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有毒》 第1章 穿越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苏离睡的正香,就被丫鬟喜儿给摇醒了。 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还有那只被她五花大绑的喜鹊,苏离清冽的眸子有些绝望。 想起这是哪儿,她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生不如死啊。 小丫鬟眼眶红着,见她半天不吱声,摇的更用力了,还哭了起来,“姑娘,你别死啊,你别吓奴婢。” 真是个爱哭的小丫鬟。 也难怪了,她们从悬崖上连着马车一起摔下来,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现在整个崖底,就只有她们主仆。 但小丫鬟不知道的是,她的主子定北侯府嫡女卫明妧已经死的,半个月前就换成她了。 小丫鬟越哭越大声,苏离……不,她现在是卫明妧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道,“打住,我还没死呢,只是睡了小会儿,去,把那只喜鹊给我拎过来。” 喜儿破涕为笑,连忙擦干眼泪,麻溜的把那只绑的有点凶残的喜鹊给提了过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姑娘每回醒过来都要狠狠的戳喜鹊的脑袋,但只要姑娘还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卫明妧盯着喜鹊,恨不得瞪的它灰飞烟灭才好。 她会穿越,可以说就是拜喜鹊所赐,当然了,不是这一只。 半个月前,她疲惫不堪的走出手术室,累的站都站不住了,只想睡她个昏天黑地,老妈一通电话打来,让她去相亲,说是一大清早,她屋子里来了一只喜鹊,站在床头叽叽喳喳叫了半天,临走之前还拉了泡屎,是大吉之兆,她脱单有望。 在亲妈嘤嘤叮嘱和断绝关系的威逼下,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见了一奇葩,回来时,和人追尾,一头撞在了方向盘上。 醒来时,她正在一棵大树上挂着,上不上下不下,小丫鬟跪在地上嚎嚎大哭,想起那场景,卫明妧就想将眼前这只喜鹊给炖了喝汤。 半个月没吃肉了,想到肉滋味,卫明妧肚子里馋虫翻滚,忍不住咽口水了。 好想吃肉啊…… 喜儿见了有些害怕,想起什么,她邀功似的道,“奴婢方才抓了条鱼。” 一个激灵袭来,卫明妧道,“炖了喝鱼汤!” 连吃了半个月的果子,嘴里淡出鸟来,一听到有鱼,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喜儿点头如捣蒜,她起身出去,卫明妧睡不下去了,也出去了。 这间小屋清幽雅致,四周景秀盎然,树木葱郁,奇花蔓草,空气都带着香甜,但远处不是悬崖峭壁,就是幽深险境,灌木成林,还隔了一条河,她们想走都走不了。 虽然承人恩惠了,但她还想说一句,把小屋修建在这里,简直是脑子有坑。 这简直就是座大牢笼。 不过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屋子里的陈设也不俗,只是多年没人住了,半个月前的小院,草比人高,屋子里的灰尘大的都不能住人,好在喜儿勤快,收拾的干净利落,现在看起来还算清爽。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屋子漏雨了。 前些天,外头下大雨,屋子里下小雨,她们两人缩在角落里过了一夜。 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得想办法把屋子修修才是。 走到灶台处,卫明妧朝装鱼的木盆望去,看清盆里的鱼,她就在风中凌乱了。 “这就是你说的鱼?”她的声音在颤抖。 拇指大的鱼熬汤,还有鱼滋味吗? 喜儿也知道鱼小了点儿,就这一条鱼,她花了一个时辰才抓到,很不容易了,怕姑娘绝望,她忙道,“这一条鱼姑娘先吃着,奴婢会越来越擅长抓鱼的……” 这丫鬟,真是无时无刻不害怕她寻死啊。 她一个现代医师,医毒双绝,还要靠一小丫鬟养活么? 有些口渴,卫明妧给自己舀了碗水,猛灌了一口,然后…… 呸呸! 好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卫明妧问道。 喜儿摇头如拨浪鼓,“受的伤早好了,这水不好喝吗?” 她打算喝一口,卫明妧拦下她,“别喝了,拿上锄头,我们去河边,运气好没准儿能捡只大野兽回来一饱口福。” 喜儿扑呲一笑,“姑娘就会异想天开。” 不过她还是很听话拿了锄头,跟着卫明妧去了河边,沿着河往上找。 “姑娘,姑娘,你快来啊,那有人!” 没一会儿,她就惊叫出声。 卫明妧快步走过去,只见潭中间,她昨天洗澡的地方漂着一男子,阳光下,男子华贵锦袍上绣着的金丝银线发出光芒来,她想都没想,就淌水过去把男子给拖到了岸边。 喜儿抱着锄头,怯生生道,“姑娘,他死了吗?” “还剩一口气。” 那肯定活不了了,受这么重的伤,肩膀血直往外冒,还唇瓣发紫,又是伤又是毒,比她们可惨多了。 这么好看的男子,死了真是可惜。 喜儿替他默哀,抱着锄头走人。 明妧叫住她,“你去哪儿?” “奴婢去挖坑,一会儿埋他啊。” “……” 明妧扶额,这丫鬟勤快的令人发指,人还没断气呢,她就先挖坑了。 她们主仆能不能离开,就全指着他了,决不能让他死了。 “你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明妧快步离开,喜儿在后头喊,“姑娘,你别跑远了,奴婢害怕。” 明妧一头钻进树林里,喜儿吓的快哭了,好在没一会儿,明妧就拿了几株药草跑过来。 一边走一边把药草往嘴里塞,嚼过后,吐在手心,喊道,“把他伤口处的衣裳撕开。” 喜儿怔了下,赶紧照做,明妧把药草敷在男子的肩膀上,道,“摁紧了,等血止住了再松开。” “奴婢知道。” 她死死的摁着药草。 明妧则把另外几株草叶子摘下来,用石头砸碎,把药汁挤到男子嘴里去,然后换另外两株。 她手里没有药,也没有银针,只能用这样以毒攻毒的办法了,一时间肯定没法完全将毒素除干净,但慢慢调理,总能把毒清掉的。 喜儿望着明妧道,“他还能救活吗?” “有你家姑娘在,保他一条小命绝对没问题。” 姑娘可真会吹牛。 喜儿心中腹诽,仰着张明媚笑脸道,“姑娘真厉害,等他好了,就能给咱们狩猎、抓鱼、修房子了。” 明妧哭笑不得,方才还要埋人家,现在人还没醒,就给他安排了这么多的活。 不过,这倒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有些粗活,她和丫鬟实在做不了。 就冲这一劳动力,她也得想方设法把他从阎王爷手里给抢回来,错过这一个,天知道下一个倒霉蛋什么时候出现? 但喜儿想的明显比她多,“要是他人好,姑娘就嫁给他吧,多生几个小少爷,咱们就在这悬崖底下生活,多好啊。” 明妧一脑门黑线。 她忍不住抬手拍她脑门了,“能不能别想那么多,看他穿戴,绝对不是一般人,摔落悬崖,肯定有人来找他。” 虽然这样说,但明妧心里打鼓,她都掉下来半个月了,也没见定北侯府派人下来找啊。 喜儿眼睛眨巴眨巴,欢呼道,“有人来找,咱们是不是就能回侯府了?” 第2章 倒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明妧和喜儿拆了床板才把男子拖回小屋。 那条拇指大的鱼则熬了汤给他补身子。 喜儿有些心疼,当然,她不是心疼那条小鱼,她是可怜男子的遭遇,“他右腿断了,要是没人来救他,咱们不会养他一辈子吧?” 的确,她们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养活一大男人太吃力了,就算不饿死,也会饿的皮包骨。 再漂亮的男人,瘦的皮包骨,万般风采也没了。 不过,明妧倒没那担忧,笑道,“只是腿断了而已,我先给他接骨,回头用金簪磨两根金针出来,我就能让他站起来了。” 明妧说的喜儿一愣一愣的。 这可是断腿,姑娘还有那本事让他站起来,牛皮都快吹破天了。 姑娘不会是魔怔了吧? 喜儿害怕,伸手去探明妧的额头。 明妧坐着没动,喜儿眨眼,也不比她的烫啊,怎么就净说大话呢。 明妧笑笑,想着男子的伤要半天才能醒,便留了喜儿照看,她去山上采药。 前半个月,她一直浑浑噩噩,现在碰到一病人,还伤的这么重,她却像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这是职业病啊。 山林里,药草不少,全看有没有一双明珠慧眼了。 很快,明妧就找了一堆药草,刚准备回去,那边喜儿在呼唤,“姑娘,姑娘,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 喜儿钻进来,眼眶通红,明妧觉得不大对劲,“出什么事了?” 喜儿抱着她哭,“那男子醒了,他眼睛看不见了,他要我杀他,我不敢,他掐我脖子,我……我吓住了,我就失手把他给打死了。” 不是吧? 不要吓唬她啊! 明妧赶紧往小屋跑,男子倒在地上,脑门上有血,明妧探他鼻息,松了一口气道,“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伤的这么重,他不想活也情有可原。 但现在,死活可由不得他了。 别说她霸道,谁让他长的漂亮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呢。 将药草捣碎,明妧拿了木棍来替男子接骨。 这是一件很疼的事,可惜她手边没有麻药,也没有银针,全靠他忍了。 没一会儿,男子就疼出声来。 明妧拿了块毛巾来,看着他道,“我是大夫,你的断腿和中的毒我都能解,眼睛失明……是中毒所致,只要毒解了,就能看见了,不过解毒必要的两味药材山上没有,只能等出去了,我现在给你接骨,你要不想死,就咬紧手帕,我怕你会疼的咬断舌头。” 明妧把帕子递到他嘴边,男子看不见,但能准确的盯着明妧,“你真的是大夫?” 又是一个不信她的,明妧笑道,“你自己中的毒,应该清楚,如果没有人及时救你,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男子默然。 明妧再把帕子递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咬紧了。 接骨的过程痛苦难堪,但男子都忍了,额头上豆大汗珠清洗着青筋,喜儿无数次担心他会疼晕过去。 不过他最后还是晕了,在明妧替他接好骨头,拿出他咬紧的帕子后。 一方香罗帕被他给咬烂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屋子里就一张床,被他给占了后,明妧和喜儿打地铺睡的。 男子醒过来,明妧喂他吃捣碎的果泥,男子眉头蹙紧,明妧道,“将就着吃吧,没有米熬粥。” 没有米熬粥,也不用拿果泥当粥吧,“我牙齿没问题。” 这么蠢的女人,真的是大夫? 男子眉头拧紧,但明妧的话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知道你牙齿没问题,只是树上低处的果子都吃完了,高的摘不到,打下来砸烂了一部分。” “嗯,你没猜错,这就是烂的那一部分。” 明妧说的云淡风轻,喜儿呆呆的望着她。 烂的果子她吃了,姑娘明明就是看人长的漂亮,找机会喂他吃东西才捣成泥的,却骗他做什么,他本来就不想活了啊。 见他最终把果泥咽下,而不是吐出来,明妧轻笑,对于这样的人,唯有真诚才能打动他,让他信服,她容易么,还有活下去的欲望,这是好事,便问道,“你的人大概什么时候找来?” 男子摸着腰间,似乎在找什么,但是没有找到,他怔在那里半天,最后虚弱道,“在悬崖底下,有一竹筒,你找到,发出信号,半天之内,就有人来接我了。” 喜儿一听,自告奋勇道,“我去找!” 这人算是救对了。 只要找到竹筒,她们就能回侯府了,她好想吃饭,好想吃肉……她能吃下一头牛! 可是竹筒那么小,悬崖那么大,想找到谈何容易。 喜儿和明妧找了整整七天,才看见。 竹筒离崖底有些高,根本就够不着,喜儿爬不上去,最后还是明妧豁出去,差点葬送了小命才把竹筒给拿下来。 竹筒不能进水,天有些闷,乌云密布,明妧怕下雨,这是她们出去唯一的希望,哪怕就是死,她也要试一试。 最后,竹筒拿到了,喜儿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进了小屋。 “你受伤了?”男子问道。 明妧吃疼,故作轻松道,“只是脚崴了,手腕受了点伤,不碍事。” 男子看不见,只当她真的受伤不重。 果真如他所言,发出信号后,不过半天,找他的人就到了。 那些人在苦苦寻他,那么重的伤,又过了这么多天,都不抱希望了,等进了小屋,看到男子还活着,七八名暗卫喜极而泣,跪下来请罪。 明妧的爆脾气啊,这崖底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她催道,“先别请罪了,赶紧出去吧,快要下雨了。” 暗卫朝她作揖,“谢姑娘出手相助,姑娘是隐居于此的高人?等我们回了府,一定备上重礼前来道谢。” 谢你妹啊! 明妧心堵的慌,她们这么迫切的想出去,看不出来么,他们主子眼睛瞎了,他们也瞎了么? “我们主仆和你们主子一样,也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只是比他早了半个月而已。” “……姑娘府上是?” “我叫苏离。” 第3章 丧事 一条宽敞的官道上,车夫赶着一驾马车往前奔去。 喜儿掀开车帘看窗外,青山绿水,还有来往的路人。 看到有人,喜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妇人恼道,“看什么看,有病啊。” 被骂了,喜儿一点也不恼,咯咯的笑起来。 她们终于出来了! 她们终于到了人多的地方了! 比起喜儿的兴奋,明妧要沉稳的多,她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喜儿望着她,憋不住了想说话,便找话题聊,“姑娘不是能救那男子吗,他们要带你一起进京,你为什么说自己医术一般,先前都是骗那男子的?” 明妧揉着手腕,道,“我手腕受伤了,十天之内用不了银针,跟他们走也没用。” 当然,这只能算是一部分原因。 她毕竟是定北侯府嫡女,只是掉下了悬崖,就会高超医术了,说出去没人会信,就喜儿还总以为她是在吹牛,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而那男子,被人伤的那么重,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伤他之人必定强大,坏那些人好事,只怕她会没好果子吃。 断了的骨头已给他接好,眼睛虽然失明,但她留了药方在他的荷包里,没有涉险的必要。 “回了定北侯府,不要说我会医术的事,”明妧叮嘱道。 “奴婢一定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说。” 其实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她可不想有人说她往姑娘脸上贴金片。 进了城,便直奔定北侯府,只是车夫不知道定北侯府在哪儿,全靠喜儿指路。 离定北侯府还有两条街,偏偏马车坏了,明妧和喜儿就只好下车步行回府。 不过好在路不远了,喜儿还知道一条小道,不消两刻钟就能回府了。 喜儿激动的手舞足蹈,而明妧做的第一件事则是买了几个肉包子。 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她和丫鬟啃着肉包子穿过小巷,和一支送丧的队伍不期而遇,吓的那些抬棺材的小厮连棺材都摔了。 “大……大姑娘?” “喜儿?!” 那些小厮眼睛瞪如铜铃大,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不怪他们这么受惊了,他们在给她办丧事呢。 真的是没有比这更晦气的了。 紧赶慢赶的回府,正好参加自己的丧礼…… 不过办的倒是挺风光的,阵仗不小,但明妧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有这么多人出去找她们,她们也不至于在崖底待那么久。 死后的风光,要来何用? 没有记忆,这些人谁是谁,她一个也不认识,以至于自己亲爹定北侯站在她跟前,双眸含泪,她还一脸茫然,心想这大叔还挺养眼。 喜儿拽了她云袖,低声道,“姑娘,是侯爷啊。” 明妧脸上闪过讶异,竟然是她爹,这两滴眼泪倒是挺真诚的,明妧陌生且淡漠的眼神,定北侯额心皱紧了,“妧儿不认识爹爹了?” 喜儿忙替明妧解释,“姑娘从悬崖上摔下去,伤了脑袋,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定北侯眸底闪过一抹沉痛,抬手摸明妧的脑袋,哽咽道,“回来就好,能活着回来就好。” 街上人来人往,不是谈话的地方,女儿回来了,丧事自然没有办的必要。 定北侯率先回府,明妧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侯府里只要见了她的,都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定北侯走的很快,明妧几乎小跑着才跟上,喜儿在一旁道,“应该是去幽兰苑见夫人。” 回来之前,喜儿把侯府大致的情况都和她说了,方才明妧没能认出定北侯,喜儿怕她一会儿再喊错人,特意提醒下。 进了屋,就看到一端庄貌美的夫人靠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眼眶红肿,猜也能猜到是痛失爱女,伤痛欲绝的定北侯夫人苏氏。 “妧儿……” 一声简单的轻唤,明妧心头一酸,几乎不受控制的,她就扑倒她怀中去了,喊道,“娘。” 这份浓烈深厚的感情,肯定不是她的,但苏氏的怀抱一如前世娘亲(逼婚前的),让她觉得温暖。 苏氏抱着女儿不撒手,生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女儿又不见了。 定北侯见明妧被抱的难受,笑道,“妧儿回来是好事,怎么反倒哭成这样了。” 苏氏松开怀抱,泪水模糊双眼,她看不清女儿,赶紧拿帕子擦干净,她紧握明妧的手,看着明妧清瘦的脸,苏氏就知道她吃了很多苦头,容貌变化不大,但是眸底的光彩却大相径庭。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说不出的明澈。 小时候的卫明妧聪慧机灵,人见人爱,可是在她八岁那年落了水,大病了一场,人就没有以前那么灵光了,胆小了许多,怕见生人,怯懦的眸底像是凝了一块化不去的雾霭。 女儿一丁点儿的变化,苏氏都看在眼里,她欣喜而激动道,“妧儿,你好了?” 第4章 替嫁 明妧修长的睫毛轻颤,像是两只振翅的蝴蝶,美不惊人,还带了几分迷茫,她是真迷茫,她什么好了? “女儿一直很好啊,”摸不清状况,只能撒娇了。 “是很好,娘的妧儿一直很好……” 定北侯打断苏氏道,“妧儿刚回来,让她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不迟。” 苏氏连连点头,想到什么,她脸色又变了变,明妧敏锐捕捉到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她走到屏风处时,脚步顿了下,装成拍裙摆上的灰,屋内,苏氏哭道,“之前我就说柔儿和四皇子的亲事先缓缓,不用那么急,现在怎么办,妧儿那么喜欢四皇子,她要是知道她失踪的时候,柔儿替她上了花轿……” “宫里催的急,让柔儿替嫁也是没办法的事,妧儿识大体,她会理解的。” 虽然说的镇定,可定北侯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别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再寻死觅活,让他们再尝试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妧眼睛睁大,不是吧? 替嫁? 这在小说里,不是穿越女才享受的待遇么,替嫁邪魅克妻性情古怪杀人如麻的某皇子,用现代诗词歌赋甚至有可能是脑筋急转弯来俘获他的芳心,从此过上狂霸酷叼拽,女配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恩恩爱爱没羞没躁的生活。 一生一世一双人。 轮到她,居然被人替嫁了? 她怎么头有点晕啊。 前世相亲跑断腿,到了包办婚姻的古代,到手的未婚夫都能飞……感觉注定要嫁不出去了。 还有她有婚约在身的事,喜儿为什么没和她说,从头到尾都没提一个字,这小丫鬟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没有重要事隐瞒她了。 明妧瞥头看喜儿,小丫鬟缩着脖子,根本就不敢看她。 她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 其实在苏离穿来之前,真的卫明妧还挂在树上的时候曾绝望的说过,以后再也见不到恒哥哥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喜儿最怕她寻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敢提四皇子半个字么? 可不提就算了,她居然还怂恿她和那男子成亲,生儿育女,这胆子也忒肥了点儿,她可知道,这算是公然给四皇子戴绿帽子了,想到有好几次险些把持不住差点霸王硬上弓……明妧后怕连连。 对于这样的责怪,喜儿委屈,“奴婢不是以为要在悬崖底下待一辈子么,四皇子虽然和姑娘有婚约,但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娶皇子妃啊,一旦娶亲,婚约自然就作罢了。” 听到作罢两个字,明妧心稍安,她要是知道回府还有一桩亲事等着她,那她可要好好斟酌了。 天下之大,总有她栖身之处,并非定北侯府不可,为了一间还分不清是广厦还是火坑的侯府搭上自己一辈子,讲究了三十年的单身狗是不会将就的。 不过她还有个问题,“四皇子漂亮吗?” “不及那男子漂亮。” 有个以貌取人,还试图把她往这条路上拽的丫鬟,明妧看着天上悠哉浮云,哭笑不得。 既来之,则安之吧。 既然选择了回来这条路,将来是风是雨,她都要无所畏惧的走下去。 花梨木浴桶里,铺满了玫瑰花瓣,明妧泡在里面,双眸轻阖,鼻尖萦绕一股淡淡花香,舒服的人直哼哼。 前世哪里这样享受过啊,每天出手术室,累的恨不得倒床就睡,和现在比起来,前世饭刚拿到手,一个电话打来,就要边走边吃赶去做手术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习惯了精神高度集中几个小时,这会儿脑袋放空,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这不,习惯性的把喜儿和她说的那些事拎出来捋捋清楚。 她和喜儿摔落悬崖之事,喜儿知道的并不多,那天,她们去佛光寺祈福,在凉亭处喝茶的时候,卫明柔不小心把茶水泼到她身上了,她就和喜儿回马车换衣裳。 刚钻进马车,她们就闻到了一股异香,很香甜,像果子似的,这是喜儿的描述,就是在闻到这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香后,她们两一倒,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双手双脚被绑,马车正在狂奔,她和卫明妧知道没好事,悄悄解了绳子,然后才反抗。 反抗的结果也很显著,两人坠崖了。 车夫砍掉了绳子,从车辕上跳了下去,她们无处可躲,连着马车一起摔下了悬崖。 后面的事,她都知道。 但是她另外一个丫鬟雪雁说的和喜儿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在悬崖底下待了这么久都没人找她们的原因。 第5章 嫌疑 据雪雁说,她们去马车里换衣裳,马车突然发了狂,直接就往山下跑去,期间还和东宁侯府的马车撞上,连累人家姑娘额头撞出来一大包。 府里的小厮骑马追去,可是马车一路往下跑,横冲直撞,他们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马车翻下山坡,在滚动中裂成碎片。 这些天,侯府派人把那座山翻了个底朝天,可是都没看到她们,倒是找到几片她衣裳碎片。 她们去佛光寺祈福那一天,宫里正好派人来告知她和四皇子大喜吉日,还张贴了告示昭告天下,偏偏她们滚下山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府里不敢声张,即将出嫁的准四皇子妃失踪了,亲事黄了事小,到时候朝廷还会问责侯府,谁也担待不起,只能谎称得了不治之症,又让二太太进宫找孙贵妃商议,能不能让三姑娘卫明柔代嫁。 孙贵妃很愤怒,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同意了。 再然后,就是卫明柔替嫁,侯府则继续找她,半个月前,府里小厮找她们时,遇到了一匹眼睛泛绿光的狼,还咬死了一小厮,侯府就不抱她们还活着的希望了。 丧事等到今日才办,是因为大喜之前办丧事不吉利,硬是拖着,等卫明柔出嫁,和四皇子回门之后,才设灵堂。 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很显然,有人要她的命,阻拦她嫁给四皇子。 而且事情也太凑巧了点儿,卫明柔泼了她茶水,她回马车换衣裳,然后就闻到异香晕了失踪了,最后代嫁的也是她。 她倒霉坠崖这件事,她的那一杯茶至关重要,还是最大的受益人,怎么看她嫌疑都很大。 可偏偏卫明柔不是别人,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为了一个男人,算计自己的亲姐姐,这事明妧还真有些接受不了,尤其卫明柔还才情洋溢,容貌冠绝,是京都有名的名媛淑女,根本不愁嫁。 她不想冤枉别人,但她继承了人家的身体,就该替人报仇,何况她还在悬崖底下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这口鸟气,她不出了,她会憋死的,更是往穿越前辈们的脸上抹黑。 泡好了澡,明妧穿着丝绸里衣,哈欠连天的绕过花鸟山水折扇屏风,准备倒床先睡她个昏天黑地。 珠帘外,一模样白净,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疾步走进来,她双眸通红,近前不由分说的一把将明妧抱住,哽咽道,“我可怜的姑娘,总算是回来了……” 被抱的紧紧的,明妧呼吸不畅,脸都涨红了,虽然有些反感,但她猜的出来这妇人的身份,应该是她的乳母周妈妈,从小伺候她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一般,明妧拍了拍她后背,道,“周妈妈,我没事了,你先放开我。” 周妈妈连忙松开手,用袖子擦掉眼泪,欣慰的笑着,“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到四皇子迎娶了三姑娘,周妈妈的话戛然而止,拉着明妧坐下,问她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头。 喜儿在一旁,道,“周妈妈,姑娘才回来,等她缓缓再问吧。” 明妧配合的打了个哈欠,朝周妈妈一笑,就往床榻走,这一屋子古董瓷器,她都没心思欣赏,哪有心思提崖底那些天天啃果子等人援救的糟心日子。 周妈妈见明妧躺下,还翻了个滚,摸着上头绣着的牡丹玉楼点翠,高兴的说绣的真好,她也高兴的不行,刚歇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悄悄拭去,姑娘是真的活着,她是真的回来了。 想到什么,她又忙走到床边道,“姑娘先别睡,你失踪这么久才回来,府里上下都担心坏了,还是先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百善孝为先,回来再睡,乖。” 明妧正抬手拍天蓝色纱幔上的镂空玉球,周妈妈那哄小孩的语气让她的手滞住,起身望着周妈妈。 虽然是询问商量的语气,可是她未答应,周妈妈已经吩咐喜儿把那套最新做的裙裳拿来,喜儿一脸懵,她刚回来,哪知道姑娘新作的裙裳放哪里的,周妈妈拍了脑门喊,“雪雁,快给姑娘拿衣裳。” 这是非去不可了。 明妧轻耸肩,倒也没有说不去,失踪许久归来,先给长辈请安是应该的,她也没有那么困,就顺势起来了,任由雪雁和周妈妈帮她穿衣裳。 第6章 请安 一身天蓝色绣木槿花蜀锦裙裳,玲珑有致,乌云般的长发在周妈妈灵巧的手下挽成朝云髻,几只镶蓝宝石的金簪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青丝,更显柔亮润泽,整个人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对这张脸,明妧说不出的满意,稍稍一打扮,未施粉黛,便秀雅绝俗。 收拾妥当,周妈妈又拿了珊瑚钏给她戴在皓腕上,更衬托的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握着她的手,周妈妈没有松开,只道,“姑娘,一会儿见了老太太,你就说身上风尘仆仆,沐浴更衣完才敢来给她请安,如果老太太不见你,你就在院子里跪着,超过一刻钟,老太太不见你,你就装晕……” 明妧眼珠子睁圆了几分,周妈妈不是她的奶娘么,怎么教她装晕骗长辈,还叮嘱的这么细致,活像她是个傻子似的,刚这样想,就听周妈妈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姑娘听懂了吗?” 听是听懂了,可是更疑惑了,喜儿到底瞒了她多少的事没说? 叮嘱完,又帮明妧整理了下腰间佩戴的兰桂齐芳羊脂玉佩,周妈妈道,“雪雁,你陪姑娘去长晖院。” 明妧摇头道,“让喜儿陪我去。” 周妈妈点点头,喜儿跟去也好,有些事姑娘说不清楚,喜儿能替她说,也不至于惹老太太不快。 出了菡萏苑,明妧就望着喜儿了,脸皮绷紧了几分道,“方才周妈妈为什么要叮嘱我那么多,老太太是有多不喜欢我?” 在崖底,她一身锦绣裙裳,绣鞋上都镶嵌着珍珠,一看就是个受宠嫡女,从来想过祖母会不喜欢她,甚至到了需要装晕的地步。 喜儿欲言又止,明妧恼了,这丫鬟骗她的时候嘴可麻溜了,现在怎么成锯嘴葫芦了,“还不快说。” 明妧声音一拔高,小丫鬟就缩脖子了,颤巍巍道,“姑娘八岁时落过水,脑袋不大灵光,周妈妈是怕姑娘你惹老太太不快,才提醒你的。” “那就是说,我以前是个傻子了?”这个认知让明妧皱紧了眉头。 喜儿摇头如拨浪鼓,“姑娘才不是傻子呢,只是胆小话少了些,老太太说的话,你有些听不大懂。” 明妧懂了,以前的卫明妧大概是落水时伤了脑袋,导致只有八岁心智,可就是这样,还能嫁给四皇子为妃,皇上这是有多嫌弃自己的儿子啊? 胆小话少甚至听不懂她说什么的孙女儿,确实不大招人喜欢,老太太不喜欢她也正常,可要她下跪,就太强人所难了。 明妧想着怎么避开下跪,然而喜儿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抬头骂老天爷了。 让她穿崖底就算了,她好歹爬出来了,它还能不能更坑一点儿?! 老太太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胆小话少,而是因为她一岁的时候,有一回病了,久治不愈,她娘苏氏怕她夭折,带着她去佛光寺求菩萨赐药,后让小厮回来接她大哥一起去,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厮和奶娘途中被杀,她大哥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失踪的不仅仅是老太太的心尖儿,还是她爹定北侯唯一的儿子,她爹为了救皇上,伤了身子,太医断言他这辈子都难有子嗣,当时她娘苏氏肚子里怀着孩子,在大少爷丢了之后,成了长房唯一的希望,可惜生下来是个女儿。 也就是说不止明妧,卫明柔也不被待见,不过卫明柔嘴甜,才情洋溢,这么多年,早哄的老太太回心转意,只有她,老太太压根就不愿意的多看她一眼,视她为灾星祸害。 她要是早知道,她在定北侯府的地位是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回来。 喜儿坑她! 明妧恨不得掐喜儿脖子泄愤。 喜儿见了退后好几步,心虚道,“姑娘现在好了啊,肯定能和三姑娘一样哄的老太太高兴的。” 怎么哄高兴?就靠长跪不起吗? 她知不知道先入为主,嫌弃了十几年是最难扭转的,那是一种镶在骨子里的厌恶,无药可解,除非她能把她宝贝大孙子找回来,而且还得风流倜傥,文武双全! 明妧愤怒,虽然爹娘不错,可老太太是侯府最大的长辈,不得她欢心,她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喜儿则道,“夫人给姑娘算过命,将来就是你把大少爷找回来的,夫人让你谨记大少爷屁股上有块梅花胎记,不能忘了……” 第7章 胎记 明妧四肢无力,嘴角抽搐不止,抬头望天,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烁,老天爷,她现在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她就问一句,胎记长在屁股上,还要她谨记于心,这是要她看到和她大哥年纪相仿的男子就扑上去扒人裤子吗? 明妧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偏喜儿大喘气后加了一句不过,明妧牙关咬紧,她都脑补到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惨剧了,她来一句不过,不由得愤岔道,“不过什么?给我一次说完!” 喜儿有些怀念以前的姑娘了,虽然不及现在聪慧机灵,但脾气好啊,不会生气,更不会吓的她浑身打哆嗦,喜儿弱了声音道,“不过老太太不信,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说夫人是心疼你不得老太太欢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苏氏待她是真好,她看的出来,是以这话有可能真是苏氏编造的。 忍着涨疼的脑袋,明妧随着喜儿去了长晖院。 有了心理准备,老太太不见她,明妧一点都不诧异,但要她跪一刻钟,她是真的做不到,她也不想委屈自己,毕竟站着也能晕倒。 明妧就站在那里,低眉顺眼的做个木头桩子。 一刻钟后,她和喜儿就被抬出长晖院了。 菡萏苑内,周妈妈听丫鬟说姑娘晕了,她一点都不担心,还在心底夸了姑娘一句,然后才装出急切模样迎出来,远远的看到明妧和喜儿一前一后被抬回来,她眉头皱了皱。 喜儿做惯了粗活,怎么可能跪一刻钟就晕了,这不明显太假了吗,她怎么这么不省心啊。 周妈妈迎上去,明妧眼睛紧闭,脸色苍白,还真像是病了,喜儿则哭道,“屁股好疼……” 喜儿眼泪直飙,姑娘站在那里,她还提醒她下跪,姑娘不听,她也不敢劝的太明显,只当计划变了,没想到一刻钟后,姑娘就突然晕倒了,晕的她措手不及,这不没能扶稳姑娘,直接给姑娘做了垫背的,倒霉的屁股撞在了花圃上,疼死她了。 周妈妈听了经过,连连点头,这一撞,不但不假,更逼真了。 明妧被抬回床上,软乎乎的被子舒服的人想直哼哼,真想就此睡过去,万事不管,结果刚迷糊上,太医就来了,还是定北侯亲自领着太医来的。 遇到了同行,要是以往,明妧肯定要和他切磋一下医术的,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任由太医把脉,还有些心虚怕被看出她脸色苍白是摁了穴位导致的。 定北侯在一旁看着,见太医收了手,才问道,“王太医,小女如何了?” 王太医看了明妧一眼,虽然眼神依旧单纯澄澈,但之前没有一点复杂心思,如今眸底多了几分狡黠和机灵,看来是真好了,只是……好的未免太快了一些。 心中有些不解,但见定北侯一脸紧张,王太医笑道,“侯爷宽心,大姑娘福泽深厚,脑袋里的淤血散了,如今已和常人一般无异,突然晕倒是身子虚的缘故,调养半个月就可以了,至于失忆……” 王太医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没有见过,也没有在医书上见过一边恢复心智一边又失忆忘了事的病人,但可以确定,明妧除了失忆外,是真的好了。 听太医说明妧是真好了,定北侯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失忆或许不是件坏事,便朝王太医道谢,“有劳王太医了。” 丫鬟领着王太医过去开药方,然后抓药煎药,半个时辰后,一碗苦兮兮,隔的老远就闻到药味的汤药就端到明妧跟前了。 周妈妈习惯性的哄明妧吃药,方才听太医说明妧好了,周妈妈高兴的眼泪直流,这会儿又拿她当小孩子看了。 “乖,一口气喝完,用蜜饯压着,一点都不苦,”周妈妈柔声道。 明妧哭笑不得,但她还是照着做了,药汁苦的她恨不得连舌头都扔了,连吃了好几个蜜饯嘴里才有甜味。 丫鬟把药碗端下去,周妈妈帮明妧掖好被褥,刚准备把纱帐从黄铜缠枝葫芦帐勾上放下,这时候,外面一阵环佩叮铃声传来,虽然清脆悦耳,但明妧眼神耷拉,眸底有一簇小火苗闪烁,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姑娘,四姑娘、五姑娘还有表姑娘来看你,”雪雁在一旁道。 明妧轻呼一口气,从被子爬起来,就看到三个香娇玉嫩的姑娘走上前来。 第8章 气死 为首一人穿着淡青底的百皱纱绣裙,鹅蛋脸,流波转盼的眼睛微红,随着走动,耳垂上的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轻轻晃动,千娇百媚,芙蓉出水。 她应该是四房嫡女,定北侯府五姑娘卫明依。 稍后她两步的是一个穿着翠蓝色牡丹彩碟戏花棉绫裙的姑娘,三千青丝挽成流仙髻,头戴碧玉串珠缠枝步摇,配着红宝石镶金耳环,睛若秋波,顾盼生神,肤若凝脂,瞧着竟是比三春桃花还要娇艳三分。 她是表姑娘谢婉华,定北侯府出嫁的姑奶奶所出,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疼的外孙女,因爹娘外放,住在侯府有一年了。 最后才是三房嫡女,定北侯府四姑娘卫明绮,她穿着一袭乳白绣梅兰竹的纱绣裙,头发挽做堕马髻,松松儿的,戴着碧玉簪,月貌花颜,兰心蕙质。 在明妧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将明妧打量了一遍,虽脸色苍白,但眸清似水,有群芳难逐之姿,不免暗暗心惊,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竟然长这么美。 五姑娘卫明依率先上前,先解释为什么来晚了,今天是卫明妧葬衣冠冢的日子,她们三个抄了经文送佛光寺给明妧祈福,又念了三百遍往生经,要不是小厮告知她们明妧回来了,她们这会儿还在念呢,解释完,才不敢置信道,“丫鬟说大姐姐你痊愈了,是真的好了吗?” 明妧朝她一笑,刹那间,如牡丹绽放,轻颔首道,“是的,我好了。” 卫明绮性子急躁些,她站在床榻边,声音拔高了几分,问道,“你真的摔下悬崖了?” 明妧再点头。 卫明绮眼神就古怪了,咕噜一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话,明妧听不大懂,她直接问了,带了笑意道,“我气死谁了?” 卫明绮眨了眨眼睛,难道大姐姐还不知道么,便小声道,“气死镇南王世子啊,同样是坠崖,大姐姐和丫鬟都平安无事,甚至更好了,镇南王世子坠崖就惨了,不但腿断了,还双目失明,太医都束手无策,镇南王府这会儿估计都急坏眼了,大姐姐果然是福泽深厚之人。” 喜儿抬手捂住嘴巴,才忍住没有惊叫出声。 镇南王世子? 她们在崖底救的那俊美如妖孽的男子竟然就是镇南王世子?! 她居然还和他说话了! 她还给了他一闷棍啊啊啊! 镇南王知道了,不会杀她吧? 相比喜儿的震惊和害怕,明妧只是有点吃惊,毕竟男子穿戴不俗,身世不凡很显然,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位世子,那将来她有难,是不是可以去试着抱大腿? 明妧眉间有疲乏之色,谢婉华见了,善解人意道,“让表姐先歇着吧,我们明儿再来陪她说话。” 明妧就没有起身相送了,等她们走后,喜儿朝她努嘴,一副被明妧给匡了的模样。 明妧给镇南王世子留了药方,就藏着他随身佩戴的荷包里,很容易发现的,现在他病没好,显然药方不管用啊。 喜儿那劝她以后少吹牛的眼神,看的明妧很不爽,她的药方怎么可能不管用,没人比她更清楚男子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她要解不掉毒,岂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招牌吗? “肯定是还没发现解毒药方就藏在荷包里,”明妧慵懒的声音带了几分毋庸置疑。 喜儿也没有同明妧争辩,本来她也没有寄希望于姑娘身上,人家是镇南王府世子,什么太医找不到啊,肯定能治好他的病的,她瞎操哪门子的心啊。 人都走了,明妧就安心入睡了。 等她醒来,天边晚霞绚烂,一双温暖而柔美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睁开眼就看到苏氏坐在她床边,脸上是和煦春风般的慈祥笑容,只是眼角有泪,在察觉她醒了后,怕被发现似的给抹去了。 “娘……” 明妧轻唤了一声。 苏氏连连应道,“娘在,可睡好了?是不是娘吵醒你了?” 明妧摇头,“我睡好了,娘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屋子里歇着。” 苏氏的手仿佛舍不得从明妧脸上挪开似的,“你回来了,娘的病就好了大半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看着你,娘才安心。” 明妧鼻子泛酸,苏氏若是知道她亲生女儿已经死了,该是何等的心痛,天知道她穿来,还有没有回去的一天,在这之前,就让她替她女儿好好尽孝道吧。 明妧扑在苏氏怀里,撒娇道,“娘,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饭吧。” “好,娘陪妧儿吃饭,”苏氏宠溺道。 第9章 苏家 上了桌,苏氏就一个劲的往明妧里夹菜,吃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她夹菜的速度,她自己反倒什么都不吃。 比起她,苏氏更应该多吃饭,她气色不足,显然女儿失踪这么久,她没胃口,形容消瘦,这会儿看着精神,完全是太高兴了,精神振奋,坚持不了多久的。 明妧给她夹鱼,道,“娘也吃。” 苏氏眼泪在眸底打转,这是女儿病后,第一次给她夹菜,乖巧懂事,就算她再没有胃口,也会吃下去。 她吃完,明妧就继续给她夹,竟将一碗饭都给吃完了。 赵妈妈站在一旁,都高兴坏了,老泪纵横,这么多天,夫人可算是正经的吃了一顿饭。 苏氏走后,明妧闲来无事,就在屋子里打转,古色古香的屋子,多宝阁上摆了各种玉件瓷器,精美华贵,价值不菲,这里敲敲那里看看,天就黑了。 白日里睡久了,晚上就不困,况且明妧一直是个夜猫子,连夜做手术也是常有之事,白天睡的香甜,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揉了一夜的手腕,真是煎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下,似乎也没有过多久,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间就又被叫醒了,睁开眼睛,天才麻麻亮,屋子里还点着灯烛。 明妧想死的心都有,可别告诉她,古代大家闺秀都要这么早就起来的! 周妈妈吩咐雪雁拿衣裳,见明妧一脸抑郁,她忙解释道,“姑娘快起来,苏老夫人病危了,苏家派人来传话,想见您和夫人最后一面,耽误不得。” 这是真耽误不得。 明妧掀开被子就下床了,在医院里,见多了不少小辈赶不及回来,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的,靠着墙哭晕过去的都有,那种遗憾,是会愧疚一辈子的。 急慌急乱的穿好衣裳,便直奔幽兰苑,刚到院门口,苏氏就红着眼眶被赵妈妈扶了出来。 明妧对苏老夫人完全没印象,方才偷偷问了喜儿,才知道外祖母很疼她,只是见惯了生老病死,心格外的硬,眼眶红不起来,这会儿看苏氏心疼,才有了几分感觉。 没有耽搁,一行人直奔侯府大门,坐上马车,就朝苏家奔去。 马车内,苏氏哭的伤心,哀痛欲绝,明妧都同情她了,这女人太命苦了点儿,亲儿子失踪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亲娘又要挂了,这是要活活整死她啊。 侯府离苏家有些远,但这时辰,街上行人少,马车一路狂奔,小半个时辰就到苏家了。 “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苏家小厮急切道。 苏氏下了马车后,都顾不上明妧,丫鬟几乎是扶着她往府里跑,明妧不敢跑,这裙裳太长了,她还没有穿习惯,一跤摔了就太惨了,只能脚步提快几分,轻提裙摆紧赶慢赶的追上去。 大半刻钟,才从大门口到苏老夫人住的秋水院,彼时天已大亮,阳光普照,院子里挤了一堆的丫鬟婆子,都在抹眼泪。 屋子里,更是哭声不断。 明妧也不认得谁是谁,只觉得屋子里挤满了人,抽抽泣泣,叫人闷的慌,差点犯职业病喊安静了。 苏氏早扑倒苏老夫人怀里了,天还暗着就派人去定北侯府喊她,可见是有多凶险想见她了,苏老夫人脸色苍白,双眸无神,进气多出气少,半天都囫囵不清一句话。 来的路上,明妧从苏氏那里得知,苏老夫人病了有两三个月了,断断续续总不见好,她一失踪,苏老夫人的病就没再好过,几次凶险,都因为还想在见她一面,苏氏劝她挺下去,说明妧一定会回来的,老夫人一口气吊着,才勉强扛到今天。 昨天一高兴,苏氏就派人传了话,大概老夫人心一松,心里没了牵挂,就扛不住了。 苏老夫人看着女儿,话说不了,但眼泪没少流,她浑身无力,丫鬟帮她擦了眼泪,她才看清楚明妧,张了张嘴,费了大力气才喊出来两个字,“妧儿……” 明妧这才上前,握着苏老夫人抬起的手,一边喊外祖母,一边流眼泪,一边给她老人家把脉,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她身子遮着,没人看的见,但是她眉头拧紧了,在心底骂了一声庸医。 她回头望着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外祖母说。” 第10章 吹牛 正哭的伤心的众人齐齐怔住,一来是没见过明妧这么大声说过话,二来是老夫人都快要咽气了,话都说不清楚,谁知道什么时候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过去了,他们怎么能走? 苏氏朝明妧摇头,不许她胡闹,可明妧坚持,苏老太爷哽咽道,“都出去吧,让她们祖孙说说话。” 很快,屋子里就空荡荡的了,连苏老太爷都不能留下,丫鬟婆子们也都自觉的走了。 等她们一走,明妧一把将被子掀开,给苏老夫人宽衣,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的苏氏都措手不及,她惊道,“妧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救外祖母!” 三两下就把衣裳解开了,明妧揉了揉手腕,用拇指摁老夫人的穴位,用力摁下去,两声闷哼传来,一声是苏老夫人的,一声是明妧自己的,她手腕受伤未愈,暂时还不能用力气,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 几个呼吸之后,再换一个穴位,一边吩咐喜儿道,“给我找几根绣花针来,要快。” 苏氏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只觉得她太胡闹了,她要阻拦,明妧只一句,“娘,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别干扰我。” 那严肃到不能违逆的陌生语气,还有光洁额头上往外冒的汗珠,苏氏心头一震,再阻拦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喜儿随身就带了针线,给了明妧后,又去翻柜子找出来两根绣花针,明妧拿起就往苏老夫人身上扎去,看的苏氏脸色苍白,一根绣花针只在灯烛上过了下,就入肉三分,苏老夫人疼叫出声,一呼一叫之间,呼吸竟然顺畅了不少。 又扎进去一根后,最后一根明妧拿来戳破苏老夫人的中指,往外挤血。 鲜红的血,也不知道挤出来有什么用,又不是中毒。 可一会儿后,苏老夫人的不止呼吸顺畅了几分,就连脸色似乎也有了好转,苏氏大喜,这是医治有效啊。 明妧把针收了,苏氏这才紧张道,“你能救你外祖母?” 明妧轻点头道,“外祖母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大夫没能断准病根,开的药方没什么效果,才导致外祖母病情日益加重,开准了方子,不出半个月就能好七七八八了。” 姑娘,你不要吹牛啊。 镇南王世子你还没治好呢,你又对老夫人下狠手。 喜儿在一旁干着急,不过老夫人呼吸顺畅了许多,又是不争的事实,那话叫什么来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没准儿就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苏氏欣喜若狂,坐到床边握紧苏老夫人的手,半晌之后才想起来问明妧,“你怎么会医术的?” 她怎么会的,当然是学的啊,谁让她是半路女儿,明妧只能撒谎了,道,“悬崖下有小屋,里面有医经,我闲着无事就翻着看,上面正好有记载和外祖母一样的病情,我方才就试了试……” 苏氏后怕连连,不过是翻看了医书就这样胆大,女儿这是这么多年攒的胆子一起爆发了吗? 喜儿在一旁,两眼望天花板。 姑娘不但吹牛,她还撒谎,小屋里是有书,可这么多年没人住,早就发霉了,字迹模糊不清,她全搬去当柴火烧了,她为什么要骗夫人啊。 不过苏氏庆幸,明妧还记得医书,赶紧道,“快把药方写下,让丫鬟抓药煎来喂你外祖母服下。” 明妧点点头,就转身去外间,来时她看见了,那里有书桌,还有姑娘在写东西。 只是她打了珠帘出去,就看到一道碧影往屏风处躲,明妧额心一皱,道,“出来!” 那道身影动了动,缓缓挪出来,露出一张精致白净的脸,螓首蛾眉,肤如凝脂,正是之前在写字的姑娘,喜儿叫道,“表姑娘,你怎么没出去啊?” 那姑娘脸微红,一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美目带了些紧张,赶忙解释道,“我在抄经书,不能断,我,我没打扰你救祖母……” 这句话,就是承认方才明妧救苏老夫人她全看见了,明妧额头皱了下,倒也没说什么,迈步朝书桌走去,等拿起笔,瞬间头大,不大会写毛笔字啊,便望着那姑娘道,“你来写吧。” 那姑娘眼睛眨了下,表姐好像是不大会写字,便接了笔,明妧报药名,她就写下来,字体娟秀,带着一股子灵气。 那姑娘好奇道,“表姐,祖母是得了什么病?” 没道理那么多太医都断错症,只看了几本医经的表姐却知道,传出去会把他人笑死,顺带羞死那些太医和大夫的。 第11章 寒热 明妧倒也不瞒她,道,“外祖母得的是寒热往来,发热与恶寒交替出现,热时自热而不觉寒,寒时自寒而不觉热。与恶寒发热的寒热同时并作不同,是一种极容易混淆断错症的病。” 这话,那姑娘听的不大懂,但苏老夫人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她却是知道的,既然祖母好转,那应该是对症的。 没敢耽搁,她拿了药方去找人抓药,走之前,明妧叮嘱她道,“我在崖底看过医经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那姑娘连连点头。 等她走后,明妧问喜儿道,“她是谁?” 喜儿眼睛眨了眨道,“姑娘不记得表姑娘了吗,那你在崖底还冒充她身份骗人。” 谁冒充她身份了?! 明妧心口一堵,就听喜儿道,“她闺名苏梨,苏家二姑娘,比姑娘小五个月。” 姑娘记性真差,明明在崖底,她就是告诉镇南王府的暗卫她叫苏梨的。 明妧,“……” 她居然也叫苏离? 不过她是苏离,离开的离,苏二姑娘是苏梨,雪梨的梨。 据说苏大太太生她的时候,嘴里正在啃雪梨,老太爷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儿,她也是名副其实,特别爱吃雪梨,连腰间佩戴的玉佩都是小雪梨。 那边,苏氏喊明妧,她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她现在不再是苏离了,她是卫明妧。 苏老夫人气色渐好,方才连话都说不清,这会儿能吐几个字了。 而苏梨走后,那些被明妧轰出去的苏家长辈和小辈又一窝蜂涌了进来,见老夫人气色好转了些,都喜极而泣,又恐是回光返照。 苏老太爷眼眶通红,摆手道,“好了,都先别哭了,下去吧,让老夫人好好歇会儿。” 屋内,只留下苏氏和苏大太太陪着,其他人都出去,包括明妧在内。 虽然老夫人病情暂缓,但她这样病情反复也不止一回两回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都在正堂守着,谁也不敢离去半步。 老夫人病情好转是喜,明妧失踪回来更是喜,见明妧不叫人,看谁都陌生,恍惚想起来苏氏派人回来说她病虽然好了,却失忆了,心下释然。 苏大姑娘苏蔓拉着明妧,挨个的给她介绍,明妧一一见礼。 喜儿给她介绍过苏家,用了三个很厉害:老太爷很厉害,舅老爷很厉害,表少爷很厉害。 苏家品阶不高,但没人敢小瞧,苏老太爷是国子监祭酒,正四品,但桃李满天下,朝廷不少大臣都是他的学生,当今右相就是苏老太爷的得意门生,古人讲究尊师敬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苏大老爷则是大景朝岳麓书院山长。 国子监招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为学生,是官办,岳麓书院则是民办,士农工商的子弟都能入学,当然,前提是要考进去,没有后门可以走的。 其他两位老爷都在翰林院任职,闲来无事也会被大老爷拉着去岳麓书院给学生讲课,解疑答惑,苏家颇得皇上信任,几位表少爷温文尔雅,才华洋溢,想嫁进苏家的大家闺秀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舅老爷和表少爷都是嫡出,苏家其乐融融,很少有那种尔虞我诈的争斗。 当然了,定北侯府也少有争斗,只除了一件事。 知道明妧病愈,都替她高兴,至于没能嫁给四皇子,眉间都替她惋惜,但谁也没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明妧揉手腕,苏三少爷苏阳见了问道,“表妹手腕受伤了?” 他观察还真是细致,一屋子人就他发现她手腕疼,明妧点头道,“之前为了爬上悬崖,摔下去伤了手腕,有些疼,但不碍事。” 苏老太爷一听,就道,“一会儿赵院正会过来,让他替你看看,手腕受了伤,不可马虎对待。” 明妧点点头,没有拒绝。 大家就在屋子里等着,小半个时辰没动静,就有些心急,一边让丫鬟去前院看看赵院正可来了,一边吩咐二太太去里屋看看,老夫人情况可还好。 二太太去东屋,正好看见苏梨端着药汤走过来,乌漆漆的药,闻着药味就觉得嘴里泛苦,她心疼道,“以前的药方,老夫人都吃过,没有什么效果,怎么还端过来?” 苏梨忙道,“这是一张新方,之前没吃过。” 第12章 换方 二太太不疑有他,这几个月,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和太医进府,药方都堆到人腰高,其中有些就没吃过,老夫人病成这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都往里灌,就盼着哪一张方子凑巧对了效。 苏梨端了药进内屋,苏氏连忙接过,喂老夫人服下。 老夫人没有推脱不吃,一勺接一勺,看的苏大太太和苏二太太都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药里添了安神的药草,苏老夫人服下后,就睡下了。 苏大太太望着苏氏道,“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早早的就来了,都没有吃早饭,先和妧儿去跨院用早饭,再歇会儿,这里有我和你二嫂守着,真有什么事,就让丫鬟去喊你。” 苏氏也有些乏了,精神不济,便点了点头,丫鬟将她扶出来,正好见定北侯过来,他身上穿着朝服,应该是下朝就直接过来的,见了她,定北侯快步上前,问道,“老夫人可还好?” 苏氏点点头,眼神带了些期盼道,“比之前好了些,刚服了药,有没有效果还不知道。” 定北侯宽慰她道,“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过去的。” 丫鬟扶苏氏去了跨院,定北侯则去给苏老太爷请安。 小跨越就在秋水院内,开了个月形拱门,里面是个两进小院,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流水,幽静别致。 等她们坐下,丫鬟就端了早饭来,都是素菜,这些天,老夫人病情凶险,苏家上下食素祈福。 不过就是素斋,也格外的好吃,明妧胃口不错,苏氏吃不下,明妧给她夹菜饺道,“娘,你放心吧,外祖母一定会没事的,别外祖母好了,你又病倒了,到时候外祖母担心你,对她身体不好。” 苏氏看着明妧,见她笑容温和如冬日里的暖阳,心情也跟着明媚了几分,只当明妧是在宽慰她,把素饺吃下。 断断续续用了半碗粥,就吃不下了,丫鬟撤了桌,又默一刻钟,就有丫鬟来禀告说是赵院正来了。 苏氏赶紧起了身,和明妧去了苏老夫人屋子里。 进屋,正好听到赵院正在说话,他手里拿着张药方,啧啧惊叹,“这药方开的妙绝,虽是虎狼之药,却能力挽狂澜,能开这样的药方,医术远在我之上,救老夫人不再话下,不过老夫人身子虚弱,这么猛的药方最多只能服用三天就得换,不知道这药方是哪个姑娘开的?” “姑娘开的?”苏大太太怔住,道,“府里并未请过女大夫进府啊。” 苏梨忙道,“娘,这药方是我誊抄的。” 一边说,一边给她娘使眼色,让她娘别多问,明妧叮嘱过,不要泄密。 苏大太太便没再问,赵院正把药方递还给她,告辞道,“我紧赶慢赶回京,在城门口就被镇南王府的人给堵了,险些来不了,我就先告辞了,如有需要,我再来。” 苏老太爷作揖道,“有劳赵院正了。” “不敢当,苏老大人客气了,”赵院正恭敬道。 苏二老爷送赵院正离开,苏老太爷则道,“赵院正忙着去镇南王府,我也不好耽误他,一会儿请刘太医来给明妧看手腕。” 明妧忙道,“外祖父,不用这么麻烦,我手腕养几天就好了。” 苏氏嗔了明妧一眼,“昨儿请了太医,你手腕伤了怎么不说,丫鬟也不说。” 喜儿躺枪,一脸无辜。 那边苏大太太问苏梨道,“那药方你从哪里誊抄来的,你也真是大胆,都不让大夫看看就敢给老夫人用,万幸是没出事,这要有了什么万一……” 苏老太爷抬手打断苏大太太道,“梨儿也是孝顺你娘,要不是她大胆用药,你娘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梨眼巴巴的望着明妧,那可怜的小眼神看的明妧心有不忍。 明妧只好道,“舅母,药方是我从一本医书上看到的,手腕受伤写不了字,才让表妹誊抄的。” 苏大太太惊讶了一瞬,回过神来,转了语气,温和道,“我就说梨儿知道药方,怎么不早些拿出来,让老夫人多受了不少的罪,原来是妧儿你,也亏得你昨儿回来了,老夫人又心心念念着你。” 苏氏更关心赵院正说的话,她期盼的望着明妧,问道,“妧儿,你可知道换药方?” 明妧点点头,半真半假道,“我知道,不过我要看外祖母情况再说,有好几个方子,用药也不同。” 定北侯就道,“那这几日,你就和你娘住在苏家,等老夫人情况稳定了,我再来接你们回府。” 第13章 银针 就这样,明妧在苏家住下了。 苏老夫人吃了两回药,到了傍晚,丫鬟喂她吃下一碗粥,苏家上下才敢相信那药方是真的管用,也都松了一口气。 苏家诗礼传家,府邸和定北侯府不同,处处幽静,楼台亭阁,神工意匠,九曲回廊,如诗如画。 花园一步一景,似乎从哪个角度都能入画,白玉桥上,明妧看落日余晖,倦鸟归巢。 桥上微风掀起她衣袂,青丝飞扬,翩翩袅袅,柔和的霞光落在她身上,别样宁静柔美。 苏阳站在远处看着,喜儿东张西望瞧见了他,轻拽明妧云袖道,“姑娘,三表少爷在那儿。” 明妧转身,只见苏阳走过来,一身月白色交织绫袍,清新俊逸,品貌非凡。 他走过来,近前时,手里多了一方锦盒,递给明妧道,“送给表妹你的。” 明妧眼睛轻眨,送给她礼物?这是她来这里收的第一份礼物,明妧很感动,伸手接了,欢快道,“谢谢三表哥。” 可等她把锦盒打开,她眼睛就直了,她想过锦盒里是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但是她没料到里面是一副银针。 她拿在手里,一脸古怪的看着苏阳,只听他道,“你给祖母把脉,我瞧见了。” 明妧微汗。 他这眼神也忒好了点吧,不过银针正是她需要的,她还想着过两天去街上买一副呢,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份礼物是送到她心坎里去了。 明妧再次道谢,苏阳望着她,问道,“表妹这么多年,一直在装病,是不想嫁给四皇子?” 明妧讪笑,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没有装病,而且嫁给四皇子是圣旨赐婚,不是她想不嫁就能不嫁的啊。 这事没法解释,只是她会把脉,就不是简单的看过医书熟记药方了,而学医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怪苏阳这么猜测,想不到办法圆谎,明妧就道,“看破不说破。” 苏阳嘴角漾开一抹灿笑,伸手在明妧额头敲了下,“姑父和姑母知道你有这么调皮吗,这么多年,我竟也被你瞒了过去。”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她连爹娘都瞒过了,瞒过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她抬了头,就见苏阳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只觉得敲过明妧额头的手有些发烫,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抬脚就走,步伐有些慌乱,走了几步后,脚步蓦然顿住,似乎有些犹豫想回头,最后快步走了,大伯父的事,改日再说吧。 明妧收回眸光,往那边假山处望去,喜儿见了,踮起脚尖东张西望,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便问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明妧摇头,“没什么。” 可她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她?是错觉吗? 镇南王府,沉香轩。 镇南王世子楚墨尘坐在轮椅上,失明的双眸敷了药,用绸缎蒙着,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气质。 暗卫赵烈闪身进屋,另一暗卫赵风就问道,“当真是苏姑娘救了苏老夫人?” 赵烈点头,“的确是苏姑娘,她似乎对自己会医术的事有所隐瞒,苏三少爷送了一套银针给她,她很高兴。” 银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苏姑娘却那么高兴,说明她一直想要却没有,拥有那么高的医术,却连一套银针都没有,说出来都叫人唏嘘。 “天下藏书,一半在苏家,医书自然也少不了,不足为奇,”楚墨尘淡淡道。 赵风则道,“不到万不得已,苏姑娘连自己的亲祖母都不救,在悬崖下救世子爷,应该是希望世子爷带她出悬崖,现在让她来给世子爷治病,只怕没那么容易。” 大家闺秀给人治病,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世子爷,她必须得救。 第14章 赔礼 一夜好眠。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柩照射进来,满室温馨。 床上的人儿伸着懒腰,半睡半醒的眼神很是朦胧,只觉得一身骨头都睡酥了。 外面,喜儿端了热水进来,氤氲热气让她清秀小脸朦胧了几分,将铜盆放下,她过来拢纱帐,笑道,“姑娘可算是醒了。” 明妧揉着颈脖子,想着这里是苏家,喜儿的语气,她随口问道,“我起晚了?” 喜儿摇头,“倒也不算晚,只是老夫人病情大有好转,舅太太和表姑娘们一早就来请安了。” 这还不算晚呢,人家都来请安了,她还倒床呼呼大睡,明妧连忙掀开被子,喜儿过来伺候她穿戴洗漱。 跨院很小,屋子隔音效果又差,明妧刚打扮完,外面就传来丫鬟的请安声。 苏大太太来了。 屋内,苏氏用完早饭,正漱口呢,见苏大太太过来,苏氏连忙把茶盏放下,笑着起身道,“我正要去正院呢,你怎么过来了?” 苏氏气色一般,起猛了些,身子都有些晃,苏大太太赶紧过去扶她坐下,道,“你这性子,就是太倔了些,身子骨不好,还偏要逞强,你要累垮了,老夫人即便痊愈了,也不会高兴的。” 苏氏昨晚抄佛经替老夫人祈福,差不多到后半夜才睡,谁也劝不动她。 苏氏挤出一抹笑来,道,“我睡不着,闲着更容易胡思乱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常起猛一些就会头晕,缓一会儿就好了。” 苏大太太在心底叹息,知道苏氏这些天过的煎熬,便寻些高兴的话题道,“明妧的药方管用,昨儿一夜,老夫人的病就去了一半了,今儿早上吃的比以往一天加起来都多。” 能吃是福,尤其在病了痛了的时候,能吃饭,小辈们也能安心几分。 吊了半个月的心,仿佛随着老夫人那一碗粥一起落回了腹中。 苏家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明妧进屋,正好听到这一句,她道,“我就说外祖母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娘偏不信,这回总该信了吧。” 苏氏嗔了明妧一眼,道,“用过早饭了?” “……还没。” 苏氏就道,“先去吃早饭,一会儿跟我去给你外祖母请安,然后再去东宁侯府给人家沈姑娘赔不是。” 吃早饭,再请安,明妧无话可说,可去东宁侯府给人家沈姑娘赔不是,她就不甘不愿了,她失踪那天,定北侯府的马车是连累沈姑娘撞了脑袋,可马车里坐的又不是她,她倒霉在崖底待了那么久,回来都没能好好歇一天,就急着要她去赔不是,是不是亲娘啊? 见明妧不情愿,苏大太太就道,“妧儿才刚回来,你对她这么严厉……” 话还没说完,苏大太太的声音就没了,苏氏不让她帮明妧说好话。 明妧能怎么办呢,当着苏家的面,她也不能忤逆苏氏啊,再者,谁都以为马车里坐的就是她,撞了人,理应亲自登门道歉。 使小性似的,明妧都不请安就转了身。 只是走到屏风处,她停了下来,丫鬟要说话,被她用眼神扼止。 屋内,苏大太太不赞同道,“明妧好不容易才恢复,又这么乖巧懂事,沈姑娘受伤更不是她的错,你对她这么严格做什么?” 苏氏叹息,不忍道,“我也不愿意,方才侯爷给我送了信来,四皇子和柔儿会来探望老夫人,柔儿已经嫁给四皇子了,妧儿把四皇子给忘了正好,我怕她见了四皇子又想起来,到时候……” 苏大太太连连点头,“避开些好。” 喜儿在一旁听得紧张,生怕明妧冲进去说不去,结果明妧只翻了一白眼,便退出屋外。 苏氏是爱女心切,爱她也爱卫明柔,把她支开是为了她们好,明妧无话可说,但有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能一辈子不见四皇子和卫明柔吗? 就算四皇子和她有婚约,卫明柔只是代嫁,难道她还会去争去抢不成,这么掉份的事,打死她也不会做的。 不过她这么说,未必会有人信,明妧就懒得解释了,左右赔礼少不了,早去晚去都是去。 用了早饭,请了安后,明妧就带着喜儿去东宁侯府。 因为是赔礼,讲究诚心诚意,就没有让苏梨她们陪着,免得有施压之嫌。 出了秋水院,明妧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喜儿道,“方才夫人把你叫去,说了什么?”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喜儿吐舌头道,“夫人交给奴婢二百两银子,说是赔罪完,时辰还早的话,让奴婢带您上街上转转,买些喜欢的东西。” 这句话,正中明妧下怀,连登门赔不是那点不愉快也因为可以逛街烟消云散。 苏家离东宁侯府有些远,穿过闹街时,马车走走停停,格外的难受,明妧头晕乎乎的恨不得下地步行了,车夫解救的声音方才传来,“姑娘,东宁侯府到了。” 第15章 投湖 总算是到了,喜儿下马车后,并未将明妧扶下来,只是将帖子送上。 东宁侯府的守门小厮看了帖子,又看了马车一眼,方才转身进府。 很快,东宁侯府的管事的就迎了出来,客气道,“卫大姑娘请进。” 这时候,明妧才下马车。 迈过东宁侯府门口,身后小厮叹息声传来,“卫大姑娘真会挑时间来,她自己倒霉不算,还把三姑娘给害惨了。” 小厮说话声不大,但明妧耳朵灵敏,听得清楚,额心不由的皱了下,她怎么就把沈三姑娘给害惨了? 赔礼道歉就算了,还要她背黑锅不成? 带着怀疑,明妧脚步从容的跟着东宁侯府丫鬟去内院。 刚走到二门处,就见到一穿戴华贵的夫人和另外一穿着更华贵的夫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 明妧不认得谁是谁,退到一旁,把路让开。 那两位贵夫人见了她,眉头齐齐一挑,方才丫鬟禀告,她们都知道定北侯府失踪的嫡女卫明妧找了回来,并为马车撞到沈三姑娘一事亲自登门赔不是。 之前,她们并未见过明妧,却听了不少的传闻,当年定北侯为了救皇上受伤,皇上亲自去定北侯府探望,见她机灵懂事,心生喜欢,当即赐婚给四皇子,人人艳羡。 谁想到八岁那年会落水,脑袋不灵光了,胆小怯懦,连门都极少出,可是皇上赐婚,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多少人心疼四皇子,没想到她会在成亲前出事,要是替嫁的其他房女儿,她们该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害了,可替嫁的是她的胞妹,现在人也安然无恙的找了回来,看来只是和四皇子有缘无分。 明妧并未福身请安,两位夫人也不知道明妧已经恢复了,只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就迈步走了。 进了内院,四下丫鬟的议论声更大,明妧脑袋涨疼。 那边,有两碧色裙裳的小丫鬟走过来,像是没瞧见她似的,边走边道,“三姑娘真是可怜,之前宁国公夫人明明更中意她,就因为额头撞出了伤疤,宁国公夫人就定下了二姑娘,虽然对咱们国公府来说没什么损失,可三姑娘就太可怜了……” “可不是可怜,要是撞伤三姑娘的是旁人还好,偏偏是定北侯府大姑娘,一个傻子,还是一个倒霉透顶的傻子,都不能计较,三姑娘这辈子算是折她手里头了。” 你才是傻子! 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听着这些议论,喜儿替明妧抱不平,沈三姑娘是倒霉,可那驾横冲直撞的马车又不是她家姑娘的,凭什么把错都算在她家姑娘头上?! 明妧脑壳疼,看来她有必要再装一天傻子了。 丫鬟朝那边看了一眼,并未出声喝止那两个小丫鬟,只继续带路。 往前走了小半刻钟,就看到一端庄夫人疾步走过来,脸上神情焦灼,丫鬟喊了一声太太,那夫人没听见似的,三步并两步往前。 丫鬟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领着卫大姑娘来见太太,可太太却直接走了,不知道去做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卫大姑娘等着不妥,让她直接走就更不妥了。 丫鬟心中一计较,道,“我家太太许是有急事,卫大姑娘随我去见三姑娘吧。” 明妧还没说话,那边一丫鬟快步走过来,拉了那丫鬟一把道,“你知不知道太太方才那么着急是去做什么,三姑娘投湖自尽了!” 三姑娘为什么想不开,不都是因为脸毁容,亲事黄了吗,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卫大姑娘了,她还敢将她往三姑娘跟前带呢。 明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来,怎么会这么严重,娘亲不是说沈三姑娘伤的不重吗,侯府已经赔罪过了,她亲自来道声歉就成了,怎么会毁容到亲事黄,要自尽的地步? 如果真那么严重,苏氏肯定不会让她单独来,这其中是出了什么事? 带路丫鬟脸一白,看那抓她手的丫鬟都带了感激之色,又道,“那卫大姑娘怎么办?” “送她出府吧!”那丫鬟一脸不欢迎。 明妧心底微沉,她专程来赔罪,如果就这样走了,还得再来,如果沈三姑娘真出了什么万一,只怕那时候想进东宁侯府就没今天这么容易了,娘亲就不应该让她来这一趟,不是她惹的祸,为了避开四皇子和卫明柔就往身上揽。 稳了稳心神,明妧道,“带我去见你们家三姑娘。” 第16章 无礼 清冷如泉的声音,听得两丫鬟身子一震,不是说卫大姑娘胆小话少吗,怎么敢使唤她们? 但要说拒绝,两丫鬟却是不敢的,谁不知道定北侯救过皇上,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跟着丫鬟,明妧去了花园湖畔,那里围了不少的丫鬟婆子,沈三姑娘已经被救上来了,但没有了呼吸,沈大太太跪在地上,哭喊着女儿,丫鬟在一旁哭催,“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到?!” 就这么一会儿,大夫怎么可能来的了。 明妧靠近,有丫鬟说三姑娘怎么那么傻,怎么就想不开投湖了呢,沈大太太身边跟着的管事妈妈冷道,“给我掌嘴!三姑娘不是投湖,只是脚滑了,谁敢再碎一句嘴,直接杖毙!” 瞬间,湖畔鸦雀无声,只听得见风声和沈大太太的哭声。 明妧多看了那管事妈妈两眼,能在这样情况下,说这样一句话,可见是个厉害角色。 沈三姑娘是没能和宁国公府结亲,可沈二姑娘要嫁进宁国公府,如果这桩亲事牵扯上了一条命,谁心里都不会痛快,亲事有再黄的可能,那时候沈家二房和长房指不定会结仇怨,兄弟阋墙。 明妧蹲下,将沈大太太拉开,伸手去探沈三姑娘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颈脖。 溺水要及时施救,等大夫来,黄花菜都凉了。 在众人,包括喜儿在内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明妧已经将沈三姑娘的嘴掰开,确定里面没有脏物,一手捏着她的鼻子,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颌,吸一口气,然后吹进沈三姑娘嘴里。 一口气吹完,又按压她的胸部,帮助她呼吸,如此反复。 丫鬟们都惊呆了,不懂明妧在做什么,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宁侯府。 沈大太太哭的不能自持,但女儿被明妧又摁又压,她舍不得,叫道,“你给我住手!” 明妧没理会她,方才说话的管事妈妈过来拉明妧,喜儿拦下她道,“我姑娘在试着救你们家三姑娘呢,你别打扰她。” 虽然姑娘不懂医术,但误打误撞也救活了镇南王世子和苏老夫人,保不齐就能救活沈三姑娘呢。 那管事妈妈便没说什么,退后一步,用衣袖抹掉眼角的泪花。 过了好一会儿,在明妧觉得没什么希望,心掉进谷底的时候,沈三姑娘吐水咳嗽了。 那清晰的咳嗽声,听得所有人都欢呼,“三姑娘活过来了!” 可怜明妧,手腕摔伤,昨天给苏老夫人按压,本就疼的手腕都肿了,方才又用力按,这会儿疼的她额头都在颤抖。 沈大太太抱着沈三姑娘痛哭,喜儿见明妧揉手腕,她担心道,“姑娘,你的手……” 明妧苦笑一声,朝她摇摇头。 沈大太太和沈三姑娘母女两抱头痛哭,明妧这才注意到沈三姑娘的额头,伤疤有些严重,足有铜钱大小,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是有些往里凹陷,着实难看。 明妧眉头皱紧,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样的撞伤能撞出这样的伤口来。 管事妈妈提醒道,“太太,快让丫鬟扶三姑娘回屋换身衣裳吧,小心冻伤了。” 沈大太太这才反应过来,管事妈妈将她扶了起来,丫鬟则把沈三姑娘扶着走了。 其他看热闹的丫鬟也被轰散。 沈大太太望着明妧,不知道该不该向明妧道谢,她女儿有今日,虽然不全是明妧的错,但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明妧知道沈大太太难开口,所以她先开口道,“我失踪许久,前儿才回府,当时三姑娘伤的如何,我并不知道,但娘亲告诉我并不严重,方才三姑娘额头上的伤,我也看见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受伤过后,涂了具有腐蚀性的药。” 沈大太太眸底闪过一抹震惊。 震惊明妧的行为举止,也震惊于她的谈吐。 不是说她脑袋不灵光,胆小怯懦,见到生人脑袋低的,只给人后脑勺看吗? 这么明亮有神的眼睛,怎么可能属于一个傻子? 难道传言有误? 沈大太太将疑惑压下,道,“卫大姑娘和传言相距甚远,小女额头上的伤确实不能全怪你。” 不能全怪,是指她家姑娘还是要负一部分责任了? 喜儿心上一恼,道,“从头到尾就不是我家姑娘的错,那天我家姑娘根本就不在……” “喜儿!不得无礼!” 明妧出声将喜儿的话给打断,转而看着沈大太太道,“是我没管教好丫鬟,让沈大太太见笑了。” 沈大太太被丫鬟顶撞了,脸上隐隐有些难看,明妧则道,“我有几句话要和沈三姑娘说。” 第17章 委屈 念在明妧方才救了沈三姑娘的份上,沈大太太把怒气压下,道,“卫大姑娘请。” 明妧点点头,就随沈大太太往前走。 身后,喜儿委屈道,“为什么不让她们知道姑娘的委屈?” 明妧嘴角划过一抹无奈的笑,她是委屈,可她的委屈对东宁侯府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沈三姑娘不管怎么样,都是因为定北侯府的马车才撞伤了脑袋。 侯府都承认她就坐在马车里,整座山翻来覆去的找她,现在再说她不在马车里,这不是在解释,而是在推卸责任。 而她不在那驾失事的马车里,她又在哪里? 到时候刨根问底,不是牵出家丑,就是她为了避开嫁给四皇子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码。 这黑锅,就这样默认了是最好的选择,但她不会白背的,将来会连本带利的从那些算计卫明妧的人身上讨回来。 明妧走的不快,又等了一会儿,丫鬟帮沈三姑娘换好衣裳,她才进屋。 在湖畔,管事妈妈说她是脚滑摔进了湖里,其实怎么回事的,大家心知肚明,沈三姑娘就是想不开寻死了。 先前那么多丫鬟婆子在,沈大太太不好自责女儿什么,这会儿在屋子里,当着明妧的面,她指责沈三姑娘太过狠心,怎么忍心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妧默默的看了眼沈大太太那一头保养的乌黑亮丽的秀发,其实算起来沈大太太比她年纪大不了几岁,人家女儿都这么大,快要嫁人了,她还是一条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单身狗,虽然哭的伤心,但对明妧来说,无异于十万点的暴击。 沈三姑娘只哭,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手摸着额头上的伤疤,她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容貌对女子来说,比天还要重,尤其她还貌美,额头突然多了这么一道难看的伤疤,中意的亲事也黄了,她心灰意冷,才会一时想不开投湖自尽。 这道伤疤不除掉,她迟早还会有投湖的一天,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好运气救回来的。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明妧看着她道,“我知道额头上的伤对沈三姑娘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投湖自尽就太过严重了,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摔下山,四皇子也娶了我三妹妹,我不也好好的活了下来。” 沈三姑娘哭道,“你脸又没有毁容!” 明妧失笑,“沈三姑娘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滚下山就没有毁容?” 沈三姑娘含着眼泪的眸子望着明妧,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明妧摸着自己的脸道,“我脸也受伤了,比你的伤也好不到哪里去,失踪许久才回来,就是为了治伤,我手里还剩了半瓶药,用来治你脸上的伤应该够了,明儿我让丫鬟把药给你送来。” 沈三姑娘盯着明妧的脸,带了三分期盼,但更多的还是质疑和不信,她问道,“你真的毁了容,还被治好了?” 明妧莞尔一笑,“为何不试着信我呢,半瓶药最多一个月也就用完了,有没有效果三五天也能看的出来,就算没有效果,你多陪你爹娘一个月又有何妨?” 沈三姑娘咬唇不语,留给明妧一后脑勺和几滴晶莹泪珠。 她不说话,明妧就当她是答应了,笑了一声,福身告辞。 等她走后,沈三姑娘的丫鬟撅了嘴道,“知道姑娘心急,卫大姑娘为什么不今儿就让丫鬟把药送来?” 沈大太太也是这样想的,但她不好催明妧,一天时间,她等得起。 一路上,喜儿都忍着,等上了马车,她就憋不住了,急道,“姑娘,你哪来药膏给沈三姑娘用啊,你还骗她们说你也毁容了,这话不能说……” 方才在屋子里,喜儿急的恨不得去拽明妧衣袖,明妧笑道,“我不这么说,她们不会信。” 喜儿鼓着腮帮子,道,“就是说了,她们也没有信。” 明妧抬手戳喜儿脑门,“至少信了三分吧。” “三分管什么用,人家还有七分不信呢,”喜儿就是觉得骗别人说自己也毁容了不好,口没遮拦,万一哪一天灵验了怎么办? 姑娘也真是倒霉透顶,到底惹到了哪路煞星,倒霉坠崖不算,还险些背了一条人命。 气归气,但喜儿没忘记苏氏的叮嘱,时间早的话,就在街上多逛逛。 第18章 逛街 到了闹街,下马车之前,喜儿拿了一方纱巾给明妧,道,“夫人交给奴婢的,虽然认识姑娘的人不多,但姑娘待在苏家是为了守着老夫人,却在街上闲逛不好,万一让侯府的人瞧见了,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府里就会派人来接咱们回府了。” 古人讲究孝道,家中长辈重病,都快办丧事了,小辈还有闲心逛街,这是不许的。 苏老夫人病了三月,苏梨她们已经有小两个月没有出门闲逛,更别提参加什么宴会了,能去的只有那些祈福许愿的寺庙。 为了能逛街,戴方纱巾不算什么,而且不止明妧,连喜儿也戴了。 她们在前面逛,两小厮就在后头跟着,虽然明妧不喜,也只能忍了。 不愧是天子脚下,是盛京,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茶楼酒肆,绸缎首饰,打铁卖米……各种铺子应有尽有,小摊贩穿街过市,叫卖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前世少见的卖糖人,糖葫芦很多,红彤彤,晶莹如玉的糖葫芦勾的人口舌生津。 明妧刚想说买几串,前面不远处,有锣鼓声传来,不少人往那边涌去,连卖糖葫芦的也转身往那边凑…… 喜儿爱看热闹,拉着明妧道,“姑娘,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敲锣鼓吸引人的是一家书坊,书名很霸气。 明妧望着匾额的字,喜儿则一脸古怪道,“犬元坊,怎么取这么个怪名字?好难听。” 那是状元坊! 明妧扶额。 喜儿说的声音不小,一旁好几个人听见了望过来,戴着面纱明妧脸都火辣辣的烧着,这丫鬟不识几个字就算了,还不懂藏拙,连累她被人指责管教无方。 罢了,卫明妧生性胆小,读书识字本就不多,又怎么会教丫鬟呢,能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 喜儿不知道自己认错了,她兴高采烈的打听敲锣鼓是做什么,等问清楚,就垂头丧气了,“是对诗文,给画题词,一点都不好玩,姑娘咱们走吧。” 不是不好玩,而是她们谁都不会,但留下来看看热闹总可以吧,见明妧不走,小厮则道,“表姑娘要买书么,清雅轩就在前面。” 倒是可以挑几本书,明妧笑道,“就在这里买吧,打八折呢。” 她最不喜欢舍近求远了,明妧抬步就走,喜儿不懂什么打八折,拉住她,道,“姑娘,清雅轩是苏家的,是京都第一大书坊,里面什么书都有,姑娘要什么书……” 喜儿话还没有说完,那边一小伙计耳尖听见了,笑道,“几位是初到京都孤陋寡闻,还是存心来砸场子的,在我们状元坊跟前说苏家的清雅轩好,也不打听打听,现在京都第一大书坊是我们状元坊,不是清雅轩了!” 小伙计这么说,苏家小厮就火大了,“天下藏书,苏家最多!” 状元坊小厮呲笑一声,“苏家藏书最多又如何,难道那些孤本善本清雅轩都有的卖吗,我状元坊的书比清雅轩至少便宜一成!” 便宜一成,再买一两只收八钱,生意自然比苏家的清雅轩好。 苏家小厮无话可说,明妧笑道,“一个多月没出门,不知道京都第一书坊的名头已经易主了,是孤陋寡闻了,祝状元坊生意兴隆。” 状元坊的小厮笑道,“这位姑娘说话中听。” 明妧笑笑,转身离开。 走远了些,喜儿咕噜道,“状元坊抢了清雅轩第一书坊的名头,姑娘怎么还祝它生意兴隆?” 一句场面话,也值得这么较真吗,明妧哭笑不得,“不是我祝状元坊生意兴隆,人家就真的会生意兴隆的,你家姑娘我又不是金口玉言,至于抢了清雅轩第一书坊的名头,这话不可乱说,还有回去多读书,以后不认得的字,不得瞎读。” 身后,小厮想起喜儿那一句犬元坊,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是对状元坊最大的侮辱啊。 喜儿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跺脚跑了。 小厮以为明妧要买书,穿过条小巷,就到了另外一条街,往前走了会儿,就看到一座气派的高楼,小厮道,“表姑娘,那就是清雅轩。” 论气派,状元坊略胜一筹,但论古韵,清雅轩更具书香之气,至于生意……清雅轩一败涂地。 几乎就没什么人进出清雅轩,唯一一个见到的还是苏阳。 第19章 错觉 他从那边骑马过来,隽秀俊美,器宇不凡,远远的就看到明妧,即便戴着面纱,也还是把她认了出来。 翻下马背,他走过来,脸上洋溢着笑道,“表妹这是在逛街?” 明妧看了清雅轩一眼,浅浅一笑,“我来挑几本书。” 苏阳挑了下眉头,道,“表妹想看书,怎么不告诉我,清雅轩有的书,府里都有。” “临时想起来的,”明妧笑道,“表哥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苏阳轻咳一声,道,“我就是来清雅轩的。” 喜儿在一旁,问道,“表少爷,清雅轩京都第一书坊的名头真的被状元坊给抢走了吗?” 其实不用问,看清雅轩这么冷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只是喜儿有些不敢置信,她和姑娘才失踪一个月啊,怎么就这样了,都快有一种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苏阳轻点头,怅然道,“清雅轩的生意较一个月之前比差了八九成。” 明妧看着苏阳,见他眸底有无奈,便问道,“怎么会这样?” 苏阳轻叹道,“这事说来话长,祖母病重,如果真出了什么万一,大伯父和三叔他们就要辞官回府守孝,三年时间不短,朝堂……”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苏阳怕明妧不爱听,就直接省略了,道,“状元坊早有和清雅轩争高下的心思,近一年来一直在筹划,在苏家悲痛之际,杀了苏家一个措手不及。” 状元坊的书,苏阳也看了,平心而论,纸张与苏家略胜一筹,价格还要便宜一成,换做是他,也会选状元坊。 他们往里走,清雅轩管事的过来,道,“三少爷,怎么是你来了,二老爷呢?” 苏阳就道,“府里来了贵客,父亲走不开,就让我一趟,出什么事了?” 管事的头痛道,“状元坊这一回,是赔本也要拖垮咱们苏家啊,状元坊出的价高,那些给咱们清雅轩抄了三年书的书生要咱们也涨价,不然就不干,已经走了几位了,还有几位在后院,我是怎么劝也挽留不住。” 状元坊出的价高,人家要求涨价也无可厚非,可苏家挣钱的生意不多,都是一群清贵老爷,做起文章来是一等一的,可要论钻营,还不及几位太太,而且老太爷喜欢藏书,尤其是孤本善本,还有那些名家画作,不知道搭进去多少钱。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清雅轩就维持不下去,关门大吉。 二老爷来都不一定摆的平,让三少爷过来,三少爷少不更事,能顶什么用啊。 不过就算不顶用,苏阳态度是急切的,直接去了后院,明妧自然也跟去瞅瞅了。 后院不小,天气好,有小伙计再晒书,墨香扑鼻,煞是好闻。 正堂内,坐着六位穿戴素朴书生,有些衣袖处还有墨迹,见苏阳进来,他们都起身见礼,然后看着他。 明妧则被一旁堆的人高的书给吸引了,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着,繁体字,连蒙带猜,勉强也能看懂。 那些书生朝苏阳作揖,先道谢,“清雅轩一直比别的书坊宽厚,每本书的钱不比他们少,还允许我们从清雅轩借书看,我们都很感激,但我们都要养家糊口,状元坊每本书比清雅轩多三十文,也允许我们借书,我们……” 苏阳是来说服他们的,可是一进门,就被他们给说服了。 他望着管事的,管事的摇头,决不能涨价。 苏阳就犯难了,涨价,苏家涨不起,不涨价,他们不抄书了,清雅轩无书可卖,就更维持不下去了。 明妧想听听苏阳是怎么说服他们留下的,结果等了半天,他一个字没有,虽说沉默是金,但不能把这样的沉默当成是金子给这些书生啊。 明妧摇头好笑,拿了书走过来,笑道,“几位小哥应该知道状元坊出这么高的价格给你们,是想拖垮清雅轩,一旦清雅轩关门大吉了,你们觉得状元坊还会给你们这么好的待遇吗?” 几位书生面面相觑,显然也都知道不会,但其中一书生摇头道,“做生意的事,我们不懂。” 明妧轻笑,手里的书翻了几页,葱白如玉的手指看的几位书生耳根轻红,明妧道,“也不能说状元坊一定不会做的比清雅轩好,将来你们也不会一直抄书养家,没准儿就一举高中了呢。” 第20章 冲喜 这话中听,不想高中的书生都不是好书生,几位书生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然而,明妧话锋一转,道,“但那都是假如,今日你们舍清雅轩,他日清雅轩未必还会要你们了。” 有几位书房犹豫不决,那说话的书生则道,“不涨价,清雅轩是找不到人给你们抄书的,我们都受过清雅轩恩惠,也不想离开,我们也不是要求一直涨价,和状元坊给的待遇一样就成了,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明妧点头,“的确不过分,但清雅轩涨不起你们要的价,这样,清雅轩给你们一本长十文,将来不论是状元坊价格跌到如何,只要你们继续帮清雅轩抄书,就一直是这个价。” 明妧退让一步,管事的朝她摇头,被苏阳阻拦了。 那几个书生背过身商议,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 不同意。 至少涨十五文。 明妧笑了一声,漂亮的眸子,溢彩流光,看的那些书生心扑腾乱跳,明妧缓缓吐出两个字,“送客。” 那几个书生懵了,管事的也懵了,表姑娘怎么说话这么硬,文人傲骨,就这样送客了,又有状元坊横在前头,将来可就很难再请回来了。 几个书生涨红了脸,作揖道,“告辞。”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洒脱架势,管事的要喊都喊不出口。 走了五位书生,还留下一位,脸也红着,道,“我,我涨十文就够了。” 明妧笑道,“你为什么留下?” 那书生不敢看明妧,哪怕她戴着面纱,他头微低道,“我觉得姑娘说的对,我承了清雅轩恩惠,不应该状元坊给一点蝇头小利就在清雅轩危难之际弃之而去……” 明妧再问,“只你一人,清雅轩也维持不下去,将来清雅轩倒了,状元坊未必会要你。” 那书生怔了下,道,“我,我还可以给别家抄书,最多便宜些,不是非状元坊不可。” 明妧嫣然一笑,芳华刹那,“表哥,给他长十五文吧。” 这么重情重义的书生,长十五文不算什么,可他长了,其他书生不长就不行了,而且就算涨十五文,也未必能说服几人留下。 那书生道了谢,就告辞了。 管事的头疼道,“没有人抄书了,清雅轩迟早要关门。” 明妧翻着书,看着管事的道,“不就是抄书吗,我替清雅轩抄。” 管事的扶额,表姑娘怎么这么天真,戴着面纱,他也不知道是哪位表姑娘,管事的多看两眼,这才把明妧认出来了,然后就震惊了。 是……卫表姑娘?! 她脑袋不是不灵光么,表少爷怎么能由着她胡闹呢! 管事的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偏苏阳还在笑,“大言不惭,你就算不分昼夜的抄,又能抄几本?” “一两百本不在话下吧,”明妧很认真道。 苏阳又忍不住轻敲她脑门了,“表妹是大白天的没睡醒吗?” 明妧把书塞他怀里,摸了脑门道,“我把抄书的都轰走了,不想办法把书补上,管事的还不得急白头啊,我还有些东西要买,一会儿和表哥你仔细详谈,放心,你表妹我从来不白日做梦。” 明妧说的这么认真,剪水瞳眸,碧波潋滟,苏阳心跳快几分,道,“你要买什么,我陪你去。” 明妧没有拒绝。 她去药铺买了一堆药材,又买了石碾之类的东西,足足一箱子,花了六十两,把喜儿都心疼坏了。 这还是苏阳付的钱,要是喜儿掏的,她会心疼死的。 花了这么多钱,正经东西一样没有。 买完了东西,见快午时了,就算四皇子和卫明柔去了苏家,也应该走了,便坐马车回苏家。 苏阳骑马走在一旁。 到了苏家,马车停下,喜儿撩了帘子下了马车,然后扶明妧下来,那边小厮见到苏阳,忙上前道,“三少爷,二姑娘定亲了。” 苏阳怔住,“定亲了?和谁定亲的?” 明妧也好奇苏梨和谁定亲了,然而小厮的回答,她差点一脚没踩稳,从凳子上摔下来,那边苏阳声音拔高了几分,“怎么会是镇南王世子呢?” 小厮一脸惆怅,“镇南王亲自来府里找的老太爷,说是给镇南王世子算过,只要迎娶二姑娘进门,镇南王世子的眼疾和断腿都能好,老太爷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喜儿在一旁低声问,“镇南王府是要冲喜吗?” 十有八九是冲喜了。 古人就是麻烦,病了痛了就乖乖找大夫,冲什么喜,镇南王世子是眼疾和断腿都能好,要是不能好,苏梨岂不是就惨了? 镇南王世子俊美如妖孽,虽然性子不大好喜,但长得帅,一点小毛病也能忍了,苏梨甜美可爱,两人站在一起,倒是男才女貌,一对金童玉女了。 明妧这样想,还替苏梨高兴,可是苏梨却扑在床上哭,眼泪都湿透了床褥。 第21章 骗人 苏大太太在一旁劝她,眼眶也是红的,道,“梨儿,别哭了,这桩亲事是老太爷和镇南王定下的,娘没有说话的份,镇南王亲自登门定亲,又说了那样的话,你嫁进镇南王府,镇南王世子一定能恢复的……” 这话,苏大太太是安慰苏梨,更是安慰她自己的。 病了冲喜的,她见过不少,可冲喜冲好的少之又少,她从来没有见过断了的腿,大夫束手无策,靠冲喜能好的,不过就是镇南王拿来糊弄老太爷的罢了。 镇南王功在社稷,他要世子娶苏梨,完全不用亲自登门,大可以直接禀告皇上一声,一道赐婚的圣旨就送来了。 可为什么偏偏选中的是她的梨儿…… 苏大太太鼻子泛酸。 明妧觉得今天邪门的很,先是沈三姑娘没能定亲,跳湖自尽,苏家苏梨倒是定亲了,却又不想嫁,哭的悲痛欲绝。 苏蔓和苏瑶也在一旁劝,可是苏梨只哭,声音也沙哑了几分。 苏大太太抹着眼泪道,“你们都回去吧。” 苏蔓几个就福身告退了。 等出了门,苏瑶惋惜道,“我一直以为二姐姐会嫁给彦哥哥,没想到……” 明妧眨眼,回头望着喜儿,彦哥哥是谁? 喜儿就道,“是二表姑娘的表哥。” 苏蔓轻叹道,“这几天,镇南王府的门槛都快被大夫给踏破了,没人可以解镇南王世子体内的毒,听说半个月之内毒解不了,他就没命了,镇南王府这时候登门求亲,逼的祖父把二妹妹往火坑里推,祖父虽然应了镇南王,但他一个时辰没出书房了。” 明知道对方可能医治不好,却不得不把孙女儿嫁过去,苏老太爷心如刀绞。 可他能怎么办,镇南王就两个儿子,长子已死,要是世子有什么万一,他可就绝后了。 本来明妧还想说镇南王世子不一定就治不好了,不要太悲观,可就算镇南王世子能治好又能怎么样呢,苏梨没准儿中意她的彦表哥。 有了意中人,还要她嫁给镇南王世子,她肯定不会乐意啊。 明妧脚步很慢,苏蔓和苏瑶都走远了,喜儿望着明妧道,“姑娘,会不会是你把表姑娘给坑了?” 明妧看着喜儿,道,“关我什么事?” 喜儿两眼一翻,姑娘,你的记性还能再差一点吗? “姑娘忘记了,你在崖底冒充表姑娘骗人。” 碰巧,骗的就是镇南王世子。 镇南王府要查姑娘,易如反掌啊,而且,姑娘嫁给镇南王世子是应该的,在崖底,姑娘要她扒镇南王世子的衣服帮他洗澡,免得他一身汗味发臭,她不干,姑娘就自己动手了,可粗暴了。 把人身子看光光,当然要负责了。 明妧心口一堵,她没有假冒苏梨之名好不好! 她用的是自己的名字,怎么就成假冒的了。 从穿越来,就一直背黑锅,而且还是甩不掉的那种,明妧郁闷道,“你真的觉得是因为我的缘故?” “奴婢觉得是……” 虽然嘴上说是,但喜儿声音有些虚,毕竟这事谁也说不准。 如果姑娘真能医治镇南王世子,那算命的也没有说错,镇南王世子真的娶了表姑娘,姑娘哪怕看在表姑娘的面子上也会救他,那他的病不就好了么。 明妧很不高兴的回了小跨院,一路都在问候镇南王世子。 镇南王府,沉香轩。 楚墨尘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听到有人跳窗进来,他问道,“她什么反应?” 暗卫顿了顿,道,“能嫁给世子爷,苏姑娘很高兴。” 楚墨尘笑了,“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撒谎了?我要听实话。” 暗卫无奈,实话并不中听啊,他道,“亲事定下后,苏姑娘就一直哭……” 楚墨尘眉头拢成一团,“她还会哭?” 岂止是哭,哭的可伤心了,他待在树上都听到她的抽泣声。 楚墨尘手搭着轮椅,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带了几分笑,“真能装。” 和丫鬟掉下悬崖,都活下来了,笑声爽朗灿烂,仿佛没有什么烦心事能入她的心,现在只是和他定亲,就一直哭,装的这么柔弱,苏家诗礼传家,难道内里也肮脏不堪,需要她韬光养晦? 回了小跨院后,明妧将脸上不虞之色收敛了几分,这才去见苏氏。 院子里只有一小丫鬟在清扫落叶,明妧刚走上台阶,就听到屋子里有说话声传来,是苏氏的声音,犹犹豫豫,温柔如水,却把明妧劈的外焦里嫩,只听苏氏问,“我要不要让妧儿嫁给四皇子做侧妃?” 喜儿惊呆了。 侧妃是妾啊,让姑娘给四皇子做妾,太太是疯了吗?! 那边,明妧已经推门进去,她撩了帘子,急道,“娘,我不要给四皇子做侧妃!” 苏氏望过来,眸带为难道,“娘知道让你做侧妃是委屈你了,可让你做正妃,对柔儿也不公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娘……” 她眼眶通红,夹在两女儿中左右为难。 明妧头疼,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不是除了侧妃,就是正妃的啊,她可以不嫁啊啊啊,明妧很认真道,“娘,我已经把四皇子给忘记了,就是在街上碰到他,我都认不出来,我失踪的时候,三妹妹替我上了花轿,如今我回来,就要她把正妃之位让给我,哪有这样的,可让我给人做侧妃,我不愿意,既然错了,就让它错到底,何必要掰正呢?” 明妧能这样想,苏氏很高兴,这原本也是她期盼的,只是事情哪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明妧和四皇子是皇上赐婚,圣旨还在,白绸黑字写的清楚,不嫁给四皇子,又有谁敢再娶她呢。 她总不能把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吧? 苏氏拉着明妧坐下,苦口婆心道,“做侧妃是名声差了些,可你是情有可原,正妃又是你三妹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比谁都好,有她护着你,娘也能放心……” 放心个毛线啊,她坠崖失踪一事卫明柔嫌疑最大,如果真是她算计的,还有姐妹之情可言吗,再说了,再深的姐妹之情,遇到男人也是枉然。 这么馊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早上还怕她和四皇子碰上,把她指使出府了,怎么回来就改主意了? 明妧不喜猜测,就直接问了,“娘,你怎么突然想我给四皇子做侧妃了?” 第22章 不嫁 苏氏抹掉眼角的泪花,道,“四皇子和你三妹妹来过了,你三妹妹说她和四皇子提议过,把正妃之位让给你,四皇子不同意,她求了半天,四皇子才答应娶你为侧妃……” 这么勉强,娘还使劲把她往他们两中间塞做什么,明妧道,“娘,三妹妹待我好,我知道,但她和四皇子鹣鲽情深,女儿宁肯一头撞死,也不想掺和到她和四皇子中间去。” 苏氏抱着明妧,抽泣道,“那你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天下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的腿男人一抓一大把,总不至于一个可心的都找不到吧。 明妧的态度很坚决,“女儿是宁死也不嫁。” 苏氏拍着明妧的后背道,“不嫁,咱们不嫁……” 那哄小孩的语气,明妧很挫败,当好歹答应不让她出嫁了。 明妧退开,看着苏氏,苏氏把眼泪擦干,问道,“今儿去东宁侯府,见到沈三姑娘,她脸上的伤可恢复好了?” 明妧语凝,喜儿则嘴快,边说边比划,“沈三姑娘额头上的伤疤有这么大,可难看了,今儿还跳湖了,要不是……” 她巴拉巴拉倒豆子,明妧斜眼看过来,喜儿往外蹦的话戛然而止。 苏氏脸色僵住,不敢置信道,“怎么会伤的那么严重?” 她望着赵妈妈,当日,明妧失踪,苏氏没有心情去东宁侯府赔不是,就备了厚礼让赵妈妈去的,赵妈妈道,“不可能啊,当日我去的时候,丫鬟正在给她上药,虽然撞出了血,可能会留下淡淡疤痕,但养个一年半载,敷些粉就看不见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明妧怕苏氏胡猜,只好道,“沈三姑娘是用错了药,才留疤的,我还记得一个祛伤疤的药方,方才上街买了些药材回来,试着调制给她用,虽然伤疤不是我害的,但她毁容会想不开跳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能尽力一试了。” 这间跨院太小,到时候用石舀捣药,想不惊动苏氏是不可能的,索性就先打声招呼,也省的到时候苏氏问起,她再解释。 明妧有救人之心,苏氏满怀安慰,可药不是随便的东西,都能往脸上抹,沈三姑娘已经毁了容,药膏没用还好,要是雪上添霜,可就是把人家沈三姑娘给害了。 明妧点头道,“娘,你放心吧,沈三姑娘用错药在前,哪能不吸取教训,药膏往脸上抹之前,肯定会让大夫检查一番的,不可能会出现雪上添霜的情况。” 苏氏想想也是,也就由着明妧了,转而问道,“你苏梨表妹定亲了,你去看过她?” “看过了,她哭的很伤心。” 苏氏叹息一声,明妧心情愈加沉重了三分。 横空飞来一桩亲事,苏家上下心情都带了些阴霾,苏家几位老爷怕老太爷闷坏身子,都在书房外守着,苏阳走过去。 二老爷看着他,问道,“清雅轩的事摆平了?” 苏阳摇头,“更糟糕了。” 二老爷唉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苏阳待了会儿,想到明妧,便来跨院找她。 屋内,喜儿把药包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明妧抓了药嗅着,丫鬟禀告苏三少爷来了,她笑道,“让他进来。” 喜儿嘴角轻抽,外面苏阳尴尬。 这里虽然是苏家,但表妹住的地方就是她的闺房,他岂能随便进去,明妧不知,见他不动,不解道,“怎么傻站在那里?” 苏阳耳根微红了几分,果真就迈步进去了,他知道明妧是调制药膏给东宁侯府沈三姑娘用,所以没有多问,只道,“我还以为表妹真在抄书呢。” 明妧捂嘴一笑,“和表哥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我手腕受伤,怎么抄的了书?” 喜儿醉醉的,姑娘你开玩笑要讲分寸啊,你抄不了没关系,但你不能坏清雅轩的事啊。 苏阳一脸哭笑不得,他就知道表妹是在同他开玩笑,他居然还当真了。 苏阳摇摇头,转身要走,明妧喊住他,问道,“表哥有印章没有?” 苏阳疑惑的看了明妧一眼,不知道她要他的印章做什么,但他随身带了一方,取了递给明妧。 明妧接了印章,拿了白纸来,在上面轻轻一摁,就印下三个字来。 师古人。 明妧见了笑道,“表哥境界不高啊。” 苏阳看着她,“表妹何出此言?” 明妧举着印章,笑道,“师古人,不如师造化,师造化,不如师我心。” 清清凌凌的声音,像是一块巨石丢进苏阳的心湖里,掀起惊涛骇浪来,父亲和祖父都不知道他印章背后的深意,表妹却能一语道破,表妹她…… 苏阳望着明妧的眼神有些复杂,然而明妧却在白纸上摁了一个又一个印章,直到看不清楚了,她才笑道,“好了。” 喜儿歪了脑袋,看着她道,“什么好了?” 明妧把印章放下,敲着纸张笑道,“表哥是聪明人,应该能领会我这么做的目的吧?” 苏阳轻点头,“表妹的想法,我知道,状元坊能这么快超过清雅轩,就是用的这办法,这半年来,状元坊雕刻了二十几本书的印章,一个月前拓印的书突然开卖,因价格便宜,才压的清雅轩喘不过气来。” 明妧额头有黑线,她还怕印刷术难以理解,特地要了印章,没想到他们早想到了,而且就是因为印刷术,清雅轩才生意一落千丈的,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么? 苏阳继续道,“这办法,几年前大伯府也用过,只是雕刻的成本很高,用整块木头雕刻,容易雕坏不说,浸泡墨之后,还会发涨,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这也是为什么清雅轩不同意涨价的原因。 状元坊常卖的书不需要那些书生抄,人家的目的只是逼清雅轩涨价,没有盈利,清雅轩自然就维持不下去了。 明妧就道,“为什么一定要用木头雕刻呢?” “用别的成本更高,”苏阳道。 不是成本更高,是你们没有想到便宜的好么,“陶瓷呢?” 苏阳怔住。 显然,没想过陶瓷能代替木头,明妧见了摇头,在古代,指望一群读惯了之乎者也的读书人做生意,也是强人所难了,她在纸上写上师、古、人三个字,然后撕开,当着苏阳的面组合成古人师、人师古。 苏阳震撼的嘴都张大了,“这……” “懂了?” 苏阳惭愧,轻点头。 外面,有丫鬟进来,道,“三少爷,彦表少爷来了。” 第23章 笑话 苏阳叹息,这一天,不知道苏家多少人叹息了,明妧是最不喜欢听人叹息的,她问道,“表哥,梨表妹不会真的喜欢彦表少爷吧?” 苏阳轻点头,“本来二妹妹和周彦的亲事早定下了,周家知道周彦喜欢二妹妹,让大伯母提出除非他高中一甲,否则绝不把二妹妹嫁给他的要求,秋闱还要几个月,没想到……” 谁也没想过这桩亲事会有变故,可偏偏祸从天降,老太爷亲口应承的,哪还有回转的余地? 明妧拧眉了,“外祖父既然知道苏梨表妹和周表少爷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为什么要答应镇南王府?” 就算镇南王府说什么冲喜能冲好,难道就不能直接说定过亲了吗,就不信镇南王府敢以权压人。 苏阳摇头,“祖父一辈子没撒过慌,二妹妹确实没有和周彦定亲,况且,镇南王就世子一个儿子了,他手握大景朝三分之一的兵力,是皇上最倚仗和信任的人,皇上若是知道二妹妹有益于镇南王世子的病,也会下旨赐婚的。” 既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又何必拒绝镇南王,惹他不快。 苏阳去见周彦,明妧没有了调制药膏的心情,喜儿鼻子泛酸,道,“表姑娘真可怜,有意中人却要嫁给别人……” 明妧不知道说什么好,表哥娶表妹又不是什么好事,可在古代,却很常见。 明妧手撑着下颚,发了半天的呆,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引起的,还不确定,但她总该试着帮苏梨一把。 明妧提笔沾墨,在纸上写起来,喜儿在一旁看着,道,“姑娘手腕疼,就不要写字了吧,这么难看,别人会笑话你的。” 被一个读字只读半边的丫鬟嫌弃字难看的,明妧郁闷的想掀桌子。 强忍着愤怒,明妧把信写好了,装在信封里。 她没有让喜儿直接送出去,而是静下心来调制药膏。 她在屋子里捣鼓,虽然有些吵,但没人来打扰。 到了夜里,才把药膏制好。 第二天,明妧先去看了苏梨,许是一夜没睡,她眼睑有些淡淡的青影,人也憔悴了不少,就像是被太阳暴晒的娇花,失了精气神,惹人怜惜。 丫鬟捧着粥在一旁,劝道,“姑娘,你好歹吃两口粥吧,这样下去,身子会熬不住的。” 苏梨不说话,唯有清泪两行。 明妧不忍心,很认真的问她道,“你当真不愿意嫁给镇南王世子?” 苏梨扑到明妧肩上一阵痛哭,明妧拍着她肩膀,安慰她几句,一边给喜儿使眼色,让她照吩咐办事。 镇南王府,沉香轩。 小榻上,楚墨尘一脸阴沉,脸青黑的能够滴墨了。 赵风和赵烈两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敢说话。 方才还以为世子爷睡着了,就小声说了几句,没想到世子爷会听见。 苏姑娘哭的那么伤心不是装的,她有意中人,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世子爷。 楚墨尘脸很沉,在悬崖底下,他虽然话很少,眼睛也看不见,但是他耳朵还能听,她的丫鬟一边炒野菜一边怂恿她嫁给他,再生七八个小少爷小小姐,她还打趣丫鬟知不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辛苦,到时候肩上扛,背上背,怀里抱,全让小丫鬟一个人照顾,小丫鬟说姑娘和姑爷就是生一打,她也伺候的过来。 这是有意中人说的出来的话吗? 难道回京才两天就有了意中人? 对他又碰又摸,转过脸就喜欢别人了,恬不知耻! 楚墨尘越想越来气,一生气眼睛就疼,他强忍着才没有疼叫出声来。 外面,一小厮手里拿着封信过来,道,“爷,有个丫鬟给你送了封信来。” 赵风接了信,看着信上镇南王世子亲启几个字,就没有了好感,明知道世子爷双目失明看不见,还写亲启这样的话,这不是拿刀捅人心窝子吗? “可知道是谁府上的丫鬟?”赵风问道。 小厮摇头,“丫鬟没说,把信送到,丫鬟就走了。” 赵风望着镇南王世子,道,“爷,这信……” “拆开看看,”楚墨尘道。 赵风就把信拆开了,信里面还是一封信。 不过里面的信上多了一行字,他读出来,道,“如果你娶苏家二姑娘是因为悬崖底下的事,就拆开看,如果不是,就不用拆了。” 这样的信,还是头一回见。 赵风都没询问楚墨尘的意见,就把信拆了,但是他没有读出来,楚墨尘道,“信上写了什么,念给我听。” 赵风嘴角扯了下,道,“这字有点丑,容属下捋捋清楚。” 等了会儿后,赵风才念道,“镇南王世子,你是不是傻啊,在悬崖底下,你都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又怎么可能告诉你我的真名,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解毒,大可不必了,我早留有药方在你随身佩戴的荷包里,照方服用,不出七天即可痊愈,苏二姑娘已有意中人,望你能退亲成全她。” 原本楚墨尘脸就是黑的,听了这封信,脸更是黑成了百年老锅底,被雪白的绸缎一对比,更是黑的光亮。 赵烈在一旁,道,“这是弄错了?可属下明明在苏家见到她了。” 楚墨尘咬牙道,“她一定在苏家。” 不然怎么可能知道苏二姑娘有意中人的事。 赵风把信放下,道,“爷的荷包呢?” 急了这么多天,没想到解毒药方就在身边。 赵风赶紧去把荷包翻出来,果然从里面拿到了药方,但是药方模糊了一半,不能用了,赵风恍然想起来道,“那天爷打翻了铜盆,溅了几滴水在荷包上,当时没人在意,现在药方上一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楚墨尘倒没有什么失望的,面无表情道,“给我查,她到底是谁。” 两暗卫唏嘘,世子爷差点娶错世子妃,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可就无法挽回了。 屋内,明妧在给自己的手腕抹药,稍稍用力,就疼的额头打颤。 外面喜儿进来,道,“姑娘,信和药膏,奴婢都送到了。” “他们怎么说?”明妧随口问道。 喜儿坐下来,帮明妧包扎,道,“奴婢没见到镇南王世子,只把信交给了镇南王府的小厮,沈三姑娘倒是见到了,就是姑娘那黑乎乎跟芝麻糊糊似的药膏,被沈二姑娘嫌弃了,她差点当着奴婢的面把药膏给扔了。” 第24章 阻挠 当时,喜儿很生气,那药膏花了六十两银子不算,姑娘还辛苦了那么半天,药还是她捣碎的,就算颜色难看一点,好歹费了一番心血,哪能让人扔了。 喜儿气不过,就冲沈二姑娘了几句,“药膏又不是给你用的,就这么半瓶,还是我家姑娘省下来的,要不是怕三姑娘毁容会想不开,我家姑娘才不会舍得给呢,药膏颜色是不招人喜欢,但要扔也是沈三姑娘扔!” 哼了一声,她就昂着脖子走了。 至于沈三姑娘会不会用,她就不知道了。 明妧相信,沈三姑娘会用的。 包扎好手腕,见窗外的风有些大,喜儿走过去关窗户,才走到窗户处,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吓了明妧一大跳。 “怎么了?”明妧忙问道。 喜儿指着窗外,声音打哆嗦道,“刚刚有黑影闪过……” 明妧站在窗户旁,四下张望,道,“哪有?” “许是,许是奴婢看花眼了吧。” 镇南王,沉香轩。 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你是说在悬崖底下救世子爷的是定北侯府卫大姑娘?” 赵烈点头,“正是卫大姑娘。” “怎么可能,她不是落水傻了吗,怎么可能学的那么高超医术?”赵风不信,“会不会是弄错了?” 赵烈崩着脸道,“已经弄错一次了,怎么可能再错一回,我亲耳听见她喊定北侯夫人叫娘。” 赵风也觉得不大可能一错再错,但疑惑太多了,卫大姑娘不是在佛光寺出事,滚落山下,尸骨无存吗,怎么会掉到距离京都那么远的山崖下? 赵烈摇头,神情凝重道,“是苏二姑娘还好些,是卫大姑娘就麻烦了。” 虽然卫三姑娘替她嫁给了四皇子,但婚约没听说取消了,四皇子和世子爷又有些矛盾,如果世子爷要娶卫大姑娘,四皇子一定会从中阻挠。 赵风就道,“爷又不是非要娶她不可。” 本来世子爷只是想要解毒,误会苏姑娘轻易不给人治病,恰好老夫人他们提议冲喜,这才让王爷出面定下亲事,谁想到事情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楚墨尘额心几不可察的皱了下,并未说什么。 现在亲事事小,拿到解毒药方才是当务之急。 吃了晚饭后,明妧带着喜儿在花园逛了一圈,溜达着回了小跨院,刚进屋,窗户就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下。 起初,谁也没在意,明妧坐下,窗户又挨了一下。 “谁这么手欠,砸咱们窗户啊?”喜儿生气的过去开窗户。 赵烈从树下跳下,要不是喜儿还记得他那张脸,估计要吓的尖叫出声了。 那天,就是他搂着她的腰带她上悬崖的。 “姑娘,是他!”喜儿忙道。 明妧走过来,赵烈见到她,作揖道,“见过卫大姑娘。” 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灵通,这么快就找到她了,想到苏梨哭肿的眼睛,明妧语气不善道,“不是留了药方给你家主子吗,还来找我做什么?” 赵烈回道,“姑娘留的药方,我们之前没发现,浸了水字迹模糊不清,我来是找姑娘再要一份……” 明妧语笑嫣然,“再要一份?” 赵烈点头。 明妧脸一沉,笑意尽收,“镇南王府把亲事退了再说。” 赵烈错愕,还欲说话,明妧哐当一声把窗户给关上了。 没了药方,还怕你们不退亲? 明妧拍拍手,就迈步出门了,只觉得夕阳格外的绚烂多姿。 那边,一穿着鹅黄色裙裳的丫鬟快步走过来,几乎是小跑了,明妧认得她,她是苏氏的贴身丫鬟春兰。 她这么急的来苏家,莫非是定北侯府出了什么事? 心中担忧,明妧跟了过去。 她走到屏风处,就听丫鬟禀告道,“太太,这两日你不在府里,老太太和二太太她们逼侯爷过继,府里吵成一锅粥了,侯爷快顶不住了。” 苏氏脸青着,道,“你先回去,告诉侯爷,我明儿一早就回府。” 时辰不早,春兰没有耽搁,就急急忙走了。 屋内,苏氏气道,“我要过继六少爷,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同意,硬要把四少爷塞过来,那么大的儿子,还用得着我养吗,何不干脆等侯爷百年后,爵位直接让二房继承不更好?!” 赵妈妈在一旁劝道,“太太喝杯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苏氏气红了眼,道,“我怎么能不生气,我给明妧算过,她的病会好,将来她还会把她大哥找回来,她们逼的这么急,不就是怕算命大师说的话都灵验吗?!” 明妧惊讶,还有些心慌,她会穿越来都能算出来? 失踪多年的大哥,她不会真的能找回来吧?可那胎记…… 赵妈妈劝了一通,苏氏气渐渐的平复下来,明妧悄悄退出去。 过继一事,喜儿和她说过,而且是当成重点说的,她说平常侯府什么都好,就是一提到过继,几房就开始闹了,二房、三房、四房都想把少爷塞给侯爷当儿子,好继承侯爷的爵位。 可倒霉的是二房、三房和四房都子嗣单薄,都只有一个嫡子,过继给了长房,自己就没有了。 长房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可惜二少爷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四少爷和二姑娘是龙凤胎,今年十四岁,六少爷年纪最小才三岁,可惜是庶出。 过继一事,老太太提了好多年,六少爷刚出生,梅姨娘就血崩而亡,苏氏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娘,再加上长房没有子嗣也的确不行,就起了过继之心。 可是二太太不同意,过继一个庶子给长房,将来让他继承偌大家业,她生的嫡子却什么都没有,她怎么可能甘心? 要过继只能是她生的,苏氏又不同意,她既然过继了,自然想当亲儿子疼着养大,四少爷已经十四岁了,又是龙凤胎之一,过继一个就是将他们兄妹分开,苏氏于心不忍,而且也养不熟了,养不熟还有过继的必要吗? 侯爷没法再生,将来他百年后,爵位自然轮到二房继承,就这样拖着,六少爷都满三岁了。 三房和四房也都不甘心,没事就带着儿子来苏氏跟前溜,就盼着苏氏能喜欢,左右都在一个府里,儿子又不会飞了,而能继承侯府爵位,那就意味着能少奋斗多少年啊。 家家都有烂摊子,明妧听着就觉得心累,当初找个山头占山为王,做个女土匪指不定还省心些。 第25章 药方 知道苏氏明天会回侯府,但明妧没想到她一觉醒来,苏氏已经回去了。 喜儿站在床边,一边拢纱帐一边道,“夫人走之前叮嘱奴婢,姑娘给老夫人写了药方就可以回侯府了,若是姑娘舍不得老夫人想多住几日也行,缺什么了,就告诉舅太太。” 明妧慵懒的伸着腰肢,苏老夫人恢复的不错,一会儿就能给她换药方,和苏氏一起回去没有问题,她却早早的就走了,这不明摆着是想她在苏家多留几日吗? 苏梨哭哭啼啼,其他人心情也不好,待着很无趣啊。 下了床,穿戴洗漱完,用了早饭,明妧就去给苏老夫人请安了。 用了三天药,苏老夫人的气色好了很多,看到她进来,一脸慈祥笑容,屋子里,几位太太都在。 明妧坐到床边,帮苏老夫人把脉,苏二太太惊讶道,“不是只记得药方吗,把脉也学会了?” 苏阳在一旁,帮明妧打掩护道,“娘,表妹也是慎重起见,她原就不怎么懂医术,全靠记忆,大家一说话,吵着她,就更不会了。” 苏二太太连连点头,再不说话。 明妧收了手,苏阳很自觉的走到书桌前坐下,提笔沾墨将药方记下。 刚刚写完,外面苏老太医就将赵院正给领了进来,明妧恨不得把药方从苏阳手里给抢回来,她说有好几种药方,苏家人不放心,毕竟药不是别的东西,能治人,也能杀人,让赵院正看过后再服用,也能安心。 苏阳看了明妧一眼,将药方递给赵院正过目。 赵院正看了半天,一言不发,苏老太爷问道,“这药方……莫不是有问题?” 赵院正连连摇头,惭愧道,“这药方用药之法我还没完全看明白。” 苏老太爷惊讶,连赵院正都看不懂的药方,还能随便用吗? 赵院正拿了药方,过去给苏老夫人把脉,又是半天。 等收了手,他就惊叹连连了,“这药方不止医治老夫人的寒热之症,还帮老夫人调理身子,医治一些陈年旧疾。” 说着,赵院正看向苏老太爷,笑道,“这可不是一张医书上会写的药方。” 医书上的药方,是一方一病,多方一病,而这药方是一人一方,换个人就不适用了。 赵院正一番话,说的苏家人面面相觑,明妧不是说药方是医书上的? 刚这样想,赵院正就起身道,“府上有这样医术超绝的神医,我就安心了,那天我从苏家去镇南王府,镇南王问起老夫人情况,我就多说了几句,本意是想镇南王府来苏家请大夫,却不曾想镇南王会直接登门求亲……” 让苏二姑娘嫁给镇南王世子,治得好倒是一桩良缘,如果治不好,那就是害了人家苏二姑娘。 现在苏家有神医,医治好镇南王世子的病应该不是难事,他就不用为多嘴多舌愧疚不安了。 赵院正诚心赔罪,苏大太太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眼泪直往外涌,她背过身去,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女儿和镇南王世子结亲,是赵院正无意撮合的。 苏老太爷望着明妧,眼神有些复杂,他专程让人请赵院正,一来是看药方,二来还是为了明妧的手腕,却没想到她开的药方,连赵院正都自愧弗如,那还有让赵院正看的必要吗? 妧儿医术高超,是否能让她去帮镇南王世子看看,只要医治好世子,这桩亲事就可有可无了,可她一个大家闺秀…… 等苏三老爷送赵院正离开,明妧就上前一步,轻揉手腕道,“明妧只是手腕疼,才让表妹代写药方,却不想连累了她,我这就去镇南王府试着帮镇南王世子解毒,帮表妹把亲事退了。” 苏老太爷看着她,道,“这事错不在你,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去镇南王府给人治病?” 苏梨是他孙女,明妧是他外孙女,他不能顾一个,就不顾另一个了。 苏老太爷疼她,明妧知道,但祸因她而起,她就该负责灭了,最讨厌的还是镇南王世子,信送了,也让暗卫给他传了话,为什么就是不来退亲呢,亲事退了,皆大欢喜不好么? 一旦送上门,可就落了下乘了,明妧暗气。 在明妧心里,没有多少男女大防,解决问题是最重要的,她出了门,还顺带把苏阳叫了出来,道,“表哥,借一套男装给我。” “你真打算去镇南王府?”苏阳不大赞同。 明妧点头。 “我陪你一起去,”苏阳道。 明妧没有反对,就算苏阳不提,苏老太爷也会妥善安排的。 明妧回了小跨院,很快,丫鬟就拿了两套男装来给她,不止她,连喜儿都有一套小厮衣裳,细致周到。 喜儿还从未穿过小厮的衣裳,很兴奋。 然而,刚换完衣裳,一大盆冷水就浇灭了她们,丫鬟在门外道,“表姑娘,镇南王府派人来了。” 喜儿听了就道,“肯定是来退亲的!” “去看看。” 明妧抬步就往外走,只是前脚出门,后脚那传话的丫鬟走着走着,就往前一栽,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那边一清扫落叶的小丫鬟也倒在台阶上。 喜儿吓的忘记了大叫,只抓紧了明妧的云袖,明妧四下张望,咬牙道,“出来!” 话音一落,一阵轮椅的滚动声传来,明妧望过去,只见轮椅上,坐着一男子,绝美如神祗,虽然双目失明,但妖冶凤眸依旧能准许的望着她。 见是镇南王世子,喜儿吊到嗓子眼的心一松,四下安静的只有风声。 楚墨尘不喜欢这么安静,他道,“怎么不说话?” 赵风把眸光从明妧身上穿着的男装挪开,望着楚墨尘道,“世子爷,卫姑娘一袭男装……” 楚墨尘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他没见过明妧,想象不出来她穿男装是什么样子,他道,“回王府。” 赵风怔住,不知道那句话说的不对了,执意要来的是世子爷,见到人了,药方不要转身就走的也是世子爷,这是要闹哪样啊,眼睛看不见,性子更喜怒无常了,怕他忘记了,赵风提醒道,“世子爷,药方……” 楚墨尘勾唇一笑,“等卫姑娘亲自送到王府去。” 爷怎么知道卫姑娘穿男装,是为了给他送药方? 赵风推着楚墨尘走,明妧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愤怒,她贝齿咬紧,道,“你给我站住!” 第26章 假名 赵风果真就站住了,明妧走到他们跟前,狠狠的剜着楚墨尘,然而他看不见,脸上是如春风般的笑容,美的勾魂夺魄,拳头砸在棉花上,明妧伸手有想挖他双眼的冲动,她都快气出内伤了,他还笑的出来! 明妧呼吸忽重忽轻,楚墨尘知道她很生气,他慵懒道,“我是该喊你苏姑娘,还是卫姑娘?” 这是在怪她用假名骗他了。 她从来没有那么真过,暗卫一问,她脱口就报真名了,却没想到会惹出来这么多事。 明明是他有求于她,现在倒成了她要求着他了,明妧深呼一口气,淡淡一笑,“你就是叫我一声姨,我也担得起。” 楚墨尘好看的眉头打了个死结,忽而笑道,“你拿什么当的起?不大灵光的脑袋?” 你脑袋才不灵光! 他才十八岁,她前世二十九,受不起他一声姨吗? 懒得和他多费唇舌,明妧望向喜儿道,“去打听下,镇南王府的人登门是不是退亲。” 赵风忙道,“是来退亲的。” 喜儿就望着明妧了,知道了她就不用去了吧,明妧催道,“还不快去。” 喜儿撒丫子就跑。 这么明显的不信任,赵风很无奈,都说了不退亲不给药方,他们敢骗她么? 楚墨尘摆摆手,赵风就去看守小跨院,以免有人闯进来。 等赵风走了,明妧就肆无忌惮的拿小眼神戳楚墨尘了,不过他看不见,却能感受道,“我有什么事惹到你,要这么瞪我?” 明妧怔了下,抬手在他跟前晃,确定他是真的看不见,才道,“在崖底我好歹救了你,你至于恩将仇报吗?” 楚墨尘嘴角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道,“出了悬崖,在驿站说救命之恩两清的可是姑娘你。” 这话是有些耳熟,明妧脸微红,死不认账道,“我说过这句话吗?你肯定是记错了!” 楚墨尘笑了,声音酣畅淋漓,远处赵风望过来,好奇明妧说了什么,把他家世子爷给逗笑了,好多年没见世子爷笑的这么高兴了,难怪爷要娶她,他竖起耳朵,只听楚墨尘道,“外界传闻卫姑娘落水脑袋不甚灵光,说过的话不记得也很正常。” 赵风听得着急,卫姑娘脾气不大好,和温婉如水相距甚远,世子爷说这话,不是找骂吗? 果然,明妧生气了,“找一个脑袋不大灵光的人治病,楚世子的脑袋是锈逗了吗?” 楚墨尘不大懂绣逗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淡淡一笑,“能不能两清,姑娘心里有数。” 明妧气咻咻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楚墨尘推着轮椅跟着她,明妧上台阶,回头看他怎么上来,结果人手一拍,轮椅就腾空而起,吓的她连忙后退几步才没有撞上。 人家即便眼睛看不见了,也不是她能惹的起的。 这个认知,叫明妧很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她回屋后,坐在书桌前,这样干坐着,也实在是无趣,就提笔沾墨将药方写下。 刚刚写完,喜儿就屁颠颠跑回来了,高兴道,“姑娘,二表姑娘和镇南王世子的亲事退了。” 算他说话算话,赵风伸手过来,明妧也就不拿乔了,把药方递给了他,随口问道,“亲事怎么退的?” 喜儿就道,“镇南王府的暗卫,就是昨儿来的那一个,说算命先生的话,他们家世子爷心情不好,会错意了,不是二表姑娘,特来退亲……” 喜儿话音未落,明妧已经伸手去抢赵风手里的药方了。 可是到赵风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抢的回来。 赵风身子一闪,就到了楚墨尘身边,明妧气的撑着桌子,瞪着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喜儿在一旁,懵懵懂懂的。 姑娘不是承诺亲事退了,就给药方的吗,怎么又生气了? 楚墨尘笑道,“真聪敏。” 她要够聪敏,就不会被他摆一道了! 输人不输阵,明妧笑道,“知道我聪敏,就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把药方给你。” 赵风看看她,又望着药方道,“卫姑娘在药方里动了手脚?” “回王府。” 楚墨尘的声音低沉动听,还带了几分愉悦。 赵风把药方收好,带着轮椅身子一闪就跳窗走了。 窗外还有声音飘进来,“本世子恭贺姑娘大驾。” 屋内,明妧重重的捶桌子,骂道,“混蛋!” 喜儿一直懵的,脑袋就跟装了浆糊似的,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明妧心痛,她告诉自己不能怪丫鬟太笨,只能怨镇南王世子太狡猾了,可这么半天,她都快气吐血了,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生气就笨的有点过分了,明妧也不指望她能想明白,只道,“他和二姑娘的亲事是退了,可他还留了后手,继续威逼我!” 会错了意,才娶苏梨的,这意味着道士的话,镇南王府依然坚信,到时候弄清楚了,会再次登门,那时候要娶的不是苏蕙就是苏瑶,甚至有可能是住在苏家的她了。 他是属狐狸的吧! 喜儿还是不明白,“药方也给他了,他没必要再威逼姑娘了啊。” 人家还指着她给他治腿呢! 气了好一通,明妧认命的出了小跨院,苏家丫鬟们都在窃窃私语,猜测镇南王世子最后娶的会是大姑娘还是三姑娘。 喜儿后知后觉,跟着明妧骂楚墨尘是混蛋。 之前是二姑娘一个人哭,现在二姑娘是不用哭了,换大姑娘和三姑娘梨花带雨。 苏阳远远的等着,见明妧出了小跨院,他迎上来,道,“镇南王府退亲的事,表妹知道了?” 明妧点点头,“喜儿已经告诉我了。” 苏阳轻叹。 明妧暗握拳,故作轻松道,“走吧,只要医治好镇南王世子,就不会再登门求亲了。” 苏阳和明妧一起朝苏家大门走去,马车早等候在那里。 喜儿扶着明妧上马车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马车很宽敞,还有一只斗笠,上面蒙着一层黑纱,摸上去,手感滑腻,女扮男装还带了斗笠,要还有人认出她来才有鬼了。 可苏家不知道楚墨尘和暗卫都认得她,再易容打扮,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明妧靠着马车闭目养神,马车走走停停,还真睡着了,到了镇南王府,喜儿推她道,“公子,镇南王府到了。” 第27章 柔软 明妧醒过来,喜儿手里拿着斗笠,明妧伸了脑袋,喜儿帮她把斗笠戴好,钻出马车,就看到镇南王府跟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知道苏阳是带大夫来给楚墨尘治病的,镇南王府的总管客气迎出来,道,“苏三少爷里面请。” 苏阳笑着点头,就迈步进了镇南王府。 明妧紧随其后,喜儿则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张望,满脸都是兴奋,这可是镇南王府啊,是京都最权势的王府了,连皇上的胞弟靖王爷都要靠后。 怕喜儿露馅,隔着一层纱,明妧瞪了她一眼,喜儿就安分了。 跟着总管走了小一刻钟,就到楚墨尘住的沉香轩了。 去的凑巧,楚墨尘正在挨训斥呢,镇南王妃刚知道他让人去苏家退亲的事,苏家名誉天下,苏家姑娘德才兼备,就算他没有病,完好无损,也配得上他,他对人家苏姑娘有什么不满的,要去登门退亲。 楚墨尘只一句,“父王挑的,我不喜欢。” 赵风在一旁,嘴角微抽,明明不是王爷挑的,是世子爷自己,他怎么一股脑全推王爷身上。 然而,很管用,镇南王妃脸沉着,什么也没说。 丫鬟上前,道,“王妃,苏家三少爷带了大夫来给世子爷治病。” 镇南王妃听了,就道,“快请。” 还真来了,楚墨尘嘴角一抹笑忽闪而逝。 很快,丫鬟就领着苏阳和明妧进屋,隔着层薄纱,明妧朦胧间被镇南王妃的美貌给狠狠的震了一把,说是惊为天人一点都不为过,难怪镇南王世子长得美绝人寰人神共愤,有这么漂亮的母妃,长歪了才叫不正常。 苏阳上前给镇南王妃见礼,镇南王妃替楚墨尘赔不是,镇南王贸然登门定亲,这才几天,就退亲了,肯定给苏家添乱了,苏家还能送大夫来给她儿子看病,是苏家宽厚。 说了几句,镇南王妃就望向明妧了,问道,“这位大夫是?” 苏阳笑道,“唤她一声明公子即可。” 明妧朝她作揖,然后望向楚墨尘,隔着薄纱,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既然是来替人治病的,少不了要给他把脉,丫鬟搬了凳子来,明妧坐下,楚墨尘把手伸出来,搭在轮椅扶手上,明妧白皙的手搭上去,看的苏阳眉头皱紧了。 楚墨尘笑道,“不愧是大夫,明公子的手比丫鬟的还要柔软几分。” 话音未落,明妧手一用力,他就倒抽气了。 镇南王妃知道儿子活该,虽然心疼,却什么话都没说。 等明妧收了手,镇南王妃才问楚墨尘病情如何,明妧粗了嗓子,笑道,“王妃多虑了,世子手里有良方,继续服用,不出几日,就能看见了。” 这女人…… 感觉到镇南王妃有些生气了,楚墨尘就望着赵风,赵风嘴角扯了下,忙解释道,“那药方,世子爷才服用了一回,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明公子说有效,就应该是真有效了。” 眼睛能治好,镇南王妃松了一口气,又问明妧断了腿能不能站起来。 腿当然能治了,这话她在崖底就告诉过楚墨尘,只是她现在手腕受伤,用不了针法,不过既然是大夫,肯定要帮他看看腿的。 明妧伸手要看他的脚,手都碰到他锦袍了,又收了回来,起身道,“先端盆水来给他洗一洗脚。” 语气虽温和清朗,却满满的都是嫌弃。 楚墨尘脸倏然一黑,赵风眼睛都睁圆了,苏阳也震的不轻。 屋子里,陷入静谧。 最后,是楚墨尘先开口的,“去端水来。” 吩咐完,又道,“其他人都出去,母妃,你也出去。” 镇南王妃知道儿子有些生气了,但是他惹人在先,明公子如果脾气太坏,苏家不会请他来,暗瞪了楚墨尘一眼,结果他没反应,镇南王妃就给赵风使眼色了。 如果楚墨尘欺负人家明公子,一定要阻拦。 赵风连连点头。 连镇南王妃都出去了,何况是苏阳了,他不想单独留下明妧,明妧摆手,让他出去。 留下他们在,吵架都不方便。 很快,丫鬟就端了水来,楚墨尘让丫鬟退下,对明妧道,“水端来了,你帮我洗脚。” 帮他洗脚? “你怎么不叫我帮你洗澡!”明妧气咻咻道,两腮绯红。 楚墨尘勾唇一笑,“你真要伺候我洗澡?那我让丫鬟准备洗澡水了。” 真的是不能再好说话了,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妧拳头握的嘎吱响,妙目一瞪,“还看不看腿了,不看我走了!” 赵风默默蹲下帮世子爷洗脚,明妧在一旁双手环胸,火气很大。 火气大,看到屋子里摆着的一堆好东西,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就过去挑了一最好看的,拿起来让喜儿抱着,道,“一会儿带走!” 喜儿巴巴的望着她,咱们是来给镇南王世子治病的,病还没治呢,就先打劫了…… 拿一个还不够解气,不是要她来吗,既然来了,绝不能空手而回,明妧伸手又指了几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会儿打包带走!” 楚墨尘笑道,“才几个就消气了?你要住这里,整个沉香轩都给你。” 明妧斜了他一眼,继续道,“楚世子出手阔绰,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还有这个,这边几个,我都要了!” 洗完了脚,又擦干净后,赵风把洗脚水端走,道,“洗干净了。” 明妧这才坐下,楚墨尘把脚架在她腿上,明妧帮他把固定的脚架给拆了,楚墨尘伸出手,就碰到明妧的斗笠。 他摸了摸斗笠,笑了一声,然后把手伸进来,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反正手越靠越近,眼看着就摸到她鼻子了,明妧嘴一张,狠狠的咬了上去。 倒抽气声传来! “你属狗的啊,”楚墨尘吃疼道。 明妧觉得牙都酸了才松开道,“谁让你乱摸的!” 楚墨尘摸着咬疼的手,道,“看不见你长什么样子,还不许摸两下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明妧磨牙道。 楚墨尘怔了下,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第28章 羞恼 喜儿没脸听了。 当初在悬崖底下,姑娘对人上下其手,趁人睡觉,还摸人家的脸说手感不错,那时候肯定把这句话抛诸脑后了。 明妧说完,也觉得这话不大对劲,可说都说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在悬崖底下是她苏离,现在她是大家闺秀定北侯府嫡女卫明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对!就是这样! 楚墨尘还要说话,刚开口,明妧又羞又恼,用力在他腿上一摁,他就疼的冷汗直冒了,明妧哼道,“给我老实点儿,到时候骨头错了位,吃苦头的是你。” 明妧将他的腿骨摸了一遍,道,“还好,骨头没有错位。” 又原样给他固定好。 赵风见了就道,“就这样?” 明妧转着手腕道,“我手腕受伤了,暂时没法给他施针,十天后再去找我吧,还有不要再找苏家的麻烦了,不然就一辈子坐轮椅吧。” 楚墨尘望着她,恼道,“你要不骗我,我不会和苏二姑娘定亲。” 虽然早知道是误会了,他不是非娶苏梨不可,但他这语气令人不爽,“那我也没让你娶我!” 楚墨尘摆手,赵风就退出去了。 明妧见了蹙眉,结果楚墨尘道,“在悬崖底下,你对我上下其手,难道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明妧脸都涨爆了,“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我那是给你擦汗!” “本世子孤陋寡闻,没见过用霸王硬上弓的办法给人擦汗的,”楚墨尘说道。 真的,明妧恨不得给他一闷棍了,“谁对你霸王硬上弓了?!” “是没有,但晚两天出悬崖,本世子就清白不保了。” 啊啊啊! 忍无可忍,明妧伸脚踢了,喜儿站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扑过来,一把将明妧的脚给抱住了。 可不能踢啊! 这一脚下去,她们就要被抬着出镇南王府了。 镇南王可是谁都敢杀的啊! 喜儿突然抱住脚,明妧身子站不住,直接往前栽去,一头撞在了轮椅上……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脑袋里就一个想法。 她迟早要死在丫鬟手里。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喜儿都懵了,吓的她手足无措,扑到明妧身边哭道,“姑娘……公子!公子!你醒醒啊!” 她喊的大声,外面赵风和走过来的镇南王妃都吓住了,赶紧进屋来。 屋内,楚墨尘声音急切道,“快把她扶床上去,叫太医来!” 见明妧晕了,苏阳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道,“怎么回事,不是给人治病吗,怎么会晕过去?” 喜儿能说明妧要踢楚墨尘,结果她抱住腿,明妧不小心撞到了轮椅才晕过去的吗? 打死也不能说啊! 就算镇南王世子说话讨厌了些,但他腿断了,姑娘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能踢他啊。 好在他眼睛瞎了,什么都不知道,喜儿抽泣道,“地上有水,我家公子不小心滑了一跤……” 丫鬟去请太医,苏阳道,“不用了,我带她回府。” 说着,他要把明妧抱起来。 楚墨尘敛了眉头道,“人在我屋子里晕的,人没醒过来,哪都不许去!” 丫鬟过来帮喜儿把明妧扶到了床上,镇南王妃见了皱眉,尘儿素来爱干净,怎么会允许这大夫睡到他床上去? 难道这大夫真的能医好他的腿? 这大夫脸上这么大块的疤痕未除,真的会医术吗? 镇南王妃漂亮的眸子带了几分质疑。 楚墨尘推着轮到到床边,道,“都出去吧。” 赵风过来请镇南王妃和苏阳出去,只留下喜儿在床边看着。 苏阳后悔带明妧来了,人没治好,自己还晕了,这里又是镇南王府,想带她走都做不到。 楚墨尘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说而已,方才没能摸到明妧的脸,这会儿晕了,喜儿不敢阻拦他,最多说一句,“你不要碰我家姑娘额头……” 楚墨尘避开额头,摸着鼻子和嘴,然后是脸,摸了下,再摸一下。 这是什么? 他伸手一撕,喜儿就道,“是假伤疤。” 楚墨尘笑了,“这样能骗谁?” “不这样,老太爷不让姑娘来王府,”喜儿有什么说什么。 楚墨尘笑了一声,把伤疤给明妧贴上。 摸够了,他才把手收回来,喜儿忙帮明妧把伤疤弄好,心里不住的祈祷好不容易才恢复,别又给撞傻了。 楚墨尘则问喜儿话,赵风在一旁看着,渐渐的就发现是怎么回事了。 等问完了,楚墨尘手在明妧肩膀上一点,明妧闷疼一声,徐徐转醒。 喜儿杏眼圆瞪。 明妧醒过来,她摸着额头,迷迷糊糊道,“我怎么晕了?” 喜儿哭着认错。 明妧起身,看着楚墨尘道,“我没撞伤你吧?” 楚墨尘摇头,“没有……” “我还是给你把个脉吧,”温温柔柔的声音,极为动听。 楚墨尘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两个字早已脱口而出,“也好。” 明妧笑了一声,柔弱无骨的手抓起他的手腕,一边抬起,一边俯身。 在喜儿和赵风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口狠狠的咬了上去,疼的楚墨尘额头都在颤抖。 直到觉察嘴里有血腥味,明妧才把嘴松开,抬脚就走。 喜儿呆愣愣的追着她跑了。 出了门,镇南王妃走过来,道,“明大夫醒了,尘儿他……” 明妧真想说准备后事吧,但她忍了,毕竟镇南王妃又没有招惹她,只道,“关于腿疾,我已经叮嘱过世子了,王妃大可放心,告辞了。” 作了一揖,明妧迈步就走了,苏阳跟在身后。 丫鬟就在前面带路,有些话不好问。 出了王府,刚坐上马车呢,赵烈就带人拎了两大箱子过来,道,“这是明公子要的诊金。” 明妧掀开车帘瞥了一眼,敢点晕她,给再多的诊金也不稀罕! 苏阳说不用,赵烈只道,“这是给明公子的。” 要不要,明妧做主。 她为什么不要,她当然要了! 明妧一句话没说,就代表默认了,苏阳替明妧道谢,然后翻身上马,准备回苏家。 来了时候只有一驾马车,回去时多了一驾。 马车内,喜儿低着脑袋,诚心忏悔,她好心帮镇南王世子,却没想到会害姑娘摔倒,还被镇南王世子给点晕,上下其手将脸摸了个遍。 这就算了,以前姑娘也没少摸他的脸,算扯平了,可镇南王世子问了她一堆的话! 但凡她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喜儿生怕明妧问她镇南王世子都问了她些什么,结果明妧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问,“下回……” “没有下回了!” 明妧话还没说完,喜儿就举手发誓,“以后姑娘就是一脚踢死镇南王世子,奴婢甘愿陪姑娘一起死!” 认错的态度倒是挺好,就是不知道真到那时候还记不记的这誓言,明妧也不愿多苛责她,在崖底相依为命的日子,足够她包容她三五十回了。 第29章 报恩 马车汩汩朝前,明妧靠着马车,喜儿见明妧没骂她,头微抬了几分,再见明妧脸上没有怒色,她就露了笑脸,眉眼弯弯如月牙,她就知道姑娘待她好,要换成旁的姑娘,几十板子都算轻的。 街上热闹不凡,喜儿像是坐不住马车似的,掀开车帘往外看,看到喜欢的,脑袋没差点从窗户处伸出去。 明妧觉得自己太惯着喜儿了,犯了错都没片刻安分,正要数落她,就听喜儿叫道,“姑娘,侯爷……” 她退开一点,帘子撩的更高,明妧就见定北侯走进一间药铺中。 喜儿脸上带了三分好奇七分担忧,忐忑道,“侯爷好好的进药铺做什么,他是最不喜欢药味的了,难道受伤了?” 明妧听了,就吩咐车夫道,“停车。” 车夫勒紧缰绳,走在前面点的苏阳回头,就见喜儿往外钻,他问道,“怎么了?” 明妧探出身来,笑道,“没事,我要买几味药,表哥有事就先回府吧。” 他怎么可能独自回府,把明妧和喜儿撂在街上,回去老太爷还不得剥他几层皮。 苏阳也下了马,明妧戴着斗笠,喜儿打扮成小厮也不起眼,苏阳往药铺一站,不就被认出来了。 “不,不用,我和喜儿去买就成了,”明妧回绝道。 苏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不会逼明妧,便道,“我在一旁铺子看看,你们走的时候喊我一声。” 这安排,明妧无异议。 将斗笠戴好,明妧就朝药铺走去,等他进药铺的时候,已经不见定北侯的人影了,喜儿有些失望。 药铺的伙计迎上来,没闻到血腥味,也看不见明妧的脸色,只问道,“公子是要抓药吗?” 明妧粗了声音道,“我抓几味药。” 小伙计高兴的应了一声,明妧报药名,十二味药,要的分量都挺多,其中一味抽屉里不够了,小伙计道,“公子稍等,我进后院取。” 明妧点点头,小伙计就赶紧去后院抓药。 明妧往一旁走了几步,一旁珠帘后有轻微声音传来,是大夫在问话,“一点好转都没有吗?” 回应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带了失望和落寞,“没有。” 大夫轻叹,“侯爷别急,总能治好的,我从医书上新找到一药方,侯爷吃几副药看看。” 明妧听的心惊,难道父亲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她正猜测,屋内定北侯已经出来了,怕被他看出来,明妧连忙背过身去,倒是喜儿大大咧咧的在一旁看人把脉。 定北侯没有发现她们,迈步就走了。 珠帘后,一头发半白的大夫走出来,一声叹息溢出口来,他去那边开药方。 等他写完方子,递给小伙计道,“老规矩。” 小伙计转身要走,却被明妧挡住了去路,明妧很无礼的从他手里拿了药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定北侯治的是什么病了。 她看了药方,又扫了喜儿一眼。 定北侯为了救皇上伤了身子的事,明妧知道,喜儿告诉她侯爷治了好几年,宫里的太医几乎是随传随到,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后来侯爷就死心了,老太太要给他找大夫,他还会动怒,但老太太不怕他,只要听说哪个大夫医术高明,总会请进府来。 却没想到父亲明着不医治,私下里从未放弃。 也难怪,为了他定北侯的爵位,府里争斗不休,谁都想把儿子往他膝下塞,想要的不给,不想要的硬塞,侄儿再好,也比不过亲生的,哪怕是庶子。 明妧抢药方,小伙计恼了,“公子好生无礼!” 明妧没理会小伙计,望着大夫,道,“可否进内堂说话?” 那大夫犹豫了一瞬,就起了身。 喜儿要跟进去,被明妧阻止道,“你就外面等着。” 进了内堂后,周大夫望着明妧道,“公子要和我说什么?” 明妧手里拿着药方,问道,“方才那可是定北侯?” 周大夫眉头一皱,眸光带了几分警惕,明妧笑道,“方才是我无礼了,先父曾受过定北侯恩惠,一日不敢忘,在药铺,不敢贸然上前说话,我略通歧黄之术,看药方也能知道定北侯再治什么病,周大夫能否与我仔细说说他的脉象?” 周大夫看明妧的眼神并未放下警惕,明妧坦然一笑,“定北侯为了救皇上伤了身子的事,人尽皆知,并非是什么秘密,周大夫还怕我害定北侯不成?我开的药方,是否存了害人之心,周大夫一看便知。” 周大夫想想也是,但明妧是不是真的会医术,他还要考验一二。 他说了一病症,让明妧断症,并差小伙计端了笔墨纸砚来。 明妧笑道,“笔墨纸砚就算了。” 果然是糊弄人的,周大夫刚这样想,明妧就报药名和分量了。 听了七八味药后,周大夫脸上就带了震惊之色,那点怀疑神情也收敛了个干净,并将明妧当成前辈看,虽然她的声音很嫩,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明妧开完方子,周大夫笑了一句班门弄斧,主动说起定北侯的病症。 明妧问的很详细,周大夫给定北侯治病十几年,一个月总会把几次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定北侯的脉象了。 能告诉的都告诉了,周大夫问道,“公子可能医治?” 明妧想了想,没敢把话说太满,只道,“我开张方子,配合施针,有七成把握能治好他。” 有七成…… 他是一成都没有啊! 这少年小小年纪,医术竟然这么高了? 明妧手腕疼,就口述,周大夫代为执笔,写了药方后,又写针方,周大夫叹道,“公子医术之高,为何不直接去定北侯府?” 明妧摇头笑,虽然大夫有治无类,但在古代,大家闺秀不是什么病都能看的,而且,她会医术的并不想侯府的人知道,至少在查清她坠崖一事之前,能瞒尽量瞒,她起身道,“我此行并非专程报恩,还有别的事,既然碰到了,又想起来,就不能当没看见,报恩在心,周大夫代为医治也一样。” 哪有这样报恩的? 还了恩情,定北侯都不知道啊。 这少年的境界,和他的医术一样,高山仰止,令人佩服。 喜儿在外面等的心急,在她忍不住要进去时,明妧才出来。 那边小伙计早把药材抓好了,道,“八两银子。” 周大夫听了就道,“药材钱,不用收了。” 小伙计愣了下,明妧笑了笑,也没有推辞。 她把医治定北侯的办法告诉周大夫,将来定北侯承他恩情,所得的好处又岂止这区区八两,只怕诊金都是百倍不止了。 喜儿拎着不花钱的药屁颠颠跟着明妧出了药铺,在街边小摊买了些东西,那边苏阳就走出来了。 见喜儿高兴,苏阳笑道,“可要四处逛逛?” 明妧摇头,“下次吧,外祖父他们指不定等着我回府问话。” 苏阳点点头,等明妧和喜儿上了马车后,就翻身上马,回苏家了。 如明妧所料,苏老太爷他们的确在等她,但她什么都不用说,镇南王府给了两箱子诊金,镇南王府的小厮还亲自将诊金送来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只是两口大箱子打开,明妧的眉头狠狠的皱了皱。 第30章 不敬 两箱子里装的都是好东西,但都不是她要的,她气头上点名要的一样没有,那些没看上眼的反倒都在箱子里。 而她最没看上眼的,还是御赐之物。 一般东西给了就算了,御赐之物岂能随便送人,就算镇南王功在社稷,镇南王世子这么做,也难免有对皇上不敬之嫌。 苏三老爷道,“这些东西,明妧不收为好。” 苏老太爷就望着明妧了,毕竟是送给她的,怎么做明妧拿主意,明妧心不甘情不愿道,“那就送回去吧。” 要依她的意思,全送当铺当了,他都敢送,她为什么不敢收? 他堂堂镇南王世子的命,还能比不上这么点东西么? 苏老太爷让苏二老爷亲自将东西送回去,苏大太太则看着明妧的额头道,“怎么肿了?” 明妧轻碰额头道,“不小心撞了下,抹点药就好了。” 苏阳则道,“表妹累了,让她先回去歇着吧。” 苏大太太欲言又止,但见明妧眉间有疲色,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下了。 明妧告退,走了好一会儿后,苏阳追了出来,他手里拿了一锦盒,递给明妧道,“方才挑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表妹心意。” “表哥不是才送过我银针吗?”明妧笑道。 “那不算,”苏阳笑着将锦盒递给明妧。 明妧大大方方的接了。 那边,丫鬟来传苏阳,他就去见苏老太爷了。 喜儿心急道,“快打开看看,表少爷送给姑娘什么礼物。” 明妧也挺好奇的,打开见锦盒里一只白玉兰花簪,雕刻精美,喜儿羡慕道,“好漂亮的簪子!” 明妧笑道,“又让表哥破费了,礼尚往来,改日我也得送他些什么才好。” 回了小跨院后,明妧将男装换下,喜儿抱着衣裳道,“我把衣裳洗干净,就给表少爷送去。” 明妧见了,道,“还送什么,这么小的锦袍,表哥早穿不上了,留着吧,指不定哪天我们还出去玩。” 转眼,两天过去了。 待在苏家,没什么事做,陪外祖母聊天,逛逛花园,听苏蔓她们弹琴作诗,对明妧来说,这样的日子和悬崖底下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倒不是一件趣事没有。 楚墨尘的人登门退亲之后,苏老太爷上朝时,还问了镇南王,镇南王为世子胡闹赔罪,苏老太爷这才安心。 然后,周家就正式登门提亲了。 什么高中一甲才嫁苏梨的话早抛诸脑后了,万一再杀出来一个镇南王世子怎么办? 镇南王府虽然好,手握兵权,无人敢小觑,苏家也不差,桃李满天下,要是苏家和镇南王府真结亲了,那苏家的日子可就真不好过了,文臣武将都一家了,皇上能不忌惮? 周大太太亲自来定下亲事,交换了信物,周彦也来了。 明妧在书房内练字,就被苏蔓和苏瑶一人一条胳膊拉着去假山处偷听苏梨和周彦说话,至于为什么叫上她,苏瑶给了解释,“法不责众。” 她是外孙女,又救治苏老夫人有功,就算偷听被逮到了,也没人会怪罪她们。 失去才知珍贵。 两人一声表妹,一声表哥,相顾情绵绵,无言却胜过万语千言。 然后明妧就见识到了古人的含蓄腼腆,就周彦想握苏梨的手,都纠纠结结半天,手伸出去几次,都缩了回去,看的明妧那叫一个心急如焚,还是不是男人啊。 喜儿性子更急,她觉得要是她家姑娘,别说是握手,指不定都亲上了。 这不,周彦又一次伸手时,明妧的暴脾气憋不住了,“握紧了!” 也不知是受惊了,还是下定了决心,周彦的手还真伸出去了,紧紧的抓住了苏梨的纤纤柔夷。 苏梨满脸羞红,跺着脚捂着脸跑开了。 周彦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另一边飞快的走了。 只留下假山处一阵又一阵欢笑。 乐极难免生悲,苏梨跑太快,踩到裙摆把脚给崴了,她们偷听的事就瞒不住了,苏老夫人知道后,挨个的批了一顿,尤其是明妧,虽然定亲了,但毕竟没有成亲,怎么能握手,有违男女大防。 然后,罚她们抄《女诫》《女则》,因明妧手腕有伤,她的那二十篇让苏蔓和苏瑶替她抄,可把两人给坑惨了。 她们罚抄,明妧就没人陪着玩了,在屋子提笔写写画画。 喜儿在一旁研墨,道,“姑娘画的是银针吗,表少爷不是送了一副给姑娘吗?” 明妧笑道,“这是金针。” 她家不外传的金针秘法,七七四十九种针,大小不一,缺一不可。 也亏得她记性还算不错,能画下来。 喜儿不解道,“金子是软的啊,怎么扎人?” “只有九成是黄金,”明妧回道。 刚刚画完,外面进来一丫鬟道,“表姑娘,三少爷要去清雅轩,问你去不去。” 喜儿咦了一声,望着明妧道,“清雅轩不是关门了吗?” 清雅轩生意不好,门口罗雀,那天苏阳走后,就让清雅轩关门了。 而这一次关门,是为了更好的开门。 明妧懂苏阳的意思,她让喜儿带上男装,就直奔外院了。 然而她还真误会苏阳的意思了,在马车里,明妧将女装换下,出马车的时候,苏阳见她一袭男装,眉间遮挡不住的英气,直接愣住了,“表妹,你怎么换男装了?” 明妧和他四目相对,越对越尴尬,她还以为…… “没事,男装去哪儿都方便,”明妧扯着锦袍,给自己打圆场。 的确,穿男装行事便宜的多,只是祖父并不赞同她女扮男装,上回是逼不得已,这一回都换上了,总不好再叫她换回去,他握拳轻咳,道,“以后出门戴块纱巾就可以了,不必如此。” 明妧轻点头,喜儿下马车后,将她也扶了下来。 方才在马车里,只顾着换衣裳,纱帘都关严实的,密不透风,还真不知道她们来了这么僻静的地方,四下都见不到什么人。 这是一处三进小院,进了院子,明妧就看到有小厮手里拿着纸张,她就知道苏阳带她来做什么了。 小院管事的见到苏阳,赶紧过来见礼,道,“三少爷来了。” 苏阳问道,“那些陶瓷字烧的如何了?” 管事的回道,“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烧制,常用字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管事的领苏阳和明妧去内院看,小块方正的陶瓷十分讨喜,苏阳拿了一块,沾了墨在纸上拓印,字体清晰,一目了然。 明妧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觉得这陶瓷烧的真好,摸起来一点瑕疵都没有,唯一欠缺的就是没有画上画,不然都可以用作收藏了。 苏阳把明妧找来,是因为有难题需要问问她的意见,他带明妧到一旁,看着那些排列好的陶瓷字问道,“这样弄可以印刷,而且速度很快,只是陶瓷毕竟是烧制的,很难做的一般大小,有时候拓印起来会有晃动,字体也会模糊,表妹可有好的解决办法?” 第31章 撒谎 明妧伸手摸了摸,道,“固定住就可以了啊。” “如何固定?”苏阳问道,“如果用小木头卡住,终不是长久之计。” 明妧这才发现里面卡了小木头,不然更晃,就这事,要她跑一趟? 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明妧把玩着小陶瓷,道,“用松脂和腊试试。” 一旁的管事的拍脑门了,“我怎么没想到,松脂和腊用火一烤就软了,用木头卡住,有时候半天都取不下来。” 苏阳在一旁惭愧,看明妧脑袋的眼神都变了,表妹聪明的有些过分了。 那种眼神,明妧很受用,毕竟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不叫人仰视么? 明妧对印刷兴致缺缺,倒是对后院烧制陶字感兴趣,看到有泥巴,明妧撸起云袖就上手了。 苏阳惊讶,“表妹还懂拉坯?” 惊讶完,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点,表妹连医术和印刷都懂,会拉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结果明妧摇头,“不会啊,不过可以试一试,难得来一趟。” 喜儿兴奋道,“奴婢也试试。” 明妧是真不会,拉了一旁的师傅教她,很快就上手了。 受她感染,苏阳也撸起衣袖加入其中,管事的见他们玩泥巴,还玩的不亦乐乎,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拉坯伤手啊。 失败了三回之后,明妧总算塑了一个像样点的,就是造型和一般的杯子差别有点大。 喜儿的造型还凑合,就是硬生生的把杯子给做成了碗,再做下去可能要成汤碗了。 半个时辰后,明妧有些累了,就收了手,叮嘱师傅要给她烧好。 烧瓷师傅不敢保证,明妧也不好为难人家,毕竟她做的又不是什么珍品。 洗了手,将锦袍上的泥巴擦了擦,就出小院了。 见时辰还早,苏阳笑道,“是直接回府,还是去街上逛逛?” 这还用问么,当然去逛街了,前世没逛的街,这一世补上,在苏家出门还容易些,回了侯府,可就不容易了,明妧找了个一本正经的理由,“苏瑶表妹她们帮我罚抄,也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表哥帮我挑件礼物当做答谢吧。” 苏阳失笑,“祖母压根就没打算罚你,要不是你在,她们两个受罚更重。” “要不是我,她们估计都不用挨罚。” 明妧嘴角微翘,莹莹如水的眼睛,带着一种清澈无波的透明。 上了街,明妧就到处晃荡了,苏阳跟在后面做钱袋子,喜儿负责拎东西。 在一卖香囊的小摊子处,明妧拿了香包嗅着,小摊贩一脸古怪的看看她,又见苏阳一脸宠溺,想到世家子弟不乏龙阳癖好,暗抖了下身子,眸底闪过一抹唾弃……差点没把苏阳给气死。 那边一男子骑马过来,在马背上就喊道,“苏兄,你可真叫我好找!” 明妧回头,那男子翻身下马,苏阳笑道,“齐兄找我有事?” 男子正要说话,见明妧在一旁看着他,他多看了明妧几眼,笑道,“苏兄,我去苏家找你,小厮说你陪表妹出府了,你府上的小厮什么时候也会撒谎了?” 苏阳尴尬,小厮没撒谎,谁想到明妧会在马车里换了男装。 明妧一脸坦然,苏阳介绍道,“这是我远房表弟,我带他来街上逛逛,表妹……身子不适,方才提前回府了。” 男子朝明妧作揖,“在下齐征。” 明妧回礼,“我叫元铭。” 喜儿听了眨眼,姑娘叫元铭,那她岂不是要叫二喜了? 儿戏啊! 介绍过后,男子拉着苏阳就走,苏阳不去,男子就道,“你我好歹兄弟一场,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明妧见男子是真急,都恨不得把苏阳扛走了,便道,“表哥,你随齐少爷去吧,我带小厮在街上逛逛。” “你一个人逛街,我不放心,”苏阳望着明妧道。 喜儿沉默:表少爷,我不是人啊! 男子听了,就道,“元兄也一起吧,就在前头不远。” 说着,不容明妧拒绝,男子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就往前走。 苏阳脸都紫了,道,“齐兄快松手,我表弟手腕有伤。” 齐征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松了,其实他抓的是左手,明妧左手并未受伤。 不止松开了明妧,连苏阳一起放开了,齐征向明妧作揖赔罪,他是太着急了。 明妧摇头笑道,“没事,表哥是太紧张了。” 齐征松口气道,“没事就好,先救命吧,一会儿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 急到这种程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跟着齐征往前,进了醉仙楼。 蹬蹬蹬上了二楼,芙蓉间。 屋内,有五六位少年在,年纪和苏阳不相上下,看到苏阳来,都起身寒暄,见到他们,苏阳敛眉了,“这是出了什么事,把你们都叫了来?” 齐征一屁股坐下,灌了一盏茶,另外一少年过来道,“齐兄和孟兄去找孟老先生,不小心打翻了灯烛,将桌案上的画作给烧了,就算火扑灭的及时,也还是烧的面目全非,你也知道孟老先生的脾气,要叫他知道,齐兄和孟兄闯下这么大祸,他肯定会不留情面,要山长将他们逐出书院,孟兄在书院和孟老先生周旋,齐兄则拿着被烧掉的画作找我们赶紧再补一份,可其中有两份不知道是谁的,苏兄画技高超,临摹的足以以假乱真……” 他们口中的孟兄是孟老先生的嫡孙,连亲孙子犯错都不留情面,可想齐征会有多惨了。 “临摹还是真迹,瞒不过孟老先生,”苏阳不赞同道。 齐征则道,“画作昨儿才交的,孟老先生还没看过。” 又不是什么大家画作,孟老先生不会往临摹上想的。 齐征求苏阳帮忙,苏阳人都来了,这么多人都帮了,他也不好起身就走。 “画作在哪儿?”苏阳问道。 “这边……” 那边桌子上,摆了两幅画,一幅山水,一幅仙鹤。 被烧掉的部分不多,在右上角题词部分,苏阳道,“临摹可以,可这题词……” 不同的脑袋,想的题词可不一样,而且画技可以模仿,字迹没有,可模仿不了。 齐征道,“这事,方才我们都想过,字迹可以模仿山长和孟老先生的,山长的字苍劲又不失飘逸,书院的学生最爱他的字,孟老先生的字洒脱,浑然天成,都是最不容易叫人起疑的。” 苏阳笑道,“我是不帮忙不成了?” 齐征一脸乞求。 第32章 低调 苏阳斜了他几眼,仔细看画作,先临摹山水图,他画的很快,而且一模一样,反正混在一起,明妧是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临摹的。 画好了图,就要题词了,苏阳问道,“题什么?” 齐征轻咳道,“苏兄帮人帮到底,帮忙想个?” 苏阳把笔放下,齐征回头,那几位同窗都坐下了,喝茶吃点心,只差脸上没写着:不要找我。 齐征眼睛扫了一圈,然后望着明妧了,“元兄一看就才华洋溢,你看题什么词比较好?” 明妧哭笑不得,这是逮一个算一个呢,不过这幅画,她正好有一句合适的词,便道,“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句如何?” 齐征拍手道,“就这句,不能更合适了。” 苏阳笑道,“这句诗很好,就是太大气了些,你确定书院里的同窗做的出来?” 好像是没有这么有才的,齐征望着明妧,“有没有低调一点的?” “……没有了。” 被她记住的诗句本来就没几句,但凡记住的都是脍炙人口流传百世的名句,这也是为什么穿越女一张口就惊艳世人的原因,而且对于大部分穿越女来说,脑子里的古诗都是用一句少一句,有时候是天纵奇才,有时候就是草包一枚啊……且用且珍惜。 明妧腹诽的想。 “就这句吧,到时候孟老先生夸赞几句,人家一高兴,指不定就不戳破了,”齐征想的很开。 苏阳摇摇头,把诗句添上。 临摹完这一幅,又临摹仙鹤图。 方才帮了忙,被齐征盯上了,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明妧颇不适应,借口净手出了门。 站在回廊上,听楼下食客闲聊,聊的正好是镇南王世子: “听说镇南王世子眼疾一直没有好转,一定要冲喜不可?” “是这么说的,本来都挑中苏家二姑娘了,不知道怎的,又把亲事退了。” “镇南王世子双目失明,腿还断了一只,苏家姑娘嫁给他是太委屈了些,现在亲事退了,又非冲喜不可,不知道谁家姑娘要倒霉了呦。” “听说镇南王府相中了……” 声音越说越小,明妧就走过去,想知道楚墨尘打算祸害谁了。 结果靠近了,背后的屋内有声音传来,“他还真是命大,摔下山崖都摔不死他。” 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压抑。 随即有声音笑道,“双目失明,还断了腿,生不如死,比直接摔死不更惨吗?” 幸灾乐祸的语气,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明妧瞪着那道门,谁想到话题一转,聊她了,“真要说命大,应该非定北侯府嫡女莫属,她可是……” “不要提她。” 喜儿对着门张牙舞爪。 瞥头,见一小伙计一手端着菜,一手拿着铜壶过来,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手里的菜和铜壶都飞了。 小厮吓了直叫,“让开,快让开!” 喜儿见了,手猛地把明妧往前一推,自己被反冲到栏杆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明妧好巧不巧的把门撞开了,要不是她还算动作灵敏,真的要直接摔进屋了。 屋外,盘子砸地,噼里啪啦声传来,明妧捂着被撞疼的胳膊,疼的眉头都扭在了一起。 “真倒霉!” 她抱怨道。 话音未落,有冰冷的说话声传来,“还不快滚!” 明妧回头,就看到两男子坐在那里用饭,说话的男子一袭青色锦袍,上面绣着飞鸟,另外一男子一袭紫袍,器宇不凡。 长得都还不错,就是脸上的冷色太败气质了。 喜儿看见屋子里的人,脸白了几分,她快步进屋,把明妧拽着走了,还把门帮着关好了。 看见喜儿紧张模样,明妧道,“屋子里的人你认识?” 喜儿摇头如拨浪鼓,“不认识。” 那边齐征过来找她们,明妧走过去,喜儿松了一口气。 屋内,苏阳把仙鹤图临摹好了,就差题词了,方才明妧不在,他们想了几句,都不大合适。 这回,不止齐征,连苏阳都问道,“表弟可有好的题词?” 这声表弟,喊的还真麻溜,明妧望着苏阳,他就不好意思了,明妧则道,“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 她刚说完,齐征就拍苏阳肩膀了,“你这表弟也太厉害了点儿吧?” 苏阳将齐征的手拂开,把词添上,道,“回府了。” 他迈步就走,齐征喊道,“不吃饭了?我请客。” “下回吧。” 苏阳出了门,明妧紧随其后。 可是苏阳走了几步,就转身回头了,明妧纳闷,结果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苏三少爷这是躲着我呢,还是躲着四皇子?” 苏阳手里的折扇紧握了下,笑着转了身,“怎么会呢,我只是有东西落在了屋子里回去取。” 明妧眼珠子都瞪大了。 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四皇子?! 她回头望着喜儿,喜儿又缩脖子了,刚刚才骗姑娘说不认得,结果他们自己报出四皇子的名头了。 姑娘差点嫁给四皇子,又对四皇子倾慕有加,她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能不认识四皇子吗? 不过方才,在屋子里,他们直面相对,他们似乎并不认得她? 她虽然穿了男装,但想认出来并不难。 苏阳走上前,明妧犹豫了一瞬,也走了上去。 苏阳笑道,“见过四皇子,见过荣王世子。” 明妧跟在后头作揖。 荣王世子眸光从苏阳身上挪开,望着明妧道,“你是苏家的人?” 苏阳道,“是我的远房表弟。” 明妧则道,“方才冲撞了贵人,失礼了。” 苏阳惊讶,“出什么事了?” 荣王世子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事,他方差摔进屋来,扰了我和四皇子用饭的雅兴。” 苏阳替明妧赔不是,四皇子懒懒的瞥了明妧一眼,就迈步走了。 苏阳松了一口气,没认出来就好。 出了醉仙楼,明妧坐上马车,这时候才忍不住问喜儿道,“难道四皇子以前都没见过我?” “当然见过了,侯爷和老太太过寿,四皇子都是亲自送贺礼来侯府的,不止见过姑娘,还和姑娘说过话呢。” “……那怎么会不认得我?”如果只是她,不认得很正常,和苏阳在一起还猜不出来,身为曾经的未婚夫就有点过分了。 “姑娘羞涩的不敢看四皇子,一直低着头,四皇子可能只认得姑娘的后脑勺,不认得脸吧,”喜儿一脸认真道。 “……” 明妧扶额,结果喜儿却呀的一声叫了起来,“姑娘,裙裳弄脏了。” 明妧买的糖人用油纸包着,结果融化了掉下来,沾在了裙摆上。 喜儿心疼裙裳,明妧更心疼糖人,上街两回了,糖葫芦、糖人一口都没吃到。 喜儿拿帕子擦,结果越擦越脏,她道,“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换了呗,”明妧压根就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衣裳脏了,正好是她换男装的理由。 可这样的理由用来搪塞苏家人可以,定北侯府的人,她就搪塞不过去了。 马车在苏家停下,喜儿钻出来,就看到李妈妈带着珊瑚站在石狮子旁,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喜儿脸刷的一白,赶忙把帘子放下又钻进了马车里。 “喜儿?”珊瑚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第33章 认错 李妈妈额头皱紧,因为马车内,喜儿紧张道,“姑娘,怎么办,李妈妈和珊瑚姐姐在外面,咱们怎么出去啊?” 明妧头大,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怎么不是娘亲派人来接她,老太太本就不喜她了,还被她的人撞了个正着。 天要亡她啊! 李妈妈面无表情道,“大姑娘,请下马车吧。” 死就死吧! 与其躲着,不如大方出去,好歹死的有尊严一点。 明妧一把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虽然有所准备,但见到明妧一袭锦袍,英姿勃发的模样,李妈妈的眼睛还是瞪圆了,这和记忆中胆小怯懦的大姑娘还是一个人吗,“大,大姑娘你……” 苏阳骑在马背上,都反应不过来,表妹怎么没有把女装换回来? 李妈妈深呼一口气,面上挤出几分恭敬之色来,“老太太让我来接大姑娘回府。” 那边,车夫牵着马车过来,苏阳客气道,“容表妹先进府换身衣裳吧。” 这样回去,成何体统,苏阳担心明妧挨训斥,想收买李妈妈和珊瑚。 结果李妈妈脸色冷肃道,“奴婢在苏家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再耽搁下去,老太太该动怒了。” 明妧仰头望天,听李妈妈这话,就知道不会替她隐瞒,那她穿男装回去,还是穿女装又有什么区别?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砍就砍吧! 明妧低头,望着苏阳道,“表哥,我先回去了,告诉外祖父和舅舅,等我手腕好了,再来苏家。” 明妧说的轻松,可苏阳的心情很沉重。 看着明妧和喜儿先后上马车,马车汩汩朝前,直到看不见了,他才将黯淡眸光收回来。 马车内,喜儿急的坐不住,额头都有了一层细密汗珠,抓着明妧的胳膊,快急哭了,“姑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 她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李妈妈那张脸摆明了油盐不进,这马车里也没有女装,不然还能换下来个死不认罪,明妧深呼吸,故作轻松道,“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太太就算再不喜我,也不至于将我打死打残了。” 喜儿哭的更凶了,老太太是不会对姑娘太狠,可她一个小丫鬟就未必了啊,杀鸡儆猴,倒霉的都是她们这些丫鬟,她这辈子跟定姑娘了,要是老太太要卖她,她宁愿一头撞死。 明妧拿帕子宽慰喜儿,见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明妧头大,这还没见着老太太呢,怎么觉得她已经被卖了,哭的这么凶残,这要哭一路,她脑袋还转的起来吗,明妧凶狠道,“你要再哭,不等老太太卖你,我先将你卖了。” 喜儿哭声一收,挂着修长睫毛上的泪珠颤抖着,欲落不落,明妧见了都服她,道,“好了,别哭了,我不会让人卖了你的。” “真的?”喜儿不放心。 明妧点头,“比珍珠还真。” 喜儿抹掉眼泪,朝明妧咧嘴笑,明妧嗔她,“又哭又笑,也不嫌难看。” 她靠着马车,闭目沉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往上弯了弯,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阳光打在她白皙精致的容颜上,剔透如琉璃,璀璨无暇。 晃荡半个多时辰,总算到侯府大门了。 看着一身小厮打扮的喜儿,再看着公子哥打扮的明妧,守门小厮惊呆了。 就连后出来的李总管眼睛都瞪眼了,“大姑娘,你这是……” 明妧弹了弹绣着祥云的袖子,笑道,“李总管不必诧异,往后我会经常这么穿。” 李妈妈在一旁,多看了明妧两眼,眸底带了几分敬佩,女扮男装出门被逮了个正着,没吓的双腿打靶子,还笑的出来,这份从容,还真是罕见,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见了老太太,她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明妧挺直了背脊,手中折扇吧嗒一下打开,扇着小风迈步门槛,喜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喜儿嘴瘪着,她觉得现在的姑娘就和跪在刑场上,刽子手喷酒擦刀,那些犯人高呼死有何惧,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人像极了。 从进府,到过二门,再到老太太住的长晖院,一路上碰到多少丫鬟婆子,就有多少双惊呆的眼睛盯着她,目送她走远。 身后有议论声传来,“大姑娘怎么敢穿成这样回来,她是向天借了胆么?” “不是说她好了吗,我怎么瞧着比以前还差了?” “大姑娘抬着头走路,我看着有点不大习惯……” “我也觉得怪怪的……” 进了长晖院,在一众丫鬟怔愣的眸光中,明妧整了整锦袍,摸了摸发髻上的玉冠,把折扇收了,这才迈步进去。 绕过雕花桃木座六扇花鸟山水屏风,明妧就见到了坐在罗汉榻上,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的老太太。 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拨弄着,看到明妧的那一刻,她的手顿住,脸上慈爱的笑容收敛了个干净。 老太太坐在花梨木罗汉榻上,右下首坐的是苏氏,对面是二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并不在。 看到明妧,苏氏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变了变,“妧儿,你怎么穿成这样?!” 明妧转了一圈,笑道,“娘,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苏氏脑壳隐隐作疼,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女扮男装呢,苏氏回头看了眼老太太,见她胸口起伏不定,就知道气的不轻了,苏氏忙道,“还不快跪下认错。” 认错可以,跪下认错那是不可能的。 明妧不为所动,苏氏拉她袖子,她都当没听见,那边老太太斜了李妈妈一眼,李妈妈从一旁上前,在老太太跟前嘀咕了几句,等说完,她稍稍退后,老太太就笑了,笑声中带了几分嘲讽,“苏家自诩诗礼传家,簪缨世族,这就是苏家的礼仪?!” 苏氏脸火辣辣的烧着,无从辩驳。 这还算骂的中听了,再难听的话,明妧都有心里准备,她算是把苏家给坑了,明妧望着老太太道,“是我自己要这么穿的,和苏家无关。” 老太太不喜被人忤逆,对明妧更是零容忍,她脸色一阴,就像天空上层层叠叠的乌云,让人觉得压抑,她冷道,“和苏家无关?你倒是孝顺,替苏家摘了个干净,你是住在苏家,不是住在大街上!” 第34章 管教 二太太坐在一旁,一脸看热闹的神情。 身后屏风处,有叮铃悦耳声传来,四姑娘卫明绮、五姑娘卫明依,还有表姑娘谢婉华走进来。 见老太太铁青的脸色,几人脚步都放慢了一些,没敢上前,在一旁站着,眼珠子咕噜噜围着明妧周身打转。 苏氏都没敢替明妧求情,住在苏家,明妧又是外孙女,苏家有责任管教和约束她,容着她女扮男装,任是到了谁那里,都是苏家和她管教无方。 苏氏走近一步,望着明妧道,“妧儿,告诉娘,你为什么装男装?” 苏家重规矩,如果不是不得已,苏家不会允许明妧胡闹,更何况这身衣裳还是阳儿的。 明妧头微低,道,“那天,娘一早回了侯府,我知道是为了长房过继子嗣的事,我更知道大哥失踪是您和爹爹还有祖母心底的痛,以前明妧不懂事,现在明妧恢复了,也想尽一份力。 喜儿告诉我说道士给我算过,将来我会把大哥找回来,可我是女儿身,平常上街都不容易,又怎么敢随便在街上和外男说话,我一直在想这事,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我还真梦到了,我和大哥称兄道弟,我真的将他找了回来…… 我把这事和外祖父一说,他说曾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情形,我和大哥是一母同胞,或许是兄妹之间有所感应,我要女扮男装,外祖父不同意,我央求了表哥好久,他心疼娘,心疼我,又受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才拿了一套男装给我,本来是打算换了再回苏家的,只是街上买的糖人融化粘在了裙子上没法换,下马车就被李妈妈堵了个正着……” 明妧说到最后,声音弱不可闻,但她抽空扫了李妈妈一记埋怨的眼神可是杀伤力很强。 谢婉华站在一旁,低呼道,“不会大表哥将来真的是大表姐找回来的吧?” 苏氏眼眶通红,一把将明妧抱住,哭道,“娘就知道,妧儿不会无缘无故穿男装,苏家更不会如此不讲规矩……” 提到失踪的大少爷,老太太眼睛也湿润了,城儿失踪那天,还在她怀里撒娇,要她给他拿糕点,她怕太甜了会坏牙不许他多吃,想到这些,老太太心如刀割。 明妧却对谢婉华的话感兴趣,道,“娘,你不是让我在苏家陪外祖母吗,祖母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氏抹了眼角,道,“老天爷保佑,苏家列祖列宗保佑,不仅你平安回来,你爹还遇到了神医,他的陈年旧疾能治好了,明儿你祖母要去佛光寺还愿,让你一起去,顺带再给你算算命。” 还愿是好事,说明所求愿望实现了。 可她是在佛光寺失踪的啊,难道她们就不知道避讳吗,还让她去? 直觉告诉明妧,苏氏说的最后一句顺带,让她去佛光寺算命才是重点。 她将怀疑压下,道,“那我穿男装去。” 什么叫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明妧可是深谙此道的,只有让她女扮男装这件事变成理所应当,变成合情合理,变成苦衷和不得已,她才能逃避惩罚。 那边老太太脸色虽然没有之前冷了,依然严肃,“在菩萨跟前,谁敢弄虚作假?” 明妧鼓了腮帮子,苏氏拉着她的手,温和道,“娘相信你大哥会找回来的,快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了。” 明妧点点头,福身告退,膝盖都曲下去了,猛然反应自己还是男装,这样有些不伦不类,赶紧改成了作揖。 谢婉华几个捂嘴笑,老太太冷肃的脸色也化开了几分。 出了长晖院,喜儿还懵懵懂懂,如坠梦中,恍恍惚惚道,“老太太居然没罚姑娘?” 明妧见她一脸不敢置信,笑道,“你很希望我挨罚?” 喜儿摇头如拨浪鼓,她当然不希望姑娘挨罚了,姑娘都挨罚了,身为丫鬟的她只会受罚更重。 只是这样轻松就过了关,好像有些对不起她在马车里掉的那些担心忐忑不安的眼泪…… 往前走,半道上,就看到雪雁快步走过来,见到明妧和喜儿,她就拎了裙摆往这边跑了,惊喜道,“姑娘没事儿?” 喜儿昂着脖子道,“姑娘当然没事了。”连坠崖都扛过来了,何况是区区一个女扮男装了! 雪雁点头道,“周妈妈担心姑娘挨罚,让奴婢过来看看,姑娘没事就好。” 明妧轻轻一笑,问道,“老太太让我去佛光寺算命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随口一问,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谁想雪雁还真知道,她道,“早年,夫人给姑娘算过,姑娘命里有一劫,熬过去就好了,夫人以为那一劫是指姑娘落水,现在看来是指姑娘失踪坠崖,姑娘失踪回来,苏老夫人一脚踏进鬼门关还活了过来,侯爷十几年旧疾有了好转,长房不用再过继子嗣,侯府也不用争来抢去了,皆大欢喜,夫人认定算命的话准,坚信姑娘能将大少爷找回来,但是二太太她们不信,这不就借口还愿,让姑娘再算一回……” 本来苏氏不同意的,她怕佛光寺的事再遇到一回,她承受不起了。 可惜孤掌难鸣,苏氏一个人,哪里比的过二太太她们几个,不是说明妧福大命大吗,坠崖都能安然无恙,还有什么可怕的? 难道吃饭噎着了,以后都不吃饭了? 苏氏说不过她们,再加上老太太也赞同,她就点头了,这才有了李妈妈去苏家接明妧回府的事。 好在有惊无险的把这一劫给顺过去了。 回了菡萏苑,明妧揉着脖子,吩咐喜儿道,“辛苦你再跑一趟苏家,告诉表少爷我没事,再把我留在苏家的东西都拿回来,另外让表少爷给我找几本医书一并带回来。” 喜儿点头,“奴婢换了衣裳就去。” 这时辰已经不早了,等喜儿从苏家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丫鬟们正在回廊上点灯烛。 满满三大箱子,抬的婆子都气喘吁吁,周妈妈一人塞过去一荷包,几个婆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三大箱子,两箱子药材和石舀,剩下一箱子是书,各种《医经》《医典》《杂病论》,说苏家藏书天下最多,还真不是吹牛。 明妧拿了书信手翻开,看了几页,眉头就拧了……这医书记载有误啊。 喜儿见箱子里用绸缎包了东西,拿给明妧看,“姑娘,这肯定是重要东西。” 明妧把医书放下,把绸缎打开,结果大失所望,哪里是怎么重要东西,只是几本字帖而已,用绸缎包裹只是为了和医书区分开。 倒给了喜儿一个打趣她的机会,“表少爷肯定是觉得姑娘的字难看,要好好练练。” 明妧一记横眼望过去,喜儿昂着的脖子就慢慢缩回去,一副奴婢什么也没有说的怂表情,逗的周妈妈直笑。 第35章 祈福 翌日,天还没亮,明妧睡的正香,就被雪雁给叫醒了。 明妧睡眼惺忪,迷糊间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天,早把昨晚周妈妈叮嘱她要早起的话给忘了,只道,“又怎么了?” 她一共在侯府睡了两晚上,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是逼她离开呢。 雪雁拿了衣裳过来,见明妧眼睛又迷糊上了,忙道,“姑娘快起来吧,老太太信佛,她去佛光寺祈福还愿,都是早早的就去的,几位姑娘指不定早就起了,姑娘慢了,老太太会不高兴的。” 她就是第一个到,也不见得老太太就会高兴。 明妧心中腹诽,还是掀开被子下床,让雪雁伺候她更衣。 穿戴洗漱完,就直奔长晖院了,这时辰天才麻麻亮,明妧觉得起太早了,可真到长晖院,才知道她还真不早。 苏氏和二太太她们都早到了,正询问大厨房准备的怎么样,老太太信佛,每天晨起后和晚上睡觉前都会念半个时辰的经,初一十五前后三天食素,每三个月都会亲自到佛光寺祈福,十几年来,无一例外。 苏氏把定北侯陈年旧疾有所好转归功于明妧,没人会信的原因,就是因为老太太十几年如一日的替侯爷祈福,二太太她们笃定是老太太的诚心,让菩萨感动,降恩于定北侯。 这事,苏氏没法和二太太争,争赢了,那是抹杀老太太的功劳。 没等一会儿,王妈妈就扶着老太太出来了,她走在前面,苏氏她们紧随其后。 明妧不喜欢混在人堆里,她在一旁慢慢走,感觉有一道视线凝在她身上,明妧往左边望去,只见那边大槐树下站着一姑娘,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天将亮未亮,丫鬟手里还提着灯,猛然瞧见一姑娘站着那里,还朝她招手,明妧心里有些渗的慌,问喜儿道,“那边站着的是谁?” 喜儿望了望,笑道,“是二姑娘和她的丫鬟四儿啊,二姑娘在和姑娘你打招呼呢,你怎么不应一声?” 还真是和她打招呼,明妧伸手摇了摇,虽然离的远,她也能感觉到那姑娘很高兴,因为她手摇的更快了。 看着她们走远,明妧都感觉到那姑娘脸上的失落,她看了眼远处扶着老太太的谢婉华,问道,“二姑娘怎么不用去?” 喜儿叹息,同情道,“二姑娘小时候高烧,哑巴了,二太太不许她出门,没客人来的时候,还能在内院转转,有客人在,连院门都不许她出。” 明妧心蓦地一疼,高烧导致的失语,多是脑膜炎引起的,属于器质性损害,声带和中枢神经不可逆转,前世治愈的几率都很小很小,何况是医术不发达的古代了。 不许她出门,甚至连院门都不许她出,二太太对女儿未免也太心狠了点儿。 不过这侯府也忒邪门了点儿,喜儿说侯府和睦,可内里大少爷失踪,她半傻子还坠崖,二姑娘又失语,依她看,分明是龙潭虎穴。 因为上一回坐马车去佛光寺,最后失踪,苏氏虽然答应让明妧去,又怕重蹈覆辙,这不,给明妧准备了一顶软轿。 狭小的轿子,一颠一颠的,不比马车好到哪里去,不过坐久了就习惯了。 早起没睡好,迷迷糊糊,明妧竟睡着了,等她再醒来,已经在佛光寺山脚下了。 虽然天已经放亮,但时辰还早,却有不少人来佛光寺祈福了。 佛光寺是京都第一佛寺,也是大景朝最大的寺庙,据闻太祖皇帝曾落难,得佛光寺高僧相救,后寺庙毁于一旦,太祖皇帝继位后,国库拨银重建,佛光寺三个字还是太祖皇帝亲笔书写,气势磅礴,无与伦比。 明妧出软轿的时候,有肃穆晨钟声传来,深沉而悠远,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听着雄浑的钟声,烦躁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老太太迈步上台阶,苏氏等随后,再就是明妧几个,丫鬟们并没有跟上来,她们有自己的事要忙,忙着施粥施馒头。 拾级而上,四周古树苍天,青翠欲滴。 巍峨庄严的大雄宝殿前是一两人合抱的大铜宝鼎,里面一炷香比人的胳膊还粗,檀香袅袅,煞是好闻。 老太太今儿来上香,昨儿就派人来打了招呼,是以进大殿的时候,有僧人迎上来。 老太太跪在蒲团上,诚心礼拜,等拜完了,僧人领着她们去偏殿,老太太诵读经文,明妧她们也不例外。 可怜明妧根本就跪不住,没一会儿就膝盖酸疼了。 这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对明妧来说,就是生不如死啊,不过她也坚持下来了,以前她不信佛,对于穿越之事更是嗤之以鼻,可真落到她身上,不信也信了三分。 明妧诚心祈求,希望能回去,她不属于这里,她要回家。 念完经,就是祈福,然后才是求签。 老太太握着签筒,摇啊摇,从里头跳出一只签来。 那只签正好掉在苏氏身边,她就捡了起来,上面写着中上签,三十九签。 不知道签文是什么,但以前老太太求的都是上签,上上签,中上签很一般了。 王妈妈去取了签文来给老太太过目,也不知道签文写了些什么,反正老太太并不高兴,脸上没有了来时的笑容,也没有让人解签。 其他人没有求签,二太太望着苏氏,问道,“你当真不打算让明妧嫁给四皇子做侧妃?” 苏氏摇头,“妧儿不同意,我不想勉强她。” 二太太神情微松,笑道,“那让明妧求只姻缘签吧。” “也好,”苏氏道。 明妧就跪下,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摇啊摇,跳出一只签来。 下下签。 明妧额头一拢,这也太背了点吧,不过好像……她也的确挺背的,要是谁都和她似的随便追个尾都能穿越,宇宙早被穿成筛子了。 倒霉成这样,抽到下下签也不足为奇了。 明妧想的很开,或者说她骨子里对求签算命的事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可苏氏的脸色就难看了,虽然早料到明妧姻缘会不顺,但她也没想过会是下下签。 苏氏拿着竹签,一动未动,二太太就道,“先看看签文吧,或许有什么化解办法呢。” 下下签,铁定没好话的。 见苏氏不说话,二太太就将她手里的签抽出来交给丫鬟,吩咐道,“去取签文来。” 丫鬟点点头,拿着竹签转了身。 喜儿将明妧扶起来,那边传来哎呦一声,丫鬟和一姑娘撞上了,明妧闻声回头,就见丫鬟把掉在地上的签文捡起来,揉着胳膊过来。 那被撞的姑娘脸色不善,这要不是在佛光寺,估计早骂丫鬟不长眼了。 丫鬟拿了签过来,递给苏氏,苏氏还未伸手,明妧先一步接过。 只见签文上写着:直上重楼去藏身,四周荆棘绕为林;天高君命长和短,得一反成失二人。 签文一般,但是中签。 这不是她的签。 明妧刚反应过来,那边那被撞的姑娘笑了,“我以为我的签够差的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差的。” 她说着,一旁围过来一姑娘,问道,“差成什么样?” 第36章 克夫 “克夫呢,一年之内不能嫁人,否则进门夫家必遭横祸。” “别人的签,怎么到你手里了?” “方才撞了下,可能拿错签了,春兰,把签还回去。” 丫鬟接了签,就朝明妧这边走过来,那两姑娘见了,眸带诧异,“竟然是定北侯府上的签,也不知道谁克夫?” 她说话声不小,卫明依几个听了,脸上都带了几分薄怒。 丫鬟手伸着,可是没人接签,不过丫鬟眼尖,看到卫明依手上有签文,就当是她的,把签文递过来,怕被误会,卫明依连忙把签文塞明妧手里了。 那边姑娘不认得明妧,好奇道,“那姑娘以前没见过。” 但很快,她们就知道明妧的身份了,卫明绮喊了一声大姐姐,明妧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竟然是定北侯府大姑娘,那位失踪许久,由胞妹代嫁,与四皇子妃身份失之交臂的卫大姑娘? 四皇子还真是命大,这要娶了她,岂不是命不久矣了? 很快,大殿内就议论纷纷了。 对于克夫这样八卦的事,大家都很好奇,再加上佛光寺的签素来灵验,七嘴八舌就传来了。 老太太和苏氏的脸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二太太就数落丫鬟了,“连个签文都拿不好!” 丫鬟缩着脖子,跪下认错,被二太太喝斥了,本来就够扎眼了,丫鬟再一跪,就更引人注目了。 明妧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她就知道佛光寺一行没什么好事,本来要她来,不就是为了证明苏氏早年给她算的命不准,倒霉的她没有那么好命么? 却没想到会落一个克夫的名声,虽然签上只克一年,可传来传去,这一年指不定会变成十年,克夫的名头会稳稳的落在她脑门上。 她真有这么倒霉? 明妧不信。 她望向签筒,却无意触及小和尚的眸光,小和尚低着头不敢看她。 明妧眉头一挑,这小和尚似乎有些心虚啊? 莫非这签……有问题? 明妧用眼角余光瞥了二太太一眼,就迈步上前,伸手去拿签筒,被小和尚拦下了,“姑娘,你……” 没有证据的事,只凭猜测,明妧笑道,“我看看有多少只下下签,我随便一抽就抽到了。” 小和尚急了,望向二太太。 二太太云袖下的手一紧,道,“明妧,你不要为难人家小师傅,这么多人看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疑佛光寺的签不准。” 她本来就是怀疑签被人动了手脚,还怕人怀疑么? 小和尚虽然护着签筒,但明妧手还是伸了过去,谁让和尚六根清净,不近女色,且不与人争辩了,她也算是有恃无恐的欺负人家小和尚了,如她所料,小和尚还真把手缩回去,方才明妧的指尖碰到他手背,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佛号了。 就这样,明妧把签筒拿在了手里。 可就在她要看竹签的时候,二太太走过来,把签筒一把拿了,放在了案桌上。 明妧恼了,“二婶这是做什么?!” 二太太牙关紧咬了下,那边苏氏的眸光也冷冽了几分,“二弟妹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二太太深呼一口气,笑道,“时辰不早了,先用斋饭吧,这里人多,不适合谈话。” 老太太冷了脸,转身就走。 家丑不可外扬,这里是佛光寺,二太太收买小和尚弄虚作假,败坏侄女名声,其心可诛,更是往佛光寺脸上抹黑! 到了后院,老太太进了禅房,苏氏和二太太她们都进去了,进去之前,还叮嘱明妧等不要进去。 明妧没搭理她,事关她名声,她凭什么不能听? 她胆大进了屋,谢婉华几个也跟了进去,二太太眸光扫过来,她们就退出去了,明妧转了身,没有走,而是把门关上。 屋内,苏氏问道,“二弟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太太虽然被抓包了,但是一点都不心虚,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道,“大嫂,明妧失踪,宫里逼嫁,是我进宫劝的孙贵妃,现在明妧回来了,孙贵妃责问我,我能怎么办?她要明妧嫁给四皇子做侧妃,你和明妧都不同意,还口口声声说明妧命好。 我明里暗里压了几回,大嫂没想过为什么,还生我的气,这些话一旦传到孙贵妃耳朵里,会放过明妧吗,这么好的福气,哪怕娶回去放在后院镇宅子也好!我只能出此下策,没有事先和你说,是怕走漏风声,我更没想到明妧病愈后,变的这么机灵,竟然察觉了,时间仓促,我只让丫鬟来了一趟,把原委说清楚,签文的事我也不懂,佛光寺愿意帮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见苏氏脸色没有好转,二太太一脸帮人忙还不落好的委屈神情,她道,“大嫂,说明妧克夫的事,我实在不知情,方才我让明妧抽签之前,我还问你愿不愿意让明妧嫁给四皇子做侧妃,你说不愿意,小和尚才把签筒拿给明妧的,我没有骗你,我更没料到会这么凑巧,签文拿错了,明妧克夫一事闹的沸沸扬扬,这里是佛光寺,菩萨眼皮子底下,果然不能做一点假,这是佛光寺写的帮忙书,一式两份,佛光寺存了一份,给了我一份,一年后,大白于天下,不影响明妧嫁人,这一年,我想也没人敢登门求娶明妧。” 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载都未必有人有这份胆量! 明妧站在一旁,被二太太说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是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她算是领略了,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活的啊。 她坦然承认是她算计的,可她全都是为了她好,非但不能怪她,还得谢谢她。 说真的,明妧活了三十年,还从来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过。 她不信世上的事都这么凑巧! 苏氏脸色好转了几分,老太太则道,“有些事做之前,你要说清楚,就是怪你,你也不冤。” 二太太点头道,“是我疏忽了,老太太教训的是。” 四太太看了明妧一眼,道,“你二婶也是为了你好。” 是不是真的为她好,时间能证明,明妧眸光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上前福身道,“二婶这么关心明妧,明妧实在是无以为报,一会儿明妧一定诚心替二妹妹祈福,明妧能恢复,相信二妹妹也一样。” 二太太高兴道,“二婶擅作主张,你不怪二婶,二婶就高兴了。” 这时候,门被敲响,有丫鬟禀告道,“老太太,有位小师傅来找大姑娘。” 佛光寺的小师傅找她做什么,明妧好奇,老太太就道,“让小师傅进来。” 丫鬟将门推开,小和尚走进来,就是方才被明妧抢签筒的小和尚,耳根微红,都不敢抬头看人,道,“今日之事,虽是贵府所求,但小施主蒙在鼓里,不知情,现事情闹大,有损小施主名声,方才主持已经禀告慧行大师,慧行大师请姑娘去,他亲自给姑娘算命,算作对姑娘的补偿。” 第37章 心虚 明妧对慧行大师了解不多,但佛光寺在她名声坏了后,主动补偿她,明妧就很有好感了,这才是有担当的寺庙,不像二太太,上下嘴唇一掀,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不算,还要向她道谢,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老太太激动不已,明妧暗瞥了二太太一眼,见她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明妧高兴道,“托二婶的洪福,明妧才能因祸得福。” 二太太脸上的笑很勉强,道,“哪里,本就是你福气好。” 小和尚请明妧过去,道,“为了给小施主作证,慧行大师破例准许一人跟去。” 苏氏想跟去,但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让给老太太了。 明妧犹豫了一瞬,走到老太太身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她也没有硬要扶她,老太太抬了抬胳膊,明妧这才扶着她跟着小和尚走了。 身后,二太太看着明妧搀扶老太太的手,心里涌起一抹不安来。 往前走了半刻钟,才到慧行大师住的禅院,清幽雅致。 小和尚领着他们到禅室,将门推开,道,“两位施主请进。” 明妧抬了手,小和尚像是怕了她似的,连忙后退几步,明妧憋笑,将耳际一缕碎发勾到耳朵上,小和尚脸就大红了,一个修行不到家的小和尚啊,真可爱。 老太太先一步进屋,明妧稍后一步,老太太见礼道,“见过慧行大师。” 慧行大师看不出年纪,胡须斑白,笑道,“是苏老夫人,请坐。” 明妧上前,慧行大师看了明妧几眼,笑道,“一晃眼,当年抱在怀里的婴儿都长这么大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见过她似的? 方才小和尚说慧行大师要见她,老太太激动,二太太一肚子邪火都没处发,她还以为难得见一面呢,就听老太太感慨道,“是啊,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要不是慧行大师出手相助,妧儿哪能活到今日。” 孙女儿活了,但孙儿丢了,这事老太太高兴不起来。 明妧这才知道原来当年是慧行大师救的她,她连忙道谢,慧行大师看着她,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好像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一般。 明妧有些心虚,也有些期盼。 慧行大师用龟壳卜卦。 再说明妧扶着老太太走后,苏氏她们就耐着性子等在禅房,谢婉华她们对明妧是既羡慕又好奇,羡慕她能让慧行大师给她算命,佛光寺的得道高僧,可不是街上那些江湖术士能比的,好奇的则是明妧的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一等半天,等的人都快坐不住了。 那边有小丫鬟喊道,“夫人,老太太和大姑娘回来了!” 苏氏心急如焚,当即起了身,那边明妧扶着老太太走过来。 两人脸上的神情,看的人摸不着头脑,老太太一脸慈爱笑容,显然心情很不错,反倒是明妧臭了张脸,没那么高兴。 “慧行大师都说什么了?”苏氏着急。 明妧不说话,难道她要说慧行大师说她喜事将近吗? 她问近到什么程度,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慧行大师笑道,“姑娘觉得哪一天才算近?” “明后天?”她随口一句。 慧行大师笑的高深莫测,“那就明后天。” 这么随意的算命,真是少见,江湖术士都比他严谨几分! 还不容她多问,就被轰出来了,留下老太太在屋子里,天知道慧行大师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反正老太太挺高兴的,看她的眼神都慈爱了几分。 见明妧不说话,苏氏问道,“不能告诉娘吗?” 她倒是想告诉,可她也得知道吧,明妧精致白净的脸上满是郁闷,看了老太太一眼,才道,“不是女儿不告诉娘,而是慧行大师只和祖母说了,没告诉我。” 苏氏就望着老太太,老太太一个字都不提,只道,“摆斋饭吧。” 一顿饭,就数老太太胃口好,其他人都食欲寡淡,眼睛直往老太太身上瞄,二太太旁敲侧击道,“慧行大师有没有说大少爷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老太太眉头皱了一皱,二太太擅长察言观色就知道老太太嫌弃她多嘴多舌了,忙给她夹斋菜,把话题岔开道,“这斋菜做的鲜嫩,您多吃一些。” 用完了斋饭,时辰就不早了,老太太难得来一趟,要听大师讲经文,明妧她们年纪小,耐不住性子,就四下看风景去了。 出了禅房,卫明依就忍不住问道,“大姐姐,慧行大师一句话都没和你说吗?” 明妧神情淡淡,轻叹一声,“我比你们更想知道。” 谢婉华笑道,“外祖母心情那么好,慧行大师说的肯定是好事。” 卫明绮则道,“好事还分很多种呢。” 本来就够好奇的了,还你一句她一句,闹的明妧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似的,慧行大师避开她,老太太嘴又严,还有一堆好奇的,她能怎么办啊,谁的嘴她都撬不开,她就只能找个地方清净了,“我去那边逛逛。” 见明妧抬脚就走,卫明绮不满道,“大姐姐怎么存心避开我们?” 谢婉华拿帕子掩嘴笑,道,“我们都这么好奇了,何况是大姐姐自己,咱们说多了她觉得烦了呗,难得来一趟,去集市看看。” 佛光寺山脚下是小集市,卖什么的都有,而明妧既然是躲清静,自然是往人少的地方去。 佛光寺掩映在参天古木间,景姿绰约,眺目远望,栾峰耸翠,万壑腾烟,往后望,宝塔俊俏挺拔,直插云霄。 离远了,寺脚下的集市喧闹听不见了,但丝丝缕缕的檀香偶钻入鼻,混着淡淡的青草花香,沁人心脾。 佛光寺香客络绎不绝,有些祈福完,就回去了,有些则留下来吃斋,看看山中美景,乃人生一大快事。 越往里走,人越少,也就越安静,但与别处的安静又大不相同,它不会叫人害怕。 在菩萨眼皮子底下,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谁敢使坏? 不过这话也不绝对,这不,明妧带着喜儿往前走,两人只顾着欣赏沿途的风景,谁也没说话,安静中,一声轻吟飘入耳。 那似痛苦似欢愉的声音,明妧怔了下就反应过来了,偏身边喜儿眼珠子咕噜噜转着,东张西望,低声道,“姑娘,你听是什么声音?” 还听呢! 她可没有听人春、宫的心情。 也真是胆大包天,打、野、战居然敢打到佛光寺来了。 明妧刚这样想,有激动兴奋的说话声传来,告诉她,她猜错了,人家不是打、野、战,人家是在偷情,只听那粗狂男声混着撞击啪啪声道,“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一个月才一回,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的有多心急,快给我,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明妧扶额,喜儿则眼珠子瞪圆,满脸通红,然而有柔婉的女声,带着无限旖旎和娇媚,或许还有小锤锤,回道,“你好坏,明知道,还要我说。” 那声音,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听了都会骨肉发酥。 四下无人,撞破人家奸情,难保会被灭口,她虽然不喜古代,但她还没想过就这样挂了。 抓着喜儿的手,明妧转了身,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吧,谁想被人发现了,小厮喊道,“你们是谁?!” 能怎么办呢,只能撒丫子跑了啊,一边跑,还一边叮嘱喜儿,“不要回头!” 第38章 栽赃 既然想成这样,才一个月见一回,可见不是小门小户了,而且来佛光寺偷情,还有小厮看着,这是怕被人发现,至少是有身份的人。 被人记住了容貌,万一以后见了,尴尬事小,就怕遭人灭口。 只是古代裙裳,明妧还没穿习惯,跑起来实在是慢,再加上她们怎么可能跑的过小厮呢,只能尽快跑到人多的地方,躲起来容易,小厮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抓她们。 卯足了一口气,明妧和喜儿往前跑,远远的看见一穿戴精美的姑娘和丫鬟走过来,明妧决定赌一把,跑到她身边的时候,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帮帮忙。” 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明妧已经拉着喜儿躲到假山后了。 那边两小厮也不比明妧好多少,气喘吁吁的,没见到明妧人了,小厮问那姑娘道,“有没有看见我家姑娘和丫鬟跑过去,我家姑娘穿了一身淡碧色裙裳……” 那姑娘生了一双玲珑大眼,水汪汪的就像两颗大黑珍珠,戴着紫玉簪的头轻点,喜儿吓的脸都白了,只听那姑娘道,“看见了,往那边跑了。” 她手往右边指,那两小厮没有生疑,更没有耽搁,就往那边追去了。 等人走远了,看不见了,明妧才松了一口气,她站起来,把裙摆放下,喜儿则帮她拍掉裙摆上的灰土。 那姑娘走过来,她笑起来,嘴角有一浅浅梨涡,天真可爱,她问道,“你为什么要躲小厮啊?” 这姑娘不止容貌天真啊,有谁家小厮敢这么凶神恶煞的撵自家主子的? 喜儿要说那不是她家小厮,明妧先一步道,“走到哪儿,小厮就跟到哪儿,实在厌烦,多亏姑娘相助,我才把这两条尾巴给甩掉,姑娘相助之恩,它日一定报答。” 怕小厮追不到人会回头,明妧没敢耽搁,和喜儿赶紧走了。 到了佛光寺,她先找到马车,把里面备用的裙裳换了,喜儿则道,“那奴婢怎么办?” 显然是没带了,明妧道,“其他丫鬟呢,也没带?” 喜儿摇头,她们是丫鬟,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了,就是带了,她也不知道啊,明妧就犯难了,总不能把喜儿丢在马车里吧,真是倒霉,只听到两句话,娇喘声和说话声还不一样,就是见到了都不知道是谁,还被人追个半死,欠下一份人情,追什么追,佛光寺是他们家开的吗?! 明妧想把小厮抓起来暴打一顿的心都有了,望着喜儿,眸光一动,道,“衣裳换不了,换个发髻。” 喜儿梳着双丫鬟,娇俏可爱,听了明妧的话,赶紧换成垂挂髻。 不止喜儿,明妧也换了个发髻,等打扮妥当,这才从马车内下来。 那边,一丫鬟走过来,见了这一幕,又转身回去了。 下了马车,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两小厮东张西望,显然是在找人,喜儿紧张的说不出来话,明妧给了她一记冷静的眼神。 主仆两一前一后从小厮身边走过,两小厮还在东瞧西望。 喜儿性子不及明妧,她回头望去,其中一小厮正好回头,四目相对,喜儿脑袋就死机了,小厮眉头皱着,喜儿反应过来明妧告诉她的,如果小厮对她投怀疑的眼神,就朝他眨眼朝他笑。 一个被追的跑的上气不接下去的丫鬟,是不可能有这份从容的,一定能打消小厮的疑心。 喜儿决定照做,小眼一眨,小嘴一咧……那小厮就脸红脖子粗了。 这丫鬟对他眉目传情啊! 转过身来,喜儿连拍胸口,姑娘说的果然管用。 迈步上台阶,刚走到大殿前空地,就见一夫人迈步出来,年约三十七八,雍容华贵,心情不是很好,眉间弥漫一股凄哀痛色,道,“去看看世子妃身子可好些了。” 那边,丫鬟迎上来道,“大姑娘在这儿呢,时辰不早了,老太太要回府了。” 明妧轻点头,丫鬟就赶紧去禀告老太太了。 明妧小步跟在后头,没一会儿就看到谢婉华扶着老太太走过来,见明妧换了身衣裳,一袭织金连烟棉绫裙,形姿秀丽,卫明依奇怪道,“我记得大姐姐来的时候不是这身打扮?” 明妧摸了摸云袖,道,“方才在那边许愿池,裙摆不小心沾到水了,看着难受,就换了身裙裳。” 这样解释,倒也没人多疑,只有谢婉华注意到喜儿换了发髻,多看了两眼。 下了台阶,等老太太坐上软轿,大家才坐轿子的坐轿子,坐马车的坐马车,打道回府。 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在轿子里睡着了,回去的时候也一样。 喜儿撩了轿帘看自家姑娘睡熟模样,都不忍心打扰,轻敲软轿道,“姑娘,到侯府了。” 明妧睁开眼睛,打着哈欠,慵懒的揉着脖子钻出来,身后马车内有急切说话声传来,“娘,我的白玉镯不见了!” 四太太刚出软轿,一听女儿急切的说玉镯不见了,脸就沉了,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丢东西呢,只是白玉镯丢了?” 卫明依又翻了翻小首饰盒,急道,“其他东西都在,就是娘给我的白玉镯不见了。” 二太太过来道,“是不是记错了,如果是贼,不可能只偷白玉镯,其他东西还给你留着。” 卫明依的丫鬟杨枝急道,“白玉镯是奴婢亲手放到首饰盒里的,错不了。” “那可真是奇怪了,”二太太敛眉道。 那边,王妈妈扶着老太太过来,她脸色冷冽道,“出什么事了?” 四太太就望着老太太,“明依的白玉镯放在马车里,不见了。” 苏氏见四下有人路过,便道,“先进府再说吧,不少人看着呢。” 三太太就道,“我看还是先查清楚再进府吧,既然只丢了白玉镯,应该就不是外贼,指不定是哪个丫鬟长了一双长手摸了去,问问车夫,都有谁靠近马车了,等进了府,可就不好查了。” 三太太的提议,二太太赞同。 那边车夫回道,“几位姑娘下了马车后,没人靠近啊,除了大姑娘和喜儿进去换了衣裳。” 明妧眉头狠狠的皱了下,只有她进去换衣裳,那不明摆着说是她偷的吗? 第39章 舍得 车夫说这话,大家看明妧的眼神就变了,以前明妧不爱说话,出门的次数自然少,如今她恢复了,但性子是怎么样的没人知道,但那天她回府,在大街上就啃包子,实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身正不怕影子斜,明妧不怕大家质疑,可苏氏就怒了,“这是怀疑妧儿偷了?!” 二太太就笑了,“大嫂这么生气做什么,车夫也只是据实禀告,没人说什么,明妧要是确定没有,让人搜一搜,证明了清白,也就把人的嘴给堵上了不是?” 是没人说什么,可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二太太都这么说了,她要不让人搜,那就是做贼心虚,明妧看了二太太一眼,双臂张开,坦然道,“先搜身吧。” 不是要搜吗,让你们搜够彻底! 老太太眉头拧着,道,“在大门口闹起来,成何体统?!” 明妧勾唇笑道,“我没有做过的事,又何惧流言?” 说完,她望着老太太身侧跟着的丫鬟玳瑁道,“你来搜。” 被点了名,玳瑁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皱紧的眉头松开,轻点了下头。 玳瑁这才走到明妧身边,当众搜了明妧之后,再就是搜喜儿,摇头道,“没有。” “身上没有,还有马车呢,”不等人说,明妧笑道。 那边丫鬟已经搜马车了,明妧的东西不多,只一包袱,丫鬟把包袱拿出来,当众打开,随手翻了两下,就倒抽吸了。 白玉镯还真在她衣裳里! 喜儿见了,急道,“衣裳是我装包袱里的,我没有碰过五姑娘的首饰盒!” 有没有碰过不重要,东西在包袱里找到了,你就是长了十张嘴说你没有碰也没人信,这是有人要故意整她啊,说好的侯府和睦,姐妹情深,互帮互助呢? 明妧想起回来那天,她问定北侯府如何,需不需要宅斗,这丫鬟一脸茫然的问她,“姑娘,什么是宅斗?” “宅斗就是内宅里你撕我,我咬你。” 结果喜儿回她一句,“不宅斗啊,大家闺秀是不许打架的,被老太太知道了,要罚跪佛堂的。” 明妧费力解释什么是宅斗,喜儿明白后,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眼神,道,“侯府很和睦,不像别人府邸算计来算计去的,太太们疼姑娘,几位姑娘都好相处。” 她就放心了。 现在呢,事实告诉她,丫鬟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喜儿说她没有碰过卫明依的首饰盒,罪证确凿前,没人信,看明妧的眼神都变了,二太太就望着老太太了。 老太太脸色铁青,显然气的不轻,卫明依则道,“大姐姐,你要喜欢我的白玉镯,你直接说,我不会不送你,你何必……” 明妧抬手,打断她的话,她还没承认白玉镯是她偷的,她就直接把帽子扣在她脑门上了,不好意思,她怕沉,戴不起,“玉镯就算在我包袱里找到了,就一定能证明是我和丫鬟偷的吗?谁看到了?” 卫明依恼了,“马车里来去都只坐了我们三个,难道是我塞进去栽赃你的吗?!” 那可未必,既然白玉镯出现在她的包袱里,总有人动了手脚。 明妧望向车夫,“你确定除了我没有人再进过马车?” 车夫点头。 “期间都没有离开过?”明妧再问。 车夫回道,“离开过小会儿,不过马车里放着太太和姑娘们的东西,马车软轿是不离人的。” 就算他走了,也还是有其他车夫看着。 其他车夫都表示没有看到有人过去,看来想洗刷冤屈还真不容易,她回来是替卫明妧报仇的,可不是来受人冤枉的。 明妧走到包袱处,拿起玉镯,眼尖的她看到她裙裳上有一点点黑粉末,她眼睛眨了眨,本想伸手去拿,最后收了回来,福身轻嗅。 苏氏见了,道,“妧儿,你在做什么?” 明妧直起腰来,勾唇道,“娘,这玉镯上有芝麻糕香呢。” 她伸出白皙无骨如葱嫩的手,阳光下,肤如凝脂,她脸上的笑灿烂的有些晃人眼睛,更叫人觉得陌生。 她伸手是要人验证她手上没有芝麻香,喜儿也麻溜的把手伸了。 苏氏望着老太太,老太太就让玳瑁验证了。 玳瑁拿了白玉镯,闻了闻后,又嗅明妧和喜儿的手,道,“老太太,白玉镯上有芝麻香,大姑娘和喜儿手上没有。” 明妧勾着耳机碎发,笑的淡雅如菊,“五妹妹爱干净,我不信她的玉镯上会粘着芝麻糕,也不信丫鬟会这么马虎,我和喜儿都没有吃芝麻糕,手上自然没有芝麻香,那白玉镯上的芝麻香又是从何处来的?” “一定是那贼的!”卫明绮道。 苏氏就道,“给我挨个的闻,看看谁手上有芝麻香!” 二太太暗瞥了丫鬟一眼,丫鬟眼神有些慌乱,二太太眸光一闪,丫鬟就抓着一旁一丫鬟的手上前道,“我们几个吃了糕点。” 吃糕点的丫鬟不少,有三四个。 想从她们几个中问出下手之人,只怕不容易。 而且二太太和丫鬟的眼神互动她瞧见了,是谁下的毒不言而喻。 丫鬟只是依吩咐办事,她不会揪着一丫鬟不放,明妧从玳瑁手里接了白玉镯,笑道,“这白玉镯和我还真是有缘,被人塞到我包袱里,五妹妹又说我喜欢,就送给我,这么剔透的羊脂玉镯,我怎么会不喜欢呢,谢五妹妹慷慨大方了。” 说着,拿帕子把玉镯上的芝麻香擦去,就套在了皓腕上,越看越喜欢。 卫明依眼睛通红,后悔装大方说那样的话,她咬了唇瓣道,“那是我娘给我的……” 明妧拍了拍云袖,笑道,“五妹妹这是舍不得了?” 当然舍不得了,要是舍得她就不会说这话了,卫明依不说话,如果舍不得又何必故作大方,明妧摸着玉镯,冷冷淡淡道,“这么多丫鬟手上都带了芝麻香,个个都喊冤,还都有不在场证据,今儿要不是我还算机灵,这偷窃的罪名只怕是摘不下来了,凭白被人污蔑一通,手足姐妹也没一个信我的,这口气我还真忍不下来,我也不强夺人所好,三天之内,找出栽赃之人,这玉镯我原样奉还。” “那要是找不到呢?”谢婉华问道。 明妧拿帕子擦了下鼻尖,漫不经心道,“自然就归我了。” 卫明绮则道,“这样对五妹妹太不公平了……” 第40章 信任 谢婉华点头附和。 果然是姐妹情深,互帮互助,只是帮的不是她而已,可惜她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三天时间都查不出栽赃之人,你们就这么小看侯府?” 再没人说话,明妧都这么说了,要再争执就真的是小看侯府了。 明妧望着苏氏道,“娘,这事你就别插手了,不然查不出来,倒成你为了帮我昧下四妹妹的玉镯不尽力,让四婶和二婶查吧。” 苏氏点头,“也好,就辛苦二弟妹和四弟妹了。” 二太太的笑很勉强,看向明妧的眼神晦暗莫测。 王妈妈扶着老太太走,路过明妧身边的时候,老太太多看了她两眼,眸底说不出的意味,以前傻傻笨笨,一棍子打不出两句话的孙女儿,竟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老太太又想起了今天求的那只签和慧行大师的话,眼神复杂了起来。 进了侯府后,苏氏拍了拍明妧扶着她的手,脸上满是欣慰的笑,以前明妧和四皇子定亲,只是她性子懦弱胆小,苏氏并不赞同这门亲事,奈何亲事是皇上所赐,没有选择的余地,宫里又是最吃人的地方,苏氏怕明妧嫁了会受人欺负,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一行人回内院,刚走到垂花门,身后一丫鬟快步追上,禀告道,“老太太,魏国公府大太太来了。” 老太太脚步顿住,道,“快请进。” 喜儿在一旁,提醒明妧道,“魏国公府就是孙贵妃的娘家,四皇子的外祖家。” 明妧对魏国公府大太太的到来不感兴趣,只是没人走,她不好先离开,便一起待在长晖院。 很快,魏国公府大太太就来了,一袭华贵裙裳,面容姣好,只是嘴唇稍薄,进门脸上也没什么笑容,唇瓣抿的紧紧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好相处的人。 见她脸上没什么笑容,苏氏心一提,急问道,“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明柔出什么事了吧?” 魏国公府大太太先是向老夫人见礼,才望着苏氏道,“出什么事,定北侯夫人不知道?” 她要知道,还问什么,苏氏道,“今儿去佛光寺还愿,刚刚才回府,明柔出什么事了?” 她一脸急切,魏国公府大太太眉头拧了,道,“今儿早朝,好几位御史在朝堂上提到府上大姑娘,说起皇上将她赐婚给四皇子的事,圣旨赐婚,之前她失踪不得已才让三姑娘代嫁,如今回府也有些时日了,这桩亲事也该有个说法,圣旨赐婚,白纸黑字,让四皇子择日迎娶她进门。” 二太太问道,“做侧妃?” “是正妃!”魏国公府大太太声音隐隐带了怒意。 二太太眉头皱紧,“怎么可能做正妃,那明柔呢?” 明妧望向二太太,不懂她这么激动做什么,许是知道自己太过激了,二太太声音缓了几分道,“这样做对明柔太不公平了,我定北侯府的女儿不给人做妾,要真这样做了,那我当初进宫找贵妃娘娘岂不是做错了?” 魏国公府大太太坐下,道,“这事把贵妃给气坏了,知道定北侯夫人身子不适,就没有宣你进宫问话,让我专程跑一趟,问问府上这么做到底何意,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初大姑娘出事,三姑娘替她上了花轿,如今大姑娘回来就要她退位让贤,虽然都是侯府女儿,但做人做事总要凭良心吧。” 老太太听了一通,听出点玩味来了,她道,“孙大太太觉得是我定北侯府要求御史台上奏的?” 魏国公府大太太望着老太太,问道,“难道不是吗?” 苏氏气坏了,“当然不是了!柔儿和妧儿都是我亲生骨肉,我一样疼,怎么会委屈柔儿,妧儿知道柔儿和四皇子鹣鲽情深,觉得她失踪,柔儿替嫁是她的缘分,不愿意掺和到他们中间去,我做娘的还会硬塞不成?” 这一点,魏国公府大太太倒是相信,她道,“贵妃问过御史台,说是有人打了招呼,贵妃一再逼问,也只问出是皇上信任的人,他们得罪不起,皇上最信任的不是定北侯,又是何人?” 喜儿在一旁,默默的看了明妧一眼。 虽然侯爷是皇上信任的人,但要说最信任,倒也未必,难道侯爷还能越过镇南王么? 侯爷是救了皇上,可镇南王救的是皇上的江山,祖宗基业,一家老小,侯爷远比不上镇南王的。 可镇南王好像没有理由帮她家姑娘啊,难道真是侯爷? 明妧站在一旁,两眼朝天花板一翻,绝对是他捣鬼的,这一招叫以退为进,要么给她四皇子妃的位置,要么就别娶她,亲事作罢,只有她和四皇子的亲事黄了,他才有可趁之机。 对于嫁给他,可以慢慢商议,但她和四皇子一刀两断是件好事,她得向他道一声谢。 除了明妧和喜儿,没人知道明妧和楚墨尘认识,自然就不会往上头想,都和魏国公府大太太一般认为是侯爷指使御史台说的,老太太拧了眉头道,“侯爷这是想做什么?” 苏氏摇头,她不知道。 老太太则道,“去把侯爷找来。” 魏国公府大太太见大家是真不知道这事,而且看反应也不赞同,心口微松,又道,“听说大姑娘好了,此事当真?” 明妧心很累,她在这里都站半天了,魏国公府大太太把她忽视的够彻底,看来喜儿说的她总是低着头不敢见人所言不虚啊,老太太看向她,明妧就上前几步,福身给魏国公府大太太见礼。 清脆如空谷莺啼的声音,极是好听,魏国公府大太太见了,眸底颇诧异,“大姑娘和上回见的确大不相同,方才瞧见了,只觉得有些眼熟,没敢多想,看来是真的好了。” 明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眨眼不语。 魏国公府大太太夸了几句,明妧脸不红气不喘,只盯着她看,看的魏国公府大太太浑身不自在,这哪好了,哪有大家闺秀这样盯着人看的,只能说比之前总是低头好了不少,这样子娶回去做侧妃都嫌累赘,何况是正妃了。 要是将来四皇子被立为太子,她就是太子妃,甚至将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不是丢皇家的脸吗? 明妧眼睛半天才眨一下,苏氏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暗瞪了她一眼,明妧见没她什么事,就退到一旁站着,魏国公府大太太她们谈话的时候,偶尔撇眼过来,十次里有五六次捕捉到明妧茫然的眼神,剩下三四次则是心不在焉。 一刻钟后,定北侯进来了,见一屋子人,魏国公府大太太还在,沉稳又不失儒雅的脸上带了疑惑,问道,“这么急叫我来,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就道,“是你让御史提起明妧和四皇子亲事的?” 定北侯摇头,“我好端端的提起这事做什么?” “不是侯爷?”魏国公府大太太惊讶。 定北侯摇头,“不是我。” 这些天,他都陪皇上下了好几盘棋了,什么时候都能捎带一句,让御史闹大,多此一举。 老太太眉头拧死了,“那会是谁呢?” 第41章 提亲 明妧和卫明柔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人家姐妹之间的事,一般人是不会插手的,老太太望向魏国公府大太太,魏国公大太太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难道是二皇子? 这样随意猜测的话,魏国公府大太太不会说出口,只笑道,“不是府上,我就放心了,但御史说的也不错,虽然三姑娘替嫁了,但圣旨上写的毕竟是大姑娘。 真算起来,当初侯府有欺君之嫌了,贵妃的意思是定亲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成亲前就出了意外,三姑娘替嫁完,大姑娘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实在是有缘无分,硬凑到一起,难保还会出什么事,如果大姑娘执意要嫁,她不会委屈四皇子妃,只能委屈大姑娘做侧妃了。” 苏氏犹豫的看了明妧一眼,明妧眼神坚定,让她做侧妃,那是不可能的。 苏氏这才望向魏国公府大太太道,“这事柔儿与我说过,侯府女儿不与人做妾,妧儿虽然恢复了,但要学的还有很多,她也不愿意掺和到四皇子和柔儿之间,让姐妹之情蒙上一层隔阂,我和侯爷也不愿意她们姐妹共侍一夫,这亲事……就此作罢吧。” 魏国公府大太太点点头,道,“侯爷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这事由侯爷去和皇上说最合适。” 定北侯望向明妧道,“你真决定不嫁给四皇子了?” 真是亲爹亲娘,总担心她会后悔,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别说是他现在还只是四皇子,给的只是侧妃之位,就是皇上,给她皇后之位,她都不会后悔,明妧点头道,“女儿和四皇子有缘无分,这桩亲事就此作罢吧。” 定北侯轻叹一声,就转身走了。 他走后,魏国公府大太太也没坐片刻,二太太就送她出府了。 去佛光寺转了一圈,都有些乏了,就各回各院了。 明妧看了会儿医书,繁体字看的她眼皮子都粘到了一处,干脆宽衣上床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正做着美梦呢,就被摇的脑袋直换,再加上她睡觉不是很老实,幅度一大,一脑门撞上了木板上。 瞬间,世界安静了。 她也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雪雁跪在地上认错,明妧揉着脑袋问,“出什么事了?” 她和定北侯府是不是犯冲,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早上就算了,大白天也不让她睡好。 雪雁急道,“镇南王向侯爷提亲了!” 明妧嘴角一抽,镇南王不是统率三军吗,怎么性子这么急,难道还会有人抢她不成,想到苏梨,明妧觉得无力,“侯爷答应了?” 雪雁摇头,再摇头,“还没有,侯爷深得皇上信任,不怕镇南王,所以还没有答应,姑娘不想嫁镇南王世子,要赶紧和侯爷说啊,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这也是为什么明妧睡的熟,雪雁将她摇醒的原因。 这事和定北侯说真的有用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得找镇南王世子才行。 不过方才撞了脑袋,她人清醒了,睡不着就下了床,穿好衣裳,便去长晖院。 等她到的时候,天际有了一抹晚霞。 屋内,济济一堂,几位老爷和太太都在,正在商议她要不要嫁给镇南王世子的事。 而且,几乎是一边倒的赞同,除了苏氏和缄默不语的定北侯。 只有亲爹亲娘才会考虑她嫁给镇南王世子会不会幸福,其他人的出发点多是看在镇南王府的权势和地位,楚墨尘的双目失明和断腿根本就不值一提。 满腹私心就算了,话还说的冠冕堂皇,明妧一双白眼差点翻抽筋,那边二太太道,“镇南王之前不是曾向苏家提亲吗,苏老太爷不都赞同了,不是我偏向外人,明妧比苏二姑娘……” 差远了三个字,二太太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大家都知道。 明妧怎么能和苏梨比,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连苏梨都嫁,她嫁给镇南王世子亏吗?她是占了大便宜了! 其他人都赞同二太太的话,明妧听不下去了,她笑着走进去,仿佛大家商议的不是她的亲事一般,道,“镇南王世子之前要娶苏梨表妹,现在改要娶我,谁知道过几天又想娶谁了,指不定是五妹妹,又或者是四妹妹呢?” 那时候,看你们还会不会觉得这桩亲事哪哪都好,是占大便宜了。 有镇南王府朝令夕改在前,明妧的话就不能当成是句笑话听,三太太和四太太都闭嘴了,这会儿落井下石,真轮到她们女儿头上,就只能站在坑里看明妧笑话她们了。 二太太望着老太太,方才瞧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是赞同这门亲事的。 明妧走上前,苏氏见她心宽,心也松快了些,道,“明妧说的对,我们这边担忧不决,指不定人家镇南王府早改主意了,镇南王府娶世子妃是为了冲喜,明妧克夫一事并未澄清,明天就能传到镇南王府了。” 明妧觉得心累,她是为了反驳四太太她们才这么说的啊,不是说给爹爹娘亲听的,当初如果不是她送信,楚墨尘怎么可能会退亲。 可四太太她们闭嘴了,苏氏也放松了,定北侯更是赞赏明妧心宽,遇事就应该有这样的从容,然后,就没人再提这事了…… 这样的结果,明妧欲哭无泪,她想换队友啊,太坑了,郁闷了半天,明妧只能宽慰自己亲事就算定了也无妨,楚墨尘有求于他,她可以和他谈判,争取自己想要的。 然而,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昭阳宫,孙贵妃的寝宫,画栋雕梁,金碧辉煌。 她斜塘贵妃榻上,有丫鬟拿了玉锤给她锤腿,此刻她那婉约又不失妩媚的脸上神情冰冷,四下的宫娥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穿着粉色裙裳的丫鬟在禀告事情,道,“娘娘,打听清楚了,的确是镇南王府派人给刘御史他们传的话,逼四皇子娶卫大姑娘做正妃。” 孙贵妃身侧站在一嬷嬷,脸色严肃道,“镇南王府这是在作什么,一边逼迫四皇子娶卫大姑娘,一边又求娶。” 孙贵妃手轻摆了下,丫鬟将玉锤放下,退至一旁,孙贵妃这才道,“镇南王府此举不是以退为进,就是以进为退。” 陈嬷嬷望着孙贵妃,道,“奴婢不明白。” 孙贵妃涂着鲜红丹蔻,戴着护甲的手在腿上轻敲了下,道,“让刘御史他们提起圣旨赐婚,让恒儿娶卫大姑娘为正妃,不论是我还是定北侯府,这一关都难过,亲事作罢,镇南王府正好迎娶卫大姑娘进门,这是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则是刘御史他们明着逼迫恒儿不成,退而求其次让镇南王世子求娶卫大姑娘,恒儿和镇南王世子有过节,让自己的未婚妻嫁给镇南王世子,恒儿肯定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双目失明还断腿的镇南王世子,定北侯也不会同意,自然也就达到了镇南王府逼娶的目的。” 陈嬷嬷懂了几分,又不明白道,“娘娘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更大呢?” 孙贵妃勾唇一笑,眸底冷意翻飞,“不论是哪种可能,我都不想看到。” 第42章 进宫 终于,明妧在定北侯府睡了一个满意的觉。 醒来时,喜儿靠着床榻坐着,手里拿了一根彩绳再打络子,听着床上有动静传来,她忙把络子放下,紧张的望着掀开帐帘的明妧道,“姑娘,我可没有吵醒你。” 明妧脑门有黑线,“我又没有怪你。” 接连三回都被吵醒,昨晚明妧睡觉前,千叮铃万嘱咐就是天塌下来也别吵她睡觉,谁敢喊她,醒来不管不问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在这样的恐吓下,谁敢喊她啊,除了喜儿,雪雁连屋子都不敢出,生怕手脚粗了吵着明妧。 见明妧没生气,喜儿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道,“这会儿已经辰时末了……” 刚说完,外面雪雁站在珠帘外道,“姑娘,珊瑚姐姐来了。” 喜儿担忧道,“肯定是姑娘没去长晖院请早安,老太太派她来问原因了。” 虽然老太太不喜欢姑娘,但请早安是必须的,除非刮风下雨老太太身子不适,否则都要去的,大部分时候姑娘去都站在一旁坐木头桩子,老太太见了扎心,就打发她回来。 如喜儿所料,珊瑚就是奉老太太的命令来看明妧的,这么晚都没有去请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是第一次老太太主动关心明妧,喜儿和珠帘外走进来的周妈妈都惊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明妧耷拉了脸色道,“昨晚做了好几个噩梦,梦见镇南王世子双目失明让我扶他,我一不小心把他扶进了莲花池里,吓的我半宿没睡着,早上才眯眼,丫鬟没敢叫我,叫祖母担忧了,我这就起床,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明妧拿楚墨尘出来做挡箭牌,珊瑚也没有怀疑,毕竟镇南王世子双目失明和坠崖摔断腿的事大家都知道,大姑娘要不是运气不好,这会儿已经是四皇子妃了,让她嫁给镇南王世子,确实太委屈,换做是谁都不会甘心,难免想的多,夜里做噩梦。 珊瑚叹息一声,只道,“梦都是反的,大姑娘别太担忧了,没睡好,就再接着睡会儿吧,奴婢回去禀告老太太一声,她不会怪你的。” “有劳珊瑚姐姐了,”明妧真诚道谢。 外面周妈妈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她没有跟去佛光寺,但侯府就这么大,一有点不寻常的事,又没人施压不得碎嘴,一阵风就传遍了。 周妈妈老怀安慰,大姑娘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太太开始心疼她了。 珊瑚走后,明妧靠着大迎枕揉脖子,喜儿在一旁盯着她,明妧笑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喜儿没说话,以前在崖底就觉得姑娘好像是脱胎换骨了,要不是那是悬崖底下,她都要怀疑姑娘是不是什么时候被人掉了包,现在那种感觉就更甚了,姑娘不但有高超的医术,能救死扶伤,还聪慧机智,而且她撒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是真的一般。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能有这么大吗? 不过,她喜欢这样的姑娘。 虽然珊瑚说让她再接着睡,但明妧睡不下,难得老太太对她改了态度,她自然要积极表现,争取拿下老太太。 吃了早饭后,明妧就带着喜儿去了长晖院。 为了造假,明妧特意在眼帘下涂了点青,看起来还真像一夜没睡好,老太太见了就道,“昨儿你说的那么宽,说的你爹你娘都松了口气,我还真当你想的开,没想到夜里竟然做噩梦。” 明妧绞着绣帕,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明妧是想的开啊,可是做梦的事根本控制不住,我从梦里惊醒,还想接着睡着把镇南王世子从莲花池里捞出来,可是接不上了……” 一番话,说的丫鬟们直捂嘴笑,老太太都忍俊不禁了,你说她太紧张吧,可这话有紧张的样子吗? 她摆手笑道,“坐下歇会儿吧,镇南王府要娶你的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你爹疼你,在皇上那里又说的上话,你也不用太担心。” 二太太进屋,见到老太太和颜悦色笑容,甚至比看到卫明依和表姑娘的时候还要慈爱几分,二太太的眸光就冷黯了起来。 慧行大师到底说了些什么,竟然让老太太对大姑娘一改往日的态度,难道真的如苏氏所言,明妧度过这一劫后,能将失踪的大少爷找回来? 明妧刚坐下,屁股才挨到椅子,见二太太进来,她又起了身,正要福身见礼,外面一丫鬟急匆匆跑进来,道,“老太太,宫里派了马车来接大姑娘进宫。” 明妧怔住,不是吧,定北侯府她都还没摸熟呢,就要去皇宫溜圈了? 听到进宫,明妧脑袋里就浮现金碧辉煌的宫殿,巍峨壮观,至于为什么派她进宫,倒没想过,怎么说她爹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深得皇上的信任,对于救命恩人的女儿,皇上总会宽待几分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这时候找明妧进宫,猜也是为了她的亲事,明妧傻呆之名在外,皇上也有所耳闻,虽然不怕她闯祸,但老太太还是提醒道,“宫里不比别处,要循规蹈矩,不能仗着皇上信任你爹,就有恃无恐。” 明妧点头应道,“明妧谨记祖母教诲。” 她精致白皙的脸比三春桃花还要娇艳,笑容明媚,宛如朝阳初升时天边的彩霞,绚烂美丽。 老太太看怔了眼,心里涌起一抹淡淡的歉疚,没想到明妧竟这么的光彩夺目,一点都不比明柔逊色。 侯府门前,一辆奢华马车停在那里,后面还跟着两匹马,侍卫站在一旁。 看到明妧带着丫鬟走过来,公公福身道,“给卫大姑娘请安。” 明妧一笑后,公公赶紧搬凳子,喜儿扶着明妧上了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不到两刻钟,明妧就看到了巍峨的皇宫,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宏伟庄严,令人敬畏和神往,不过这是一座金丝牢笼,里面充满了厮杀和倾轧,偶尔来欣赏下美景还行,永远的住在里面,非得憋出毛病来不可。 进了皇宫后,又行了半刻钟,马车才停下,有小公公过来带路,领着明妧往前。 一路走,明妧只觉得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琉璃瓦,朱漆牖,雕梁画栋,镶金嵌银,嶙峋怪石,宏伟华丽。 那些宫娥太监从一旁走过,不止目不斜视,就连走路都不带声的。 见明妧看东看西,喜儿扯她云袖,低声道,“姑娘,你不要东张西望。” 明妧轻笑,“这些东西,我又看不坏。” 喜儿挫败,有时候和姑娘说话就是这样,她能一句话堵的你半晌都接不上,这些东西要能看坏,姑娘一眼扫过来,她还不得魂飞魄散了? 走在九曲回廊上,一只绿叶伸过来,明妧伸手轻点了下,树枝轻颤。 那边,一女子走过来,一袭锦绣宫装,端庄大方,只是她年纪稍小,压不住这一身的贵气,反倒失了她这年纪该有的俏皮和跳脱。 小公公上前,欲请安,那女子摆摆手,小公公往一旁站了,明妧朝她一笑,就从一旁过去了。 喜儿呆住,一把将明妧给拽了回来,道,“姑娘,你去哪儿?” 明妧回头,那女子望着她,道,“大姐姐真的将我忘的一干二净了?” 第43章 尴尬 明妧尴尬了,难道这位就是替她嫁给四皇子的四皇子妃,她的胞妹卫明柔? 天可怜见,一点都没看出来,她甚至都没往上头想,不过也不能怪她,随让这两姐妹之间神情容貌竟没半点相似的,她回头望着喜儿,“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喜儿委屈,姑娘不是见过四皇子妃的画像吗,方才脸上带着笑,她还以为她认出来了呢,谁想到会这样啊。 要是叫明妧知道喜儿是怎么想的,非得要气的骂人不可,她是见过卫明柔的画像,可那幅画用美人扇遮了一半的脸,她能认出来才怪了。 卫明柔上下打量明妧,明妧脸上的尴尬早散去了,坦然道,“不止你,爹娘都给忘记了,往后多见几回就不会忘了。” 卫明柔看着她,似乎不信她真的失忆了,试探道,“连四皇子也忘了?” 她说的不够清楚吗,连爹娘都给忘了,四皇子她见过几回啊,早不知道忘到哪个角落里去了,这样没营养的问题,她懒得回答,只问道,“是你派人接我进宫的?” 卫明柔摇头,“不是我,是皇上。” 明妧挑了挑眉,居然是皇上召见她,既然知道是皇上召见她,还来堵她,这是有事和她说啊,明妧刚这样想,就听卫明柔道,“我知道大姐姐你倾慕四皇子,就算你忘记了,等见了也还会再喜欢上,当初我若是知道你还活着,绝不会替你上花轿,我知道你愿意成全我和四皇子,但你我是亲姐妹,不分彼此,我希望你也能嫁给四皇子。” 这么大度,她都不好意思了,明妧很认真的问道,“把四皇子妃的位置让给我,你不觉得委屈吗?” 卫明柔脸色一僵,明妧悻悻一笑,得,想岔了,人家只是想她做侧妃而已。 丫鬟站在一旁,道,“大姑娘,你怎么能让四皇子妃把正妃之位让给你呢,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明柔呵斥住了,“没规没矩,掌嘴!” 丫鬟还真的就掌嘴了,啪啪声听得人脸颊也跟着疼了。 明妧把玩着手中绣帕,笑道,“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你该高兴才是,要她掌嘴做什么。” 卫明柔握着明妧的手,明妧忍着不适才没有把她的手甩开,她将明妧拉到一旁,道,“一会儿见了皇上,你就说你愿意给四皇子做侧妃,有什么事咱们私下再说。” “我不愿意,”明妧一字一顿。 她压根就不想嫁给四皇子,别说是侧妃了,就是正妃,她都不稀罕,还私下再说,这是给她画大饼吗? 姐姐我不是你的亲姐姐,好糊弄啊。 卫明柔有些恼了,她不愿意,她还不愿意呢,忍着怒意,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呢,你听我的不行吗?我是你亲妹妹,我还能害你不成?!” 明妧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要她做不喜欢的事,还怪她不听话,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不就是逼人吗,谁还不会了,明妧笑道,“你我一同去见皇上,只要你向皇上说你愿意将正妃之位让给我,我肯定很爽快的同意嫁给四皇子。”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了。 卫明柔看着明妧,虽然容貌一样,可神采全然不同,判若两人,那种张扬的美,透着一股天塌下来也不惶恐的从容,令她莫名的心慌。 卫明柔云袖下的手攒紧了,道,“你不是和我开玩笑?” 明妧很想照照镜子,看脸上什么表情让她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就听卫明柔道,“镇南王府求娶你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镇南王世子坠崖,双目失明,腿还断了,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看过了,束手无策,你嫁给镇南王世子就是往火坑里头跳! 皇上找你进宫就是让你在四皇子侧妃和镇南王世子妃之间做个选择,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你张口就要四皇子妃的位置,贵妃不会同意的,这事要徐徐图之,你我是亲姐妹,我承诺你,你还不信我吗?” 明妧挑眉,信不信的暂且抛一边,她脸上笑容灿烂,“让我在四皇子和镇南王世子中间随便挑?” 这才是穿越女应该享受的待遇啊,只是四皇子眼神阴翳,镇南王世子难缠腹黑,都不是什么好货,她可不可以申请换几拨人? “你要选四皇子,”卫明柔提醒她,声音有些不容违逆。 “该选谁,我心里有数。” 御书房,古代皇帝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是禁止嫔妃来的,当然,这是屡禁不止的,除了御花园是偶遇皇上次数最多的地方之外,往御书房送吃的,而且是亲手做的羹汤频率是最高的,要是皇上来者不拒,光是送汤送糕点,就能把皇上吃成一大胖纸。 在御书房见她,明妧还真有些忐忑。 御书房内,有落子声,皇上和定北侯在下棋,羊脂玉和墨玉打磨的浑圆棋子,每一颗都价值不菲,一穿戴奢华的女子站在皇上身边,貌美端庄,她如葱白而修长的手还搭在皇上的肩上,更显关系亲厚,如寻常人家夫妻一般。 卫明柔福身请安,明妧才知道她就是孙贵妃,皇上最宠爱的嫔妃之一,后宫地位仅次于太后和皇后。 明妧跟着见了礼,孙贵妃打量她,啧啧道,“这双眼睛生的漂亮又灵活,一看就是个聪明姑娘。” 皇上看了后,笑道,“不像定北侯,应该是随了夫人吧。” 定北侯只笑不语,明妧的眼睛比她娘的还要漂亮几分。 明妧被夸的脸颊绯红,卫明柔站着她身边,但没人夸她,她比明妧小一岁,身量不及明妧高,身上也没有她的从容大气,被明妧一衬,哪怕穿戴华贵,也更像小家碧玉,不免有些暗气。 孙贵妃的眼神在明妧周身围了半天,暗暗点头,容貌、家世、气度,温柔娴静,又知书达理,给恒儿做侧妃够了。 那边,定北侯看着明妧,说起皇上找她进宫的事,昨天,御史台奏请皇上让四皇子迎娶明妧为四皇子妃,遭到朝中不少大臣的反对,赞同和不赞同的各占一半,皇上问了孙贵妃和定北侯的意思,孙贵妃是坚决不赞同让明妧做正妃来委屈卫明柔的,定北侯也不愿意两个女儿都嫁给四皇子,姐妹反目。 谁想刚表完态,镇南王就进宫了,要替世子定下明妧,因为明妧还有婚约在身,所以只能先找皇上解除婚约,再另行赐婚。 第44章 胜算 镇南王也说明了原委,之前定下苏家女儿,后又将亲事退了是因为弄错了,楚墨尘重伤后,药石无医,只能算命求慰藉,这一算,就算到苏家了,镇南王以为是苏家二姑娘,谁想到弄错了,算命先生指的是住在苏家的明妧。 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偏偏镇南王和定北侯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皇上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啊,镇南王手握重兵,是他最倚仗的重臣,镇南王世子是继承人,皇上对镇南王府的关注不比立储君少,可楚墨尘伤的那么重,靠冲喜能好,皇上是不信的。 把女儿嫁给镇南王世子,这是推她一姑娘入火坑,皇上于心何忍。 孙贵妃知道这事后,也找皇上,说明妧和四皇子有婚约,皇上赐婚都十几年了,当初不是四皇子不愿娶,是定北侯府没有护好她,才让卫明柔替嫁的,现在人回来了,自然是她儿子的人,应该让四皇子娶她做侧妃。 都在抢明妧,争的皇上头都疼,孙贵妃怕惹怒皇上,便提议把明妧叫进宫,怎么选听她的,大家别争来抢去伤了和气。 这个提议,皇上赞同,镇南王不大愿意,毕竟他儿子那样,胜算不大。 但亲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如果人家卫大姑娘不愿意,执意强求,把人姑娘逼急了,万一想不开…… 镇南王就答应了,他军务繁忙,早在明妧进宫前,他就去军营了。 定北侯说完,皇上问道,“卫大姑娘是愿意嫁给四皇子还是镇南王世子?” 明妧修长的睫毛轻颤,她看了眼孙贵妃,见她脸上自信的笑容,明妧眉头微低,不忍心看,因为她的选择注定要让她失望。 “臣女愿意嫁给镇南王世子。” 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盘,狠狠的敲在孙贵妃的心头,让她脸上淡笑慢慢皲裂。 当然,震惊的不止孙贵妃,御书房内上到皇上,下到公公,无一不为明妧的选择而震惊,所有的眸光都落在她身上,明妧很无奈,这样的选择,皇上您应该是最高兴的啊。 的确,回过神来,皇上笑了,不愧是定北侯的女儿,够识大体。 那边孙贵妃就高兴不起来了,她眸光从先前的温和带了几分冷冽,转而望向卫明柔。 卫明柔云袖下的手紧了紧,望向明妧,道,“大姐姐,你要想清楚,镇南王世子他……” 明妧抬手打断她,道,“我知道镇南王世子双目失明,还断了一只腿,将来可能会看不见,需要终日坐在轮椅上,选择嫁给他,我不是意气用事,当初镇南王府定下苏梨表妹,外祖父说了许多的话,镇南王功在社稷,镇南王世子若是死了,他就绝后了,苏家一群提笔书生,不能上战场保家卫国,但镇南王世子可以。 外祖父也心疼表妹,但他应了亲事,我虽是外孙女,外祖父的教诲,我也不敢忘,况且当日我出事失踪,三妹妹替我上了花轿,这事皇上和贵妃娘娘都知道,虽然圣旨未改,但已经默认是三妹妹了,这是她和四皇子的缘分,我和四皇子既然有缘无分,就不应该再强求,我由衷的希望三妹妹和四皇子能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一番话,明妧说的自己都感动了,她从来没有把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的这么溜过,一口气说完,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定北侯看着女儿,眼里有些歉疚,以前她沉默寡言,木讷少语,他疏于教导,没想到她恢复后,在苏家待了几日,就这般懂事,善解人意的叫人心疼。 可她当着皇上的面说了这么一番话,就等于绝了自己的后路了。 皇上望着明妧,道,“你确定想清楚了,要嫁给镇南王世子?” 明妧刚要点头,卫明柔跪下来道,“皇上,大姐姐为了明柔,才选择嫁给镇南王世子,明柔不想她将来会后悔,明柔更不愿一辈子活在愧疚中,明柔恳请您给她一天时间考虑。” 卫明柔给皇上磕头,明妧真想将她拉起来,别说一天了,就是给她一年时间,她也不会选择四皇子的。 如果真这么有诚意,为何不直接说把四皇子妃的位置让给她呢,那样她也能消了对她的疑心,这样假惺惺的相让,她真的不需要。 卫明柔恳切相求,孙贵妃也帮着说好话,皇上看了明妧两眼,道,“那朕就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清楚。” “谢皇上。” 卫明柔连连道谢,反倒当事人没那么激动。 皇上说完,心思就在下棋上了,对定北侯道,“来,把这一局下完。” 卫明柔就拉着明妧福身告退了。 出了御书房,稍稍走远了些,卫明柔就把明妧的手甩开了,脸色也冷了几分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一再叮嘱让你选择嫁给四皇子了,你偏要和我作对不可吗?!” 明妧手被甩开,脸色也不善了,她笑道,“你果真有那么希望我嫁给四皇子?” 卫明柔气的眼眶都红了,“要不要我给你发誓,我是真心不希望你嫁给镇南王世子的?!” 明妧勾唇,卫明柔不希望她嫁给镇南王世子,她看出来了,四皇子已有了正妃,镇南王世子娶她是为了救命,孙贵妃还来抢人,这不明摆着不想楚墨尘好过吗,卫明柔这么极力相帮,是真的为了她好,还是单纯的讨好孙贵妃和四皇子,一试便知。 明妧一把抓起卫明柔的手,转身朝御书房走,被卫明柔反拽住,道,“你要做什么?!” 明妧看着她,眼神澄澈如水,带了春风般和煦笑容道,“你真心为我,我还能做什么,自然去御书房找皇上说我改主意了,我要嫁给四皇子做正妃,你心甘情愿的把正妃之位让给我,再让钦天监挑个吉日,越快嫁给四皇子越好,也省的你终日愧疚难安。” 明妧用力把卫明柔往御书房拽,别看卫明柔比她小一岁,身子骨可比她好的多,明妧拽不动她,但她也挣脱不开明妧的手,更气的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第45章 相让 明妧脸倏然一沉,一把将她的手抓紧了,拉近自己几分,冷冷一笑道,“施舍我一个我不需要的侧妃之位,我是不是还要对你,对孙贵妃感恩戴德才叫有良心?! 当日在佛光寺,但凡你还有一点良知,拿我当你的亲姐姐,你就不会痛下狠手,我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上天保佑,我没有告诉父亲和娘亲,是怕他们伤心,更怕我们姐妹为了争一个男人反目叫人看了笑话。 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和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费尽心思抢到手的四皇子妃的位置,我是有多傻才会相信你会让给我?!” 说完,明妧一把将卫明柔的手甩开。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她坠崖一事是卫明柔捣鬼的,现在她几乎能肯定了,不然她说这话的时候,卫明柔不会脸色苍白,神情慌乱,明摆着就是怕她告状,做贼心虚了。 不过卫明柔有胆识为了一男人杀害亲姐,那份心性就不是一般能比的,很快,卫明柔就恢复镇定了,眼眶红着,倒打一耙道,“大姐姐,你这话未免太伤人了!我好心好意替你上花轿,你还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要早知道你会这么想我,我就是死也不会替你上花轿!” 声音未落,她就掩面跑走了。 明妧说的声音小,卫明柔的声音却很大,丫鬟宫娥望过来,指指点点,显然在责怪明妧以大欺小,不识好歹。 明妧一脸无奈和无辜,她只是小小的诈吓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心虚,能怪谁呢,有这么心狠手辣的妹妹,谁又同情死在崖底的卫明妧? 喜儿见卫明柔跑走了,走上前来,她不知道明妧和卫明柔说了什么,只望着她道,“姑娘不去追她么?” “我又不是四皇子,我去追她做什么,”明妧笑容冷淡,仿佛天边的云,风一吹就散了。 喜儿眼睛闪过迷茫,然而明妧已经迈步往前,一边走,一边替卫明柔心疼,还要一边琢磨,如果真的卫明妧知道是亲妹妹害她没了小命,她会怎么做。 如果要她伏法,可她怎么找证据呢,空口无凭,就像方才卫明柔说的,成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往前走了半盏茶的工夫,身后跑过来一穿着鹅黄色裙裳的宫女,福身道,“卫大姑娘,贵妃请你去御花园说话。” 她和卫明柔都没什么好说的,和孙贵妃就更没有了啊,请她过去做什么,不过去看看御花园的美景,也不算白进宫一趟。 明妧转身,随着宫女往前走,喜儿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刚穿过一月形拱门,就闻到一抹淡淡花香,清香怡人,园内花红柳绿,景色盎然。 明妧迈步往前,和一姑娘不期而遇,那姑娘脸带惊喜,漂亮的眸子如星辰般闪耀,“是你。” 明妧朝她一笑,没想到这么巧,昨天才在佛光寺见到她,还承她恩惠,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碰到她了,明妧笑道,“真巧,又见到你了,昨天谢你出手相助。” 那姑娘捂嘴一笑道,“那么点小忙,你都谢我两回了,是不是打算见我一回谢我一回?” 明妧也笑了,这姑娘性子好,她喜欢。 带路的宫女见两人相谈甚欢,朝那姑娘福身道,“清宜郡主,贵妃娘娘召见卫大姑娘,怕是等急了,奴婢先带她过去。” 明妧没想到她竟然是位郡主,清宜郡主也诧异她居然姓卫,她眼珠子睁大几分道,“你是定北侯府大姑娘?” 明妧点头,她嘴巴微张,显然吃惊不小,明妧笑道,“我不像吗?” 清宜郡主摇头,“我只是想到昨儿佛光寺的传闻,方才我还聊到你呢。” 明妧克夫之名传开了,清宜郡主进宫又得知四皇子和镇南王世子都抢着娶她的传闻,颇觉得有趣,这是嫌活腻味了,想早点死么,却没想到她早见过卫大姑娘了。 昨天传出那样的名声后,她没有找个地方痛哭,还躲小厮,她心可比她大多了。 明妧朝她福了福身,就跟着宫女往前了,她问喜儿道,“是谁府上的郡主?” 宫女诧异的看了明妧一眼,喜儿则歪了脑袋道,“好像是穆王府郡主。” 明妧微汗,这不是好像的事啊,万一弄错了,岂不尴尬。 御花园,六角飞檐凉亭内,孙贵妃坐在那里喝茶,凉亭旁摆了不少牡丹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不愧为花中之王。 明妧迈步上台阶,福身见礼,等起身后,才问的,“不知道贵妃娘娘叫我来是?” 孙贵妃望着她,脸上的笑轻淡如笼了一层薄纱,她道,“听明柔说,你少时落水,性子木讷,寡言少语,没有读过什么书?” 她落水的事,就是卫明柔不说,她也知道吧,明妧不知道孙贵妃目的何在,但她说的是事实,便点了点头。 孙贵妃笑了,“果然……” 这两个字,叫明妧眉头微蹙,知道她读书少,就不要和她卖关子了啊,她道,“贵妃娘娘的话,明妧不明白。” 孙贵妃把茶盏放下,用绣着牡丹的帕子擦掉嘴角茶汁,笑道,“哪怕只读过几本书,也该知道好女不侍二夫的道理。” 这是怪她选择了镇南王世子,没有选她儿子呢,还好女不侍二夫,她还好男人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不三妻四妾呢,不过她是贵妃,这里又是皇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宜逞一时之快得罪人,明妧茫然的看着孙贵妃,摇头道,“不懂。” 简单两个字,却是把孙贵妃给气噎着了,真不愧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真是白瞎了那张俏丽脸蛋,孙贵妃就不饶弯子了,道,“你做了四皇子十几年的未婚妻,就不能再嫁给别人。” 这话明显是拿她当傻子看了,明妧暗笑,她道,“未婚妻是妻,不是妾。” 孙贵妃怔了下,看明妧的眼神带了几分审度,这话可不是没读过几本书的人能说的出来的,侧妃说的好听,能上皇家玉蝶,说白了,不就是个妾吗? “你是要四皇子妃的位置?”孙贵妃皱眉,眸底有暗芒。 我不要,而且你也不会给。 明妧心中腹诽了一句,淡声道,“明妧此生宁死不做妾。” 第46章 气度 孙贵妃想到自己的身份,虽然荣宠不衰,但始终被皇后压一头,那种滋味儿委实不好受,她皱紧的眉头松开几分,道,“你失踪时,是明柔替你上的花轿,嫁给四皇子,才免了定北侯府的罪责,现在你要明柔把四皇子妃的位置还给你,这样恩将仇报的做法,不是嫡妻该有的气度,你做不了四皇子妃。” 将来更做不了太子妃,更没法母仪天下,这句话,孙贵妃没有说出来,但明妧很清楚。 她笑容淡雅,就像是御花园里开的妍丽的山茶花,她道,“明柔的确比我更合适四皇子。” 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如果她嫁给旁人,她不会说什么,可为什么偏偏是镇南王世子,孙贵妃让明妧坐下,道,“你不愿给人做妾的心,本宫也明白,但正妃是你胞妹,本宫可以让你们平起平坐,除了正妃的名头给不了,其他的都不比明柔差。” 这算是退一步了,可这一步说白了就是块大饼,好看好闻,可真算起来,那就是狗屁,嫡妃就是嫡妃,侧妃就是侧妃,虽然一字之差,却如同天堑鸿沟。 明妧摇头道,“贵妃娘娘的好意,明妧心领了。” 孙贵妃温和的脸色冷了几分,一旁站着的宫女都皱眉了,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贵妃好言好语,她却油盐不进,她真是四皇子妃的长姐吗,怎么性子天差地别,四皇子妃温柔似水,卫大姑娘却倔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孙贵妃有些生气,端起茶平复心情,宫女端了茶水来,道,“卫大姑娘请喝茶。” 明妧欲起身,孙贵妃淡淡道,“本宫劝不动你,希望明柔能让你改主意,她一会儿过来,你们姐妹许久未见,好好说会儿话。” 她和卫明柔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好谈的,不过她也的确有些口渴了,明妧端起茶,打算喝一口。 只是茶盏盖刚揭开,一抹茶香扑面而来,茶气清香中夹了一丝苦涩,明妧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眸光渐渐冷冽了起来。 她只是拒绝嫁给四皇子而已,就要她的命,人命在她们眼里就如同草芥吗? 明妧把茶盏放下,孙贵妃见了道,“怎么不喝?” 明妧摇头道,“这杯茶,我不能喝。” 孙贵妃望着她,明妧瞥了远处走过来的卫明柔道,“明柔替我上花轿,我应该向她道谢,她一心为我,我却注定要辜负她,理应向她赔罪,她是四皇子妃,没那么容易回门,这杯茶,我敬她。” 说着,明妧把茶盏端起来,站了起来。 孙贵妃眸底一闪,身边的宫女就心急如焚了。 卫明柔之前是哭着跑开的,如果不是孙贵妃传召,她压根就不会来,她怕见到明妧,现在听明妧当着孙贵妃的面说这话,她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更恼了,看来她先前只是诈吓她的,肯定是因为那杯茶,就认定是她算计她的,她也不是不告诉父亲和娘亲,她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 她先前是失了理智,没有深想,险些被她给骗了,卫明柔在心里狠狠的剜了明妧一眼,才道,“你我是亲姐妹,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必如此。” 明妧点头,道,“喝下这杯茶,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四皇子妃,将来我不论是嫁给镇南王世子,还是一辈子不嫁人,都与你无关,你不必心存愧疚。” 卫明柔心下一喜,伸手就要接茶盏。 这时候,一宫女端着糕点走过来,不小心踩到裙摆,身子朝明妧扑过来。 明妧手腕一斜,那盏茶往旁边一拨,全泼在了桌子上,溅了孙贵妃一身。 突如其来的一下,吓的孙贵妃尖叫,那撞人的宫女更是扑通一声跪下了,明妧脸色微白,吓的六神无主,赶紧过去帮孙贵妃擦茶水,一边道,“肯定烫坏了,快传太医!” 孙贵妃拂开明妧的手,见宫女撒腿就跑,要去请太医,孙贵妃喊道,“给本宫回来!” 那宫女的脚步戛然而止,孙贵妃忍着怒气道,“茶水不烫,本宫没事,不需要请太医!” “真的没事吗?”明妧小心翼翼的问。 孙贵妃牙关咬紧,望着宫女道,“冒冒失失,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说完,孙贵妃就搭着宫女的手走了。 凉亭内,一宫女手忙脚乱的把茶水和糕点都收拾干净。 卫明柔看着孙贵妃那疾步离开的背影,烟眉皱了皱,觉得哪里不对劲,孙贵妃好像很怕看太医似的,她望着明妧道,“你看贵妃娘娘对你多好,你烫伤了她,她都没怪你,否则你今儿非挨一顿板子不可,你还非要嫁给镇南王世子。” 是啊,孙贵妃对她特别好,好的要不是她会医术,这条小命今儿就交待在她手里了,这后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明妧没接话,只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不等卫明柔答应,明妧迈步就走了。 卫明柔也没送她,而是追着孙贵妃走了。 等走远了些,喜儿才拍着胸口,压低声音道,“姑娘,你真是大胆,方才可吓死奴婢了。” 她居然敢拿茶水泼孙贵妃,不知道别人注意到没有,反正她是看到姑娘的手故意斜了一下,否则那杯茶不可能溅到孙贵妃身上的。 敢故意烫伤孙贵妃,姑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明妧望着天际浮云,比起孙贵妃要她的命,她怎么反击都算是轻的了,都是些惹不起的人,敬而远之吧。 刚这样想,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下,疼的她倒吸一口气。 喜儿往地上一看,道,“是金花生!” 土豪啊,居然拿金花生砸她,有本事拿一堆金花生砸死她啊。 明妧四下张望,道,“给我出来!” 那边,假山上,一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坐在那里,两脚晃啊晃的,道,“是本皇子砸的,你本事你上来啊。” 这熊孩子,砸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真不愧是皇家人。 明妧叉腰道,“你给我下来!” 那熊皇子笑了,“你叫本皇子下去,本皇子就下去,本皇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第47章 威胁 明妧揉着脑门,喜儿抓着她云袖,怕她真去找那皇子算账,道,“姑娘,咱们快回府吧。” 明妧嘴角一笑,歪在喜儿身上,道,“喜儿,我头好晕,快给我请太医瞧瞧。” 喜儿,“……” 方才没头晕,还中气十足,现在晕,是不是有点晚啊? 那熊皇子眼睛都瞪圆了,他轻轻一跳就下了假山,朝明妧走过来,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居然敢威胁本皇子!” 明妧看着他,道,“我又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要砸我?” 熊皇子摆摆手,让带路宫女闪远一点才道,“那假山正好对着凉亭,站在上头看的特别清楚,本皇子若是会唇语,你和孙贵妃说什么我都知道。” 所以,她故意泼孙贵妃茶水的事就没有瞒过他眼睛了? 能忍着没跳出来,看来不是孙贵妃亲生的,明妧就放心了,见熊皇子手上还有几颗金花生,明妧想着自己羞涩的荷包,面对送上门来的皇n代,不狠狠的敲一笔,就太傻了,便摸着脑门道,“你砸我的事,可没那么容易算了。” 熊皇子看着她,嘴角抽抽道,“本皇子在威胁你,你听不出来吗?” 这熊皇子有点欠揍啊,明妧朝天翻了一白眼,然后才道,“听出来了,我在给你机会向我赔罪呢。” 熊皇子见她眸光落在他手上,他伸了手,道,“你要我的金花生……?” 他话还没说完,明妧已经伸手把几粒金花生都拿了,随手塞在绣着兰花的束腰里,道,“算你认错态度好,我就不跟皇上告你的状了。” 熊皇子惊呆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不怕威胁的,她就不怕他去向父皇告状? 明妧走远了,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反倒是脑门挨了一记松子,他抬头,就看到树上斜躺着一男子,一袭天蓝色锦袍,清隽俊美,熊皇子告状道,“皓哥哥,你给我的金花生都被她给抢走了。” 男子笑道,“你不是心甘情愿赏她的吗?” 熊皇子咧嘴笑,“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让孙贵妃吃瘪还忍了,她是唯一一个。” 说完,他又恼了,“可我只想给她一颗金花生啊,现在都没了。” 再说明妧,走远了些,喜儿回头见熊皇子没走,有些忐忑的望着明妧,提醒她方才做了件什么样的事,“姑娘,你刚刚打劫了一位皇子。” 明妧轻笑,“没那么严重,充其量,我只是没收了一位皇子伤人的武器。” 喜儿呐呐,无言以对,默默的伸了手,把捡起来的那颗金花生给明妧,明妧见了道,“你自己留着吧。” 喜儿啊了一声,“姑娘不要?” “就当是我赏你的,”明妧笑道。 喜儿高兴的合不拢嘴,这金花生是用纯金打造的栩栩如生,这一趟进宫太值了。 先前是怎么进宫的,明妧就怎么出宫,马车一路送她们到定北侯府门前停下。 皇上传召她进宫,让她在四皇子和镇南王世子之间挑选一人的事早传回府了,因为定北侯回府,府里上下更知道她选择了镇南王世子,而非四皇子。 这样的选择,实在叫人匪夷所思,是以,明妧一路进内院,丫鬟小厮们都盯着她,在背后小声议论,她们家大姑娘好像比以前更傻了…… 傻就傻吧,傻人有傻福,喜儿心道。 相比较府里下人们的议论,老太太她们反倒没说什么,见到明妧后,老太太就说了一句,“事关你终身幸福,不是儿戏,这一天时间,你好好想清楚。” 明妧应下后,就回菡萏苑了。 她还以为府里会帮卫明柔极力说服她,没想到竟然没有帮卫明柔的,倒省的她多费唇舌了,明妧暗想。 然而,她高兴的太早了,孙贵妃想做的事,又岂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先是丫鬟禀告卫明柔派了丫鬟回府,明妧没理会,吃了午饭准备休息时,丫鬟又来禀告说魏国公府大太太来了。 上回就是魏国公府大太太来做说客的,明妧都不知道她们坚持什么,孙贵妃都没能说服她,魏国公府大太太脸更大些吗? “谁来也别叫我,”明妧叮嘱道。 丫鬟走到珠帘处,道,“大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她们来了。” 明妧两眼轻翻,那边卫明依她们已经打了帘子进来了,见明妧要休息,不由得佩服,“大姐姐心可真大,府里府外都为你该选择嫁给谁焦头烂额,你这当事人反倒轻轻松松,该吃吃该睡睡。” 明妧揉着颈脖道,“我三思之后做的决定,岂是别人劝劝就更改的?” 说着,她望着卫明依道,“我倒是想知道孙贵妃为什么不让我嫁给镇南王世子?” 卫明依眸光一闪,卫明绮就道,“大姐姐可知道孙贵妃胞妹是谁?” 明妧脑门有黑线,她虽然讨厌孙贵妃,但她还没想过去调查人家户口啊,她怎么知道孙贵妃胞妹是谁? 明妧摇头,卫明绮就道,“其实你见过,昨天晋王妃还去佛光寺祈福了,两年前,晋王世子还有镇南王府二少爷在边关惹了事,那时候镇南王才刚接手帅印没多久,没什么军威,恰逢他们惹事,就被镇南王用军法处决了,晋王世子是晋王妃唯一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被镇南王给灭了,晋王妃能不恨镇南王么? 身为晋王妃的胞妹,孙贵妃能不替长姐出气么? 明妧还真不知道这些内情,现在看来孙贵妃的坚持是有理由的,她道,“镇南王真的连镇南王府的少爷也一起杀了?” 卫明依道,“那可不是镇南王府的少爷,那是镇南王的嫡长子。” 明妧倒抽一口气,“杀子立威?” 卫明依几个重重的点头。 明妧怔住了,都说虎毒不食子,镇南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的去手啊,这心比石头还硬呢,难怪那回在镇南王府,楚墨尘说父王选的,他不喜欢,这不明显是在抬杠吗? 谢婉华坐在一旁,道,“镇南王是杀子立威没错,但他对兵权却没有多少留恋,要不是他亲上战场,都没人知道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退敌之后,天下兵权尽在他手,可他班师回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帅印交给皇上,皇上硬塞,他才接了大景朝三分之一的兵权。” 第48章 诚心 谢婉华说着,明妧脑海中勾勒出镇南王的形象来,有一句诗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见明妧震惊的说不出来话,卫明依她们才开门见山道,“你想想,以孙贵妃和镇南王府的纠葛,怎么可能让你嫁给镇南王世子冲喜,镇南王世子死了,她才高兴呢,这也是为什么她们都极力说服你嫁给四皇子做侧妃的原因,你要真为了三姐姐好,就不要嫁给镇南王世子,否则孙贵妃会把对你的怒气都算在三姐姐头上。” 明妧听得好笑,卫明柔为了四皇子妃的位置能对胞姐痛下狠手,现在却要她为了她牺牲自己,她也张的开这个口,她苏离不会成为任何人私斗的牺牲品。 那些相劝的话,她也不想再多听,明妧讥笑道,“如果当初镇南王不杀子立威,镇住三军,到时候国将不国,她还能是高高在上的孙贵妃?镇南王连自己的儿子都杀了,她反倒怪镇南王太心狠,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吗?” 卫明依听了,古怪的看了明妧一眼,大姐姐怎么连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样的话都知道,她都没听过啊。 谢婉华见明妧声音激愤,让她小点声,“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孙贵妃是不是真这样想的,我们都不知道,出了这屋子,你可不能乱说。” 明妧轻点头,“我知道。” 镇南王杀子立威,功在社稷,晋王妃和孙贵妃就算恨他,也不敢挂在脸上,不然传到皇上耳朵里该震怒了,难道大景江山还不及她一个儿子分量重,况且镇南王是以军规处置他们的,不是以权谋私,怕儿子死,就离战场远远的。 珠帘外,快步走进来一丫鬟,福身道,“大姑娘,老太太让你去长晖院。” 屋外,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卫明依几个有说有笑的去了长晖院。 可进了屋子,明妧就笑不出来了,她被人给坑了。 昨天在佛光寺,二太太让佛光寺帮忙,给她扣上一顶克夫的帽子,这事魏国公府大太太知道了,她来质问侯府是想做什么,如此弄虚作假,是不是想孙贵妃解除明妧和四皇子的婚约,好将她嫁给镇南王世子,还有之前明妧失踪,卫明柔一出嫁,她就活蹦乱跳的回来了,没病没痛,和先前判若两人。 事情这么巧合,她们有理由怀疑明妧不是失踪,而是抗旨逃婚。 这么大罪名扣下来,老太太也顶不住啊。 卫明依听了,叹道,“之前孙贵妃好言好语相劝,大姐姐不听,这会儿尝到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吧。” 有些人,你根本得罪不起,乖乖的听话,还能少受些罪。 明妧嘴角划过一抹冷意,她绕过双面绣牡丹屏风,笑道,“有件事魏国公府大太太怕是没弄清楚,克夫一事,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一点佛光寺可以帮我作证,昨儿我们去佛光寺的时候,御史台正奏请皇上,要四皇子娶我做正妃,四皇子和孙贵妃什么反应,皇上以及文武百官都知道。 昨天不愿意娶我,现在镇南王替世子求娶我,又来争抢,魏国公府大太太觉得我卫明妧傻到体会不出这其中有多少诚心,有多少是故意和镇南王府作对?” 明妧声音清脆,又带了一股子不可言喻的威严,听得丫鬟婆子们都惊呆了。 魏国公府大太太脸色变了又变,她气笑了,“还说之前不是装傻,一个木讷了这么多年的姑娘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变的这么伶牙俐齿吗?!” 老太太无话可说,明妧的口齿是伶俐了些。 明妧则淡笑道,“我是真傻还是装傻,不是魏国公府大太太你说了算,这些年,我也看了不少太医,难道那些太医都被我定北侯府收买了,如此,你就向孙贵妃向皇上告状吧,把那些太医和我一起都砍了。” 老太太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么一说,那些太医都成了她证人了,她这孙女儿脑袋转的可真快,她活了一把年纪了,都自叹弗如。 魏国公府大太太气的嘴皮都哆嗦了,二太太见了,真怕她气晕过去,望着明妧道,“你少说两句,大家还都是为了你好,镇南王世子双目失明,难道给四皇子做侧妃还比不上镇南王世子妃吗?!” 明妧看着二太太,嘴角一抹冷笑忽闪而逝,朱唇轻启,“二婶,现在我都和皇上说愿意嫁给镇南王世子了,现在改口再嫁给四皇子,二婶觉得四皇子还会多看我两眼吗,娘和爹爹都没有再劝我,你要真为了我好,就不要再说了。” 二太太眸底寒芒闪烁。 镇南王府,沉香轩。 楚墨尘坐在轮椅上,他双眸蒙着白绸,风吹起他如瀑布般的墨发,俊美如神祗。 他修长的手敲着轮椅,显得他心情颇好。 赵风看着他,道,“世子爷,你真的不担心卫大姑娘会动摇?” 楚墨尘勾唇道,“她如果真愿意嫁给四皇子,就不用装这么多年傻了,放着正妃的位置不要,去做侧妃,可能吗?” 赵风想想也是,不过卫大姑娘装傻充愣的本事太强了些,竟然把所有人都蒙骗了过去,等胞妹替嫁后,再回府,要不是苏老夫人病重,她都不会显露一身高超医术。 不过孙贵妃这么积极的争取卫大姑娘,世子爷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不大好,万一卫大姑娘一生气,就应了怎么办,女人可是最容易冲动行事的。 楚墨尘敲着轮椅,是该做点什么。 这边,他还没想好怎么做,外面,赵烈闪身进来,道,“世子爷,你不用想办法了,王爷已经派人去定北侯府了。” 赵风笑道,“有王爷出马,保管万无一失。” 再说定北侯府,这边魏国公府大太太还没送走,那边镇南王就派了人来,这样明目张胆的抢人,本来是件叫人得意的事,可明妧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没人是看中她这个人,一个是为了冲喜,一个是为了抬杠,两朵烂桃花。 明妧打定主意,让镇南王府的人和魏国公府大太太厮,她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很快,镇南王府的人就进来了,来人四十三岁左右,一身直辍,眼神清明,透着一股子沉稳和叫人信服。 他上前,先是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笑了笑,并未说话。 楚总管则笑道,“卫大姑娘进宫的事,我家王爷知道,本来没打算干涉卫大姑娘做决定,但是孙贵妃和四皇子妃,现在就连魏国公府大太太都出马了,我们镇南王府不做点什么,倒显得对卫大姑娘不重视,这封信是我家王爷亲笔,请卫老夫人和定北侯过目。” 说着,他将从怀里掏出来的信往前递。 王妈妈上前接过,送到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看过后,脸色震惊的无以复加,“这……” 第49章 承诺 她这么吃惊,将明妧好奇心都勾了起来,她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把信叠好,然后望向魏国公府大太太,似乎想给她看看。 但信是王爷亲笔,她有些犹豫,楚总管见之,笑道,“这封信,没什么不能看的,镇南王府堂堂正正,我家王爷替世子爷迎娶卫大姑娘,是为了冲喜,这一点,我家王爷承认,也知道委屈了卫大姑娘,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 王爷承诺,如果一年之内,我家世子爷眼疾好不了,也站不起来,亦或者脾气暴躁,有令卫大姑娘无法忍受的缺点和毛病,我家王爷会给卫大姑娘你二十万两银子,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将来你还想嫁人,王爷会认你为义女,给你郡主封号,让你从镇南王府风光出嫁。” 这样的承诺,明妧眼睛都睁圆了。 魏国公府大太太暗暗咬牙,镇南王抛出这么好的诱饵,是娶妻吗?分明就是娶个菩萨回去供着!谁能不动心?! 岂止是动心,要不是拼命憋着,明妧都想大叫出声:不用犹豫了,明天镇南王府就抬花轿来吧!别说把镇南王世子冲痊愈了,就是冲出蛋花来也行啊! 治个病,给二十万两诊金,再加上郡主封号,她有理由不接着吗? 既然楚总管把信上的内容说了出来,老太太也就没有把信给魏国公府大太太看的必要了,魏国公府大太太也没有了再继续劝说的理由,一个侧妃之位,能值多少钱? 只暗暗心惊,镇南王开出这么大的筹码,孙贵妃毫无还手之力,难道给镇南王世子算命的是慧行大师,卫大姑娘只要出嫁,镇南王世子就一定会痊愈,不然一个江湖术士随随便便几句话,镇南王不可能会这么做。 等楚总管告辞后,魏国公府大太太把茶盏放下,看了眼天外,道,“这会儿时辰还不算晚,我还能进宫一趟。” 老太太笑了笑,她懂魏国公府大太太的意思,这是让侯府先别急着做决定,没准儿孙贵妃和四皇子给的会更多更好。 但老太太想象不出来,孙贵妃还能给出什么样的筹码,四皇子妃的位置吗?从明柔手里送到明妧手里,这事,侯府不会做。 魏国公府大太太起身,走的时候,眸光从明妧身上扫过,冰冷刺骨,就如同寒冬腊月屋檐下的冰溜子,明妧见了,起身道,“有劳魏国公府大太太代我向孙贵妃道声谢,如果不是她一再的劝我改主意,镇南王府不会心急,更不会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相助之情,明妧铭记于心。” 魏国公府大太太的脸隐隐泛青,那边老太太和苏氏都朝明妧摇头了,这孩子,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这是打算把孙贵妃活活气死啊。 不识抬举,这是明妧在魏国公府大太太心里的印象,她咬了牙道,“我一定转达。” 说完,袖子一甩,迈步就走了。 二太太起身相送,劝她消气,她们一走,屋子里就喧闹起来了,卫明依几个都羡慕的看着明妧,道,“本来还以为是桩倒霉透顶的亲事,没想到会峰回路转,简直如有神助,二十万两银子,再加上镇南王义女郡主的身份,不知道会羡慕死多少人,镇南王一言九鼎,他承诺的话,一定算数的。” 明妧高兴的合不拢嘴,那边老太太也是一脸笑意,看向明妧的眼神越发柔和慈爱。 明妧起了身,打算告退,回去补觉了,只是刚起身,外面二太太就进来了,即便她极力忍着,长眼睛的也能看的出来她火冒三丈,她云袖下的手攒紧了,冷冷一笑,望着苏氏道,“以前大嫂就偏疼明妧,方才她故意激怒魏国公府大太太,你也不阻止,把孙贵妃气出好歹来,对侯府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明柔现在是四皇子妃!她是替明妧出嫁的,你们就不能多替她想想?!” 苏氏脸色一僵,其他人也笑不出来了。 明妧起身,淡笑道,“二婶太紧张了,御史台逼孙贵妃和四皇子娶我的时候,孙贵妃把三妹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三妹妹和四皇子更是鹣鲽情深,三妹妹劝我,我不答应的事,孙贵妃比谁都清楚,又岂会因为魏国公府大太太传几句话就对三妹妹如何,再退一步说,二婶在佛光寺做的事,侯府没人知道,难道魏国公府大太太和孙贵妃也不知道吗?” 二太太脸一僵,气道,“我又没有进宫,我怎么和她们商议?!” 不承认没关系,要是痛快承认了,她还不适应呢,明妧勾唇道,“没有告诉,这会儿二婶就应该进宫和孙贵妃说清楚,说起来,二婶胆子可比明妧大的多,克夫之事,往小了说是咱们侯府家务事,往大了说可就是欺君了,谁都不知道,一旦事情败露,谁来承担?二婶不会一句全都是为了我和三妹妹好,就全推给我了吧? 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四皇子定亲,没有我说话的份,我失踪,更没有求谁代我出嫁,让三妹妹嫁给四皇子是侯府的决定,不是我,反倒是二婶你,据我所知,最积极促成三妹妹嫁给四皇子的,可就是二婶和二叔了。 那些说我没良心的,大概是忘了我失踪坠崖,险些丧命的事了,谁又记得我在崖底举目四望的无助,二婶和孙贵妃有什么怨气,可以痛骂背后下手之人,骂的她灰飞烟灭最好。” 卫明绮点头,“对,该骂背后下手之人,如果不是他们,大姐姐早嫁给四皇子了,哪来这么多烦心事,这些人心狠手辣,一定会不得好死,死后还会下十八层……!” 卫明绮还没骂爽,二太太额头青筋暴起,云袖一甩,转身就走,到屏风处才传来两个字,“进宫!” 脾气还真大,明妧懒洋洋的想,心情美好的她,哼着小调回了菡萏苑。 这边明妧高兴了,那边有人不高兴了,而且是很不高兴。 论被自己亲爹坑是什么感觉,那感觉岂是酸爽两个字能形容的,知道王爷对明妧许下的承诺,楚墨尘脸都黑了。 第50章 伤心 心情好,明妧晚饭都多吃了半碗,在院子里来回走遛食,累了就坐在秋千上,看落日余晖,倦鸟归巢。 不远处,有几个小丫鬟在一起闲聊,喜儿端着托盘过来,问了两句,然后就快步走到明妧身边,道,“姑娘,二姑娘心情不好,在花园假山里哭呢。” 明妧正优哉游哉的晃荡着呢,喜儿提起二姑娘,明妧就想到昨天去佛光寺,在大槐树下朝她招手的姑娘。 “可知道她为什么哭?”对于弱者,明妧总多几分怜惜。 喜儿摇头,“丫鬟也不知道,只听到哭声,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以前,侯府里,只有姑娘傻傻的,二姑娘哑巴说不了话,两人就是一对多难姐妹,反倒容易走到一起,有时候两人就在假山里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发呆,有好吃的糕点也会留给彼此吃,关系反倒比府里其他姐妹亲厚几分。 现在姑娘好了,只剩二姑娘一人,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一个人说不出来话,得多难受,想到二姑娘,喜儿鼻子就酸酸的,二姑娘人可好了,她只有一块糕点,还会分半块给姑娘呢。 喜儿觉得要是姑娘恢复正常,就不理二姑娘了,那姑娘就没良心。 当然,明妧不是没良心的人,她起了身,让喜儿带她去找二姑娘卫明蕙。 花园湖畔,假山林立,里面可以藏人纳凉,是玩耍的好地方,离的近了,就能听到鼻子一抽一抽的声音,和一般人的哭声不同,丫鬟四儿在劝她,声音哽咽道,“姑娘,你别哭了,大姑娘不会来陪你玩了。” 话音一落,假山内光线就暗了不少,陌生中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不会来?” “是大姑娘!”四儿欣喜若狂,“姑娘,大姑娘来看你了,她还和以前一样。” 明妧钻进假山内,就见卫明蕙拿帕子擦掉眼泪,转过身去,留给明妧一后背,清瘦的叫人心疼。 显然,她还在生明妧的气,气她回府好多天都不来找她。 明妧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二姑娘哭的这么伤心?” 四儿叹息,往旁边走了几步,才道,“二太太进宫,许是被贵妃娘娘给骂了,心情不好,姑娘又喜欢往她跟前凑,二太太不喜见到她,就骂了她几句。” 卫明蕙不是天生的哑巴,她是后来高烧导致的,她耳朵听的见,二太太气头上骂了几句,她伤心了,就躲假山里哭。 喜儿的话,叫明妧生气,二太太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就算亲生女儿有缺陷,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心疼她,反倒对卫明柔的事比对谁都伤心。 看看苏氏,手心手背都是肉,卫明柔聪慧些,不怕她被人欺负,她就更关心卫明妧些,总觉得是小时候没有照看好她,觉得愧疚,想尽办法弥补,再看看二太太是怎么做的,不愿意见她,眼不见为净。 她是不是觉得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做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假山内有蒲团,明妧在卫明蕙跟前坐下,卫明蕙像是赌气似的,又转了身,四儿都着急,大姑娘可不是以前的大姑娘了,府里丫鬟都说她口齿伶俐,差点把魏国公府大太太气的吐血,府里其他姑娘都不愿意和姑娘一处玩,只有大姑娘一人。 现在她好了,姑娘还使小性子,万一大姑娘一生气也不理她了怎么办? 四儿怕明妧生气,帮卫明蕙说好话,“大姑娘,我家二姑娘是怕你恢复了,再也不理她了。” 明妧道,“明明是她不理我。” 卫明蕙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乌黑如墨玉,仿佛在说:我没有! 明妧朝她一笑,然后人家回了她一后脑勺。 脾气还挺倔的,只可惜说不了话,那种自卑,身为大夫的她比谁都懂,明妧抓过卫明蕙的手,她挣扎了下,没挣脱开就没动了,明妧道,“坠崖时,我伤了脑袋,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不去菡萏苑找我,喜儿不告诉我,我压根就不知道你在假山里等我,以后你想见我,就去菡萏苑,我……” 话还没说完,明妧眉头就拧成一团麻花了。 她声音戛然而止,喜儿和四儿都望着她,就连卫明蕙也都把脑袋扭了回来。 明妧正在给她把脉,松开手后,又换了只手,神情凝重起来,假山里光线暗,她把卫明蕙拉到明亮处,示意她张嘴,卫明蕙不知道明妧要做什么,一一照做。 四儿是知道明妧再给她家二姑娘把脉,她很诧异的看着喜儿,喜儿道,“我家姑娘最近在看医书,苏家给她搬了一大箱子医书来。” 四儿似懂非懂,大姑娘这是拿她家姑娘练手吗? 喜儿没敢说明妧医术高超的事,万一四儿说漏嘴就不好了,她走到明妧身边,道,“姑娘,二姑娘她怎么了?” 明妧摇摇头,望着四儿道,“明儿吃了早饭后,过半个时辰,带二姑娘去菡萏苑找我。” 四儿点头如小鸡啄米,明妧拉着卫明蕙的手道,“天色不早了,你也不要太伤心,我能恢复健康,我相信你也能再开口说话,你要有信心,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儿来找我。” 卫明蕙眼神黯淡,明妧知道她对自己还能再开口一事不抱什么期望。 不过她还算听话,明妧让她回去,她就乖乖的跟四儿走了,大概是怕不听话,连明妧都不理她了。 等她们走了,喜儿就问道,“姑娘,二姑娘还能开口说话?” 明妧点头,“只要毒解了,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开口说话了。” 喜儿惊呆,“姑娘,你是说有人给二姑娘下毒?” “嘘!小点声!”明妧弹喜儿脑蹦。 喜儿赶紧捂着嘴,但一双眼睛写满了不信,可她不信又不行,她家姑娘的医术,赵院正都自愧不如,她说二姑娘中毒了,那肯定是中毒了,可谁会给二姑娘下毒呢? 喜儿想不通,明妧回了菡萏苑后,一头扎进书房,就开始捣鼓起来。 捣药声在夜里格外的响亮,丫鬟婆子们频频朝书房张望,好奇道,“大姑娘和喜儿在捣鼓什么呢?” 第51章 捣鼓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惊动老太太都不行,第二天,明妧去给她请安的时候,老太太问了,“听丫鬟说,昨儿你在书房敲敲打打到深夜才歇,在忙什么呢?” 明妧当然不能说实话了,撒谎道,“我让表哥给我找了一些我能看的书,我昨儿看到一本教人调制胭脂水粉的,我晚上闲来无事,就自己捣鼓,等我制好了,给四妹妹五妹妹她们一些……” 明妧话还没说完,卫明依赶紧道,“大姐姐,你的好意思我心领了,胭脂水粉是往脸上抹的,万一制不好,用了是会毁容的,咱们侯府又不差那几个钱,你就别折腾了。” 明妧眨巴眼睛,一脸你们不要小瞧我的神情,自信满满又带了几分期待道,“我觉得我调制的很好啊,真的不用?” 你那是自我感觉良好,她们可不敢拿自己的脸奉陪。 这话题没人接茬,就不了了之了。 明妧还约了卫明蕙,再加上卫明依她们聊的话题,她不甚感兴趣,就起身告退了。 出了长晖院,往前走了会儿,就看见二太太走过来,见到她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福了福身,明妧就走远了。 喜儿习惯的回头看几眼,见二太太望过来,她忙把头扭了回来。 二太太神情微冷,道,“可打听到慧行大师和老太太说了什么?” 一旁的丫鬟摇头,老太太嘴严着呢,谁问也不说,想到什么,丫鬟又道,“不过今儿早上胭脂收拾佛桌的时候,从经书里掉出来两张纸条,是老太太亲笔写的。” “写了什么?”二太太眸光一闪。 “兄弟阋墙,家宅不宁。” “求仁得仁,诸事皆宜。” 二太太呢喃了一遍,望着明妧清瘦而笔直的背影,眼神渐渐阴翳了起来。 菡萏苑内,卫明蕙早早的就来了,她最喜欢明妧的秋千,四儿荡的她高高的,伺候了卫明蕙三四年,卫明蕙一抬手一瞥眼,四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明妧迈步进院子,远远的就看见卫明蕙站在秋千上,四儿用力推,她笑的很开心,迎着阳光,璀璨无比。 四儿眼尖,瞧见明妧过来,便停了手,卫明蕙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她摆了摆手,见四儿没反应,转过头,正好看到明妧。 她脸上笑容灿烂,麻溜的蹲下来,用脚停下,跑过来把明妧拉过去坐下,要推她荡秋千。 明妧反拉住她的手,笑道,“待会儿再荡秋千,你随我来。” 卫明蕙眼睛眨了眨,就被明妧牵着进了书房。 书房内,收拾的很干净,只是门一推开,就有一抹淡淡的药香,靠窗户的位置,雪雁正在煎药,听到推门声,她忙过来喊道,“姑娘,你回来了。” 她鼻尖有碳灰,喜儿捂嘴偷笑。 明妧笑道,“辛苦了。” 雪雁连连摇头,“不辛苦,只是姑娘,你身子不舒服吗?” 雪雁和喜儿一样都是她的大丫鬟,经过几天观察,是个值得信任的丫鬟,是以明妧把煎药的活安排给了她,她以为药是明妧吃的。 明妧走过去,掀开药罐看了看,道,“差不多了,把药倒出来。” 很快,一碗乌漆墨黑,极其难闻的药就在了彩瓷牡丹碗中了。 卫明蕙嫌弃的捂住了鼻子,还离远了几步,明妧把药端到她跟前,问她道,“能听懂我说的所有话吗?” 卫明蕙点点头,她听的懂。 明妧便道,“昨儿我给你把脉了,你的哑疾是中毒所致,并非因为高烧,这碗药是我调制的解毒药,你要相信我,就喝了它。” 四儿倒吸一口气,睁圆了眼睛道,“中毒,我家姑娘怎么会中毒,谁要害她?” 问完,又觉得不大对劲,望着明妧道,“大姑娘,你真的会医术吗,不是和我家姑娘开玩笑吧?” 这可是药啊,可不是随便能吃的东西。 四儿质疑,雪雁连连点头,虽然二姑娘哑巴了,府里没人稀罕她,可要把她吃出好歹来了,二太太肯定和她没完的,雪雁后悔,她就不应该把药煎好,她应该先问清楚才是。 雪雁推喜儿一把,她想喜儿劝明妧,喜儿和明妧在悬崖底下患难与共那么久,情分最深,说话最管用,可喜儿会错了意,她帮明妧道,“四儿,你就放心吧,我家姑娘的医术可高了,一般人我家姑娘还不给她看病呢,二姑娘就放心的喝吧,不过我家姑娘会医术的事,你们都要保密,不能告诉旁人。” 四儿和喜儿关系一直很好,知道喜儿是不会骗她的。 她点点头,道,“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卫明蕙也连连点头,她是迫不及待了,她相信明妧,几乎是夺过明妧手里的药碗,就往嘴里灌。 刚煎好的药,还冒着腾腾热气,可她就像是喝茶似的边吹边喝,等喝完,脸皱成了包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字:苦。 屋子里没有蜜饯,雪雁端了茶来给她漱口。 等喝完,四儿又问道,“会是谁给我家姑娘下毒呢?” 明妧神情凝重,道,“谁下的毒,我不知道,你家姑娘的毒解起来不难,三副药就够了,但她毕竟有十一二年没有开口说过话,想要和正常人一样吐字清晰,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时间。” 只要能开口说话,别说两三个月,就是两三年,也足够人高兴了。 明妧拉着卫明蕙坐下,道,“我知道你想说话,我也能替你医治,但你要清楚,有人要害你,在找到下毒凶手之前,即便你能说话,也要谨慎小心,我不想因为救你,最后却推你入险境。” 一般人是不会给人下哑药,而且是在她高烧之后,没人怀疑她是中毒。 能把时间掐的这么准,绝对是侯府的人,敌暗我明,难保不会再中招。 救人是因为她有怜悯之心,心疼她爹不疼娘不爱,如果救人的结果是害了她,就有悖初衷了。 四儿连连点头,想到有人要害她家姑娘,她就背脊发寒。 卫明蕙双眸湿润,眼泪像是连绵不断的雨滴,明妧拿帕子帮她擦干净,喜儿拿了一瓷瓶来,明妧打开,从里面倒出一颗珍珠大小的药丸来,明妧望着卫明蕙道,“这是我昨晚调制的药丸,很苦,含在嘴里慢慢融化,能帮助你早日开口,你不怕苦就吃,坚持不了就……。” 算了两个字才到嘴边,瓷瓶已经到卫明蕙手里,她紧紧的握着药瓶,看着明妧的眼神坚定无比。 她不怕苦。 为了表示决心,她丢了一粒进嘴里,还没坚持一会儿,她那白皙娇媚的脸都揪成了一团,连连作呕。 外面,有砰砰急切的敲门声传来,“大姑娘,宫里派人来宣读圣旨,老太太让你赶紧去前院接旨。” 第52章 赐婚 明妧怔住,接什么旨啊? 明妧不喜下跪,可在明黄的圣旨跟前,她不舍一跪,就得舍脑袋,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入乡随俗。 圣旨拗口,再由公鸭嗓音读出来,十分的刺耳,但大体意思,明妧也听出来了,圣旨上说了两件事,一件是解除她和四皇子的婚约,另一件就是她给镇南王世子楚墨尘冲喜的事,昨天镇南王府派了楚总管来传的话,皇上一并写在了圣旨里,这就意味着镇南王做出的承诺是一点反悔的余地也没有了。 镇南王重信守诺,再加上圣旨保驾护航,明妧已经感受到二十万两白花花堆积如山的银子在朝她招手了。 看着明妧嘴角弯不下去的笑容,宣旨公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来没见过冲喜还这么高兴的,独一份了,不过这也难怪,冲好了,她是镇南王世子妃,冲不好,她是镇南王府郡主,叫她怎么悲伤的起来? 不知道该不该恭喜,宣旨公公干脆不说了,拿了李总管塞过来的辛苦钱,就回宫复命了。 等人一走,正堂内就哄闹起来,卫明依道,“圣旨上怎么没说大姐姐哪一天冲喜啊?” 明妧摇头,她怎么知道,不过倒是可以去佛光寺问问慧行大师,他说好事将近,就好事将近,说明后天定亲,果真就定亲了。 老太太坐下,道,“既然是冲喜,只怕没多少时间准备陪嫁,让绣房把手头上的活都放放,抓紧准备陪嫁吧。” 那道圣旨,则被请到了祖宗祠堂,和列祖列宗的牌位一起供奉起来。 苏氏忙着和老太太商议陪嫁的事,明妧就回内院了,只是刚走到菡萏苑院门口,身后就跑来一丫鬟喊道,“大姑娘,四皇子妃回门了。” 卫明柔回来了? 不是说古代女子出嫁后回门不容易么,这才几天啊,卫明柔都回门两回了。 想到在宫里闹出来的不愉快,明妧翻着白眼转了身,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到卫明柔。 往前走了会儿,远远的,明妧就看到卫明柔走过来,她身边还跟着一男子,容貌俊朗,还有些眼熟。 她还以为只是卫明柔,没想到四皇子也在,还真不愧是鹣鲽情深,次次回门都陪着,她们三人身份尴尬,还是别见了为好。 明妧白眼一翻,又转了身。 只是卫明柔瞧见了她,可没那么容易避开了,她唤道,“大姐姐。” 明妧脚步停住,轻呼一口气,然后才转身,卫明柔已经走过来了,四皇子稍落后几步,她委委屈屈道,“瞧见我就走,我是哪儿惹大姐姐你不高兴了吗?” 柔弱的声音,轻柔的仿佛一阵风,吹的人骨头都酥软了。 明妧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要不是在宫里见识过她凌厉不容人质疑的声音,估计真的以为她就是这样温温柔柔的人。 明妧勾唇一笑,道,“你们难得回门,我怕扫了你们的雅兴,避开些。” 卫明柔拉着明妧的手,明妧瞥了四皇子一眼,正好触及四皇子的幽冷眸光,她连忙避开。 这眼神是这么的熟悉,还有这容貌…… 四皇子眸光一凝,薄薄的唇瓣掀起一抹玩味的笑来,“看来卫大姑娘是故意躲着本皇子。” 他这么说,明妧就知道四皇子把她给认出来了,但要说慌乱,倒也没有,明妧坦然笑道,“避着点四皇子不是应该的吗?” “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得了的,”他的声音深沉冷漠。 卫明柔就笑道,“去那边凉亭坐着聊吧,你我是亲姐妹,难道要一辈子都避开不见吗?” 避一辈子,对明妧来说无所谓,而且她相信,她选择嫁给镇南王世子,而不是给四皇子做侧妃,卫明柔心里应该是高兴的,把丈夫和人分享还高兴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要么就一点都不爱他。 有些话,敞开的聊一回也好,明妧便没有拒绝,进了凉亭,丫鬟上了茶,四皇子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卫明柔就问道,“不好喝吗?” “不及柔儿你泡的清香,”四皇子道。 卫明柔脸色一僵,还得保持笑容道,“我去重泡一杯。” 她起了身,走出凉亭的时候,她瞥了丫鬟一眼,那丫鬟就道,“都下去,不用守在这里伺候了。” 明妧叹气,不懂四皇子把卫明柔支开做什么,她和他真的没有什么好聊的啊,算了,她安静的喝茶好了。 可有些人,是连茶都不让你好好喝,四皇子一句话,明妧直接呛着了。 他说,“一年后,我娶你。” 明妧眼泪没差点呛出来,她真心理解不了四皇子的脑回路,现在她都不嫁给他,一年后,她有二十万两银子,还有镇南王府郡主的身份,还稀罕嫁给他? 自负是一种病,出门之前一定要记得吃药啊。 明妧半天不说话,四皇子见她脸上表情丰富,可是猜不透,他道,“这是什么表情?” “感动。” 一婚还没嫁,就有人上赶着做备胎,预备她二婚了,她能不感动吗?她感动的小心肝都颤抖了。 她说感动,四皇子就姑且认为是感动了,他道,“帮我扳倒镇南王,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你的,我许你母仪天下。” 从四皇子的眼神还有孙贵妃的气质,明妧就知道他们母子有雄心抱负,是以,四皇子说这话,她一点都不诧异,可扳倒镇南王……这是要她做卧底了? 镇南王功在社稷,没有镇南王,这江山早不知道改姓什么了,又何来他四皇子尊贵身份,承人恩惠,不知感恩,还暗戳戳想夺人兵权,这样的人有良心吗? 和这样的人为伍,迟早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敬而远之吧。 明妧淡笑道,“四皇子太高看明妧了。” “能瞒过所有人,这份聪慧,可不是谁都有的,”他道。 知道她没那么笨,就不应该提这样的要求,镇南王府倒了,谁付她二十万两,谁给她镇南王府郡主的身份? 有皇上保驾护航的承诺她不要,要他四皇子的空口无凭,她嫁过人,这么大的瑕疵,如何母仪天下,他同意,御史台和文武百官可不会答应。 第53章 肉麻 明妧笑了一声,那边卫明柔身姿袅娜的走过来,丫鬟端了茶水,紧随身后。 四皇子喝了一口,赞道,“还是柔儿你泡的茶最好。” 温柔的掐的出水来的声音,听得明妧心底鄙夷连连,卫明柔一脸娇羞,把另外一杯茶端给明妧,明妧喝了两口后,没尝出和丫鬟泡的茶有什么区别,大体她就是个俗人,没那么高的品味,明妧心地自嘲的想,嘴上不吝啬的夸赞道,“不愧让四皇子赞不绝口,这茶清香扑鼻,喝一口,萦绕齿间,久久不散。” 有卫明柔在,话题就轻松的多,当然,这份轻松仅对于卫明柔和四皇子,卫明柔问明妧失踪后的事。 崖底那些日子是明妧心里的痛,再加上涉及楚墨尘,她就更不愿意多提了,只淡淡道,“结痂的伤口,就不一层层剥开给三妹妹你欣赏了,将来等我有闲情雅致了,或许可以带你去亲眼见一见,甚至小住上几日,权当是故地重游了。” 卫明柔脸色一僵,明妧把茶盏放下,浅笑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出了凉亭,明妧带着喜儿走远,没人注意到假山处一袭碧影悄悄从一旁离开。 走远了些,喜儿四下张望几眼,确定没人在,她忍不住道,“姑娘,你不会真打算帮四皇子扳倒镇南王吧?” 明妧勾唇,道,“你家姑娘我有那么傻吗?” “可你方才没有拒绝四皇子啊。” 明妧黑线,那么明显的拒绝都听不出来,这丫鬟…… “常与同好争高下,不共傻瓜论长短。” 喜儿有点懵,姑娘是在说四皇子是傻瓜吗?能说那样的话,是挺傻的。 回了菡萏苑,明妧一盏茶才喝了两口,就听到一阵环佩叮铃声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听得明妧直挑眉。 她和喜儿出凉亭的时候,卫明依几个不是正好进凉亭吗,哪怕小坐片刻,也不会来的这么快吧。 明妧并未起身,卫明依几个撩了珠帘进来,她才放下茶盏,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怎么没陪三妹妹和四皇子多坐会儿?” 卫明绮耸肩道,“方才宫里来人,说孙贵妃被人下了毒,起了一脸的红疹,胳膊上都是,四皇子和三妹妹火急火燎的回宫去了。” 她们其实早就到了,本打算进凉亭的,结果卫明柔出来,让她们别去打扰,她们就在一旁赏花,好不容易明妧走了,可以过去坐坐了吧,丫鬟又急急忙慌的禀告孙贵妃出事,四皇子从来到走,她们和他一句话都没说上! 卫明依坐下,雪雁上了茶,她望着明妧,凑近几分,问道,“大姐姐,四皇子和你说什么了?” 明妧右眼皮上挑,道,“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要我不要嫁给镇南王世子吗。” 卫明依身子直了几分,道,“我就猜到是说这事,镇南王给了那么丰厚的条件,四皇子许诺你什么?” 明妧笑了一声,道,“要是孙贵妃能给出更丰厚的条件,哪怕是不相上下,昨天二婶也不会那么生气的回府,四皇子想用深情打动我,可惜,我失忆了,要不是他来府里,在街上碰到,我都不认得他……” 话还没说完,明妧一个喷嚏打了,她揉鼻子,坐在她对面的卫明依已经跳起来了,涨红了脸,咬牙道,“大姐姐!” 明妧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能喷她一脸吗,卫明依气的恨不得扑过来咬明妧,雪雁赶紧道,“快端水来!” 西院,内屋。 二太太刚回屋坐下,一穿着一袭碧色裙裳的丫鬟便快步进屋,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二太太眼神先是一冷,丫鬟几句话后,她眸底又带了几分笑意,吐了两个字出来,“天真。” 外面,又进来一丫鬟,道,“二太太,四太太来了。” 二太太脸上的笑意就湮灭了几分,带了些不快和不耐烦道,“请她进来。” 屋内,丫鬟端了热水来,卫明依洗了脸后,对着铜镜抹胭脂,看着梳妆台上一金镯随意的放在上面,她就想起了她的白玉镯,眼底涌出火光来。 雪雁站住一旁,见了都心惊,打算一会儿劝劝明妧,为了一只玉镯得罪五姑娘和四太太不值得。 那边,谢婉华见小几上摆了两本医术,她信手拿起,翻了几页,道,“大姐姐还看医书?” 明妧淡淡一笑,道,“随便看着玩的,苏家藏书多,医经药典也有不少,镇南王府给我开那么丰厚的条件,应该是笃定我能把镇南王世子冲好,只是我不信自己有那本事,镇南王府诚意十足,我也不能不当回事,翻翻医书,没准儿运气好,能瞎猫碰到死耗子……” 谢婉华听得想笑,不是她打击她,她连镇南王世子的面都没见过,连人家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瞎猫碰到死耗子? 而且这么基本的医书,随便找个大夫都烂熟于心,倒背如流,实在没有看的必要。 随手翻了几页,谢婉华就把医书放下了,聊起别的。 其实她们和明妧没什么可聊的,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她们走后,雪雁要和明妧说白玉镯的事,还没开口,就被二等丫鬟青杏给抢了先。 青杏打了珠帘进来,道,“姑娘,方才有小丫鬟瞧见四太太怒气冲冲的去了西院,走的时候却一脸笑容……” 以前,明妧木讷少言,像打赏下人这样的人情世故,那是一点都不懂,菡萏苑的丫鬟极少有往她跟前凑的,但现在不同了,她恢复清明,和其他大家闺秀比,不仅不呆,甚至更机灵聪慧,喜儿照顾她有功,回府后,苏氏赏了喜儿一百两银子,明妧赏了她一只金簪,一对珍珠耳坠,一对银手镯,还有几套新衣裳,把喜儿嘚瑟的走路都像是在飘。 这些丫鬟都看在眼里,羡慕妒忌之余,心思自然就跟着活乏了,逮着机会就表现。 在内院,传消息是立功最简单的途径,明妧她们从佛光寺回府,在侯府大门前的事,府里早传遍了,虽然这事交给二太太和四太太查,但二太太并不上心,全是四太太在查,那些涉案丫鬟不知道被传去北苑问了多少次话了,四太太怒气冲冲的去找二太太,肯定不是怪二太太不积极查案,本来二太太就是协助。 青杏觉得,四太太的怒气肯定有猫腻,指不定就是二太太的丫鬟栽赃陷害的。 第54章 麻烦 只是明妧听了,没有多大反应,查了两天才查出来,要不是青杏说起,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四太太查案的手段一般,但为人精明,她先去找二太太,怒气冲冲的去,一脸笑容的离开,显然二太太给她的好处远超过那只白玉镯,想二太太把事情闹大,那是不大可能了。 明妧瞥了喜儿一眼,喜儿就过去拿了一荷包,赏给青杏。 荷包不重,但好歹有,而且是她来菡萏苑伺候,姑娘给的第一回赏赐,意义非凡,青杏跪下朝明妧道谢,明妧笑道,“只要你们忠心,办事勤恳机灵,我不会亏待你们。” 青杏连连点头,等退出门外,见她手里多了一荷包,不少丫鬟围了上来,问道,“姑娘赏了你什么?” 青杏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打开一看,见是一对丁香花银耳坠,小巧可爱,顿时喜笑颜开。 那些小丫鬟们见了都羡慕坏了,姑娘可真大方。 屋内,明妧在揉手腕,用了几天的药,已经好很多了,想到什么,明妧吩咐喜儿道,“把我在苏家画的金针图拿给我。” 明妧刚说完,喜儿就拍脑门了,有些心虚胆怯的看着明妧,道,“图纸不知道去哪儿了,奴婢去苏家收拾的时候,就没看见图纸,本打算回府告诉姑娘的,可是奴婢给忘记了……” 喜儿缩着脖子,一副生怕挨骂的样子。 明妧眉头拧的紧紧的,图纸怎么会不见,她走的时候,特意用镇纸压着,不可能被风吹走,小跨院给她住的,苏家的丫鬟传话都不进屋,更不可能她们主仆走后,乱翻她的东西。 喜儿小心翼翼的望着明妧,道,“要不,姑娘再画一幅?” 再画一幅不难,可问题是她的图纸能跑哪里去,会不会是三表哥拿去了? 明妧决定明天让喜儿去苏家问问再说,因为她不需要两副金针。 镇南王府,沉香轩。 楚墨尘坐在轮椅上,双眸蒙着纱愁,望着西边太阳落下的望向,仿佛在欣赏落日余晖。 赵风站在一旁,傍晚的风有些大,吹的莲池内芙蕖如同美人起舞,婀娜多姿。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赵风瞥头见王妃走过来,他忙道,“世子爷,王妃来了。” 他稍稍侧头,凭着脚步声,他能准确的知道王妃在哪儿,可是那绸缎蒙眼,王妃见了心疼,用帕子抹掉眼角泪珠,她问道,“眼疾还是一点好转也没有吗?” 楚墨尘摇头,声音带着失落道,“没有。” 王妃就道,“怎么会一点好转都没有,明大夫不是说你的药方管用,继续服用就行了吗?” 楚墨尘把眸光遥望远处,道,“江湖术士而已,误打误撞治好了苏老夫人,未必就能治的好我。” 赵风在一旁,嘴角微抽,他望着王妃道,“王妃,现在世子爷只能寄希望于卫大姑娘身上了,圣旨赐婚冲喜,您和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让世子爷迎娶她过门?” 王妃手摸着楚墨尘的脑袋,道,“虽然是冲喜,但也不能随随便便挑个日子就将卫大姑娘抬回来,她能在四皇子和你之间选择你,我镇南王府不能亏待了她,卫大姑娘的八字已经送到祠堂了,明儿送到钦天监给你和卫大姑娘合八字挑日子。” 麻烦! 楚墨尘一脸的不高兴,但更让他不高兴的还在后头呢。 远处,一丫鬟跑过来,道,“王妃,老夫人在诵经祈福时,佛珠突然断了,大太太说是不祥之兆。” 王妃脸色微沉,楚墨尘嘴角一抹冷笑忽闪而逝。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 再加上阳光灿烂,更觉得心情美好。 用了早饭后,明妧带着喜儿去长晖院请安,才走到屏风处,就听屋子里在聊孙贵妃脸起红疹一事,三太太心有戚戚,道,“这一回,不知道孙贵妃着了谁的道,脸上的红疹一夜未消,反而更严重了,宫女看了一夜,还在脸上抓出来几条血痕,这要还治不好,怕是要毁容。” 二太太脸色沉着,道,“明柔才嫁给四皇子,孙贵妃要是毁容失了圣宠,对四皇子的影响是最大的,不过胆敢算计孙贵妃,查不出来算她命大,一旦查出来,只怕这辈子连着一家老小都没好日子过了。” 二太太那带了些幸灾乐祸的阴狠笑容,看的喜儿身子打哆嗦,她担忧的看了眼明妧。 虽然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给孙贵妃下毒的,但她可以肯定孙贵妃起红疹是姑娘下的手,万一被孙贵妃知道了,她还不得把姑娘剥皮卸骨啊。 明妧没什么反应,孙贵妃要毒杀她,她只是让她起点红疹,痒个三五天就消了,算她心慈手软了,至于脸上划出伤痕来,宫里难道一点祛除伤疤的药都没有吗? 四太太坐在一旁,见苏氏有些心不在焉,她笑道,“大嫂在想什么,感觉有些魂不守舍。” 苏氏回过神来,道,“我在想明妧出嫁的事呢,出嫁之日还没有定下,我没怎么教过她做针线,嫁衣她肯定是做不来的,苏家柳绣娘的手艺极好,我琢磨要不要回苏家将她请来……” 她话还没说完,二太太就打断她道,“明妧出嫁,嫁衣她不亲自绣就算了,让苏家绣娘做,没得叫人笑话咱们定北侯府都没有拿的出手的绣娘。” 老太太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苏氏就是怕侯府不赞同,所以才犹豫不决,这会儿听二太太这么说,她就觉得自己有欠考虑了。 明妧走过去,脸上带着淡淡笑容道,“谁会笑话咱们,让苏家绣娘替我做嫁衣,这事除了侯府,就只有苏家知道了,娘亲既然开这个口,自然能保证苏家不会往外说,府里下人的嘴,真有这么松,该好好管管了,况且,这事很丢脸吗? 朝廷还有青黄不接借兵借粮的时候,我嫁给镇南王世子亲事定的仓促,府里怕准备不周,府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绣娘,找苏家借几个来帮把手,更显得咱们定北侯府和苏家关系亲厚,外祖家疼我,这么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娘亲自己做主就是了,事事禀告祖母,还不得把祖母给累坏了。” 苏氏惭愧,她这做娘的,嘴皮还不及明妧一半麻溜。 老太太赞赏的点点头,道,“明妧说的有理,镇南王府急着冲喜,何时出嫁,今儿也该定下了,等定下了,你看看还缺几个绣娘,从苏家请几个回来帮把手。” 二太太看着老太太脸上的慈爱笑容,道,“明妧以前木讷寡言,这病一好,能说会道,我到现在还不适应呢。” 明妧看着她,笑道,“那二婶是喜欢以前的明妧,还是现在的明妧?” 二太太脸上的笑滞了一瞬,随即笑的更开,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现在的了,以前总低着脑袋,现在眉飞色舞,眉间透着一股子灵气,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夸赞之词,明妧没有脸红,只略松了一口气,道,“二婶 第55章 碎嘴 话还没说完,二太太脸色变了一变,气急败坏道,“是哪个丫鬟在碎嘴,看我不撕了她!” 明妧手往后指,道,“来的路上,我还听见两小丫鬟边走边说,我急着来请安,也没细问。” 喜儿站在身后,嘴角微抽,论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谁都不服,就服姑娘。 一路上来,哪有丫鬟碎嘴,只看见几个扫地婆子,还闷头扫地,一个字都没说。 明妧伸了手,喜儿忙把锦盒送上,明妧送到老太太跟前,打开放在小几上道,“祖母,这就是那只栽赃我的玉镯,今儿是第三天,不知道四婶和二婶有没有查出是谁栽赃我的?” 苏氏则望着四太太道,“昨儿四弟妹怒气冲冲去西院的事,我也听丫鬟说了,出什么事了?” 四太太看了二太太一眼,道,“没什么,是我误会了二嫂,怒气冲冲去找她说理,结果弄错了,一点小事,不值一提,栽赃明妧的人,我来回盘问了许久,什么都没问出来,这白玉镯明妧喜欢就收着吧。” 卫明依在一旁跺脚,那是她最喜欢的玉镯,凭什么要给大姐姐?! 二太太见她撅着嘴,笑道,“明依这是舍不得白玉镯?你大姐姐素来大方,你送她这么贵重的白玉镯,礼尚往来,她回你的只会更贵重。” 她要白玉镯,是为了逼四太太查出栽赃之人,找她的不痛快,她倒好,要她回卫明依的礼,而且不能比白玉镯差,这是要她赔了夫人再折兵呢。 明妧笑道,“白玉镯是五妹妹的心头好,明妧岂会夺人所好,我既然带来了,自然是要还她的,四婶是太心慈手软了,几个丫鬟审问了几天,也没听说有挨板子的,有些丫鬟你不打她是不会招认的,正好我闲着无聊,待会儿把丫鬟叫去菡萏苑,我挨个的审问。” 四太太听了,就道,“这事过去,就算了吧。” 明妧额头一皱,那边苏氏就道,“怎么能算了,妧儿差一点就背了偷窃恶名,现在是皇上圣旨赐婚,让妧儿给镇南王世子冲喜,要是没有呢,谁会娶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这两天,四弟妹都积极问案,现在妧儿把白玉镯还给明依,四弟妹就说算了,莫非先前这么积极只是想拿回白玉镯?” 四太太脸色一哏,虽然她就是这样想的,可被人说出来,倒显得她小气吧啦舍不得一白玉镯似的,她道,“大嫂若觉得白玉镯收回了,我就对栽赃一事不上心,尽管把白玉镯拿回去就是了。” 明妧听了,就道,“四婶这么说,那明妧可就真把白玉镯收回了。” 四太太脸都紫了,没见过和她这么抬杠的,只是可怜卫明依都把白玉镯拿起来戴到手腕上了,明妧望着她,她气涨了脸,又给摘了下来,要不是怕明妧是和她开玩笑的,非得摔地上不可。 明妧把白玉镯放回锦盒中,望着老太太的,“祖母,这白玉镯我收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有劳您替五妹妹收着了,什么时候背后下手之人查出来了,你再交给五妹妹。” 一边拿了二太太的封口费,一边想把白玉镯拿回去,想的还挺美,而她要么算了,要么收下白玉镯,搭进去别的贵重首饰,这么吃亏的事,她岂能答应,四太太要一直包庇,这白玉镯她就别想再拿回去了。 谢婉华就道,“万一真查不出来呢?” 明妧耸肩道,“那就当是我和五妹妹孝敬祖母的。” 老太太笑道,“我一把年纪了,可不爱戴这些沉甸甸的东西,府里出了手脚不干净,心怀鬼胎之人,查不出来,丢的是侯府的脸,明妧出嫁之前还查不出来,这白玉镯,我做主让明妧带着出嫁。” 卫明依气的直跺脚,四太太朝她摇头,这事就这样算了最好,再查下去,损失的是她们。 二太太眸光围绕明妧打转,越看越觉得心惊,没看出来她竟然这么聪慧,只怕府里其他姑娘加起来都不及她一半。 外面,进来一丫鬟道,“大姑娘,苏家几位表姑娘来了。” 明妧一听就起了身,望着苏氏道,“娘,我去前院迎她们。” 苏氏点点头,明妧福了福身,就轻快着脚步走了。 她走到二门处,就看到苏蔓、苏梨还有苏瑶几个走进来,香娇玉嫩,比三春桃花还要娇艳几分。 看到明妧,她们几个脚步快了几分,她们都是听说了明妧被皇上赐婚给镇南王世子的事来看她的,见到她,苏瑶问道,“你真的要嫁给镇南王世子,给他冲喜?” 明妧笑道,“镇南王给了我那么好的承诺,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提到这事,苏蔓就笑道,“本来冲喜是件坏事,如此一来,倒成好事了,我们方才在马车里,还在想我们来到底是来道贺的还是来安慰你的。” 事情就是这么尴尬,明妧讪笑,望着苏梨道,“我才知道是我连累了你。” 苏梨拉着明妧的手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那几天你要不在苏家,苏家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没有明妧,苏老夫人肯定活不了,清雅轩也会被状元坊逼的一点活路都没有,虽然现在清雅轩关门了,在大家看来是认输了,但她们知道,等清雅轩再开张,没有活路的就是状元坊。 还有父亲的手腕,两年前受了伤,再也不能挥斥方遒,虽然现在还是岳麓书院山长,但势头早不如前几年了,清雅轩一倒,不出一年,山长的位置就要拱手让人。 明妧对苏家的恩情,她因亲事伤心两天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她,明妧还亲自去镇南王府了呢。 这些客套话,苏梨不爱听,明妧笑道,“你不怪我就好,外祖母身体怎么样了?” 苏梨笑道,“外祖母好多了,昨儿我们还陪她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呢,就是很想你。” 进了长晖院后,老太太也问起苏老夫人的情况,苏梨又说了一遍,老太太高兴的看了眼明妧,看的明妧都心虚,暗猜老太太是不是知道她会医术的事了,她没有露陷,但不保证慧行大师不和她说啊,只听老太太笑道,“我和你外祖母相识几十年了,她病重,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如今她日渐好转,我心情也跟着松快了。” 病来如山倒,上了年纪,就越怕身体不适,看着苏老夫人一病几月,药石无医,老太太怕她有一天也会和苏老夫人一样,内心的惶恐,旁人是不会懂的。 在屋子里小坐了会儿,老太太就打发明妧陪她们去逛花园。 她们走后,四太太说及清雅轩,二太太道,“也不知道状元坊背后的人是谁,压的苏家都喘不过气来,清雅轩都关门了。” 苏氏眸露担忧,老太太笑道,“苏老夫人那么凶险都挺过来了,我相信清雅轩会有重新开张的一天。” 二太太眸光闪了闪,脑子里浮现八个字。 求仁得仁,诸事皆宜。 一定是指明妧了! 第56章 生辰 在花园逛了小半个时辰,苏蔓她们就告辞了,明妧送她们到侯府门前,看着她们坐上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内院。 腿酸了,明妧就在凉亭里小坐了会儿,雪雁走过来,喜儿见了,就道,“你怎么来了?” 雪雁笑道,“二姑娘在菡萏苑等姑娘半天,都趴在书房贵妃榻上睡着了,四儿伺候她,我怕姑娘有事,出来瞧瞧。” 雪雁想劝卫明蕙早些回去,又怕卫明蕙误会她是嫌弃她了,只能由着她。 明妧也歇了一会儿了,就起身回菡萏苑。 结果刚走到书房前,正要推门进去呢,身后一丫鬟跑过来,道,“大姑娘,镇南王世子来了。” 明妧怔了怔,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喜儿则问道,“是从侯府大门来的?” 丫鬟一脸古怪的看着她,镇南王世子身份尊贵,不从侯府大门来,难道要他走侧门么? 明妧扭眉头,那厮在搞什么鬼,腿断了坐轮椅还不安分,她和他有话可说吗,之前偷偷进苏家找她就算了,现在居然敢从侯府大门来! 明妧道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转了身,丫鬟都急了,“姑娘,镇南王世子还等着见你呢。” “不去不行吗?”明妧翻白眼道。 丫鬟呐呐,“奴婢不知道。” 喜儿就道,“姑娘还是去看看吧。” 镇南王世子性子可倔了,之前要摸姑娘的脸被姑娘咬了手,为了如愿,直接把姑娘点晕,这会儿不见她,待会儿肯定还会翻墙来,有人在,他还不敢太放肆,私下见,姑娘吃亏啊。 喜儿看的很通透,明妧就是觉得见他没好事才不想去的,但这一面省不掉,去就去吧。 可怜卫明蕙等了一个多时辰,被四儿叫醒,开门也只见到明妧走远的背影。 明妧磨磨蹭蹭的走,走到一岔路口,又过来一丫鬟催她,“大姑娘,镇南王世子已经到长晖院了,老太太让你快些过去。” 催归催,可明妧的脚步就是快不起来,丫鬟都恨不得在后头推。 闲庭信步,明妧进了长晖院,平常热闹的正堂,这会儿出奇的安静。 明妧绕过屏风,就看到楚墨尘坐在轮椅上,他扭过头来,道,“可真慢,是爬来的吗?” 赵风抖肩膀,其他人则同情明妧,镇南王世子脾气好像不大好。 明妧一点都不生气,笑道,“镇南王世子大驾光临,明妧不胜惶恐,来之前,特意沐浴更衣换了装扮……” “我又看不见,”楚墨尘淡淡道。 明妧瞥了赵风一眼,道,“你的暗卫看的见。” 楚墨尘望着明妧,问赵风道,“卫大姑娘是不是长的奇丑无比?”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遇啊,赵风很无奈,他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明妧走近道,“小女子蒲柳之姿,自然是配不上镇南王世子,所以,你是来退亲的?” 楚墨尘笑了,“丑点就算了,想的还挺美。” 真是三两句聊不到一起,明妧就想伸脚踹了,这还看不见呢,这要看见了,还不知道性子得多恶劣。 仿佛觉察到了明妧的大瞪眼,楚墨尘脸皮崩紧了道,“为了让你答应冲喜,父王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看来对你冲喜能将我冲好寄予厚望,本世子今儿来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大本事。” 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听得明妧拧眉,她问道,“怎么看?” 楚墨尘回头望向老太太,道,“屋子里有点冷,有劳卫大姑娘推我出去晒会儿太阳。” 冷…… 一屋子丫鬟婆子都嘴角抽抽了。 过不了多久,屋子里就该放冰盆了,怎么可能会冷呢。 明妧剜了楚墨尘一眼,眼珠子一转,望着玳瑁道,“拿件披风来。” 楚墨尘眼皮跳了一下,很快,一件狐毛披风就到明妧手里了,她很贤惠的替楚墨尘披上,还打了个死结。 丫的! 捂不死你! 这女人的心眼可真小,只是找个由头让她出去单独说话,至于这么较真吗? 出了长晖院,他道,“热死我了,对你有好处吗?” 明妧回了他几个字,“没什么好处,但我心情好。”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只是太阳光一晒,厚实的狐毛披风穿在身上闷的慌,楚墨尘用力一拽,就把披风拽了,随手丢给了喜儿。 明妧四下看了两眼,然后道,“你不好好在镇南王府待着,跑来做什么?” 偷偷的来就算了,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没重要的事,她真想给他扎几针。 楚墨尘舒服的靠着轮椅,大概是笃定能站起来,所以他脸上没有那种凄哀的感觉,要不是他蒙着绸缎,那带着笑意的嘴角,谁会怀疑他双目失明? 他声音醇厚好听,“这一趟,我必须来。” 明妧两眼直翻,“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楚墨尘轻笑,“本世子相信你糊弄别人是把好手,又怎么敢班门弄斧。” 明妧眨眼,“真找我有事?” “倒没什么事,”楚墨尘淡淡道。 赵风心急啊,他望着明妧道,“昨儿王爷将姑娘的八字带回府,放在祠堂,傍晚……” 他话还没说完,楚墨尘就抬手打断他,明妧见了道,“傍晚怎么了?” “傍晚被老鼠啃了,我来找你再要一份生辰八字,”楚墨尘道。 还说不敢班门弄斧,他不止弄了,还顺带嘲笑她,镇南王府的祖宗祠堂有老鼠,谁信啊,他也不怕丢镇南王府的脸,“真的是要我生辰八字的?” 楚墨尘点头,“不骗你。” 你说是就是吧,没别的事最好,明妧吩咐喜儿道,“再拿一份生辰八字来。” 楚墨尘道,“我记性没那么差,你直接报给我就成了。” 她倒是想直接报啊,她也得知道卫明妧是哪一天生的吧,连哪一天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时辰了,“我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楚墨尘望着她,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明妧嗓子一噎,他有什么不信的,她说的是事实,她确实没有卫明妧那一部分记忆,对于这样的质疑,明妧只能出绝招了,“要不要我给你发个誓?” 楚墨尘默然,只是眉头拧的紧紧的。 第57章 金针 喜儿赶紧去找苏氏,拿了一份明妧的生辰八字来,赵风念给楚墨尘听,他皱眉道,“确定是这个八字没错?” 喜儿就道,“这八字是太太亲手写的,错不了。” 赵风看了看八字,又看看明妧,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明妧见了,就知道没好事,卫明妧人已经死了,她只是占了人家的身体,古代能人异士多,像慧行大师,难保别人不会从八字看出点端倪来。 明妧轻咳一声,道,“我娘曾给我算过,说我命里有一劫,扛过去就好了。” “谁给你算的?”楚墨尘问道。 天知道是谁算的啊,明妧无力,那边苏氏走过来道,“是慧行大师给明妧算的。” 明妧吃惊,“娘,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苏氏摇头道,“娘也是前儿才知道,给你算命的是慧行大师。” 老太太还怪她隐瞒,她是真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怎么可能会瞒着不说。 赵风松了一口气,把生辰八字还给苏氏,道,“今儿王爷把卫大姑娘和世子爷的八字送去钦天监让人测算,陈大人说八字可能弄错了,大姑娘的八字属于早夭命格,既然慧行大师算没事,那肯定就没事了。” 早夭两个字,听得明妧心头直突突,好在苏氏没有怀疑什么,她还担心有什么事,喜儿要了八字,她跟过来看看。 苏氏走后,明妧就轰人道,“时辰不早了,世子爷该回府了。” 楚墨尘有些不快道,“难得来一趟,也不多留我待会儿。” 有什么好待的,太阳这么大,古代可没有防晒霜,她道,“这不是怕世子爷您冻着了么,早些回王府烤炭炉取暖。” 赵风没忍住笑了出来,楚墨尘一斜眼,他连忙把脸皮崩紧了。 楚墨尘黑了脸道,“回王府吧,早日娶你过门,有的是时间聊。” 明妧朝他咧嘴一笑,挥手道,“大哥慢走。” 楚墨尘原本就黑的脸,听到大哥两个字,瞬间黑成了百年老锅底。 明妧可不怕他,身子一转,昂首阔步的走了。 走的很快的后果是白走一趟,她刚走到菡萏苑门前,身后就跑来一丫鬟,道,“姑娘,老太太让你去长晖院一趟。” 又有什么事啊。 明妧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她觉得自己能体会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心情了,不是他不回去,指不定刚要敲门,就被人给叫走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明妧绕过屏风,见到了老太太,她挤出笑脸来,问道,“祖母,您找明妧有事?” 老太太拿起手边小几上的锦盒,道,“这是镇南王世子送给你的礼物,你把人晾在花园就走了,亏得人家不生你的气,往后可不能做这么失礼于人的事了。” 明妧一门心思全在锦盒上,至于老太太的教诲,她真没听进去多少,她上前接了锦盒,打开一看,眉头就打了个死结。 锦盒里装的是金针。 她看了几眼,确定是她家祖传的金针,看来那副图纸是被他给拿去了。 见屋子里没人诧异,明妧就知道她来之前,老太太已经见过了,她会医术的事,瞒的死死的,他来这么一手,明妧只能装不知道,“镇南王世子送我金针做什么?” 老太太扶额,不愿说话。 谢婉华有些不好意道,“是我,太好奇镇南王世子送你的是什么礼物,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见是金针,外祖母就让丫鬟去问了,镇南王世子说是给你的,为什么给你,他说你知道……” 明妧在心底问候了楚墨尘两句,才恍然大悟道,“方才我丢下镇南王世子先走,是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我多问两句,他还不高兴,我懒得理会他才走的,现在看到金针,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金针是让我帮他改毛病的,不改就扎到他改为止,至于是金针……” 反正人不在,随便她怎么胡诌乱造都不怕。 见明妧一脸懵懂,卫明绮笑道,“这一点,镇南王世子说了,只有金针才能配得上大姐姐你未来镇南王世子妃的身份,银针配不上。” 明妧一脸凌乱,钱有贵贱之分吗,那厮那么高贵,有本事一辈子只用黄金,不用银子啊,明妧内心替银子抱打不平,欢迎广大银子同胞投入她温暖的怀抱,那边卫明绮则捂嘴笑道,“金针是软的,扎起来没银针疼。” 屋子里其他人都笑了,老太太也忍俊不禁,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明妧醉醉的,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够叫人凌乱的了,没想到她们的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更叫人哭笑不得啊,要不要试试,金针也能扎的你们嗷嗷叫~啊。 明妧的糊弄之词,笑归笑,但老太太当真了,叮嘱明妧不许胡闹,万不能做扎伤镇南王世子这样的事。 明妧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应下,要不是金针是镇南王世子专程送来的,老太太都要没收。 带着金针,明妧回了菡萏苑,在自己屋子里,才一根根欣赏起来。 这副金针,她是不能更满意了,和前世一般无二,论韧性,有过之无不及,古人的手艺,果然不能小觑。 喜儿在一旁高兴,她们本来钱就不多,之前姑娘打劫那熊皇子,不就是要钱定制金针么,现在镇南王世子帮忙把金针制好了,节省姑娘一笔不菲的开支呢,他可真是个好人。 喜儿的夸赞,明妧两眼直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她道谢,别说门了,就是有窗户,那也是焊了防盗窗的! 外面,一袭鹅黄色裙裳出现在珠帘外,丫鬟海棠禀告道,“姑娘,苏三表少爷来了,这会儿在夫人那儿。” 明妧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丫鬟指的是苏阳,之前苏梨她们不是来过了吗,他要来怎么没一起? 想着可能有别的事,明妧忙把金针收好,快步出了菡萏苑,直奔幽兰苑。 屋子里,苏氏和苏阳有说有笑,见到明妧进来,她一袭天蓝色裙裳,行走间,裙摆翻飞,露出脚上穿着的绣花鞋,上面两只蝴蝶栩栩如生。 “表妹,”苏阳唤了一声。 明妧喊了一声表哥,正要问他怎么单独来,就看见桌子上一笔筒,她眼睛亮起来,道,“这不是表哥亲手的笔筒吗?” 第58章 书院 她拿起来,放在手里把玩,上面画了几株翠竹,苍翠欲滴,明妧爱不释手,她正想问苏阳讨要,就听他道,“表妹做的茶盏烧碎了,我这笔筒倒还凑合,表妹若是喜欢,就收下吧。” 明妧抱着笔筒笑道,“表哥太谦虚了,这笔筒精致,比买的一点不差,你就是不给我,我瞧见了,也是要向你讨了的。” 外面,有管事妈妈进来,苏阳就道,“姑母有事要忙,我与表妹去外头凉亭说话。” 果然有事找她,明妧把笔筒放下,叮嘱丫鬟道,“小心点拿放,可别给我弄碎了。” 明妧以为苏阳找她说的是清雅轩的事,又是印刷出了问题,谁想到进了凉亭,还没坐下,苏阳就说了一句,“表妹救命。” 一句话,把明妧说懵了,她望着苏阳,道,“表哥好端端的,气色红润,不像是身子不舒服的样子。” 治病讲究望闻问切,第一个就是观气色。 苏阳摇头,他没病,但是比病了更严重,他一脸严肃,如临大敌般道,“表妹还记得那天在醉仙楼的事吗?” 明妧点头,她当然记得,这事又没过去几天,他帮忙临摹画作,她还帮着提了两句诗呢,可这和救命有关系吗,明妧眼睛睁大,“不会是露馅了吧?” 表妹就是聪慧,一猜就准,苏阳点头,“岂止是露馅,帮忙作假的一干人等被孟老先生一网打尽,孟老先生为人正直,不喜弄虚作假,连我在内都要惩罚,但惩罚之前,他要见一见给那两幅画题词之人。” 这个人,苏阳当然不能说是明妧了,可孟老先生什么人,他就是想把事情往身上揽,人家也不给他机会。 苏阳说人不在,早回家了,孟老先生也不强求他,只让那些帮忙作假的同窗扫落叶,扫到他把人请到岳麓书院为止。 这人,孟老先生是一定要见的。 他出了名的脾气执拗,苏阳没辄,只好请大伯父出面,最后的结果是孟老先生退了一步,他问明妧是哪里人士,他亲自去拜访。 山不就我,我就山,固执的令人发指。 苏阳能怎么办,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明妧了。 明妧心累,为什么别的穿越女做诗引的是翩翩少年郎魂牵梦绕,她吸引的却是满腹经纶的学士,还是祖父级别的…… “我一定要去?”明妧声音透着一股子无奈。 苏阳苦笑,但凡他有别的选择,就不会来这一趟了,“表妹,你若不去,我一定会被那些同窗给活拆了。” 帮人帮到把自己搭进去的,还牵连上表妹,苏阳想拆人的心都有了。 明妧倒也不怕,她女扮男装连老太太那一关都过了,又定亲了,不怕别人知道,便道,“我去和娘说一声,就随你出府。” 喜儿眼睛闪亮,道,“奴婢回去拿衣服。” 苏氏信任苏阳,再加上有外人在,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回苏家,甚至隐隐担心是苏老夫人的病情起了变化,明妧急于去救命,如果不是走不开,她都要和明妧一起,怕多问耽误时间,明妧一提,就同意她出府了。 苏氏同意后,就让丫鬟去前院吩咐准备马车,等明妧走到侯府大门前,马车早停在那里了。 一路直奔岳麓书院,等下马车时,明妧一身锦袍,眉间英气,隐隐有种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恣意。 明妧刚下马车,就被一声高呼给惊着了,有人高呼,“元公子来了!” 明妧还没回过神来,她就看到一堆书院学生涌过来,小心肝都颤抖了,她来了就来了,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苏阳把明妧护在身后,几乎是躲着进的书院,连岳麓书院大门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等到了没人处,明妧就问了,“表哥,孟老先生不会想收我做学生吧?” 不怪她这么想,她题的那两句词都是大家之作,不世之材,老先生想收做高徒很正常。 苏阳笑道,“孟老先生的确这样说过,但大伯父拦在前头,他说如果能收,他早就收了,孟老先生就打消这念头了。” “那还叫我来做什么?”明妧问道。 苏阳摇头,“我也不知道。” 怀揣着好奇,明妧随着苏阳往前走,岳麓书院很大,前面是书院,左边是学生们住处,右边是先生们的住处,一个个独立小院,院前一片翠竹,幽静雅致。 这才是做学问的地方,青山绿水意境美,前世高楼大厦水泥路,连着几天看到蓝天白云都要偷着乐拍照发朋友圈了。 只是院子里一溜烟站在一排学生,个个面露苦色,有些壮观。 其中一半面熟,在醉仙楼有过一面之缘,见到她,那就像是见到了活菩萨啊,但转过头看苏阳,那是恨意绵绵,早把元表弟找来,他们就不用站这么半天了,两条腿都不像是他们的了。 苏阳转过头,狠狠的瞪了齐征一眼,齐征头低着,瞪就瞪吧,反正我看不见。 苏阳领着明妧进屋,那边有落子声传来,苏大老爷在陪孟老先生下棋,苏阳没敢上前打扰,只在一旁站着,明妧当然也一样。 一站,就是一刻钟。 苏大老爷把棋子放下,道,“我输了。” 孟老先生淡笑道,“心不够静。” 苏大老爷惭愧,望向明妧,道,“过来见过孟老先生,他对我有授业之恩,我时常来聆听教诲。” 明妧眨眼,大伯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孟老先生再有才学,她也不能拜他为师啊,明妧上前见礼,孟老先生头发半白,但精神极好,看上去比苏大老爷还要精神几分,尤其眸底涌出来欣赏光芒,明妧都不敢直视。 孟老先生起了身,道,“没想到元公子年纪轻轻,却有那般豪情壮志,老夫佩服。” 在明妧来之前,苏大老爷也见过明妧题的词,也是震惊不轻,如果不是苏阳一再笃定是出自明妧之口,他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这会儿孟老先生怎么夸赞明妧,他都不诧异。 他这外甥女隐藏的太深了,骗过了所有人,很难猜到她都会写什么。 明妧除了讪笑,还是讪笑。 然后孟老先生话题一转,道,“拜我为师如何?” 第59章 翻脸 明妧错愕,扭头看了苏阳一眼,不是说打消念头了吗? 苏阳则望着苏大老爷,苏大老爷则上前一步,才说了孟老先生四个字,就被孟老先生给抬手打断了,道,“这么年轻的少年郎,前途无限,老夫多少年没碰到过这般豪情壮志的少年了,岂能错过?不要再阻拦,否则我要翻脸了。” 明明已经翻脸了,能让孟老先生悔承诺的,明妧是第二个,能拜孟老先生为师,是她的福气,可偏偏她是女儿身…… 苏大老爷不知道怎么办好,明妧则道,“我一年后再来书院拜先生为师行不行?” 孟老先生挑眉,“为什么要一年后?” 他一句读书要趁早还在喉咙里,明妧一句话就把他震的外焦里嫩,只听明妧很爽直的回道,“因为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 孟老先生眼珠子瞪圆,显然嫁人两个字把他震的不轻,他扭头望着苏大老爷,苏大老爷扶额道,“她是我的外甥女,定北侯府嫡女,未来的镇南王世子妃,要她真是个小子,我怎么会拦着不让先生收她。” 孟老先生有些受打击,好不容易看中一个满意的学生,偏偏是个女的,岳麓书院不招女学生,女扮男装本就离经叛道,要是自己的孙女儿,该训斥一顿了,可面对明妧,还有那两句诗,他苛责不起来。 有那般雄心壮志,又喜欢穿男装,应该恨生女儿身吧。 明妧不知道孟老先生是怎么想的,她琢磨着要不要告辞,却听孟老先生轻叹一声,苏大老爷则道,“妧儿,你题的那两句词应该只是其中两句吧,把那两首诗完整的写下来。” 明妧点点头,望着苏阳道,“表哥,有劳你代笔。” 苏阳就往书桌走,孟老先生就道,“你自己写。” “……我字丑。” “丑点无妨。” 明妧眼神耷拉,就自己提笔写了,只是才写了两个字,苏阳就把头撇了,不忍直视。 孟老先生以为明妧是谦虚,没想到她是真诚,诗句那么好,为什么字竟然这么的…… 苏大老爷摆摆手,苏阳就道,“还是我来吧。” 早这样做不就好了吗,好歹还能给她留几分面子,现在里子都没了,她不要脸啊。 诗句再震撼,也没有明妧是女儿身来的叫人震惊,孟老先生看过诗作后,很难将明妧当做一般大家闺秀看待,他问道,“你是如何看待先生一职?” 明妧不懂孟老先生为什么这么问她,她还是回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她回答,苏大老爷朝她摇头,明妧眨巴眼睛,想起关于老师的一段笑话,她轻咳一声,道,“直白点说,先生就是带着学生在知识海洋里畅游,可是游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只有先生一人上岸了,于是你又返回,一个一个的捞,好不容易都捞上来了,刚想喘口气,然后惊恐的发现,还有往回游的……先生难为啊。” 噗! 明妧刚说完,窗外就有笑声传来,她扭头,就看到齐征和另外一少年在笑。 两人要悄悄退下,结果孟老先生怒道,“你们两给我进来!” 齐征和孟文成缩着脖子走进来,孟老先生紧绷了脸,问道,“很好笑?” 两人轻点了下头,他们都笑过了,现在说不好笑也来不及了。 孟老先生就恼道,“你们两就是那往回游的!” 齐征和孟文成两脸爆红,这下轮到苏阳和明妧憋笑了。 “你们两听了多少?”孟老先生问道。 齐征一脸不解,“没多少啊,只听到先生问元公子话。” 只听到后面,那就不知道元公子是女儿身的事,如果他连累人家姑娘坏了名声,就是他之过了。 苏大老爷望着明妧道,“时辰不早了,让阳儿送你回府。” 明妧连连点头,孟老先生摆手道,“都出去吧。” 他背过身,刚要拿诗作,身后有声音传来,“你年纪比我小,做的诗却甩我几条街,就连对先生一职都了解的这么透彻,方才那段总结,实在是精辟,我是说捞人的那段,实在令人佩服……哎哎哎,我就是搭下元兄肩膀怎么了?我跟你说,就凭他方才那一番话,幽默风趣,这兄弟我认了!对了,你们先前聊什么了……” 一字一句传入耳,孟老先生脑壳疼,他道,“你们两把这一片落叶扫干净,扫不完,不许睡觉!” 齐征和孟文成苦了张脸,再不管明妧,回头求孟老先生去了。 出了院门,苏阳就挨瞪眼了,苏大老爷瞪着他道,“你怎么把明妧带来了?” 苏阳看着他,不明白道,“大伯父让我去找表妹,不是带她来?” 苏大老爷扶额,“我是让你找明妧把那两首诗写了带来,孟老先生和一般人不同,两句不完整的诗,他会吃不下睡不着,如鲠在喉,只要诗句全了,他再劝几句话,他就没有这么执着了。” 要是泄露明妧是女儿身,他又何必让明妧跑一趟。 明妧恍然,方才在屋子里,她就发现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东西摆放齐整,原来孟老先生有强迫症啊。 一句惊艳的诗,只知道两句,对强迫症来说,是有些难受了。 幸好那两首诗她都记全了,要是只记得两句,她不得完蛋啊。 苏阳认错,他误会大伯父的意思,明妧则道,“岳麓书院,天下学子向往之地,我早就想来瞧瞧了,今儿还是托了表哥的福呢。” 苏大老爷知道明妧是帮苏阳开脱,他道,“送明妧回侯府,再回去好好反省。” 苏阳点头,他是该好好反省了。 表妹是女儿家,才学犹在他之上,想到明妧和楚墨尘定亲,苏阳望着她,道,“表妹,一年后,我……” 娶你,两个字苏阳还没说出口,明妧就笑了,“一年后,我就有大把的银子,还有镇南王府郡主的身份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 苏阳哭笑不得,罢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刚走到岳麓书院,准备上马车,那边一小厮骑马过来,喜儿眼尖,道,“姑娘,是侯府的小厮。” 明妧怔了下,赶紧拉着喜儿的手躲到马车后去了。 小厮下马道,“表少爷,我家姑娘呢?” 苏阳问道,“这么急着找表妹,有急事?” 第60章 药膏 小厮连连点头,“东宁侯府大太太来找她,老太太让她赶快回府。” 苏阳点点头,道,“我知道她在哪儿,这就去找她。” 小厮不疑有他,赶紧翻身上马走了。 明妧神情古怪,东宁侯府大太太找她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沈三姑娘的脸? 不是给了她药膏吗,如果只是道谢,她人不在,就该改日再来,而不是急着找她回府了,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心中忐忑,明妧在马车内换下男装,等马车在侯府停下,她掀开车帘,就看见卫明依几个站在大门口。 应该不是迎接她的,她没有这么大脸面,明妧心想。 看见她下马车,卫明依就道,“大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明妧挑眉,难道她猜错了,“东宁侯府大太太还没走?” 卫明依摇头,“半个时辰前,她就走了,你回来晚了一步,三姐姐刚刚回宫。” 原来是送卫明柔走,她这回门回的也忒勤了些吧。 明妧对卫明柔没什么好感,哪怕那是她亲妹妹,她回不回来,明妧一点都不关心,她还是对东宁侯府大太太来找她一事更感兴趣些,明妧问道,“可知道东宁侯府沈大太太来找我所为何事?” 卫明绮嘴快,道,“孙贵妃脸上起红疹,太医开了药不管用,脸上抓住几条血痕出来,宁国公府大太太进宫探望,说起沈三姑娘脸上伤疤的事,孙贵妃知道东宁侯府有药膏,就派人去讨要,沈大太太不好拒绝,就给了一点,孙贵妃用过后,红疹不痒了,派人多要,可是沈三姑娘没有多余的给她,就来找你了,三姐姐知道你手里有药膏,也回府了。” 既然都是来讨药膏的,目的相同,沈大太太自知面子没有卫明柔大,就告辞了。 卫明柔等到现在,时辰不早,她不得不回宫,不然回头宫门紧闭,她就回不去了。 明妧淡淡道,“我没有药膏给她。” 卫明绮笑道,“大姐姐,你骗人,你明明就有。” 笃定的语气,叫明妧额头狠狠的皱了下,她望着卫明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留了一点儿?” 她眸底的冷芒,看的卫明绮背脊都发凉,她干涩道,“三姐姐急着回宫,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直接去菡萏苑找了。” 明妧最讨厌别人未经允许,就乱动她的东西,丫鬟那是不得已,谁给卫明柔权利,让她随便乱翻的?! 而且,她屋子里除了药膏之外,还有别的药。 攒紧拳头,明妧拎起裙摆,三步并两步往前走。 身后,卫明绮道,“我们跟去看看。” 谢婉华摇头,发髻上的珠钗阳光下折射出闪耀的光芒,她道,“我不去,表姐生气了,没得跟去讨不痛快。” 再说明妧,快步走到二门处,长晖院的丫鬟就过来请她,明妧理都没理,直接回菡萏苑。 她直奔书房,推开门,就看到一地狼藉。 雪雁正蹲在地上收拾被扔的乱七八糟的药材,明妧脸皮像是凝了一层寒霜,她咬牙道,“是四皇子妃弄的?” 雪雁站起身,手里还拿着药包,喜儿眼尖,看见她脸上有巴掌印,便道,“是谁打的?!” 雪雁眼眶通红,鼻子泛酸道,“是三姑奶奶的丫鬟杏儿打的,她们要翻箱子,我拦着不让,杏儿就给了我一巴掌……” 喜儿心疼雪雁,明妧则气的浑身直哆嗦,翻她的东西,还敢打人,她们主仆拿她菡萏苑当成什么地方了,西街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明妧深呼吸,把怒意压下,问道,“我其他药粉呢?” 雪雁抹掉簌簌往下掉的眼泪,道,“奴婢把药膏拿了出来,其他药粉藏在了床底下,三姑奶奶没有发现。” 她也不知道那些药粉是做什么用的,喜儿不许她乱碰,说里面有些是药,有些是毒。 卫明柔为了找到药膏,那么粗暴,她怕万一不小心中毒,姑娘会医术的事就瞒不了了,趁着她们翻书房的时候,把药粉都藏了起来,几瓶子药膏,卫明柔说不知道哪一瓶是祛除伤疤的,都带走了。 什么不知道哪一瓶是祛除伤疤的,东宁侯府都告诉她是黑乎乎的药了,那些晶莹剔透的养颜膏,眼瞎了吗?! 不过药粉没有拿走已经是万幸,不然太医一看,就知道孙贵妃起红疹和她有关,一顿惩罚绝对少不了。 明妧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喜儿愤愤难平,“药材都毁了,这事就这样算了吗?” “算了?”明妧冷冷一笑。 想事情就这样算了,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都爬到她头顶上来作威作福,由着她,指不定还有下回。 “去,告诉老太太和夫人,就说镇南王世子今儿送我的一对紫玉镯不见了!” 喜儿还是第一次见明妧动怒,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高兴,三姑奶奶做的太过分,拿姑娘的药膏去讨好孙贵妃,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这么弱的主子,走出菡萏苑,她都要被人笑话。 喜儿一阵风刮到长晖院,等她再回来,身边多了一丫鬟,珊瑚道,“大姑娘,老太太让你去长晖院。” 之前是个小丫鬟传话的,明妧没搭理直接回来了,现在老太太干脆派了个有分量的来请。 这一回,即便不来人,明妧也是要亲自去的,被拿走的药膏肯定要不回来了,但要她卫明柔脱一层皮还不在话下。 明妧带着一肚子火气到了长松院,进院子时,火气消了几分,带了几分惶恐和不安。 屋内,除了苏氏和老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也在。 不等明妧行礼,老太太就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东西怎么会丢,还是镇南王世子送你的紫玉镯,他不是只送了你一套金针吗?” 紫玉难得,比紫金还要稀罕。 明妧一副快急哭了的神情,“镇南王世子送我的是一套金针,可是装金针的锦盒下隔了一层,里面放了一对紫玉镯,我也不知道是送给我的,还是镇南王世子找锦盒装金针的时候给忘记了,本来我是打算禀告祖母,由祖母定夺要不要还回去,可事情一多,我就给忘记了,方才我回来一看,紫玉镯不见了!” 第61章 玉镯 明妧声音暗哑,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喜儿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怕露馅,她脑袋低着都不敢抬头。 姑娘撒谎的本事实在是高,要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都要以为锦盒里真的有夹层,镇南王世子的的确确送了她一对紫玉镯了。 老太太脸阴沉了,这种不确定是真送还是错送的东西,断不能留的,那边四太太就道,“这还真是奇怪了,府里还没听说有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况且能进内屋伺候的丫鬟并不多,要真是丫鬟拿的,这会儿工夫也出不了府,派人一查便知。” 苏氏赶紧吩咐道,“来人,菡萏苑上下挨个的搜一遍!” 吩咐完,见明妧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苏氏宽慰她道,“别急,东西丢不了。” 明妧咬着唇瓣,轻点了下头。 很快,周妈妈就进来道,“夫人,派人搜过了,没有找到紫玉镯。” 苏氏眉头就拧紧了,四太太就道,“进过明妧屋子的都搜过了?” 周妈妈想了想道,“菡萏苑的丫鬟都搜过了,但是三姑奶奶带丫鬟去找药膏,不知道有没有瞧见紫玉镯。” 她不敢贸然怀疑是卫明柔,她只能实话实说。 以前,姑娘有什么好东西,三姑娘喜欢,都会直接要,姑娘傻傻的,对那些珠宝首饰也没多少兴致,周妈妈虽然看不过眼也不能说什么,人家是亲姐妹,她说的不好就成挑拨离间了,况且大姑娘这样,将来还指着三姑娘照拂,可现在不同了,三姑娘已经嫁人,姑娘也恢复了清明,哪还能跟以前一样不分彼此? 其实,不止周妈妈,四太太早怀疑卫明柔了,事情太巧了些,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她去菡萏苑找药膏,东西就丢了,说不是她拿的,没人会信,只是卫明柔现在贵为四皇子妃,身份尊贵,要是传出她偷拿长姐紫玉镯,名声毁了,不止丢自己的脸,也会丢定北侯府的脸,左右这是长房的事,东西转来转去还是在长房人手里,她乐的看热闹就是。 明妧也不说是卫明柔,她只着急,“娘,紫玉镯找不见了,女儿该怎么办啊,要是紫玉镯是镇南王世子送我的还好,万一弄错了,派人来找女儿要,女儿拿什么还他?” 苏氏拍着明妧的后背安抚她,那边老太太道,“不会,就算送错了,镇南王府也不会派人来要的。” 堂堂镇南王府不至于送不起一对紫玉镯,就是送错了十对,镇南王府也只会认下。 四太太笑道,“现在是不会,可难保明妧出嫁后,镇南王世子不会问起来,而且那锦盒我瞧了,以前应该是装首饰的,保不齐是镇南王妃的东西,藏在夹层里,万一是镇南王妃的心头好,将来用一对更珍贵的玉镯和明妧换,那时明妧又该怎么办?” 明妧一听这话,比之前更心急了,苏氏道,“好了,好了,娘派人去问问你三妹妹。” 苏氏看了珍珠一眼,珍珠就要退下,明妧补一句道,“三妹妹带走我好几瓶药膏,记得帮我拿回来。” 珍珠点点头,就下去了。 苏氏拉着明妧坐下,那边二太太凝了眼神,问道,“听四皇子妃说,你的书房里有一箱子医书,还有一箱子药材,石碾什么的都有。” 这话也是老太太想问的,一屋子人都望着明妧,明妧则生气道,“别和我提药材!我好不容易才央求表哥送了我一箱子药材,我还没用呢,三妹妹和丫鬟找药膏,把我的药材撒了一地,全给毁了!她心急孙贵妃,就能随便进我的菡萏苑乱翻乱找吗,我又没有答应给她,不问自取视为偷的道理她都不懂吗,赶明儿我进宫,好好翻翻她的东西,看她生不生气!” 这话有些赌气了,卫明柔是四皇子妃,住在宫里,守卫严明,她就是想翻,她也进不去。 苏氏听了道,“柔儿是越发没规矩了。” 二太太笑道,“她也是心急孙贵妃,只有这样,才更招人喜欢啊,侯府是她娘家,更应该尽力帮她才是,明妧选择嫁给镇南王世子已经惹恼孙贵妃了,明柔也是急于挽回孙贵妃的心,倒是明妧,她哪里弄来那么多药膏?” 明妧不说话,喜儿就道,“奴婢和姑娘摔下悬崖,好不容易爬上来,却是一身的伤,幸好遇到一江湖郎中救了我们,姑娘把头上的头饰给他做诊金,那郎中找不开,姑娘觉得他的药不错,就问他哪些她将来可能用到,那郎中就挑了几样给姑娘,之前给东宁侯府姑娘,姑娘怕将来需要,就让奴婢留了一点儿。” 喜儿的话,没有人怀疑,卫明柔找到药膏,卫明依好奇打开来看了,黑乎乎的药膏,味道还难闻,是她们见过最难看的药了,太医们给的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就觉得心情舒畅。 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药膏那么难看了,原来是江湖郎中的药,狗皮膏药不就是那颜色么,亏得沈三姑娘敢用,宁国公府大太太敢推荐给孙贵妃。 明妧坐下来,道,“之前外祖母病重,太医、大夫看了不知道多少,都没什么效果,苏家藏书多,医书有不少,三表哥和苏梨表妹他们就自己翻医书,找到方子就问太医,我也帮忙,这一看,就对医书感兴趣,让表哥多给我找几本,表哥就给了我一箱子。” 那几口大箱子,是从苏家抬回来的,老太太也知道,还以为苏家疼明妧,给了不少好东西,却没想过是书和药材。 明妧则道,“现在药材全毁了,让三妹妹赔我一箱子!” 苏氏应道,“好了,不生气了,要什么药材,娘明儿让人给你买回来,在外面跑了一圈,回去歇着吧。” 明妧摇头,“我等珍珠回来。” 她就在长晖院坐着,她知道珍珠带不回紫玉镯,她要的是大家知道她心急如焚的心情。 这一等,就到吃晚饭的时辰了,明妧就在长晖院陪老太太吃的,心情不好的她,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把碗筷放下了。 外面,丫鬟进来道,“珍珠回来了。” 第62章 一半 明妧起身,那边珍珠迈步进来,她双手空空,道,“姑娘,三姑奶奶说她没有看见什么紫玉镯,那些药膏,三姑奶奶说她有用。” 对于卫明柔的态度,珍珠也不喜欢,那药膏是大姑娘的,她有用,难道大姑娘就没用了吗? 这样强行把她人东西据为己有,和土匪有区别吗? 明妧心底积了一肚子邪火,要是卫明柔把其他药膏还回来,她怒气还能消几分,她冷冷一笑道,“都没看见紫玉镯,那镇南王世子的紫玉镯能自己长脚飞吗,不是明说送给我的东西,我不会收,明儿我会让喜儿去镇南王府说清楚,别回头人家找我要,我给不了!” 明妧转身要走,二太太喊住她,“你要怎么和镇南王府说?” 明妧回头道,“还能怎么说,紫玉镯是怎么丢的,我就怎么说!” 明妧态度冷硬,二太太眉头狠狠的皱了下,道,“你就不能顾着点侯府的脸面,御下不严,丢的是你和你娘的脸面。” 明妧好笑,“真是怪了,有人偷五妹妹的白玉镯栽赃我,侯府查不出来,现在我丢一对紫玉镯,又找不到,偷东西的都不怕丢人,我这丢东西的反倒怕了,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因为侯府顾这顾那,顾着外人名声,才会助长她人气焰!再说了,那天在侯府大门前,指责我偷五妹妹玉镯的时候,谁又想起侯府的脸面了?!” 明妧一阵倒豆子,说的老太太脸都火辣辣的,外面定北侯进来,脸色也难看,他道,“这些天,府里接连丢东西,是该好好查查了。” 还算有个支持她的,明妧道,“查不出来,我就报官,那些专门查案的总能帮我找到吧。” 丢下这一句,明妧迈步走了,身后苏氏问定北侯,“怎么这么晚回来,镇南王找你去,说什么了?” 明妧脚步一滞,她快走几步到了屏风处,竖着耳朵偷听,就听定北侯道,“镇南王世子的眼睛好一半了。” 明妧杏眼睁大,好了就好了,没好就没好,什么叫好一半? 定北侯说起,明妧才知道好一半是什么意思,楚墨尘双目失明,现在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了。 喜儿站在一旁,看明妧的眼神带了质疑,姑娘这是学艺不精,还是故意留了一手,让人眼睛好一只,是不是太狠心了点儿? 那指责的小眼神,看的明妧恨不得抬手敲她脑门了,笨丫头,只会把她往歪了想,就不能是镇南王世子装的吗?! 不过,楚墨尘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明妧趴着屏风继续听,然后就明白之前赵风想告诉她,却被楚墨尘打断的话了,昨天傍晚,镇南王府怪事连连,先是楚老夫人的祈福的时候,手里的佛珠突然断了,再接着是大太太吃饭的时候,手里的碗无端端的碎了,碗里滚烫的香菇蛋汤烫的她直叫,还有夜里,镇南王妃最喜欢的锦鲤一夜之间死了十几条……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祥之兆,尤其是镇南王把明妧的生辰八字和楚墨尘的一起放在祖宗祠堂里,然后就出了这些怪事。 迷信的人就会笃定是祖宗示警,明妧嫁进镇南王府,会给镇南王府带来灾祸,而这样玄而又玄的事,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闺秀那么多,不娶这个,再换个就是了,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偏偏,镇南王世子双目失明,还断了腿,认准了只有明妧能冲喜,镇南王府的那些流言,他不信,就直接带着暗卫登门。 他想看看明妧是不是真有那么邪门。 要说事情还真是邪门,这些天,镇南王世子吃了多少药,一点起色都没有,来侯府一趟,见了明妧之后,在马车里,他隐约就能看到一点亮光,等到镇南王府,他右眼就能看见了,可是把镇南王和镇南王妃高兴坏了。 镇南王府的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难怪楚墨尘说,这一趟,他必须要来,看来他很清楚镇南王府有人不想他好,不想她进门,明妧有些忐忑,那二十万两诊金和镇南王府郡主的身份别是烫手山芋,好看好吃不好拿。 明妧转身欲离开,屋内,老太太问道,“镇南王没说出嫁是哪一天?” “定了下个月二十二。” “这么快?”喜儿低呼。 一惊一乍的,明妧忍不住在喜儿脑门上拍了下,她们是在偷听啊,既然说是冲喜,要的就是一个快字,这已经算慢的了,定一个月后,也不怕黄花菜都凉了,嗯,黄花菜有明目安神的功效。 喜儿摸着脑袋,看着从一旁走过路过的丫鬟婆子,嘴噘的几乎可以悬壶了,她们算哪门子偷听,不能更正大光明了。 屋子里,定北侯解释了下为什么定在这一天,这是配合楚墨尘和明妧八字挑的日子,镇南王嫌太慢,钦天监说半个月后倒是有个吉利日子,但那天有人娶妻,怕喜事对喜事,到时候喜气相冲,于冲喜不利。 既然冲喜是为了楚墨尘好,再加上他和一般人病重需要冲喜情况不同,他不会冲喜晚几天就会一命呜呼,晚半个月倒也没什么,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慎重些也应当。 苏氏舍不得女儿出嫁,她道,“一个月时间,再怎么准备都不够,明儿我先进宫,再回苏家一趟。” 二太太听了,便道,“明妧亲事急,大嫂身子骨又没那么好,不宜来回奔波,我看大嫂明儿还是直接回苏家吧,我正好要进宫探望孙贵妃,紫玉镯的事我也知道,我和明柔说。” 隔着屏风,明妧看不清二太太的神情,但她话里话外充满了对卫明柔的维护,反倒是亲生的女儿,她一点都不关心,还真是奇了怪了。 出了长晖院,明妧问道,“二太太一直这么关心四皇子妃?” 喜儿点头,“一直这么关心,听说四皇子妃七八岁的时候,二太太在花园玩,一条毒蛇爬到她脚边,四皇子妃眼尖瞧见了,救了二太太一命,打那以后,二太太就把四皇子妃当眼珠子疼,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如珠如宝的疼着。 夫人都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四皇子妃是二太太亲生的,她这个亲娘反倒站一边了,二太太笑说她就是拿四皇子妃当女儿疼的,甚至还要夫人把四皇子妃给她做女儿呢。” 第63章 陪嫁 当然,这些都是说笑的,没人当真。 难怪她总觉得二太太对卫明柔关心过了份,喜儿这么一说,明妧就不诧异了。 这也就能解释她之前坠崖,二太太极力怂恿苏氏让卫明柔代嫁一事,她真心疼卫明柔,但疼归疼,事事偏帮卫明柔,好处占尽,还一口一个委屈,逼她委曲求全就太过分了。 而且坠崖一事,虽然没有证据,但基本可以肯定是卫明柔,二太太那么疼她,难保不是帮凶。 明妧在走神,喜儿则在抱怨,心疼道,“姑娘和四皇子定亲十几年,夫人给姑娘准备了两间屋子的陪嫁,都是最好的东西,全给了四皇子妃,现在轮到姑娘出嫁,反倒什么都没了。” 家中有女儿的,从小就陆续添置东西,明妧小时候落水,脑袋不灵光,虽然有圣旨赐婚,但苏氏知道她注定不会受宠,所以多给她准备陪嫁,确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卫明柔和明妧是亲姐妹,明妧有的,卫明柔自然也不能少,明妧有多少,卫明柔就有多少。 明妧出事后,侯府上下都断定她和喜儿是凶多吉少,没有生还的可能,苏氏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丢失的大少爷找回来的希望渺茫,再加上卫明柔是替明妧出嫁的,是以那两份陪嫁一股脑全给了卫明柔。 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出嫁,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那时候喜儿和明妧在悬崖底下受苦,想起来,喜儿就觉得老天爷对她家姑娘太不公平。 知道的越多,明妧就越觉得卫明柔不简单。 白天走了不少路,再加上药材被毁,明妧心情不好,夜里只翻了几页医书,就上床歇息了。 第二天,阳光灿烂,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花园内,花团锦簇,海棠艳美高雅,娴静似淑女,妩媚动人,芳香幽淡。 几只蝴蝶穿梭其中,色彩斑斓,翅膀上的花纹交错,高贵端庄,各种色彩,看的人目不暇接。 喜儿拿着团扇去扑蝶,明妧静静的站在一旁,虽然现在才十五岁,及笄之龄,可内里毕竟没那么年轻,让她欢快的蹦跶来蹦跶去,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扑蝶这样小盆友干的事,看看就好。 喜儿抓了只蝴蝶,回头见明妧手摸着牡丹花瓣,神情不知所思,她把蝴蝶放了,过来道,“姑娘,你不高兴啊?” “我没有不高兴啊,”明妧笑的恬静。 还说没有,以前她可是最喜欢扑蝶玩的,现在仿佛身子沉了似的,蝴蝶从她跟前飞过,她都懒得抬手,喜儿就道,“今儿五姑娘她们出去逛街,姑娘就应该一起去,哪怕什么都不买,散散心也好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哐当一声传来。 喜儿往那边看去,就见卫明依骂道,“没长眼睛啊!”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一时走了神,没瞧见五姑娘,五姑娘息怒。” 卫明依脚一抬,直接把地上摔碎的牡丹花给踢远了,嘴里还骂道,“真是晦气!去领二十大板!” 丫鬟小脸惨白,连连认错。 明妧眉头拧了下,走过去道,“五妹妹不是去街上买玉镯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丫鬟不小心犯错,杖责二十大板太严重了。” 二十大板,下手重一点,丫鬟又没钱买好药,要在床上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卫明依气头上,说话冲,“大姐姐还真是心地善良,帮一个丫鬟求情!” 明妧将丫鬟扶起来,道,“五妹妹怒气冲冲的过来,丫鬟来不及避让,我都看在眼里,如果因为毁了这盆牡丹花,丫鬟要杖责二十大板,五妹妹五板子怎么也跑不掉的。” 卫明依气的想咬人。 谢婉华见她满脸怒容,再见明妧脸上云淡风轻,上前一步,道,“好了,好了,五妹妹心情不好,都少说两句。” 明妧则看着丫鬟道,“没事了,下去吧。” 丫鬟红着眼眶,蹲地上收拾碎裂的花盆和糟蹋的叫人心疼的牡丹花。 卫明依跺着脚走远了。 明妧则问道,“这是没挑到满意的玉镯?” 卫明绮叹息一声,道,“比没挑到满意的玉镯严重多了。” 卫明依的白玉镯现在在老太太那里,她闷闷不乐,四太太心疼她,给了她五百两,让她上街挑一只喜欢的,她高高兴兴的上街了,一眼就相中了一只晶莹剔透,温润淡雅的羊脂玉镯,比在老太太那里的那只还要好,只是价格昂贵,要六百两。 卫明依钱没带够,向谢婉华借了一百两,将那只羊脂玉镯买下,她是爱不释手。 坐马车去另外一条街时,在马车里也不忘欣赏,结果和成国公府的马车撞上了,当时她手里正拿着玉镯,这一撞,一惊之下松了手,那只玉镯往前一飞,从马车里滚了下去,啪嗒碎成了好几瓣。 想起来都心疼啊,玉镯碎了好歹还能打磨成小玉珠,镶嵌在首饰上,可是车夫慢了一步,一个小乞丐过来,把碎玉镯捡起来就跑了。 羊脂玉镯没了,还欠了外债一百两,卫明依能不火大? 气头上和成国公府的姑娘吵了几句,要人家赔,被人骂了,几十两银子的玉镯,也好意思要她赔六百两,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敢抢钱,还有没有王法了? 虽然定北侯府深受皇上恩宠,但也不能贸然和一国公府姑娘结怨,马车撞了谁也不愿意,抓不住玉镯摔碎了,卫明依自己也该付一半责任,卫明绮和谢婉华都劝她算了。 出了事,谁还有心情闲逛,就都回府了。 明妧听着事情的经过,想到卫明依方才的眼神,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所以,又把我给恨上了?” 谢婉华同情的看了眼明妧,不只是恨,是恨上加恨,白玉镯的气还未消,丫鬟撞了卫明依的枪口,她拿丫鬟泄愤,大表姐还帮丫鬟,要打她板子,只怕这会儿是恨不得咬死她。 卫明绮站在一旁,心想,二伯母应该是最高兴的,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二伯母要针对大姐姐呢,栽赃诬陷她,据她所知,她们并未结仇怨啊。 “对了,二伯母从宫里回来了吗?” “还没有。” 明妧话音刚落,那边一穿淡粉色裙裳的丫鬟快步过来,福身道,“大姑娘,二太太回来了,让你去长晖院一趟。” 第64章 辜负 明妧去了长晖院,卫明绮和谢婉华在明妧和卫明依之间犹豫了会儿,选择了明妧。 卫明依一路哭,一路生气,她们两都听够了,二太太今儿进宫,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大姐姐拿回紫玉镯。 正屋内,明妧绕过花鸟双面绣屏风的时候,二太太正在聊孙贵妃和药膏,自然要牵扯上她,她道,“明妧真是福大命大,她遇到的应该不是什么江湖郎中,保不齐是个隐世神医,那药膏虽然难看难闻,可效果奇好,孙贵妃涂了之后,一晚上,红疹就消了七七八八。 其他几瓶药膏,太医检查后都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比贡品还要珍贵几分,因为药膏拿进宫就献给了孙贵妃,明柔也不好要回来,她让我回来找明妧问问,那江湖郎中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能请进宫最好,不行就多买些药膏。” 一番话,听得明妧火气上涌,苏氏要进宫,二太太积极拦在前头,结果呢,还不知道紫玉镯有没有给她要回来,倒是积极帮卫明柔要东西,卫明柔那么聪慧精明,会一股脑的把药膏全给孙贵妃,她怎么也会留一点儿。 说这话,不过是搪塞她的,卫明柔是她的妹妹,她不至于舍不得一点药膏,让她在孙贵妃面前丢人,人家为了她,为了侯府才替嫁的,居功至伟,得多无情无义才能这样要求卫明柔。 那边,老太太将手中蜜色瓷荷花盏放下,道,“明妧选择嫁给镇南王世子,孙贵妃动了怒,偏巧带回来的药膏对她起的红疹和抓痕有效,孙贵妃没有理由再迁怒明柔,我也安了几分心。” 二太太连连点头,“可不是,真是冥冥之中上天保佑。” 喜儿努嘴,什么上天保佑,是我家姑娘保佑四皇子妃的! 下毒解毒,姑娘倒霉给她做了嫁衣裳不算,还要反过来受四皇子妃的气,想想就窝囊。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还有环佩叮铃声,明妧就迈步走了进去,道,“药膏,三妹妹给了孙贵妃,我不强逼她再要回来,但紫玉镯呢,二婶带回来了吗?” 明妧今儿穿了一袭翡翠色绣郁金香蜀锦裙裳,杨柳细腰,绰约多姿,吹弹可破的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明眸皓齿,峨眉淡扫,杏眸流光,水色潋滟,勾魂夺魄。 二太太眸底闪过一抹惊艳,暗暗压下,望着明妧道,“我进宫之前,派人去镇南王府问了,镇南王世子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紫玉镯,也不是镇南王妃的,你恼了明柔未经你允许就带着丫鬟翻菡萏苑,毁了表少爷送你的药材,但生气归生气,这样风风火火的闹的侯府上下皆知,让人怀疑明柔的品性,你想做什么?” 喜儿心一慌,怕被看出来,忙低了头,耳畔一声轻笑传来,“镇南王世子当真说不知道紫玉镯,也不是镇南王妃的东西?” 二太太眸光闪了下,明妧内心鄙夷,诈吓她,未免也太小瞧她了点儿,明妧转头望着老太太道,“祖母,您听见了,二婶派人去镇南王府问过,紫玉镯不是镇南王世子送的,也不是镇南王妃的,那就是不属于明妧的东西,丢了碎了,明妧也不心疼,但如果将来有谁提起紫玉镯,伸手找明妧要,明妧可就直接让他来找二婶了。” 二太太脸色微变,“我又没收紫玉镯,怎么找我要?” 明妧挨着老太太坐下,道,“我知道二婶没有收紫玉镯,但你去镇南王府问了,我还能不顾一切的查下去,闹的府里不安,甚至报官吗,紫玉镯凭空消失,我只当从未见过它,没人要最好,但万一将来别人找我要,我给不了,谁来担这个责任?丑话说在前头,我承担不起。” 清脆如天籁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明妧挨着老太太道,“二婶做事实在是雷厉风行,之前佛光寺的事,没人知道,让丫鬟去镇南王府问紫玉镯的事又是如此,我还打算让喜儿把锦盒和金针送回去试探下,犹犹豫豫,怕弄巧成拙,没想到二婶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往后我要多和二婶学学,也省的纠纠结结,坐卧不安,待会儿我就直接让喜儿把金针送还。” 这下,二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她压根就没让丫鬟去镇南王府问,万一金针送回去,镇南王世子问起紫玉镯,岂不是露馅了? 她忙道,“镇南王世子专程把金针送来给你,是他的一番心意,你送回去,岂不辜负他?” 明妧眨巴眼睛,现在知道怕了,诈吓她的时候怎么不怕,只淡笑道,“那金针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用来扎他的,指不定镇南王世子这会儿就等着我表态呢。” 二太太云袖下的手狠狠的攒紧了下,她斜了丫鬟一眼,丫鬟就道,“太太,您就别逗大姑娘了。” 所有人都望着二太太,二太太回头,丫鬟就把一锦盒送到她手里,老太太眸光都凝了,脸色难看,难道真的是四皇子妃偷拿的? 二太太把锦盒打开,放到老太太手边,锦盒里赫然一对紫玉镯,她道,“这是我从宫里带回来的,大姑娘认认,可是这一对。” 明妧看了一眼,就望着喜儿了,“你来认认。” 喜儿嘴角一抽,她上前看了两眼,摇头道,“这好像不是镇南王世子送给姑娘的那一对?” “我瞧着也不像,”明妧这才道。 有时候,丫鬟的话更叫人信服,因为丫鬟没有胆子骗人,明妧是医师,自然懂人的心理。 老太太没见过紫玉镯,只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太太眸光不舍的从紫玉镯上扫过,道,“我去见孙贵妃的时候,明柔就陪在左右,明柔问起紫玉镯,我正要说,谁想到皇上进来了,当着皇上的面,我没敢说实话,只说昨儿她心急孙贵妃脸上起红疹,丫鬟翻箱倒柜找药膏的时候,不小心把镇南王世子才送给明妧的紫玉镯给磕碎了,明妧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皇上听了,想起上个月新进贡的一对紫玉镯,就赏给明妧了,这一对紫玉镯,孙贵妃喜欢极了,几次向皇上要,皇上都没给。” 说着,二太太眸光扫过来,明妧懂她的意思,这是要她把紫玉镯送给孙贵妃呢,她忙活这么一通,最后送给了孙贵妃,她脑子不止有坑,而且是天坑。 第65章 招摇 老太太拿起紫玉镯看着道,“不愧是贡品,色泽光润,晶莹剔透。” 卫明绮和谢婉华站在一旁,看的眼睛都挪不开,羡慕妒忌恨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玉镯,肯定比镇南王世子送的那一对好。” 明妧则道,“看起来差不多。” 老太太伸了手,明妧把手递过去,老太太把紫玉镯给她戴上,然后换一只手,晶莹的紫,更显得明妧皓腕肤如凝脂,十指纤纤如嫩葱,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道,“这一对紫玉镯是皇上赏的,不用和镇南王府说,即便将来问起来,就依照你二婶说的解释,镇南王府不会怪罪你的。” 明妧放心一笑,露出扇贝般的牙齿,望着二太太道,“明妧谢谢二婶。” 二太太笑的很勉强,她更相信镇南王府没有送什么紫玉镯,只是她故意让明柔下不来台的说法,可偏偏她说的坦然镇定,她不怕侯府去找镇南王府询问,叫人分不清真假,她笑道,“紫玉镯虽然给你了,但明柔发誓她没有拿你的紫玉镯,你们两姐妹的事,回头见着了再说,她托我问你那江湖郎中的事……” 明妧一门心思全在紫玉镯上呢,随口答道,“那江湖郎中年纪有些大,头发斑白,但看起来很精神,打扮和一般江湖郎中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腰间别了个碧玉葫芦,晶莹剔透,比我手腕上的紫玉镯还要好看,里面盛满了酒,一打开盖子就闻到一股酒香,很好认的,喜儿,我没说漏什么吧?” 喜儿脸红扑扑的,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为什么姑娘撒谎,总喜欢把她捎带上呢,莫须有的江湖老郎中,还不是姑娘说他长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 喜儿配合的点头,顺带拍马屁道,“姑娘记性好,一点都没漏。” 老太太听了,笑道,“一个江湖郎中,腰间挂碧玉葫芦,这身打扮倒是不寻常,他也不怕太招摇。” 奇人多怪癖,二太太笑道,“我这就派人去打听,这么醒目的打扮,想必找起来不难。” 不难…… 这么轻松的语气,喜儿很想说,她就是把大景朝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来这么一号人好么? 这边喜儿心中腹诽,那边老太太已经转了话题道,“五丫头怎么回事,在外头受了气?” 卫明绮巴拉巴拉一阵倒豆子,明妧注意到二太太上扬的嘴角,卫明依买玉镯的钱是四太太从她那里坑去的,而且明妧猜肯定不止五百两,但就算一小半打了水漂二太太也高兴啊。 这一整天,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一点的事,但就这样,还不够,二太太淡笑道,“得亏咱们定北侯府不是一般的侯府,不然明依当众和成国公府的姑娘吵上,肯定要结怨,好在有明绮这些姐妹在一旁劝着,才没有闹大。” 老太太深以为然,觉得卫明依的性子要好好改改,然后就罚她抄家规一百篇。 都是些惹不起的人啊,四太太打劫了多少,二太太绝对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明妧在心里替卫明依默哀了几秒。 没什么事,明妧打算回菡萏苑,只是还未起身,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急急道,“二太太,二姑娘在花园吐了。” 明妧下意识的望向二太太,只见她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一眨眼的工夫又换成了焦灼和担忧,猛然起身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吐?”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脚步很快,快的明妧都在怀疑那抹厌恶是不是她看花了眼,是她的错觉。 那边,卫明绮见老太太叹气,便望着明妧道,“大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 明妧正有此意,便起了身,和卫明绮还有谢婉华去花园。 花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彩蝶翩翩。 靠近假山处,围了不少丫鬟婆子,明妧几个脚步提快几分,刚靠近就听丫鬟四儿道,“没事,二姑娘没事,她只是见牡丹花开的漂亮,不小心碰掉了几片花瓣,舍不得随手丢了,让人践踏,就想着嬷嬷说的牡丹花能吃,就吃了几片,结果反胃……” 卫明蕙手里还拿着一朵牡丹花,头低着,仿佛不敢看二太太。 明妧眼尖见一旁有土刨过的迹象,应该是含药丸,忍受不了苦涩才吐的,怕被人知道,才用泥巴掩盖,看来卫明蕙不止性子坚韧,还重信守诺,谨慎聪慧。 明妧目露赞赏,然后她又一次从二太太的脸上看到了厌恶之色,之前厌恶被担忧掩盖,这一次则是生气,“谁许你出院门的,府里少你吃的了,让你饿到要吃牡丹花的地步?!” 愤怒声,振聋发聩,十分刺耳,连面容都狰狞了几分,她话音一落,明妧就见几颗晶莹的泪珠从卫明蕙脸上掉下来,落在牡丹花上,仿佛清晨润泽的露珠,叫人怜惜。 明妧走到卫明蕙身边,望着二太太道,“二婶,你话太重了,二妹妹刚刚吐过,身子不适,你该安慰她,她做的有什么不对之处,该悉心教导,而不是一味的痛骂。” 本来二太太就一肚子火气,现在明妧帮忙说好话,二太太更是怒火中烧,眼眶通红,仿佛一番苦心被人误会了一般,她道,“我话重?今儿是吃牡丹花,赶明儿还不知道什么毒草都往嘴里头塞,我不骂的重重的,她不会长记性,今儿府里没来客,要是叫外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侯府,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舍得骂她吗?!” 二太太眼泪也掉了下来,卫明绮拽了明妧一把道,“大姐姐,你少说两句,我们知道你和二姐姐关系好,但乱吃东西就该好好管教,不然将来后悔就晚了,你误会了二婶,快给她赔不是。” 误会?两次从她脸上看到厌恶,是误会吗? 嘴上说舍不得骂,那前几天卫明蕙怎么会躲在假山里哭,方才那戳人心窝子的话又是谁说的,她是卫明蕙最亲的人,这样数落她,无疑是拿刀捅她心窝子,方才在长晖院百般维护卫明柔,现在对亲生女儿却这样狠心,她到底是不是卫明蕙的亲娘? 还要她赔不是,明妧觉得荒天下之大谬,维护她女儿,还要给她赔不是,她真是吃饱了撑着,若不是卫明蕙重信守诺,为了不抖出她,才慌称吃了牡丹花,明妧是真不想管这破事了。 第66章 封王 呲笑一声,明妧道,“我说什么重话了,需要赔不是?担心外人笑话侯府,笑话二房,就不许二妹妹出门,整日关在院子里,给点吃的,那是养女儿吗,养只小猫小狗,还许它们出去溜几圈! 今儿如果真有人笑话二妹妹吃牡丹花,那说明她没见识!牡丹花清热凉血,活血散瘀,能治心、肾、肝等经的伏火,是一味良药,还能做牡丹羹,牡丹花瓣可蒸酒,做牡丹花酱,是一道美食,岂是那些毒草能比的,二妹妹只是哑巴了,不是傻子,不会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再说,二妹妹惜花,何错之有?如果真有人来府里做客,见二妹妹口不能言,不心生怜悯,反而背后笑话,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侯府离的远远的最好!” 明妧一口气说完,都有些喘不上气,话音一落,那边一道醇厚的赞同声传来,“妧儿说的不错!” 明妧撇头望去,就见便宜老爹定北侯迈步走过来,阳光打在他身上,儒雅俊美。 二太太牙关紧咬,用帕子抹掉眼泪,福身道,“侯爷。” 定北侯先看了卫明蕙一眼,见她眼泪挂着睫毛上,欲落不落,晶莹璀璨,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瞧见了苏氏,当年初见,她也是这般模样。 眸底闪过几分怜惜,定北侯望着二太太道,“二弟妹顾虑太多了,如果真有人笑话蕙儿,这样的人,我决不允许他们踏进定北侯府半步。” 二太太连连点头,感动道,“蕙儿有妧儿还有侯爷这么关心她,是她的福分,方才我只是气坏了,当初是我没照顾好她,才让蕙儿这样,我心里头难受……” 卫明蕙走到二太太身边,拽住她云袖,撒娇似的摇了摇,似乎在说她没有怪她,懂事的叫人心疼。 二太太拍了拍卫明蕙的手,拿帕子帮她擦眼泪,柔声叮嘱道,“往后不能这样了。” 卫明蕙重重的点头,笑起来,嘴角有一浅浅梨涡,娇俏天真。 那边,一穿着鹅黄色裙裳的小丫鬟跑过来,一脸喜色道,“侯爷,皇上封四皇子为恒王了。” 明妧一直看着二太太帮卫明蕙擦眼泪,丫鬟一禀告四皇子封王,她就转了身,一抹发自肺腑的笑容在她微红的眼角荡漾开,看着她笑,卫明蕙脸上的梨涡一点点消散,闪亮如星辰的眸光黯淡下来,落寞衬的她越发消瘦。 大概她也知道二太太喜欢卫明柔远胜过她吧。 四皇子已经娶妻,一直住在宫里不合适,他搬出皇宫住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倒也没有多诧异,只有欣喜。 定北侯迈步就走,二太太走了几步,想起卫明蕙,又回头叮嘱四儿带卫明蕙回去歇着,然后头也没回的去了长晖院。 卫明绮和谢婉华高兴道,“三姐姐很快就搬出皇宫了,往后回府就容易多了,我们还可以去恒王府找她玩。”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神情兴奋,迫不及待,明妧心道,就算卫明柔住在宫里,也没见得她出宫有多难。 她们一走,花园围观的丫鬟婆子也都散了,只剩下她和卫明蕙以及各自的心腹丫鬟。 没人在,明妧望着卫明蕙道,“既然药丸苦,就不吃了吧。” 卫明蕙摇头如拨浪鼓,她要吃,她迫不及待的想说话,再苦涩她也能忍。 见明妧不说话,她紧张的举手作发誓状,她保证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呕吐,让娘亲生气,更不会抖出来她。 她这样子,明妧还真不好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卫明蕙霁颜一笑。 四儿送她回去,明妧则往菡萏苑走,走了百余步,身后跑过来一淡粉色裙裳的丫鬟道,“大姑娘,夫人从苏家回来了,让你去长晖院一趟。” 明妧又转身去了长晖院。 远远的,就瞧见丫鬟抱着好几本厚厚的册子快步进院子。 等明妧绕过花鸟山水屏风时,就见坐在花梨木罗汉榻上坐着的老太太正看图册,苏氏道,“这些图册都是当初给妧儿准备嫁妆的时候精挑细选的,她出嫁在即,时间仓促,来不及细挑配色,我琢磨着要不让绣娘就照着这些样式做?” 老太太翻看图册,其实这些图册她都看过,有些还是她选的,如今再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正要开口,一旁二太太先道,“我觉着不妥,这些图册虽说是给明妧准备的,却是依着四皇子妃的身份选的,有些还迎合了四皇子和孙贵妃的喜好,如今也都给了明柔,而明妧嫁的是镇南王世子,虽然是冲喜,镇南王也给了明妧承诺,但既然出嫁,总希望镇南王世子能站起来,同明妧相敬如宾,白首偕老,有一两件相似没什么,都一样我担心镇南王世子知道了,会心里膈应。” 这有什么好膈应的,难道看着这些被子,楚墨尘会觉得她会想起四皇子? 她要心里有四皇子,何不干脆嫁给他,用着的抱着被子思念吗,再说了,她和楚墨尘成亲之后,各睡个睡的好么,她睡床,他打地铺,她是睡蚕丝被还是睡茅草,他也管不着。 这样的忧虑完全没必要,不过既然嫁妆还没有准备,避开些没坏处就是了。 方才还怼了二太太,二太太还为她着想,明妧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 明妧刚这样想,二太太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翻了个白眼,只听二太太道,“我说话性子直,大嫂别怪我说话难听,长房两个女儿,再给明妧准备一份,那公中可就出了三份嫁妆,往后明依她们,这陪嫁该怎么准备?” 按理,卫明依她们的陪嫁是不能越过明妧和卫明柔的,可长房两个女儿却拿了三份陪嫁,这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 二太太提起这事,四太太和三太太就积极替女儿争取了,屋子里和谐气氛一扫而空。 本来时间就仓促,耽搁不得,这一争执,图册都看不下去了。 好一个二太太,随口几句话,就报了先前在花园冲她的仇,还顺带讨好了三房和四房,二房只有一女,还哑巴了,在大家看来,那是不可能有人求娶的,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公平公正,不带一点私心。 老太太最不喜争执,她揉太阳穴道,“好了,都不要争了!” 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明妧迈步上前,老太太看着她,把这难题丢给她,道,“这事,你说怎么办好?” 明妧凌乱,不是吧,她之前可是个半傻子,哪懂这些,说的多破绽越多,也越叫人起疑好么,可老太太问她了,她既然存了讨好老太太的心,就得积极表现,不过现在她出嫁在即,这讨好貌似没必要了,明妧看了天花板一眼,才道,“祖母,这事您得问二婶怎么办好,二婶处事果决,又思虑周全,一定有两全之策。” 第67章 争执 这事是二太太挑起来的,转了一圈,明妧又把难题踢回给了她,二太太眸底蹿过一抹冷芒,她笑道,“这事可别问我,我就是想的多,但要论解决法子,我可不及你娘和老太太,你这一问,我倒觉得是自己管的太多了。” 你本来就管的多,但受了恩惠的四太太却不这么觉得,她道,“二嫂想的周全,不然将来明绮和明依出嫁就有的争执了,有伤侯府和睦。” 苏氏坐在一旁,她是一个头两个大,她望着老太太,老太太只望着明妧,然后苏氏就问明妧了,“妧儿,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明妧耸肩一笑,道,“我哪有什么主意,左右我将来也不会缺钱用,要是太麻烦了,这陪嫁不准备也没关系。” 有二十万两,她当然不缺钱用了,可这话说的,好像钱已经到她手里似的。 亏得还算聪慧,没有明说,不然传到镇南王府耳朵里,没得把镇南王世子气死。 老太太嗔了明妧一眼,道,“胡说八道!哪有出嫁,不准备陪嫁的,就是小门小户也有嫁妆,你是定北侯府嫡女,不说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但也不能寒碜了。” 明妧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犯难道,“不能寒碜,为了公平公正,又不好从公中掏,我那一份陪嫁又给了三妹妹,要回来肯定不行,那就只能爹爹娘亲自掏腰包给我准备了,爹爹是侯爷,深受皇上信任,想必腰包很鼓,那让爹爹掏一份好了。” 明妧想她给定北侯治病,要他个万儿八千两的诊金置办嫁妆不算过分,可她说完,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明妧心头突突,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老太太,就听她道,“从公中拿钱给明妧置办陪嫁。” 明妧怔了下,眼角余光瞥见二太太僵硬的脸色,她更不解了,望向苏氏,唤道,“娘?” 苏氏脸上挤出一抹笑来,道,“你爹虽然受皇上信任,但他手里还真没多少东西,小库房里存的都是皇上赏赐的大件,挑几件给你可以,但换不了银子,你爹的俸禄,同僚送的冰敬炭敬都放在公中的。” 定北侯受封赏的时候,唯一的儿子失踪下落不明,没有了儿子,也没法再生,他争那些家产也没什么意思,除了不能放在公中的,其他钱物到他手里就入了公中的账。 明妧恍然一笑,道,“二婶说一视同仁,明妧还以为公中就是公中,四房分开的,原来爹爹的赏赐都在公中。” 二太太僵硬的脸青了几分。 苏氏嘴角泛起几分冷色,道,“回头娘跟你爹说说,他这样公私不分,连着我家都不好管,公中不便再出一份陪嫁,你爹轻轻松松也能拿的出来。” 苏氏有些动怒了,侯爷没有私心,这么多年,几房占了他多少的便宜,只是多给明妧出一份陪嫁,不过万两银子的事,一口一个不公平,实在令人寒心。 三太太和四太太互望一眼,眸底有火苗闪烁,当然,她不是生明妧,也不是生苏氏的气,都在气二太太呢。 好一个二太太,还以为她是为了明依她们考虑,原来是拿她们当枪使! 虽然说侯爷身子有所好转,调养几个月后,就能再生了,可苏氏年纪不小,想再添丁可没那么容易,就算生了,能不能养大,谁又知道,屁大点的孩子稍稍动一动手脚就能夭折。 二房盯着爵位呢,侯爷的东西都放在公中,将来分家,三房四房得分去不少,可要在侯爷手里,还不是谁继承爵位,就归谁。 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没人再提,外面珊瑚领着两绣娘进来,一个年纪稍长,有三十七八,模样白净,看着一团和气,另一个年约二十三岁,头上戴了支金簪,眉间秀气。 两人都是苏家的绣娘,且是一对亲母女,四太太见了就道,“大嫂怎么只带了两位绣娘来,还是不够用啊。” 苏氏面色温婉道,“她们是来给明妧量尺寸和拿绣样的,我说借三位绣娘,大嫂说不够,可绣娘全部带侯府来,又不成样子,便提议让量了尺寸拿回苏家绣,除了嫁衣,还有四季三十二套裙裳,冬天的披风斗篷,都苏家绣,缓了我一口气不算,我说送绸缎去,还硬不要,说是送给明妧的添妆,她们拿明妧当亲生女儿出嫁准备,让我只管放心,我执意不肯,还险些与我翻脸。” 拉拉扯扯,推推脱脱到这会儿,她才回府。 四季三十二套裙裳,以明妧镇南王世子妃的身份,一套至少要七八十两银子,还有狐毛斗篷,那就没法估价了,苏家舅母这么好说话,侯府嫁女儿,几位婶娘反倒阻拦从公中拿银子,传出去都觉得丢人。 几位太太脸火辣辣的,像是被扇了几巴掌似的,明妧则起身张开双臂站在那里,任由绣娘帮她量尺寸。 明妧刚量好尺寸,丫鬟翡翠就端着一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锦盒,锦盒上头镶金嵌玉,一看就价值不菲。 珍珠端着锦盒送到苏氏跟前,苏氏把锦盒打开,然后明妧就惊艳了,她惊呼道,“好漂亮!” 苏氏摸着锦缎,明妧问道,“娘,这是什么锦缎?” 苏氏笑道,“朝霞锦,是你外祖母当年给我做嫁衣的,娘没舍得用,娘想看你风光出嫁。” 朝霞锦,顾名思义,穿在身上,如同山川河流披着朝霞一般旖旎绚烂,是苏氏对女儿的疼爱。 卫明绮伸手过来摸一把,羡慕道,“这朝霞锦可真漂亮,我没见过比它更漂亮的锦缎了,之前三姐姐和你争,没想到最后还是大姐姐你的,抢都抢不走。” 明妧落水,脑袋不灵光,不招老太太喜欢,苏氏一直很愧疚,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朝霞锦就这么一块,只够做一件嫁衣的,不够明妧和卫明柔分,卫明柔一口一句娘偏心,早知道娘这么偏心,当初落水傻的应该是她! 她哭着跑走,苏氏能怎么办,只能谁都不给,继续压箱底了。 第68章 花酱 现在卫明柔出嫁了,穿的是当初给明妧准备的嫁衣,不止嫁衣,那些陪嫁都给了她带进宫,一个月时间,再怎么准备,也比不上卫明柔,哪怕一半都达不到。 再加上明妧在崖底吃了那么多苦头,回来之后,又救了苏老夫人,苏氏满心愧疚,她不知道怎么弥补,只有把最喜欢的朝霞锦给明妧,让她穿着出嫁,她才能心里好受几分。 朝霞锦很美,美的看一眼就挪不开了,但明妧拒绝道,“娘,你留着吧,我不用这么珍贵的绸缎做嫁衣。” 苏氏欣慰一笑,道,“娘就只有你一个未嫁的女儿了,不给你,这朝霞锦你让娘给谁?” 本来明妧就没有多少意志力,苏氏又这么说,明妧想她要了也不过分,毕竟这副身子还是苏氏嫡亲的女儿…… 明妧欢快的叫了声娘,又摸了几把,爱不释手,苏氏嗔笑道,“好了,让绣娘带回苏家绣,回头你想怎么摸都可以。” 明妧脸颊一红,绣娘接过锦盒道,“表姑娘淑逸闲华,兰心蕙性,娴静端庄,穿着朝霞锦的嫁衣,一定艳冠群芳。” 绣娘走后,没一会儿,李总管就进来了,身后小厮抬了两大箱子,老太太见了,眉头微挑,“这是……” 李总管哭笑不得道,“大姑娘要药材,夫人去了苏家,我就问侯爷买多少,侯爷随口一句一样来半斤,我亲自去药铺买的,有些不常用的只买了一二两,还装了两大箱。” 明妧一脸吃惊,心底则默默的给便宜老爹点赞。 老太太暗摇头,问道,“可是在周记药铺买的?” 李总管点头,老太太了然一笑。 自己生的儿子,太了解他性子了,周大夫找到药方医治他,侯爷高兴,乐意照顾人家生意,要是能治好,长房添丁,她一定给周大夫封个千两的红包。 然后,明妧就带着两大箱子药材回了书房,喜儿拿了药包道,“姑娘,上头还写了字呢,黄……黄……” 黄了好几遍,也没黄出下文来。 真长记性了,没有读字读半边,明妧看过来,瞧见药包上的字,她嘴角一扯,喜儿不是不读半边,她是半边都不会读。 喜儿默默的把药包放下,换一个,高兴道,“这是黄连,奴婢知道。” 明妧嗅着药香,道,“先前那个是黄蘖,主治湿热带下,湿热黄疸,湿热下注,膝肿痛,湿毒,湿疹,骨蒸潮热,盗汗,遗精……” 一提起药,明妧就刹不住,但是喜儿一句话,她车轮都刹冒烟了。 喜儿一脸勤学好问,“什么是遗精?” 明妧,“……” 她要多那么多嘴做什么,难道她还想把喜儿当学徒教吗? 明妧不说话,喜儿暗想大概姑娘也是死记硬背,半桶水乱晃,便转了话题道,“姑娘,你先前说牡丹花酱,好吃吗?” 她还是对吃的更感兴趣,花园里那么多牡丹花啊,回头花败了,太浪费,不如拿来填五脏庙。 明妧没法解释什么是遗那啥,但是牡丹花酱,她还是能解释的。 喜儿听得特别认真,等明妧说完,她便闪着一双明亮到你都不忍心的眼睛问,“姑娘,奴婢能摘院子里的牡丹花做花酱么?” 明妧不忍心,她一点头,喜儿就屁颠屁颠出去摘牡丹花了。 明妧继续忙活,两刻钟后,有丫鬟敲门,急道,“姑娘,周妈妈要打喜儿板子。” 明妧听得一愣,好端端的,周妈妈打喜儿做什么? 明妧忙丢了手里的活跑出来,然后她就凌乱了。 八九盆牡丹花,除了两盆没动过,其他的只剩绿叶和花蕊,花瓣全没了,没一点美感,这下手也忒凶残了点吧? 那边,周妈妈揪着喜儿的耳朵过来,喜儿叫疼,“疼,疼,疼,周妈妈你揪轻点儿,我耳朵要掉了。” 周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过是去了绣房一趟,回来院子就被糟蹋成什么样了,“你还知道耳朵疼,你揪那些花瓣的时候,可想过那些花瓣也疼,得多狠的心,才能下的去手,把这些牡丹都给祸祸完!” 喜儿疼的眼泪直飙,明妧也觉得喜儿该打,她摘几朵花瓣尝尝味道就够了,这是打算把花酱当饭吃呢。 “姑娘救我!”喜儿向明妧求救。 菡萏苑,惹周妈妈不快,只有姑娘能救她。 明妧扶额,还没开口,周妈妈就道,“姑娘,你可别惯着她,菡萏苑的牡丹花虽然没那么珍贵稀罕,却也值不少钱了,这一瓶子花酱值多少,要不我去的及时,她还想去花园再摘一点,花园里那几株牡丹,就是把菡萏苑的丫鬟都卖了也买不回来。” 喜儿疼的眼眶通红,明妧想起在崖底小屋,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喜儿就坐在小杌子上守着她,眼眶红红的,还有泪珠儿,可看到她醒过来,她高兴的就跟什么似的。 明妧叹息一声,道,“我没打算惯她,既然牡丹花都采了,打了她,花酱岂不没人做了,罚她继续做花酱,做好了不许她吃。” 喜儿,“……” 姑娘,你不能这样啊啊啊! 看着喜儿那一脸崩溃神情,丫鬟们都捂嘴笑,周妈妈也忍俊不禁,对一个爱吃的人来说,不让她吃是最大的痛苦和惩罚,况且喜儿和明妧一起坠崖,照顾有功,不是不可饶恕的错,侯府不会罚她,周妈妈是怕喜儿恃宠而骄,杀杀她气焰,并不会真的打她板子。 有明妧求情,周妈妈便松了手,虎着脸道,“就该这样罚她。” 喜儿嘴撅的都能挂尿壶,周妈妈伸手,喜儿怕再被揪耳朵,一溜烟跑远了,还欠揍的回头做鬼脸,气的周妈妈恨不得拿扫把撵她。 明妧摇摇头,转身回了书房。 捣药声响到后半夜。 院子里的丫鬟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扫落叶时,哈欠连天。 雪雁坐在回廊上,抱着大红漆柱打盹,有小丫鬟过来道,“雪雁姐姐,姑娘昨晚忙什么呢,书房里噼里啪啦,我起夜都还亮着灯烛。” 雪雁摇头,半真半假道,“我也不知道姑娘忙什么,姑娘一边看医书一边捣鼓,我和喜儿嘴皮没差点磨破,姑娘总说一会儿就好,就这样忙到了深夜。” 明妧是夜猫子,没什么感觉,可怜这些古代早早就入睡的丫鬟,实在扛不住困啊,丫鬟担心,“姑娘不会每天都这样吧?” 雪雁摇头,她也不知道啊,她没见过熬那么晚睡觉还那么精神的。 第69章 污蔑 知道明妧睡的晚,都没敢打扰,明妧睡到日上三竿,还是饿醒的。 醒来伸着懒腰,雪雁帮忙拢纱帐,明妧就瞧见喜儿伏在她小榻上睡着了,身上搭了件衣裳,便道,“让她回屋睡吧,小心着凉。” 雪雁趁机道,“姑娘,晚上还是别捣药了,院子里的丫鬟没几个精神的,往后姑娘要做什么,还是白天做吧。” 明妧也知道打扰丫鬟们休息了,那药膏是给楚墨尘准备的,一旦动手,要一气呵成才行,两个丫鬟识字不多,翻找药材都要她亲自来,本来两个时辰就能忙完,硬是忙到后半夜,她也很累啊。 回头,一定要狠狠的敲他一笔,初来乍到,要收买人心,明妧便道,“去告诉院子里的丫鬟,这个月多放她们一天假,轮流休息。” 放假的消息传来,菡萏苑的丫鬟婆子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们高兴,明妧也高兴,但是这样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卫明柔又回门了。 按理定北侯府是卫明柔的娘家,人家回不回来,几天回来一次,还是一天回来几次,都轮不着明妧一个半道插队的管,但是,卫明柔每一次回来几乎都和她有关,她就有意见了。 这不,正吃着早饭呢,卫明柔娉娉袅袅的进屋,脸色疏离淡漠中带了几分不虞,活像明妧欠了她百八十万两不还似的,看到她这副神情,明妧再好的食欲都淡了几分。 明妧没有起身,夹了个玲珑虾饺继续吃着,嘴里寡然无味,而卫明柔瞥眼见她皓腕上紫玉镯晶莹剔透,清冷的眸子里一团火苗在跳跃。 这对紫玉镯,明妧挺喜欢,但是她不喜欢两只手都沉甸甸的,便只戴了一只,见卫明柔盯着她手腕,脸色还越来越难看,明妧再傻也知道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然,卫明柔咬紧了牙关,质问道,“我不过是心急为了救孙贵妃,拿了你几瓶子药膏,你就这么败坏我名声,说我偷拿了镇南王世子送给你的紫玉镯!” 扑面而来的声音,还夹带了一缕淡淡的清香,这香味,明妧再熟悉不过的,是她给自己调的养颜膏,打算回头拿个好点的胭脂盒装,没想到却上了卫明柔的脸。 涂着她的养颜膏,还来质问她,她这么厚的脸皮,哪里还需要图什么养颜膏,明妧赫然一笑,道,“你心急救孙贵妃,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卫明柔云袖下的手攒紧,愤怒让她那张姣好面容显出几分狰狞,“好一句与你何干!我从来没想过大姐姐的心会这么狠,你和四皇子好歹有过十几年的婚约,孙贵妃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就算最后你没嫁,这些年逢年过节赏了你多少好东西,哪怕是路人,也存几分善心,到你这里,一句与你何干就推的干干净净的了!” 孙贵妃还赏赐过她,这事明妧还真不知道,她扭头问喜儿,“这屋子里,哪些是孙贵妃赏赐给我的?” 喜儿眼睛在屋子里瞄,摇头道,“这屋子里没有,过年时,姑娘和夫人进宫给孙贵妃请安,孙贵妃会赏姑娘些东西,但是也会赏赐给其他姑娘,不是姑娘独一份,甚至……” 喜儿的声音弱了下去,明妧最不喜听话只听半截了,这不是存心勾人好奇心吗,“甚至什么?” 喜儿抿了唇瓣道,“甚至不及三姑奶奶一半。” 明妧笑了一声,“原来孙贵妃对我这么好呢,好到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可笑!她是对我这个曾经的未来儿媳妇有多不满,才进宫给她请安,给的赏赐还不及你一个未来儿媳妇的胞妹好,再退一步,就算孙贵妃对我不错,那也是她和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替我做主!” 卫明柔气的胸口直起伏,别看她年纪不大,胸部已然傲人,一点都不比她差。 明妧懒得看她,只问喜儿道,“我与四皇子定亲十几年,四皇子送过我什么东西,既然我另嫁他人,留着他送的东西不合适,回头整理出来,有劳四皇子妃带回给四皇子。” 喜儿嘟嘴,两眼望天花板,姑娘想的真美,她听着脸都燥的慌,“四皇子哪有送过姑娘东西……” 明妧就尴尬了,前世观念害死人啊,“十几年的婚约,居然都没收过四皇子的礼物,和镇南王世子才定亲,他就送了一对紫玉镯来……果然不能收,这不,没及时还回去就丢了。” 卫明柔气的几乎要跳脚,“我没拿镇南王世子送你的紫玉镯!你少污蔑我!” 你是没拿紫玉镯,但你拿了我的药膏,明妧冷冷道,“你说你没拿镇南王世子送我的紫玉镯,但紫玉镯不见了,菡萏苑上下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谁让你来我屋子里乱翻乱找的?不怀疑你怀疑谁?” 卫明柔气的恨不得过来掐死明妧了,“我没拿!我可以指天发誓!我看镇南王世子压根就没送你什么紫玉镯,你就是恼我不应该翻箱倒柜的找药膏拿回去给孙贵妃用,故意说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坏我名声!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说着,她掩面哭起来,抽抽泣泣,梨花带雨。 明妧不耐烦,她最厌烦人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还说她狠心,她心再狠,也不会为了男人害自己的亲人,难道天下好男人只有四皇子一个,其他人都是歪瓜裂枣? 卫明柔一边哭,还一边指责,活像明妧把她欺负惨了,明妧脸色冷淡几分,道,“口口声声我污蔑你,败坏你的名声,枉你是大家闺秀,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不问自取视为偷吗,不论你偷还是没偷镇南王世子送我的紫玉镯,你都做的不对,这一次,权当是给你个教训,往后好自为之!” 卫明柔磨牙,仰着张挂着泪珠的眸子望着明妧,“我没有偷你的紫玉镯,你凭什么找我负责?!” 明妧气笑了,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她道,“你负什么责了?” 卫明柔抬手指着明妧手腕上的紫玉镯,明妧懂她什么意思,卫明柔是要紫玉镯呢,她的脸皮已经不是用厚来形容了,城墙都不及她一半后,明妧眼神微冷道,“怎么,你还打算要我把紫玉镯还给皇上?” 她就是还给皇上,也不会便宜了她。 卫明柔气的倒仰,“它本就不是你该得的!” 第70章 偷听 看着卫明柔那么生气,明妧觉得食欲好像又回来了,便拿起筷子,夹了块蛋饺,塞进嘴里之前,抽空斜了卫明柔一眼道,“是不是我该得的,不是你说了算,要是父亲说这不是我该得的,我即刻进宫还给皇上。” 说紫玉镯丢了,是明妧故意寒碜卫明柔,给她几分颜色,让她涨涨记性的,不然难保不会有下回,惹不起,她怕了,而二太太进宫带回来的这对紫玉镯,明妧收的心安理得,因为二太太说孙贵妃求了皇上很多次,皇上都没赏给她。 现在,皇上赏赐给她,一小半是看的是父亲定北侯的面子,但更多的还是看在她舍了四皇子选择镇南王世子的份上给她的奖赏,毕竟她要是选择了四皇子,镇南王世子没法冲喜,到时候好不了,镇南王世子一命呜呼,镇南王可就绝了后。 镇南王忠心耿耿,皇上不忍心他身后无人,而且镇南王现在是忠心耿耿,万一将来有人挑拨,皇上是故意不给他儿子赐婚,让他绝后的,谁知道镇南王连死了两个儿子,会不会受不住打击,到时候报复? 就算不报复,在朝中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他稍稍怠慢,就不知道损失多少了,一两座城池都算轻的,怕的是江山倾覆。 她选楚墨尘是出于私心,可在外人看来,那是她大义凛然,替君分忧,皇上才会毫不犹豫的赏她一对紫玉镯,解她之忧。 她卫明柔还真以为她和孙贵妃的脸有这么大呢,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一口咬下去,蛋饺的清香混着肉香,明妧味蕾舒展开来,她不得不承认,同样是蛋饺,这里的就是比现代的好吃。 这边卫明柔气的心肝肺都疼,明妧却吃的津津有味,卫明柔特别的想掀桌子,她剜了明妧,再三道,“紫玉镯一事,就是你故意污蔑我的!” 还没完没了了,既然笃定是她污蔑的,那她承认还是不承认有区别吗,就是承认了,紫玉镯她也不会给她,明妧望着她,刚要开口,窗外啊的一声尖叫传来,把明妧到嘴边的话都给惊没了。 喜儿一怔,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好像是珍珠姐姐? 喜儿赶紧过去推开窗户,就见珍珠扶着墙,一手捂着脚,疼的龇牙咧嘴,不等喜儿质问,她就把卫明柔卖了,“是三姑奶奶让我在这里的。” 说卖也不准确,因为珍珠知道偷听不对,但是三姑奶奶一定要她站在这里偷听,说大姑娘说紫玉镯丢了,是故意说的,她只是一小丫鬟,她也没辙啊。 知道珍珠在窗外,明妧这才明白卫明柔为什么一再指责她故意污蔑她,这是激将法啊,而且,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承认了,气她个半死,她就是污蔑的,她能怎么着? 万幸的是她没说,卫明柔选择珍珠,是因为珍珠是苏氏信得过的心腹丫鬟,亲女儿再加上丫鬟作证,那她的紫玉镯指不定真保不住了。 卫明柔气的脸发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卫明妧都快要承认了,她啊的一声尖叫,坏她好事! 知道自己算计不成,卫明柔气的跺脚转身走了。 窗外,珍珠一瘸一拐的扶着墙离开。 喜儿懵懂望着明妧,刚要说话,窗户吱嘎一声传来,有男子声音传来,“卫姑娘。” 喜儿回头,就看到了熟面孔,赵风。 她还纳闷珍珠怎么会突然尖叫,原来是被人给打了。 受人恩惠,明妧不吝啬道谢,赵风惶恐,“举手之劳,不敢当卫姑娘一声谢。” 明妧也不扭捏,问道,“找我有事?” 赵风点头,“世子爷脚疼。” 明妧好看的眉毛一扭,很认真的问,“有多疼?” 毕竟断了腿,有些疼很正常,结果赵风说,“疼的冷汗直冒。” 明妧嘴角一抽道,“装的太过分了,一听就是假的。” 赵风,“……” 明妧看了喜儿一眼,喜儿则去书房把明妧昨晚熬夜调制的黑乎乎的药膏拿来,明妧接过,递给赵风道,“你帮了我的忙,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你主子打八折,记得送八千两来。” “八……八千两……” 赵风和喜儿异口同声,连吃惊都一模一样。 然而让他们无语的还在后头呢,明妧淡笑道,“我给人治病价格一直比较亲民,不必太吃惊。” 喜儿捂脸,赵风嘴角都快抽筋了,他艰难道,“有劳卫姑娘给我写张字据,这么亲民的价格,我怕世子爷不信。” 这是要开账单报销么,明妧很坦然的写了张字据,赵风看了一眼,又瞅了瞅明妧。 一直以为卫姑娘是伤了手腕,字才写的这么丑,原来…… 纵身一跃,赵风就消失在了明妧的视线里。 赵风走后,明妧转身,继续吃早饭,心情颇好的她,食欲也很好。 刚吃完,正漱口呢,外面海棠撩了珠帘进屋,道,“姑娘,奴婢方才去幽兰苑找春兰拿绣样,无意间听到三姑奶奶和二太太说话……” 她越说越小声,生怕背后被人听了去,惹祸上身。 明妧挑眉,问道,“说什么了?” 海棠凑近几分,回道,“二太太让三姑奶奶别生气,一对紫玉镯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姑娘快要出嫁了,夫人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她不积极争取,可就全便宜姑娘了。” 卫明柔和二太太一边说一边走远,海棠只听到这么多,赶紧回来告诉明妧。 菡萏苑的丫鬟,除了家生子要么不跟去,要么一家老小都跟着姑娘陪嫁之外,她们这些从外面买回来的丫鬟,是铁定跟着姑娘陪嫁去镇南王府的。 姑娘日子好,手头松,她们的日子才好过,三姑奶奶有二太太指导,肯定会尽量往身边划拉东西,姑娘不争取傻啊。 明妧神情淡淡,她一个半路来的女儿,让她去苏氏跟前卖乖夺巧,她可以当做是替卫明妧尽孝,可让她和苏氏的亲生女儿抢家产,这事明妧还真做不出来,自立惯了,缺钱就该自己去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过二太太是真关心卫明妧,苏氏要给她准备陪嫁,她就挑起三太太和四太太给苏氏施压,她说找便宜老爹给她准备陪嫁,二太太就担心苏氏手里的东西都给她,怂恿卫明柔去找苏氏要,事无巨细,都在为卫明柔考虑啊。 这事,明妧听了,但是没放心上,只赏了海棠一对小银耳坠,喜儿却是急了,“姑娘,你赶紧去幽兰苑找夫人,不然好东西可全给三姑奶奶了。” 明妧淡淡道,“我又不缺钱用。” 喜儿恨铁不成钢,谁还嫌银子多了烫手不成,钱真那么多,那还一点黑乎乎的药膏,就要人家镇南王世子八千两,先前又是谁缺钱,连皇子都打劫的? 第71章 长姐 姑娘就是嘴硬,怕争不过三姑奶奶,所以怂了,喜儿急道,“大少爷没找回来,夫人给姑娘和三姑娘准备陪嫁,手里原本就没剩多少东西了,姑娘的陪嫁都给了三姑奶奶,三姑奶奶再去找夫人要,姑娘可就没什么了。” 喜儿恨不得拽明妧,拖她去幽兰苑找苏氏撒娇。 可喜儿说她的,明妧就是不理会,做人该有的底线不能破,为了点钱财没了原则,得不偿失。 吃饱了,明妧就起身去给老太太请安,喜儿误会她苦口婆心劝动明妧了,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跟在明妧身后,结果到了岔路口,明妧往长晖院方向走,喜儿顿时挫败,“姑娘,幽兰苑在这边。” 她能不知道幽兰苑在那边吗,她又没打算去。 喜儿垂着脑袋,生无可恋,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有时候像土匪,有时候却视金钱如粪土,关键时候不能清高,更不能假清高啊。 明妧没打算去幽兰苑,可是她不去,有人要她去,往前走了一会儿,身后一丫鬟跑过来,道,“姑娘,夫人让你去幽兰苑一趟。” 明妧朝天翻一白眼,转身时,只见喜儿一脸不听奴婢言,吃亏在眼前的神情,明妧心累。 随着丫鬟,明妧去了幽兰苑,进屋时,正好见苏氏帮卫明柔擦眼泪,劝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哭的娘心都碎了。” 卫明柔眼眶微红,娇艳欲滴的唇瓣噘着,挨着苏氏的胳膊,撒娇似的道,“女儿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过……” 听到脚步声,瞧见是明妧进来,卫明柔脸上有了几分笑颜的脸色又冷了下去,撇过脸,十分情愿看到明妧。 明妧则望着苏氏道,“娘,既然三妹妹不愿意瞧见我,那等她回宫了,我再来给您请安。” 说着,明妧福了福身,转身要走。 苏氏头疼,“好了,都别闹了,亲姐妹闹的跟仇人见面似的,也不怕丫鬟们瞧了笑话,有什么不愉快的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卫明柔扭着绣帕,道,“还不是大姐姐,她一点都不顾我,孙贵妃厌恶我,她就高兴了!” 真的,卫明柔一开口,明妧就感觉到一股怒气从脚底心往上涌,完全控制不住。 明妧深呼吸,让自己平复愤怒的心情,只望着苏氏道,“娘,你找我来是?” 不理卫明柔,还是错,卫明柔摇着苏氏胳膊,指着明妧道,“娘,你听听,她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当我不存在似的。” 苏氏脑壳疼,拍着她的手道,“好了,别生气,一会儿眼眶红着,叫四皇子瞧见,还以为你回娘家怎么着了,出嫁了,就是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 说了卫明柔,又望着明妧道,“你是长姐,和妹妹就别一般见识。” 不是她要一般见识,是卫明柔揪着她不放啊,难道她要把紫玉镯送出去?那她宁可摔成碎片。 给苏氏脸面,明妧坐下,卫明柔就摇着苏氏胳膊,苏氏就望着明妧,眸光落到她手腕上的紫玉镯上,道,“妧儿,你把这对紫玉镯给你三妹妹吧,娘陪你去街上挑一对,保住不比紫玉镯差。” 卫明柔撅了嘴,显然,紫玉镯她要,但是她不想苏氏再给明妧买一对新的。 太贪心,明妧不喜,她也不是非要玉镯不可,苏氏尽量都顾着她们姐妹,但是她不会纵容卫明柔,明妧道,“那娘给三妹妹买一对新的不就成了,这紫玉镯我很喜欢。” 这话,苏氏说过,但是卫明柔不同意,她道,“这一对紫玉镯,又不是我要,是孙贵妃心头好,在皇上手里的时候,她就想要了,这两天,明里暗里提过两回,连她身边的嬷嬷都劝我,不然我犯的着巴巴的回府找你要紫玉镯吗,你选择镇南王世子,孙贵妃以为你装傻逃婚,看不上四皇子,迁怒于我,把气都撒我头上,这一对紫玉镯我拿不回去,往后她对我还有好脸色吗?!” 刚歇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涌了,一脸都是替明妧受过,明妧却连一对紫玉镯都舍不得,她当初替她出嫁实在是猪油蒙了心,苏氏见了心疼,明妧见了火大。 卫明柔这么说,苏氏又心疼,这一对紫玉镯,明妧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了。 但想从她手里凭白拿走东西,那是不可能的,明妧淡淡道,“你要紫玉镯可以,这对紫玉镯我看值三千两,你拿五千两来,我把紫玉镯给你。” 卫明柔听了脸色微变,“你还要我的钱,娘不是答应给你再买一对镯子吗?!” 明妧是看着苏氏的面子上退一步,她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不要娘的钱,我只要你的。” 卫明柔气呼呼的,知道明妧不好说话,她就拽苏氏胳膊,哭道,“娘,你看大姐姐,哪有她这样的,眼里只有钱,哪有半分姐妹之情,早知道,我才不替她出嫁!” 明妧胸口一口老血没差点喷出来,居然说她眼里只有钱,对,她卫明妧眼里只有钱,她眼里的东西都高贵,明妧冷笑,“原来以为三妹妹和四皇子是鹣鲽情深,没想到不过如此,只是没有把紫玉镯给你,你就后悔嫁给四皇子了,看来四皇子十分不堪,之前恨害我坠崖的人,现在看来,我还得谢谢她们了。” 明妧一脸庆幸,卫明柔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这话她只敢在她们面前说,要是传到四皇子耳朵里,还不得恼了她,只拿着一双妙目瞪着明妧,明妧冷笑道,“我就是一俗人,钻进钱眼里爬不出来,远不及三妹妹高贵,视金钱如粪土,娘亲之前给我准备的陪嫁,都给了你,现在娘亲要从公中再准备一份给我,三婶四婶意见都很大,三妹妹孝顺,肯定会把我那一份还回来,替娘亲分忧的,对吧?” 卫明柔脸色更难看,和她提姐妹之情,存了心的恶心她呢,不就是恶心人吗,谁还不会了,明妧继续道,“一个月时间,怎么准备,陪嫁都难齐全,你是我亲妹妹,心里有我这个长姐,肯定不忍心看着我嫁的寒碜,把嫁妆还回来,你对我这么好,我要不把紫玉镯双手奉上,那我就真没良心了。” 第72章 掌嘴 卫明柔从来没想过明妧嘴皮会这么麻溜,说的她哑口无言,她身后跟着的丫鬟站出来替她抱打不平了,“大姑娘这么说就太伤皇子妃的心了,她是替你出嫁……” 话还没说完,明妧就喝道,“掌嘴!主子说话,有你一丫鬟插嘴的份吗,这是在侯府,在宫里也这么没规矩,岂不是给你主子惹祸上身?!” 丫鬟脸一白,见苏氏皱眉,她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打自己巴掌了。 啪啪声很响亮,两巴掌之后,卫明柔就道,“够了!到时候脸打肿了,回宫被人瞧见,丢的还是我的脸!” 丫鬟便罢了手,卫明柔望着明妧道,“丫鬟说错什么了吗,大姐姐要这么生气?我不是替你出嫁的吗?!” 明妧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笑容,“自从回侯府,替嫁这两个字我都听得快耳朵长茧了,照这样下去,我还不知道要听多少遍,我就问一句,我真的需要你替嫁吗?马车出事,谁也不愿意,父亲如实禀告皇上,皇上自然会给四皇子另行赐婚,我需要承你这份情吗?四皇子真那么差劲,你真心不想嫁,爹爹娘亲会拿刀逼你吗,当初既然愿意,就别跟我提委屈,这份委屈不是我给你受的!” 好处占尽,还一口一句委屈,明妧是迫不及待想查清当初坠崖的真相,不把她的嘴给堵上,往后见面就提,她迟早恶心死。 卫明柔眼睛通红,她猛然起了身,哭着就跑,苏氏喊道,“你去哪儿?” 丫鬟珍珠赶紧把卫明柔拦下,卫明柔走不了,回头道,“我的牺牲就这么不值得,宫里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以为回府能好受些,可结果呢,大姐姐恨我抢了她四皇子妃的位置,娘亲又偏袒她,我还回来做什么,我死在宫里算了!” 说着,她推珍珠,“你把路给我让开!” 珍珠铁定不能让啊。 这时候,屋外传来二太太的说话声,“在屋外就听到吵架声了,这是怎么了?” 她进屋,见卫明柔哭的梨花带雨,脚步快了几分,上前拿帕子帮卫明柔擦,“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可没有姑奶奶回门和亲娘长姐闹成这样的。” 卫明柔伏在二太太肩膀上哭,“娘亲还不及二婶一半对我好!” 二太太宽慰了卫明柔几句,就望着苏氏道,“大嫂,我可是拿明柔当亲女儿疼的,她哭的这么伤心,我心里也跟着难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回门闹成这样,定北侯府是她的娘家,是她靠山,可不是给她委屈受的地方。” 一个卫明柔,明妧都快招架不住了,再来一个帮手,还有她和苏氏还手之力吗? 二太太一番话,说的苏氏愧疚,她也不想这样,可是两个女儿说的都没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偏向谁都不行。 二太太拉着卫明柔回屋坐下,才道,“和二婶说,到底怎么了?” 卫明柔不说话,二太太就望着丫鬟了,丫鬟就巴拉巴拉倒豆子,反正,就是孙贵妃一定要紫玉镯,不然就不给卫明柔好脸色看。 明妧听了,把手腕上的紫玉镯摘下来,放在桌子上,道,“好了,我退一步行了吧,我真不知道原来孙贵妃是这样的人,好歹也是贵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对紫玉镯还揪着不放,我更没想到四皇子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都怪我,粗心大意遭人算计,才让三妹妹你有机会跳火坑,我对不起你,让你替我受苦了,请受我一拜。” 明妧不止说说,她是真的福身了,只是她这样做卫明柔并没有多少高兴,明妧说的话忒难听了些,她脸皮崩的紧紧的,却有无可反驳。 丫鬟说的话,不就是孙贵妃没见过好东西,非要紫玉镯不可吗,她一口一句后悔,不就是四皇子不值得嫁吗? 好在都是一家人,不会传出去,倒也不怕,拿到紫玉镯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很快,她就坐不住了,因为明妧起身后,继续道,“将来我嫁给镇南王世子,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让四皇子登上皇帝的宝座,这样的人,做了皇帝,那天下百姓岂不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天下百姓牺牲的,大姐姐我记着呢。” 卫明柔的脸就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五颜六色的,苏氏恨不得捂明妧的嘴了,“妧儿,不得胡说!” 二太太可就没苏氏好说话了,她冷了脸道,“真是不知所谓!这些话,你也敢乱说,妄议储君之事,也不怕掉脑袋!” 明妧连连点头,气死人不偿命道,“我知道,这不是一家人吗,不怕传出去,往后我只放心里想,默默的去做。” 卫明柔又哭了,她真不是一般的爱哭,“你是我大姐姐,不帮着四皇子,还拖他的后腿,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得,往后又要以四皇子是她妹夫,要她帮四皇子夺皇位了,后患无穷啊,明妧道,“当皇帝的,谁不想嫁,四妹妹你嫁给四皇子,都百般不愿,说明他没有魅力,一个没有魅力的人怎么君临天下?我不可能因为你是我妹妹,就枉顾天下人生死。” 说着,明妧回头望着喜儿道,“去把另外一只紫玉镯拿来。” 喜儿撅了撅嘴,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开。 明妧见一屋子人都不说话,她道,“我只是说说,指不定我只在镇南王府待一年呢。” 话虽这样说,但明妧一脸虽然只有一年,我也会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的,谁让四皇子太烂太烂,烂到枕边人都说他不好,她都没法想象得多差劲,真是苦了她了,要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明妧望着苏氏道,“娘,三妹妹过的这么痛苦,你多给她些铺子傍身吧。” 走到珠帘处的喜儿,听到明妧这句话,差点没摔趴下,姑娘,你是想气死奴婢呢,你不争不抢就算了,你还怂恿夫人多给点好东西给三姑奶奶。 苏氏嗔明妧道,“口没遮拦,胡说八道!” 明妧一脸委屈,“我哪说错了,能让三妹妹抱怨和不满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卫明柔逮着机会道,“我也不满你!你是不是就不是好人了!” 第73章 呕吐 可惜她没能看到明妧难堪,明妧笑道,“的确,我算不上什么好人,我有仇必报。” 那清冽出尘的笑,仿佛清晨第一缕阳光,璀璨耀眼,可是卫明柔却徒然背脊发寒。 见状,二太太打圆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还越说越远了,将来的事谁说的准,朝堂大事,又岂是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这话是讥讽明妧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她以为耳旁风那么好吹呢,镇南王世子站不起,镇南王府他就继承不了,他站起来了,未必看得上她。 现在说将来,纯粹是想太多,接着又劝卫明柔道,“我和孙贵妃认识多年,她不是那种人,我看是最近她脸起红疹,心情不好,说话重了些,你又因为明妧选择了镇南王世子,怕孙贵妃和四皇子不高兴,才会战战兢兢,胡思乱想,紫玉镯既然是你大姐姐心头好,就不要带回宫了,以我对孙贵妃的了解,你真送去了,她还是会还给你的,囫囵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你大姐姐手里,这是何必呢。” 二太太望着明妧道,“你还没去给老太太请安吧,方才还问起你。” 这是轰她走吗? 她留下来确实毁气氛,和卫明柔说不到几句就吵起来,控制不住。 苏氏也怕她们再吵,拿起紫玉镯替明妧戴上,哄似的道,“乖,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一会儿再来。” 明妧扯着嘴角,福身告退。 等走到屏风处,卫明柔的声音传来,委屈道,“我就这样回去怎么给贵妃交待,连对紫玉镯都带不回去,一看我就不招人喜欢,侯府不疼我,往后宫里人还不把我戳扁揉圆。” 紧接着,二太太的声音传来,“要不大嫂给明柔挑两对差不多的?” 明妧两眼一翻,二太太不止说说,她是在用行动帮卫明柔划拉东西啊。 幸好喜儿不在,不然要气的跳脚不可。 明妧迈步去长晖院,福身请安时,老太太的眸光在她脸上多逗留了片刻,道,“虽然镇南王府让你冲喜,但没指望你把镇南王世子医好,你翻看医书,我不拦你,但也要注意身子,熬夜耗神……” 老太太苦口婆心,明妧知道是为了她好,乖乖听训。 只是老太太说的时候,从花梨木椅子后走过一淡青色裙裳的丫鬟,凑到王妈妈身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王妈妈的脸色当即就很难看了,“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声张。” 王妈妈的声音有些大,而且她都还没有禀告老太太就这样吩咐了,老太太眉头微拧,道,“出什么事了?” 王妈妈侧了侧身,神情恭敬而严肃,且声音压的低低的道,“有丫鬟路过假山时,听到二姑娘在里面作呕,丫鬟让她吃酸果压味……” 明妧听了直接翻了一白眼,昨天才为呕吐闹了一通,好歹轻松一两天吧,躲假山里含药丸还被发现,也真是够背的,被二太太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明妧这样想,撇头见老太太铁青的脸上,后知后觉,明妧心咯噔一下跳了,完了,呕吐加酸果这是怀孕的标配啊…… 老太太声音冷的仿佛寒了冰块在嘴里,吩咐王妈妈道,“你过去看看。” 王妈妈则道,“要不要请大夫进府?” 老太太闭眼道,“让孙大夫进府把脉。” 王妈妈一脸沉重的离开,明妧见老太太脸色难看,唤了一声祖母,老太太摆摆手道,“退下吧。” 明妧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下去了,虽然误会了,但只要请大夫进府,就能还卫明蕙清白。 出了屋,明妧就见院子里丫鬟们交头接耳,虽然王妈妈严令不许任何人声张,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侯府就这么大,早传开了,明妧听了两耳朵,依稀听出几个字:可怜、哑巴、被人骗、有苦说不出、怀了身孕、丢脸、死…… 世家大族,爱惜羽毛,如果家中小辈与人私通怀了孽种,肯定是要秘密处死的,以防被人知道,让家族蒙羞,可这样没有实据,捕风捉影的事也能传的这么传神就太过分了。 明妧冷眸扫过去,丫鬟们做鸟兽散。 这边,明妧出了长晖院,那边喜儿一溜烟跑过来,踩到裙摆,还险些摔跤,明妧见了就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喜儿走近了,才急道,“刚刚在花园假山处,二太太打了二姑娘一巴掌,逼四儿说奸夫是谁。” 喜儿回菡萏苑拿紫玉镯,刚拿出门,就有丫鬟说不用拿了,她又转身拿回去放好,然后来找明妧,走到花园处,见二太太火急火燎的往假山处走,她好奇出什么事了,就跑过去一看,然后就见丫鬟把卫明蕙从假山里拿出来,二太太手一抬,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那一巴掌,直接把喜儿给打懵了,虽然一直就知道二太太不喜欢二姑娘,嫌她碍眼,连累她被人笑话,但那些话都是四儿告诉她的,府里的姑娘除了姑娘外,都不和二姑娘玩,连带着四儿也被人孤立,她和雪雁算是四儿仅有的朋友,所以知道的多。 可像今天这样,当着丫鬟的面,在花园里二太太就扇二姑娘巴掌,还是头一回,还逼问奸夫,喜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二太太那恨不得活埋了二姑娘的脸色,喜儿看的真切,她没敢耽搁,赶紧来找明妧救命。 明妧脸色铁青,真的,她就没见过二太太这样的亲娘,亲女儿不疼,处处帮卫明柔,是,卫明柔是救过她一命,可她对待卫明蕙和卫明柔也不用这么天差地别吧?! 轻提裙摆,明妧快步朝假山走去,不过她去的稍晚了一步,假山处已经没人了,倒是有一丫鬟再收拾被打碎的海棠花。 明妧又转身去了西院,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 喜儿脸色惨白,“是四儿的声音!” 明妧三步并两步进院子,就见两粗壮婆子在打四儿板子,二太太的贴身丫鬟秋兰冷了脸问,“四儿,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四儿趴在长凳上,牙关紧咬,她不说,她不能说,她答应过大姑娘和喜儿,不说她们给二姑娘治病的事。 这府里,她只有喜儿和雪雁两个朋友,喜儿说过,她要是泄密,她就不认她这个朋友了,她肯定会带大姑娘来救她的。 四儿不说话,秋兰就道,“打!狠狠的打!” 婆子的板子举的高高的,明妧老远就喝道,“给我住手!” 第74章 嘴硬 可是明妧喊完,板子还是打了下去,用力一板,四儿直接晕了过去。 明妧拳头攒紧,她走过去,见婆子还要再打,明妧气冲上头,直接把板子给抢了,狠狠的丢在手里,“我让你住手,没听见吗?!” 婆子脸色变了变,秋兰就道,“大姑娘,这是西院的事,打四儿是二太太的吩咐,奴婢们也只是听吩咐办事。” 这是说她手伸的太长,管的太宽吗,现在倒是有这觉悟了,怂恿卫明柔找苏氏划拉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见二太太有这觉悟,明妧冷了脸道,“我若不管,四儿就被你们活活打死了!” 秋兰背脊挺直,道,“她嘴太硬,二太太问话,也敢不说,大姑娘还是让让吧,不然一会儿冷水泼脏了你的裙裳就不好了。” 丫鬟拿了水来,打算把四儿泼醒。 明妧嘴角往上勾了勾,往旁边退了几步,双手环胸,喜儿着急,“姑娘,你真不管四儿了?” 明妧耸肩,眼睁睁的看着四儿被水泼醒,她道,“怎么管,没听见人家说我管太多吗?” “那也不能站着这里看四儿被活活打死啊,”喜儿心急如焚。 明妧笑了一声,“先前白玉镯一案,一直没查出栽赃元凶,不就是丫鬟嘴太硬,死活不招吗,今儿正好向二婶学学怎么查案,待会儿把那些手上有芝麻香的丫鬟都给我带到菡萏苑去,我挨个的审问,但凡嘴硬不招的,就给我狠狠的打,那时候我看会不会有人求情。” 秋兰脸一白,脸上的倨傲之色换成了惶恐,因为她手上就有芝麻香。 她不让明妧管四儿,明妧就拿她开刀,她管不着西院杖责丫鬟,但是事关她,这侯府的丫鬟,她都能打。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知道明妧这话是针对秋兰的,都望着秋兰,这板子还打不打了? 秋兰脸色难看,明妧好整以暇的催道,“打啊,怎么不打了?” 语气虽轻,但是谁都听得出弦外之音,只要你敢再打一板子,我必十倍奉还,秋兰敢和明妧斗吗,她只是一丫鬟,秋兰求饶道,“大姑娘,奴婢只是一小丫鬟,你何必跟奴婢过不去。” 明妧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迈步要进屋,身后喜儿道,“姑娘,二姑娘在明月苑。” 明妧脚步滞住,难道是她记性变差了,卫明蕙不是住褚玉苑吗? 不管是不是,跟着喜儿走没错,这侯府,她更熟。 明妧跟着喜儿朝明月苑走,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丫鬟领着一大夫过来,年约四十二三,气色极好,走路衣袖带风。 大夫一般走路都很快,因为时间就意味着生命,是最耽误不得的。 丫鬟领着大夫进屋,明妧要跟进去,丫鬟拦着不让,好在这丫鬟不及秋兰有气势,明妧额头一皱,眼神一冷,丫鬟就把拦人的胳膊收了回去,缩着脑袋退后。 屋内,二太太站在床边,身边跟着心腹冯妈妈。 雕花黄花梨大床上,天蓝色纱幔紧闭,风吹进来,纱幔如波浪起舞。 见大夫过来,二太太道,“有劳孙大夫了。” 孙大夫是离侯府最近的大夫,嘴严,经常来府里看病诊脉。 孙大夫道了一声不敢担,就看向纱幔,丫鬟走到床边,聊起纱幔把卫明蕙的胳膊拽出来,只是她不喜欢被人抓胳膊,丫鬟用了很大力都没能摁住她胳膊,明妧上前道,“别乱动,让大夫给你把脉。” 一句话,卫明蕙就不挣扎了,雪白的胳膊伸出来,极为好看。 丫鬟搭了方丝巾,方大夫坐在凳子上用心把脉,好一会儿才收手,道,“病人没什么大碍。” 二太太皱眉,“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话说的,倒是希望有点什么似的,孙大夫望向二太太,二太太就道,“小女近来有些呕吐……” 孙大夫眉头微拢,道,“二姑娘脉象平稳,不应该有呕吐之症,莫非近来吃了什么催吐之物?” 二太太正要说牡丹花,那边秋兰手里捧着一磕碎的药瓶过来,道,“太太,这是从四儿身上掉出来的,像是药。” 喜儿见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那药瓶是姑娘给的啊,现在怎么办? 相比喜儿慌乱,明妧要镇定自若的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药瓶已经到秋兰手里了,瞒是瞒不住的,只能想办法圆过去。 秋兰捧着碎裂的药瓶上前,二太太看了一眼,就望着孙大夫道,“有劳孙大夫看看,这是什么药。” 不是怀了身孕呕吐的,二太太脸色缓和了许多,秋兰走到孙大夫跟前,手微微张开,就露出三粒药丸,上面都沾了灰。 这药已经不能吃了,孙大夫拿起一粒,轻轻嗅了嗅,又剥掉外面一层,剥了点放嘴里尝了尝,眼前一亮,随即又叹息道,“可惜了几粒好药,就这样给毁了。” 二太太眉头拧紧,再问道,“这药是……?” 孙大夫看了二太太一眼,回道,“这药是含在嘴里温养声带的,只是味苦,才会作呕。” 二太太眸光一闪,问道,“这药是谁给二姑娘的?” 二太太问的是秋兰,因为药是从四儿身上掉下来的,她负责审问四儿,应该问出来历了,秋兰看了明妧一眼,道,“四儿嘴硬不说,先前大姑娘阻拦奴婢,不让杖责四儿,奴婢没敢再问,就把药带来了。” 二太太当即吩咐道,“去,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问出这药的来历!” 秋兰不敢离开,把明妧威胁她的话告诉二太太,二太太望着明妧,声音带了几分质问道,“大姑娘这是想做什么?” 明妧知道二太太不喜她,她越护着四儿,四儿遭受的惩罚就越重,而且再继续打板子,四儿要么扛不住招出她,要么被活活杖毙,不论是哪个,她都不想看到。 明妧眸光从秋兰手腕上的瓷瓶上瞥过,道,“不用问了,这药是我给二妹妹吃的。” 二太太脸色一变,“是你!” 明妧看着她,道,“准确的说,不是我,是喜儿,我摔下悬崖失忆,并不记得二妹妹,是喜儿还记得她,江湖郎中给我药的时候,她多问了一句有没有医治哑巴的,江湖郎中就给了我一瓶,那天看见二妹妹在假山里哭的伤心,我于心不忍,就把这药给她了。” 第75章 欠揍 原来如此,二太太并未多疑,她道,“是药三分毒,你怎么能随便就给明蕙吃,万幸……” 她还没说完,明妧就打断她,道,“江湖郎中的药是难看难闻了些,但效果如何,我亲身试过,喜儿也问过,江湖郎中确保这药有益无害,我才敢给她吃,没有告诉二婶,是怕给了二婶希望,万一治不好又失望,治好了,则是给二婶一个惊喜。” 说着,明妧望着孙大夫,问道,“这药我买的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二妹妹?” 孙大夫正想说二姑娘的脉搏和以前有些不同,大体是有效的,只是正要说的时候,明妧朝他眉头一皱,孙大夫也算是人精了,便道,“这药效果倒是极好,但二姑娘毕竟多年没说过话,只服用了这么几粒怕是不够……” 孙大夫惋惜,心中却是奇怪,定北侯府大姑娘是真关心二姑娘,为什么不让他实话实说,难道只为给二太太一个惊喜? 这想法倒是别具一格了,孙大人表示上了年纪不懂年轻小姑娘的想法,只听明妧望着二太太道,“二婶不是派人去找江湖郎中了吗,多买些药丸,二妹妹一定能好的。” 二太太一脸欣慰,感动的鼻子都泛酸,“能治好就好,要是能治好,二婶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明妧笑了笑,把功劳往喜儿身上推,“二婶谢错了人,喜儿和我落难,还一心记着二妹妹,既然二婶开口道谢,那我可就替喜儿讨赏了。” “赏!该赏!”二太太说着,吩咐冯妈妈道,“把我那只大银镯子拿来。” 很快,冯妈妈就把银镯子取了来,沉甸甸的,喜儿都懵的,就这样得赏赐了? 而且还不止呢,二太太赏了她,坐在床上的卫明蕙把耳朵上戴着的小珍珠耳坠摘下来赏给喜儿。 喜儿不敢接,连连摇头。 卫明蕙下了床,都没穿鞋走到她跟前,抓着喜儿的手,把耳坠放她手里,然后朝她笑。 笑的喜儿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她是被馅饼给砸中了吗?姑娘是扔馅饼的高手…… 卫明蕙没事,不需要孙大夫开药,二太太让丫鬟封了诊金,就送他出府了。 等孙大夫离开,明妧才知道她没有记错,卫明蕙住的的确是明月苑,只是怕卫明蕙真的怀身孕,与人私通败坏侯府名声,才换了个院子,让熟悉侯府的孙大夫以为他是给府里的姨娘诊脉,姨娘怀身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出了褚玉苑,明妧和喜儿往前,那边苏氏走过来,嗔了明妧道,“真是越发胡闹了!就算信任江湖郎中,也要谨慎小心,万一你二妹妹吃出什么好歹来,看你怎么交代,还连累明蕙无辜挨你二婶一巴掌,四儿险些被打死。” 明妧耸肩,知道二太太在身后,她无辜道,“我哪知道二婶这么性急,只凭着呕吐,就误会二妹妹,上来就是一巴掌,她也不想想,平常她对二妹妹有多严格,连二门都出不了,何况是出府……这回,我是好心办了坏事。” 说着,吩咐喜儿道,“回去拿些药膏帮四儿上药,再替我好生道个歉。” 喜儿还沉浸在得了赏赐的喜悦中,明妧吩咐她给四儿上药,她屁颠颠一阵风跑回菡萏苑。 苏氏望着二太太道,“二弟妹对明蕙是少了几分耐性,她到底是你亲生,你那么疼明柔,怎么对明蕙……” 不等苏氏说完,二太太红着眼眶道,“大嫂,你别说了,我气头上打了明蕙一巴掌,误会了她,我心里也不好受。” 苏氏叹息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 明妧见二太太拿帕子擦眼泪,怎么看都虚伪,明妧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 明妧不想多待,打算回菡萏苑,苏氏道,“方才可是把老太太急坏了,回去之前,先向老太太告罪。” 以前,明妧不得老太太疼爱,苏氏没少费心,如今老太太开始疼她了,这份疼爱来之不易,更要小心维护。 明妧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去长晖院赔罪。 赔罪的结果是,她收到两记嗔瞪,几句训诫,反倒是喜儿,虽然没跟去,但收赏赐收到手软,老太太赏了她一支银簪。 屋内,明妧在喝茶,喜儿欢欢喜喜的进来,福身向明妧道谢,明妧捉狭她道,“一点都不自觉,你家姑娘我这么穷,都不知道分我一半。” 喜儿怔了下,看着锦盒里的赏赐,不舍的把银镯子递给明妧。 明妧噗呲一笑,“逗你玩的。” 喜儿咯咯笑,“奴婢也是逗姑娘玩的。” 明妧,“……” 这丫鬟有点欠揍。 “姑娘是定北侯府嫡女,怎么会戴银镯子呢,”喜儿俏皮一笑,一脸奴婢哪有那么好骗的神情,看的明妧手心痒痒,想去捏两把。 喜儿把银镯子小心收到锦盒里,像是宝贝似的护在胸前。 她现在身家丰厚,反倒比以前犯愁,这些东西藏哪里都觉得不放心,怕丢怕被人偷。 喜儿东张西望,然后瞄准了明妧的床底,刚藏好,窗户被敲响,见明妧走过去,忙起身跟过来。 窗外,赵风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封信,上面赫然两个大字,龙飞凤舞:诊金。 明妧烟眉一挑,单看这字,就知道是不差钱的主,接了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万两的银票。 明妧就道,“我找不开。” 说好了只收人八千两,就绝不要一万两,就是这么任性。 赵风轻咳一声道,“这一万两,其中八千两是诊金,另外两千两是爷给卫姑娘买字帖的,爷说卫姑娘的字丑出一种境界了,这么丑,有损镇南王世子妃的身份。” 明妧脸涨红,清眸带火,干笑了一声,“你家爷还是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可爱点。” 可爱…… 卫姑娘居然用这样的字眼形容世子爷,到底谁眼瞎啊。 忍着抽搐的嘴角,赵风道,“世子爷还让属下带了些东西来,有些沉,直接放书房里了,没什么事,属下就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喜儿眼睛眨巴眨巴,好奇道,“镇南王世子送什么好东西给姑娘了?” 明妧也好奇呢,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妧去了书房,推开书房,往前走了几步,明妧就看到书桌上摆着一面锦旗,上面五个大字。 明妧的脸当时就黑了。 要是楚墨尘在,明妧非得吐他一脸老血不可。 喜儿在一旁念道,“医者者夫心,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第76章 不争 那是医者屠夫心! 明妧心累,偏喜儿还自顾自道,“医者是姑娘,那夫心肯定是镇南王世子了,他在向姑娘示爱?” 示什么爱,分明是捅刀子! 姥姥的,那二十万两姑奶奶不挣了! 说她黑心,你丫的一辈子坐轮椅上快活吧! 明妧抓起锦旗想丢地上踩几脚,结果锦旗后面是两摞字贴,他不是说说,他是真的觉得她字丑,要多练习。 明妧阴测测一笑,笑的喜儿毛骨悚然,在心底替镇南王世子默哀。 屋外,赵风都打了个寒颤,爷找死啊。 沉香轩,楚墨尘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赵风走进来,他嗅着茶香,心情很好的问,“她说什么了?” 赵风觉得不应该破坏世子爷的好心情,但是楚墨尘执意想知道,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如实禀告道,“卫姑娘说爷说的没错,她就是有一颗屠夫心,她会带着锦旗和屠刀出嫁,让爷洗干净点,等着被……爷,你懂得。” 楚墨尘的脸黑成了百年老锅底。 不但脸黑,而且从赵风告诉他,明妧有屠夫之心后,他就鼻子发痒,喷嚏一个接一个,可怜镇南王妃来看他,还以为他伤寒了,要给他请太医。 书房内,那两摞高高的字帖被喜儿和雪雁抱开,两丫鬟眸底泪花闪烁,清秀的脸上有苦说不出,不为别的,因为明妧说她有字贴,之前苏阳给她过,这两摞字帖给两丫鬟练,每天必须练够一个时辰,还要认识所写的字,再有读字读半边的时候,错一个一板子。 那么多字帖啊,抱都抱不动,这得练习到何年马月,而且喜儿一点都不喜欢读书。 可是没办法,明妧一点都不通融,这不,明妧坐在书桌前,笔墨横姿,醉墨淋漓,两丫鬟在一旁小几上照着字帖练习,写了一会儿,瞄明妧一眼,见她一会儿怒目,一会儿满意的笑,笑的喜儿背脊都发麻,她推了雪雁一把,担忧道,“姑娘不是被气傻了吧?” 可怜雪雁半天才写了一个漂亮点的字,被喜儿一推,直接给毁了,心疼的不行,“哪有那么容易傻的,姑娘好着呢,镇南王世子说的话太气人,姑娘生气很正常。” 喜儿想想也是,镇南王世子就是不会说话,那一点黑乎乎的药都给一万两了,姑娘正高兴,他非要泼姑娘一盆冷水,这不是没事找骂么。 正想着,门被敲响,青杏唤道,“喜儿。” 喜儿一听,赶紧把笔墨放下,过去开门,她有事吩咐青杏去办,这会儿回来,肯定是办完了。 喜儿在门口待了片刻,然后臭了张脸走到书桌前,望着明妧道,“姑娘,你知道三姑奶奶今儿回府从夫人手里哄了多少东西走么?” 明妧一心作画,头也未抬的回了一句,“还能哄多少东西去,两对紫玉镯的钱呗。” 有二太太帮忙争取,想必不会打折扣,试想连婶娘都觉得卫明柔受了两对紫玉镯才能平息的委屈,苏氏难道还能比婶娘差了? 明妧不以为然,轻描淡写的语气,喜儿恨不得把她手里的笔给夺下来了,姑娘,你要分清轻重缓急啊,作画什么时候不行,喜儿恨铁不成钢道,“岂止两对紫玉镯,三姑奶奶还从夫人那里要走了一个铺子!” 明妧怔了下,这才抬头,喜儿见她总算上了点心,趁热打铁道,“奴婢让青杏去找翡翠姐姐打听,才知道姑娘去找夫人之前,三姑奶奶就找夫人要了一铺子,说是现在四皇子被封恒王,即将要搬出宫住了,往后谋划打点都要用到钱,仅凭俸禄和孙贵妃给的远远不够,还得钻营。 她先前的铺子都太小,正好夫人手里有一铺子是和她的紧挨着,原是给姑娘准备的陪嫁,问能不能给她,能打通最好,不能打通就拆了重建,京都世家子弟,铺子不够气派,人家都不会进去,想挣钱还得是做他们的生意,夫人耳根子软,三姑奶奶软磨硬泡,夫人就把铺子给她了,那是准备给姑娘的陪嫁!” 没见过三姑奶奶这样要东西的,姑娘的陪嫁都给了她还不够,都出嫁了,还找夫人要东西,二太太更不是什么好人,帮着三姑奶奶占姑娘的便宜。 明妧真是服卫明柔了,这一趟回来的也忒值了点,掉几滴眼泪,就划拉走这么多东西,她点灯熬夜累死累活换回来一句屠夫心才得了一万两啊。 明妧朝天花板翻了一白眼,道,“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把喜儿噎个半死,“姑娘,这不是算了的事啊!” 然后,喜儿给明妧洗脑,苏氏手里的东西就那么多,给了三姑奶奶,她就没有了,三姑奶奶能去要,她当然也能啊,她要嫁的是镇南王世子,他腿断了不一定能好,又坠崖吃了那么多苦头,夫人心疼她,要钱要铺子易如反掌,喜儿说的唾沫横飞,就差没在后头挥小皮鞭抽明妧去找苏氏撒娇要铺子了。 然而明妧内心很强大,你说你的,我听着,但要说听进去多少,一阵风从耳旁刮过…… 喜儿鼓着腮帮子,望着明妧,“姑娘,奴婢说的,您听进去没有啊。” 明妧眨眼,“你刚刚说什么了?” 喜儿,卒。 明妧就是逗喜儿玩的,喜儿说的她能不知道,她也很不喜卫明柔和二太太这样的做法,甚至很鄙视,但她是真的张不开那个口,别说就是一铺子了,就是苏氏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卫明柔,那也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她厚不了那脸皮有样学样去撒娇要东西啊。 雪雁也过来劝,明妧怕耳朵长茧,忙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但有句话叫不争即是争。” 喜儿懵懂,“不争就是不争,怎么会是争呢?” 明妧扫了一眼书架,道,“多读书就懂了。” 喜儿,“……” 她望向雪雁,雪雁比她年长半岁,性子也沉稳些,没准儿雪雁知道,然而雪雁却被明妧画的画所吸引,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画,画上一q萌的小男孩与大雁齐飞,一旁还有两只吓呆了的大雁,仿佛在惊恐怎么这小伙伴长的不一样。 往下看是一空着的轮椅,一旁站在一位拿弹弓瞄准的小姑娘…… 画的精妙绝伦,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她家姑娘在虐镇南王世子呢? 下面还有好几张,雪雁打算翻看下,这时候,门被敲响。 丫鬟海棠在屋外道,“姑娘,成国公府大姑娘来侯府了。” 第77章 得罪 明妧眉头微挑,怕她忘记了,喜儿道,“昨儿五姑娘和成国公府的马车撞上,把新买的镯子摔碎了。” 这事明妧知道,昨天卫明依和成国公府的姑娘当街吵起来,回来还被罚抄家规,成国公府的姑娘今天登门,如果她猜的不错,应该是来赔礼的。 一般府里来了贵客,她们都要去见个礼,明妧便将笔墨放下,起了身。 等她到长晖院时,走到屏风处,就听成国公府大姑娘清脆的声音传来,“昨儿,我国公府的马车和府上马车撞上,连累卫五姑娘摔了玉镯,偏巧我昨儿心情不好,言语激烈了些,回去娘亲数落了我,我今儿特来赔罪。” 成国公府大姑娘徐娇谈吐清晰,落落大方,站在那里,背脊挺直,老太太笑道,“街上人来人往,难免有相撞的时候。” 成国公府大姑娘点点头,从丫鬟手里递过锦盒,道,“这是我为了赔五姑娘,专程挑的玉镯,也不知道合不合她的心意。” 专程来解释昨儿的口角,还送了赔罪礼,诚意十足。 明妧正要过去,卫明依先她一步,而且她走的有些急,差点撞到明妧。 也难怪她心急,白玉镯被她硬扣下不给,好不容易四太太从二太太那里坑了一笔钱,能买一个更中意的,结果拿到手还没一会儿就给摔了,没有玉镯不算,还欠了百两银子的债,还被罚抄家规,也算是背到了姥姥家,现在成国公府大姑娘登门赔罪,那家规肯定不用继续抄了,玉镯也能回来,算是拨云见日了。 卫明依脚步很快,等绕过屏风,脚步放慢了几许,福身道,“祖母。” 成国公府大姑娘徐娇就把锦盒递给她了,“昨儿是我不对,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卫明依摇头,“昨儿我也有不对之处,我也该跟你赔句不是。” 一点小矛盾,在两人互相赔罪中烟消云散。 卫明依心情很好,但她的好心情在看到锦盒里的玉镯之后,又带了几分阴霾,锦盒里的玉镯远比不上她摔的那一只,依她看,价值最多不过三百两。 她在街上就说了,玉镯价值六百两,既然是专程来赔罪的,送这么差的镯子,又是哪门子的诚意? 但是人家说是专程赔罪,又送了赔罪礼,她不喜欢也得压在心底,能与成国公府的姑娘交好,价值又岂是三百两能比的? 况且,有总比没有好,好歹挽回了一半的损失,卫明依这般安慰自己。 但,老太太见徐娇落落大方,又是来赔罪的,让王妈妈把她梳妆匣里的碧玉簪拿来给成国公府大姑娘做见面礼。 卫明依的脸色就有些崩不住了,她宁肯不要这赔罪的镯子,要那支碧玉簪。 再收了碧玉簪后,成国公府大姑娘就更高兴了,她道了谢,眸光落到明妧身上,道,“这位姑娘面生的很,莫非就是卫大姑娘?” 明妧轻点了下头,只是点头的一瞬间,只见成国公府大姑娘眸底一抹寒芒蹿过,明妧正好捕捉到,不由的心惊。 既然都不认识她,那她不应该得罪过她才是,怎么对她这般神情? 然而,成国公府大姑娘脸色很快就恢复了笑意,和明妧相互见礼。 明妧起身,眸光余光瞥到二太太,见她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心微沉了沉,直觉告诉她,成国公府大姑娘此番来侯府,给卫明依赔罪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她。 相互见礼之后,老太太就让明妧她们陪成国公府大姑娘去花园逛逛。 花园内,花红柳绿,杨柳依依,但这样的景致,成国公府大姑娘兴致缺缺,她四下张望,笑道,“都说定北侯府风水好,果不其然。” 卫明绮惊讶,“徐姑娘还懂看风水?” 成国公府大姑娘徐娇捂嘴笑,“我哪会看风水,我是听说的,定北侯救过皇上,卫三姑娘嫁给了四皇子,如今是恒王妃,卫大姑娘又快要嫁进镇南王府,京都这般风光的府邸可没几个。” 说着,她看向远处道,“那边是?” 卫明依就道,“那是清萼苑,三姐姐出嫁之前的住处。” 徐娇又指了几处,谢婉华一一告诉她,然后边走边逛,差不多到菡萏苑前时,徐娇脚动了动,似乎有些酸痛,谢婉华善解人意道,“走了半天了,要不去大表姐的菡萏苑坐下歇会儿?” 都不用明妧同意,卫明依就领着徐娇往前,明妧这个菡萏苑正主反倒落后了几步。 进了屋,丫鬟上了好茶,大厨房又送了几碟子点心来,大家有说有笑。 就在明妧放下戒心的时候,徐娇不小心,胳膊撞到桌角,疼的她倒吸气,卫明绮忙问道,“撞疼了吗?” 徐娇摇头,“没事,只是前些天胳膊受了伤,还没有好利索……”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进来一丫鬟,福身道,“大姑娘,九皇子来了,要见你。” “九皇子要见我?”明妧有些懵怔。 她不认识什么九皇子啊,这些皇子不在宫里头待着,跑来找她做什么? 但是九皇子大驾光临,又点名了要见她,明妧就得乖乖的满脸笑意的去迎接。 明妧望着卫明依她们,希望能一起去,徐娇低头揉胳膊,脚腕还在动,显然是走不动了,卫明依就道,“九皇子来找大姐姐,应该是有要紧事,你快去吧,我们就在菡萏苑歇着,不陪你去了。” 她们不陪,明妧也不好硬拉,只是先前被卫明柔翻乱了屋子,有些阴影,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们应该不至于这么粗暴。 明妧就带着喜儿去前院迎接九皇子,刚走到二门,就看到一眼熟的熊少年走过来…… 喜儿惊呆了。 完蛋了! 姑娘在宫里打劫的就是九皇子啊! 人家此番登门不会是来找场子的吧,要是叫老太太知道姑娘打劫熊皇子好几颗金花生,肯定要动怒,然后打板子,她这个贴身丫鬟没有劝住姑娘,惩罚更重啊。 喜儿心急如焚,抓着明妧的衣袖,慌乱道,“姑娘,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明妧从容不迫的上前,结果熊皇子见了明妧,从上往下扫了一遍,虎着小脸问道,“来见本皇子之前,可曾沐浴更衣?” 明妧懵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笑着摇头道,“不曾。” 熊皇子就发难了,“镇南王世子之前眼睛瞎了看不见,你见他之前还先沐浴,轮到本皇子了,你就这么敷衍我?” 第78章 耍赖 论鸡蛋里挑骨头,明妧只服九皇子啊,还有她和楚墨尘说的话,这熊皇子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关系不错啊,明妧淡笑道,“九皇子是来看我衣裳的,要不我现在回去沐浴更衣再来给您见礼?” 真是小屁孩,人不大,礼数比谁都大。 明妧福身要离开,九皇子摆手道,“不必了,下回注意些就是了。” 说着,仰着头望着明妧。 明妧修长的睫毛轻颤,这熊皇子到底想干嘛,显摆自己有一双修长的睫毛吗,姐姐我的也不短啊。 明妧一脸茫然,九皇子翻白眼了,“你就没发现我瘦了?” 明妧,“……” 瘦了吗,真没看出来啊,而且他是胖还是瘦和她有关系吗,明妧眨眼道,“御膳房的伙食变差了?” 话音未落,九皇子呲牙道,“是被你给气的!” 果然是来找茬的,也不嫌来一趟麻烦,明妧刚要反驳,却见一旁领路的丫鬟瞪圆了眼睛,明妧暗叫一声不好,本来九皇子登门找她就叫人揣测菲菲了,府里丫鬟们的嘴又宽的很,喜欢八卦,回头传到老太太和苏氏耳朵里,免不了耳提面命,万一要抄家规…… 明妧看着丫鬟,九皇子回头瞅了一眼,道,“你怎么还在?” 小丫鬟愣了下,赶紧转身跑了,可怜明妧想封口都还没说出口。 明妧扶额,望着九皇子道,“几颗金花生,您是皇子,至于吗?” “我是一个穷皇子!”九皇子呲牙道。 明妧囧了,这么直接叫穷的皇子也是第一回见,说好的皇家人都爱面子,刚这样想,就听九皇子道,“也就比你富裕一点点。” 姐姐现在有钱了,而且很快会更有钱,你是比不了的,就不打击你了,结果九皇子道,“打劫了本皇子,我还以为你会主动还回来,并赔礼道歉,等你几天,你居然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怎么配得上尘哥哥。” 明妧嘴角抽抽,“然后呢?” 还然后,九皇子呲牙,“然后本皇子就亲自登门了啊。” 喜儿在一旁,道,“姑娘,奴婢回去拿金花生吧。” 九皇子,咱们惹不起啊,再说了,也不缺那么点钱,真不明白姑娘,找夫人撒娇要铺子她不干,喜欢打劫,还挑不能惹的打,人家都是欺软怕硬,她怎么反着来,欺硬怕软。 明妧还真不想给他,只是这熊皇子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只是明妧一点头,熊皇子又变卦了,“本皇子不要金花生。” 明妧瞅着他,“不要金花生,你要金瓜子啊?” 熊皇子瞪了她一眼,是花生还是瓜子有区别吗,“把你之前抹在孙贵妃身上的药粉给我一点儿,那金花生就当是我向你买药粉的。” 这是买吗,这是赤果果的打劫。 那药粉可不能随便给他,明妧只能撒谎道,“药粉用完了。” 熊皇子两眼一翻,“骗别人可以,本皇子可不是被人骗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有,而且还不止一种。” 明妧认真道,“我不给你药粉,是为了你好。” 她从小就玩药粉,解毒制毒是家常便饭,他一个小皇子,给人下毒别把自己给祸害了,而且孙贵妃险些毁容,正要抓凶手呢,回头他被逮着了,岂不是撞了孙贵妃的枪口,万一再把她供出来…… 明妧的态度很坚决,怎么说,她都不给。 熊皇子没见过态度这么强硬的,他叉腰道,“我在威胁你,你知道不知道?” 明妧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的尘哥哥还需要我冲喜,你就看着办吧。” 熊皇子眼珠子瞪圆,威胁她两回,一次都没成功,真是邪门了,来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更硬的了。 熊皇子往一旁的石头上一坐,“你不给我,我今天就不走了。” 明妧,“……” 虽然附近没什么丫鬟,听不见他们说话,可是不远处大树后,还叠着好几颗大脑袋在偷看呢,明妧一撇眼,就见有丫鬟的手在指指点点,那射过来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她胆大包天,欺负人家九皇子。 姥姥的,到底谁欺负谁啊,明妧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九皇子,道,“你确定待这里不走?” 熊皇子哼道,“本皇子顶天立地,说话算话。” 明妧逗乐了,“还知道顶天立地呢,哪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会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的?” 九皇子脸微红,但死鸭子嘴硬,“敢打劫本皇子,敢给孙贵妃下毒,你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谁信啊,要不要本皇子买几只鸡来给你拎试试?” 明妧摸着下巴道,“知道本姑娘会下毒,还敢来找我,威胁我,你就不怕我趁机杀你灭口?姐姐下毒,可是杀人于无形。” 明妧在恐吓熊皇子,结果这熊孩子非但不怕,反倒眼睛贼亮,“我就要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明妧,“……” 谁来把这熊皇子拖走,大恩不言谢。 熊皇子见明妧两眼望天,他收回眸光,消瘦的身子看起来叫人心疼,明妧蓦地就心软了,她道,“毒药不是闹着的玩的……” 熊皇子头没抬,声音也压的低低的,“我知道。” 知道还要,还找上门来,看来她不妥协是不行了,明妧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熊皇子黯淡的眸光又闪亮了起来,明妧吩咐喜儿几句,喜儿点头如小鸡啄米,然后拎着裙摆小跑回菡萏苑。 明妧则望着熊皇子道,“你要给谁下毒?” 熊皇子站在石头上眺目远望道,“和你一样,谁惹我不高兴,我就让谁不痛快。” 能和她比吗,她给孙贵妃下毒,那是因为孙贵妃要她的命。 很快,喜儿就拿了一锦盒来,里面装了六小瓶子,三瓶是毒药,另外三瓶是解药。 瓶子下面压了张纸,上面写了用法和效果,九皇子见了,小眉头拧着道,“这字是你写的,怎么这么丑?” 扎心了,这熊孩子,懂不懂什么叫拿人家的手软,拿她的东西,居然还敢嫌她字丑! 熊皇子轻咳一声,转了话题道,“怎么没有让人起红疹的?” 明妧伸手去抢锦盒,被九皇子躲开,明妧道,“我的药粉杀不了人,只是小惩大诫,给人下毒之前,自己先服解药,别没祸害人,自己先遭了殃,还有出了事,我是不会承认药是我给你的。” 九皇子呲牙,一脸被人小瞧了的模样,“本皇子出手还能叫人逮着,放一千二百颗心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 他转过来,见明妧一脸警惕的看着她,便赏了明妧一记大瞪眼,然后把锦盒夹在腋下,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金灿灿的金花生递给明妧道,“知道你喜欢,特地带给你玩的。” 明妧眼睛睁大,“你不是穷皇子吗?” 随随便便一大把金花生,还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