_66 床上的人闭着眼,毫无反应,似乎睡得很沉。 “丽莎,张医生今天怎么说” “他说先生一切正常,肺炎该是好了。” 高胜寒嗯了一声,走进浴室拿出一支好像是护肤膏的东西,“先生今天洗过身了” 丽莎点点头,“洗过了,黄姑娘刚走了不久。” 高胜寒卷起衣袖,开始在他手上涂上滋润霜,慢慢摩揉,不时扭动他的手腕,手势纯熟。 “文怀,今早我去看过重文,他说预祝你生辰快乐,还说天天替你祈祷,愿天主保佑你他啊,真的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说他是模范囚犯,整日不是拿著圣经看就是在传道你说, 谁会想到他居然会变成这样那个庄神父果然厉害,不过大半年就将一个人改造了,呵呵, 我看他将来比你还圣母呢” 叮当一声,门铃响起。 高胜寒看看钟,若有所思,“我去吧。” 门外,果然是他。 “今夜的机” 林泉微笑点头,“来跟你说声再见。” 若一切可以重来,这一声再见,他会再两年前以最高尚最宽容的姿态说出。那样,他们三个人便不会落到如斯田地,而她,也不必活受罪,守著一个活死人。 自那夜在山上别过后,他辗转得知,顾文怀再没醒来。 时间无情逝去,他却一直深情等她。当医生也开始劝说放弃的时候,他曾可耻的以为,他与她的感情终可挽回。这世上,没有一种情感能抵抗时间时空的狂澜,任是最浓烈深刻的情结,亦终归被击散,埋没。他会等她,即使他们的爱情已不再无痕,只要能一起走下去,他已满足。 然而快一年了,顾文怀再度与死亡擦肩而过不单没激起她放弃的想法,竟令她更决意要孩子,甚至数度与医院争执,远赴外国找医生求助。她换了没楼梯的房子,找专人间了一个特大的套房,将顾文怀和仪器搬到家中,除了她自己和丽莎亲自照顾,更聘请了专业护士和物理治疗师专程打理。 他终于明白,顾文怀是生是死,他与她的一切已成往事。 “hannah,对不起。” “chris,无论如何,是我辜负了你的感情。”她轻轻挽住他的手,浅笑道,“进来,也跟文怀道个别。” 他似是一怔,未及思索之下已被她牵著往内走,心脏不由自主地急速乱跳。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人已走入一间很大的房间,眼前,是两张并排的单人床和那个沉睡的人。很奇怪,本来的忐忑惶恐在走进房间的一刻似乎被什么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份空白。 耳边,响起她轻柔的声音。 “文怀,chris来了,来跟你道别,影片在欧美反应很好,他想在那边发展,我们也替他高兴的,是不是” 她对著顾文怀笑说,又不时转过面来看看林泉。 林泉一脸木讷,说不出话。 是眼前这个人再次救他性命,亦是眼前这个人让他再次踏上孤单的茫茫路。 为何躺在床上的不是他为何最后为她不惜一切的不是他凭什么剥夺他为爱人甘心牺牲的权利 “hannah,他听得见吗” 高胜寒坚决地点头,“他听得见的,我看过很多相关资料,很多昏迷的病人都听得见的,他只是太累了,要睡久一点” 林泉的心不禁刹那悸动,看着她明显憔悴的面容,硬撑起来的坚强,他只希望往后的她能够幸福。 他走近两步,向着床上的人绷紧声音道,“希望你早日康复,两年前,向杂志爆料的人是我。” 说完,他低头不语,似乎在等待应得的责骂,但耳边响起的竟是一声带著几分娇气的讽笑。 “我还一直以为是重文搞的鬼,真的没想过会是你,”她叹了口气,嘴上仍带著笑意。 “chris,你赌大了,我不值得你那样做。” 林泉带点惊愕抬头,“你不怪我” 高胜寒沉默半晌,坦然道,“chris,我可以坦白说,如果文怀不曾出现,我和你,始终会是一对,所以他说得不错,你恨他是应该的。” 他深呼吸口气,好吧,就让所有情仇烟消云散。 “hannah,你还记得和你爸妈在宝林吃饭的事吗你替我的解围的时候,我有那么一刻觉得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你,我忽然觉得你更像他,而我,总是那样愚昧,幼稚是我把你困了太久” 是他的爱太狭窄,所以在他们的世界里,她只看到他们两个人,只会与他一起偏执挣扎,却不曾长大,不曾懂爱。 “chris,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是珍贵的,没有人可以改变。” 林泉豁然一笑,得到她这句话也不枉了真心付出。 “我要走了,祝你们过得幸福。” “我也祝福你的事业一帆风顺,找到一个真正值得你爱的人。” 步出大门的一刻,他再次吻上她的额,心头的酸楚与嘴上的感觉同样实在。 别了吧,这个可能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他干脆地转身而去,不让她看见眼中的泪,那是不舍的泪,亦是释然的泪。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的心情出奇的平静。 这次他是真的走了,去寻找他的新生,实现他的梦想,那个曾与她一起打造的梦想。 假若这一生与他一路走下去,她应该会得到幸福的,即使那是一份夹著不甘夹著妥协的不纯粹的幸福。 今日是顾文怀三十五岁生辰。 昏迷至今已越大半年,于高胜寒来说,他熬过的每一天是天赐的福份。 这天,除了李秉之和关绮兰不能到,几个重要的人都会在场为顾文怀庆祝生日。 一大早,她已亲自接了周顺雅和顾思源,让他们三个人真正过了一个一家三口的早上。 在车上,周顺雅和顾思源没看彼此一眼,全程默不作声,但高胜寒在后视镜看得清楚二人面上掩盖不住的悲哀,竟这样如出一辙,如此相近。 “文怀,婆婆和公公来看你了,他们就坐在你身旁” 高胜寒抚了抚顾文怀毫无反应的脸,笑得十分纯粹。 顾思源惯常地低著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事,不时自顾自地默默摇头。 周顺雅一坐下,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盯著墙上的结婚照,看得出神。 高胜寒看看照片,又看看周顺雅,笑道,“婆婆,看来文怀长得像你比较多啊。” 周顺雅似乎被高胜寒的话惊醒,茫然片刻,喃喃道,“像我我那有那么好不像我不会” 顾思源缓缓抬头。 三十几年前,他庆幸这个孩子长得不像他,三番五次理直气壮的不认,又怎会想到,后来竟要用钱才得买回来 “文怀自小是个心地好的孩子,那天我车著他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我一句话,”顾思源迅速地眨眼,咽下口水,叹息道,“他只是问我,以后妈是不是不必挨穷了,我说你妈现在有钱了,他就笑了” 他又用力地眨眨发红的双眼。 顾文怀跟著张棠和周顺雅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十分清楚,他们足足养了他大半年才可动手术。他知道这孩子的心性,虽然表面上不能爱他,但私下仍是希望助他一把。后来他得了奖学金往英国留学,作为父亲的他亦毫不犹豫为他准备一切。既然这两个家庭都没资格留他,也不值得他留恋,那就让他走吧,让他在海阔天空下做一个为自己生活的自在人,这也算是弥补偿还了。 怎料天意再一次弄人,这回放他走了,他却自愿回头自投罗网,从此万劫不复。 顾思源瞟了周顺雅一眼,清楚看见她眼里默默无声的泪。 一个人若是疯得不彻底,只怕亦是一件痛苦的事。 周顺雅抹抹眼角,默默叹息。 那天,他带走了他。二十多年以来,无论她如何努力,她无法在记忆中删除那张无辜又惊惶的小脸。她让顾思源牵著他走,看着他脸上滚滚而下却哭不出的眼泪,不敢对他说一句话,只好自我安慰,让他返回顾家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吃得饱住得好,不必受张棠的伤害,也不必记住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后来的一次次苦苦相认,彼此心知肚明,是一场场无奈的施受。其实,是他们太了解对方。 “他会醒来吗” “会,我知道他一定会。” 不久,欧维和吕曼玲到达,随即高卓明和莫玉莲也来到了。 高胜寒捧著一个小型蛋糕,笑着唱了生日快乐,一个人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欢乐气氛里,不在乎旁人是否响应,不在乎欧维面上掩也掩不住的悲痛,不在乎莫玉莲的黯然落泪,只在乎此时此刻的珍贵。她可以为他做的已不多。 “阿胜,你把文怀照顾得很好。” 吕曼玲看着明显清瘦了的高胜寒,感慨万千。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的女人沧桑了许多。反见床上的人,看着比起一般的昏迷病人确实好多了。她知道高胜寒不止聘请了一组专业人士打理他,自己也费心费力,每晚给他做皮肤护理,读报纸,听音乐,每隔几个小时替他转动身体,根本没一夜能睡好。但她就是这么坚持,一定要自己做,一定要自己陪著他左右。 高胜寒骄傲地笑笑,“张医生也说他情况稳定” 吕曼玲轻轻搭上她双肩,柔声道,“他昏迷了这么久也没有苏醒的迹象,时间愈长只怕生机” “曼玲,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没信心他很坚强的,我知道。” 高胜寒握实顾文怀的手,悠悠呼了口气,向着窗外的阳光微笑道,“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回来就知道他在家等我的感觉,只要踏进这个大门就可以见到他,那种安心的感觉,你明白吗” 吕曼玲与欧维互看一眼,没说话。 欧维情不自禁地走到床边,深深地注视顾文怀。那是一张很安祥的脸,安祥得不见一丝感情的波动,不见那戏剧性的一滴泪,也不见任何属于这人间的气色。 他忽然一咬牙,高声道,“他要是真的听得见为什么还这个样子这样还不如让他死了好给他留一点尊严,给他一个痛快吧” 欧维一个干脆的转身,大步走出。 吕曼玲捉起高胜寒的手,不禁叹息道,“欧维总是不愿意见到文怀这样,我就见过他为文怀哭过几次阿胜,你自己问心,你觉得文怀会希望现在这样吗” 高胜寒不答,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一些剪报或打印出来的医学文摘。 “这些都是昏迷的病人醒过来的案例,”她挑出一份剪报,指著上面一张全家福的照片说,“你看,当初所有人都说这个男人不能活了,可是他的妻子坚持照顾他,他睡了十九年,醒来后你猜他说了什么他说他妻子一直照顾他,一直对他说话他全部都知道。”她又挑出另一份剪报,指著相中人说,“这个消防员睡了十年,无缘无故就醒来了,还会说话,你怎么解释连那些专科医生都解释不了,不要总跟我说科学,科学对昏迷病人的认知根本就很少” 吕曼玲无奈微微点头,“我承认我们的认知不足,可是这些是万中无一的案例,即使文怀将来醒来了,他可能已不会是你的文怀了。” 高胜寒恬然一笑,将手轻轻放在顾文怀的胸口上。 “曼玲,文怀根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只要他的心在跳,他就依然是我的文怀。” 她一早已明白,从来最爱的是这颗最美的心。 吕曼玲看着高胜寒面上的笑意,不免莫名感动。 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了,如此难得的爱情,她又何必强加所谓的理 分节阅读_67 “阿胜,你是否依然坚持要文怀的孩子” 高胜寒坚决地点头,“你们不支持的话,我会去比利时。” “阿胜,不是我不支持你,但是在医生的角度,我们必须尊重病人的意愿,我只是觉得,我认识的文怀不会希望你这样做,他会希望你放下,重新开始。” 高胜寒摇摇头,“那是因为你未曾见过他看着我们女儿的眼神。” 吕曼玲怔住片刻,再握紧高胜寒和顾文怀的手,“但愿文怀早日康复,你俩心想事成。” 一个月后,顾文怀果然无缘无故地醒来,只是,很快又无缘无故睡了回去,还来不及见高胜寒一面。 那日,丽莎惯常地走进房间,惯常地向顾文怀打声招呼。 “先生早,先生今早觉得怎样,好吗” 但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好。” 丽莎被当场吓呆了。那沙哑的声音是她先生的吗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床边,果然见床上的人睁著一双懵懂的眼睛,竟然牵强地笑着。 她开心得几乎流下眼泪,语无伦次,“先生,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很久了,真的很久了” “那为什么不把我叫醒” 他说话有些混沌,但丽莎听得明白,一时傻了。 难道先生已忘了发生过什么事 她急急拨了高胜寒的号码。一接通了电话,胡乱说了两句,立刻将电话递到顾文怀耳边。 “文怀,是你吗”高胜寒激动的声音连丽莎也听得见。 “胜” 他就喊了她一声,高胜寒已失控地哭了出来。 “我这就回来” 可是他没等到她回来,也没等到医生到来便再度昏睡过去。 往后的两年里,他又醒过一次,混混沌沌的说了几句话,虽然清醒的时间比第一次长,但高胜寒亦是错过了。 那些医生对于他的情况倒又出了不少争议,拿著脑素描或磁共振的数据研究了再研究,有的坚持说顾文怀有意识,有的又说不可确认。 这一切看在高胜寒眼里却只是浮云,只有她心中的信念是坚如磐石的。 一个人累了多年的人要休息一下很正常,那些人,根本没一个如她懂得他。 然而一晃眼,顾文怀快睡了三年。 高胜寒也成了一个真正的成熟女人。高氏在这几年的奋斗中已成功重建扎实的根基,公司上下无不对这位女主人公赞叹不已的,她一边肩负起家族企业的重责,一边又对昏睡的丈夫不离不弃,这份魄力和深情那是常人能及只是她的眼里和面上已铺著一层早到的沧桑,时间过的是三年,她老去的更像六年。 今天是个好日子。 林泉的第二部电影首映,成绩理想,在海外已竖立起不错的声誉。 顾重文行为良好,接到通知,很快便可出狱。 如此美好的早晨,她心情极佳之际却接到丽莎一个晴天霹雳的电话。 顾文怀急性肺炎,送医院去了。 虽然这三年来,他不时会出现一些毛病或轻微感染症状,但凭丽莎的语气,她已明白这次的病况似乎很不一样。 她的一颗心恍若重重的跌落地上。莫非真的要这样,上天真的要他离她而去 她对著空气强颜一笑,至少,她仍可以有他的孩子。他一离去,照顾他的心思便会全部放在养育他们的孩子上。 车子无奈停在红灯路口,现在的她已不再冲红灯了,无论如何,一切已是天意。 手机又再次响起。 “丽莎,先生怎样” “太太先生他他要醒了床单有一处皱起,医生说可能是先生对痛楚有感觉他们用什么仪器刺激他的脑神经,然后,他们说先生有反应了” 高胜寒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眼前的红灯变了绿灯,她一脚踏上油门,车飞驰而去。 再次奔跑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她的心情却是满载著期盼与兴奋。 这三年她力排众议,倾心付出,他又怎舍得辜负了她 前方的病房里挤满了白影。她稳住情绪,放缓脚步,慢慢走近。 她走到门口,但看不到被一群白影包围著的病床。 医生们忽地转过面来,一个个向着她展颜而笑。 她一步步走近病床,那些白影顺势退开。 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急急滚下。 终于,她在朦胧的目光中看到了他。 “文怀,我是阿胜,你记得我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上牵起一抹如幻如真的笑意,那样和暖,如沐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老套的结局,但也算是某种圆满吧。即使是善良的人,做了坏事也是要受苦的,不然幸福就太便宜了。 真心感谢一直支持的读者,无论写成怎样都一直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