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娘子》 分卷阅读1 掌勺小娘子 作 者:两朵小花 谢明远跟何霜降第一次见面,两人同样落魄至极。 一个从北地逃荒,一个被刁奴欺辱。 第二次见面,一个满心致富,一个誓死出头。 第三次见面,一个酒楼开进了扬州城,一个身披银甲满身功勋。 *** 谢明远是被调包的伯府假世子,真相大白后被遣到乡下庄子,势单力薄,人人可欺。 直到有一道光将他拉出泥沼。 她说,人不该这样活着。受欺负了就要还回去,明的暗的,总得叫他们也吃亏。 她说,你念的书多,该是有本事的人,怎么缩在这里,像个懦夫。 她说,你该有主见才是,你瞧我,以后就想开个大酒楼。反正你不知道要干嘛,不如就去给我当账房? 他觉得有道理,于是收了自尊,敛了心性,打算从头开始。 *** 何霜降只觉得谢明远他长得好,想拐他做账房先生,毕竟她算术不好,也不耐烦学习。 本以为激励两句这人就能跟她走了,结果一转身,人不见了。 再回来,已是荣光赫赫的大将军。 何霜降酸溜溜地跟街坊邻居说 “看吧,那大将军,险些成了我家账房。” 众人一脸不可置信。 远处身形高大的男子翻身下马,踏步而来 “想了许久,还是做账房先生轻松。” 注意:1.男女主都是土著,非重生穿越。 2.超小金手指,女主五感稍强于常人(视听嗅味触) 3.如果文文有一些关于古代的常识性错误,欢迎大家温和指正哦,爱你们~ 内容标签: 美食 市井生活 甜甜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霜降,谢明远 ┃ 配角:每天起床问一遍,专栏预收点没点?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温馨美食文,客官里边请~ 立意:自立自强,才能绽放光芒 1. 第一章 背井离乡 入了秋,下过几场小雨,天就渐渐冷起来了,南边更甚。自下船以后,身上单薄的衣裳显然是不够穿了,一家人缩在墙根跺脚取暖。 直到看见远处踉踉跄跄跑来一人,这才满心欢喜地围上去。 临到近前,何霜降没站住,摔了个屁股墩,两手仍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东西,她娘张氏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顺势开口 “咋样?打听到了吗?” 拍拍身上的泥,点了点头“打听到了,还得往南走十几里地。”笑眯眯地把手上的糕点递给张氏“这是枣糕,好克化,姑老太太肯定能吃下。” 枣糕被油纸包着,还热乎着,时不时沁出点味儿,一家人口水咽了又咽。张氏摸摸几个孩子的头 “等……等安顿下来,娘就给你几个做好吃的。” 此地是扬州府下辖的清水县,进城要两文钱,扬州话一家人路上虽说听得多了,大致能懂,却不会说,就何霜降脑子活,路上将扬州话学了七七八八,自然是叫她进去打听消息。 顺道也买些点心,如今是遇着坎了,求人帮衬,总不能光着手去姑老太太家,恁地没脸。 知道了地方,就准备动身赶路,何大牛闷声不吭,拾起地上的行李,张氏仔仔细细点了一遍。 出来的时候装了七八个包袱。 路上叫那些流民趁乱抢了不少,剩下那些东西,当的当,卖的卖,现如今也没剩几样东西。唯二比较贵重的就是他贴身放着的十三两银子,还有前些年年景好,给自家娘子张氏打的金簪。 临来的时候家中近二十亩地,才卖了将将十五两银子,何大牛狠狠叹了口气,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底,如今叫老天爷祸祸个一干二净。 去年闹蝗,今年闹旱,入春以来就没见过雨,地里庄稼还没出苗,就干死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株小苗,没几天也黄怏怏,病歪歪的。 老圣人年初还到沧州祈过雨,结果啥也没求出来,连喝的水都没有,遑论浇地了。 看出形势不对,何大牛就跟邻居秀才一家商量着南逃,也幸好走的早,后来路上才听说,沧州早不给放人出去了,就怕人全都跑光了。 思及此,又想叹气,张氏狠狠剜了他一眼,眼神示意后面跟着的几个孩子,何大牛这才把那口气憋回去。 分卷阅读2 家里头顶梁都泄了气儿,更别说底下几个孩子了。 何霜降倒是没注意到前面,她此时正频频回头,瞧着城门口的热闹。先前在城里就注意到那辆马车,拉车的马通体雪白,漂亮的紧,车身约摸是红木做的,想来值不少银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车里一通吵嚷,赶车的车夫勒停了马。 就见一半大少年叫人从车里推出来,没站稳,好险摔倒在地上。 一个婆子有些心虚的探出脑袋,另一个婆子见状凑了上来,嘴上骂骂咧咧 “你怕甚!本就是跟咱们一样的奴才秧子! ” “我……我可没怕!哼,这孽星!平白叫咱来这乡下旮旯,跟着受累!” 马车缓缓驶过,那车夫扬起一鞭子,速度快了些许,单薄瘦弱的少年没上车,跟在后面走。 很快,马车路过了一行人,两个婆子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待瞅见何霜降时,眼神亮了亮,让车夫停了车,一前一后下来了。 何霜降这才望到那车帘儿上都绣着金线。 走在前头的婆子将这一家人从上到下打量了够,嗤笑一声 “这丫头看着倒是精神。” 张氏心思细,看两位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皆非一般货色,初来乍到,不敢生是非 “我家这丫头就面上精明,实则粗鲁愚笨,讨人嫌的很,两位不如进城上牙人那,也好找个合心合意的不是。” 何霜降配合她娘,憨里憨气地龇着牙笑。 那位想买下何霜降的婆子从贴身的钱袋子里掏出几块碎银,在张氏眼前晃了晃“你怕是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张氏面上不显,心里止不住翻白眼,拢共加起来也不知有没有二两银子,还整这出。 “家奴私下置产,若是传回京里,只怕……”先前被推下车的少年终于跟了上来,跟何家大郎一般大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那两个婆子转过身去,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劝到“要不算了?真要传回京里,也是桩麻烦……” “嘿……嘿嘿……”何霜降故意又笑了两声,做憨傻相,挣脱被何大牛拉着的手,一脚踩向两个婆子边上的一滩水,水花四溅。 “爹!你瞅,俩耗子!要不说南边水土养人呢?!这耗子都比沧州的大!” 原本田婆子想着来这乡下地头,没人管,买个小丫头伺候自己,也好享享福。 叫谢明远这么一说,心思歇了不少,又见何霜降那副憨笨的样子,正好找到台阶,回头看了眼张氏“呵……我瞅着你家这丫头也是有点子毛病……” 话还没说完,泥点子就糊了一脸,何霜降还在那滩泥水里跺脚,嘴里念念有词“踩死这俩死耗子!” “噗!呸!什么玩意儿!” 田婆子抹了把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撅着屁股看衣裳后面,好家伙,溅了一身泥。 “你个死丫头!”伸手就要把人拽过来,临来庄子前,夫人赏的料子,特地做成衣裳想来显摆,这下可倒好“你知道我这衣裳多少钱吗?!” 何霜降滑不溜秋的,两人齐齐上手也逮不住。 “不如我替两位姑姑洗了?”张氏也是怕惹出麻烦,若要真要赔,自家所有家底都不够一件衣裳钱。 “洗?你知道这是什么料子吗?把你一家卖了都赔不起!” “行了!”看着瘦弱的少年发起怒来颇有那么两分意思“再不走天黑都到不了庄子” 两个婆子不敢再说话。到底是做了十几年伯府世子,哪怕现在跟伯府没什么关系了,那气势照旧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那两个婆子被他唬住了,愣了半天,正准备上车,这才想起来如今他与她们并没有什么区别,撇着嘴角嗤了一声 “真当自己还是世子爷啊?” 少年郎没理会,抱拳躬身,朝何霜降连着说了两声对不住这才跟了上去,身影有些萧瑟,明明一副贵公子的气度,穿的却十分单薄,不合身份。 一阵风吹过来,何霜降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得,还可怜别人呢,她分明更惨。 走远了的谢明远回头瞅了一眼,心下微酸,原来他也不是最惨的,瞧那小姑娘,憨憨傻傻,唉,这一家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分卷阅读3 一家人没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往南边走。从沧州到扬州,一路上受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幸而现在,一家人全么乎的到地方了。 想着马上就能安顿下来,十几里路好像都不算事,连最小的石头都叫他姐拉着,走的飞快。 何家姑老太太是何家七拐八绕的亲戚,几十年前嫁给了走南闯北的行商,二人成亲没多久姑老太爷继续跑商,路上遇到山匪丢了命,后连尸首都找不到,姑老太太无儿无女,守了几十年寡。 许是只剩何大牛这么一门亲戚,两家年年都写写信,托人稍些年节礼,处的也算亲香。 这两年沧州遭了灾,就没再写信来往,也不知道如今老太太身体可还安好。 扬州府富足,哪怕是跟府城七里隔八丈的清水县,也富庶得很。 一路走过来,跟沧州景象全然不同,路二面都是田地,此时不少人弯着腰在地里忙活。 何霜降打眼瞅着,内心欢喜“路上有人说南边一年能收两季粮食,这话真不假!” 姑老太太那村子叫桃花村,不远,不过谁也没来过这处,还是问了人才找到地方。 如其名,路上见了不少桃树,一条溪将村子一分为二,也不知道姑老太太住哪一户。天色渐晚,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人家一开门,见他们穿的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还以为是来讨饭的,嘴里骂骂咧咧,又把院门关上了。 敲了一圈门也没人理,倒是村子里的狗开始叫唤起来。 无奈踩着青石桥过了河,河对面住着村里的大户,只怕更是没人理。 一户白墙青瓦的人家出来个年轻媳妇,朝外面泼了盆脏水,正准备进去,就叫何霜降眼疾手快拦住了 “小嫂子!先等等!” 见那年轻媳妇一脸疑惑,何霜降赶紧开口 “沧州遭了旱,我一家人来扬州投奔亲戚,想问下小嫂子知不知道村里一户何姓,寡居的老太太?” 那年轻媳妇蹙眉想了良久,摇了摇头“你且先在外头等着,我去给你问问。” 院门没关,何霜降抬眼便瞅到了里头的光景,院里陈设有序,想来是个殷实人家。有个跟她年纪一般大的小姑娘在树底下绣东西,这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那姑娘眯着眼,一派认真的模样。 大致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好再看下去。 良久,那年轻媳妇才出来,揽着何霜降的肩,招呼站在远处的何大牛他们 “你们先进来吧!” 一家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踟蹰不前,还是何大牛拘谨的搓了搓额头,用蹩脚的扬州话说道 “这……我们一行人身上实在邋遢,怕脏了地……” “不妨事!进来吧,家中人等着哩!” 何霜降被半推半拉的拽到院里,何大牛他们也只好跟上,堂屋里坐着个有了些年纪的老人,见人进来,起身相迎。 “来寻何老太太的?” “是,是,敢问老人家,老太太如今住哪一户?”何大牛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你是何老太太什么人?” “她是我家姑老太太,只我这一门亲戚,往年都有书信来往的”怕他不信,何大郎在身后包袱里翻出几封信,拿给这老丈瞅。 “不必……不必”长长叹了口气“这信还是我家三郎帮着写的” “那……那可真是太谢谢了!” “原何老太太便与我家有恩,这都是应当做的,只是何老太太如今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上哪去了?” “前年冬天天冷,雪落的大,好几日没见老太太出门,等去看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2. 第二章 拾掇屋子 “人……人没了?” 何大牛身子控制不住的往下滑,一家人愣在原地,半晌回不了神。 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想着往南边走,兴许还有条活路,姑老太太无儿无女,大半生孤苦无依,前些年还在信里说要回沧州看看,实在不敢想人竟没了。 何家因为那档子烂事,跟叔伯姑母早就没了来往,有事都不会抻头看一眼,因此姑老太太也 分卷阅读4 算是何家仅剩的一门亲戚。 原先想着过来还能叫老太太晚年享享清福,替她老人家养老送终,现在…… 屋里响起闷闷的哭声。 何霜降被她爹吓到了,哪怕再懂事再聪明,看到向来沉闷的爹爹现如今崩溃的样子,也有些手足无措。 张氏没见过这位姑老太太,不大懂何大牛的心情,心里也有些难受,更多的是担心一家人接下来的处境。 虽说姑老太太不在了,但既然已经来了,就得好好活下去,手头里还有些钱,赁点田地,总不会饿死。况且这南边,一年能有两季收成。 张氏干劲十足,扶稳了自家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何大牛眼神逐渐清明,捏了捏拳,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是缓过来了。 何霜降稍稍松了心思。 “不过,老太太的房子还留着,你们且先住着,我家大儿是户长,同里正相熟,回头让你们落在何老太太户下,买田赁地也便宜。” 张氏感激的连连鞠躬,扯着何大牛一起,忙不迭地道谢。 “只不过,我那老大哥同老嫂子皆是苦命的人,福气薄,没个子孙后代,不求你们如何,既落在桃花村了,逢清明冬至也去上柱香,磕个头,表表心意” “这是自然,此次往扬州来,一是逃难,二个就是打算替姑老太太养老送终的。”何大牛说的认真。 “天也晚了,我让我孙儿送你几个先去那屋子,几年没住人,怕是破败的很。至于其他的,明日再说。”朝西屋喊了一声,没一会一个文质彬彬约莫十五六岁的小郎君就匆匆跑出来。 “何老太太的侄孙辈,如今来投亲。你带着去认个门” “晓得了。” 同何家人问过好,便走在前面带路。 借着微微月色,一行人走的飞快,已近深秋的节气,喘口气嘴边都冒白烟,最小的石头少不知事,一边哈气玩儿一边被何霜降拉着跑,家里人走太快,两只小短腿得用跑的才能跟上。 没过河,一直沿着河往北边走,河这边只稀稀拉拉住着几户人家,不过家家看起来都殷实的很,皆是白墙青瓦,好看的紧。 待停在一个院子前,何霜降吸了口气。 先说破败的不成样子她还心存怀疑,现在看到这院子,只觉得讲的轻了。杂草长的有人高,院墙倒还好,没见有缺损的地方,只是那屋顶上的瓦片,竟一片都不见,地上尽是碎的不成样子的瓦砾,进堂屋抬头朝上望,除了几根要掉不掉的房梁,压根没个遮挡物。 院拐角的厨房屋顶是茅草盖得,没受什么影响,还好好的。何霜降心下奇怪,按说这青瓦不比茅草结实些?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那读书人看出了她的疑惑,叹了口气 “何老太太过世以后,河对岸就有人悄摸过来翻东西,见没人管,愈发变本加厉,来摸东西的人也越来越多,后来东西都被拿完了,连屋顶上的瓦片都开始抢,若不是这墙建的牢,恐怕……” 恐怕墙都要叫扒走了。 没被扒走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是白石灰混着泥刷成的灰黄色墙面,现在剥落的不成样子,一块一块,没一面墙是好的。 看着震惊,心下也没抱怨,如今有个落脚的地儿就已谢天谢地了。只替姑老太太心酸,临了临了,房屋还叫那些人败坏成这样。 姑老太太论起辈儿,应该是何大牛的姑奶奶,辈分大,实际上是老来女,比何霜降爷爷还要小上几岁,从前未出嫁时对何大牛极好,因此两家才能来往那么多年,何大牛原先在家便时常感叹自家姑老太太一个人,孤苦无依,想接来沧州养老,老太太不愿意,只想守着老太爷的衣冠冢。 一家人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怕是还有一番收拾。 “即已经到地方,我便先走了” “你将这位小公子送回去”张氏推了推何大牛。 那小伙子被这声公子叫的脸发红,嗫嚅半天,才冒出一句完整话“我在家中行三,婶子唤我贺三郎便好……” 张氏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也没注意到他通红的脸,只满心再那堆行李里面翻枣糕,待翻到了,递给何大牛 “先前太急慌,给忘了,人家帮了我们,也没个什么能做谢礼的东西,你把这点心拿过去,好生道句谢。” “不用不用”贺三郎见状连连摆手。 分卷阅读5 张氏不由分说,将枣糕塞到何大牛手上,推着二人出了门。 娘几个先大致打扫一遍,晚上先在厨房里睡,好歹有个顶棚,天黑了实在看不清,等明日再打扫吧。 等何大牛把人送回来,一家人早就饿的心慌了,赶紧吃了几块干的发硬的黑面饼子。许是一路奔波,太过劳累,谁也没有心情说话,一家五口头挨着头睡了。 被褥什么的太重太占地方,再舍不得路上遇到乱子,也丢的丢扔的扔,现在只剩几个用来作包袱的床单,外加几件厚衣裳盖着。早上天还没亮,何霜降就被冻醒了,把衣服盖到石头身上,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难怪冷呢,昨天夜里又下了雨。 院里杂草太深,二话不说,挽着袖子拔草,今天还有的忙呢。下过雨,到处都是潮唧唧一片,没一会衣服就被打湿了。 屋里除了年纪小的石头睡得正香,其他人也都醒了,四个人一齐上手,没一会这片地就整完了,草都堆在一遍,趁日头好晒干了还能引火。 姑老太太嫁的那行商,颇有几分家底,院子盖得大,两边还有偏房,住一家人绰绰有余,只不过如今房顶都没瓦,昨晚没注意,刚刚才看到厨房边上还有个小柴房,只不过里面也是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还要上山捡点干柴,这没柴火也少不了水,下晌你带着大郎去山上拾掇柴火,我跟大丫到河边挑水。” 张氏安排好各人的活计,见院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去屋里把石头喊醒,包里还剩几块饼,勉强能填饱肚子。 待日头出来,何大牛就去了一趟贺家,昨儿说好了,今天去认认老太太的坟,顺道问问户籍的事儿。 大启户籍管理严苛,平头百姓,若户籍不在落此处,就甭想在这买田置地,昨日贺家那老爷子说他家大儿是户长,专管纳税之事,里正则是管理户籍的。 依旧是贺家三郎带着何大牛去认了姑老太太的坟,等过几日收拾好了,还得去趟扬州城,买点黄纸香烛,烧给老人家。 院子是差不多收拾出来了,屋子里还脏乱的很,灶台上厚厚的一层灰,堂屋里更不必提,顶都没了,又经了两年风雨,屋里又脏又乱。 张氏蹙着眉,天亮以后,看着院儿,愈发觉得惨不忍睹,也没个桶,想洗洗都没法子。 “娘!这有个桶!”何霜降提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木桶,指了指缺了口的地方“就是这豁了一块,不过不影响,少打点水就可以了” 何大郎接过桶,提着去了溪边,也幸好离水流不远, 门口有人喊了一声,何霜降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开院门。开了门才看到,原来是昨天的那年轻媳妇,还有坐在树底下绣花的小姑娘。 两人手上都拿着不少东西,何霜降赶忙把人让进来,又朝屋里喊了声。 张氏头上包着布,就着桶里的水洗了个手。 “婶子,公爹叫我拿些东西过来,您看放哪?” “啊?这可使不得!我一家已经受了不少恩惠,快些拿回去!”张氏不叫她放下手里的东西。 “婶子,你就收下吧,我跟我嫂子先回去了!”小姑娘长的温温柔柔,讲话倒是快声快气,干脆利落。 动作同样干脆利落,把手上东西放下来,拉着她嫂子就走了,临走还冲何霜降扮了个鬼脸。何霜降也不甘示弱,呲牙了嘴做了个怪相。 张氏看着地上一堆东西,都是现下紧缺的,心内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东西搬到厨房。 半袋番薯,一袋黄灿灿的棒子面,还有三颗红艳艳的大柿子,只不过现在还没熟,硬邦邦的。 张氏收了起来,等捂化了再给几个孩子吃。 贺家俩人前脚刚走,何大牛后脚就回来了。 落户的事儿还得等贺家大郎帮忙,他是户长,同里正关系不错,想来应该没什么麻烦。又跟张氏说过几天去趟扬州城,买些东西拜拜姑老太太。 “这是应该的,上午贺家还拿了些东西过来,唉……这回欠的人情,太大了……” 何大牛宽慰她“等日子过好了,再好生感谢便是。” 晚上冷,白天依旧很热,一上午这些屋子还没收拾干净,不过厨房拾掇干净了,今晚可以吃上一顿热乎饭。 院子里的一口大缸,不知道是因为太重还是什么原因,没叫村里那 分卷阅读6 些人搬走,洗半天才洗干净,下午打水就直接倒缸里了,省的一趟趟往河边去。 3. 第三章 一餐饱饭 忙乎了一整天,才喝上热水,厨房已经打扫干净,旁边的柴房也被清理出来了,不过那小柴房的门是坏的,恐怕到了夜里挡不住寒气,因此一家人晚上还得住厨房。 等大家喝完水,何霜降看着锅里剩的热水,丢几颗土豆放里头煮,再撒了点盐巴。 下晌娘俩打完水,又去山脚底下拾了点枯枝烂叶,刚够晚上烧餐饭。 石头不知道从哪摸了三颗鸟蛋,不过铜钱大小,颤颤巍巍递给何霜降,她朝锅里丢了一颗,剩下两个放在灶上。 一家人守着这一小锅番薯,也不知道是谁肚子先咕叽了一声,然后接二连三大家都开始咕叽起来。 这煮番薯的小铜锅还是原先在沧州,何大牛做货郎淘换来的,原本是冬天点炭炉,吃羊肉锅子用的,后来往南边来的时候带上了,一路上一家人想吃口热乎的,都靠这小铜锅。 那种暖呼呼的味道飘出来,一家人肚子叫唤的声音明显更大了。 何霜降拿筷子戳了戳,已经软透了,掀开盖子,热气上腾,只觉得毛孔舒张,浑身舒坦,还没吃都熨帖极了。 把番薯捞起来,蛋剥好递给石头。 包袱里还剩着几块黑面饼子,全倒进锅里,等差不多了,再把灶上那俩蛋打进去,一齐搅和搅和,盖上盖。 在庄稼人眼里,盐同水一样重要,分毫不肯浪费。 赶了将近四五个月的路,除了最开始还吃的有点样子,后来基本就没吃饱过。几个木头镂的碗,一人分了颗番薯,舀了碗糊糊,有点咸了,好歹有味儿,以后日子也会越过越有滋味儿的。 何霜降她做饭好吃,哪怕就是烧水,烧出来的都比一般人甜些,因此尽管年纪小,家里忙的话,基本都是她上灶。 这次她娘没掌厨,纯粹是因为饿久了,馋啊…… 原先没遭灾,家里日子过的可红火着,房子盖的大,每月都要买回大肥肉,家里也总变着法儿的做些小吃食,光她扎头的头花都有满满一盒子,现在,她连肉是啥味儿都快忘了。 过了年才将七岁的小人,趴在灶台上,感受余灶膛里的余温,一脸愁苦。 张氏狠狠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小小年纪脸皱的跟老太太似的,成天想七想八。” 何霜降吃痛,揉着额头 “娘,这些人心真黑啊”比了比缺了口锅的灶台“咋能把东西拿的干干净净呢?” 石头在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力挺她姐。 结果一人又捱了一下 “这都是老太太的东西,本就不该是咱的,如今有个落脚的地儿就谢天谢地了,你瞅你脑瓜子里天天想些啥” 张氏做凶恶状 “还是你们也觉得姑老太太的东西本该是咱们的?这跟那些抢东西的人有啥区别,娘教你们不要偷不要抢,不是自个的东西就不要肖想,你们忘了?” 见二人不说话,张氏又继续开口 “咱们能全么乎到了扬州,得感激,不说路上遇到的好人家,单就是那贺家,咱都是欠着大人情的,日后过好些了,得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这才是做人。” 何霜降瓮声瓮气点头,小石头也一脸懵懂地跟她姐哼哼。 她压根没将她娘的话放在心上,满心盘算着,啥时候能洗个热水澡,身上臭烘烘的,脖子后面一层黑泥,头发也都结成一条一条了。 晚上睡觉照旧是破席子铺地上,一家人挤在一起,好歹暖和些,等把隔壁柴房门上的豁口堵上,再进城买些褥子棉絮。 想着想着,就听到了细微的鼾声,等再醒过来,就是第二日早上了。 本来干粮都要吃完了,幸好昨儿贺家送了点粮食过来,省着吃应该还能顶一段日子,等把户籍落下,再进城去买些粮食,还得买些棉花做被褥, 正想着呢,家里就来人了,却原来是贺家老大,年纪同何大牛相仿,边上是一位身形微胖的男人,头戴方巾,身穿青衣直裰,板着张脸。 张氏见来人,去把何大牛喊出来。这应该就是那位里正了。 “有路引没有?”那 分卷阅读7 位里正开门见山。 “有,有!” “这原是不合规矩的做法,若不是我同子秋兄相熟,也不会帮你们这个忙。”里正话说的直白“不过,我向来办事牢靠,既应允了,保管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贺家大郎笑了笑“此事多亏了您。” 张氏拿着路引出来,顺手将银子塞到何大牛手上,何大牛自然也懂这意思,一齐递给里正 “劳您这一番走动了,如今家中也没甚个能拿出手的东西招待,这几个大钱您拿着去打些酒喝。” 那里正掂了掂分量,似乎还算满意,先前板正的脸也松下来了“这都是小事,往后若有麻烦,直接找我便是。” 何大牛连连称是。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往往这些人最招惹不得。二两银子,权当买个心安。 等那户籍文书下来,就算正式在这处扎了根。 天渐渐冷了,这段日子上山打柴的人也多,何家父子俩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还得多往山上跑几趟,起码得存够一家人过冬的柴火。 屋子也得收拾出来,暂时买不起瓦,先盖上茅草也是一样的,起码能遮风挡雨,一家人总不能一直窝在小厨房。 何大牛晚上又去了一趟贺家,想问些赁地的事儿,这才知道姑老太太家原也有地,不过自姑老太太死后就还回村里了,拢共八亩地,都卖了,得来的银子村里按户分了。 除了可惜也没办法。 不过赁地的话,只有离这十几里开外的石横子镇,有户姓杨的大地主家才有田地。 何霜降这几日上午帮着自家娘打扫屋子,下午就跟爹和大哥去山上。这年月,一口吃的就是命,能在山上寻些吃食改善改善伙食自然最好。 拿着比人还长的麻袋,折好又准备上山了。 她前几天看到一片野毛栗树,还没叫人发现,这几天摸清了地形,就准备上山去打毛栗。 这边来的人少,山林还算密实,何霜降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还是口腹之欲战胜了恐慌,看了一眼离这不远的爹和大哥,像是后面有人追赶似的狠命摘起来。 手上裹着厚厚的破布,还是有些扎手。 不知不觉已经采了大半口袋,那边何大郎也砍好了一担柴,喊了一声,听到方向,也朝着何霜降走过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人都过来摘栗子。 何霜降有些心酸,以前大哥还是读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书不读了,开始下地干活,白白净净的手上长了一层粗黃的茧子。 大哥跟爹都不用拿布包着手,一个接一个拿着刺球往麻袋里扔。 “这没多少了,大丫你先去歇着,给看着柴火,省的叫人担走了。”何大牛也心疼她家丫头,自小没吃过苦头的,现在连身新衣裳都穿不上。 何霜降见的确差不多了,想着那边还有颗野柿树,干脆去看看熟透了没,没熟就摘些回去,捂几天应该也能化,省的叫鸟吃了。 “个天杀的玩意儿!!” 何大牛跟何大郎齐齐抬头,听到何霜降惊怒的声音,栗子也不摘了,急忙往回跑。 三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原先两担柴火,现在只剩一担了,幸好走的时候镰刀别在腰上,不然恐怕也叫人顺手拿走了。家里拢共就剩四根麻绳,现在一口气叫人挑走俩。 何霜降气急“我正爬柿子树呢!就瞧见有人从那头挑柴下山,本也没在意,后来瞧着他肩上冲担眼熟的很!这才回来,一回来就见少了担柴火!” 家里自是没有冲担的,何大牛将棍子两头削细了挑柴的,这样累肩膀,但也没办法,也因此何霜降能一眼看出来那冲担是自家的。 “爹你别急,等我再见到那人,一定能认出来”何霜降气的跺脚,什么人呐这是,连担柴火都要偷。 “行了,别计较了,我再砍点个树干子拖回去就是,咱们是外来户……” 何霜降默不作声,内心不忿,她就是觉得该让坏人受惩罚。气呼呼地下山,连麻袋里的毛栗子和野柿都不香了,默默发誓,一定要将那偷儿找出来。 一回家,张氏见少了担柴,有些疑惑,何霜降叽里呱啦将山上的事儿说了一通,还一遍遍的问张氏 “你说爹是不是胆小?是不是?娘你从前说不该偷东西,偷东西要抓去下大狱,还要叫那些官差老爷狠狠地打才是 分卷阅读8 !” 张氏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无奈“这……对……但你爹做的也对,你还小,有些事儿啊,长大了你就能懂,坏人肯定得遭报应的。” 何霜降嘴一瘪,开始哭“你骗人,那人偷了咱家柴火,爹也不管,也不叫官差抓他,做偷儿不会有报应!那我也要做偷儿!” 石头不懂,在一边附和“我跟阿姊一起,做偷儿……” 话音未落,就听见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好家伙,一人脸蛋蛋上捱了一下。 “娘养你们,给你们吃喝,不是叫你们做偷儿的!”看着两个愣在原地的孩子,张氏提高了声音“甭管你爹做的对不对,往后再让我听着你们要去做偷儿的话,就别进家门,爹娘也没有做偷儿的孩子” 说完也不管他们想通了没有,拿着那一麻袋毛栗剥壳去了,内心思忖,这丫头,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直接吓住他们。 野毛栗壳晒干了,可以引火,就是扎人,不小心一屁股坐上去,那滋味…… 4. 第四章 估衣铺子 连着收拾几天,屋子里总算齐整些,何大牛带着家里几个孩子去割茅草。 天越来越冷,不能一直睡在四处透风的厨房,虽说最近弄了不少树叶垫在草席底下,但时间久了,人肯定耗不住,这两天石头有点咳嗽,这孩子打落地身子骨就弱,生场病都能要去半条命,可不敢叫他伤风着凉。 这时候的茅草基本已经干枯发黄了,在日头底下晒几日差不多能用,先将就盖在屋顶上,熬过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重新加固。 张氏这几天把衣裳里的棉絮都掏出来,捶捶晒晒棉絮重新变得雪白暄软,收拾干净以后才重新缝进衣服里。 傍晚,里正也将户籍文书拿了过来,等实实在在拿到手上,一家人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有文书凭证,进城便不要交两文钱了,这规定从前也没有,还是太多流民南逃,闹出不少乱子才折腾出来这么一条规定。 先前来去匆匆,没注意城里的情况,现在看来,就这清水县,都比沧州府城还要富庶,不愧是人人心弛神往的江南。 供人行的路面是大青石铺的,宽敞又干净,两边卖烧饼的,卖包子的,馄饨铺子,熟食铺子应有尽有。 再往前一点,卖字画的,替人写书信的,纸笔铺子。何霜降正看的眼花缭乱,却被后面的人叫住了。 “婶子!婶子这是带着您家小娘子出来置办东西吧” 娘俩回头,赫然是贺家三郎。先前想去估衣铺看看有没有尚且能穿的旧衣裳,走的快,没注意到那位卖字画的就是贺家三郎。 何霜降眼睛弯的像月牙儿,被张氏捅咕着,打了声招呼 “贺三哥哥好。” 她叫自家大哥强按头念书,也是开了蒙的,学了三字经千字文此类,打眼瞧着贺家三郎这字画是真的不错。 那鱼戏荷花图画的栩栩如生,看着似乎真会动似的。 何霜降好奇,走到摊子上,看着滴墨未沾的白纸,一脸好奇,眼神催促贺三郎再画上一副好叫她开开眼。 张氏瞅着自家闺女这狗德行,狠狠朝她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快些走,别在这烦扰小郎君办正事儿!” 贺三郎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不如我替小娘子画幅像如何。” 何霜降内心雀跃,摆好姿势,抬头注意着自家亲娘的脸色,又悻悻放下那只叉在腰间的手“恩……算了算了,谢谢三哥哥,改日再画,我今儿有要紧事办呢!” “小郎君别叫这丫头蹬鼻子上脸,这等好纸张可别白瞎了。” 贺三郎听不太懂北地口音,好笑的看着被张氏揪着耳朵牵走的何霜降,待看完这番哭笑不得的稀奇,这才回道摊子后面,整理书画。 估衣铺里都是些破旧衣裳,一般都是人家当给当铺,到了日子没能赎回去,就被拿到了估衣铺卖。 许是此地富裕,估衣铺中也没多少客人,没看见掌柜的,倒是有个小伙计正靠着柜台打盹儿。 听见动静,掀了一下眼皮子,没吱声。兴许是知道来这的不可能是什么显贵,所以态度并不热络。 张氏还从来没在估衣铺买过衣服,虽说沧州这种铺子多,但常有人说里头的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说的多了,也就歇了买的心思,现如今是没办法的办法,总 分卷阅读9 不能这节气,一家人还穿着单衣吧。 这家铺子应该没有那种衣服,不少衣服上都有缝补过的痕迹,也没什么好料子。 心下不敢笃定,手中也没多少银钱,只挑着又旧又破的买了几件,回去拆拆缝缝,续点棉花,好歹冬天冻不着。 本来想着买几样东西就差不多了,出来以后发现还是得加上不少,一家人吃喝嚼用,挂锁门锁,针头线脑诸如此类。 出了估衣铺,往前就是布庄绣纺,胭脂店糕点铺。 天冷,买棉花的人也多,价格涨了不少,但还是要买,无论是给衣裳续棉花,还是做被褥,都是绕不开的,只能尽量少买点,看明年能不能赁到地,好歹种上一些。 张氏在院儿里收拾出几垄地,趁这机会,买了点菜籽,说不定冬天还能收一茬萝卜韭菜啥的。 临出门何大牛还提醒了一声,让买几刀黄纸几柱香,说是回去还得给姑老太太上上坟,磕几个头,老人家一辈子没享过儿孙福,到老坟头空落落的,看着叫人止不住心里泛酸。 两手空空的来,大包小裹的走。 回去又碰到贺三郎了,这回何霜降叫她娘拘着,没敢放肆,认认真真打了个招呼就随她娘离开了。 何大牛今日去石横子镇寻那位杨姓地主去了,娘俩到家人还没回来,何大郎正带着石头打水,水缸已经满了,边上木桶里还游着条大青鱼,何霜降拿石头的手比了比,约莫有他胳膊长。 “在哪弄的?” “我打着水呢,就见这鱼翻着肚子飘在河里,起先以为是死鱼,刚打算抓它,它又翻了个身溜走了,结果叫我拿棍子敲晕了……” 得,晚上吃鱼。 这一趟足足花了六两银子,外加七百文钱。 棉花放在铺子里,付了钱,叫人弹三床被褥,三日后去讨陌生的一些带回来了,还能做几身夹棉的里衣。 至于估衣铺里面买的衣裳,张氏打算拆了重新做,两件一起,拼个夹袄,等开春,还能拆了做单衣。 前段时间去山上打回来的栗子,现在基本已经全剥完壳了,只剩一点堆在檐下打算等它放熟。 何霜降馋了许久。 以前跟娘一起在家做的工序繁杂的栗子糕是不要想了,现在不讲究,煮熟就香的很。 张氏似乎心里有主意,剥出来的栗子既没拿出来煮着吃,也没告诉他们把栗子放哪去了。何霜降心焦的不行,再不吃,可就瘪了不好吃了。直到晚饭做好,张氏也没提,任凭她在一边抓心挠肝。 晚饭早就做好了,玉米面糊糊,里头掺着坡背面摘得几棵还绿着的野菜,何大牛没回来,谁也没有动筷子。 何霜降出去迎了好几次,都没见着人影。张氏面上不显,心内也焦虑,坐立难安,干脆起身去桥头侯着。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这才看见桥对面一道人影,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来了。 “已经商定了,那杨老爷瞧着还算好说话,拢共五亩地,一亩地七成地租,不过离咱这有些远……不妨事,开春好好干,日子很快就好了……”何大牛喝完一碗玉米面糊糊,这才放下碗,他早上出门,到现在一口都没吃,商量事情的时候肚子叫的震天响,直臊的他脸发红。 “明年咱家就能好起来了……”张氏看着几个瘦成干的孩子,喃喃自语。 那些栗子她娘一直不说,她也没了耐性,转身去馋起了大青鱼,明儿该吃了吧,再不吃可就养瘦了。 手伸进木桶,那鱼张着大嘴啃她的手指头,何霜降被逗得哈哈大笑,屋里夫妻俩对视一眼,也无奈地笑了,没心没肺的丫头。 一大早,何霜降就叫栗子的香气馋醒了,她五识叫一般人灵敏,估计也是因此做的菜比一般人做的菜都要好吃,也比一般人更容易馋。 张氏从前找大师算过,大师说她投胎时被菩萨摸过,所以比旁人都要灵敏些,日后还有大富大贵呢。无论真假,总之张氏听着心喜,也不求什么大富贵,平安康健便是万幸了。 “娘,你在干嘛?做饭咋不叫我?”何霜降不动声色的坐到灶后,给她娘添柴禾。 张氏用爪篱捞起锅里的栗子,又煮了一锅。栗子虽小,胜在量多。 直到看着张氏开始小心翼翼地剥这些栗子,何霜降这才欣喜若狂“娘这是要做栗子糕不成?!我也来剥!” 分卷阅读10 她手小,剥这种东西更方便,外面的皮被撕的干干净净,一点不留。这太多了,她恐怕得剥上一天,石头又不爱干净,不能叫他帮忙,大哥得跟着爹娘去干活,唉。 张氏见她上心,也不忍叫她后来失望 “娘不打算将这些做给你们吃的,咱们做好了卖掉,讲不定能赚几个钱” 何霜降听着还有些失望,随即释然“赚钱重要,娘!我帮你赚钱。”手上动作愈发快了起来,先前想着偷吃的念头也消散了。 面上不懂事,心里还是知道家里现在的处境的,她娘做的栗子糕好吃,任谁都会买的,指定能赚一大笔银子。 东西渐渐添置起来,厨房就太挤了,何大牛同张氏去山上找些好木头,担房梁,盖上茅草,弄好房顶,早日腾地方。 家里忙下厨的事儿都归何霜降,虽说她年岁小,对于很多道理还是懵懵懂懂的,但跟吃沾上边,脑子又会清醒无比。 中午自然是吃那条大青鱼,这河里鱼腥味到不是太重,但还是有些的,不放油更会腥的打脑袋。 何霜降鱼还在锅里咕嘟着,就见爹娘脸色不太好看的回来了,一人拖着两根木头,看着应该是在山上收拾好了,没有杂枝树叶,光溜溜地。 做房梁肯定很适合。 “弄好的木头又叫人拖走了。”何大牛无奈。 “什么?肯定还是上次偷咱们柴禾的那人!”一说完,何霜降鼻子就喷着热气,险些把自己气倒。 这偷儿焉坏,自个不砍柴,专捡人家砍好的偷。 5. 第五章 卖栗子糕 任凭何霜降气的不行,一直在说要去抓小偷,家里人只当是孩子话罢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栗子已经全都清理完了,马上就可以做出来,赶着这两天卖掉,再给家里添些东西。 栗子糕比较方便的是不用搁糖,本身就带着些甜味儿,野栗子较家里板栗树上的更甜更糯些。 看着多,一大口袋栗子,大半都是壳,剥好脱皮更是只剩下那么一点,恰好够做一些罢了。 何大牛早年学过些木工活,这几天赶着做了些木头盒子,没雕什么花纹,就几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洗净上锅蒸,然后晾干,就能用来盛糕点了。 先前何霜降去买的枣糕,六文钱一块,那一油纸包得六十文,够买三四斤上好的大肥肉了。 贵的咋舌,一般只有殷实人家才会买着让孩子解解馋,庄户头谁也不敢奢求这玩意吃,不过里头的确放了不少油糖的。 张氏做的栗子糕,虽没加那些乱七八糟的料,何霜降却觉得比点心铺子买的吃食好吃多了。 足足码了三大盒糕点,除了煮栗子的柴火,也没甚成本,一个两三文总可以吧。 漂漂亮亮的糕点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瞧着软乎乎的糕点竟没碎,边边角角都好好的。 何霜降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枚糕点放进盒子,明日进城,还得买点油纸,将才数了一下,总共大概八十多块,按三文算的话也值不少钱了。 第二日特地起了个大早,何大牛原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卖东西的门道他门清,不过这边他不熟,所以还是得赶早进城,寻个好位置。 买了锁,不必担心有人私自进屋子,所以一家人都进城了,如今管制严格,没有户籍文书都得交钱才能进去,张氏将旧衣服改了两件,虽打着补丁,一家人穿的还算干净。 守城门的是清水县衙里的差役,扫了一眼就放人进去了,城门外不少难民艳羡的瞧着一家人,他们如今别说穿着体面,能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张氏同何霜降上次来就注意到了,进城入口那一片都是卖朝食的,没甚铺面,尽是一排挨着一排的摊子。 本朝不提倡经商,却也不曾过度打压,因此做些小生意的人还挺多,哪怕何家一早就起来赶了十几路进城,却抵不过这些家住城里的小摊贩。 来的时候这路两边的摊子已经有人在忙活了,还有不少空隙都叫人拿东西占了位置,也不敢将别人的东西拿走,只好再往里面走一些,看看能不能再挤一下。 一直走到后面卖猪肉的摊子,也不见一丝缝隙。 天都大亮了,也不曾见一处能摆下摊子的地方,正丧气着,就听有道熟悉的声音喊 分卷阅读11 “叔,婶子?你们这是?” 贺三郎挤过前面一群人,手上还拿着不少笔和纸张。 “是贺家三哥哥。”何霜降示意爹娘回头看。 这时候人正多着,好不容易挤开人群,贺家三郎头上的方巾都有些歪了。 “婶子是有事?这么早进城?” “前些天打了栗子,做了些糕点想进城碰碰运气,瞧瞧能不能卖掉,谁知没地儿摆……”张氏拿了一盒递给贺三郎,贺家于他们有恩,一盒栗子糕也算不得什么值钱玩意儿“小郎君若不嫌弃,带回去给你家祖父尝尝。” “不不不”贺三郎连连后退,不肯接。 “你家祖父帮了许多,一盒糕又不值几个钱”张氏往贺三郎怀里塞,过会等弹棉花那铺子开门,几人拿了东西也就该回去了。 “婶子别急,若不嫌弃,去我那摊子摆着便是,我交了钱的,那摊子无论去不去,都给我留着哩。” 何大牛从街那头走过来,挤的一头汗,一脸沮丧,显然还是没寻到能摆的地方。 瞧见贺三郎,收起脸上神色,点了点头,总不能叫这几盒栗子糕全都糟蹋了。 见张氏思考半天,贺三郎又开口“婶子不必担心,我那地方尽够的,只几盒糕点,摆得下的。” 张氏心中早被说动了,只怕耽搁了别人的事,心想等真的卖出去了,就补银钱,总不能叫这后辈吃亏。 来这书画摊子的人,不是读书人,就是来找人给远方亲人写信,贺三郎同周边摊子的人都是相熟的,打过招呼,就把东西铺开,留够地方给一家人摆糕点盒子。 原本担心卖不出去,一揭开木盒,香气就飘了出来,不浓,但就悄悄散在四周,吊着众人胃口。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是贺三郎隔壁卖旧书的摊子。 “婶子,这糕怎么卖的?” 这边摊子多,但人少,大部分还都是路过想去前面的布庄脂粉铺子,来的人还没摆摊的人多,且读书人多,也没人大声吆喝,就显得更冷清了。 “三文钱一块。”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钱,数了数,递给张氏 “给我包十块” “哎,好。” 油纸叫何大郎买过来了,装好以后系上细麻绳。张氏想了想,又用木头做的夹子夹出一枚栗子糕,递给这第一位客人 “您尝尝味儿,买了包准不后悔” 也顾不得礼数,接过来就塞进嘴里,软软糯糯,入口即化,比新鲜煮的栗子香的多。 这一脸餍足的样子馋到了周围不少人,早上来的早,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垫垫,这糕点让不少人肚子叫出了声。 有个年轻书生红着脸,低声问了句 “婶子,我只买一块,不必装起来,我垫垫肚子,行吗?” 张氏夹了一块给他,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挤到这边,都是只买一块。前头珍食坊贵且不说,人家也不给一块一块的卖啊。 这婶子做的点心价格便宜,闻着比那边现做的还香。 一群人你一块我二块的买了起来,还有不少先前买了一块,尝完觉着不够,又跑去买的。 这么一会功夫,一盒栗子糕便见了底。 许是围得人多,一身形壮硕的妇人挤开众人,见那桌上摆的栗子糕,指着一盒 “能否叫我尝一块,合适我将那一盒都买了” 张氏原还有些怀疑,看清这婆子穿着打扮,夹了一块与她。 那婆子小心尝了一口,眼睛一亮,问了价钱,待听到如此便宜,心里觉得十分满意,这下又能扣下不少银钱 “一盒全买了,能不能再饶几个大钱” 那婆子心里觉着好,面上却不显。 “要不再给您少上十文,您也知道,如今……” “行了行了,这一盒多少钱?”那婆子不耐烦听她诉苦,摆摆手让她赶紧算价钱。 “这……一共三十个,九十文……少十文就是八十文,您给八十文就行了” 那婆子数好铜板,递给张氏,又数了数盒子里糕点,见没少这才抱着盒子走了。 分卷阅读12 没人瞧见她走远了以后,那张胖脸笑得像朵菊花。 还没开心一会,就见两个黑脸衙役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将剩下的糕点掀翻,本就不算结实的木盒摔成几块,里面的糕点也摔得稀碎。 “你等可知道,在此处卖点心不合规矩” 见何家众人慌乱的样子,贺三郎挡在前面询问 “这……几位差老爷,实在是不知道,望您高抬贵手,且先饶过他们一次,下次必定不敢再犯。” 一家人战战兢兢,何大牛见得世面多,把贺三郎拉到身后“家中实在过的苦,这才厚着脸皮叫这小郎君容个地方,这事儿与他并无甚干系”说着掏出一大把还没捂热的铜板,递给那两位衙役“天儿渐冷,二位官爷事务繁杂辛苦,拿去打些酒喝……” 那两位衙役不接,何大牛朝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又拿出一把铜板,加起来约莫八十文,恰是先前卖那盒糕点的数目。 这一把捧着不方便,张氏又摸出个钱袋子,将钱装了进去,这才递给何大牛。 周围摊贩也不敢抬头,自古名不与官斗,谁也不想惹一身腥。何大牛趁人不注意,塞到那位衙役手里 “二位官爷体恤百姓,我等也得了教训,待把这处清理干净便走。” 黑脸衙役冷声开口 “下次若再犯……” “不敢不敢,没有下次了……” 待这两位衙役走了半天,何大牛背后已经叫汗浸透了,冷风一吹,打了个寒噤才回过神来。 同张氏两人将地上东西收拾起来,那些栗子糕碎的不成样子,到底没舍得,全捡起来拿油纸包了。 “倒是平白给小郎君添麻烦了。” “不妨…也是我不懂这规矩,否则……”贺三郎不好意思,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糕点,如今全毁了,那些钱也白白便宜了两位官差,叹了口气“唉……婶子做的糕点……” “万万不可这样说,这也没甚本钱,小郎君是好心” 何霜降牵着石头,愣了半晌,待张氏和何大牛处理完这边的事,这才注意到呆呆愣愣的女儿,摇了摇,竟将她摇下两行泪来 “咋了这是,大丫别怕,没事了”张氏将人搂在怀里。 “娘!娘不是说…说官差抓偷儿,抓坏人,为何将才…将才我瞧着,那官差要抓咱家…抓咱家进大狱”何霜降松开紧紧牵着石头的手,头埋进张氏肩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咱家……咱家都是好人啊,偷柴禾的不抓,做什么要来欺负好人……” 张氏拍着何霜降的背,心里发苦,想解释,半天也不知怎么开口。 贺三郎蹲身,揉揉何霜降的两角小辫“带你长大了,就懂了……” 何霜降抬头,一言不发,两只眼红的像兔子。 6. 第六章 娘的金簪 周围人等那两位衙役走后才敢上前劝慰,张氏感激的道了几句谢,一群人就各忙各的去了。 一家人把东西收拾干净,这才把剩下的铜板数了数,竟也还剩五十几文钱,也不算全白费了。 想了想,还是数出二十文,递给贺三郎 “今日拖累小郎君了” “什么拖累不拖累,也怪我来这不久,不知道规矩,倒连累了婶子,这么些糕点……” 贺三郎不接钱,张氏也不好上手拉扯。想着不如回头直接买些东西给他。 孩子们跟在后面,张氏把金簪拿了出来,不是什么时兴的样式,不过分量倒是挺足的。 何大牛接过簪子,闷声说了句 “等以后,给你打个更好的。” 这簪子是花了二十几两银子打的,何家日子才刚过起来,就遭了这么一回灾,自去年开始,地里不长粮,何大牛也歇了货郎的营生,为了买粮食跟种子,当了不少东西,结果今年大旱,地里依旧啥也长不出来。 若不是隔壁秀才家还有些门路,帮着弄到几张路引,怕是真叫饿死在沧州了,粮食早就见了底,城里街上粮店也早就关了门,好容易开一回门,价钱贵的人咋舌不说,买还买不到。 年景难,南逃的人越来越多,什么都在疯涨,唯有当铺,给的价钱越来越 分卷阅读13 低。 “老伯,您莫不是在耍我顽罢,这簪子实打实的,花了足足二十八两银子呢!” 原是想着把簪子当了,换几亩地,加上开春佃的几亩,一家人糊口尽够了,结果这当铺掌柜,只给八两银子,照扬州这地价,哪怕把所有家底都算上,恐怕也买不了两亩地。 柜台高,连何大牛都要踮着脚。当铺掌柜一听几人口音,就晓得是外地人,誓要宰上一笔银子,因此拿着簪子,来回看了好几遍,根本没个好脸儿 “如今世道艰难,这价格还是瞧你们可怜才给的。” 何大牛从那一方窗口接过簪子“劳烦您了,我再去别处看看。” 当铺掌柜摸了一把胡子,看着一家人离开,似乎并不在意,笃定他们还会回来。 又跑了好几家,无一不是一听何大牛开口,就开始压价,还是何霜降琢磨出不对味儿 “这些人开始还好,一听爹开口讲话,就变了态度。”何霜降站定“要不我试试,一会娘你就领着哥哥跟石头在外面,我同爹爹进去,让我来说。” 张氏同何大牛对望一眼,也品出不对味儿 “要不叫大丫试试?” 柜台高,何霜降看不见,何大牛于是把她抱到肩膀头。 “老伯,我们想当一下这簪子,您给瞧瞧能值多少钱?”清凌凌的声音从一方小窗口穿进去,里面掌柜伸头看了一眼,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娃娃,头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小髻。 “谁家小娃娃,快些回去!”许是年纪大了,眼神有些不好使,没见着底下的何大牛。 何霜降把手上的金簪举起来晃了晃“我是来当东西的!” “你家大人呢?”那老伯接过金簪,又朝外面看了几眼。 何霜降悄悄踢了她爹一脚,堵住了何大牛准备说话的嘴,又偏了偏身子,露出何大牛的脸 “我爹在这儿!” 何大牛踮着脚,露了个憨憨的笑,在何霜降的指示下一言不发。 何霜降人小,学东西快,一口扬州话任谁也不会怀疑北边逃难来的。这家当铺掌柜的自然也没有怀疑,见底下何大牛半天不开口,还当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因此带着女儿来当东西。 “十六两银子,怎么样?” 成色还不错,实实的,见何霜降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爹,想着这一家人日子恐怕不好过,又提了一两银子 “十七两银子,多的没有了,你跑遍清水县,怕也不会有一家似我家这般价钱的。” 何大牛点头,的确,跑遍了清水县,超过十两银子都没有,别说十六两了。 “老伯!可以,我爹爹说可以!” 用戥子称好银子,给何大牛看了一眼“看好了,不差的” 何霜降看不懂称,却眼也不眨地盯着看“嗯嗯,是的,老伯,不差不差。” 银货两讫。 张氏听说当了这些钱,上午那档事都不在意了,石头对钱没有概念,瞧一家人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 “娘,那咱能吃上肉了吗?” 石头打娘胎里身子骨就不好,何大郎,何霜降都过过几年吃喝不愁安生日子,只这最小的儿,断奶之后家里就一日赛一日的难,蛋都吃的少,别说肉了。 先前在路上,石头感了风寒,一直好不了,眼瞅着人都不行了,张氏就说到地方,就给他买肉吃,吃的饱饱的,后来渐渐石头渐渐好了,这事儿就自然而然不提了。 没成想他还记着,看着石头干干瘦瘦的小脸,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刚来扬州,根基不稳,也没甚银钱,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买,娘给你买,今晚回去就吃肉。” 随着逃过来的人越多,不管是猪肉还是粮食,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原来一斤肉的价钱,现在只能够买半斤,张氏心疼,到底不想失信于孩子,还是咬牙买了半斤,另外又称了一斤,给贺三郎拿过去,上午那些糕点亏了他,还是赚了几十个铜板的。 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何霜降的头,这丫头最喜欢吃栗子糕,如今一个都没吃上,本想着没卖完的带回去叫她解解馋,没成想全叫那些衙役摔了。 上次买回去的粮食不多,眼瞅着城 分卷阅读14 里当粮食价钱飞涨,还是得多买些回去,开春要的稻种现在也要预备好,省的抓瞎。 回去特地绕到贺三郎那处,把一斤肉扔到摊子下面,等贺三郎反应过来,只见到一家人大包小裹的背影。 买够一冬的口粮,又感觉手中银钱不太凑手了,何大牛瞧着街上有卖柴禾的,便想着去山上砍些柴禾,赚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这南边儿天也冷,又不似北边有地龙,所以秋冬之际,柴禾还是紧俏物。 过了桥快到家时张氏看了眼天色,平日这时候该吃过午饭了。 忙乎了一上午,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饿。 进了村,过了桥,张氏走在最前头,迎面走来一青年,刚打算让路,那人却着急忙慌的一心朝前走,险些将她撞倒。 那男人也不说话,头埋得更低,快步地绕过众人离开了。 张氏心下起疑,这处儿只他们一家,再往后就是山了,这人空着手,也不像是要去打柴。开了门,院里和走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恐怕是自己多心了。 “爹,我咋瞧着那人眼熟。”何霜降牵着石头,指着跑得快没影的人。 “看差了吧,兴许是村里人,见过两眼,现在肯定觉着眼熟”何大牛把人推进屋,家里东西都没丢,他自然不想多事。 院子里几垄地都种上了菜,边边角角撒了些韭菜籽,已经出了芽,现在天气冷,弄些枯草盖上保暖,冬天就不愁菜吃了。 约摸晚饭边上,贺家三郎竟然来了,手上拿着几本书,还有笔跟纸张,何大牛跟张氏上山还没回来,家里就何霜降在做饭,顺便领着石头玩。 哪怕买了锁,现在也不敢不留人在家中了,于是何霜降跟石头俩人就被留在家里看门。 “是贺家三哥哥啊”何霜降从门缝里瞅了一眼,这才把门打开。 “你且先等等,我那锅里还有菜哩!” 贺三郎笑着点头,看着小丫头重新拿着锅铲,站在小杌子上,一本正经的翻炒。 贺三郎只当是小孩过家家,待闻到味道,肚子叫了一声,这才知道这小姑娘不是闹着玩。 等何霜降把菜盛出来,这才出来问贺三郎来干啥。 粗粗犷犷的北地口音从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嘴里说出来,讲不出的好玩。 “上次听你说,你家大哥教你认字写字,想着从沧州来扬州,路途遥远,书本恐怕并不曾带过来,这几本书是我抄录下来的,你给你大哥,让他教你继续识字,哪怕如今艰难,莫要忘了学习,还有这几支笔我写起来不甚顺手,你拿着练练,还有这纸…” 何霜降被他讲的头晕眼花,待捋顺了,更是不肯接他手上的东西 “莫要给我莫要给我…”她才不学。 “你家姑老太太于我家有恩,上午又受了婶子那些猪肉,你不必如此客气…” 何霜降不住摇头,手捂着两只耳朵,不想听身边的人老僧念经, “不不不,三哥哥,可不敢,这老些东西,怕是值不少银钱,你快些拿回去,我若是收了,待爹娘回来,肯定要打我的” 贺三郎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把东西硬塞到她手里就打算走,然后袖口就被扯住了。 “可不敢要这些东西”当初大哥教识字,她可挨了不少打,现在看到这些书,只怕大哥回来又要按头叫她念书识字。 “无事,若你爹娘问起来,就说我给的,叫他们找我便是!” 何霜降正愁着趁爹娘没回来,怎么叫他快些走呢,就听见外面爹娘的喊声了。 贺三郎眼疾手快开了门。 “是贺家小郎君啊,这是来干啥?” “叔,婶子”贺三郎拱手打了声招呼“上次听您家小娘子说跟着自家哥哥开的蒙,想必那哥哥是读过书的,您一家路远,恐没带书,家中有些我抄录的版本,拿过来兴许能用的上。” 7. 第七章 吃上肉了 何大郎正在门外卸柴禾,听到话,立刻冲进院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几册书,转头又看到门口爹娘不好意思的脸色,朝着贺三郎的方向神色黯然 “不…不必了,原也不认识几个字,没得白瞎你辛苦抄的书。” “你拿着看吧,不值几个钱”贺三郎看一家人这幅样子,不免 分卷阅读15 有些心酸,若一辈子不识字也就罢了,偏偏上过学堂读过书,心里有了想法,又败给现实,个中滋味,自己无法言说,旁人更体会不到。 何大牛跟张氏见他这副样子,实在不忍,学堂先生说她家大郎有灵性,有天赋,若走下去,必会出头,可现在……现在连册书都不敢拿。 之前瞧见好几次,上山打柴的时候,割草的时候,何大郎拿着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不敢惊到他,不敢说心里更是愧疚无比。 “既如此,小郎君便在我家吃了饭再走吧,否则这书,我家大郎可不好意思收。” 贺三郎无奈应下,何家如今太过艰难,也幸好一家人心齐。 何霜降见那些书被留下了,长叹口气,拎着锅铲,又去厨房了。 今晚吃肉啊! 原本这块肉是不打算一气儿全吃了的,现在有客,张氏进厨房,把肉全切了,剩下的活儿交给何霜降。 院子里一方小桌子还是何大牛打的,丑是丑了点,不过胜在结实,也不晃,能将就着用。 何霜降看到肉时,心里就有了一万种吃法,不过现在,还是红烧好,油汪汪的,想想都美。挥着锅铲,嘴中不住咽着冒出来的哈喇子。 勺子舀了一点酱,闻了一口,摇了摇头,这边酱还是不够正宗,但总比没有好。好不容易吃上一回肉,可不能直接白水煮吧,这做法连肉都白瞎了,干脆狠狠心,料都放齐全,穷就先穷着吧,反正日子再不可能比这更差了。 太阳落山,天色渐暗,热气腾腾的菜才被端上桌。 吃不惯扬州的米,蒸了一锅棒子面混着高粱面的窝头,黑乎乎的,看着是不太好看。 唯独贺三郎面前是碗米饭,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同你们吃一样的便好,不必特地单蒸一碗米饭……” “三哥哥你且放宽心吧!我们一家都吃不惯南边的米哩,太硬了!”窝头看着是不大好看,吃起来可比赶路那会儿吃的硬饼子好多了。起码是软的,再蘸点清清亮亮的油汤,那叫一美啊。 贺三郎原本想着少吃点,不想给人家添麻烦。直到尝了一口烧肉,汤汁浓郁,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酱色的肉肥而不腻,表皮还有些酥脆。等想起来的克制一下时候,那盘子肉已经被大家吃的见底了,那碗米饭他最后还是没吃,不过蒸的窝头倒是吃的干干净净,黑乎乎的窝头也没他想象的难吃。 不过拿了几本书,几张纸,却讹了人家一顿好饭食,贺三郎有些羞愧。 自此两家这也算是抹不开了,关系也比之前亲近不少。何大牛就顺势随着贺三郎家去,问问买地的事,现在置办好了,趁着这段时间没上冻,还能再翻翻地,开春再收拾一遍就可以直接播种。 这年月,田地都是命,若不是迫于无奈,谁也不舍得拿出来卖,另外一个,能开荒的地,也早叫人家开完了,不说开荒要缴一笔银子给衙门,就是开出来了,还得把地养个几年,才能长出粮食,关键现在擎等着一口粮食救命呢,谁也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啊。 知道没田地,有些失望,不过贺家老爷子还是说,有消息会同他讲一声。 何大牛暂且歇了买地的心思,明年先佃着杨地主家的地,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夜里等孩子们睡着了,张氏把家中余下的银钱全都拿了出来,数了两遍,剩二十四两银子,外加一些零零碎碎的铜板。 本想买一亩水田,两亩旱地,一家人勒紧裤腰带,先将日子过起来,可惜买不到地。 “真就一点都没有?”张氏还有些不信。 “没有……” “唉……赁人家的地,不是个长久之计,那地租还贵的很,除开交赋税的,拿到手里就三成,能够吗?” “能够!咋不能够呢?!你男人劲儿可大着呢,大不了我多佃些田,保管叫你们娘几个不会饿肚子” “别的且不说,但就那杨地主田地可都在石横子镇,每日一来一回还得耽搁不少时辰……” “这怕啥,入了夏,天儿就热的熏人,夜里随便寻个地儿都能凑活”何大牛将张氏搂紧了点“别担心了,快些睡吧,明日将屋顶修修,总挤在地上,也睡不踏实……” 何霜降偷偷听着爹娘嘀咕,等耳边响起鼾声,睁开眼,悄悄打了个饱嗝,这才舒服不少。 许是晚上吃了太多肉,总也睡不着,有些烧心。 边上石头也不知道 分卷阅读16 梦到了什么,哈喇子挂的老长,兴许是想到了肉吧…… 一早何大牛就起来收拾茅草,这活儿他也熟,村里谁家盖房,总会请乡里乡亲去帮忙,别说盖个茅草顶,就是砌墙,他也不在话下。 梯.子还是问贺家借的,何霜降看着她爹飞檐走壁,小心翼翼地在底下帮着扶稳。 茅草早就扎好了,从下至上,一层摞着一层,一上午,靠西边的厢房就全都铺好了,何霜降进去感受了一下,顶都被封上了,屋子里瞬间暗了不少。 “没多少茅草了,上次那山坳里的全都割回来了,下午先去背阴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没有就先将就住这。”何大牛啃了口窝头,指着西厢房“也快的很,这样下去没几日就能收拾完” 张氏点头“那下午大丫还在家带石头,昨个贺家三郎给了好些书,你也教教石头认字儿” 原先两口子想着让大郎去考学的,后来供不上,才歇了学业,不过能认得两个字,就比睁眼瞎强多了。 何霜降看着石头,露出一个极为残忍的笑“放心吧娘!我指定叫石头好好念书!” 等人都走了,她就找了跟小棍,拿给石头,再找了个粗棍,教石头念三字经。她学的时候记不住,大哥天天打她,威风的紧,现在也轮到她耍威风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念完一遍,石头跟着重复。 “好,你来背一遍,错一个字,就要挨打”何霜降举了举手上的棍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完完整整,一字不落。 何霜降不信邪“父之过前面是什么?” “养不教!” 又连着问了几个,石头都一一答上来了,她这才罢休。随后又愤愤不平,她背了两个月才背出来的,现在只教石头读了一遍,他就会了,真应了那句话,人比人,气死人! “阿姊,子不学,断机杼?这是啥意思啊?”石头眨着大眼睛,一脸疑惑“这些话是啥意思啊?” 何霜降脸一红,是啥意思来着,很简单的,先前大哥还讲过好几遍来着。 哽了半天,咳了两声,才开口“这些是以后学的,等你把字认全了,就知道是啥意思了。” 等家里人回来,何霜降又领着石头现了一圈,末了还要说一句自己教的好。 何大牛在河上游找到了一片茅草,都这季节了,竟然还没枯黄,于是全都割回来了,晒上几日,比那些枯黄的草更有韧性,等干透了再扎好铺到屋头上,能顶很长时间。 日子不好过,一家人仍过得有滋有味。 放在米里捂得柿子黄澄澄的,贺家之前送的三个柿子也在一起,比野柿子大的多,有张氏拳头大。 何霜降早就想尝尝了,不过没熟涩嘴,这才忍了好久。 现在看张氏将柿子全都拿出来了,忍着口水,还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这是咱们吃的吧?” 张氏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不管见到啥,第一个问的必定是能不能吃,好不好吃。 “你们仨,一人一个。” 何霜降先给爹娘喂了一口,这才呼哧呼哧吃起来,石头也学着姐姐,颤颤巍巍地举着柿子,何大牛同张氏象征性的吃了一口,他这才满足。 何大郎将那柿子握在手上,不曾下口。先前那些野柿子多,被酿成了柿醋,现在只剩贺家给的这三个柿子,三个孩子一人分一个。 “吃罢,我跟你娘不爱吃这玩意,黏黏糊糊的,等柿子醋酿好了,那才好喝呢?!”何大牛一眼就能看出大儿子在想什么。 何大郎依旧没有吃,拿着柿子,坐在屋檐底下,就着月光,翻看贺三郎给的几册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开始发酸,却依旧盯着书上的字,舍不得移开眼。 “大哥?”何霜降轻轻喊了一声,却见自家大哥头更低了,于是坐到他边上“大哥,我以后开大饭馆,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多书。” 她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何大郎险些鬼迷心窍的信了她的话,另一道憨里憨气的声音轻轻凑到他耳朵上 “大哥,我也开大饭馆,我也给你买书……” … 分卷阅读17 … “石头!你不要学我讲话!” 姐弟俩打做一团。 8. 第八章 买到地了 一早打开院门,寒风直往屋里灌,先挣扎未掉的叶子一夜之间也全掉了。衣裳里早就加上了夹袄,却似乎依旧挡不住瑟瑟秋风。 何霜降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我爷叫你爹去一趟哩”贺三郎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把人推进去“别站外面,仔细受了寒。”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爹这样急慌慌的跟着走了。 等回来以后才知道,原来是村子里有家人要卖地,且必须得是两亩水田搭着两亩地一起才肯卖。 这价儿比前些年可贵多了,两亩水田是上等肥田,八两银子一亩,地是砂土地,比下等田还不如,不肥就算了,还难伺候,四两银子一亩,这都贵了。 总就是二十四两银子,全买下,也就掏空了家底。 “不能只买水田,不要那旱地吗?”而且还是种不出什么东西的砂壤土,张氏皱眉,能种的东西少,买回来于一家人只能算做累赘。 “那家卖地的老太太说了,想买水田就必须搭着旱地。” “买吧,买吧,总得扎下根”有了地,就有了根基。 何大牛把罐子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让大郎跟着一起,他认识字,买地的文书给他看一眼才叫人安心。 何霜降也想跟着去,不过被张氏训了一顿,乖乖歇了心思。无所谓,现在有了新的乐趣,就是教石头念书。 卖地的那户人家姓朱,掌事的是那家的老太太,一人拉扯大了四个儿子。等家里过得渐渐好起来了,就让几个儿子供小儿子读书,这小儿子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考上了秀才,朱寡妇自诩她家小儿是文曲星下凡,明年必定高中,金榜题名。 小儿有本事,他的要求这朱寡妇自然也必定满足,说是开春要去扬州书院上学,好准备明年的秋闱,府城花销巨大,束脩交够了,日常花费却凑不齐,缺少银两,朱寡妇只好想着卖几亩地,等日后她小儿高中,有了本事,再买回来也不是难事。 何霜降他们初初来的时候,去他家问过路,结果被赶出来了。 原本以为还要有一番扯皮,结果朱寡妇一看是这些人,立马就拍板了。原因无他,若是村子里其他人家要买地,哪怕他小儿高中,想重新买回这些田地也要费上一番功夫,但这些外来户就不一样,哪个族老长辈都不会替他们说话。 朱寡妇暗自思忖,那些沙壤地,不要也就罢了,但那两亩水田,卖掉了可真真是剐她的肉哇,每年产出可不少呢。 来办手续的依旧是那天的里正,还记得何大牛,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毕竟塞了二两银子不是。 何大牛诚惶诚恐“今日又要劳烦您了……” “小事,都是小事。”那里正也很客气。 朱寡妇心满意足的拿着钱,何大牛拿着按了手印的地契,走起路都踏实不少。 那四亩田地都去看过了,水田的确是上好的肥田,不过那砂壤地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些,但认真伺候好了,都能有产出。 沧州二十亩地,为了凑路上的盘缠,贱卖了十五两银子,这么低的价儿,都没人愿意买,也对,就算有百亩肥田又如何,种不出东西也白搭。 何霜降依旧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样,每日教石头念书认字,张氏同何大牛,没事便去买来的地里翻土,原本想趁着还没上冻,种一茬萝卜试试,结果第二天就落霜了。 霜降霜降,何霜降的生辰也要到了。 往年是能吃上长寿面的,哪怕似去年那般年景不好的时候,照旧有一碗白面擀的长寿面。面里头卧着香油煎的鸡蛋,再撒上葱花,这就是过生辰最有排面的吃法了。 今年自然是不行,不过张氏还是拿荞麦面擀了一小碗面,滴了两滴香油,何霜降没想许多,呼噜噜吃完,打了个饱嗝,才想起来 “原来今儿是我生辰” 她人还小,一直也不明白大人咋记日子记得那么清,咋就知道今个是她生辰哩。长寿面必须得一个人完完全全吃掉,所以哪怕石头在一边望眼欲穿,何霜降也没给他尝一口,因为她想长命百岁。 “那两亩地能种什么?”何大牛头都快挠秃了,这地种啥都难长出来东西吧 分卷阅读18 ,别回头再瞎了种子。 “爹,种棉花和大豆吧!棉花能做衣服,大豆能做酱。”最主要的是,她想吃豆腐了。 何大牛闭眼思考,这主意还真的可行,大豆好活,棉花也适合这砂壤土,包袱里还有些大豆种,都是精挑细选的,今年春季没种下,后离家时带走了。 不过所剩不多,还得再买些其他的种补起来。至于棉花……上次买来做被褥的棉花,里头还打出来不少籽,挑一些饱满的,剩下的再去买一点,应该也差不多。 还是等开春再讲吧,这些日子先撒些草木灰,尽量把地养肥些。 霜降一过,就立冬了。 何大牛趁着天冷,日日跟何大郎一起去山上打柴,留足了家中烧的,剩下的都劈成细柴火,一捆一捆码好,进城去卖,劳累十几日也就赚个辛苦钱。 张氏看在眼里,心疼万分,却也无法,家中没有银钱,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儿,都支应不急。 到冬至一数,已经攒了三百来个铜板了。 原本是担着柴在城门口卖的,那里全是卖柴禾的,也都是想赚些辛苦钱的百姓,怕衙役,不敢挑着柴禾进城,所以久而久之,城门口就挤了一圈人,成了专卖柴禾的地儿。 何大牛从前是货郎,嘴是笨了些,倒比平常百姓懂些人情世故,没几天就将来这的人差不多摸熟了,再加上他的柴禾劈得整整齐齐,城中富贵人家的采买自然一眼就能看到他,另外他长得老实,说话不夸大,在这买了几回,分量都足足的,柴禾也叫他劈的好烧又方便,便只在他那买柴禾了。 久而久之,城里各府采买便也懒得出城,直接让他送到府上,送过去再结账。 基本上隔日一送,他接了好几家,岔开时间,跟何大郎一起,每日也能赚到不少。 “我今日送完柴禾,买些黄纸回来,给姑老太太和姑老太爷上上香。” 张氏点头“顺便称二两肉,晚上包饺子。” 冬至得吃饺子。 9. 第九章 红脸蛋儿 院子里韭菜已经长出来一茬了,萝卜也发了叶子,底下都能见到白白胖胖的小萝卜头了,原本以为天太冷活不了,想不到竟安安稳稳的长着,张氏给盖了厚厚一层枯草,生怕这些长势喜人的菜一夜之间冻死了。 出了堂屋,两边厢房的屋顶都差不多收拾好了,西厢房两间是睡觉的,东厢房一间用来放粮食,另一件单独给了何大郎,原本是叫石头跟着大哥睡的,结果何霜降死活不让,非说自己怕妖怪。 何大牛讲要打木头床,结果一直没闲下来,况且也没有刨刀,单凭他带的那小锉刀,也不知道要削到啥时候。 一早拜过姑老太太,又去了城里,送柴禾这活儿不能歇,一旦歇了,这桩生意也就没了,这是一家人唯一的来钱渠道,谁也不敢断。 冬天山上危险少了,没什么蛇虫,三个孩子就成日去山上,想找些新鲜吃食。 不过这也难,这时候山上连野果子都没有,上一趟山,除了顺手拖几根倒在地上的枯树回家,啥也找不到。 第一场雪也在年关落下来了,不似北方的铺天盖地,温温婉婉地飘着,一上午只落了薄薄一层。 哪怕今年过的艰难,过年该有的体面氛围还是不能少。 何大牛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红纸包,张氏叫他们放在枕头底下,寓意去除邪祟,祈求来年平平安安。 初一这天照着北方的规矩,放了串鞭炮,包了顿饺子,萝卜馅儿的。院子里萝卜也长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张氏伺弄的好,萝卜都水灵灵的,也不发泡。 “婶子过年好!”院门一大早便打开了,候了半天,才见贺三郎领着自家妹妹过来拜年。 “贺家哥哥过年好,贺家姐姐过年好。”何霜降连连作揖,头上绑着新头绳,红艳艳的,平添几分精气神,前儿闹着要进城,何大牛出门早就没叫她,自觉对不起小女儿,回来路上给买的。 买回来张氏还训了一顿,嘴上说是浪费钱,实际上当时就给何霜降绑着试了试。 贺家小娘子今日穿着一身新衣裳,皮肤细细嫩嫩,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着的,闺名贺云香,跟何霜降同岁,这段日子同何霜降也熟悉了,一来就拉着她去顽。 “自家炒的,比外面买的香”张氏把花生瓜子拿出来,叫他们抓着吃。 分卷阅读19 贺三郎象征性的抓了一点,就要告辞了“还要去河对面哩。” 贺云香在她哥哥的催促下,也跟何霜降告别,说定下午再出来一起玩。 何家在这边没什么亲戚,也没什么相熟的人家,乍然跑到别人家拜年,恐怕别人也不欢迎。话虽如此,却还是备下了瓜子花生,以防有人来拜年。 之前朱寡妇卖地供她小儿上学,也惊掉了一村人的下巴颏儿。本来何大牛还不知道,后来还是张氏去田里干活才听人说,那家几个儿子都叫朱寡妇压制的跟包子一样,任由搓圆捏瘪,累死累活,赚的钱全部上交,供小儿子读书。 且朱寡妇刻薄儿媳,动辄打骂孙子,不光如此,连她那小儿都成亲了,三儿却一直拖到将近二十七八才娶了个哑巴媳妇。 方圆几个村子都知道朱寡妇家的糟污事,给张氏学话的周婶子还含蓄地提醒了一句 “这朱寡妇做事不讲道理,寻常人不敢招惹,你既买了她家地,还是小心些为上。” 张氏听过回来就给一家人说了,也让几个孩子少往河对面跑。 南方冬季不算太漫长,最冷的时候河面上也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敲就碎,打水也方便,不像北边,河面上都能打出溜滑。 贺家同何家处的不错,一家人来桃花村第一天,问路的年轻媳妇,就是贺云香的二嫂嫂,从前在扬州城的绣坊里当过绣娘,八月节才嫁过来的,会一手好绣活。本来就贺云香跟在她后面学些针线活,看何霜降讨喜,于是两个丫头也就跟在一起学些简单的平针。 张氏知道这实打实的手艺一般人是不外传的,也是自家丫头走运,哪怕只学一些东西,那都是好的。 今日年初一,不宜动针,针线小学堂也就歇了。何霜降纯粹就是来找小姐妹玩的。 今日初一,谁家的门都不会关上,何霜降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说法,反正家家户户都不准关门。 贺家老爷年前生了场病,大夫说是中了风,现如今半边身子动不了,今儿日头好,给搬了张椅子,坐在院里晒太阳,看何霜降来了,点了点头,温声让她进去顽,听着口齿已有些不太清晰了。 贺家只贺云香一个小闺女,因此她一个人住一个屋,屋里有个梳妆柜,是她娘的嫁妆,已经有些旧了,上面摆着一方铜镜。贺云香把人牵到柜子前面坐着,又从小柜子里翻东西。 “你祖父他……大夫咋说?” 贺云香翻东西的手顿了顿“说是熬到开春就好了,祖父他精神头好得很,能熬过去的。到时候好生养着就行了,肯定长命百岁的” “是的,我瞧着也好得很,我来时还让我进来找你玩呢” 贺云香终于在小匣子里头翻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何霜降看。 “胭脂?!”何霜降凑到她边上,一脸惊奇。张氏以前也有,不过不给她抹,说是涂了烂脸,她才不信。 “我二嫂嫂给我买的,怎么样,美吧?”小铜盒盒里头是红色的脂膏,香喷喷的。 “美!” “我来帮你抹,一会你再帮我抹。”扣了一点在手上,何霜降顺势闭上眼,凑到她面前。 两人凑在一起,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两边脸上红扑扑的一坨,嘴也用胭脂抹得通红。 “云香,爹带了蜜枣,喊你出来吃”贺三郎在外头敲门。 贺云香扬着脖子,出去开门,何霜降也跟在后头。两人看着宛如花灯节上杂耍的猴子,特别是自家妹妹,头上还戴着红彤彤的绢花,贺三郎险些没憋住。 “赶紧洗了去,咱娘一会见了得给你一顿” “我就不!”推开她三哥,拉着何霜降去吃蜜枣。 最后何霜降是顶着红脸,端着一碗蜜枣回家的。一进门就把石头吓一跳,她还不自知,特地去家里人面前现了一圈。 “你这脸上是弄了啥玩意?” 何霜降躲开张氏伸出来的手,捂住脸不要人碰“哎呀娘,你干嘛!” 顶着这张脸,一下午不知道要往大水缸前头跑了多少趟,嗐,照镜子呢! 眼瞅着天气渐暖,张氏跟何大牛也忙了起来,何大牛天没亮就要赶到石横子镇,拢共佃了五亩水田,他跟何大郎两个人,近乎忙的脚不沾地。 原本卖柴的活计过完年就跟那些掌事的说过,现在已经歇掉 分卷阅读20 了,当务之急是把田肥起来,收拾好稻种,多产点粮食。 何霜降也日日跟张氏去地里帮着干活,连学绣活也不去了。 庄户人家没有懒得,一出元宵,基本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活起来了,之前同张氏说朱寡妇事迹的那婶子,地就在何家隔壁。 只见这婶子肩上扛着锄头,到了田里先看了一圈,又把地挨排翻了一遍,翻完坐到田埂上歇着,嘴又开始讲了。 哪家小娘子正月里定了亲,哪家新媳妇好吃懒做,哪家男人打媳妇。 张氏也乐得听,她本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现下能多知道点村里的事儿还是好的。 这婶子心也不坏,就是话多点,但也不乱说,讲的绘声绘色,扬州话讲快了像唱歌似的,有意思极了,何霜降就听着回去给她爹学舌。 “我娘家那村里,下了十几只小猪仔,你家要不要?” 这婶子姓周,娘家村子叫靠山村,在大山脚底下,那边人养家禽牲畜,种果树的也多,张氏想了想,马上开春了,割些猪草将养着,到年底也能吃上一口肉不是。 “要!” “那我明个儿家去说一声,我家也要一头的,那母猪才下的崽,还在吃奶呢,起码得等三月去抓。” 周婶子也喜欢同张氏说话,她不打岔,还时不时应和两声,两人莫名其妙还处的不错,周婶子自然也就愿意同她讲这事儿了。 本来想买小猪仔都不知道去哪买,现在刚好,到时候直接跟周婶子去靠山村捉一头就行了。 晚上天擦黑,娘三才往回走,过桥时却又遇见那奇怪的人,从她们家那边走过来,这天都要黑了,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想干嘛。 张氏加快了步子,生怕自家东西丢了,门口挂着锁,厢房也锁起来了,院墙高,应该不会丢什么东西才是。 锁还好好的挂着,没被动过。 何霜降却突然想起来了“我瞧着那人背影眼熟的很。”天有点黑了,没看清脸,也不知道多大年纪,看身形应该也不大。 东西没丢,张氏就放心了,对何霜降的话也没放在心上,给两孩子收拾一番,就去烧饭了。 这季节折耳根嫩的很,她家后面稍远些的山上没什么人去,加上那片地比较湿润,因此长得也好,上午去了一趟,弄了不少回来,煮开撒点盐,拌着吃也香。 鱼腥草清热解毒,但何霜降受不了这味儿,连碰一下都不愿意。 天黑透了,何大牛跟何大郎才回来,随便吃了点,都没洗漱仰头就睡了,明个儿还得起早。 10. 第十章 猪仔鸡仔 杨地主家那田肥,看得出来之前是被精心照料的,不过因此田里杂草稗子长得也盛,父子俩认认真真拔了一天的草,也才收拾了一多半,拔下来的草全都撂在田埂上晒着,等晒干了,直接烧掉,草木灰洒在田里,也能肥田。 三月底张氏同周婶子一起,去靠山村抓猪仔,花了半两银子,家里积蓄再次空了,不过还是她家捡了便宜,要不是周婶子,这些钱别想抓到猪仔。 何霜降身上又多了个担子,每天都要去打猪草。石头每天都对着小猪流口水,晚上做梦都梦到阿姊做的红烧肉。 院里没有猪圈,那小猪仔成天在院里拱土,张氏撒的菜籽都叫拱完了,何大牛得了闲,在拐角围了一圈小篱笆,。 入春以来就下了好几场雨,一家人都松了口气,果然,江南养人,院子里开春撒的菜籽,现在都长出来了,再过个一旬,就能吃了。 初一进了趟城,说是北边今年仍旱着,冬季下了几场大雪,还冻死了不少人,开春仍旧一场雨没落下来,南逃的饥民眼看越来越多,城里不少善人都在城外施粥。 城里不少人都在传老圣人身体不行了,天老爷发威,请他退位呢。这话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总之最后杀了几个人,这言论就自然而然平息下去了。 不过再这样下去,怕是也要不好,灾民一多,就容易出乱子,清水县周边不少百姓都报官说自家菜被偷了。 何霜降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却也无奈,自家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何大牛跟张氏每日忙的脚不沾地,特别是何大牛跟何大郎,受的跟麻杆一样,每日睡得时间也不长,来回跑,中午就带个窝头吃。 天儿一暖 分卷阅读21 ,河里小鱼小虾也就出来了,何霜降编了好几个小笼子,一晚上能逮到不少,时不时还有些小泥鳅钻进来,好歹也是口肉。 何大牛说得闲给她做个虾笼,那玩意一次能逮着不老少。 河虾不腥气,晒干了鲜得很,搁菜里还能调味,不过这阵子一家人都没吃啥好的,还是别晒了,赶紧吃了是正经。 院儿里小青菜熟了一茬,半透明的小白虾熬汤底,搁点白菜,滴两滴香油,鲜香异常。 田里秧苗都插上了,何大牛还是日日都去看看,补补苗,没前段日子忙,回来的也早。 一回来就闻到满院儿飘香,积攒许久的疲惫都松快不少,狠狠吸溜一下鼻子,朝着厨房里忙碌的女儿夸张大笑 “今儿又是咱家大丫下厨啊” 何霜降横了她爹一眼,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再叫她大丫,她爹就是不听 “爹!扬州人都不得叫大丫的!” 张氏去割了一担猪草,走到院门口,听见里头的声音,也笑了一声“这才待了几天,就这副神恣武恣的德行。” 何大郎跟在后面进了门,一脸严肃“外头有人一直朝咱家院里瞅,也不知道瞅个啥?” 何霜降把汤盛出来,端到外头桌子上,烫的摸了摸耳朵“那人是不是穿个灰袍子?” “你咋知道?” “前些日子我跟娘干活回来,碰到好几次,还当他是要偷东西呢!”说着又进去拿碗筷“也不知道想干嘛,咱家这屋子现如今这四处透风的模样,还有啥能招人惦记的不成?” 一家人齐齐摇头,最后的积蓄也买猪仔花掉了。 “不过我瞧着那人有些眼熟,前儿就想说来着。” “啥?”何大牛也好奇。 “爹你记不记得咱家被偷的柴禾,我先前爬野柿子树,站的高,瞧见那偷儿的背影,总觉着像他。” “啊?没看错吧?” 等窝窝头摆上来,一家人坐定,何霜降才开口“那我也不晓得了,兴许是看错了。” 张氏还在一边念叨“这不应该啊,有手有脚的……明儿去问问周嫂子,兴许她知道这人。” 热腾腾的汤,里头只零零星星几个小虾,但喝起来透鲜,一大盆被喝的干干净净。 夜里只怕又要跑几趟茅厕。 棉花是要催芽,再找块地,保温保湿,施足肥,待长出秧苗再一道地里的。张氏寻得地方就是先前鱼腥草长势好的那块,选的籽不错,出的苗也多,都壮壮实实的。 地种完,留足补苗的秧子,还余下不少,周婶子见着倒是欢喜,她家地跟张氏的地都是一样的,种粮食种菜都没啥收成,见张氏多了秧苗,也想试试,说不定今年冬天还能做件衣裳。 张氏心里有些舍不得,秧苗还剩不老少呢,心里想着,嘴上还是没说啥,全给她了,周婶子除了话多,没别的毛病,况且先前还带她买猪仔了。 做人就是这样一来一回的嘛。 原本想问问那天天在她家门口转悠的男人是咋回事,叫这一打岔,也忘了问。 等旱地水田全都伺候完了,一家人稍稍松了口气。 原以为棉花秧子那事儿过去了,想不到周婶子拎着几只小鸡过来了,张氏正在院里收拾她那几垄地,见人来了,赶紧让人坐下歇着。 “你可真是勤快,一天到晚不见歇会儿,忙完地里忙家里的。”周婶子把篮子放地上,稍稍写了一点,里头就跑出来几只毛茸茸的小鸡。 “呀!这哪弄的?”张氏有些稀奇。 “家里老母鸡抱窝,孵了二十几只小鸡,拿两只给你养养”周婶子嘴里咯咯咯的逗着几只鸡“那两亩地种啥都不行,谁知道上次在你家拿的那些棉花秧子,长得倒好” “嫂子你可太客气了”张氏愈发不好意思了,她之前把秧子给了人,心里还不舒服了好一阵子呢,想不到人家根本不是那占便宜的人。 周婶子还没来过她家,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摸完桌子摸椅子 “这都是自家打的?” “恩,我男人从前是木匠,能打不少东西呢”张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的确,何大牛他通人情世故,会的东西多,就是嘴比较笨。 周婶子听着眼睛一亮“我 分卷阅读22 家大闺女,想给她打个柜子,到时候做嫁妆,带过去也体面,你家男人能打不?” “这……现如今没工具,怕是有些难。”张氏也有些可惜,若是家里那些工具带过来了,恐怕凭借何大牛这手艺都能养活一家人了,何苦还日日跑上二十几里路,佃人家的地呢。 周婶子来了,张氏就歇了手上的活计,想起来之前要打听的事,刚好现在问问。 正准备问,何霜降就推开院门进来了,瞧周婶子也在,打了个招呼,献宝似的给她娘看她手里的东西。 “贺家嫂嫂今儿教我们打络子” 周嫂子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一个小双鱼结,两条红鲤鱼灵活现的连在一起,看着就喜庆。 “贺家新进门的娘子,说是手巧的很,原先还没见识过,现在瞧着教出来的小徒弟手艺都这般好,看来人家传的果然是真的。” 聊了一会,周婶子便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想打听那怪人又没有打听到。 石头在屋里歇晌,现在还没醒,何霜降去把人叫起来,出来才看见装在篮子里的小鸡仔。 一共五只,毛绒绒的,张氏挨个看了一下,一只公的,剩下都是母的,个个都壮硕的很,此时到了陌生的环境,唧唧叫个不停。 何霜降喜欢极了,是不是就想拿手戳一下,被她娘打了一顿才改掉这毛病,不过她身上任务又多了一个,得抓些蚯蚓逮蚂蚱喂小鸡吃。 她自己也乐意,这些小鸡仔可比臭烘烘的小猪仔好玩多了。 一家人都忙的很,田里秧苗长出来,又要除稗子,爹跟大哥在石横子镇,她跟娘就在家里。 天越来越热,张氏在田埂上又种了点绿豆,一丝缝隙都不愿意放过。 入夏以后,天更是热的脚都不敢沾地,何大牛恨不得夜里都待在田间地头,眼见这些稻穗鼓起来,生怕快长成的稻子叫眼红的人毁了。他跟何大郎精心侍弄了好几个月,这一片田就没有哪家比他家田里粮食长势还好的。 村子下游有个水塘,这季节正是吃莲子的时候,村里总有不懂事的孩子去玩水,怕出事,干脆就把莲蓬全都摘下来了,一家分了一点,何家也有份。 莲蓬晒干了能用来卤鸡蛋,莲子晒干了能熬汤,新鲜吃也嫩生生的,中间莲心泡茶也下火,总之一身都是宝。 张氏剥了两颗莲子给何霜降吃,剩下的都剥下来晒干了,熬粥喝。 何霜降喂得小鸡如今已经开始生蛋了,她照料的精心,生的蛋都大。 攒上一段时间就拿去清水城城门口卖掉,那些难民基本都挤在城门外,有些人口袋里有余钱,想给一家人补补,因此没回也都能卖掉。 现如今不再收两文钱进城费了,没有路引,一律不准进去,所以哪怕这些人再有钱,不给进就只能再城外挤着。 今年南边风调雨顺,北边依旧是滴雨未落。 何家粮食收成好的有些让人不敢信,第二季粮食没有第一季好,但收成也不错,缴了赋税,交了地租,加上自家两亩田,除了了一家人吃的,还余出不少,等忙完还能拉去城门口卖掉。 11. 第十一章 生气勃勃 又是一年春,何家小院儿如今生气十足,屋顶上虽还是茅草,未换成青瓦,但何大牛早将所有的屋顶都修缮了一番,看着整整齐齐,颇为舒心。 “今年不佃杨地主家的地了?”周婶子嘬了一口线,穿过针开始缝衣裳。 “不佃了,去年又买了一亩中等田外加一亩地,如今一家人勒勒裤腰带,还是能活的。省的天天来回跑,再累出毛病来” “也好,省的辛苦一年,好处都是人家的。” 何霜降跟石头抬着一篮猪草,从外面进来,篮子里还有几个鸭蛋。 “这日子过得真快,你家来那会儿,啥都没有,屋子也四面漏风,现如今算是彻底站稳了脚,几个孩子也都听话懂事”周婶子感叹一番,看了眼何霜降,低头悄声同张氏说道“你家小娘子可真真是个标志人儿,过两年也得议亲了,你可得好生相看相看。” 张氏斜了她一眼,低声回到“我家闺女还小呢” 说完看向自家闺女,脸上白白嫩嫩的,不像小儿子石头,晒得黢黑。这几年家里吃食也跟上来了,何霜降个子往上窜了不少,整个人漂亮又精神。 分卷阅读23 两人对话她其实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过也不好意思说话,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院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就听见外面有人喊。 “婶子……”门外贺三郎头上系着一根白布条,还有些喘不匀气“婶子,我家祖父……过身了,我娘让我请您去帮忙……” 张氏同周婶子听了,立马起身,临走还跟何霜降说一声,叫她在家带好石头,不要乱跑。 何霜降叹了口气,把院门关上,算算日子,贺家老爷子已经熬六年了,云香前两日还同她讲,她家祖父怕是不行了,连人都认不全,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有时还会咯血。 这会儿那丫头指不定多伤心呢。 她娘去贺家帮忙,这是村里的惯例,谁家里老人过世,一个村子的人都得去帮忙,流程很复杂,等晚上她娘回来她再问问情况。 白天大哥跟爹都去地里了,傍晚就大哥一个人回来,估计她爹也去贺家了。 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吃完也睡不着,就在院儿里靠着石磨,乱七八糟瞎想心思。贺家还请了唱大戏的,此时那边敲锣打鼓,闹哄哄的,时不时哭嚎几声,两家隔的不远,因此能听见,何霜降耳力好,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院里这口石磨是请人打的,之前买的朱寡妇那两亩旱地,种的大豆和棉花长势喜人,除开每年出去交的赋税,再做足了一家人的衣裳,其他全都卖掉了,也挣了不少。 花七钱银子打了这口石磨,平日磨些豆腐卖给村里人,或者逢初一十五推着摊子去城门口卖。 之前城外难民多,一直没安顿好,人一多,初一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发成了集,连城里不少人逢集都出来买些东西回去。 家里这几年凭着豆腐攒了不少银钱,去年添置了一亩水田一亩旱地,所以今年一家人商量过,就不佃地了。 那边吹吹打打的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歇了,张氏回来的时候何霜降正趴在磨盘上打盹儿。 “怎么在这里趴着?天还没回暖,仔细着凉。” 张氏把人喊起来,往屋里赶,东厢房做了她的房间,石头渐渐大了,跟大哥一起住西厢房,屋子全修缮完了以后,张氏跟何大牛就住在堂屋隔壁的侧房,等过段日子把西厢房另一间再收拾出来,让石头一个人住。 “云香她没事儿吧?” 张氏手里还端着一小碗烧肉,递给何霜降,让她先尝一口 “那孩子怕是心里难受着呢,晚饭都没见她吃。” 何霜降把碗拨开“我吃不下了,给石头和大哥吧……” “明个儿十五,我跟你爹夜里把东西收拾好,早上你跟大郎去城里卖豆腐” 何霜降点头,每次去买豆腐不是她去就是大哥去,人一多爹娘就算不清数,边上有人才好些。 “快睡吧,别想七想八的,我明个儿怕是还有的忙,石头一人在家也不放心,你们也一起带着,看好了,别叫拍花子捉走了……” “恩……” 柜子里攒了不少络子,明天去金满楼,一并卖了,再看看可有什么小玩意儿,买个给贺云香,让她宽宽心,她祖父待她好,家中吃食点心都留着给这唯一的小孙女,现如今他老人家走了,贺云香心里肯定过不去这道坎儿。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天还没亮,院子里石磨就开始转了,豆子是还是昨天白天她泡的,她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大半夜的,鸡都还没叫,爹娘就忙乎开了。 何霜降也出去帮忙,没一会就被张氏赶走了,嫌她碍手碍脚,叫她回去歇着,不睡觉不长身体,无奈又进屋躺着了。 “我跟你爹先去贺家,那几版豆腐都放推车里了,你跟着你大哥,看好石头。” 何霜降躺在床上眯着了,现下被张氏叫醒,揉揉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张氏这才放心出门。 煮了点清粥,垫垫肚子,这些豆腐快的话一两个时辰就能卖完,慢的话还得一上午,不吃东西怕是得饿撅过去。 这城门口摆摊子卖东西,比城里好多了,谁先来谁就能占到好地儿,虽说每回差役也过来收钱,不过比城里那摊位费便宜多了。 鸡叫到第三遍,三人出了门。 何大郎在前面推着车,石头跟何霜降一人扶着一侧,之前这车还翻掉过一次,那次豆腐摔 分卷阅读24 得稀碎,自然没卖成,从那以后,一家人就小心再小心。 或许是路上花的时间长,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寻个位置把车停住,这木头推车也是何大牛做的,不光能推着走,两边还有木桩子,停下来就能立住,要是怕不稳,两边用石头固定好,车就不晃荡了。 周围卖饼子的,卖小玩意儿的,都认识何霜降,见何大牛张氏没跟着来,还有些好奇 “怎的就你几个孩子来的?” “家里有些事情”何大郎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开口。 许是农活干多了,何大郎比才来扬州时多了几分男儿气概,虽说黑了些,但胜在个头高大,丰神俊朗的模样更是引得不少小姑娘小嫂子买豆腐时紧盯着他看,直把他臊的脸通红。 那问话的婶子心里也感叹了一下,这一家子,长得都好生标志,又低头看了眼还没推车高的石头,吭哧两声,心底暗自腹诽,只除了这最小的娃娃,长得黢黑,干干瘦瘦,眼也不大,怕不是捡来的。 石头不知道这婶子心里想些啥,反而揪着她姐的衣服角“阿姊啊,我想吃炸油糕。” “你来时不才喝了碗粥?” “我又饿了嘛~” “饿了?刚好我这还有个窝窝头,你先垫垫”说着作势就要拿窝窝头。 石头脸一皱,更丑了,边上卖炸糕的婶子都不忍心看。 “我不饿了,阿姊你留着自己吃吧……” 今儿卖的快,刚准备收摊儿,一队衙役就过来了,挨个说着什么,何霜降瞧着那些人说完以后几个婶子面色都变了,心下还有些诧异,这月初一刚交过钱,应当是不会来收的才对。 难道是涨价了? 等那些衙役过来,一开口,何霜降才发现自己想的还算好了。 “下月起就禁止摆摊了,大人说要在城外建一片窝棚,供那些暂无居所的人居住,所以下月起,你们就不准再过来摆摊子了。” 为首的衙役过来说完,就走了,何霜降想塞两个钱给他打听一下情况,都被拒绝了。 以前塞两个钱,想知道些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怎么连钱都看不上了。 无奈只能收好摊子,边上卖炸糕的嫂子愁眉苦脸 “这……我家大儿刚相看好人家,都商量定了,八月节成亲……” 卖小玩意儿的大叔也是一脸不快,忿忿念叨“一天到晚,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好容易日子好过些……” 何霜降没言语,让大哥跟石头在这等她,她还得去趟城里把攒的络子卖了,好给贺云香带个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路过眼熟的书画摊子,有些恍然,贺三郎考上秀才以后,便歇了卖字画的摊子,现如今在清水县学堂当教书先生,帮孩童启蒙,也是个很不错的营生。 当初考上秀才可是狠狠给贺家长了一顿脸,放眼一个县,再没有比贺家三郎更年轻的了。 虽说三年前秋闱落了榜,不过胜在还年轻,今年秋闱,必定能中。 说来也好笑,之前那朱寡妇,还想着等他儿子榜上有名,就把卖给何家的田都夺回来,谁知道那小儿秋闱压根都没去,考试当天还搂着窑姐儿睡得直呼呼。 不知道怎的,叫村里人知道了,又是好一阵奚落。 后来朱寡妇攒了钱,想强行把地要回来,结果被里正呵斥一顿,何大牛不止一次感叹,张氏那二两银子给的好。 12. 第十二章 刚好三千 金满楼是前些年清水城里新开的首饰铺子,从京里来的,样式时兴,清水县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来这买首饰。 之前跟贺云香来这买过绢布,见里头绣品绢花络子之类的小玩意儿她们也能做出来,干脆就跟这家掌柜的商量着能否将做好的物价儿卖给他。 二人手都巧,加上心思活,这几年绣的枕巾帕子,鲜少有人不满意的,因此掌柜的只是看了一眼她们手上绣的帕子,就同意这事儿了。 一开始只是按着金掌柜给的样式绣物件,后来心思巧,绣了不少金掌柜都没见过的样式,打的络子也新奇,于是后来二人拿什么过来,金掌柜都直接收下了。 “金掌柜” 金满楼这位掌柜的显然同何霜降已是熟了的,接 分卷阅读25 过她手中的络子,数了数,叹了口气 “这次怕没有之前的价儿” “啊?这是为何?” “你怕是还不知道,老圣人驾崩了,过不了几日,消息约莫就能传到扬州来了。”金掌柜绕道柜台后面,数出一把铜钱。 “怎的……这么突然?”何霜降有些惊讶,原来沧州大旱,老圣人去沧州祈过雨,虽说那时隔着远远的,连脸都看不见,不过百姓人挤人的堆在一起,勉强还算还见过一回,此时得知皇帝骤世,心下不免怅然。 “本身体就不行,年初愈发虚弱,据说是染了风寒,用了多少药都反反复复一直没见好,宫中太医都杀了好几批,还是没用。”金掌柜压着声音,手上的铜板递给何霜降。 “那……新帝?” “可别说了,老圣人也是糊涂,到死都未立储君,如今上面几位爷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这帝位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这江山,怕是就要乱了,这络子绣活,过上几天,不知道还收不收,我主家如今都是麻烦缠身呢。” 见何霜降听得呆呆愣愣,金掌柜又提点了一句“淮王过几日怕是要来扬州体查民情,没见连清水衙门都整治了一番吗?” 自古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淮王有了这一方富裕的江南做本钱,自然是要搏一搏那最高的位子。 “难怪”难怪早上那些衙役铜板也不收了,还说要盖些窝棚给那些还没处落脚的灾民暂住,恐怕就是淮王的指示。 还想说些什么,见有人进来买首饰,金掌柜歇了嘴,何霜降朝他使了个眼色,就先离开了。 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买给贺云香的小玩意儿没买,抬头瞧见对面有家脂粉铺子,晃了晃腰间挂着的钱袋,兴冲冲进去了。 找到那个眼熟的小盒子,买了下以后就出城了。 何大郎正带着石头吃油糕,还要了隔壁大叔一碗馄饨,石头吃的头都不带抬。 也是,快到中午了,还真有些饿。 张氏跟何大牛还在贺家帮忙,今天一天估计都没回来,何霜降还没进门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院子挂的锁被人动过,她记得清楚,走的时候是另一面朝外的。家里好像也被人翻过,院里种白菜的那拢地,上面还有脚印,几颗白菜秧子被踩的东倒西歪。 “大哥,咱家有人进来过!” 何大郎听着顿觉不好,兄妹俩人赶紧去爹娘的房间瞧瞧有没有丢东西,家里银钱都是叫爹娘收着的,豆腐摊子今日刚被告知要歇掉,万一家里再银钱丢了,这日子可就完了。 爹娘房门上的小锁还好好挂在那,何霜降松了口气,钱没丢就好。 又各自回屋检查了一番,没丢东西,他们屋子里本也就没什么。家里只有爹娘的屋子上了锁,因为银钱就在这屋里头,要不是菜地里多出个明晃晃的脚印,她都以为是她想多了。 何大牛跟张氏现在肯定在忙,贺家老大请人算好了日子,后天下葬,何大牛还要上山帮忙,张氏得给一群人做饭。 最近村子里因为贺家老爷子过世,正乱着,人多手杂的,怕是也没人注意到谁进了他们家。 何大郎觉得还是要去一趟,跟他娘讲一声,也好让她多留心。何霜降把那盒胭脂递给他,叫他带给张氏,让张氏拿给贺云香。 如今再看那胭脂,只觉得好笑,两个小丫头当初不懂审美,只想把脸抹得越红越好,闹出不少笑话。 菜地边上还有几处乱七八糟的脚印,不过除了早上浇过水的那一片,其他地方都比较浅,也分不清到底是张氏的,还是那贼的。 张氏听何大郎说完,就赶紧回来了,几个孩子没有她房里钥匙,她的打开锁,朝里里面看了半天,确定没人进来过,这才进屋。 “娘,那盒胭脂拿给云香了吗?” “给了,那丫头可算有了点笑模样,唉” 屋里还是整整齐齐的,瞧着没人动过的痕迹,打开床底下的罐子,里面银钱分文不少,再打开上了锁的柜子,里面衣服啥的也都没丢。 “这……废巴拉劲儿是想偷啥啊?”张氏想不通。 “赶明儿还是叫爹把院墙上弄点竹尖子,再在院墙里头种一圈扎刺,叫他不敢再来!” 张氏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又急匆匆地走了,还得去贺家帮忙,临走还回头,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 分卷阅读26 大丫儿,你还记得当初总在咱家边上晃悠的那人吗?后来我想着问问周婶子,但是忘了,后来他也没再来过,我也就算了,要不我再去问问?” “也好”何霜降也赞同“对了,娘你先去忙,还有件事儿晚上等爹回来了再讲。” 初一十五不准摆摊了,这事儿还没跟他们讲。 水缸里水又空了,昨儿爹娘太忙,肯定没打,她喊来大哥,两人一起去把水打满。 如今家里木桶多的是,破水桶早就当柴禾烧了。 何大牛回来听说家里进了贼,一阵后怕,幸好当时家里没人,若不然只怕那贼还要灭口……何大牛蹲在那研究半天脚印也没研究出来什么名堂,最后悻悻说了句这脚还挺大。 张氏问了周婶子,周婶子也没啥印象,也是,单凭好几年前略略见过的一个背影,想把人找出来也难。 不过正是这几日村里来贺家吊唁的人多,刚好可以看看哪个比较像,也好早作提防。 “娘这事儿你也别藏着掖着,就跟周婶子讲咱家进了贼,你说别人指定不信,还要讲咱外来户多事,但周婶子一知道,恐怕会闹到一村人都晓得了,到时候哪个人最心虚,哪个人就是贼。” 张氏觉着有道理,转头就跟周婶子说了,周婶子听说何家进了贼,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她家可有个才满月的小孙儿,大儿媳在家带孩子,万一贼人进去了,害了她小孙儿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反正村里有贼的消息就这样传出来了,各家各户出门都关好了门窗,甚至不少人学着何家,再院墙后靠了一排削尖的竹子。 张氏也瞄到了一个人,让何霜降看过,背影很像,村里也唯独他一家没防范,还跟往常一样,偷偷指给周婶子看了一眼,周婶子看完立马摇头 “不可能,肯定不是他!任凭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为啥?” “他可是顶有名的善人”见张氏皱着眉,周婶子怕她不信,赶紧跟着她耳边解释“你方才指给我看的那人,说起来还是你姑老太爷家未出五服的亲戚,姓张名茂祥,他爹原本跟在你家姑老太爷后头跑商,也是挣了几个家底儿的,不料心软替人作保,家底儿赔光了不说,人……还没了,只留下这么个独苗苗。” “啊?”张氏吃惊,先前的怀疑此时都放下不少。 “你若不信便四处打听打听,这张茂祥跟他爹一样最是心善,村里寡老孤儿都受过他照拂,就连你家姑老太太生前,水缸里的水,院子里的柴都是他帮着挑的,现如今虽说三十来岁仍打着光棍,但家里还有几亩田,他人又勤快,日子也算过得下去,若说他偷东西,只怕没人信……” “那……怕是我看错了” 原先的怀疑此刻完全消散了,恐怕真的是她看差了,这张茂祥还帮过姑老太太,总之家里东西没丢,以后谨慎些就行了。 张氏听周婶子说完,回来就给家里人讲了,何霜降虽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家人都说算了,她便也只好暂时打消了心头疑虑。 豆腐摊子自下月初就不给摆了,家里这来钱的路子一少,也不佃地了,今年过得怕是又得艰难些,幸好爹娘做豆腐的手艺摆在这,村里每日也有不少想添菜的。 几亩田地勉强养活一家人,再想有些余钱便难了。 “金掌柜说是淮王要来扬州。”何霜降帮着把摘回来的香椿头择干净,一边跟家里人说听来的新鲜事。三月里香椿发了头,家家户户都喜欢弄些回去,用来炒鸡蛋最香。 “淮王?老圣人生前最偏疼这位了吧,可惜最后竟没来得及立太子”何大牛见识多,显然对这些事儿也是有些了解的。 13. 第十三章 京中局势 虽说无论谁当皇帝,跟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都没甚关系,只是上面已经折腾一个多月了,还没折腾出来个结果。 沈王离京最近,老圣人年初一出事,他便立即进京,去床前守孝了,老圣人驾崩后,沈王把持朝政,余下诸王自然不服,为首的就是淮王,北边还有蛮族虎视眈眈,再这样没个章法,稀里糊涂下去,只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何大牛同家里人分析了一番国家大事,张氏翻了个白眼,出言奚落“这与你有个屁的干系” “唉,我与你这妇人说不通!” 这两年家中钱罐子增增减减,添了田地以后也没剩多少。 何大牛 分卷阅读27 摸出几十文钱,递给何大郎,让他去买斤肉,送给河对面的张茂祥。无论如何,姑老太太生前还是受过他照拂的,先前竟还疑心人家是贼,人家听着怕是要笑掉大牙。 趁着还早,何霜降去了一趟贺家,上次卖络子和绣帕的钱,有一半是要给贺家嫂嫂的。 贺家嫂嫂教了何霜降不少东西,她人又聪颖,于是便收她做了小徒弟,尽心尽力的教着,家中送不起拜师礼,张氏过意不去,就告诉何霜降,以后挣得钱得分一半给贺家嫂嫂。 “云香?!” 贺云香见人来了,也迎上去,分外欢喜,又想到什么似的嗔了她一眼“难为你还特地去寻了胭脂。” “嘿嘿,去卖络子的时候,突然想到咱们第一次抹胭脂。”何霜降熟门熟路的去敲贺家嫂嫂的门,手里攥着钱袋。 贺云香跟在她身后,凑到她边上,一脸喜意 “二嫂嫂有身孕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 “对啊,祖父过世,家里忙的紧,二嫂嫂先是晕过去了,那时候还没多想,只当是太辛苦,后来闲下来进了趟城,大夫说已经两个多月了。” 贺家二嫂嫁过来六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贺家是厚道人,不多说什么,可村里不少婆子都在背后里乱嚼舌根。 贺家三个都是有本事的,贺家老大是户正,老二娶了绣娘,老三念书也聪明,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公了,那些长舌妇没了别的嚼头,自然成日里盯着贺家二嫂嫂一直没鼓起来的肚子。 “这会看那些老婆子还能说什么!”贺云香气呼呼地叉腰,她也心疼她嫂子,这一胎怀的不甚安稳,前些天吃什么吐什么,人都瘦了一大圈。 两人在门口说着悄悄话,过了半天,贺家二嫂嫂才开了门,面色苍白,看着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是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 “师父”何霜降喊了一声,将手上的钱袋递给贺二嫂嫂。 “恩,不错,手艺有长进。”贺二嫂嫂接过荷包,看了一眼上面活灵活现的小松鼠,夸了一声。 说话有气无力,听着叫人心疼。 “上回叫你不要再拿给我了,这回你又送过来。那些针法你都已经学会了,我也没什么可教的。”贺二嫂嫂把荷包还给何霜降“这钱你拿回去” “不不不,这次您就收下吧,下回我不再送来了就是” 贺家二嫂不肯收,最后把里面铜板捞出来,只留下绣着小松鼠的荷包。何霜降也怕拉来扯去碰到她的肚子,也不敢继续推让。 “我也疲了,回屋歇会儿,你们俩顽去罢。” “好。” 贺云香的屋子现在添置了不少东西,俩人这些年卖络子卖绣活攒了一笔钱。 “金掌柜说以后恐怕收不了我们这些小玩意儿了。”何霜降对着她屋里的一方铜镜照来照去,镜中人挑着眉,一头乌发盘了个简单的髻,剩下的垂在身后,面容明媚昳丽。 “不收了?” “恩,应该不收了,说是京里眼下正乱着,他主家不想牵扯进去,要关了店,等形势好点再重新开张。” “啊?”贺云香有些吃惊“那咱们暂且只能歇着了” “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何霜降也有些着急。 “急什么,任凭上面怎么闹腾,总归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搭界,咱们反正有地能种粮。”贺云香跟她坐在一起,低声劝慰。 “也是,不过家里还是少了些进账,我大哥上午进城,应该是淮王要来,城中戒严,也不给出入。” “啊?淮王来清水县做什么?” “那谁知道呢,估摸是……拉拢民心?”何霜降摊手“对了,今年国丧,秋闱怕是要推迟,那你三哥岂不是白准备这样久?” “恐怕是的,不过也说不定,要是新皇即位的话,可能还要增加恩科,不过就算新皇即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还要帮祖父守半年孝,万一提前了,我三哥恐怕又赶不上趟 ……” 正说着,外面就有人敲门。 说曹操曹操到,贺三郎手上拿着风筝,站在门口。 “你央我给你带的风筝,最近天好,也有风。”他把风筝递给自家妹子,眼睛往屋里瞅“霜降也来了啊” 何霜降回 分卷阅读28 头,打了声招呼“三哥哥怎么今个儿回来了?” “学里放了假,这几日城里有怕是热闹的很,再晚些就不给出来了。” “啊,这样啊” “你家石头不是说开春要送去学堂吗?怎的没去?” 何霜降想到此,叹了口气“本是打算送去的,好歹让他认二个字,谁知道到前些日子哪个黑了心肝的,趁夜里摸黑把我家秧苗拔了不少,我爹跟大哥忙乎好长时间才重新育苗补齐,也就没时间送他去学堂,这几日城中又戒严,等过几日,城里安稳些再送去” “也好,我在城里赁了个小院儿,到时候叫石头同我住也可,省的来回跑,费事” “也没多远,不费事” 贺云香瞧着两人聊起来了,自觉被忽视了,咳了一声,惹的正说话的两人朝她看过去 “咳咳,我俩去放风筝!” 何霜降这才住了口,两人手挽手去何家后面了,那里有块敞亮的空地,张氏还说等以后有钱了,将那处买下来,两边打通,围成一个大院子。 痛痛快快放了一下午风筝,又约定了,等过段时间一起去清水城,问问金掌柜还收不收绣活。 14. 第十四章 大哥受伤 院子拐角重新用山上挖的石头砌了个猪圈,靠着猪圈的边上用竹子围成篱笆,养些鸡鸭,天擦黑,何霜降去鸡窝里摸了一遍,捡了七八个蛋,拿到厨房里。 张氏怕老鼠偷吃,还特地在厨房里在房梁上挂了根绳子,绳子前段是跟木钩,钩上吊着篮子,里头都是鸡蛋,还有一小块腊肉,家里贵重吃食都藏在这里头,不仅防老鼠,还防着石头偷吃。 何霜降摸了两个鸡蛋出来,这几天爹和大哥都劳累的紧,得吃点好的补补。话说回来,谁家鸡蛋也不似她家,三天两头的拿出来补身子。 庄户人家赚钱的路子少,家里有两个鸡蛋都舍不得吃,攒着等货郎来了换些针头线脑,剪子菜刀之类。 两个鸡蛋搅散,加水加盐,放到锅里蒸,估摸好时间,端出来滴两滴香油,这就是简单的鸡蛋羹了,特地分成两份,这些其他人都没份儿,是给爹和大哥吃的,这几日太过劳累,得补补身子。 又用干辣椒炒了个去年腌的萝卜,煮了一锅稀粥。 家里的烧饭的活计早就交到她手上了,一来张氏烧菜水平普通,就是勉强下咽的程度,而何霜降哪怕就是简简单单煮个粥,都比寻常人煮的香,二来张氏得去地里忙活。 吃过饭,张氏就把何霜降跟石头撵走了,单独留下何大郎,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石头想偷偷趴在门口听,何霜降敲了他一顿,揪着耳朵把人拽走了。 人在院子,屋里讲话她模模糊糊也能听个大概。 “周婶子说她娘家村里有个姑娘,个子也高,勤快的很,爹娘都是厚道人,家里是种果树的,你要是愿意,我就跟周婶子说,她也好寻个由头相看。” 张氏一说完,何大郎的脸就红了。 “你也不小了,前些年家中艰难些,也没几个钱,就没说这事儿……”何大牛抽了口旱烟,满足地眯了眯眼,日子越过越好了不是。 何大郎声音宛若蚊蝇“婚姻大事,全凭爹娘安排便是……” 何霜降竖着耳朵,听着正起劲儿,堂屋门就被推开了,只见自己大哥低着头从里面出来,石头赶紧黏上去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没问清,就被扒拉下来,何大郎人走的更快了。 里面张氏还在同何大牛商量具体怎么安排,说着说着笑出了声,惹得石头愈发好奇。 何霜降偷笑,看来家里很快就要多个嫂嫂了,也不知道大嫂嫂是什么样的人,像不像贺家二嫂嫂那样,温柔,待她极好。 说起来何大郎年十八,村里其他像何大郎一般大的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原以为县令讲的建窝棚是随口一提,想不到竟真的搭起来了,淮王具体有没有来清水县谁也不知道。 何霜降跟贺云香两人站在路中央瞅了半天,看到那些人扛木头,和泥巴,这才相信,清水县令总算干了件正事儿。 “先进城吧,说不定还能碰上我大哥”她大哥一早就去相看周婶子说的那家姑娘了。 张氏上回跟周婶子透过底以后,周婶子也就立马跟那边讲了,她还支 分卷阅读29 了个招,到时候让何大郎跟在她边上,稍晚点她娘家庄子上那婶子就带着自家姑娘过来打招呼,两人借着这机会看上一眼,这样的话哪怕是没瞧上旁人也只当是亲戚打招呼,不会说闲话。 何霜降先跟贺云香去金满楼,里面东西都被清的差不多了,显而易见,金掌柜不收她们的活计了。 见二人过来,金掌柜愁眉苦脸 “别说咱们这了,京里铺子也歇了,沈王现在京中很有权势,我那东家怕牵扯上麻烦,如今拢了所有庄子铺子,回乡养老去了。” “那你这铺子……不是还没到赁的期限?” “还剩三年期限呢,不过那也没法子,只能将这铺子低价转租出去”金掌柜忙得很,只能时不时抬头回答一下。 何霜降心思活泛开了,虽说没啥钱,但还是想问问“您这铺子打算转租?多少钱呢?” 金掌柜想了半天,摸了摸胡子“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 现在形势乱着,城里比从前冷清不少,别说赁铺子卖东西,街上连人都没几个,金掌柜这些日子急的嘴上都起了不少燎泡。 何霜降听到三十两银子还有些咂舌,她也知道这些银子搁从前,怕是只能赁上一间犄角旮旯里的小铺面。 金满楼有两层,还带个后院儿,就在这条街的头一家,因此生意也好,敞开大门就能进银子。 心里再喜欢也没法子,她手头没钱,大哥快要娶嫂嫂了,豆腐摊子也不能摆,现在金掌柜一走,连绣活儿都不知道卖给谁了。 开个饭馆是能挣钱,就是赁铺子这钱拿不出来。 叹了口气就准备走了,临走前金掌柜还从柜台底下翻出几朵绒花,递给两人 “半个月后待这边事情处理完我也得回主家了,这个是京里的样式,前儿几家小姐来买我都没卖了,特地留给你们的。” 两人接过来,道了声谢,这才离开。 “你好好的怎么想起来问金掌柜赁铺子,莫不是真想开食肆?” 何霜降点头“可惜没有银子。” “你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做生意成不成且两说,万一哪日起了乱子,在城里岂不是连跑都跑不了?” “唉,放心,我没钱” 到底是不忍心叫她失望,贺云香悄悄凑到她边上讲了一句“你若实在想赁铺子,我这还偷偷攒了一两银子,先拿给你……” 何霜降哭笑不得“不赁不赁,放心吧,我分的清形势。”三十两银子啊,可不是上嘴皮下嘴皮一嗒就能凭空变出来。 确定了金满楼以后不收两人的绣活儿了,两人走路都有些丧气。 “前面什么情况怎么闹哄哄的?” 前头不远处有不少人,此时正惊慌失措的四处逃散,离得远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一会儿功夫,那边尖叫声乱作一团,几个黑衣人才露了身形,正趁乱往这边逃,手里还拿着刀,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后头还有衙役在追。 何霜降见势不好,赶紧拉着贺云香躲在一边,免得被误伤。那些衙役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的,追了不远就悻悻回来了。 见周围安全了不少,何霜降也不打算凑热闹,本来还打算去找大哥,顺便看看能不能见见未来嫂嫂,现在看来……外面太危险了,她还是先回去吧。 “哎哟!大郎你没事儿吧?哦哟……怎么淌了这么多血!” 熟悉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抬头,是周婶子,何霜降推开一堆人,朝着中间挤过去。 “大哥?”边上是一架快散开的青顶马车,马早已不知去向,大哥脸色苍白地半坐在地上,手臂上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往外冒血。 “大哥!” “没……没事儿……”刚说完,人就仰了过去,显然是晕了,何霜降这才看见自家大哥腹部还有一处刀伤。 周围百姓早在衙役的驱赶下各回各家了,济安堂的老大夫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气喘吁吁的胖子。 这胖子看着颇有些身份,济安堂最有名的老大夫在他眼神下不敢出半点差错,待止住了血,才吩咐几位衙役将人搬到医馆。 “大人,没什么危险,只是惊吓过度,加上失血过多,这才晕了过去。” 那胖子大人点点头,松了口 分卷阅读30 气“无事便好,你只管用最好的药。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救了本官一命。” 几个衙役小心翼翼地抬着何大郎去济安堂,何霜降同贺云香跟在后面,得了大夫的话,心下稍安,不过还是得跟上去瞧瞧。 还没走远,就被那胖大人叫住了。 “你二人是这位小郎君的妹子?” 知道是眼前这人害的她大哥受伤,何霜降十分不想摆出好脸色,点了点头就要继续跟上去,那大人却又开口 “亏得你家哥哥救了我一命,你且宽心,我必定会好生答谢,现下还有事儿,我便先行离开了,等你家哥哥恢复好了,让他直接去县衙找我便是……” 何霜降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原来是清水县令,如此一来,只好恭恭敬敬送走了这位县令大人,然后才跟贺云香一起去了济安堂。 周婶子早跟着那些衙役先去了,等四下无人,这才开口解释。 原来何大郎同那位姑娘见过以后,想着今日何霜降也进城,便让周婶子先走,他在路口等她,谁知道突然冲出来一伙黑衣人,照着路中间的马车就砍,何大郎见状,拿着竹竿子冲上去了,打晕几个人以后那伙人忽然就变了方向,势要先解决他。 砍了他两刀以后衙役就赶来了,那些黑衣人见状只好离开。 那马车里坐的就是清水县令,知道何大郎挡住了黑衣人,就卸了马车,骑马赶去济安堂请大夫。 讲完事情始末,周婶子耽搁个不少时间,也急着回去,何霜降就让贺云香跟周婶子一起,顺便到她家跟她爹娘讲一声,她还得留在这照顾她大哥。 15. 第十五章 亲事成了 何大郎一醒,就见到爹娘都在边上,张氏原本在地里干活,贺云香回去一说,她就惊出一身冷汗,一家人也火急火燎锁门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张氏看着沾了血了衣裳,再看到躺在床上的何大郎,声音都有些颤抖。 “还不知道,大哥昏过去一直没醒,我先前来的时候,还见到县太爷在那边……” “这……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吧?” “应当不是,县太爷还让这济安堂的大夫好生救治来着。” 张氏这才稍稍放心。 床上何大郎似乎是被吵醒了,醒来时还有些迷糊,看爹娘都围在边上,还想起身,却不想扯到伤口,倒吸了一阵冷气。 “爹……娘……?” 何大牛把人扶起来,手上是刚去饭馆买的猪肝汤,午饭还没吃,现在恐怕是饿了。 等何大郎吃完,张氏才开始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本来是同周婶子一起等霜降的,谁料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衣人,手里拿着刀,直接奔着一辆马车过去,边上人太多了,我又不能见死不救,然后就拿了根竹竿,敲晕了几个人,结果剩下的黑衣人就全朝我过来了……” 何霜降听着心都揪起来了,哭兮兮地瞪着她大哥“下回你可不要再这样了!” “没事没事,怎么还哭上了。”何大郎想伸手摸摸何霜降的头,奈何太痛,又收回去了“对了,那马车里的人没事儿吧。” 何霜降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这才开口“你还担心别人呢!没事儿,好好的。” “那就好。” 得了大夫的允许,何大牛去城门口叫驴车。 失血过多,须得小心翼翼,张氏想抓两副药,回去好生养着,也能恢复的也快。那老大夫没收钱,让小药童抓了两帖,又嘱咐好剂量,便让一家人离开了。 周婶子看到何家人回来,拎了半篮鸡蛋就过去了,张氏推辞不收。 “你收下,你家大郎这也是遭了罪”周婶子把鸡蛋放进厨房,叮嘱何霜降一会儿把篮子还得给她送回去。 “对了,先前我问他不肯说,怎么样,你家大郎是什么想法?” 张氏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早上是借口两家相看相看“哟,我这着急忙慌的,人都糊涂了,忘了这茬儿” “那你快去问问,我也好去回话哩。要我说,你家大郎这相貌是没的说,十里八乡再找不到一个比他还俊俏的!” 张氏作势拍她“等真有喜事儿,你这三斤猪肉的媒人礼肯定少不了。 分卷阅读31 ” 周婶子哈哈大笑“我可等着吃你家的喜饼呢!” 让周婶子在院里先坐一会儿,她进去问一句,成不成的也看两个孩子各自眼缘不是。 张氏还没问,何大郎就先红了脸,他娘出去的时候门没关,因此外面方才讲的话他都听见了。 自家孩子她这做娘的自然了解,张氏一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本想开口逗两句,见他躺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又不忍心了。 喜气洋洋地出去给周婶子回话,声音极大 “还要劳烦嫂子你再跑一趟了!我家大郎满意的紧呢!” 周婶子拍着胸口打包票“我看行!这事儿指定能成,我明个儿就去趟娘家村里,你家大郎年岁也不小了,亲事趁早操办起来” “嗐,八字还没一撇呢”张氏抿嘴笑“那就劳烦婶子您走一趟了,对了,家里头还有两坛子竹叶酒,你明个儿带一坛去那姑娘家,另一坛留着给你家男人喝。” “是你家小娘子鼓捣出来的吧,那我可就收下了。本来还想着推辞,既是霜降的手艺我就厚着老脸收下了,就馋你家小娘子这手艺” 何霜降刚从厨房里放好鸡蛋出来,把篮子还给周婶子“婶子这说的叫什么话,馋我的手艺直接来便是,任凭饿着谁也必定不叫婶子您饿着。” 周婶子被逗得直乐。 何大郎幸好伤的不深,只是看着吓人,张氏一边帮着换药一边倒吸冷气,仿佛伤在她身上一样。 说快也快,周婶子去了一趟靠山村,下午就家来了,连家都没顾得上回,就立马到何家来报喜,门都没进就在外面嚷嚷开了 “成了!” 何霜降一打开门,平日里看见她总要聊上两句的周婶子这回竟也没有拉着她聊了,反而绕过她去寻张氏“我就说肯定能成!妹妹,你就准备办喜事吧!” 张氏正喂何大郎喝完药,一出来听见这话,也是满脸喜意 “真的?那家姑娘当真瞧得上我家大郎?” “真真儿的,那家姑娘可真是个爽直性子。我去时拐着弯打探呢,问了半天她爹娘也不给句准话,正急着呢,那姑娘刚好从外头回来,这才把话摊开来。” 何大郎在里面听着,脸开始发红。 晚间吃饭,一家人都在讲何大郎将娶的那家姑娘,石头一脸懵,咋出门玩一圈儿,家里就多个嫂嫂了, 张氏还在同何大牛商量 “那姑娘家姓黄,家中卖果树的,说来还是咱家高攀了些,难怪那姑娘爹娘不大愿意……” “既然把人家姑娘娶进来了,自然该对人家好才是” “明儿拿些银钱,去裁些布,给人姑娘做两身衣裳。对了,叫大丫下回去金掌柜那,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首饰,也买一件……” 何霜降放下碗,这才想起来上回忘记说“娘,金满楼不开了,掌柜的说京里局势太复杂,暂且回乡养老去了。” “这……偌大一个铺子,说关就关了?” “可不是,如今金掌柜正寻人转租呢” 何大牛间歇着插了一句“那可惜了,那地段是个好地段,开门搂钱的买卖……” 几人长吁短叹一番,何大牛又开始扯到国不可一日无君,张氏翻了个白眼,也不吃饭了,桌子上吃食全都收走,留何大牛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吹胡子瞪眼。 家里银钱本就不太趁手,何大郎娶亲,这是大喜事,也更得把家底掏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幸好屋子够大,不用另外盖房子。 周婶子做媒人,去黄家提亲,问过生辰八字,张氏抽时间去庙里合过一回,大师连声说了几句实为良配,张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16. 第十六章 一些小事 逢端午节,何大郎身上伤口好的也差不多了,不过哪怕照顾的再精心也还是留了疤,好歹没伤在脸上,衣裳遮着也看不出来,否则人姑娘能不能看上他还真两说。 一早就带着新做的衣裳,拎着点心,外加几斤肥肉,去靠山村黄家了。 张氏给黄家姑娘做的衣裳,料子是藕荷色的,穿着透气,适合夏季。张氏听周婶子说了一下黄家姑娘的身形,心里大致有谱就开始裁了, 分卷阅读32 衣服缝完以后交给何霜降绣的花样,何霜降也趁景,绣上荷花荷叶,做完以后谁看了都夸,瞧着比成衣铺子做的还好。 何大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双鞋,是那姑娘做的,上次见了一眼,那姑娘心里就记下了尺寸,他回来试了以后也合脚,试完以后就收起来了,何霜降领着石头扒窗户看,啥也没看清就被张氏赶走了。 张氏心里美得很,只要两人心里头有这意思就好,以后日子还是要两人一起过的。 端午吃粽子,江米早早就浸了,越浸越黏,包的粽子也就越好吃,这米还是从贺家换的,她家那么几亩田,没舍得种江米。 放鸡蛋的篮子里还有一小块腊肉,切出一小块,拌在米里。何霜降突发奇想,包了五个咸蛋黄粽子。还剩了一点米,贺家之前给的蜜枣还剩不少,干脆再包几个甜粽。 晚饭就是粽子,咸蛋黄的最好吃,一人分了一个,吃完了还觉得不够,只用蛋黄,到底是太浪费了,虽说家里还有两坛子咸鸭蛋。 端午一结束,京中就传来消息,淮王遭刺身亡,沈王登基,改年号定元,随后昭告天下,秋闱照常举行。 贺三郎知道以后,自然也就一心准备秋闱,原本家中都打算等他守完孝,也让他去相看姑娘来着。 知道何大郎日子都快要定下来以后,贺家人更是着急。秋闱的消息一放出来,也就没人催了,只管让他专心进学。 石头今年都九岁了,聪明的紧,书教一遍就能背,就是调皮捣蛋,这么大了还是就知道追鸡撵狗,遭人嫌,张氏想着送去学堂磨磨性子,不求念出什么大学问,只求别长歪了就行。 等双抢过后,就把他送去,眼见石头越来越皮,一家人赶紧定下了叫他去读书的日子。 石头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处境,还在跟何霜降一起研究他自己个儿做的兔子陷阱。 就一跟铁丝绕起来的圈,看着很有意思,何霜降试了一下,手放进去,一动就被套住了。 “我都瞧过了,那边尽是兔子粪,边上肯定有兔子”石头说着说着就开始咽口水。 何霜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多大了,还这么馋,其实她也一样。 石头做了好几个,抽空放山上了,何霜降跟着一起去的,她是想找些胡颓子之类的山果,贺家嫂嫂这胎怀的艰辛,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没什么胃口。 本想找些野山楂,但这时候野山楂才开花,自然寻不到。 胡颓子又叫羊□□,吃起来甜甜的,这时节没什么水果,这山果子都是好东西,往年何家还采些卖给城里人,东西紧俏,价格也贵,不过哪怕卖的再贵,还有不少人仍趋之若鹜。 这果子也确实好吃。 留了一些泡酒,剩下的全拿去给自家师父了,开门的是贺三郎,何霜降还有些惊讶 “三哥哥今个儿怎么在家?” “我把学堂的活儿给辞了”说完又笑了笑“不过说来也巧,有个年初才从京中辞官归隐的老先生,说要收我为徒,教我学问,也算叫我捡着便宜了。” “那位先生定是厉害人物。嗐,本来我爹娘想着双抢过后把石头送去学堂,还想着你能照应一下呢” “不妨事,学堂周先生也是极好的,为人正派,必定会好好教石头,你若不放心,反正我与他相熟,同他打声招呼便是”贺三郎领着人进院子,又回身关好门。 “那就劳烦你啦,不过三哥哥你这么厉害,今年秋闱肯定榜上有名!”何霜降偷偷从篮子里摸出两个胡颓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贺三郎“可甜了,你尝尝!我先进去找师父。” 贺三郎看着走过去敲门的人,转身回房,嘴角微翘,心思沉浮。看了眼手里两个果子,咬了一口,恩,也是很甜。 别的妇人怀孕生子都是臃肿不堪的模样,贺家嫂嫂反而比从前更瘦了些,只有肚子凸出来一块,脸上的肉都消下去了,看样子的确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的不轻。 “难为你还去山上摘这些野果子哄我嘴巴”说话也没甚精神,有气无力的,听着叫人心疼。 贺家嫂嫂典型的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子,温温婉婉的,哪怕没精神,对着何霜降依旧笑得温柔。 “不麻烦,石头去套兔子,他野惯了,会爬树,就顺便摘了些,都是顶头上的,太阳照的好,比下面的更甜,师父你尝尝” 贺家嫂嫂也没推辞,她最近确实没什么胃口,娘都杀了 分卷阅读33 好几只鸡了,她还是吃不下,每次端一大碗鸡肉过来,她都是悄悄留下来给自家男人喝的。 一只鸡分好几顿吃,其他人只能喝汤,唯她和要考学小叔子能吃上肉,连家里最受宠的小姑子也分不到鸡肉吃。 兴许是越吃越瘦,娘现在都不大放心她,没回来送吃食,都要盯着她吃完才肯走了,她每次都得强忍着不适吃完。 现在看到何霜降送来的一篮果子,自然开心的跟什么一样。 虽说二人算是师徒,她却不好意思占孩子便宜,从荷包里摸出三钱银子 “你这些果子,卖到城里也是很吃香的,没的费了大把功夫白送给我,我收着也亏心,把这钱收下,要不然这果子你就拿回去,你师父我也不是这贪嘴的人” 何霜降连连后退“师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只几个果子,还要给钱,可是与我太生分了?” “听话,你收下,这果子找起来不易,摘起来也不易,你怕是自己都舍不得吃,巴巴跑来送我……” “家中还剩许多呢,师父您就放心吧”何霜降一边说一边就退到门外去了“我就先回去了,您别再拉扯了,安心养着吧,我瞧着您瘦了不少” 见自家师父还想追上来,又开口“若是我种的,您不说我都得找您要钱的,这本就是天生地长的果子,我连水都不曾浇过一回,再要钱哪里合适。我先走啦!您安心养着!” 贺家嫂嫂看着一溜烟跑走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 17. 第十七章 心里主意 当初是知道何家日子过的艰难,还未过世的老爷子都说要帮衬一把,何霜降又来家总来家里同云香一起玩,两个孩子天真烂漫,一起教着学了些针线活,性情也好,坐的住,学的有模有样,还拿碎布给她拼了双罗袜,颜色搭配也很舒服,这约莫就是从前绣坊里那些教导嬷嬷讲的天赋了。 本也不打算教何霜降绣活的,这都是能传家的手艺,但她一直没个孩子,一开始教了些简单的绣法,到后来竟是舍不得这孩子的天赋埋没了,就尽心教着,能学成什么样也看她自己的本事。 再后来张氏领着何霜降来磕头拜师,这头一磕,就是有了真正断不开的联系了。 等何家日子过的好些,逢年过节势必要送些节礼的,另外张氏也一直向先前说的那样,每回卖绣活儿这些玩意挣的钱,一点不少的都送来一半,她虽说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有信错人,到底还是存了些手艺没教的,那以后,才真正把她当了徒弟,也说以后不必再送钱来了,多留些钱自己攒着便是。 看着桌子上那篮果子,又摸了摸肚子,心底柔软,这个小徒弟,没白收。 何霜降送完东西,就回去了,家里胡颓子还等着她收拾出来泡酒呢。回家的时候周婶子在院里,提了两篮子鸭蛋,张氏正从屋里往外搬自家腌的咸鸭蛋 “这些够吧” “够了够了”周婶子美滋滋的抱着坛子“我先拿回去,这坛子待会再给你送过来啊” 张氏假装大方的摆手“不急不急,你先用着就是” 何霜降冷眼瞧着大人装模作样,有些好笑,家里拢共就这么几个坛子,偏嘴上还要说的好听。 等周婶子走了,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周婶子家那小儿媳妇也有了身子,去年张氏送了些咸鸭蛋给她家,她家小儿媳念到现在,周婶子怕麻烦别人,自己也试着腌了些,最后出来的蛋不像何家那样冒油就算了,一个个还被泡的臭烘烘的。 之前也没个由头,不好意思白剌剌开口问人要,如今怀孕了,她家小儿媳这才好意思开口,央着周婶子过来讨点。 “今年好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张氏把两篮鸭蛋拿到屋里“说的哪年亏了你似的……” 说来还是她家占便宜,半篮子就能腌上一坛,就是略费些盐罢了。 “本来就是,我师父也有了,周婶子家小嫂子也有了,大哥跟嫂嫂八月节约莫也要定下婚期了,说不定来年我也要当小姑姑了……” 张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瞅你一天到晚想什么,没半分姑娘家的样子” 何霜降委委屈屈地撇嘴“本来就是嘛” “这些鸭蛋交给你了,去收拾吧啊” 何霜降更委屈了,她辛辛苦苦捯饬的咸鸭蛋,叫她娘一把全送给人家了。 分卷阅读34 “行了行了,罐子里还剩了不少鸭蛋,你把这些收拾完,还剩下的那些随便你干啥” “真的?”问完也没心思管张氏为什么不理睬她,满心欢喜的抱着两篮子鸭蛋。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怒吼“娘!你骗人,就剩三个咸鸭蛋了!” 何大郎心情颇好的从屋里出来“上回去黄姑娘家带了些,那三个大哥跟石头都不吃了,全留给你” 何霜降讪讪住嘴,如果是给嫂嫂的话,那她就没啥怨念了。 到底还是不服气,跑到张氏面前“这回再腌的鸭蛋,得分点给我,这可是周婶子看我的手艺才会送来这老些……” “你要干嘛?可别瞎折腾,家里可没啥东西叫你霍霍的” “哎呀,娘,有事儿就是,您别管我,我……” “行行行,给你给你” 张氏正忙活着,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何霜降心里有了主意,从前大家都只当她攒钱开铺子是玩笑话,她手里卖小玩意儿挣的钱也不要她上交,张氏只当是小打小闹,何霜降巴巴给了几次她都没接,让她自己留着买些小玩意儿,后来干脆就不给了,自己攒着,放到柜子里,买了把小锁锁起来了。 倒出来看了一下,一两银子,外加八十文钱。 卖绣活的路子断了,她必须得另谋条路赚写银钱,村里不少像她一般大的姑娘都准备议亲了,若不是张氏说要多留她几年,家里恐怕也有人上门了。 她可不想像旁人一样,生前埋在地里干活,死了以后也埋到地底,那多没劲,她就想着开食肆,开饭馆,开酒楼。 何霜降心里门清,哪怕她再不愿意,爹娘再想留她几年,待及笄以后也是留不住的,这世道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不说她,若别人知道她不想嫁人,恐怕爹娘都能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村里那些婆子恐怕会到她家门口指着爹娘鼻子骂,怎会养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女儿,到时候再把大哥跟石头一连累,…… 除非她进庙里当姑子才不用家人,只是她又馋这凡间的肉…… 红烧肉,烤猪蹄,溜肥肠,一口下去滋滋冒油,那叫一香啊~ 收了快掉下来的哈喇子,拿出纸跟秃了一半的毛笔,开始办正事。 上回路过见到那边真的在盖窝棚,就知道赚钱的活儿来了,在城外,悄么不被衙役逮到的话,卖些小吃食还是可以的。 前些日子城外盖窝棚的人歇工了,原以为只是县令一时脑热,现在想过来所以歇了这事儿,还有些可惜自个赚钱的路子又要断了,结果前些天路过那,又说要重新复工了,她心思这才重新活泛起来。 那边干活的人多,中午也没歇息的地儿,太阳还大,歇息时都是几个坐一起,啃着硬干粮对付过去的,肯定休息不够,加上吃不饱,饿的头晕眼花,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下午干活更是不好受。 她到时候推着摊子,就卖咸鸭蛋,这玩意儿齁咸,顶饱下饭,再带一锅甜汤,绝对不用吆喝就能卖的干干净净。 可惜她娘不乐意把蛋给她,只嫌她瞎折腾。 她攒的这些银子,买鸭蛋也能买到不少,这时节鸭子肯下蛋,她上次试了个速成的法子,十来天就差不多了,腌的鸭蛋口感差了些,不过筷子一戳,也是油汪汪的,漂亮的很。 18. 第十八章 更了更了 张氏不知道她要干嘛,等她把东西都弄好以后,就把腌鸭蛋的坛子抱走了,家里吃食都是她收着的,防止石头偷吃。 这样算的话,她还得买坛子,买鸭蛋,连推车也没有…… 何霜降恨恨打了石头一下,都怪他。 上次他放的兔子套也是,信誓旦旦说肯定能逮到只肥兔子,一直到现在都啥也没套着。 算了,这生意她一个人还是支棱不起来,还是跟家里人说一声吧。 张氏果不其然骂她糟蹋东西,倒是何大牛觉得有门儿“左右不过几个鸭蛋的事儿,你叫她去试试,万一真能行呢?” “你就惯着吧” “爹你最好了!”何霜降笑嘻嘻地跑走了,她娘就是嘴硬,这话说的重,其实心里就是同意了的。 何大牛笑了笑“咱家小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这么 分卷阅读35 大了” 得了应允,何霜降就开始鼓捣起来了,城外马上要开始动工了,像自家腌着吃那样腌肯定不行,耗时太长了。 不敢浪费,只倒了一碗何大牛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酒,将那些鸭蛋挨个泡一遍,再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内心默默发誓,等赚到钱,要给她爹打一斤好酒,不,两斤。 何大牛瞧着有些心疼,不过看自家闺女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忍打消她的积极性。 等挨个晾干,再把跟黄沙跟盐拌匀了,加水加油和成糊状,整齐码到坛子里,再搬到阴凉处,过个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院里叫她折腾的不像话,到处都湿答答的,盐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去灶台底下弄了不少草木灰,把水先盖住,再用大笤帚全扫到角落里,沤成肥,也养养院里这两垄地。 来桃花村的第一年,就是这两垄地才让她们一家能在除夕吃上一口新鲜菜的。 何家的鸭喂得好,下的蛋个头也大。收拾完鸭蛋,又想着该煮什么甜汤。 “煮甜汤?”贺云香有些不可思议。 “这鸭蛋倒是不错的主意,甜汤还是换一个吧,你想想,这些干活的都是家中顶梁,上有老下有小,自然舍不得花钱买甜汤,若是个顶饱的东西还行,否则还不如就吃从家里带来的硬饼子” 何霜降一拍脑门“这我倒是没想到,多亏得你” 不过南边人不太爱吃窝窝头,卖馍之类的面食恐怕也不行,再顶饱都不行,人家不喜欢,只能当个点心吃着玩。 “行了,别瞎琢磨了,吃饭!”张氏把跑神的人喊回来“你爹今晚在河对面吃,不回来,我把中午剩菜剩饭和在一起炒了,将就着吃吧” 河对面有人家里盖房子,叫村里人去帮忙,都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大牛肯定得去,以后自家有什么事儿了,到时候也好意思开口找别人帮忙。 天渐渐热起来了,何家又开始挪到外面吃饭,张氏把菜跟米饭混在一起炒了,也别有一番滋味。 何霜降眼睛一亮,纠结好几天的问题突然想通了 “我想到卖什么了?!” 桌上另外三人都盯着她看。 “娘,先前卖甜汤,我觉得还是不行,云香说的有道理,那些人大中午肯定想吃些顶饱的,咱们卖饭怎么样?” “买饭?咱自家米粮小菜都不够吃的还卖给别人,况且本来你说推着甜汤我就觉着麻烦了,现在还要卖饭,那一堆东西推车上都搁不下,我看不行。”张氏虽说看着性格强势,实际上本质还是有些畏畏缩缩,不像何大牛,面上老实不言语,实际心思活,想法也多些。 可惜她爹现在不在。 “娘你听我说,不是分开,是放一起,先前石头染了风寒,我弄了一碗鸡蛋炒饭给他吃,就卖这种,顶饱” 张氏还是不愿意“这又是蛋又是大米的……” “娘你别担心,大不了卖的贵一些,况且我这手艺您还怕卖不掉,不信您问石头好不好吃。” 原本只是玩笑话,石头竟真的在边上接了一句“娘,真的好吃……” “你就知道吃!” 何霜降见张氏表情松动些许,赶紧趁热打铁“娘,你信我,大不了我第一天少做点去试试,卖不了以后就再也不卖了,就算当天没卖完,咱自家人吃了也不浪费……” “那你……试试吧,我可不掺合,到时候卖不出去你可别哭” “哎呀,娘你说什么呢,我都多大了,还哭!”何霜降收拾好桌子,自觉端着碗筷“我去洗碗。” 何大牛听何霜降的指示箍了个木盆,也不晓得她有什么用。咸鸭蛋腌了十几天,应当是好了,不放心的切了一个看看,周婶子给的蛋还是不错的,煮熟了以后,中间蛋黄都是红心,还往外淌油,瞧着就流口水。 何霜降抽空去城外看了一眼,也就是这几天才开始动工,正好赶上了,明个儿就去试试水。 去年腌的酸豆角还剩一些,放辣椒炒熟了,做配菜。 再把锅刷干净,开始炒饭。没敢多,就炒了三个鸡蛋,再放切成丁的红萝卜这类菜,最后一大盆饭全倒进去,来回翻炒,最后加点小青菜,撒上葱花。 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不敢弄多了,别回头再把这些粮食都浪费了。 分卷阅读36 饭全都倒进何大牛打的盆里,这盆用开水煮过,现在已经晾干了,再拿二十来个咸鸭蛋。 全都放在推车上,就出发了。 那边不少人正忙活,还没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不过何大郎推着车一过来,不少人肚子都叫了一声。 干的都是体力活,早上喝的是粥,还没怎么干活两泡尿就撒没了,一天到晚肚子都在闹饥荒,活也干不好,一群人忙乎一天都没忙出个啥,那看管的头头们现如今学精明了,每天分配,不干好不给钱,叫人难办。 再说何大郎推着车过来,何霜降跟石头跟在他身后,这边都是大老爷们,她一个人总归不安全,大哥帮她干活,到时候得的钱分点给大哥就是了。 “小孩!你们推的这是什么呢?”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太香了啊,本来就饿的人再一闻这味儿,肚子更是受不了。 石头指指自己,见那人点头,确定是问他以后,看向大哥跟姐姐,得了示意才开口 “这是炒饭,可顶饱了,里头放了好多油,还有鸡蛋!” 19. 第十九章 卖咸鸭蛋 “你们这推着是要去哪?” “不去哪,听说这边正建窝棚,中午肯定是不给管饭食的,想着来试试能不能卖掉,也好给大家伙儿垫垫肚子” “怎么卖的?” 虽说这些人闻着味道都无心干活了,但还没多少人上来问,大家都舍不得钱。何霜降把盆上盖得锅盖掀开,香味更浓了,也不知道这饭怎么炒的,味道四散开来,直直往人鼻子里钻,引得不少人抬头看。 “这饭用料足,还放了不少鸡蛋,六文钱一碗”又掀开另一个盆“这咸鸭蛋,各个都是红心淌油的,三文钱一个,若您买了以后不淌油,我不收您钱” 何霜降利利索索地给人家介绍,那问话的人反而缩回去了,他们这累死累活一天也就三十文钱,晚上交差时干的不好还会给记下来,记下来的人都没银子拿,这吃食一买,大半个上午的工钱就没了,谁不心疼。 等了半天,都没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本信誓旦旦的何霜降此时有些蔫吧了,原以为很好卖的。 一上午过去,连一个咸鸭蛋都没卖掉,到了中午,那些人吃上自己带来的干粮,肯定更不会买了。 “唉,算了,估摸着是真的不行吧,反正也卖不掉,大哥你跟石头一人先盛吃一碗吃了,吃完我们就回去吧” 石头闻了半天的味儿,正馋着呢,听到应允,面上开心,手里却也没盛多少饭。 带的是那种蓝边大碗,这一碗分量绝对足,表层油汪汪的,叫那边一群工人看着,石头吃的也慢,何霜降明显听到那边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眼睛眨了眨,又从另一个盆里拿了一颗咸鸭蛋,切开递给石头 “来,再吃点。” “阿姊,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饭就够了” 切开以后中间是流心状的软糯蛋黄,不说别人,何霜降自己都悄悄咽了一下口水,石头更别说了,先还嘴硬说不吃,等何霜降把鸭蛋拌到他碗里,什么话也没了,端着碗埋头吃。 那些工人吃过自己带来的干粮,原本打算歇会儿,没想到一转头看这边,那小孩吃的喷喷香,当下坐不住了,想去干活,身上反而越来越没劲了,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咸鸭蛋,还有金黄的蛋炒饭,要是再把鸭蛋拌到饭里…… “欸,小孩,给我来个鸭蛋” 石头埋头正吃的香,对逗他的人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大关注。 何霜降拿了一个给人家,收了三文钱,那人接了蛋,就回原地坐着,不知道又从哪摸出一个黑面饼子,夹着鸭蛋就开始吃。 所以说需要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他买完,就有不少人跟着过来了,三文钱一个的鸭蛋倒是好卖,那些饭等了半天却一碗都没有卖出去,虽说闻着香,但他们也确实没啥钱,有钱也得先想着家里婆娘孩子。 最后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小盆咸鸭蛋黄很快见了底,还有人问明天还来不来,就着鸭蛋,能吃两个干面饼子。 “来,还来的” 得了保证,问话的人就走了,何霜降也收摊准备回去,至于,这一盆饭,卖不掉就算了吧,回去吃掉就是,幸好炒的不多,否则张氏指不定要咋骂她呢。 “等等,给我来碗饭”b 分卷阅读37 r 一身形瘦削,皮肤较常人黑一些的青年从不远处走过来,看着和这里格格不入,边上不少人见到他都点点头打招呼,颇为客气。 何霜降心下狐疑,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副干净的碗筷,盛了满满一大碗,递给他。 “再……再加个鸭蛋吧” 这男人指着盆里最后一个咸鸭蛋,一只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钱袋,她要没看错,那荷包应该是云锦料子,上面绣的山水层层叠叠,还用银线补了边,这手艺别说她,就是她师父应该也绣不出来。 且这荷包素净好看,样式她见都没见过,想来起码能值个十几两银子。 荷包瘪瘪的,看着不太有钱的样子,等这人从里面数出几枚铜板,何霜降揪更确信他身上恐怕没什么银钱了,若不是这人长得实在好看,她都要以为这荷包是偷来的。 他买了那碗饭,自己没吃,反而端过去递给一个头发花白,干干瘦瘦的老人家,等那老人家吃完,他又去水缸边稍微洗了一下,这才把碗拿过来。 何霜降看着觉得有些奇怪,买了碗饭,自己不吃却拿给别人,旁人还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先前给石头切了半个咸鸭蛋,现在还剩半个在边上,想了想,递给这人,她发誓,绝对不是馋人家的相貌。 本来还想说句你是今天头一个买饭的人,因此才送你半个咸鸭蛋的,可不要误会云云。然而这人接了以后,道句谢就走了。 今儿虽说饭没卖出去,但鸭蛋是全都卖掉了, 算起来也有百来文,自家鸭子下的蛋,要说本钱也就辛苦她跟石头,成日里上山割草捉蚂蚱的,况且这蛋时泰半时周婶子换的,也耽误不到他们什么功夫。 每年张氏都要捉不少小鸡崽小鸭崽,今年比往年更多些,春日里淋了雨,死了几只,其它的在何霜降的照顾下,还活蹦乱跳的,去年的鸡鸭除了留着生蛋的,也卖了不少。 等今年养的鸡鸭开窝生蛋了,去年养的还能再卖掉一些,要不然太多了,家里也没有粮食喂。 张氏原本不插手,只觉得何霜降卖不掉肯定还会回来,没成想竟真的叫他们赚了钱。 自知炒饭不行,何霜降又打起了鸡蛋的主意,要不明天再卤些鸡蛋去,鸡蛋算起来比鸭蛋便宜,一文钱一个,卤好以后两文钱差不多,讲不定比鸭蛋还要好卖。 篮子里还剩不少,张氏看着那百来文钱,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若一天这么多,一个月岂不就能赚上三两银子…… 这样一想,何霜降在厨房捣鼓鸡蛋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家里剩的大料还是过年的时候用来卤猪下水的,何霜降自己凭感觉调的料,卤起来半个村都能闻到味儿。 现在用来卤鸡蛋正好,还有几个晒干的莲蓬,都放一起,把这些东西用纱布包起来,再放到锅里熬。 最后放鸡蛋,等煮熟以后敲开,让它入味儿,最好还是在上面划一道,但鸡蛋太多了,而且怕人家嫌不干净,所以没划。 20. 第二十章 县令大人 要说这鸡蛋吃起来比鸭蛋还香,两文钱一个也不算贵。 这些人还想着鸭蛋不过三个铜板,吃完以后干起活儿都没那么累了,也还划算,活儿干的好,起码不会叫工头逮着机会不给发工钱。今天何霜降一来,摊子边就围了一圈人,都想再买鸭蛋,就着饼子吃,也下饭些。 先来的人看见还有鸡蛋,当即就问了一句价,得知才两文钱,立马就有不少人变了想法,这些人都是昨天尝过鸭蛋,觉得味道不错,现在看这鸡蛋虽说个头不如鸭蛋大,但闻着可比鸭蛋香多了,且还便宜。 何霜降怕卖不出去,没敢多做,因此那盆里也没多少,一群人围上来,一会儿就没了。 来晚些的人还有些懊悔,以为今天仍是鸭蛋,谁知道竟多了鸡蛋呢。 没尝到味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买了咸鸭蛋,这会儿吃起来都没有昨个儿那么香了。 “明儿多做些就是,这么一点够干啥”昨天第一个来买咸鸭蛋的那位,何霜降还记得他,长得一副笑面儿,还爱逗石头耍。 “这不是怕卖不出去嘛,早知道大家都爱吃这卤蛋,我多做些就是”何霜降绕过他,看向后面那些吃的正欢快的一群人。 先来的十几个买到了,其他人就眼巴巴的望着。 分卷阅读38 “你明个儿多带些,肯定能卖掉的。” “行,这回知道了,肯定会多带些” “那可要给我留一个”那笑面儿大伯看向何霜降“要不我今天先给你钱,明天你来,直接给我就行” 何霜降哭笑不得“明天尽够的,放心吧大伯,肯定留您一份” 那大伯得了应允,这才心满意足的拿着咸鸭蛋走了。 等全都吃食卖完,把东西归置起来,几人也不急着回去,何大郎在何霜降的催促下去打探消息,问问这窝棚还要盖多久,又有谁能住进来。 那些人也不清楚,只说派了差事,让他们干着就是,旁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没问到想知道的事,何霜降也无所谓,反正看这进度,估计还早,她估计还能再卖上十天半个月的。 正好这段时间家里不忙,大哥还能帮着她,单靠她一个人肯定自顾不暇。 下午回家,家里没人,何大牛应该是给田里放水去了,再过十天半个月,田里稻就能割了。 夏季天变得快,到时候家里就得赶紧把东西抢收回来。这卖吃食若在抢收粮食之际,张氏也不会允许她卖的,没什么比全家人一年的口粮还重要。 鸡蛋每日都能捡到十来个,加上之前攒的,能卖上几天。 今天卖了一百四十八文钱,不同于之前卖绣活,张氏没要她的私房,这钱张氏收走了一些,何霜降再分了些给大哥石头,也就没剩多少了。 大哥原本还不要,还是何霜降硬塞的,让他给嫂子买些小玩意,至于石头,一二文钱打发了便是。 “明个儿还是这些?”何大郎吧东西收拾好,天热以后,鸡蛋都要现卤,否则隔夜就坏了。 这煮卤蛋比之前她爹娘做豆腐轻松不少,反正都要到中午边上才过去,只要早上起来早点就好了,不用鸡都没叫就爬起来磨豆子。 已经用过的卤料每天加一些就行,也不用每天换新的,这种卤久了的料反而更香一点。 连着卖了数日,日日都能卖空,卤制的鸡蛋比咸鸭蛋好卖很多,只有卖不完才会有人买咸鸭蛋。 不过家里没存多少鸡蛋,每日只能卖那些,来的再晚些也就抢不到了。 “阿姊!你看那人……咋也开始卖起鸡蛋了” 石头眼尖,一来就望到不远的地方有个妇人,挑着框,框里也是鸡蛋,黑乎乎的,像是用酱油煮的。 那妇人见三人过来了,吆喝声更大了,一文钱一个,不少人已经围在那边了,看样子也卖掉了不少。 味道没有何霜降弄得好吃,不过胜在便宜。 何霜降这摊子生意明显差了不少,来买的基本都是喜欢她这口味的,鸡蛋再怎么煮都不会太难吃,生意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这几天也赚够不少钱,想着又释怀了,心里再气也没法子,总不能把人赶走。 那边婶子也没卖掉多少,总也就这些工人。不过之前舍不得买何霜降的卤蛋,这时候见到有更便宜的,倒也舍得花上一文钱买个酱油煮的鸡蛋。 今天还剩了一些,回去以后一家人吃掉也行,不算浪费了,只不过明天就得少准备一点了,这门生意放弃是不可能的,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几日何霜降也听出来了,这窝棚约莫还有十来天才能完工。 哪怕钱少些,能赚一点是一点。 如此又十来天,总的也有二两银子进账,张氏原本也不打算要,不过中秋节要去黄姑娘家中过礼,这事儿总算有了一撇,家中银钱还是紧张,何霜降又将这些天的钱全拿给了张氏。 “瞧着那边应该是要完工,今儿最后一天,应该没什么人了,你咋准备这么多?”何大郎进厨房,看何霜降不像往常,把家里鸡蛋全都卤上了。 “反正咱们都是最后一日摆摊子,多些就多些,卖不掉就带回来,卖掉了可都是钱啊,这鸡蛋留在家也不会生钱。” 城外面那窝棚盖的差不多了,不少流浪汉都去瞧热闹,似乎下一刻就要搬进去似的。 一开始说的就是让这些人暂时有个住的地方,省的闹出乱子,北边受了好几年灾,流民逃难时出了不少乱子,抓也抓不尽,只这一个清水县都日日升堂断案,别说其他地方了。 “今儿怎么没人在外面,照理说平时咱们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已经围上来了” 分卷阅读39 何霜降有些奇怪,那边不少像她一样卖吃食的婶子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也不怪她,是那些人仿佛单单落下他们,从来也不理睬兄妹几个。还有一开始,跟他们学着买鸡蛋那婶子,卖东西的人多了以后,鸡蛋愈发卖不掉,后来干脆没再来了。 现在没人来买也正常,何霜降无所谓,等到了中午就好了,这些人总不能不吃饭。 还没等一会,那些婶子却把东西都收进篮子里了,何霜降刚咂摸出不对劲儿,也准备收拾东西先离开,一转头那些人都走光了。石头拉拉她的衣角,她意识到不对,回头看到一群黑脸衙役,腰间挎着佩刀,气势汹汹朝几人过来。 “你们干什么的!” 石头害怕的缩到大哥后面,何霜降已经熟门熟路掏钱袋,准备拿银子解决了。 这私自摆摊子,没被发现自然无事,被发现了,不被关进大牢里就不错了。 “官爷,我们这就是…瞧着这些人干活儿累,过来……过来送些吃食,您先尝尝味儿,你几位都来尝尝,自家做的……” 为首的衙役面无表情“呵,送些吃食?” “是是是,官爷,的确是来送些吃食”何大郎接过何霜降递过来的钱袋“官爷们办差,实是件辛苦事儿,这些银钱您带这几位一同去城中喝酒吃茶……” 那衙役刚想接过来,却被后面一道声音吓得抖了抖,丢给几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头一脸恭敬的汇报去了。 何大郎只觉得这声音耳熟,还是何霜降提醒了一句,这才想起来这是清水县令。 清水县令瞧着比上回又圆润了不少,那个黑脸衙役正向他告状。 那县令一步三颤,待到近前,眯着眼只觉得何大郎十分眼熟。 何霜降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熟稔的出声 “是您啊!上回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道谢,我大哥在街上拦下那伙歹人,受了重伤,还是您帮着送去济安堂的哩!” 那县令恍然大悟,想起来之前在街上遇到歹人,是这小郎君帮着拦住了人,否则他能不能全么乎站在这还另说。 “哦?是你们!” 黑脸衙役讪讪住嘴,没再言语。 “可不是,我跟大哥上回路过,见这些人辛苦得很,大中午也无处歇息,只能啃那些硬邦邦的黑饼子,就想着煮些鸡蛋鸭蛋送过来哩,都是自家鸡生的,也就收几个大料钱罢了。” “甚好甚好”清水县令连连点头,那黑脸衙役脸更黑了。 何霜降这一开口,胖县令便觉得自己忘恩负义了些,人家好歹救了自己一命,现下倒好,连救命恩人长什么样都忘了,再讲话竟有些气虚“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何霜降听此,毫不犹豫地开口卖惨,何大郎拉都没拉住。 “大人,不瞒您说,我大哥他自上回伤了手,这手便有些使不上力了,大夫也瞧不出什么毛病,只说回家静养,但家里就两个劳力,大哥这一受伤,担子全压到我爹娘身上了,唉 ……” 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真情实感的样子差点叫何大郎自己都信了。 “这…”胖县令一双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若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便是,咳咳,来找我……” “您是好人啊,只是可惜我大哥……以后怕是不能干重活了” “要不……衙门里缺个皂隶,活也轻省,就是需要轮值,不如让你大哥过去?” 何霜降听此,捅捅她大哥的胳膊,示意他快些应下来。 何大郎有些犹疑,何霜降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他一脚,这才吃痛点头应下。 一月有六钱银子,有些辛苦,说是还要轮值,好歹比土里刨食强些。 21. 第二十一章 月饼事宜 何大郎被叫去县衙拿东西,何霜降脸皮厚,等这些衙役走了,继续守在这卖吃食,总不能叫这些东西白瞎了。 今儿没那些婆子,生意比前几天好了不少,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早上多煮了些卤蛋,现在卖的干干净净,那个几乎每天都来买吃食的笑面儿大伯开口 “原本以为县太爷来一趟,这外面卖吃食的怕是跑的干干净净的呢,想 分卷阅读40 不到你这摊子竟还安安生生的摆着” 何霜降但笑不语的样子惹得旁人更好奇了,来买吃食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也就传的越来越玄乎。 也有人瞟到县太爷笑眯眯地同他们说话的,背地里都在说他几个莫不是县太爷七拐八绕的亲戚。 她不解释,也乐得见此,反正今个儿是最后一天,这边快完工了,明日只剩几个工人留下来扫尾,这最后一次,她特地多准备了一些,全卖掉倒是意外之喜。 何大郎回来之后手上多了不少东西,又说了自己要干的活计,是巡街站堂之类的活,累倒是不累,就是事情颇杂。 “爹娘要知道了,肯定也会开心的。” 何大郎自己也满意,这遭了一回罪,也算值了,想是这样想的,说却不敢说出来,自家小妹一听又得唠叨他多管闲事,不爱惜自个身体。 帮着把摊子收好,何大郎有些诧异“今儿这么多,全都卖光了?” 何霜降心里窃喜“可不是,那些人还以为县令大人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个二个都借机打听” “今儿卖完了?” 何霜降听声音耳熟,这才想起来,太忙了,忘记给人留一个。 不好意思的从摊子下面钻出来“瞧我这记性,今儿忘记留了” 这是经常来她这买吃食的,就是之前那位挂着山水画荷包的那位,没见他自己吃过,基本都是买了以后,给里面干活那老人家吃,自己依旧吃黑面饼子。 在这儿这么多天,也不知道这个怪怪的青年到底叫什么,只知道也在这干活,为人挺仗义,比他年长的看见他都十分恭敬。 得知没有了,他也没说什么。 何霜降目送人走远,心里有些歉意,不过这人就跟锯嘴葫芦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石头最是管不住嘴,还没回家,路上遇到一起调皮捣蛋的皮孩子,就嚷嚷开了,说自家大哥要进城去当官差,让这些小孩都要听他指挥号令。 何霜降打定主意,要爹娘尽快把他送到学里,赶紧压压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张氏干完活回家,一路上都听人说自家要出个差爷,越想越奇怪,匆忙回家,这才知道大儿字得了县太爷的青眼。 “就上回,当街救了人,今儿去做工那,县太爷瞧着我们几个眼熟,我提醒了一声,这才想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要我说,上回也是险,要那刀再偏点……可不得要了大郎的命” “哎呀娘,您就别想那许多,左右现在没事儿,大哥也算因祸得福” “这……也是,啥时候正式去当那啥……皂隶!” 何大郎上午跟着县太爷去衙门,领了衣裳和佩刀,明儿就能走马上任了。 不过这来回路也远,虽说这活儿不累,有案升堂,无案巡街,可若真的轮到他夜里当值,来来回回也怕不安全。 “像贺家三哥哥那样,赁个屋子便是,我去问问他多少钱一月,顺便把石头也送到学里,刚好叫大哥一道看着” “这倒也行,你去问问贺家小郎君,他认识的人多,如若可以,便央他寻个院儿” 何霜降得了允许,便去贺家了,自她捣鼓起这些小吃食,她都好久没去贺家寻小姐妹玩了。 一来先见过师父,再去找贺云香,两人嘀咕半天,得知贺三郎近来都不在家,只好让贺云香回头帮着问一句。 县太爷说是明儿就能领牌子办事,寻房子这事儿说急也不急,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能找到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何大郎八月节还要去黄家过大礼,张氏又拿银子叫何大郎去首饰店打副银耳坠,送给人姑娘,所有的礼都备好了,等下过聘就可以算好日子准备婚娶事宜。 虽说家中房屋还够,张氏还是单独收拾出一间,西厢房还空了一间,把里面杂物收拾出来,何大牛抽空用石灰把墙刷了一遍。 石头原本跟着大哥一起睡,现在大哥住的东厢房说好了给他,何霜降也搬到东厢房,睡另一间屋。 一家人都是爱干净的,哪怕最皮的石头,上山下河回来衣服上都还是干干净净的,进门之前都得去河里把自己收拾利落,否则就要挨上一顿揍。 人干净,家里收拾的自然也齐整,不过这屋顶上的茅草与这院子还是不太搭,何大牛想拉些青瓦回来,把堂屋好好 分卷阅读41 修缮一番,谁知道今年青瓦不知为何比往年贵了不少,想想还是算了,等明年价格低些再买,大不了抽空把屋顶的茅草再换换。 一直到何大郎去衙门,贺三郎都没得闲回来一趟。何大郎自己也寻了几个牙人,不过都不太满意,不是价钱太贵就是院子太偏,还不如走个十几里回家。 何霜降心疼大哥早出晚归,时不时就要去贺家看看贺三郎回来没有。 也是巧了,跑了那么多趟人都没见到人,这次她刚回家拌好鸡食准备喂鸡,贺三郎就在外面敲门,如果说她与贺云香最熟,贺三哥哥便是她第二熟的人了,要说起来,自己还算是这位三哥哥看着长大的。 “云香说你寻我好几趟,可是有什么急事儿?”贺三郎气喘吁吁,看着像是跑过来的。 何霜降哭笑不得,看来云香还没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儿。 殊不知,贺三郎一回来听说她找他找了好几趟,话都没听完就跑来何家找她了。 “三哥哥你坐”何霜降进屋去倒了碗水“是这……我大哥他得了咱们清水县令青眼,如今在衙门里谋了个差事,每日来回是桩麻烦事,我娘就想着在城里赁个院儿,石头过几日要送到学堂,住一起,也还方便” 贺三郎连连点头“这是桩好事,我瞧着何大哥就是有本事的人,就是没赶上好时候,唉……话说回来,你们赁的房子找着没有?” “就这里麻烦,寻了几个牙人,找的房子都不甚靠谱,想着三哥哥你之前在城里当先生,也是赁的房子,且对清水城熟得很,认识的人也多,不知道能不能替我大哥寻个小院儿” “这……我先前赁的院子已经退了,一月一百五十文,离衙门倒是不远,只不过那屋子现在已经赁出去了,要说别的,都没有这一处好” 何霜降有些可惜。 “不过我现在住在恩师家中,他那是个两进的宅子,没甚仆从,也没个子孙后辈,宅子虽大,却颇为冷清,等我回去问问,能否租间屋子给你大哥,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赁出去好过生灰” “那就劳烦三哥哥你了”何霜降真情实感的道谢。 “无妨,若恩师同意了,以后我跟何大哥也好有个照应。” 见没什么事,贺三郎喝完水也走了。 八月节这天,周婶子做媒人,带着一队人,挑着八个箩筐,贴着大红双喜,里面是各式喜饼喜面,还有成对家禽,两对鸡,八尾鱼等等,除开之前打的银耳坠,八担箩筐装的满满当当,给周婶子送的媒人礼是八百文钱,外加两斤肉,米,喜饼等。 这在乡下已是不错的媒人礼了。 这些聘礼也算是顶有牌面的,张氏挑的一应东西都是最好的,黄家也是厚道人,明明白白说开,彩礼只要二两银子,原本都打算掏空家底的何大牛松了口气,彩礼一说明,其他东西自然得厚重些,不用说别人说,张氏必得准备的体体面面的。 过完礼,何大郎就继续回衙门值守,成亲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八,是个黄道吉日。 石头现在跟何大郎一起租住了贺三郎师父的宅子,一月就一百文,何霜降去送给过几回菜,那院子大的很,不过贺三哥哥那师父是个孤拐性子,据说学问很深,就是说话有些冲。 何霜降也没见过这位老先生,都是把东西送给住在外院的大哥,叫他分些给贺三哥哥和老先生。 家里少了大哥跟石头,冷清了不少,之前嫌石头烦,现在人进学堂了,反而开始有点想他。 大哥的亲事一定下来,贺云香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几日贺云香常来她家,两人一起做绣活打发时间。 “要我说,自打金掌柜走了,咱都攒了一堆络子在家,先前买了不少彩线,值不少银子,不给卖掉可就瞎在家里了” “可不是,咱们改日还得进城,去问问别的铺子还收不收了”何霜降教贺云香新学的针法,就是先前来她摊子买东西那位,买了吃食自己不吃,反而给老人家的那位。 第一回见他,就知道他身上那荷包值不少银子,绣的也漂亮,她厚脸皮拿来研究了一晚上,分析了一下针法,回来练了几天,现在也能像模像样绣出来,就是比较费事,不过若能得到好料子,绣出来绝对能卖不少钱的。 “这针法漂亮,是从哪里看的”贺云香知道何霜降聪明,别人学半天才会的针法,她看看就能知道,嫂嫂还一直说她有天赋来着。 “前儿卖吃食,瞧见一人拿着的荷包好看,厚脸皮朝人家 分卷阅读42 讨来,看了一宿才看明白”何霜降也不掩饰,后来还答应人家每日留份吃食给他,结果最后一天给忘了,想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绣法从未见过,想来那人从前必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才会留着这么个荷包”贺云香唏嘘。 “可不是。对了,要不咱们明个儿进城,我娘叫我送些东西给我大哥。” “行,那我也顺便去我三哥那一趟,我爹上回就说要他带些银子,三哥没拿,又好几个月不曾回来,现在恐怕捉襟见肘了” 贺云香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昏昏沉沉的,怕是要下雨,赶紧收了装针线的小箩筐,匆匆走了。 她走没一会,雨就开始下起来了,何霜降赶紧把院儿里衣裳收了。家里就剩她和爹娘,每日吃饭都是随便对付过去的,许是下雨,天有些冷,更馋了,想做些好吃的。 这离八月节还没过去多久,家里面粉什么的也都还有,现在做几个月饼,明儿刚好还能带些给大哥他们尝尝。 去年酿的桂花蜜根本没用多少,这比糖还要甜,里头还有浓郁的桂花香。 院里有个黄泥小烤炉,是何大牛做着玩的,八月节时做月饼用了一回,其他时候基本都不曾用过,也还干净,扫去表层浮灰,就能放进去烤了。 先烤的时咸鸭蛋的蛋黄,还做了几个五仁馅儿的,花生,瓜子,山核桃,松子,芝麻和在一起磨碎,加桂花蜜跟面粉,和匀搓圆,再用饼皮包了,挨个脱模。这模具是何霜降画的样式,何大牛做的模子,看着有些粗糙。 等这边五仁月饼包好了,那边蛋黄也烤出来了,炒了一点豆沙,裹住蛋黄,再包上饼皮,还没开始烤都能闻到香味了。 放到铁片子上,刷好油,挨个摆好,就能放进去烤了。 一共包了二十几个,明儿还要给贺家三个哥哥分几个,还有赁宅子给他们的老先生,加上大哥和石头的,也就不剩几个了。 爹娘还没回来,想着又熬了锅粥,炒了个小菜。 22. 第二十二章 去送月饼 月饼刚出炉外皮还是硬的,放一会等它软了会更好吃,留够她跟爹娘的,剩下的分成三份,明天带给大哥他们。 何大牛跟张氏这几日都在田里忙活,连中午饭都不回来吃,何霜降中午送饭过去,顺便带壶水到田里,晚上天擦黑才回来。 何霜降想去田里帮忙他们也不让,说是田里由蚂蟥虫子,姑娘家待在家里看门就好,况且家里有鸡鸭,还有两头猪等着喂,也实在走不开。 何霜降跟贺云香一早就走了,赶早点中午还能回来做顿饭给爹娘送到田里去。 取得时候何大郎正准备出门,也没佩刀,看着不是要去值守的样子。 “大哥!”何霜降远远见到,就喊了一声,何大郎正带着石头关门呢,见何霜降同贺云香来了,放下锁,又把门打开了。 “你们怎么来了?我正打算回去呢” “回去?大哥你今个儿不巡街?”何霜降把手中三盒月饼递给石头,这些日子不见,石头似乎又拔高了不少,可能是不能往外跑了,皮肤也白了不少,瞧着比之前好看多了,何大牛夫妻二人都不丑,何霜降跟何大郎相貌也是上成,偏石头黑不溜秋,难怪那些婶子之前怀疑他是捡来的。 何大郎帮着石头把翻进去的衣服领子捋了捋,这才开口“最近值夜,白天休息,想着今个儿回去,顺便给爹娘说一下石头的事儿” “石头?石头是不是在学里惹事了?”何霜降眉毛都恨不得竖起来了,生怕他念书还不学好,改不了身上的臭毛病。 何大郎把躲在他身后的石头拽出来“不是这回事儿,放心吧,绝对是好事!走吧,先去把月饼送给老先生。” 大哥他们住的是外院,同里面也不常来往,除了送些东西,或者拿些什么给贺家三哥哥,其他时候是不往里面去的。 何大郎在前面带路,她跟贺云香两人跟在后面,先去寻了老先生住处,何霜降还从未到院里去过,墙角上种了一丛又一丛的竹子,院里没什么人气儿,屋子多,也分不清是哪间。 “老先生,您在屋里吗?”何大郎颇为恭敬的扣门。 这应该是间书房,何霜降怕招人嫌,跟贺云香在台阶底下看着,等里面人开门,这才见到这位老先生。 须发尽白,不过精神气十足,估计是常年板着脸,脸上没什么皱纹 分卷阅读43 ,就是看着有些严肃,难怪大哥说这老先生与不相干的人说话有些冲。 那老先生出来,先是瞅了一眼门外,见到石头,点点头,石头立马上前,躬身行礼 “师父,这是家姐做的月饼,您尝尝” 何霜降还在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老先生不是贺三哥哥的师父吗?怎么又石头又叫人家师父? 他师父也不推脱,当下接过来推开盒子看了一眼,端端正正放着两对月饼,盖子一推开,明显就能问到香味,不光大哥跟石头,那老先生都明显地咽了口水。 何霜降见此轻笑出声,大家都抬头看她,这才敛了神色,假咳一声。 23. 第二十三章 抓到贼人 贺三郎听见这边的动静,一从屋里出来,就见到自家妹子还有一群人等在这里,何霜降刚好把手上还剩的那盒月饼递给他 “云香说你八月节都不曾回家,一个人在城中过的,怕是也没吃上月饼,昨儿我做了一些,顺便给你带点” “今年中秋我都没吃上,等想起来这节都过了,还准备得闲去买些,可巧你就送来了” 今年秋闱依旧定在江宁府,没多久便要开始了,贺三郎这几日便要赶过去,好准备应试,也难怪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贺云香又嘱咐她三哥几句,叫路上与人同行,注意身子,再把爹娘给的银钱交给他。 等送完月饼,让大哥跟石头先回去,她还得跟贺云香去看看哪家铺子收绣活,买的那些料子总不能白白放在家里。 可惜一上午找了不少家,要么就是不收,要么就是拼命压价,想想还是算了,卖出去连料子钱都收不回来,又何必呢。 绕去金掌柜的铺子看了一眼,那铺子早就租出去了,现在开着个饭馆,生意还不错,她们站着这会功夫,已经不少人进去了。 也是,金掌柜是急着租出去,要价低,虽说今年行情不好,但还是没几天就脱手了,京中新皇即位以后,下面安定了许多,街面上很多铺子都重新开始张罗起来。 何霜降叹了口气,手里没钱啊,她这想开铺子的心思只能暂且先按下去。 贺云香见她看着饭馆,整个人提不起劲,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怎么了?还想着开铺子?” “你说……要不我先进城,寻个小摊位买馄饨?” 贺云香好笑“可以,你要想干,我把私房都给你。”何霜降握拳“等我再攒些银子,就来买个摊位!” 转了一圈,买了些大料,昨天既然已经把烤炉收拾出来,这炉子就暂且别浪费了,今个儿大哥跟石头都回家,她娘势必要杀鸡,炖汤什么的有些腻味,她中午回去说一声,烤了吃可不要太香哦。 “怎么这么多官差?” 刚进村,还没过桥,就见一队官差气势汹汹地往何家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跟贺云香说了一声就赶紧回去了。 院子外也围了不少人,那官差挥手赶人,人群往外散了一点,但还是踮着脚朝里看。 何霜降想进去,却被拦在外面。 还有人摞了凳子扒在她家墙头朝里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边倒抽冷气一边感叹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他!” 很快,有个男人从里面被带出来了,手上绑着绳子,头发散乱,状若癫狂,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银子,簪子。 何霜降看的一头雾水,边上那些婆娘婶子声音更大了,直到有人惊声“这不是那张茂祥吗?怎么跑到何家偷东西了?” “哟!还真是,这……不能吧,他咋会偷东西”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瞧着再良善不过的人” …… 张氏跟何大牛这会儿才从田里赶回来,周婶子跟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一群官差跑到何家,怕出什么事,就赶紧去通知张氏了。 看见何家当家人回来,那些婆子七嘴八舌开始说。 何大郎跟石头刚到家门口,就发现家里门上的锁被打掉了,院门也被砸了好几道印子,大门敞开着,院里乱七八糟的,当时没敢出声,让石头去贺家找人,他就在门口看着。 刚好贺家大哥,也就是村里户正,今 分卷阅读44 儿在家,领着贺家二哥就赶来了,将院里的贼逮了现行,随后几人合力将这贼捆了起来,贺家大哥又进城里报官,村中出了这事儿,与他也是有干系的。 只是没想到,这贼竟是村里人口中所谓的善人。 何霜降默默啐了一口,当初她爹知道姑老太太生前受过这个张茂祥的照拂,还特意叫何大郎买了两斤肉,并一些点心送过去,现在看来,还不如喂狗。 等人被带走,何大郎从院里出来,跟为首的衙役说了句什么,然后又过来跟何大牛说了一声,就跟着那些官差走了,这回不单是偷东西这么简单,他还得跟着去搞清楚情况。 等一行人走了,这边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还有不少婶子伸头朝院里看,又拍拍张氏肩膀安慰她 “也幸好没丢什么东西” “是啊,我觉着,这事儿要不就算了,都一个村子住着,何必闹到官府里去,况且那张茂祥说起来还是何老太太的后辈。”说这话的是村里年纪较长的老人,手里住着拐杖,一脸不赞同。 “就是!你现在住着人家的屋子,好歹也得懂些道义”有个看面相就十分刻薄的婶子来回瞧着张氏,嘴里酸不叽歪的。 何家来他们桃花村没几年,日子却过得比不少人家都红火,怎么叫人不发酸,还有那做豆腐的手艺,这几年肯定赚了不少钱,瞧着地都买了好几亩。 这酸话一说,不少人心里也都开始吃味起来,若说这屋子,可不是何老太太的,是他们村子的,何老太一个外嫁过来的,凭什么这屋子就白给他们住了。 心里想归想,谁也不开口说出来,毕竟那会儿何老太一死,她家的地就叫村里人分光了,那院儿里东西都叫扒得干干净净。想再住人房子,恐怕夜里睡不安生。 “婶子您这话说的,偷东西算什么道义,若有人上您家偷东西,您不报官,还等着跟人讲道义呢?!”何霜降冷眼看着这些人事不关己,嘴里还为她们着想的模样。 “哟,小丫头片子这牙尖嘴利的劲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那婶子被怼了一口,心下不痛快,声音更大了,仿佛就她有理似的。 张氏拦着何霜降,不让她继续说,自己却开口 “既已经报官了,等着县令大人做主便是”随后又虚横何霜降一眼“你也是,逞这一时口快做什么,该是谁的,自然会遭报应” 这话明着是朝着何霜降说的,暗地里说谁大家心里都有数,那牙尖嘴利的婶子听着其中不明不白的意味更气了,却也不敢反驳,张氏都把县太爷搬出来了,她还敢说什么呢。 这些看热闹的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三三两两也都走了,那酸唧唧的婶子嘴上还不服气,大声跟周围人说 “你们看着吧!他们家何大郎,现如今在县里当官差,可威风了,指不定要怎么对付张茂祥哩!天可怜见” “不会吧……”另一个婶子有些怀疑。 “哼,怎么不会!你且等着看” …… 大哥跟去县衙,晚上肯定是回不来的,他还得守值,本来今个儿白天想着回来一趟,谁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一天也没歇息,不知道人能不能架得住。何霜降把手里东西放下来,原本还想借大哥得光,吃顿烤鸡,现在烤鸡也泡汤了,只能等下回,想到这,心里又气的慌。 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跟贺云香讲,不过贺家大哥回去应该会说一声。 晚上随便吃了点,何霜降这才想起来石头这茬,也到这时候他才有功夫说自己的事儿。 石头听自家阿姊问,放下手中碗筷,脸色认真 “我现在也是老先生的弟子了,师父说我天资聪颖,愿意指点我。” “真的?怎的就看上你了,他不是贺三哥哥的师父吗?” 听石头讲完,一家人除了惊讶,再做不出别的表情了。 那老先生姓周,官至太傅,无儿无女,去年辞官归隐,深居浅出,也没个下人伺候,估计宅子边上不少人都不知道里头住了人。 要说贺三郎为何拜了个厉害师父,还得从去年冬儿说起,去年落的雪挺厚,搁在在北边都算大的,路上结冰,贺三郎那会儿还在学堂里当先生,也住在这边上。周老先生上了年纪,一个人出门赏雪,滑了一跤,半天起不来,还是贺三郎见到,把人扶起来,又送去医馆,算是一面之缘。 后来逢新皇登基,昭告天下,秋闱照常,他去清水县城,打算辞 分卷阅读45 了学堂的事,回去潜心进学。没成想又遇见周老先生,机缘巧合拜了师。 而石头这回,也算误打误撞,前些日子石头病了一场,别看石头皮实,但每回逢换季还得小病上一场,这会严重些,就歇在家里没去学堂。 大哥去巡街,屋里也没人,他就想着进里院找贺家三哥哥一道看书。 还没见到贺三哥哥,就看周老先生对着竹子皱眉吟诵,老先生上了年纪,他怕出什么事儿,就在边上看了一会,后来才听清周老先生在念一句上联。 等周老先生回过神,见石头在那,随口问了一句,难不成你知道下联? 石头本来看周老先生没事,想着继续去找贺三哥的,见老先生问,便也不好不开口,况且他当时心里还真有句下联。 没想到说出来以后,周老先生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拍手狂笑,连说了三句好。石头说完以后就走了,没想到周老先生晚上去外院找他,说是要收他做弟子。 24. 第二十四章 早产惊险 张氏还回不了神“那……周老先生果真是太傅?” 何大牛吧嗒抽了口旱烟“应该是真的,据传我朝太傅学问精深,无儿无女,虽说咱家光景在那等人眼中看来不算什么,不过这拜师礼还是得送去” 何霜降眨了眨眼,胳膊肘捣了捣石头“你真就因为一副对联,叫那么个能人收做弟子了?” 说到拜师礼,何霜降心里有想法,今儿瞧那周老先生,面上一副严肃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个有口腹之欲的普通人罢了,毕竟闻到月饼的味道还会流口水不是。 既是太傅,想必不缺银钱,寻常的拜师礼要送,也得送些特别的,比如一些吃食点心,在这上面可以下些功夫。 石头虽说拜了周老先生为师,但学堂是还要照常去的,所以明天一早还得回清水县城。 拜师礼过段时间再说,周老先生一时兴起收了石头做弟子,还没真正磕头,待有时间,还得寻个吉日正式磕头拜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不假,譬如何霜降,真正朝贺家嫂嫂磕了头,拜她做师父,年节必去问安的。 屋里被张茂祥翻的实在不像话,何霜降只好动手收拾,越收拾越愤愤不平,连连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西屋原本是姑老太太住的地方,也是那张茂祥翻的最乱的地方,这边没住人,只放了几件当初从沧州带过来的东西,包括同姑老太太来往的信件。 如今这些东西散落一地,听贺家三哥哥说,姑老太太原本睡得那张枣木大床,也不知道叫谁搬走了,还有带过来的嫁妆箱笼,也全都不见了。 叹了口气,这村里有些人跟蚂蝗一样,连屋顶的青瓦都搬干净了,别说姑老太太的箱笼了。 “啊!” 正从地上捡着纸呢,抬头时却没注意到墙上凸出来一块土砖,狠狠磕了一下,这凸出来的土砖不太显眼,站起来以后更是找不到了,重新蹲下去才能看见。 何霜降刚想把它重新塞进去,塞了半天,后面像是有什么挡住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另一头碎在里面了。 把土砖扒出来,里面果然碎了,又把土扒出来,朝里面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点了根蜡烛拿过来,发现后面竟然是个暗格。 手朝里面摸了摸,还有个荷包在里头,比平常的荷包看起来大些,看着有些年头,绣的花样都有些掉色了,布料也有些脆,似乎一动就会碎似的。 荷包上面系着一根结,掂着有些分量,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对着蜡烛拿出里面的东西,有两张银票,还有根银簪,簪子前端不知道沾了什么,有些发黑,何霜降对着光看了一眼,又收回去了。 银票是面值是五十两,两张就能兑到一百两银子,等把墙缝里的碎土清理干净,才看到那些灰土底下还压着一张纸,纸上有字,中间还有几块黑斑,挡了几个字,但信里内容还能看的清。 这信是写给她爹的。 大致瞥了一眼,是姑老太太的绝笔信,信上内容叫人心惊胆战,事情干系大,张氏跟何大牛也不在家,只好先将东西收起来,等他们回来再商议。 那信上内容看完,再想起那簪子便有些心寒了,把这些东西全收进荷包,碎掉的土砖清理出去,至于这少了一块砖的墙,过几日让她爹拿泥堵上。 分卷阅读46 “霜降!你在吗?!” 何霜降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放好,再把门关上。 “在!怎么了?” 贺云香跑的有些急,额头上都是汗,一开口就带着哭腔“我嫂嫂快生了,二哥去请产婆,我娘在边上,把我赶出来了!怎么办,我嫂嫂她……她不会有事吧?” “生了?不是还有小两个月?”何霜降本想把人扶着坐一会,一听这话,也坐不住了,就要去田里寻她娘,她娘好歹也生了他们几个,石头那时候也是早产,现在也平平安安的,说来还是有几分经验的。 “早上的时候嫂嫂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没吃多少就回房睡了,谁知道……谁知道下午就……就见红了” 贺云香跟着何霜降起身,两人几乎是跑着去找张氏。 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张氏听说以后立马扔了手中活计赶回来的。原本以为产婆该来了,结果没看见人,屋里贺家嫂嫂声音小了些,贺婶子原本不想自家闺女进院儿,眼下也没办法,产婆没来,屋里不能没人照应,全凭她跟张氏肯定不行,只能嘱咐贺云香去厨房烧水。 贺家大嫂虽说生过孩子,到底没经验,也不敢让她伸手,只能再边上帮些小忙。 何霜降不放心,也跟着进厨房了,贺家嫂嫂这胎不稳,大家都知道,已经尽量好生养着了,就是没想到会早产。 这一番动静自然惊到河对面不少人家,有不少有经验的婆子都自告奋勇来帮忙,前儿说何家酸话的婶子也在里头。 贺家在桃花村是大户,这时候谁都想卖个好,只是都被贺家大嫂拦在了门外,人越来越多,赶也赶不走,后来干脆关了院门。贺大嫂心里也有谱,若是真有心便请进来帮忙了,你瞧那一个个身上邋遢的,袖口全是油渍,指甲缝里也尽是黑泥,谁敢叫他们进去帮忙。 何霜降心里气愤难当,这些婆子明面上是来帮忙的,实际上就是来瞧热闹的,她耳朵好,外面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的, “古话说七月生八月死,我看这孩子指定活不下来” “哼,说不定贺家二儿媳妇都活不了,你们是没见过她那怀相,谁家媳妇有身子不长肉,偏她还瘦了。” “可不是,我先前见过一回,那脸都尖的怕人” “要我说,贺家老二这媳妇福薄,我娘家外甥女,宽宽大大的,算命的都说是贵人相,就是年纪大些,我瞧着他家这老二媳妇要真闭了眼,我……” 门骤然被推开,何霜降阴沉着脸 “几位婶子要闲话就且远一些,什么话都往外说,也不怕咬了舌头,老天爷先收走谁还不一定呢” 25. 第二十五章(修) 一封老信 这群婶子一脸讪讪,不再说话,本想留下来看看什么结果的,在何霜降眼神压迫下,灰溜溜全都走了。 直到这时贺家二哥才带着产婆过来了,这产婆眼生,应当不是这边的人,此时也没功夫解释,赶紧把人让进院子。 之前那个说何家酸话的婆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又跟周围婶子继续说 “瞧见没有,何家那小丫头片子,可厉害着呢,旁人说她一句都不能说,别人家生孩子,她也跟着进去凑热闹,姑娘家家的不晓得丑” 何霜降心里憋屈至极,当着众人,也不好撕下这死女人的面皮,一句话也没说,进屋去了,眼下师父生产,她没闲工夫跟她们在外面瞎掰扯。 贺婶子手上全是血,见产婆终于来了,也顾不上许多,把人往里面引。这产婆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太好,当即嘱咐贺家二哥 “快!有没有参片,多切几片,叫你媳妇含在嘴里!再多点烧热水” “前儿大郎带回来的野山参,在娘那箱笼里,你赶紧去找出来,全切了!”贺婶子看贺二郎站在原地,急得憋的一脑门汗,忍不住上前踹了两脚“还愣着看什么!快去!” 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里面动静也越来越小,贺二郎手里拿着参片,站在门口,也不说话,何霜降在一边瞧着都着急,无奈对着里面喊了一声 “娘!贺二哥哥参片切好了,是现在送进去吗?!” 开门的是产婆,一脸严肃,也似乎见多了这种场面,冷声问贺二郎“你娘子身子瘦弱,偏这孩子月份不足,头却大的很,现下情况危急,若真有个什么也不好说 分卷阅读47 ,万一……你娘子说保孩子,你娘叫我出来问你,是保大保小?” 显然贺婶子自己做不了主,产婆才会出来问贺二郎。 贺二嫂嫂看过大夫,她这身子难有孕,即使有了,生下来怕也困难,怀这一胎已是拼了命,生产更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且这一胎没了,以后有孕怕是更难。 贺二郎身子已经软了,两只耳朵嗡嗡响,整个人直往底下滑,产婆从他手里把参片接过来,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快想清楚,保大保小,再晚些只怕都由不得你了。” 何霜降在一边,只觉得心里搅着一股劲儿,一口气怎么也松不下来,从前只听说妇人生产难。 她娘生石头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被送到隔壁秀才娘子家待着,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这会儿直直面对师父生产,眼见鲜活的人躺在里面,气息渐弱,生死未知。 那边贺二郎揪着头发,几乎是跪了下来,脸上是泪水还是鼻涕已然分不清了,声音残破不全 “您千万……可得……可得保住我娘子的性命,我给您磕头了……” 那产婆挣开贺二郎抓着她的袖子,打开门重新进去了,贺二郎想跟着进去,却被重重拦在门外。 何霜降只感觉头重脚轻,手里握不住东西,坐到贺二郎旁边的石阶上,两人一起默默淌眼泪。 她第一次恨自个儿耳朵好,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娘,您千万告诉稳婆,叫她保孩子” “我若出事……也给……给仲礼留个念想……” 越往后声音越小,产婆进到里面,给含了一片参,又叫贺二嫂嫂别说话,攒着气力。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天擦黑,里面才传来一声细若蚊吟的哭声,这声音小的近乎听不见,但所有人都围过来了,贺云香还有些不确定 “我没听错吧,是孩子……我嫂嫂她不会有事吧?” 原本坐在石阶上的贺二郎突然站起来,眼里都是血丝,焦急的趴着门缝往里看。 何霜降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明显听到里面贺婶子跟产婆说话的声音了,贺二嫂嫂应当是没事的。 那产婆一打开门,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贺二郎来不及大声打声招呼就绕开人进去了。 贺云香跟何霜降也想进去看看,却被产婆拦在外头 “放心吧,你家嫂嫂没事,小姑娘家家别进去,等你娘弄干净了你们再进去看孩子” 两人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不过贺婶子同张氏没一会就出来了,贺婶子先开口 “今个儿可多亏得你,否则……” 张氏摆手“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家帮我的也不少哩” 贺婶子也有些累了,让张氏先回去,她还得炖只鸡,给二儿媳补身子“对了,云香今个儿怕是吓着了,家里也还没收拾干净,且先让她去你家歇一夜,等明儿我收拾好了再回来” 张氏一口应下“成,就让她跟霜降一起睡,要说起来,俩孩子跟亲的一样” 回了家,才想起来中午饭都没吃,她爹早就回来搁家等着了,煮了一锅粥,看后面跟着贺云香,怕这晚饭太简陋,还有些不好意思。 张氏吃完饭,才提了一嘴,贺家嫂嫂生的是个儿子,小猫般大,哭声也小,现在还不能见风见寒,一点冷气都不能沾,只能等再养大点看能不能壮实些。 “咱家还有三只老鸭吧明天送两只过去,今儿实在惊险” “就两只了,前儿大哥他们回来,杀了一只”何霜降心里数了数自家鸭子,回了一句。 “那就全抓去吧,老鸭汤喝了大补” 何霜降想想今儿还有些后怕,想到她娘生石头也是早产 “娘,你那会儿生石头,也是这般遭罪吗?” 张氏笑了笑“那比你师父好些,我那会儿都九个月了,摔了一跤,原以为不行了,也亏的石头命大,自己也想着出来,我们娘俩这才捡了一条命” 见何霜降跟贺云香都皱着一张脸,又赶紧说道“嗐,我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何大牛抽了口旱烟,似乎也有些心有余悸,那会儿产婆也问他是保大保小,最终幸好,都平安着。 分卷阅读48 临睡前进西屋看了一眼,从墙里扒出来的东西都还在,现在还不好讲,等明天得闲再说这回事。 虽说二人关系好,但要说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还是头一回,似乎躺在一起,话更多了些,白日里不好意思提的话,到被窝里讲个不停。 “今儿瞧着嫂嫂生孩子,才觉着我娘不易。”贺云香心有所感,歪着头看何霜降。 “可不是,要我说,以后不生孩子才好……”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仔细婶子听了骂你。”贺云香揪了一把她腰间软肉“河对面那家,叫兰花的,跟怎么一般大,叫她爹娘给了个老跛子,那跛子我小时候还见过,可凶了,唉,兰花真可怜……也不知道我们以后能嫁给什么样的人……” “兰花她娘真不是个东西”何霜降愤愤不平,可惜也没办法,这都是人家家事,她们根本没法子插手。 “可不是,那你说,你以后得找个啥样的?” “我?不知道,长得要俊俏……其他,再说吧” …… 聊着聊着,话头也不知道扯到哪去了,再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贺云香急着回家看看嫂子怎么样,一早起来就家去了。 昨儿地里头活还没干完,爹娘一早吃过饭就去地里了,何霜降本想讲一声昨个儿从墙里头抠出来的信,还有那两张五十两银票,也都没来的及讲。 中午送过饭,在外面这事儿也不好说,想着等晚上再讲,没想到大哥下午回来了,就他一个人,石头还得上学,不得闲回来。 得知何大郎明儿不走,张氏晚上还匆匆忙忙杀了只鸡。 何大郎这一趟回来,原来是张茂祥那事儿有结果了,他自被抓起来,就时清醒时糊涂,口中还一直说自己杀人了,光棍一个,家中也没人,村里都怕沾惹上麻烦,也没人给他作保。 县太爷第二日就审了这桩案子,张茂祥在衙门里突然清醒了,见到县太爷,当即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哭爹喊娘的认罪。 “认罪?要说这偷盗,不该吓得这么很吧” 何大郎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何止,我这说出来怕是爹要难受了” 何大牛奇怪“怎么?” “他认得可不是偷盗这罪名”何大郎面色逐渐严肃“他说姑老太太是他杀的……” 恰逢何霜降刚把鸡放进烤炉,听见这话,又绕道西屋去把姑老太太留的信跟荷包拿来。 “这不可能,再咋也不会杀人,况且这张茂祥说起来跟咱们姑老太太还沾亲带故的……” “爹,娘……大哥说的是真的”一进门听到何大牛说这话,她手中拿着的荷包就递了过去“我昨儿从西屋里翻出来的,看这字迹,应当是姑老太太亲笔” 何大牛见到那荷包,就信了七八分了,荷包是姑老太太当年从沧州带到扬州的。 小心翼翼把里面东西拿出来,见到银票时吃了一惊,待看到信,也没功夫吃惊了,展开信纸,眯着眼睛,对着光,仔仔细细开始看。 张氏不认字儿,只等着自家男人看完给她说,何大牛一直皱眉,不出声,何霜降也不好说话。 26. 第二十六章 信中内容 “那……张茂祥,县令是怎么判的?”何大牛抬头,目光沉沉,看着地面,不辨喜怒。 “县令大人问了几遍,他似乎有些意识到说漏了嘴,又开始装疯卖傻不承认了,谁也没有办法” “该死……他该死啊……”何大牛抹一了把脸上的泪,又无奈的垂下手,手里的那张信纸仿佛千斤重,这事儿大致情况他心里也都明明白白的了。 信上的黑斑,原是姑老太太咳得血。 信里明明白白写着,张茂祥这个两面三刀的畜牲,为了谋姑老太爷留下来的财产,一开始总来帮姑老太太的忙,时间久了,见姑老太太还是没有半分要把财产留给他的意思,就动了歪心思,恰逢那个冬天下了场大雪,天寒地冻的,基本没什么人出门。 这个张茂祥干脆悄悄溜到姑老太太家,想偷钱,原本姑老太太是想着,除了自己带过来的嫁妆,外加攒的一些银钱,剩下的东西都给留给他的,毕竟这都是她男人挣来的,是他们张家的,谁知道半夜撞到张茂祥来偷东西。 分卷阅读49 张茂祥见被发现了,干脆拿刀威胁她,姑老太太不敢反抗,无奈只能拿了十两银子给他。 姑老太太那几年身子本就不好,这一遭被吓得有些厉害,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没热水,撑着身体烧了热水才缓过劲儿,谁知道这张茂祥尝到甜头,还没歇几天,又回来了,嫌这钱少,又推攘着人,想直接去她屋里抢钱。 姑老太太直接被他推到地上,吐了两口血,半天说不出话,张茂祥见人这样,心里有些怕,到底还是想要钱,没管坐在地上的人。 进了姑老太太的房子,又翻出来枕头底下藏得五十两银票,还有姑老太太从沧州带过来的金簪,那得瑟的样子直叫人看的咬牙。 姑老太太气极,拼着一口气夺下簪子,刺了他一下,又连着吐了好几口血,张茂祥衣服叫血染的通红。 再后来人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簪子还在手上,自觉时日无多,写了封信,连剩下的银票,以及那根带血的簪子,一同装进荷包,藏在墙里,打算等天好些送到贺家,让贺家老爷子帮着寄给何大牛。 忙完这些,实在没力气,就睡下了,这一睡,也就再也没爬起来。 信自然也没送出去,信的末尾还写着让何大牛来扬州一趟,将她的嫁妆带回去,另外叫他收了余下的一百两银票,再替自己给她亲爹娘磕几个头,多年不曾回去,终归是不孝的。 一家人忍不住抹泪,再想到张茂祥在公堂上惊恐之际认下的罪名,恐怕他以为自己气死了姑老太太,才会如此惊恐吧。 的确,张茂祥当初拿到钱时,一点也不害怕,等钱花完了,何老太太尸首也被发现了,开始越想越惊恐,谁在嘀嘀咕咕说话他都怕别人怀疑到他头上。 后面几年面上看着好好的,脑子却愈发不正常,总想把何老太太当初刺到他的金簪拿走,这样便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只可惜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何家人搬来以后,他更害怕一家人会发现何老太太当初留下的簪子,因此这才几次三番偷偷进到他家,想找到簪子,销毁这唯一的证据。 还有当初偷柴禾,恐怕也只是障眼法。 “不是说他都认罪了?县太爷怎么说?”何大牛咬牙切齿。 “不能呢,县太爷只当他是胡言乱语,若不是我回来亲眼见着这信,恐怕也要以为他是胡言乱语,疯魔了呢” “若把这簪子交上去呢?”何大牛把那根失了光泽,颜色暗淡的金簪递给他。 “应该也是不行的,这张茂祥惯会装疯卖傻,一遇事便说自己想不起来,什么都不记得,这金簪一担交到衙门,必定是拿不回来的,他若抵死不认,姑老太太的嫁妆簪子便也拿不到了” 何大郎分析一番,何大牛住了嘴,这是姑老太太留着的唯一念想了“那县太爷可曾说过如何定他的偷盗罪?” “想也是不会太重的,顶多打几个板子,本朝偷盗罪刑罚重,只是他未得逞,一般没偷到什么东西,若是家中有钱,使上一笔银子也就能放出来了,他家中没什么银钱,恐怕还得在牢里关上一两年,吃些苦头……” “活该!”何霜降翻了个眼神儿,又看向何大牛“爹您也无需自责,横竖这张茂祥也是遭报应了” 张氏郑重其事的收好荷包,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谁也没提,这是老太太的东西,哪怕她信中应允了,但谁也不愿动她的东西。 不得不承认,何霜降一开始瞅见那些银票,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现在只觉得是她自己想岔了。 如今家里住的房子是姑老太太的,贺家对她们好,也是承的姑老太太的情。能这么快就在村里站得住脚根,跟姑老太太也是有干系的,若是她对着人家的财产动了心思,岂不是跟那张茂祥没什么区别。 一家人聊了许久,外面烤炉里面的鸡也熟了,一家人到现在也没吃口热乎饭,本来也没心情吃东西,只是这烤鸡一端出来,肚子便不自觉的叫了几声。 何大牛到底吃不下,一个人默默回屋了,张氏去厨房,把中午的剩饭混着剩菜炒了,又扒了一块鸡腿放在碗里,端进去给何大牛了。 何霜降是馋了,不过今晚没什么心情,虽说这鸡烤得比之前都要好,色泽金黄,露出来的骨头看着焦香酥脆,有些发黑,但应该不影响口感。 酱料都是她自己调的,腌了一会儿再包上荷叶,等入味了再放到烤炉里面。 随便尝了两口,也收拾收拾回房了 分卷阅读50 ,想想又出来跟大哥说了一声 “大哥,我瞧着爹娘今晚也没吃多少,你明儿回城,留一些下来,等下的用荷叶包了,带给石头,他上回回来馋我做的菜,出了张茂祥那事儿,忙的也没心思做给他吃。” 何大郎点头应下“也是,他要知道咱们在家吃这么好,怕是书都不想念了” 27. 第二十七章 凑四个字 “对了,石头他最近在学里的咋样?”石头皮实,张氏自从把他送到学里,每日都在担心他不学好,闹事欺负人。 “先生夸他好几次呢,说是个聪明的孩儿,一点就通。晚上回去就到周老先生的书房温书习字,老先生也夸呢”反正何大郎嘴里,家里弟妹都是好的。 “那就行,看样子爹娘说得对,念书还真就叫他把心思静下来了” …… 原本何大牛以为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张茂祥必定没什么大事,姑老太太如今人已经不在了,要讲这些没处讲,再怎么说也没人信。 只是还没几日,村里就有人传出来张茂祥死在牢里了,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说是何大郎如今有本事,买通了牢头,一包□□下去,将傻不傻颠不颠的张茂祥药死在牢里了。 大哥没回来,何家人也不确信,何霜降只好一个人进城去打听。 “真的死了?” “大哥没告诉我怎么回事,不过人的确事死了” 何大郎没跟石头讲具体因由,因此石头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张茂祥真的死在牢里了。 等大哥下值回来再问吧。 心里再觉得他是活该,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真的好似她大哥背地里把人怎么着了似的。 这事儿一耽搁,说好的给周老先生准备的拜师礼也暂且搁置了,只是来这不带点东西给周老先生总归说不过去,想想还是去买了些肉,石头对院子已经摸熟了,知道厨房在哪。 周老先生上了年纪,再加上先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摔了,若不是贺三郎,只怕一条老命要交代了去,也说来也好笑,原本想着在人牙子那挑了个跑腿干活的,谁知道一去,看见丫头小子站一排,就开始觉着可怜,怎么挑都于心不忍。 有个小子瘦弱无比,黑漆漆的,眉眼跟石头有些像,被人牙子推搡着骂,实在可怜,就带回来了。 其实这也是那些人牙子的惯常套路,有些心善的大户人家,就会将那些原本不好出手的丫头小子买走。 周老先生原本想着寻个小子,能给他跑跑腿干干活,遇事也能搭把手,谁知道这小子比他自己还弱,干点啥都要喘气,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干脆也不支使他干活,跟石头一起念书,过段时间还是要去挑个能干活的,他这一把老骨头,总不能还看个孩子。 何霜降听着石头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心里也稍稍松快了一些,提着肉进了厨房,今天中午她掌勺,周老先生牙口不太好,做个瘦肉丸,好下口。 特地选好叫卖猪肉的切的前腿肉,不是纯瘦肉,中间夹着一点肥的,剁碎,这样吃起来不事板硬的,来的时候张氏叫她带了不少鸡蛋,打了一个鸡蛋,把蛋清倒进肉沫拌匀,等打上劲再加葱姜水,去腥味。 何大郎跟石头在外面辛苦,得多补补身体,特别是何大郎,自去衙门当衙役以后,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 圆滚滚的肉丸一个个搓好,再烧开水,放进锅里煮。 石头在底下烧火,他可馋他阿姊的手艺了,多久都没吃到了,大哥每次都强迫他吃自己做的那些黏黏糊糊的奇怪饭食。 等肉丸汤煮沸了,放一把菠菜进去,青绿的菠菜漂在上面,看着就惹人垂涎欲滴。 先前省的肉末还有一些,加了葱拌匀,又打了几个鸡蛋,还能做几个蛋饺。 剩下的菠菜清炒了一盘,拿着食盒,留了一点给做午饭,剩下的都装进去叫石头拿给周老先生。 石头送完就被赶出来了,他心大,赶着回来吃饭,也没注意周老先生是个什么反应,到底喜不喜欢。 贺三郎前几天就去了江宁府准备应考,此时人也是不在的,倒是周老先生从人牙子那买回来的小子,看姐弟二人在厨房吃饭,扒着门朝里望,石头虽说过个年都十岁了,偏还护食的很,把饭菜拢到一起,然后到门口把人往外推。 何霜降看不过眼 分卷阅读51 ,无外乎这孩子太瘦了,而且长得跟石头小时候太像了,原先他说的时候,只当是夸张了,现在看来,二人站在一起,倒是比大哥还像亲兄弟。 “阿姊!你干嘛!别给他吃,这人惯会装可怜,讨厌的很!” 何霜降盛了点饭,又夹了点菜,盘子里还剩三个蛋饺,本来想留一个给大哥的,大哥中午不回来,就先给这孩子吃吧。 “石头,你别这么小气,好歹是周老先生带回来的人,现在还跟你一道念书,你很不该这样” “阿姊你一点不懂!”石头气急败坏,狠狠冲门口站着的人翻了个白眼,又回去吃饭了,他得多吃些,免得他姐一会又要给人夹菜! “你快些吃你的吧” 门口那小子吃完,仍旧可怜兮兮地盯着何霜降看,碗里菜快没了,她跟石头也就吃了个半饱,肉丸汤还剩一些,锅里还有一口饭,石头看她姐善心大发,赶紧站起来想盛饭,何霜降拦住他 “你在家吃过,这孩子瘦的这么厉害,当初咱们来扬州的路上,你也是瘦的厉害,有好心人家施舍了一口汤饭,才救了你……咱们得知恩图报……” 石头不想听他姐碎碎念,无奈坐回去了,眼睁睁看着她姐又盛饭又舀汤的。见他吃味儿,何霜降又舀了一颗丸子,扔到他碗里 “吃吧” 剩下的全给那小子了。 “你叫什么?”何霜降好奇,这孩子跟石头太像了,一看他就禁不住想到石头之前的样子,也不外乎她同情心泛滥了。 “姓何……先生赐了一名儿,叫守文”捧着碗吃饭的小子抬头,眼眨了两下,有埋头大吃。 何霜降拍了拍背,怕他噎着“也姓何,那可巧了,我也姓何,你跟石头长的这么像……回去得问问我娘,石头有没有失散多年的……” 正吃饭的何守文似乎被呛到了,咳了一声,又低下头。 等这边吃完,那边周老先生也过来了,手里拿着食盒,伸头往厨房里看。 28. 第二十八章 赚钱大计(上) 大哥如今很得县令器重,他本身就比衙门里那些酒囊饭袋懂得多,也认识字,原先只是巡视跑腿,现在县令升堂办案都离不得他。 何霜降心里清楚,监牢里大哥能说上几句嘴,不过人命关天的事情他是绝对不敢插手的,外面人听风就是雨,也不知道哪个黑了心肝的把张茂祥死了的脏水往他们家身上泼。 “没影儿的事,天天这时辰才家来,我哪有那闲工夫去监牢” “那些婆子也是真能扯,我就说没有,爹娘还非得叫我来问你……” “仵作验过了,是发急病死的,叫爹娘别想太多”何大郎晚上显然也是吃过了回来的,见到自家小妹还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何霜降放了心。 周老先生吃人嘴短,给她安排了一间屋,本来打算等大哥回来再送她回去,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何大郎跟石头帮着收拾好屋子,又拿了床被子给她。这屋子就给她留下了,周老先生今儿说,只要她时不时给他这个老头子做几餐饭,想住哪间就住那间,何霜降满口答应了,下回再来送东西就顺便做餐饭,左右不过多双筷子的事。 说好了,也不必拘礼,把吃食装进食盒,烧好饭食以后,让石头去他书房喊他一声便可。 “大哥,这清水城摊位都是要交钱的?” “好像分地方,有的地方便宜些,有的地方就价钱高些些,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何大郎想了想“不过这钱是半年一交的,端午节那会儿刚交过” “啊?” 何大郎发笑“怎的?你还想着摆摊子?卖什么?豆腐?” 何霜降摇头“自然不是,豆腐又要劳累爹娘。半年一交,这怕是得要不少钱。你得空帮我问问,这摊位费用若是一两银子便可,就帮我收拾个摊位出来” “你真要?我这两个月月钱拿给娘,她没要,先给你,你要有主意了,我问到了就回去说一声” 原本以为张茂祥死了这事儿怎么的也会在村里起一场风波,结果没两天这事儿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何家人以为别人都转到背地里讨论去了,直到贺云香说了她才知道。 张茂祥家那几亩地,叫村里人分干净了,背地里 分卷阅读52 还骂人家是绝户头,活该死得早。何霜降听了这话,心里又有些滋味莫名,姑老太太死的时候 想必这些地也是这样被分出去的。 张茂祥这地的钱他家自然没有占到分毫,就算给,何大牛也不会要。 何大郎替她寻摸了个能卖吃食的摊子,靠角落里,半年八百文钱。 事情办的都差不多了,张氏才知道何霜降心里有这个想法,嘴上骂她主意大,一声不吭买好了摊子,直说这生意不好做,况且她一个姑娘家家,再过二年都要议亲了,这抛头露面的不好找婆家。 可何大郎也帮着她先斩后奏,这钱已经花出去了,话再多也没有什么用,早知道那卖绣活的钱她就应该收起来,不该留给她,省得她注意大,乱花。 本朝南北来往密切,清水城又属扬州比较富庶的地方,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吃食更是五花八门,何霜降还是觉着卖点心。 点心铺子里头那些糕饼都贵着呢,她若是只卖些便宜的点心,生意应该会很好,原来在借贺家三哥哥那摊位卖的栗子糕,是极受欢迎的,要不是那些衙役突然来了,掀翻了摊子,光两盒糕点,一早上就能赚到不少钱。 且那些有手艺的糕点师傅,都是在铺子里的,没人会在意这街面两边的摊位。 其实张氏骂她那会儿,钱还没交,大哥帮着圆过去了,等钱交完了,领回来一张凭据,上面写着期限,若是有官差来查,拿这凭据给人看就是。 张氏这回是气极了,还觉得是自家孩子心里没谱,把这钱瞎糟蹋了,八百文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庄户人家没个营生,这笔钱得赚多久啊。 何霜降也不敢用家里的东西,生怕她娘见到她碍眼,倒是送东西给周老先生时想起一茬。 周家院子两个大厨房,大哥跟石头住的屋边上还有个小厨房,上回交过摊位费,手里也没剩几钱银子,反而大哥受了他的牵连,下月开始工钱全部上交,等嫂嫂来了,这钱便交给嫂嫂保管。 周老先生早就盼着何霜降过来,年纪越大,越像个孩童,前半辈子山珍海味,宫中御膳都吃了不少,这么多人,找不出一个人的手艺能比上这小丫头。 何霜降扛着一袋面粉,这些都是她要用的,暂且先买了一袋,周老先生见她搬得吃力,指挥何守文帮忙搭把手。 何守文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挪了两步,一只手托着面粉袋。 “老先生,不必不必,我一个人就行了,您快些回去吧” “你这是要做什么?买这么多就你大哥和弟弟,能吃的玩?” 何霜降隔三差五来送些菜,这面粉倒是第一次。 “这可不是自家人吃的,我叫我大哥寻了个摊位,打算做些点心卖,这不正打算送到厨房!” “这外院有个大厨房,你要不嫌弃,就送到那处,不远,里头东西也比小厨房多些” 何霜降眼睛一亮“真的?” 她去过大厨房,里头样样都有,炒锅自不必说,连蒸笼都有,大的小的,很是方便。 “真的!你去用就是,不用样样都找我,先前给你住的那屋子,还住的惯吧,若是住不惯,看上哪间只管挑了去!” “住的惯住的惯” 她是真的没想到,叫石头送了一食盒饭菜,能得了这么多好处。 其实周老先生也是孤独的,这么久都是一个人,家里猛地有些人气儿了,总想着能一直留住。 大厨房隔开了,隔开的一间专门放米跟面,还有能存的住的菜,另外一间就是做菜的厨房了。 明儿开摊,今天就要把东西准备好,她打算卖麻花,这个吃起来香,能存的时间长,唯一的缺点就是费油。 一次性多做点,慢慢卖掉也可以。虽说麻花铺子里有得卖,但定价虚高,买的人少之又少。 29. 第二十九章 赚钱大计(中) 麻花能做甜口,也有咸口,想做的好吃,面团得分开,一半什么都不放,另一半面团加盐加油,若要甜一点,就加糖加油,南边人口味偏甜,因此甜的多做了一点。 等面醒好再切条,拿一根什么都不加的,一根加了油,糖的,搓成麻花。 这样吃起来上瘾,总想尝尝下一口。 炸麻花用的是菜籽油,油要放 分卷阅读53 的多一些,只要保存的好,炸一批麻花能存很久。 何霜降原本也没有信心,只是突然发现生意出乎意料的好,街面上的摊位早就被别人占完了,何霜降这个还是挤出来的,靠近最里面,加上只卖麻花,显得格外不起眼。 桃花村里面有不少塘,里头都种着荷叶,这时候用来装麻花刚好。这麻花本就便宜,再去买那贵的吓死人的油纸来包,怕是连本都回不来。 单凭她一个人,还有些手忙脚乱,一把小称一早上都没歇下来过。 “这十一文,也给我饶个一文钱不是”那婶子钱袋子晃得叮当响,看何霜降是个姑娘,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何霜降不说话,添了两根断了的麻花进去,再把称给那婶子看了一眼“都是小生意,婶子大人大量,可别跟我较这一文两文的劲儿了。” 那婶子见称往下偏了不少,又见何霜降往里头添了两根,心里已经满意了,把铜板递给何霜降,又把两包麻花放进篮子里,笑容满面的走了。 “霜降?”贺云香手上提着不少东西,跟在贺婶子后头“我说这几日没见着你,原来这摊子竟支起来了” “是小娘子啊”贺婶子经她一指,才看到角落里卖麻花的何霜降,爽朗一笑,让贺云香去买些回去尝尝“你嫂嫂不是说吃不下,给她买些怎么样?” “可别!,师父要吃说一声便是,什么买不买的,可别传出去说我这个做徒弟的不孝顺”说话间就已经开始装麻花了。 贺云香把东西都递给贺婶子,绕到摊子后面,两人悄悄讲小话。“这个位子不便宜吧,还有你这本钱……你身上没钱了吧?” 何霜降不好意思地笑“我大哥还给了几个钱,这些全卖掉应该能赚不少,等周转开也就好些了” “我还不知道你,回头你回去,来我那一趟,我把钱拿给你,你这单卖一样,时间久了也不是办法,今儿出门急,身上没带钱……” “我这还有呢,你别担心,况且周老先生允了我在宅子里做饭,费不得什么钱,只是这摊位费花了一大笔银子罢了,况且我大哥帮我说了,这位子是挤出来的,虽说地儿小些,胜在价钱便宜” “唉,我说不过你,你若是缺钱定要同我说啊” “唉呀,知道了知道了,先前大哥说的急,这摊子收拾好了就赶紧来了,也没同你说一声,难为你还想着我”何霜降夹了个碎麻花,递到她嘴边“尝尝咋样” “那还用说,你做的自然是好的,旁人问着这味儿口水都能流三丈,只是他们没我这运气,尝不了” 边上路过的人朝这边看了两眼,想了一会儿,过来问价钱,得知价钱比铺子里便宜不少,直接将剩下的包圆了。 何霜降只后悔今儿带的少了。 “原还想着要备些什么礼,现在看来你这麻花就很不错”这婶子一开口,何霜降就知道是个实在人,十二文钱一斤,余下这些拢共五十二文钱,何霜降给抹了个零头。 “婶子买这个是要过礼?我家中还有一些,若是还要,您明个儿再来,我给您带着” “还有?也行,你带着,我约莫还要十斤,明个我带几个木头匣子,不必用荷叶包了,直接装匣子里” “行,那您明个儿来” 等人走了,贺云香这才放下心“看着你这生意还真马上就能回本了” “那还早,将将赚些辛苦钱……对了,你嫂嫂现在身子如何?” 原本笑嘻嘻的贺云香脸色一暗“我那小侄子,虽说早产,但现在养着,也好了不少。不过嫂嫂她……不太好,吃什么都没胃口,前段时间还晕了一次……” “啊?照理说生下来就该好些了啊,怎么瞧着越来越严重了” “可不是”贺云香悄悄凑到何霜降边上“我娘炖了不少补汤,嫂嫂都说没胃口,小娃娃也没口粮,饿的见天儿哭……我娘没法子,跑到大河村,抓了一只刚下崽的花牛……” “小娃娃肯喝?” “饿极了什么都喝!我那小侄儿你还没见过,现如今养的胖乎乎的,不枉我娘花十几两银子抓回来这么个宝贝蛋,那花牛产的多,小侄儿喝不下,我娘就逼着我们几个喝” “味道咋样?” 摊子上东西都没了,两人还聊得兴起,贺婶子见状,先回去了,还留了几样东西叫贺云香提着。 贺云香帮着何 分卷阅读54 霜降推摊子,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那牛奶,我喝不惯,太腥气了,我娘也不知道咋煮的,放盐放生姜也盖不过那腥味儿,后来大哥二哥也都不愿意喝了,只能一桶一桶地里倒,还别说,用牛奶浇的菜,个头窜的都快些” 何霜降听得哈哈大笑“好歹十几两银子买回来的花牛,这倒掉可不白瞎了” “可不是,我爹说等小娃娃长大些,不用喝奶了,就让那花牛下地干活。对了,你做吃食好吃,回头送些给你,好歹把这玩意儿做的能入口了,我娘可把辣椒香油放了个遍,吃的我直想吐。” 她上午摊收的早,等下还能跟贺云香回桃花村一趟,她这摊子正式摆起来了,以后常住在这,还得拿些东西过来才行。 过了桥两人就分开了,贺云香越想越觉得有门儿,迫不及待就要回去拎一桶牛奶来,看看她能做出什么花样。 正好赶上饭店,家里没人,爹娘吃的就格外粗糙,芋头应该是早上煮的,还有一碗黑黑的,瞧着像是什么蛋,闻着味道也怪怪的。 何大郎跟张氏刚拎着锄头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家烟囱冒烟,还以为又进了贼,待进去看到是何霜降,这才松了口气。 30. 第三十章 赚钱大计(下) “快吃饭吧!”一碗香辣小干鱼被端了出来, 鲜辣的味道经久不散。这些小鱼都是石头逮的,河里多,味道鲜美,晒干了以后更鲜。 刚刚看厨房里有几个怪模样的鸭蛋, 打开一看, 里面都黑了, 不过上面的纹路倒是好看, 跟花儿一样。 可惜坏了。 何霜降让爹娘先坐着吃,她端起那一盘子黑鸭蛋就想倒掉,何大牛猛地站起来,把盘子抢过来 “咋回事儿!这可不能扔” “哎呀爹,娘, 知道你们舍不得, 只是这蛋一瞧都知道坏了,你们可别瞎吃,万一吃坏了身子咋弄” “这真的没坏……你尝尝味儿,看着坏了, 吃着好吃的很……”何大牛把盘子抢过来,端在手上,不要何霜降再拖走。 张氏也鼓捣她尝尝,说是味道真的不错。 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应该是能下口的。 见何霜降皱眉, 张氏笑了“放心, 我跟你爹都吃了好几个了,没毒” 何霜降闻着这花鸭蛋没有奇怪的味道,夹了一点尝了尝,吃着有些弹性, 味道不错,闻着也太腥,不过有点涩涩的,讲不出来的奇怪味道。 “这蛋是怎么做的?”何霜降倒了点盐,用醋搅匀,淋到盘子里,再尝了尝,味道立马就不一样了。 “上回你做咸鸭蛋那次,不是堆了不少草木灰在院子拐角,我想着放那沤肥,家里草木灰都倒到那儿了”张氏说到这看了一眼何大牛“地里棉花大豆都摘回来了,你爹昨个儿想把那堆草木灰挑到地里,想不到里头埋着不少鸭蛋” 何大牛接茬“可不是,要一个两个扔也就扔了,可那么多,我跟你娘也实在不忍心…不过你这加了醋,味儿是变了,好吃多了” “我就说鸭子怎么这么早就不下蛋了,合着是下到草木灰里了”何霜降又夹了一块,对着光,看着很清透,想着这鸭蛋时间恐怕很久了,又切了点葱姜蒜末,若真有个什么,也能解解毒。 “对了,娘,咱家鸡蛋还有吗?我做些卤蛋,早起摆摊也能卖一些” 张氏还有些气她乱花钱,提到这,不想吭声。 “哎呀娘!您还生着气呢,你猜我今儿一天赚了多少?” “多少?多少也不是你自作主张花这么些钱的由头,娘是知道你不会乱花才不要你的钱,早知道你主意这么大,那些钱就不该给你留着” 何霜降等张氏说完,这才伸手比了个数。 “咋?二十文?”张氏有些不在意,二十文,去掉本钱也就没什么了。 “不是!二百!刨去本钱也有百来文” “什么?这么多?” “是啊,今儿就试试水,也没想到能卖出这么些” 张氏去厨房,把吊在房梁上的鸡蛋拿下来“也不多了,还剩这些,前儿孵了一窝” 篮子里没剩多少了,顶多只能卖个一天的。 “咋?不够”何大牛挠挠头皮“要不去村里再买点?” 分卷阅读55 要不说何大牛脑子活呢,立马就能想到办法,何霜降明儿一早就得赶回去,现在天还没黑,何大牛一家一家的问,应该也能收到不少,村里人也都乐意。 庄户人家没个赚钱的法子,平时鸡蛋都是换给货郎的,之前也在城门口卖过,但后来衙门不准摆了,也就歇了,这时候有人上门来收,自然乐意的很。 明天一早何大牛也跟着进城。 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何霜降揉着眼睛,天渐渐冷了,起的太早还困得很。不过一想到赚钱,又是满身干劲。 鸡蛋一早赶去周老先生的宅子卤,这样拿到摊子上还是热的。 何霜降想把变了样子的鸭蛋也卖着试试,不过一来不知道那到底有没有毒,二来这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接受这味道。 到周老先生的宅子,天还没大亮,反正摊位在那里,去的早去的晚都跑不了,靠城门口那些好点的摊位一年缴的费用更多,也不会有人给摊位占去,所以因为摊位引发的纠葛不多。 何霜降让张氏顺便多收些鸭蛋,再做些那种带花纹的黑色鸭蛋,等麻花卖完,可以试着卖早点,早上人还是很多的,麻花不到年节基本没什么人买,哪怕比铺子里便宜些,也没什么人舍得卖给自家孩子,况且这不适合老人吃,碰运气才能卖掉一些。 她摆摊之前看过一圈,看来看去,还是卖朝食或者小玩意儿的生意好些,但卖朝食无非都是那几样,包子饺子,面条馄饨,没什么特别的。她摊子又在角落,卖这些大家都有的,肯定连口汤都喝不到。 所以从今天开始,先做些卤蛋,试试水,这是街面上没有的,且热乎的时候香味能传很远,等后来还可以叫爹娘磨豆浆,冬日里喝上一碗,暖乎乎的。 一早周家宅子里香味就飘了好远,周老先生每日都要起来打太极,今儿早早就溜达到了外院的大厨房,何大牛在锅灶底下烧火,见到周老先生过来了,有些拘谨的站起来。 他最是钦佩读书人,也是因此家里孩子必须送去学里,若不是前些年大旱,恐怕何大郎还能继续进学。谁家女儿也不会教着念书识字,包括贺家,也是有些家底的,但贺云香也只学些女红绣活。 何守文跟往常一样,闻着味儿也过来了。打眼一看到先生在这,就想跑,被周老先生揪着衣领抓回来了 “教你的礼节都忘了?” 何守文不敢抬头,缩着脖子,周老先生严肃地咳了一声,何守文这才直了身子,脸还是垂着,周老先生见状,也不再强求,只当是他怕羞,挥挥手让他走了。 “等等,早上还没吃吧,我卤了不少鸡蛋,先吃一个垫垫肚子”何霜降拉住要往外跑的何守文,塞了个鸡蛋给他,何守文挣扎不接,周老先生微怒,只觉得教了这么久,还是一副朽木。 也不道谢也不言语,一副缩头缩脑的模样看得人上火。 “站住!”周老先生气极“教你这么久的礼仪道德你倒好,忘得干干净净,既如此,回去便把书抄一遍” 何守文点头应是。 何大牛见这孩子瘦瘦小小,被训得不敢抬头,可怜兮兮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走上前去摸摸他的头,又开口劝周老先生 “莫急,孩子还小,多教着就会了……” 没想到这孩子头埋的更低了,何大牛心下奇怪,天将亮未亮,也是时候收拾东西去东街了。 何守文一溜烟跑了,周老先生也无法,抱拳告辞,何大牛赶紧回礼。 “这孩子是谁家的?怎么周老先生……” “周老先生从人牙子那买回来的,年纪太小干不了活。现在跟石头一起念书呢” 何大牛恍然大悟,难怪周老先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说来也巧了,这孩子跟石头长得像,一个模子脱出来似的,周老先生把人带回来,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跟石头像?那孩子没抬头,我没见着脸,下回见到我要仔细瞅瞅。走吧,先去东街” 何大牛把东西装好,何霜降回屋去拿麻花,昨个儿最后买麻花的婶子还说今儿要过来买十斤哩。 紧赶慢赶,还是有些迟了,待摆好东西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放卤蛋的盆子一打开,就有不少人循着味儿过来了,何霜降还看到不少先前在城外盖窝棚的工人。 有个笑面儿她印象很深,那笑面儿显然也记得她这摊子的口味。 分卷阅读56 “给我拿两个,那边是什么?麻花?怎么卖的?” 那笑面儿指着放麻花的木桶子,何霜降做的麻花小,今个儿她把甜口跟咸口两种味道的都带来了。 “十文钱一斤” “这倒是比铺子里便宜多了,给我来半斤” “好嘞” 何霜降麻利地帮人包好称好,又塞了几根麻花进去“承蒙您关照我生意” 原本瞧着就乐呵的笑面儿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 何大牛又给夹了两颗卤蛋,一齐用荷叶包了,等人付过钱,憨厚地冲人摆手“您下回再来” 边上为了不少人,见有人问都没问就买了,都有些好奇,一个街上,卖水煮蛋,茶叶蛋的都有,就是没有卖这卤蛋的。 隔壁摊子是卖阳春面的,桌上坐着不少客人,闻着这边的味儿直咽口水。 要说清水城里有钱的人家多,口袋都装着银钱,也不肯亏待自个儿的肚子,实在馋的紧了,就冲着边喊,让何大牛送过去。 何大牛一早上跑个不停,那边买面的老板都斜眼看这边,无外乎生意太好了。 也不知是谁带了谁的生意,不少人见这面里加上鸡蛋的吃法,看着就好吃,买过卤蛋,也坐到面摊子上,点碗面,嘶溜地喷香。 昨个儿那卖麻花的婶子今儿来的晚了些,笑容满面,手里捧了几个大盒子 “原以为你家这麻花卖的便宜,味道不怎么样呢,想不到竟好吃的紧,快些把这几个盒子都装满,我家大郎过几日要去那姑娘家过礼,多送些也体面。” “行!知道您回来,特地把家里剩下的都带过来了,您只管放心,今儿尽够的。” 婶子倒是给她提了醒,这卖吃食的,谁家也没有先尝尝的理,都是买了回家尝尝味儿到底怎么样,下回可以把那些碎掉的麻花,装到盘子里,也叫人家尝尝。 31. 第三十一章 守文丢了? 还没一上午, 东西就卖的差不多了,不少人都是奔着卤蛋来的,这玩意儿新鲜,她们都没吃过, 家里有点家底的也愿意花钱尝尝新鲜。 到了中午, 何霜降就收了摊子了, 看样子还是朝食比点心好卖, 不少有钱买点心的,也都是富庶人家,宁可多花些钱去铺子里买。 除非像那位婶子一样,急着去自家儿郎去下聘礼,要买的多, 自然图便宜好看。 得多想些这街面上没有的生意, 若是单单只卖卤蛋,要不了多久,客人就吃腻了,说起来也是托了隔壁卖阳春面那家人的的福, 稍带着她生意都好了不少。 何霜降把早上卖剩的麻花收拾些好的出来,包好拿给人家。 这卖面条的应当是夫妻俩,男人拉面,女人收钱,一早上生意好的很, 直到中午还时不时有人过来。 何霜降把一包麻花拿过去, 那女人笑了笑“客气了,这怎么能白拿你的东西……” “都是挨着的,一上午借您的光,生意不错” 那女人听这话, 也颇为自得,收下东西,道了声谢,转身忙去了。 何霜降也没再说话,跟她爹一起收了摊子。这明儿还是得做些适合早上吃的,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摊子还是支不起来,她爹在这就好多了,一个顾着麻花摊子,一个顾着卤蛋。 “明儿一早我再过来,这几天地里活少了,我瞧着这生意是不错”等把东西送回去,何大牛便要回去了。 “您吃了饭再走” 何大牛向来寡言,也不好意思在周家停留许久,自是不肯,何霜降一句话又让他站住了 “顺便带些回去给我娘,家里没人,她指定就随便糊弄两口” 中午回来的有些迟了,石头跟大哥中午都不回来,周老先生既然将大厨房给她用,又分了屋子让她先住着,每日饭食她自然得精心伺弄。 原本想找个厨子,现在厨子也不用找了,何霜降也乐得这样,免了每天来回跑。 近来周老先生胃口不太好,吃不下,油腻的就不敢做了,春天腌的一坛酸笋上回来的时候也带过来了,南边竹林多,春笋冒头,弄回来泡在坛子里,腌制过的酸笋口感不似新鲜笋子那样略微发涩,反而脆脆嫩嫩,别有一番滋味。b 分卷阅读57 r 酸笋汤做法也简单,基本上人人都会,不过要是做的让人印象深刻,吃了一回忘不了下一回,还得需要技巧,外加何霜降这双巧手。 酸笋切丝,过一遍水,这样酸味儿能小些,有些不习惯酸笋味道的人也能接受。 待酸笋过了一遍水,再把胡萝卜连同泡发的木耳切丝。 等水烧开放三丝,加油加料,最后一个鸡蛋搅匀,借着开水冲熟,何大牛在底下添柴禾,想着好久没吃上大丫做的饭食,怪想的。 何霜降无论做什么饭食总有种行云流水之感,加上无论放盐或放醋心里有谱,手上有数,每回都是刚刚好,一丝不多一丝不少。 最近城门口好多偷着卖茭白的,何霜降早上去的时候遇到,买了几根,中午清炒一个。 这两个菜也就够了,没几个人,多了也吃不完,周老先生是不吃剩菜剩饭的,何霜降也不爱吃,她感官灵敏,总觉得吃着味儿不对,所以每回做饭食,分量都把握的刚刚好。 柴火锅煮饭掌握好火候,外面会有一层锅巴,吃起来喷香,就是费牙。 等锅里饭冒气泡,端着调好的鸡蛋羹放进去蒸,这鸡蛋羹周老先生每顿都要吃上一碗,好克化,还养人。 单分出一些装在碗里,等下她爹顺便带回去。何大牛不肯留下来,就多装了一些,等回去跟张氏一起吃。 酸笋汤没上桌,就惹得人垂涎三尺了,何大牛帮着收拾好桌子,周老先生也很是客气,拿了一个小匣子,递给何大牛 “前些日子才知道,平顺这孩子腊月里就要成亲了,也没备下什么礼,你替他收下,回头交给他” 平顺就是大郎的大名儿,乡下人孩子小时候都按顺序叫的,往后成了亲,就得喊大名儿了,没得混了辈分。 何大牛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也不敢接,生怕东西太过贵重,自家要不起。 “你且收下吧,别管是什么,我一孤老头子,留再多的身外物也没甚用处”周老先生一副生气的模样,何大牛不敢顶撞,只好先接着,回去之前再留下来,叫霜降还给周老先生。 小匣子一接过来,就感觉到这里头怕是装着贵重物件儿,他也做过好几年的跑货郎,见识颇多,这木头匣子摸起来都不同凡响。 “守文呢?回来才瞧见在院儿里玩?往常吃饭第一个的,今儿怎么到这会儿了还不见人” 提到何守文,周老先生又叹了口气“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到底是在外面待久了,把性子养左了” 何大牛早上只瞥了一眼,只觉得瘦瘦小小,怕周老先生叫早上闹得那一出生了气,出言相劝“到底还小,慢慢养着便是,性子总会拧过来的” 周老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像是多一会不见人影了,一直拘在家里不准出去,莫不是偷偷跑出去玩了?” 何霜降脸色一变,想起来什么似的“呀!大哥前几日回来还说这几日街上又拍花子的,丢了不少孩子,这可别是叫拍花子拍走了!” 周老先生一听脸色也变了,立马就想出门去寻人。 “爹!你先跟我出去找!周老先生您先回去,您岁数大了,可禁不起折腾”何霜降把人掺进屋“您别急,那孩子精明的很,必是不会丢的” 先去找一圈,实在不行再去找大哥。 何大牛跟何霜降分开找,一个往南边一个往北边,先找到就给带回去。虽说没见到那孩子的脸,但是看身形他差不多还是能看出来的,且都说跟石头长的像,那一见面自然是能认出来的。 何霜降从北边一直绕到早上摆摊的东街,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仍没见到人。着急忙慌赶去衙门找大哥,也是巧了,刚到门口,大哥就出来了,估计是得去巡街。 “除了啥事儿?” “守文……守文那孩子不见了,我回去的时候还在院里,宅子里找过了,没有!”何霜降气喘吁吁地给大哥解释“后院那小门往常不会开的,刚刚我瞧着开了一道缝,大概就是从那溜出去的……你前几天不是说街面上有拍花子的,可别是叫拍花子拍走了……” “应当不会,今天上午那伙拐子抓到了,就藏在城外,里头还关了不少孩子,现在都送回各自家中了”何大郎皱眉“人应当没叫拐走,你再找找,我去托人打听打听 ” “成!咱爹也不知道找到没,我先回宅子瞧一眼” 两人兵分两路,得知那伙拐子 分卷阅读58 被抓起来了,何霜降放心不少,估计这孩子就是被拘着不叫出门,想出去玩玩。 果不其然,会宅子的时候人已经回来了,此时正跪在院里头,周老先生正拿着戒尺打他背后。 何大牛在一边眉头紧锁,何霜降叫醒他“这是在哪找到的?跑哪去了?” “这……”何大牛为难,似乎有些不好说。 周老先生打的更狠了,何霜降怕把人打出个好歹,赶紧抽了戒尺“您消消气,这孩子不过出去玩了会儿,何至于此” “咳咳!这孽障!我瞧着性子是掰不回来了,赶明儿叫人牙子拉走” 何守文听了这话,抖如筛糠“先生我再不敢了,您别赶我走” 两边僵持不动,何霜降也怕周老先生气坏了身子,赶紧把人扶进去歇着。 “怎么一回事?按说只是出去玩一趟,周老先生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何霜降想把地上跪着的人扶起来,何守文却梗着身子,不愿意起来。 “这孩子他……他”何大牛仍有些难以启齿。 “他怎么了?您支支吾吾个什么劲儿?” “他跑到那花柳巷子去了!唉!我原本没打算进那巷子里找的,可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就想着拐进去看看,谁知道这孩子就在那……” 何霜降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我老觉着这孩子眼熟,我看人还从来没看差过,总觉着熟悉……” “那可不是,这孩子长的跟石头像的很,若不是您待我娘好,我都以为这是您在外头偷摸生的了”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胡咧咧”何大牛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何守文“你是从哪来的?家中可还有人?今年多大?” 何守文低着头不理会他。 何大牛却想起什么似的,原本怜惜的眼神瞬间变了,冷声拉走何霜降“别理会他了,这是你三叔家的……” 原本跪在地上的何守文猛然抬头,面上有些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何大牛呵呵冷笑“原以为当初断了道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想不到转了一圈儿又遇上了” 听她爹提到三叔,何霜降就懂了,原本还想进去劝劝周老先生的心思也歇了。 但凡留着口气在,她家跟何三叔都不会搭上一句话。 32. 第三十二章 南瓜牛奶 无外乎何家三叔太不是人了。 搁在村子里, 断道这事儿是绝对能引起轩然大波的,若不是不得已,子孙后辈都能叫人家骂的抬不起来头,但何大牛就这样毅然决然的同家里几门亲人断了道, 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何家三叔是何大牛的亲弟弟, 中间还有个二叔, 身子不好, 早早去了。 何家老三书念的好,二老也是寄予厚望的,每月都出钱供他读书上进,泰半家底都是花在他身上的,原以为能养出个读书人, 谁知道竟是头白眼狼。指望不到不说, 还拿着钱去赌。 何霜降祖母身子骨向来不好,是每月都要钱买药吊着命的富贵病,何三叔叫大姑父撮窜着赌钱,一开始是偷偷摸摸的, 后来愈发放肆,将祖母买药的钱骗走,又卖了镇上的小院儿。 当初何大牛跟何家三叔各自成亲以后是直接分了家的,何家祖父自然跟着何大牛过活,为此还叫村里人背地里说了不少怪话, 人不死, 不分家,都说何老爷子不会办事,不过两家日子越过越好,后来说这话的人也少了, 村里也不少人都学着也分了家。 一开始是好好的,何家三叔要钱买了城里的院儿,也在私塾也谋了个差事,自染上赌瘾以后,私塾再也不曾去过,成日里泡在赌坊,吸大烟赌钱。 偷祖母钱这事儿一回两回也瞒得住,时日久了肯定是不行的,祖母身子不见好,祖父自然就发现了端倪。 何三叔一开始搪塞过去了,不过钱也要不到了,又控制不住,开始朝赌坊里头借钱,借了又还不齐,叫人威胁着要剁手指头。 何大姑连同姑爷又借了他一笔银子,何三叔感恩戴德的指天发誓,过后势必会还。谁知道他拿了钱又去赌了,这一回叫何家大姑父跟赌坊捏了命门,后利滚利欠下的银子把一家人卖了都还不起。 三婶也是不干正事儿的,拢共三个孩子,大丫 分卷阅读59 头给卖到大户人家做粗使丫头,大儿子也叫不认识的人瞧了去,花十两银子买走了。 唯有现在的何守文年纪小,那时候长得也漆黑瘦弱,没叫人牙子挑走。 这笔钱也没还给赌坊,一家人东躲西躲,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后还是传到了何家祖父的耳朵里,赌坊派了人来何家门口堵人,何大牛是跑货郎,路上被人堵了几次,打了一顿,折了条腿,生意也跑不下去了。 祖母叫气的起不来床,何大牛陪着祖父进城招人,谁料去了以后才打听到,那院子早就卖给人家了。 赌坊见天儿来堵人,也不是法子,最终何大牛拍板,卖了家中十五亩地,筹了银子还给了赌坊那些吸血虫。 这一来,何老爷子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就彻底掏空了,也幸好何大郎自己攒了些银子。但祖母这一回终究没熬下来,祖父心里一直也觉着愧对了何大牛。 待村里又有人传出何家大姑伙同大姑父做套,引人赌钱这回事以后,何家祖父更是气的中风,后面一直说不了话,没过多久人也不行了。 二老不到一年相继过世,何大牛找里正列了文书,按了手印,明明白白跟何大姑连同何三叔断了关系,也因此何家原本殷实,后来却苦了两年,幸好何大牛是个会来事儿的,重新跑了两年货,攒了几个家底,赚了些钱重新置了地。 虽说后来闹灾又全还回去了,一家人到底还不算太苦,好歹都能吃上饭。 说起来若不是何三叔,一家人也落不到如今背井离乡的田地。 何霜降看着何守文跪在那,心里感受莫名,她先还小,都知道三叔连同大姑一家不是人,害了他们一家,后来再没见过,心里渐渐放下了,这猛地又提起三叔,便觉着有些糟心了。 不过还是有些佩服何大牛,记性好,眼睛毒,石头在家里正乱的那几年生的,那时候何守文才两三岁了,刚记事的年纪,没这一出的时候,何大牛还抱过几回。如今何守文应当十一二岁,比石头还大,个头却不及石头高,这样都被何大牛认出来了。 何大牛看着何守文,只觉得往日种种都冲进脑子里,多年不曾提起的亲爹亲娘脸也愈发清晰,一想到此,更是恨毒了何家老三。 只是瞧着何守文的样子,心里滋味莫名。 原本老三该是最有出息的,可最后气死了娘,气病了爹,还跑的不见人影,爹娘临死都都不回来瞧一眼,这叫他心里的结如何解得开。 ”大伯……我……您当初还抱过我,虽说我那时候人小,却都是记得的……我爹那是收了蒙骗,一时糊涂,如今也遭了现世报……您就看着祖父祖母的份儿上……” 原本跪在地上没哭,叫周老先生狠狠抽了一顿,也没哭,此时反倒声泪俱下。 何大牛此时有些不知道该是怎么个心情了,这孩子当时年纪小,说来与他也无甚干系,不过他心里仍过不了那道坎,自己亲爹亲娘可是死不瞑目,他又哪里来的资格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呢,老何家的名声叫这混蛋败个精光,若不是后来住到沧州城,只怕一家人现在还抬不起头。 何霜降向来恩怨分明,得知何守文是三叔家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记性比一般人好,多小的事儿都能在心里存许久。 况且三叔还有大姑一家都可以说是仇人了。 何霜降憋了半天,吐出一口浊气,没管这边,径直走了,何大牛看了两眼,也走了。 耽搁这么长时间,还得把食盒拿回去,张氏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吃过没有。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临走和大牛才说了一句“明早我再过来,你娘今儿应该也收到鸡蛋了,明儿一早我一齐带过来” 何霜降点头,鸡蛋还剩不少,暂时不急。 她也想好明早卖什么了,南瓜这时候正当季,熬上一锅南瓜粥,加上卤蛋,这两样就够了,方便还便宜。 麻花等剩下那些卖完了,暂时歇了,专门做朝食。 明天还得搬桌子过去,等闲下来,让她爹打些小点的桌子,另外还要专门去铁匠铺打个平底的锅,等摊子安定下来,早上可以摊些煎饼。 南边吃食多,但这种北边常见的这边却少。一来好吃,二来新奇,恐怕能吸引不少人。 早上钱还没数,等回房了,倒出来数了一遍,还是二百来文,今天麻花没卖多少,出了那大姐要了不少做礼,其他人都是半斤半斤称的。 卤蛋倒是卖的一干二净,不过里头 分卷阅读60 不少蛋都是从别人家买来的,一文钱两个,她卖出去一文钱一个,不到一百来个去掉本钱也就五六十文。 何霜降把钱分成两堆放好,下午没什么事情,院里可以整整,周老先生种了不少竹子梅花,但还有空着的地,看能不能买些菜籽,趁着冬天来临之际撒上一把,天冷的时候还能吃上两口时蔬。 何霜降住的地儿靠后门,早上何守文就是从这溜出去的,她正在院里收拾那一小块地的功夫,外头就有人敲门了。 一开门才看到竟是贺云香,手里提着桶,上面有个盖 “可累坏我了” “你这拎的是啥啊?”何霜降一接过来,险些站不住,可想有多重。 “上回给你说的,那花牛产的牛乳!我俩回去那日,本想着给你送些,可我娘全给倒了,今儿上我姑姑家,我爹赶牛车送我们过来的,这不,顺便给你带了些” “可难为你还想着这事儿”何霜降哭笑不得。 “可不是,总觉着你有好的吃法,回头也煮些叫我尝尝” “成”何霜降把牛乳提到厨房,又叫贺云香去她房里坐会儿,待她试试要怎么个吃法。 煮熟以后腥味淡了很多,何霜降闻着这味儿还是可以接受的,不过贺云香不能接受,大抵是没能喝的习惯。 尝了一口,味道很浓郁,就是没什么味道。闭着眼睛回味了很久,又在碗里加了点糖,甜味冲淡了最后的腥味,估摸着差不多了,端去给贺云香尝了尝。 很简单,加一点点糖。 这时节正是南瓜最好吃的时候,何霜降看着案板上剩的的南瓜,又动了心思。 削皮放到小蒸笼里头开始蒸,南瓜略有些甜味,再加到牛奶里面,味道应该会好上不少,反正还有这么多牛奶,暂且先试试吧。 张氏中的南瓜粉糯香甜,随着何霜降添柴加火,蒸笼也慢慢冒出白气,闻到味道颇有些舒心。 贺云香歇够了,也跑出来看着,先前盛了一碗牛乳在边上,她恰好也渴了,打算捏着鼻子喝一口,没想到那股子怪味儿没有了,反而甜丝丝的,也不算太甜,就是恰到好处的味道。 等南瓜蒸熟,再压碎,跟牛乳一起,放到锅里小火慢煮。 没一会儿,香味就就熬出来了,再放一点糖,混着奶味,加上南瓜独有的温暖气味儿,先给贺云香盛了一小碗 “你尝尝” 贺云香眯着眼,餍足的深吸一口气“不用尝,闻着就知道肯定好吃。” 入口滑糯绵柔,贺云香向来吃的不多,此时一小碗都吃完了,也没感觉。 “对了,你家这花牛还在下奶?” “可不是,每日能得好几桶,若照你这吃法,也不至于全倒掉啊”贺云香美滋滋地想再盛一点。 “你说……我早上卖这个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男人不一定喜欢这个味道,女人小孩肯定会买的,你再起个好听点的名字,只怕那些官家太太都想买些回去吃呢!”贺云香信心十足。 “那你叫你娘别倒了,我买你家的,明儿早上我叫我爹早点去,带些过来”何霜降也觉得这事儿有门。 “什么买不买的,那么些不给你也白白倒了” “这可不行,该算都得算清楚的,可没得白占便宜的道理,若不然我就不要了,老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哩” “说不过你,你若非要给,给我娘就是,这活儿就她一个人忙乎,这下有钱,怕是更乐意了”贺云香撅着嘴“我瞧着你就是不跟我亲了,你这摊子一支起来,咱们倒是愈发生分了” “哪有的事!你这话可没凭据,亏的我还给你买了东西”何霜降戳着她的脑袋,低声骂她没良心。 “哎哟……我错了还不成!是什么东西?” 何霜降绕道柜子那边,拿出一根雕着云纹的簪子,后面还缀着一颗小珠子,俏皮可爱。 贺云香满心欢喜“我就晓得你记着我哩!” 一桶牛乳经这番折腾,还是剩了不少,想着晚上再给周老先生用牛奶炖个鸡蛋。 “对了,你三哥是不是马上要回来了,秋闱这些日子已经结束了” “怕是快了,我娘每日在家求神拜佛,就盼着三哥能考上呢” 分卷阅读61 “三哥哥聪明,脑子又活,先生都夸他有慧根呢,肯定能考上的”何霜降让贺云香放宽心,这事儿急不得,等着贺三郎回来就知道了。 等把贺云香送走,明儿等爹过来就能商量去每天早上去贺家拿牛奶了。明早先卖南瓜粥试试水,总要一步步来才知道到底适合卖什么。 一下午都没见到何守文,何霜降甩甩头,想这死孩子做什么,两家原本就不搭噶,周老先生好心把人捡回来,她也没啥资格指点,晾着不理就是。 周老先生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一直待何守文极好的丫头突然变了脸,没人给他递台阶,他这老脸也不好意思拉下来,瞧着何守文饿了一天的肚子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只是何霜降没喊人,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喊守文过来吃饭。 本想着应该还剩下吃食,晚上再悄悄端些给他,谁知道何霜降收了碗筷,剩下的全倒给门口叫花子去了。 这叫花子每日都要寻着味儿过来讨口饭吃。 “这……守文一天没吃了吧” “哦”何霜降分外冷漠 “这……”周老先生无可奈何,他活了这般年岁,总不好跟个小辈低头呀。 33. 第三十三章 闹了矛盾 何霜降收拾好就去歇息了, 明早还要早起,既然打定主意卖朝食,就得一步一步摸索着来。 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想着要一早起来得准备七零八碎的事情。 , 今早上试试南瓜甜粥, 等她爹过来了, 再叫他每日去贺家讨牛奶。 另一个锅煮了一锅卤蛋, 何霜降一人推着摊子有些费劲,大哥昨晚回来的晚,早上还得起早帮她把桌子板凳搬到东街,凭她一个人,要弄完这些着实有些困难。 卖阳春面那对夫妇, 今儿来的晚了些, 等把东西摆出来,何霜降才注意到,他们竟也弄了鸡蛋,看着丝毫不将生意留给别人的意思。 这也正常, 毕竟官府也不管这事儿,人家脸皮子厚,非要学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将自家吃食做的叫人忘不了, 吃了以后不想再去别人家。 这夫妇二人就不像之前推车在城门口卖东西时那样了, 那些乡村妇人只会学个形儿,见她家鸡蛋是酱色的,便放酱油将鸡蛋煮成酱色就完了。 他们俩显然是有些本事的,虽说不知道她具体用料几何, 却闻的出来放了哪些大料,今儿也煮了一盆卖,没有何霜降这边的香,但瞧着也不错。 何大牛直到天亮才赶过来,见到隔壁摊子也摆上了鸡蛋,心里也明白了。嘴上倒也不好说什么,人家自己做的,又不是偷的。 果然今天生意就没有前两天好,何霜降心里不满,明明昨个送麻花给她还理所当然的接了,结果今儿就变了样。 原本只是试水,想不到这南瓜粥意外的好卖,主要是便宜,一文钱一碗,不够再添,就是不能有剩的,否则就要加钱。 天一冷大家就爱吃口热乎的,街面上面条馄饨最是吃香,不过都贵点,这有粥,不够还给免费添,自然愿意来买。 扬州人做小生意的多,家中有闲钱就拿去开铺子,真正的城里人,在乡下种田的少之又少,更有钱的会在临郊置办田地,赁给别人种,自己是不插手的。 也因此早间卖朝食的生意很好。有不少昨天在她这买卤蛋的,今儿想尝尝鲜,跑到面条摊子上买去了,尝着味儿不对,又回来了,嘴里还骂 “味儿不对,齁咸” 何霜降哭笑不得。 麻花只是捎带着卖的,没卖出去多少,想到这又松了口气,幸好没想着卖点心,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闲钱的都去点心铺子,任谁也不会钻到犄角旮旯里头来买她的东西。 还是做这种香味大的,才能引来客人。明早叫她爹把牛乳带过来,昨儿云香也尝了,想必会很□□孺欢迎的。 等这边收摊了,下晌就去铁匠铺子里,定个平底的锅,摊些煎饼啥的,冬天握在手里,吃着也喷喷香。 何大牛照旧帮完忙就回去了,何霜降把今天一天的开支记好,又拿了一些钱准备去铁匠铺子,剩下的钱分成了两份,接下来还有其他要买的,都从其中一份里出。 一天没收拾屋子,床也乱的似鸡窝,何霜降把枕头被褥收拾好,一小锭银子竟从床上骨碌碌滚到地上。 何霜降有些 分卷阅读62 疑惑,照理说她这没有整银了才是,自开始摆摊,收的全是铜板。想到贺云香昨儿来过,这钱恐怕就是她放的。 何霜降摇了摇头,嘴上挂着笑,想了许久,还是把那一小锭银子装进钱匣子里。 中午照旧给周老先生蒸了个蛋,想了想,蒸了两碗,早上她爹过来,带了院里刚出头的小青菜,没有花里胡哨的,就直接炒了,再烧了个青蒜炒腊肉,荤素都有,也挑不出错。 把菜分一点出来,蒸在锅上,等她马上回来再吃,其他的全都端上桌子,在院里喊了一声,周老先生听见了,过会儿自己会出来吃的。 她得去趟铁匠铺,叫人打好还得需要一段时间,她爹这几日不忙,再叫打两张桌子板凳,好让客人有地儿坐着不是。现在做的那桌子,人挤人也勉强只能坐五六个。 何霜降给人描述了一下,那铁匠表示听懂了,让三天后来取就行。这说难也不难,就是他没见过,老是说何霜降自己也不曾见过,就凭着自己心里想着的,讲出来叫人家给她做。 最好上面那口平底的锅还能转,这样不会焦,也方便熟不是,下面得要带个炉子,能生火。 无论如何,交了定钱,三天后来取就是。 这玩意说贵也是贵,花了整整七百文钱,这些天赚的全都贴进去不说,还得倒贴一点。 原本不打算动贺云香给的那一两银子,看样子还是得用上了,村里头买鸡蛋得给现钱的,没钱人家断不会叫你赊账,原本何家就是外来户,若是有些底蕴,讲不定还能先欠着。 定好了锅,想了一下,应该是不缺什么了,又去铺子里买了点糖,现在样样都少不了糖,糖也是贵重物,一般东西都代替不了,等闲人家也舍不得吃,也是加了糖,她生意才这么好。 明天叫爹回去再磨点米粉,用来做米糕,家里还有晒得干红枣,甜得很,磨碎了放进去,倒是不用加糖了,或者用贺婶子那卖的牛乳代替水,一齐加进去,肯定香甜极了。 何霜降胸有成竹。 不过这都是些妇孺喜欢的甜食,只有卤蛋口味稍微重些,那些大老爷们不一定爱吃。 先不管了,等那口锅炉子造出来,做煎饼,抹上辣酱,肯定能拉回客人。 何霜降还没进去,就听见院儿里传来周老先生的笑声,他平日里最是端着形象的,这会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哪册书,引他如此大笑。 进了院,才看到周老先生再梅树下挥墨,何守文在一边替老先生磨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此时两人面上仍挂着笑。 见她进来,两人表情凝了一瞬。 “阿姊……”何守文弱弱喊了一句,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 “什么姊姊妹妹的,谁认识你,莫要同我乱攀关系!”何霜降板着脸,径直回房。 隐约还听见外面周老先生教他 “这丫头气儿肯定是消了的,你没瞧中午多做了碗鸡蛋羹嘛?!你也不肯说,到底是做什么闹了别扭?” 何守文不回答,周老先生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我这气都消了,这丫头气性怎么这般大” …… 何霜降特意讲过,何大牛今日来的早些,提着两桶牛奶。 “贺家客气,你原本说好了一桶五文钱的,我给了钱,又说小孩子吃不完还得倒掉,硬给了两桶” “这可不行,咱们都说定了,明儿还是按一桶五文钱” 何大牛坐到灶底下帮着烧火“下晌回去我再拿些钱过去,原本想着一桶就够了,身上就五文钱,也没好意思开口” 何霜降点头“那也是,贺婶子人好,咱们更得客气。对了,爹,上回磨得米粉还有没有,我做些红枣米糕,加上这牛乳,味道肯定也很好的。” “不知道,等我回去问问你娘,这些东西都是她收着的” “行,若是没有了,你再磨些过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爹帮着她,她心里都是有数的,等有了余钱,再分给爹娘。 要说南瓜粥,或者卤蛋还有人学着做,这牛奶炖南瓜学着的人就少了,谁家也不会花十几两银子买头花牛,选牛都选能拉车干活的,这话除了养肥吃肉,或者产些腥气的牛乳,旁的什么用也没有,要价还贵得很,没谁想不开买这玩意儿,除非谁家小毛孩子实在没口粮。 何霜降怕别人不知道,一 分卷阅读63 早就吆喝开了,何大牛今儿来的早,于是跟何大郎一人搬了一张桌子过去,今儿既然想把吃食卖给女人孩子,分开桌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男人都是吃完就走的,女人就要慢的多,大部分还都领着孩子,原本只是孩子循着味儿流着口水过来的,买了一碗尝尝,自己却跟孩子抢起了吃食。 何霜降还在一边吹嘘美容养颜,滋补圣品,人家就更愿意买了。隔壁卖阳春面那嫂子都有些心动了,还是她男人拽着她,才没过来买。 许是知道的人少,也不好意思像男人一样坐在外面吃,所以还剩了一些,不过这牛奶炖南瓜贵一些,二文钱一碗,一上午卖了也有小三十碗,总的算起来,钱比南瓜粥还多些。 连着卖了几天,眼见何家摊子生意慢慢好起来,边上卖面条的就更不乐意了,她家也同样做的卤蛋,后来味儿慢慢正常了,却没多少人买,都是一开始吃怕的。 心里早就存着怨气,怨何霜降挡了她家财路,指手画脚说何霜降摆的桌子占了他家的位子,碍了她家风水。 能在这处摆摊的,都是能找上人说和办事的,谁也不敢真的吵起来,生怕得罪人。 何霜降自然不想惹事,她大哥才将在衙门立稳了脚,白日辛苦,晚上时不时还得替人守值,每日都累的不行,回来到头就睡。 叹了口气,将桌子往里面挪了点,那女人又咋呼开了 “原本你摆一张桌子就已经是占了我的地儿了,现下可到好,又弄了张桌子过来,瞧着我们不说话,还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是?”那女人将抹布摔在地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何霜降骂骂咧咧,似乎瞧着小姑娘脸皮薄,好欺负。 “这位嫂子,您可得讲点道理,我这摆的桌子可没占到你的地儿”见实在讲不通,何霜降脾气也上来了,摆了好几天,她也看出来这女的得理不饶人,何况这都没得到理儿,就开始不饶人了。 “我不讲理?”那嫂子恨不得冲过来与她理论“你知道我这摊子是谁看顾的吗?!” 何大牛把何霜降拦在身后,这丫头也是执拗性子,一言不合就钻牛角尖,别回头再想差了。 “孩子年轻气盛,您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不是,这桌子我们再往里头拖一下,保管不会碍着您的事儿,过几日家里打的小桌子好了,再换掉就是,那桌子矮一些,碍不了你家风水……” 那女人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何家父女。 何大牛把桌子又往里面推了推,那家男人朝这边看过来,何大牛挠挠头,冲那边笑了笑,那男人也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家女人的疯癫行为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今儿差不多了,先回去吧,你过会不是还得去铁匠铺子拿东西” 想到接下来要做煎饼,又能进一笔钱,何霜降心里这才畅快一些,那卖面条的女人就是眼红她家生意好,这才一直找茬。 想通了这事儿,又去劝何大牛 “我瞧着那女人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眼红咱家生意罢了,真论起来,咱们是交了钱的,她也就嘴上说说罢了,是绝不敢怎么样的,再说了,她要真认识什么人,何至于跟咱们似的,在这拐落里支摊子,早该选个好地段开铺子去了” 何大牛笑“你瞧瞧你,说机灵也机灵,可这么个简单的理儿,你到现在才想通。” “那先前不是气糊涂了嘛!” 何大牛帮着把东西拿回去,也不留下来吃饭,只说还差几个板凳,赶紧回去打完了带过来,也生了隔壁那买面条的天天拿这说事。 “那您先回去吧,对了,那米粉上回您说用完了,这几天跟我娘重新磨了没有?” “磨了磨了,明儿一起带过来” 等做过饭,又去了一趟铁匠铺子,本以为你呢个大致做出来就不错了,想不到比她随口描述的好多了,上面那个平锅也可以转,边缘有浅一点的沿,底下的炉子可以生火,用着绝对是够了。 回去试一次,后天就能用上了。 34. 第三十四章 卖煎饼了 这薄煎饼是北地常有的吃食, 一勺面糊,用刮板推开,撒点葱花就够了,沧州城里常见, 跑活的抗包的砖瓦泥匠都喜欢买, 便宜且顶饱。 许是因为这吃食太过小家子气, 因此没叫人带到南边来, 倒便宜了何霜降,能借着机会先挣上一笔。 分卷阅读64 这摊煎饼说简单也简单,重要的就是火候,还有她特制的这口锅,除了那家铁匠, 谁也不知道这锅跟底下的炉子是个什么构造。 一时半会这生意还抢不走。 何霜降只见别人做过, 她自己不曾上过手,因此先在家里试了一遍,她不大会生火,幸好有何大牛把控着底下炉子, 上面只消一边转一边摊开就好了。 中午还剩了不少菜,周老先生是不可能吃剩菜的,若非得已,她自己也不愿意吃。至于何守文她如今是懒得管,吃的啥她也不想过问, 周老先生愿意叫他一道吃她也管不着, 每日留够了自家的分量,其他全送过去了。 中午何霜降跟何大牛俩人捣鼓煎饼,饭倒没怎么吃,中午还剩了几块腊肉, 一盘土豆丝也没怎么动过,何霜降突发奇想,把菜放到煎饼里头。 煎饼外面一圈有点硬,靠中间还是软乎的,包着菜也不漏。 放上菜,三下两下卷好一张饼,一切两半,递了一半给她爹。 薄薄的饼皮裹着腊肉跟土豆丝儿,吃起来鲜香,滋味够,就总觉得少点什么,看着橱柜里一小碗豆瓣酱,这才想起来,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抹在饼上,这下再吃,果然这味道更足了。 何大牛匆匆忙忙吃完,催促何霜降重新摊一张饼,马上还要带回去给张氏,今儿耽搁了不少时间,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急匆匆走了,再待下去,就到下半晌了。 等人走到门口,何霜降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追出去 “爹!明儿别忘了带米粉跟大酱!” “恩,晓得了” 既然这饼子能裹肉,那也能裹鸡蛋,白菜,总之想裹啥裹啥,原本想当个顶饱的小吃卖,想不到还能做出花来。 既如此,明个她就负责摊饼子,让爹管着那边已经做好了的南瓜粥跟南瓜炖牛奶,还有卤蛋。 这几日箱子里的铜板,加加减减,就剩了二百来文,原本想将云香给的一两银子用了,结果第二天生意不错,用来买东西尽够了,便没有用。 这钱过几日还是得还给她,哪怕真的借,也得打上借条不是。总之这份心意她收下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跟别人借钱的,觉着心里不舒坦。 这摊子生意暂且这样有声有色的摆起来了,每日进项也越来越多,这饼子一出来,更是引得他们这位子不好的处儿成了旺市。何大牛自己打的桌子早就搬过来了,拢共三张,单留出一张给妇人孩子做,剩下两张坐的都是大老爷们。 十来个位子,一上午都是满满当当的,时不时听见吸溜南瓜粥,再吃上一口煎饼的声音。 一个煎饼两文钱,加料另算,目前可以加的就是腊肉,煎蛋,土豆丝,炒白菜。 加素菜一文钱,荤菜三文钱,何霜降对外说的也好听,上谁家也买不到腊肉,何况这油煎的鸡蛋,不管是腊肉还是鸡蛋,瞧着都油汪汪的,闻着也让人流口水。 再一个就是何家自酿的酱,这个味儿独特,吃起来也香,吃惯的人都上瘾,必须得天天来买一个,不买似乎就缺点什么似的。 跟何家摊子的门庭若市相比,那边卖阳春面的摊子就显得分外可怜起来,一开始这边人多,何霜降家朝食卖尽了,不少人懒得走动,就转身去买隔壁摊子上的东西。 结果一尝,呵忒,这什么味啊! 原本七分的味儿,再跟何霜降做的吃食一对比以后,就剩了三分。 那家女人每日气的锅不对锅,碗不对碗的,动静大的只差把桌子推倒了。人家客人也不愿花钱买脸子看,自然是更不愿去她家了。 倒是那家男人,一直跟往常一下,默不吭声的下着面,时不时撞到何大牛的眼神,也忽闪一下,随即偏过头。 何霜降每日只有那么些精力,多得实在分不过来,每日能卖的东西也少,虽说大家一时图新鲜,愿意排队来她这儿买,时日久了加上天一冷,谁也不愿意遭这罪啊。 另,贺婶子家的奶牛渐渐不产奶了,昨儿也就提了小半桶过来,今儿不少婶子抱着孩子排了半天队,结果啥也没吃上,这让她不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这牛奶没了,南瓜炖牛奶也该下了,何霜降看着桌上的鸡蛋又开始发愁了。 冬天鸡也是不下蛋的,准确说天冷以后都不愿下蛋了。这茬过去,接下来买啥呢?何霜降急得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田里没啥 分卷阅读65 活儿,家里也有张氏看顾,因此何大牛才能过来帮衬她,否则她一个人着急忙慌的,肯定不行。 甭管后面买啥,这眼下的生意还得看顾好,别回头芝麻西瓜都丢了。 南瓜牛奶不卖了以后,红枣米糕被摆上了摊。 她花了一下午,将原本就会做的米糕重新研究了一番,势必要做出味道绝不一般的样式。 将米粉加糖和匀,再加去了核的红枣,和匀了以后装进模子里,擀平整以后直接上锅蒸,里头加了发面,加上火候掌握的好,蒸出来的红枣米糕蓬松柔软,空气里漂着枣味儿,又混着新米才打出来,那种沁人心脾的甜味儿,直直抓着人的肚子,叫人止不住咽口水。 等蒸笼上的白气散了,何霜降这才看清里头的米糕。 之前做月饼,是何大郎画样,何大牛刻的模子,顶不错的,等大哥回来,又叫他画了个样子,做梅花形状的。 何大牛这木匠手艺叫何霜降打造的愈发纯熟,做了一个大模子,上面刻着十几朵细腻的梅花,每个梅花占了一小格,乍一看都一样,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有的是单瓣,有的是重瓣。 等模子凉了一些,何霜降一手拿着一块湿布,将模具倒扣到案板上,手按着底,轻轻一晃,一个四四方方的框子就脱下来了。 刻着梅花的底却没那么好脱,得盖上湿布,等凉透了以后方才好拿下来。 何霜降也不急,仔细打量已经脱了模的侧面,红枣也被蒸透了,边缘化掉的部分将雪白的米糕染上一点棕红的印记,倒也印了几分雪中红梅的韵味。 等完全脱了模,沿着红枣模子留下的横线竖线,用刀切成一块一块孩童巴掌大的糕点,每块上面都映着梅花的形状。 轻咬一点,入口绵软。真叫何霜降描述,她也不似文绉绉的秀才公,立时能咏出一篇好诗文来,此时只能下里巴人的感叹 “真好吃啊!比娘秋日里摘的棉花还暄软” 明儿南瓜牛奶就不必再卖了,这红枣本就是女人补身体常用的,不用说都知道补气血。 的确,这红枣糕受欢迎程度比起南瓜牛奶,只多不少。 红枣糕早起蒸好,放在垫着布的箩筐中,框沿盖上棉被捂着,谁想要就掀开一角,小心翼翼拿出一块,生怕跑了热气。 虽说盖上了被子,但这香味味照样透出来了,加上不少人买了一块又买一块,不少人都好奇,也买了一块尝尝,一尝也止不住了。 今早红枣糕没敢多做,毕竟第一回,周老先生也爱吃这个,不是那种发腻的甜,是枣和新米自带的甜味儿,加上软乎,不费牙,搭上南瓜粥,吃起来身心都松快。 主要是这枣糕可以拿荷叶包着带走,桌子又空出来了,连带着煎饼和白粥也多卖出去不少。 只是南瓜炖牛奶不卖了,还得另寻一样可以喝的代替这。何大牛有个主意 “不如我跟你娘早起磨些豆浆?反正这颜色瞧着差不多,拿来炖南瓜试试?” 何霜降扶额“那可都串味儿了,要不就单卖豆浆吧,也是门生意,早上喝着人暖乎” 何大牛每每磨豆腐,都会留点出来,给家人煮上一碗,说是养人,喝了对身子好。这豆浆若不加糖,喝起来简直受罪,要想卖,自然是得加糖的。 天愈发冷,何大牛每日来头上都带着狗头帽子,里头絮了棉花,两个耳朵开了口,口上缝了两块耷拉下来的布头,这帽子到了冬天,基本人人头上都戴着一顶,瞧着乡下土狗的头一样,因此这帽子也被称作狗头帽。 何大牛把张氏让带过来的帽子盖在她头上,另外两顶让何霜降给何大郎还有石头。 “不能叫石头了,永安,过了年就十岁了,不能再叫小名了,原先算命先生说石头……哦……永安活不过五岁,让起个贱名养着,想着石头最硬实,就起了这么个名儿压着” 何大牛眯着眼睛,又在回忆从前 “如今过了那道生死坎,再加上年岁也大了,跟着周老先生后面念书,再叫小名反倒不像话” “知道了”何霜降煮着豆浆,朝底下烧火的何大牛赢了一声。 除开要卖的,又留了一碗在小蒸笼里热着,回头周老先生起来,也能尝尝这新鲜味儿。 摊子上摆的吃食愈发多起来,南瓜粥,红豆粥,白粥,红枣米糕,南瓜糯米饼,豆浆,还有这煎饼,卤蛋也暂且歇了,自家 分卷阅读66 鸡都不下蛋了,村里其他人家攒的蛋也都叫她爹买的差不多了。 煎饼生意不少人眼热,清水城前几年不少从北地过来的人,自然见过这饼子,平底的锅好做,就是底下的炉子不好弄,从前要出远门,才会烙这样的薄煎饼,轻巧不说,还顶饱。 因此都是用平锅架在自家灶上弄的,这能拉着到处跑的灶,除了卖煎饼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做。 煎饼里头裹上菜,饼价就翻了番,不少人家都眼热,可惜也无法,都不知道何霜降那个小灶是如何打出来的。 不过就是有人知道怎么做也没用,他们没摊子,推着这灶偷着卖吃食,没一会儿就给逮住拉牢里去,挨板子受罪。 隔壁那卖面的夫妻俩更是眼红,四处打听了很久,这才在何霜降先前去的那家铁匠铺问到了。 原本这铁匠铺也懒得理会这两人的,这几日不少人都来他家铺子里问,问的他不厌其烦,这次本来也不打算说,先前都答应过那家小娘子,还签了个什么契书,说好了不讲出去的。 “无事,什劳子契书,那小娘子耍你顽的罢了,你娘子跟我还是同村,小时候一起玩的哩!” “这……”这汉子原本威严的神色,听人提到娘子又软了耳朵,不过还是不肯说。 卖面娘子见此,转身打算离开,想想又笑了两声“本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儿,你不愿说便罢了,年初回娘家,春花说你啥都会打,我还当你什么都会做呢” 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激的打铁汉子气愤难当,更加不愿意回话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女人在他娘子上了什么眼药,回去以后他娘子就大发脾气,埋怨他使她在同村娘子跟前丢了丑。 这汉子日日在铺子里打铁,哪知道外面卖的煎饼夹菜所用的小灶是他铺子里做的,心里想着这灶锅怕就是那小娘子自家用的,况且一个小姑娘拿的契书,想必没写什么紧要的内容,看都没看就签了,这回心里有些疙瘩,却没太在意,等卖面娘子再来问,便干脆的说了。 这卖面娘子也是聪明人,问到以后也没声张,悄悄跑到娘家哥哥那铺子打成了,要说这玩意儿说难也不难,只有些关窍,非要提一句,才能恍然大悟。 第二日瞧着何霜降那边围着一圈人的摊子,也只对着那边冷笑,死丫头片子,等我的锅灶来了,看你能得意几时。 何霜降自然不知道这边的小九九,每日收钱做饼还来不及呢,哪来的闲工夫去眼红别家摊位,就是别人生意比她好,她率先想到的也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够,而非巴望着人家倒霉,好叫她一家独享这门生意。 。 35. 第三十五章 黑烟滚滚 何霜降见到卖面妇人推着灶, 便知道那铁匠肯定是说漏了嘴,也不知道只告诉她一人,还是大家全都知晓了。 这煎饼好吃归好吃,只是每日都买的话, 也忒贵, 花上好几个钱, 也就那么几块肉, 不划算。 眼见隔壁摊子也摆起煎饼来卖,一个二个都好奇,围了一圈凑热闹。 “你家这煎饼怎么卖的?” 终于有人开口询价,那卖面妇人不复以往 的斜眼看人,也学着何霜降招呼客人一般, 脸笑的发皱, 像极了霜打的老菊花。 “煎饼一文一个,这菜蔬都是自家种的,哪好意思收钱,腊肉腊肠, 两文钱” 不少人当即掏钱要买,总归都是煎饼,大差不差的,比何家摊子可便宜不少。 要的人多,那家男人把炭夹进炉子, 女人再上面摊煎饼, 何霜降冷眼看着,面上倒并没有什么气愤之色。 何大牛看着有些担心,似乎怕生意被抢走了。 “爹你且看着吧” 话还没说完,隔壁摊子冒出一阵黑烟, 呛得人直咳嗽,再看锅上的煎饼,中间焦黑,两边的面糊却还在往外淌,那女人手慌脚乱的用铲子拦,一张饼子糊的到处都是,也不知道谁先笑了一声,随后又是一阵大笑。 原来底下烧火的男人,叫烟熏黑了脸,鬓边头发也被烧了一撮。 那男人被众人笑话,心里气极,搡了卖面妇人一下,嘴里骂了一句什么,又踹了一脚炉子 “没用!” 这女人原本也是假笑笑了一早上,如今连饼都摊不起来,心里也有气。明明看隔壁那丫头轻飘飘就 分卷阅读67 弄好了一张饼,怎么自己上手如此难,早知道应该在家里摊几张试试的,不该想着简单,就省点面糊糊。 原本想吃煎饼的人群,见这摆摊的是半吊子,又一窝蜂的跑到何家摊子边上,有两个付过钱的,也骂骂咧咧 “没本事就别揽这活啊,耽误爷的时间!” “可不是,要不说一分钱一分货呢?不怪那家小娘子卖的贵些” 那买面娘子狠狠瞪了一眼自家男人,似乎在怨他火烧的不够好,才使得她煎饼不生不熟。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等着的人又喊了一声 “行不行啊,不行把这钱退了,我也好去隔壁排队,晚了可就没了”这话一说,仿佛直往人心上扎刀,夫妻二人也顾不上互相指责了,只想把人留住,今儿第一单生意,哪有再把钱往外掏的道理。 “您等等,就好了就好了”这卖面妇人赔笑“您二位别急,这锅手抖,面糊放多了些,容我重新收拾一下,到时候再给您多添一筷头腊肉” 眼下也不好吵嘴,男人将灶里的炭重新夹出来,放到煮面的灶底下,黑烟瞬间散了许多。 换了炭,还是没用,那炭火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放到灶里,就开始冒浓烟,试了好几次,勉强弄好了一张饼,人家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虽说多加了些肉,还是觉着麻烦,反正没有下一回了。 “呸!”这人刚接过包的四面漏风的煎饼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候了一早上,闻着何家摊子的香味,早就饿了“你这饼子,忒难吃,赔钱!” 这男人气的眉毛差点竖起来,卖面女人抹抹脸上的黑灰“你都吃了,哪还有退货的理儿” 这人也是惨,本想着捡便宜,不成想被坑了一顿,见边上正等着的另一位,赶紧煽风点火 “快,趁着还没做,你赶紧叫她给你退了,这饼子恁难吃,硬的嚼不动,里边腊肉也软趴趴的,你别买了” 卖面妇人气的直翻白眼 “嗐!你这人,赶紧站边上去,别拦着我生意”一手从摊子底下拿出一张板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一经售出,概不退钱” 俩人气个倒仰,却也没奈何。 “就你这摊子,迟早得收拾收拾家去!”先前咬了一口煎饼的男人,随手把煎饼扔了,不知道哪来的一只灰狗,跳上前去闻了闻,甩甩尾巴又走了。 何霜降瞧着这边冒了一早上的黑烟,心里也忍不住的发笑,活该。 早上还怕她真找到了关窍,想不到还是学了个皮毛,她除了一开始受了点影响,后来倒没什么区别,跟往常一样,卖的干干净净。 卖面的夫妻俩看着就不太好了,忙乎半上午,就买了两个饼子,这比卖面还不如呢。 何霜降东西卖完了,也不再等,只把东西放到摊子上,收摊回家。 “霜降!” 何霜降听着声音眼熟,在一回头,嗬!贺家三郎回来了 “三哥哥?” 贺三郎肩上背着包袱,风尘仆仆,面上还有胡茬,瞧着老了十岁似的,这怕是考完,才赶回来的。 “你怎的摆起了摊子?” 贺三郎把包袱搁到推车上,跟何大牛一人推一边,瞧着不是往桃花村的方向,一时有点迷糊,还是何大牛想起来了,一拍额头 “周老先生心善,允了家中大厨房叫霜降做吃食卖!” 贺三郎恍然 “那可巧了,原本我就打算去看先生的,这一来倒是顺路了” 何霜降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还有几块枣糕,递了一块把他 “三哥哥考的如何?题难不难?路远不远?”说着盯着他面上的胡茬皱眉“我瞧着现在该叫三叔叔才是” 贺三郎险些哽住,后知后觉地摸了摸下巴颏,呛住了“呃……咳咳!” 何大牛斜了她一眼“没大没小!” 这几日何霜降回来,后院门都是何守文帮着开的,虽说没人理会他,他一个人却仿佛乐在其中。 贺三郎一进门见到生人,自然好奇,问了一句 “这是谁?” 穿着虽说不甚贵重,瞧着还是体面的,也不像仆人,跟石头长得还像,一时有些想岔了 分卷阅读68 ,还以为是何家近亲。 “我是先生买回来的,姓何,名唤守文”何守文也伶俐,生怕贺三郎说出什么何霜降父女不愿听的话,自个儿利利落落回一句。 贺三郎见何家父女二人头都没回,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又跟了上去“我先去拜过老先生,下晌回村里看爹娘” “那巧了,你下晌跟我爹一起回去” “行” 今儿摊收的早,还来得及上一趟街,买些新鲜菜蔬。有老农提着一篮子还粘着泥的藕,这时节下塘捞藕很是不易,中午日头最大的时候,水底下都冰凉的,何况泥里。 何霜降爱吃藕,又见这老伯可怜,买了小半篮子,这么些恐怕是卖了一上午了,希望他卖完早些回去吧。 自从每日早上顺道卖南瓜糯米饼,家里时不时浸一些糯米,得闲送到铺子里磨粉,今儿恰好又浸了,中午就弄些桂花糯米藕吃。 何霜降一家来的第二年,家里就中了桂树,前段时间结了一树的花朵儿,摘了不少做桂花蜜,也带了一小罐子来这边,放了一个月,应该还没好,不过有这味儿就够了。 藕节洗净,外面瞧着沾了不少泥,洗干净以后却白生生的,旁人卖的藕,孔内不好洗,这藕里面也干干净净的,井水冲洗一下便可以了。 再讲浸足水的糯米拌上桂花蜜,灌进藕孔封实,上锅蒸熟便可。 这是江南菜,清香甜腻。等蒸熟了,再切成片状,淋上一层桂花蜜,端是一副雪白软糯的模样。 中午单吃这个是有些甜腻的,只能做饭后点心,只是这时候晚了,满心沉浸在这桂花糯米藕里,误了时辰。 饭倒是煮了,再炒菜怕是来不及。何霜降想到先前买过的炒饭。 案板上还有小青菜跟胡萝卜,还有一块腊肉,从梁上吊着的篮子里拿了几个鸡蛋,搅匀。 先后下锅,最后再是米饭。 一滴水都没放,直将米饭炒的色泽金黄,颗粒分明,这才盛了三碗,端到周老先生屋里。 另切了一盘桂花糯米藕,估摸着那边饭吃完了,才送过去。 何大牛照旧拎着食盒,带了一大碗炒饭,一盘糯米藕,带回去给张氏,张氏噬甜,这糯米藕她是最爱吃的。 “明儿我带豆浆过来” 何霜降点头,只是又要辛苦爹娘每日早起磨豆子了,还是得想个别的主意,要不再买个石磨? 等收拾完,何霜降就回了房,打开钱箱,先前做饼用的炉灶,花了不少钱,把今日的钱串好,整整齐齐码到小匣子里,又数了一遍。 一共八串,一串一百个铜板,加上几枚零散的铜钱,这么几日,竟又赚出一个炉灶的钱,正摸着钱暗自窃喜,又发现匣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抽出来一看,这才想起来,先前跟那打铁的汉子签了契书,现在他说出去了,按理她该去寻人家不是去。 虽说后来她想到了散烟的法子,也长了个心眼,没在这家铺子打,但横竖炉灶的大致模样也叫人学去了不是, 说来也好笑,也难怪那卖面的今早摊子一直冒黑烟呢,原来真听了打铁汉子说的话。 下午就得去瞅一眼,该照契书上走,还是得照着走的。 何霜降拿着契书,在铁匠面前晃了晃,冷然开口“想必你还记着我,咱先前可都说好了,我多付些钱,这事儿你就不往外说了,没成想你看着老实,竟是个管不住嘴的” 那汉子脸一红,嗫嚅道“这……这……实在是这人问的狠了……我也是没法子,这才说漏了嘴” 这男的也是硬气,绝口不提被自家娘子强压着才说出去这事儿。 “既然你承认了,我也就不必多费口舌,这原是我家祖传的,也是我家生财的路子,如今倒好,竟断送在你这儿。”何霜降又念了一遍契书上的内容“按这约定,你得退我打锅炉的钱,另……白银一百两” 那打铁汉子叫这一番话惊得腿脚发软“一百两?” “可不是,你去东街瞧瞧我家生意,就知道这锅灶值不值一百两,契书里也说了,你若是漏了消息,这锅炉样式就算是你买下来的,一百两银子,你以后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这……这谁出的起这些钱……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八钱银子还你便是……” 何霜降也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但不能怯场,否则这好处也要不到 分卷阅读69 了 “你若不给,我便告到衙门去,这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我上回也念与你听了,你听过才签的,可不是我框你” “这……我……”这铁匠急得一脑门汗,他也想起来契书里面是这样写的来着……当时只以为是小孩子糊弄糊弄,想不到砸自己脚上了。 “张能人!你个蠢笨如猪的痴货!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后院穿过来,何霜降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芊芊玉手挑着门帘,一头乌发简单盘了个髻,打了个哈切,慢悠悠晃出来。 张能人头一缩,猫到这女人身后 “娘子……” “蠢货!契书呢?我看看” 张能人瓮声瓮气地摇摇头“我没有……” 这容貌过人的女子原本板着的脸瞬间松了“小娘子,你可别匡我家这蠢货了,这契书没过官府吧?你还去衙门告状,我倒是想瞧瞧你告哪门子状” 何霜降自这女人出来便知道没戏了,早知道见好就收,拿了八钱银子家去就是了,唉。 到底不死心,毕竟这张能人的确是漏了消息的“哪怕没过官府,你这铁匠铺子也没甚信用,本是我家不外传的法子,一家人就靠这煎饼锅灶活命,就叫你这铁匠随口说出去了” “行了,八钱银子还给你。说来这事儿也怨我,我家能人原是不肯对人说的,是我同人斗输了,才逼着他开口,怪我不知道他同你签了契书” 这女人性子泼辣,却也不是蛮不讲理,这一番话说的,何霜降直接对人改了看法,只差喊声好姐姐了。 事情讲开,便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何霜降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知道这家掌事的并非铁匠,朝那女人笑了笑 “也不知道您吃没吃过东街的煎饼,我打的就是做这煎饼的锅灶。话说回来我看您家这铺子打的也都是些寻常物,先前我那说法您也听见了,这是能赚钱的物件儿,想买的肯定多” 这女人原本打算继续回屋睡觉,听这话倒歇下步子,叫她勾起一丝兴趣。 “这整个清水城,若是只有您家会打这锅灶……” 36. 第三十六章 白赚一笔 “可我家若将这锅灶打出来了, 你家岂不是就没生意了?” 只肖何霜降提醒一句,这女人就懂了她话中意思,眼睛一闪,心里有些想法。 “你只说愿不愿意吧?实不相瞒, 你打那炉灶, 还缺了些东西, 因此烟大, 且火也升不起来,若是我告诉你了,这生意就独你一家有”何霜降觑着年轻妇人的脸色,添油加火“你家铺子,我瞧着也不景气, 西街头有一家, 生意比你这可好多了,全因人家会打铁犁,你家不会……” “那又如何?” “这铁犁瞧着简单,实际也是有窍门的, 你家肯定也买着回来试过,却还是没摸到关窍。” 张能人叫她说的脸红,的确,这铁犁刚出来那会儿,农人买的多, 西街口那家铺子原本再西街最里头, 凭着这铁犁,没几日竟买上了最前头的铺子。原本比你差的人忽然过的比你好,怎么不叫人发酸。 “他那铺子还只是做个铁犁,清水城有钱人家可比那乡间地头的好多了, 你若有这么一门打做饼炉灶的手艺,无论是卖给摊贩还是卖给饭馆,这生意可都多着” 看俩人听的入神,何霜降又接着说 “东街早上卖朝食的摊贩便有几十家,城中大小饭馆林林总总也有数十家,只要买了我这做锅灶的关窍,你这便是独门生意,比前头那家做铁犁的可不是好多了” 那女人越听越觉得有谱,只是 “只是你这要价也忒贵了些……一百两银子,便是把我家相公卖了也不值那些银子”这女人看着瘦弱,却泼辣的很,说话也分外不留情面,男的身形壮硕,却是个软弱性子。 她说了这半天,这铁匠娘子一副懂了的样子,她男人却是云里雾里,只管跟着她娘子一道点头。 何霜降自摆摊以来,便想着开个小铺子,苦于没有银钱,单凭这卖朝食… 虽说挣的多,可一旦想做新的吃食,花的也快,想买铺子不知道得候到几时,眼下有笔来钱的生意,无论如何,她都想借着机会先赚上一笔现银。 况且,这是对两边都有好处的卖买。 分卷阅读70 一百两银子,是贵了些,不过何霜降就得端着,否则这女人只怕是不肯信的。 “这些钱可不算多的,你大可以将这价格提高了再卖,我家饼子你肯定吃过,生意你也知道,每日人多的扒不开头,若别人打听到你家能卖做饼的锅灶,来买的人绝对不少。”何霜降循循善诱“你要嫌这价儿高,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将这锅炉法子告诉你,你这铺子只管打,每打一个,分我三成利,这样你也有的赚” “不成!”这女人显然是想到了这背后利润丰厚,自然不愿意这白来的卖买落到旁人手中“八十两银子,家中也就这些银钱,我可连嫁妆银子都给你了,再多也没有了” 何霜降故作犹豫的想了一番,最终点头同意“我也是喜欢姐姐你的性子,这才愿意降了价格卖予你” 这年轻妇人得了准话,进屋取纸笔跟银钱,何霜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喊了一声 “对了!毕竟您家先违了约,之前我打锅炉那八钱银子?” “行行行,都退你!”年轻妇人回头,狠狠撩起门帘“你这妹儿真是掉钱眼里了!” 待取了纸笔,写了契书,明明白白规定何霜降不准将这锅炉法子告诉旁人。一切商定以后,这才去衙门交了契税,一式三份,衙门存了一份。 等回去何霜降将锅炉散烟法子外加平锅自转法子列在纸上,描述清楚,八十两银子这才交到她手里。 突然想起来的一茬,竟赚了八十两银子,何霜降走路都带风,似乎身上装着个饭馆一般。 想了想,又从街头转到结尾,赫然已经开始看起哪家铺子合她心意了。 得了银子,心里有了底气,在没瞅好要哪家铺子之前,摊子该摆还是得摆,毕竟……蚊子腿也是肉嘛。 隔壁卖面条的早就收了摊饼的锅灶,不是她自己想收,是成日里冒黑烟,临近其他摊主实在受不了,朝衙门告状,衙役也不是好说话的,虽说这摊位费交了,影响到他人总归是乱了秩序,直接将冒黑烟的锅灶收走了。 夫妻俩重新开始卖阳春面,只是这几日他们做的吃食实在不像话,将来买东西的人恶心了个遍,这难吃的名头一传出来,更没有人敢上她家买吃食了。何霜降乐得见此,这女人嘴又欠,性子又坏,完全是自找的。 那边冷清就愈发显得何家摊子这边门庭若市,大部分都是来买煎饼的,虽说每日她摊子上的东西都能卖光,但这煎饼无疑是卖的最快的,连不少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都悄悄遣了下人买一些回去尝个新鲜。 这吃食一兴起,打听的人也就更多了,也有不少人整日在她摊子周围转悠,似乎想看看她家炉子里面到底是怎么打出来的,更有甚者,瞧何大牛面相老实可欺,趁着他回家,大剌剌拦住人,直接问他那锅灶咋做的。 也不知是谁漏了消息,说是西街张家铁匠铺能打这锅灶,隔壁卖面条的只冷笑,看着一堆又一堆人去那打锅灶。 本想看笑话,没想到还真叫打好了,锅灶不冒黑烟也就罢了,上面的锅还带自己个儿转的,哪怕手笨些,也不会把面糊烤焦。 “看你弟兄干的好事!”卖面的男人这几日一碗也没卖出去,也是气恨。 “管我兄弟什么事!要怪得怪那张能人,偷摸藏私,好叫人家都去他那儿买,呸,比鬼还精明”这女人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别家开始卖煎饼的摊子都围了一圈人,只她家,一个人都没有。 何家摊子依旧照原价卖,因此买的人少了些,她心里也知道,只把每日分量减了,不曾降价。 不少卖了炉灶的人尝到甜头,更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去张家铺子打这会转饼的锅灶。 卖面妇人反正也没生意,就爱往何家摊子这边溜达,看见盆里还剩了不少面糊,幸灾乐祸 “哟,今儿还剩这些啊” 何霜降也不恼,冲人笑嘻嘻地龇牙 “可不是,这些面糊卖不完,可都糟蹋了,不像您家,知道自个儿卖不出去,干脆连面都不用和了” “你……死丫头片子……” 何霜降只拿她当跳脚的老鼠,懒得踩她,低头数木头匣子里的钱去了。 卖面妇人灰溜溜走了,回去还跟自家男人商量 “咱们这回不去我兄弟家打这玩意儿,咱们就在张能人那打,他那婆娘跟我 分卷阅读71 是同村的,肯定能答应,到时候指不定还能便宜两个钱……” 这男人眼神微闪,想了片刻就同意了。 去张家铁匠铺子,门口已是排了不少人了,挤到前头,看见熟悉的人,赶紧喊了一声 “李家妹儿!你过来些,咱们说说话” 边上不少人都开始骂骂咧咧,这订锅灶的都不知道排到哪儿去了,偏又多个人插队。 “哟!是我葛家大姐啊,你且先等会儿,我这正忙着呢!”说话的这是张能人的媳妇儿,她将手中账本挥了两下,示意自己正忙着,不得空理她。那小娘子说的不错,这个不要皮的家伙果真来了,套了她家相公的法子,却跑到自家弟兄那打。 往日里向来懒懒散散,如今铺子生意刚好点,就开始将自己扮的光鲜亮丽的,卖面妇人见柜台后面穿着光鲜的同村姐妹,心里不屑,但脸上还扬着笑 “哎哟!我找你可不是也有正事儿嘛!听说你家这铺子能打那摊煎饼的锅灶,能不能立时给我打一个,多添些钱也省的!” 旁人都是不愿这铺子能打锅灶的消息泄露的,她这一嚷嚷,只怕人家都知道了,不少人当即眼睛冒火似的瞪了她一眼。 “哎哟!我的好姐姐,我这铺子哪能打出那厉害物,你若真想打东西,后面排着队便是,前面这些人都候了一上午了,别叫人耽误时间不是……” 这卖面的妇人不好说什么,心里笃定她家能打出锅灶,近日这城里不少摊子都摆上了摊饼的锅灶,绝对就是她家打出来的。 不好再往前去,只得先去后面排队。 等了半天,好容易排到了,却叫这价钱唬了一跳 “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哎哟,葛家姐姐,你先听我说,这锅灶一日能让你赚上二百文,五两银子两个月不到就赚齐了,这价儿可真心不贵”铁匠媳妇照着何霜降教她的话,讲给这卖面妇人听“你若不买便算了,实不相瞒,我这手上还接了好几家呢,你若要买,看着同村的份儿上,我先叫我相公给你打出来” “这价儿……不能便宜些?” “哎哟,我的好姐姐,这理儿你还是没懂啊,我也不与你多说了,你要想要,五两银子,倘若不想要,我也不能强迫你不是?” 卖面妇人同自家男人商量了一会儿,似乎定了主意“五两就五两,我男人回去取了钱立时给你,你可得先给我打” “行,都是自家姐妹,你还信不过我” 等取回了钱,铁匠娘子当着二人的面记下数目,又定好时间,叫他们三日后来取。 夫妻二人想着街面上还没几个摊子卖煎饼,左右不过三日,这买卖还很能做。 等这二人走了,铁匠娘子在柜台后面笑得险些直不起腰,那姓何的小娘子说的果真不假,这二人会来,还会送钱来。 原来当日何霜降跟她签完契书,顺道还提点了一番,让她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将他家能打摊饼锅灶的消息放给走街串巷的货郎,或是四处流浪的叫花子,消息放完,就等人上门打探便可。 不必像卖铁犁的那家打铁铺子一样,亲自带着铁犁,去田里给人试,费工夫不说,人家还不一定信。 何霜降教的这一手的确有用,消息放出去没几日,便有人上门了,再往后人越来越多。再后来何霜降又告诉她卖面妇人肯定还回来她这儿买锅灶,到时候卖给旁人三两银子的锅灶,按五两银子卖给她。 铁匠娘子吓了一跳,还奇怪这么贵她不可能会买,结果……说的果然不错,还是买了。 把五两碎银分成两半,再加上这三两银,本钱便回来了,再往后打的,就是自己纯赚的了。 …… 何霜降看隔壁摊子摆起了新的锅炉,就知道下晌该去铁匠娘子那拿二两银子了。 见那男人又往炉子里夹炭火,边上几个摊子都往后退了退,这回竟然没冒黑烟。 “卖煎饼!头三个不要钱!” 女人声音尖利,喊的多远路都能听见,不少人听有免费的吃食,都往这边走,只是一瞧是她家的,又摇摇头,互相告知 “她家东西最是难吃” “贴钱都不吃” “散吧散吧” 那妇人不死心,又喊了几声,半天才有个瘦了吧唧的叫 分卷阅读72 花子过来,手一伸,想要个煎饼。刚想发火,有人住了,颇为和善的将锅转起来,开始摊煎饼。 “欸,多加些肉,加个鸡蛋不成?”叫花都想好了,她家的饼难吃的很,每回人家买了以后,没吃两口都扔给他了,他也不乐意吃,都是把里头鸡蛋或者肉掏出来吃掉,剩下的扔了。 做煎饼的妇人强忍怒火,又给搁了个鸡蛋。 今儿饼摊的还不错,这老叫花试探地咬了一口,边上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老叫花没什么表情,又好奇地看向这边。 “还有两个啊!不要钱的!”又连着喊了两声,又两个衣着破烂的人站出来,一人要了一个饼,具都加了鸡蛋跟鸡肉。 她家饼便宜,虽说没有腊肉,却用鸡肉代替了,不少人瞧着是还不错,试探性的买了,虽说没有何家摊子上的好吃,但味道也竟然还不错。 一时间生意大好,夫妻二人一个摊饼一个收钱,忙的不亦乐乎。一上午,面糊竟然也卖完了,数了数匣子里的钱,还赚了不少。 何霜降生意叫分了流,人少了许多,她没什么想法,横竖赚了八十两银子,外加隔壁夫妻白给的二两,她能换铺子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高兴,偏有人不愿如她的意。 “哟,今儿又剩这么多?” 何霜降已经懒得理会她了,时不时蹦哒一下,与她搭话都费力气 “唉……可不是,这摊子眼见摆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谁,竟也会做这炉灶”何霜降自说自话。 这卖面妇人得意的笑了几声。 “说起来,也不知道您家鸡肉在哪买的,怎如此便宜,我这腊肉定的三文钱,才勉强保本,你这鸡肉买来想必便宜不到哪里去,只卖二文钱,竟也能赚?” 原本只打算假意奉承一番,不想这妇人支支吾吾,不再说话,回去收拾自己的摊位了。 37. 第三十七章 找铺子了(上) 何霜降瞧着有些奇怪, 她家买的鸡肉是炒过的,料也放足了,看着也还新鲜,有什么不好提的。 摊子不摆了, 摊位费衙门是不会给退的, 所以多赚一天是一天。开铺子这事儿也同何大牛讲了一声, 何大牛没旁的想法, 能开个起来自然是最好的,张氏却觉着不靠谱,还不如多买些地,自家不种赁给别人,也是笔进项。 张氏虽说在家中很有话语权, 遇到这种事儿眼光就没有何大牛长远, 况且虽说在家中她主事,遇到大事,还是得何大牛拍板。 总之何霜降上午卖半日朝食,下午就去寻铺子。 像先前金满楼赁的铺子, 属于旺铺,几条街□□汇的地方,一年租金都得十几两银子,但若只是靠后面一点的铺子,连带后院买下来总也不超过五十两银子, 无论多靠后, 哪怕是在犄角旮旯里,她也不怕,就跟现在摆的摊子似的,她做的吃食, 绝对要让犄角旮旯里的铺子,成为清水城的头名。 不过若不是家中实在缺钱,不到要紧关头谁也不会卖铺子。一直寻不到合适的铺子,摊子上的生意也越来越少,这煎饼生意叫人家一分流,连带着其他吃食也不怎么好卖,何霜降干脆叫她爹别做豆浆了,每日起早摸黑的,一点也划不来。 “你这……还卖蛋炒饭吗?” 黑瘦的年轻人哑着嗓子,问的话却有些奇怪。 “我这不卖蛋炒饭?要不你去饭馆问问?” “原先建窝棚那会儿,你是卖过的……” 何霜降正纳闷,这人如何得知她卖过蛋炒饭,眼一晃,却瞥见他腰间系着银线勾的荷包,荷包上正是山水绣。 “是你?” 这人怎地瘦脱了相,难怪她记性这么好,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这才多久,盖窝棚那会儿这人虽说身形也算瘦削,瞧着却俊巧的很,身上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没有到现在这样病歪歪的地步。 要说这人她印象还是很深刻的,除了那个瞧着就价值不菲的荷包,还有就是盖窝棚那会儿,这人买的吃食,自己总也不吃,都给了那老人家。 “能要一碗蛋炒饭吗?”这人又开口问了一遍。 “这……也没有现成的米饭啊……”对着这张脸,何霜降莫名有些亏心,她这摊子也不卖蛋炒饭,却不知怎的说不出不做的话。 这人听 分卷阅读73 了以后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何霜降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经了什么事,原先虽话也不多,但人看着是有精气神的,现在却好似失了魂一般。 原以为那人见这没有炒饭,就走了呢,想不到竟又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白米饭,也不知道从哪弄过来的。 见此,自然不能再推辞了,何况原先在城门外卖卤蛋的时候,他是每日都要买个卤蛋的,勉强也算半个熟人。 摊子上有几个早上带过来的生鸡蛋,干净利落的打在平锅里面,何大牛早上直接从家里过来的,带了一篮子新鲜菜蔬,此时就在摊子底下搁着。 何霜降抓了一把嫩白菜,菜具都是洗过的,没甚泥污,一沾锅就显得更青翠了些。 这米饭也不知道是从哪买的,粒粒分明,晶莹剔透,撒了一小撮盐,翻炒几下就出锅了。 这青年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递给何大牛,却被何霜降拦住了 “先前你来我这买了不少次东西,这回便算了……” 话虽如此,这人竟也真的不跟她客套,端着一碗饭,连声谢也没有就走了。 自他来以后,这摊子再也没开过张,反正也没人,干脆不再浪费时间,收拾收拾先回去吧。 隔壁卖面的摊子生意愈发好起来,原本男人负责下面,女人收钱,现在完全调了过来,女人摊饼,男人收钱。 她家摊子也比其他煎饼摊子生意好,人家吃过以后都说她家饼里搁鸡肉,香。何霜降不感兴趣,她这些时日,摊煎饼摊的她再也不想吃这玩意儿了。 今儿歇的早,顺道去找铁匠娘子把那二两银子拿来,再问问她知不知道哪儿有合适的铺子。 张娘子远远见她过来,抛下手上的活计,赶紧迎了上来,笑得分外谄媚 “哟,小娘子,今儿是来取银子的把,都给你准备好了!” 何霜降一听这口气便知道她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俩人亲姐俩似的手挽手朝里头走 “您家铺子这几日忙着呢吧?” “可不是”张娘子压低了声音,凑到何霜降耳边“多亏了你那……窍门” “那你这岂不是差不多能再买间铺子了?” “哪能呢?!还差点儿”张娘子嘿嘿一笑,从柜台后面摸了二两碎银,递给何霜降。 “这银子合该咱们一人一半,我可不好意思独拿”何霜降收了一两,另一两推回去了“另,今儿来还有一事,你这铺子在清水城也开了多年,想央您帮着打听一个,街面上可有哪家铺子要卖的” 张娘子想了一番“这若不是有急事,谁家铺子也不会无端卖了去” “您帮着留意吧,若遇见合适的,知会我一声便是”何霜降也没准备一来就能找到,反正她朝食摊子还照常摆着,摊位钱早就赚回来了,总的也不亏。先跟张娘子讲一声罢了,若机缘巧合找到了铺子,这摊位也就能歇掉了。 “你一说,我肯定帮你留意着,不过也不知你要大些的还是小些的?”张娘子看不透何霜降,也不知她身上有多少银子,只能试探性的问问。 “地方偏点没事,最好带个后院,也好放些柴火杂物”毕竟她就八十两银子,加上自己这些时日攒的,总也不过八十五两,靠前头的铺子肯定买不到,像原先金满楼的位置,更是痴人说梦。 张娘子听着心里也有了底“我瞧着现在卖铺子的,还真少见” 见何霜降应该是急着要的,张娘子心里那家铺子觉着不行,嘴上还是提了一句 “要说起来,我倒想起有家铺子,总也卖不出去” “为何?” “唉……说来话长,那铺子如今算是胡了一笔烂账,留给那家爷孙善后哩”将何霜降带到后院坐下来,又去屋里倒了两杯水 “那铺子原先也是做点心的,夫妇二人都是老实肯吃苦的性子。八月节上,正是夜里,不知为何铺子突然失火,夫妻二人赶着去救火,不曾想火没灭,俩人也没出来,原本那一片都应当烧没了,许是老天爷见着于心不忍,后半夜下了场雨,那火才熄了” 张娘子抿了口水“第二日天亮了,大家伙才发现那火势看着大,其实没烧着多少屋子,且咱们清水城盖院子,多用泥瓦,因此除了那夫妻二人前去的厨房,其他地方竟是没什么受损的地儿。” 何霜降叹句世事无常,张 分卷阅读74 娘子似乎也觉得有些可惜 “谁说不是呢,虽说火势不大,到底还是烧着了旁边几家人的屋子,那家中只留了爷孙俩,将余钱赔了周边几户人家,又将那夫妻二人葬了,竟再没有余钱,日子也愈发拮据,点心更是卖不起来” “那他们为何不卖了那院子?按理说那院子既是买点心的,位置应当不错” “谁说不是呢,那家老爷子原打算将铺子卖了,回乡下置几亩田产,哪怕是赁给人家,好歹有口吃食不是” “那为何到现在还没卖出去?” “那老爷子不独这一个儿子,还有个儿子在乡下,听说了这一回事,便领着一家人住到铺子里去了!买了把大锁,直接将门锁上,不让那家老爷子卖,闹腾的很哩!” 何霜降愕然“竟还有这种人?” “可不是,也是因此,每回有人去看铺子,都叫那混账鬼锁在外头,人家看不见铺子里头啥样,自然不可能会买了,况且那老爷子咬死不肯降价。” “其实别说人家来看铺子的进不去,哪怕是那爷孙俩,握着房契地契,也都进不去,如今那二人住在城外窝棚里。 这是家事,衙门向来不管的,毕竟也是亲儿子,那老爷子怕是也不肯报到衙门。” 这听着就一堆麻烦,何霜降内心是不想买的,眼下却没有合适的铺子,先去看看那铺子的位置,合适再去寻了爷孙俩。 谢过张娘子,便要告辞,张娘子起身想送 “还得是我要谢过你!叫我得了这么一笔好买卖。” 现在时间肯定是不够了,她还得先回去烧饭,等下晌再去看看也不吃,反正那铺子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 上午贺三郎也过来了,何霜降还有些奇怪,如今秋闱过后,应是没什么好学的了,怎的这么久都不曾回家,不好好在家待着,反而上赶着读书呢。 她年岁大了,也知道避嫌,如今跟石头都不似小时候那般亲昵,何况跟贺三郎一个外人,幸好俩人一个住外院,一个住内院,等闲碰不着,除非中午她送吃食给周老先生。 不过她年岁也大了,叫外人知道了,闲言碎语的,总归不方便,所以这铺子还是得尽快找。 38. 第三十八章 找铺子了(中) 她循着铁匠娘子讲的地方找过去了, 地方找到了,铺子却不知道是哪一间,刚好有个大娘提着一篮子烂菜叶,正准备开门进去, 何霜降拦住人 “婶子, 张荣保爷孙俩是哪一家?” 那大娘眼一瞪, 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个遍“什么张荣保, 不认识,快走快走!” 赶苍蝇似的挥了好几遍手,见何霜降还朝这边看,又呵斥了两句“这哪有什么张荣保!不在这,走走走!” 何霜降还有些奇怪, 张娘子说的可不就是这儿嘛, 大差不差的,这婆子怎么偏说这儿没有。 这婆子撂下话,又颠了颠手里的篮子,瞪了她一眼“怎地?都说没有, 还不走,等我老婆子请你上我家里吃饭?” 何霜降叫她这一番话说的还来不及反驳,就被推搡着拐过去了,无奈只好走远了一点,这婆子把人推远, 这才回了自家, 砰地一声甩上门。何霜降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这家人铺子白天竟不开。 边上路过一个年岁跟张氏相仿的婶子,嘴里也骂骂咧咧“这家死老太婆, 一早就跑去候着,自他们家一来,想捡点菜叶子都捡不到” “可不是” 何霜降试探着问了一句“是不是那嘴角有颗大痣的婆子” “就是她!”其那婶子明显深恶痛绝,恨这婆子抢了她的菜。 何霜降帮着骂了几句,也让这婶子对她态度好了点,于是赶紧趁机开口 “婶子,你知道哪个张荣保家的铺子吗?” “张荣保?这名儿好像在哪听过” 想了许久,一拍大腿“就刚刚那死老婆子!占了他家的铺子,爷孙俩如今住在城外窝棚里头呢!也怪可怜,有家不能回” “你打听这作甚?” 何霜降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听人说他家铺子想卖,只是有些难,我今儿来瞧瞧,若是地段好,就去找张荣保爷孙俩给买下来” b 分卷阅读75 r   那婶子表情一惊,看何霜降的眼神都有些敬佩“买他家铺子?怕是有些难,哪家老婆子可不好打交道” “这我自然知道,到时候少不得婶子您帮忙,若这事儿成了,自会重谢……”何霜降贴着这婶子的耳朵悄悄说了一番话。 “这……真行?” “放心吧,婶子,我现下去城外找张荣保爷孙俩,您帮我看着这儿,有什么事儿等我下回来直接告诉我” 这婶子住在巷子里头,家中没有铺子,不过她男人是货郎,走街串巷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她向来节俭,总该去寻些人家不要的烂菜叶,挑些好的自家吃了,剩下的喂鸡。 自隔壁老太婆过来,她再没见到过一片好叶子,心里早就将人恨上了,此时知道能敢这家人走,还能得一笔钱,自然是十分乐意。 再说何霜降这边。 清水县令建的窝棚,如今已经住满了,什么人都有,缺胳膊少腿的乞儿,眼滴溜溜打转的混混,还有像张荣保爷孙俩这样的孤儿寡老,勉强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城里有些乐善好施的富贵人家,逢初一十五也会在此施粥。 周遭人的眼神看着何霜降汗毛直竖,步子稍微迈的大了点,一直走到最里面,仍没见到有什么爷孙俩。 不过倒是在最里头那屋子里见到了熟人。 先让她炒一碗饭的青年,这人正在屋外生炉子煎药,何霜降喊了一声 “你也住这儿?” 他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何霜降松了口气,有认识的人就好,原本以为这窝棚没住多少人,想不到乱七八糟都住满了,且一个个看着都不是善茬。 这青年虽然话不多,却也不是什么坏性子。 “你可知道张荣保爷孙俩住哪?” 正在煎药的人手上动作停了“你有什么事?” 何霜降也不拐弯抹角“我听说他家要卖铺子,却不大好卖,我想问问……” 这青年把药倒进碗里,进了屋,又不肯说话了,何霜降也不着急,就在门口等着。 窝棚仅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罢了,连门都是没有的,一眼就能瞧见里头的景象,何霜降转头不小心瞥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等这人喂好了那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出来回话 “我便是你要找的张荣保,里头是我爷。你既听人说我这铺子要卖,想必也听说了里头现下住着什么人” 何霜降抬手拦住了他准备说出来的话 “我今个儿来,是想问问你家这铺子卖不卖,至于我能不能赶走那家子不要脸皮的人,你自不必操心” “房契地契在我爷那儿,原先定的是六十两银子,那铺子地段好,原先花这些银子是买不到的,你若是不报官就能赶走那一大家子,这铺子我便五十两卖与你” “咳咳……”里头响起几声气急败坏的咳嗽“荣保!那铺子少了六十两,不要卖……是你爹娘的心血,你不能这么糟蹋” “爷!您身子骨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 里面又是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我这老命留着有什么用……咳咳……不该叫你爹娘死不瞑目才是!” “爷……横竖少十两银子,您这病不能再拖了”张荣保朝里头说了一声,又看向何霜降“放心吧,五十两银子,你若能将他们赶出去,便卖给你……” 何霜降眨了几下眼,心里盘算了一下那铺子的位置,是个好地段,若不是里头住的人难缠,只怕出八十两银子也是有人要的。 张老爷子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年送去城里当学徒,末了自己攒了钱开了铺子,小儿子跟着他在乡下种田。 原本过得好好的,几年前那场火将大儿子夫妻两烧死了,小儿子一家想白占便宜。一开始还说想要过继张荣保,张老爷子不同意,想给自家大儿子留个根。 后来这明面上的戏码也不做的,一家人大剌剌搬到城里,占了房子不算,还将爷孙俩人赶出去了,先前那长相老成的婆子,就是张荣保二叔的婆娘。 他们心思狠,张荣保却不能将这事儿做绝,若求衙门解决,他又使不出银子,二来他爷已经失了个儿子,若再没了二叔,只怕祖父恨不能立刻闭眼去了。 这铺子他原本都不打算要回来的,头两年还想着卖掉。自家没有存银,爹娘丧事一办,更是耗尽了最后一 分卷阅读76 点积蓄。 大不了得的钱分些给二叔,他也知道自家二叔是个混不吝,可没想到人竟然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原本答应的好好的,别人要来看铺子,临到头二叔买了把大锁,直接把门锁起来了。 本来铺子里出了这档子事,已是难卖,二叔这一手,人家就更不会买了。 不少人都来看过,要不就是瞧不见里头什么样,要不就是想要报官把二叔一家赶走,再要不就是觉着这价儿贵了。 唯有何霜降,信誓旦旦过来告诉他,这铺子她有法子。 时日这么久,裹着裹着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叫这家人赶出去,也算是解了他这几年心中郁气。 何霜降指着里面的张老爷子“若真的行……你家祖父同意给房契?” “我既答应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我祖父……这样子你也看到了,大夫说了,这只能精细养着,不敢受风不敢着凉”张荣保一边送何霜降出去,一边低声叹气“你瞧,这儿连个门都没,若是你真有本事买了铺子,我也好拿出钱给他老人家抓些好药,买个小些的宅子……” 许是知道她的打算,素来话少的他这会儿说的竟有些停不下来。 二人商定以后,她便准备走了。 高挑利落的年轻姑娘,乍然出现在张荣保家门口,是极引人注意的事儿。不过看样子张荣保平时在这片也是颇受尊敬的,那些打量的眼神再接触到他的目光以后,立刻飘走了。 何霜降感觉背后的压力都小了不少。 她心里有主意,不过这还得等大哥回来再从长计议。无奈等到夜深也不见大哥回来,就知道怕是又有人跟他换了值。 算了算了,铺子暂时也跑不了,明个儿再说。 这几日家中忙,摊子没啥生意,所以他从今儿起就不来了,大哥早晨帮着把摊子推过去。 那边卖面夫妻似乎尝到甜头,每日来的更早了,估摸着她家也是整条街上最便宜的,谁都吃的起。 何霜降这边依旧没啥人,自从卤蛋不卖了,人就更少了,干脆带了个小杌子,坐在摊子后面打络子。 家中还有不少好看的结子,回头都放到铺子里,不过顺手的事儿,看看能不能卖掉,比搁在家里生灰强。 正埋头打络子呢,边上呼啦啦围过去一群人,没一会儿,一群衙役也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何霜降抬头看了一眼,眼见人越来越多,心里还想着难不成这卖面的夫妻俩人生意真的这般好了? 站起身将自己的摊子往墙根边上推了推,两手揣进袖里,也站在边上凑起了热闹。 “缺德冒烟的玩意儿!拿耗子肉当鸡肉卖!”声音太明显,何霜降回头看了一眼,之见一个男人踩在她的小杌子上,踮脚往里头瞅。 何霜降也顾不上别人将她凳子踩脏了,一个劲儿打听“是怎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儿?” 边上有婶子给不知道的人说了一遍 “咳!这家做煎饼的,里头放的不是鸡肉,是老鼠肉哩!” “什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听到自然是连声惊呼,竟干出了这种不是人的事儿。 “早上有人买煎饼,从里头吃出这么……这么长一根尾巴……”那婶子说着用手比了比,边上又响起一圈咿唔声。 何霜降自然也被恶心到了。 衙役压着夫妇二人回官府,路上还不少人朝俩人扔菜叶子。 39. 第三十九章 找铺子了(下) 大哥今儿在家歇息, 正好可以问他一些事儿,既然答应了张荣保,这事儿便不会经官府的手。 上午那一遭搞得她看见啥都犯恶心,正好碰见卖山楂野果的, 这时节山上山楂熟了, 看着红透饱满, 酸酸甜甜。 山楂糕做法简单, 去籽加糖熬煮,再捣成糊状,等凉了以后切成糕片状或是切成方正的小块都可。 她中午吃不下,周老先生跟大哥还是要吃饭的,山楂虽好, 却不能多食, 吃上两片开开脾胃即可。 “找叫花子?你找这些人干什么?”何大郎喝了一口山楂熬的糖水。 “我自是有事”何霜降不想让大哥插手,何大郎也无法,总归自己妹子,也 分卷阅读77 知道她的性子, 应该不会出啥差子。 “约莫都歇在城外土地庙里,那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人,你若真有事,就带着石头一起” 他自己是没时间的。 这一番热闹结束,连带着街上所有摊子生意都一落千丈, 除非不知情的, 否则谁也不敢去东街买吃食。 见天儿就有人去衙门击鼓,央县太爷处置卖面夫妻。 这一来她摊子就更没有摆下去的必要了,正好先把铺子的事儿解决。 石头念了这么久的书,性情收敛很多, 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了,虽说暂时都歇在周老先生家,但除了吃饭,轻易碰不上。 趁着石头有两日假,正好把这事儿解决了,顺道回去一趟,她跟石头都好久不曾回去了。 县太爷建的窝棚,说的好好的是要做善堂,给这些叫花子,还孤寡老人住的,这些人倒是没住进去,反而叫那些街面混混,无所事事的懒汉住进去了。 土地庙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人来进香,摆些果子点心啥的,所以修缮的还算不错,虽说住里头,却也不曾将这里糟蹋的不像话,还时常洒扫,逢初一十五也去外面待着,因此倒也没人说要将他们赶走。 石头没啥经验,只管跟在他姐后头壮胆。 何霜降先打听到这清水城的乞丐,便觉得……太有素质了,也料定不是什么坏人,且在土地爷的地盘上呢,这些人也不敢干出啥事儿。 土地庙小,没人上香的时候,一群人就缩在一起,地上几床破被褥,几个饭盆摞在一起,老老少少有说有笑的。 乍见有生人过来,还以为是要上香的,毕竟这庙虽说初一十五人多,平常也是有人过来的。 有个缺了一条胳膊的男人赶紧招呼大家站起来,年纪稍长些的抱着孩子,将被褥往里面堆了堆。 何霜降叫这场面唬住了,一是有些震惊,等人快出去了才想起来。 “您不必出去!我今儿来找您,是有事商量……” 为首的男人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站在后面的石头。 几个半大孩子也回头,想瞧瞧出了什么事,有个孩子被围在中央,叫人牵着,脑袋转来转去,摸不清方向,叫边上孩子摆正了脸,轻声说了一句 “在这边哩” 何霜降这才知道,这孩子怕是看不见。 心下颇酸,将石头手里的山楂糕拿过来,又递给为首的男人, 原本是想着去一趟铁匠铺子找张娘子,这山楂糕也是给她带的。 几个孩子又看向他手里的点心,嘴上不说,何霜降却听到了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许是孩子们的眼神太过炙热,让人瞧着于心不忍,那独臂男人打开尝了一个,等了半天,见没什么事,这才分给几个孩子。 “我们这种人……能帮上什么忙?” 何霜降数了一遍,这小庙里,拢共十一个人,除了为首的那个断臂青年,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剩下的都是孩子,其中两个还不会走路,由人抱着。 要不是这男人看着太过正直,孩子们也懂事,她都要以为这人是拍花子了。 “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你们见识的人多,城里头消息也瞒不过你们,且心思细腻,这活儿还真的只有你们能干。若这事儿成了,这几个孩子,一人五钱银子,天渐冷了,你也好给她们添几床褥子。” “不行” “我都没说什么事……”说了半天,原本想着只给个百来文的,现在瞧见孩子们,有些心疼,想着多给些,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她都还没说是怎么一回事,这男人竟拒了。 “若只我一个便罢了,叫我干什么我都认了……只是这牵扯到孩子几个,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几个孩子正小心翼翼吃着山楂糕呢,猝不及防叫人从手上夺走了。独臂青年将山楂糕裹起来,还给她 “这点心还你,你走吧,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叫几个孩子冒险” “要不你先听我说说?”何霜降心头一梗,她这都还没说呢,就叫人拿话堵住了。 一群孩子瞅着她手上的山楂糕,有个年纪稍大点的于心不忍,摸了摸中间那孩子的头发,定定看着那个独臂男人 “叫我去吧,只要不将我卖掉,做什么都行” 分卷阅读78 何霜降无言,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以为她要做什么似的。 石头在后面见着,突然跳出来,指着一个六七岁上下的孩子 “狗儿?” “石头哥哥?”那叫狗儿的,看着很是机灵,一双大眼眨巴不停。先前那个年纪稍大些的女孩,提放心很重,将狗儿拉到身后。 狗儿出声解释“燕子姐姐,石头哥哥是好人,上回那些卤蛋,就是他给的……” 几人间紧绷的气氛瞬间放松了。 “那我可不算好人,那些卤蛋都是我家阿姊做的”石头指着自家姐姐,跟一众人解释“我阿姊没有恶意,不会叫你们做什么事……” 何霜降疑惑地看了一眼石头,眼神询问“卤蛋?” 石头示意稍后跟她解释,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 独臂男子终于肯让何霜降说到底要做些什么事儿,的确也不难,要去的那家人他也知道,那整条街,唯独那一家不开门做生意,铺子门口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人也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何霜降出来以后,心里仍有些感概,自家受了不少难,万幸一个不差,都还在。 下晌跟石头一道回去,顺道将家中磨盘带过去。 想了一番先前让独臂男子办的事,张荣保那二叔最怕鬼神之事,若没有差错,没几天那家人应该就走了。 还是去了一趟铁匠娘子那,这铺子肯定是要开的,还要订各式铁锅 ,反正都相熟,不如就直接在她家打。 又去找了张荣保铺子隔壁的婶子,前几日遇见刚打过招呼,现在再去提一声,叫她也配合些。 许久不曾回去,也幸好何家住的远,否则河对岸那些婆子婶子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呢。 何大牛跟张氏不在家,何霜降去了一趟贺家,特地带了些点心回来,先去见了贺家嫂嫂,真如贺云香说的那般,这孩子现在长的壮实极了,一点看不出来是早产的模样。 贺家嫂嫂自生产过,身子便不太好,闲时在家里做些绣活。 看完贺家嫂嫂,又去找贺云香,她如今颇有闺秀的模样,以往还能找何霜降顽,何霜降进城开铺子,她便连门都不出了。 “云香!” 贺云香正在屋里歇晌,听见声音,立时换好衣裳出来把人迎进去。 “你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今儿怎的没摆摊子?” 何霜降摆摆手“可别提了” 挽着贺云香进屋,又把这几日的事儿说了一遍,贺云香听后一番怒骂自不必提。 “这一两银子,先还你,我买了那家铺子,身上还有不少余钱哩!” 贺云香见她实在不肯要,只好收回那一两银子。 “你瞧我还给你带了什么”何霜降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她。 “这是什么?” “你打开瞧瞧” 两枚小巧的珍珠耳坠,被贺云香捧在手里“可真漂亮,得值不少银子吧?” “价儿不高,这珍珠又不大,等我有钱了,给你买个更大的,听说还有紫珍珠哩” “比这还大?那我可不要,这么重,戴着耳朵该痛的” 贺云香又听她说了开铺子的事儿,心下也是十分欢喜“先我还觉着这事儿不靠谱,现瞧着你这还真是不错” “可不是,谁能想到这机缘巧合,能在清水城开上铺子呢” “对了,我三哥去周老先生那儿了,你见到没?” 何霜降不好说年岁大了,该避嫌这种话,只含糊道“倒是见了一次,不过三哥哥他得念书,哪有时间闲晃呢?” “也是,瞧他在家没待几日便要朝外跑,也是辛苦”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三哥他这回秋闱考得如何” “急甚?你三哥这般年纪便是秀才公了,已是顶有本事的人了,在这清水城怕都是独一份的” 这话不假,人敬重贺家,不独他家长子是户正,还有这贺三郎是秀才的缘故。 两人多久都没见过,肚子里话多的说不完,讲了一下午的小话,天擦黑何霜降才想起来要回去,贺婶子留她吃饭,何霜降不好意思,一溜烟跑了。 分卷阅读79 40. 第四十章 铺子到手 不出她所料, 再回去时就听说,那家人搬走了。 何霜降先拿东西去了隔壁婶子家,她这几日都在村子里,虽说心里有把握, 具体是个什么经过却不清楚, 此时正好来打听一下。 上回说了要给的百文钱, 这会刚好也一并给了。 这婶子开了门, 瞧见何霜降,再看她手上要递过来的东西,心里也欢喜 “哟,可不敢收”嘴上这样说着,何霜降递过来却没有推辞, 连带着一串钱也收进自己荷包。 “要我说, 你这主意真不错,也不费事,就将那家人吓得起不来床” “哦?怎么一回事?” “先是每晚都有人哭,就在她家院里, 要不是听你说了怎么一回事,我怕是都要吓得搬走哩”这婶子幸灾乐祸,这家人一搬走,往后再没人同她抢烂菜叶了“第二日又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是在他家门口瞧见死了好多年的张贵和夫妻俩……” “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家人就一个接一个病了, 那家小孙子也夜里似乎被吓着了, 浑身发热意识不清,怎也好不了,他家就这么一个宝贝蛋,送去大夫那, 吃上几帖药,好是好了,夜里一听到哭叫声又开始了。也不知道你是咋找的,每日到夜半,总有孩子去她家敲门喊人。幸而我家离得远,否则指不定也叫吓着了” 何霜降拍拍她的手背,一番感谢自不必提。那家也是个抠搜性子,门口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全搬走了,只是门上还挂着把大锁,这也无碍,去铁匠铺子借个大铁锤,砸掉便是。 “那家人何时搬走的?”何霜降想起来,又问了一句,她是怕这几人又转头回来。 “昨儿一早,就回村子了,一家老老少少,还雇了辆牛车,精神具都不太好,应是吓狠了” 听完大概,何霜降也笑了笑“可劳烦您帮忙了,家中还有些点心吃食,等我搬过来,再给婶子您带些” “小娘子客气了!” 这边了解完事情大概,又去了一趟城外土地庙,几个孩子见她过来,都是一脸自豪。 何霜降没带吃食,想着等过几日铺子开起来,有时间可以多做些果子点心送过来。 “这五两银子,是这几日的报酬” 独臂男子不肯接“这太多了,万万受不起,我们也没做什么……” “先都说好的,一个孩子五钱银子,剩下的是给你和这两位婆婆的”何霜降板起脸“天渐冷了,几个孩子脸都冻皴了,拿着钱买些褥子。单你自己个儿便罢了,孩子皮肉细嫩,别叫生了冻疮,你也在买口吊锅,冬日里也好叫孩子们吃上一口热乎饭。” 独臂男子这才接下,几个孩子也是一脸感激,夜里睡觉都挤在一起取暖,如今有钱买被褥,总算能暖和些了。 何霜降这边送完钱,也走了,还得去趟张荣保那,如今那家人搬走了,她就赶紧去立了契约,先只是口头说了一句,如今八字有了一撇,自然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张荣保似乎也听说了这事儿,毕竟这几日城里也就这事儿说的最热闹。 讲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数人都在替他死去的父母可惜,顺道骂上两句占他家铺子的二叔。 里头张老爷子挣扎着坐起来,声音比上回来时更虚了 “荣保……谁来了?” 张荣保朝里头喊了一声“上回那个买铺子的。对了,爷,你一会把契书拿给我,都说定了,下晌得去官府走一趟哩” “咳咳……你二叔…没事吧?”里头又咳了几声“这……这可是你爹…你爹苦了半辈子才买上的铺子,你…就这般,卖了?” 张荣保沉默了一瞬,后有些怏怏“爷,旁的先不说,您先把这病瞧好” 何霜降站在一边,心里明镜儿似的,这老头分明就是想把这铺子白给他家老二,又怕他家老二得了契,更不管张荣保,才一直没将房契地契给出去。 他这想法也正常,不肯让自家东西落到外人手上,总觉着抓在自家人手里才是好的。哪怕张荣保这二叔不成器,这老头还是想着大儿子没了,往后他爷孙俩都得挂靠着老二一家,从不肯想着将这铺子卖了,好叫自己过的好些。 从前那些来买铺子的,恐怕一多半是叫这 分卷阅读80 老头三句两句打发走的。 只是这回何霜降她赶巧了,逢他爷病重,不开好药活不下去,这才让张荣保打定主意要卖铺子。 旁人家的事,她心里清楚,却也不好说出来。 张荣保同她说定,下晌去衙门过户,这事儿便算成了。 跑了一上午,也到了吃饭的时候,想着要开的铺子,还摸不清方向,干脆拿钱去城里最好的那家来客酒楼吃了一顿。 摆摊子都会,这开酒楼饭馆,却不是简单的事,趁着这回,也好生学学。 看了半天,才感觉跟普通铺子的确不一样,掌柜的、跑堂的、后厨大师傅,一应人手各司其职,井井有条,若她那小铺子,这么些人只怕还挤不下哩。 再看菜单,都是刻了牌子挂在墙上的,若有客人嫌麻烦,也有机灵的小二抹布一甩,走到客人跟前,顺顺溜溜报出一段菜名儿。 何霜降点了个菜,又要了碗汤,只这两样,已是花了五十八文钱,搁外头,都能称上两斤上好的猪肉了。 味道也还不错,没什么叫人惊艳的感觉,只能说对不起这价儿。无外乎地段好,加上名气在,所以临近中午,客似云来。 吃完这么寡淡无味的一餐,何霜降就走了,周老先生新请了个厨娘,菜烧的一般般,既有人照顾,她便不好多插手了,况且何守文那事儿,她还不晓得怎么解决。 幸好这铺子即将盘下来了,否则日复一日,还不知道如何自处。 铁匠娘子早将她奉为座上宾了,虽说东街摆摊的人少了很多,她都以为这做煎饼的炉灶卖不出去了,万没想到下面几个镇上的人听说以后,都来她这打听炉灶的事儿。 镇上就不似清水城这样管制严苛,分的是先来后到,谁占了先机,就合该赚钱。另外,临近几个城的铁匠铺子,打听到他家有卖这炉灶的,也都想花大价钱买这法子。 铁匠娘子自然不肯卖,这都是钱生钱的买卖。 何霜降想了一会“若要你卖,你就卖呗,横竖不在一块儿,再者说了,这清水城的买卖总有做尽的时候” “你这说的也有些道理” 何霜降不打断她的想法,交了钱,叫张能人过几日直接把东西送到铺子里,也省得来回倒腾了。 下晌过了契,又交了税银,这铺子便完完全全是她的了。 铺子上挂着大锁,显然那家人还不死心,不想将这铺子还给人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去铁匠铺子托张能人拿大锤敲了锁,这才进去看里面的情况。 前面是对外开的铺子,从里面绕进去就是个小院儿,里头种了些半死不活的菜。 这里头还要好好捯饬一下,这家人也不知道怎么住的,好好的院子,给造成猪窝。边上那一圈细棍子围起来的,应当是养鸡的篱笆,地上不少粪便也不清理。 何霜降叹了口气,的确还要好好改造一番。 朝外那间铺子,叫张荣保他二叔一家改成了库房,许久不曾用过,吊了不少蜘蛛网,地上也是一层灰,东西搬空了,不知道以前放的是什么。 后院是几间屋子,重新拾掇一下,原先的厨房已经被推掉了,还需要重新收拾一间出来做厨房。 还剩三间,两间住人,剩下那间放东西。 如此规划了一番,何霜降心底也越来越火热,恨不得立马将铺子开起来。 重新换了把大锁,何霜降又朝里头看了一眼,打定主意,院墙也要像家中一样,弄些竹尖靠在墙后头,正好后山上有不少,还得回去一趟,砍些过来。 还有卖铺子毕竟是大事,虽说爹娘心里都有数了,但正式敲定以后,还是得说一声的。 张氏还没来瞧过,听说真买了铺子,也想着来瞧瞧,何霜降自然巴不得,自个儿有些本事,自然想显摆给爹娘瞧瞧。 家中磨盘也是要带过去的,她都计划好了,先也卖朝食,早起磨些豆浆之类的热乎吃食,另烤红薯之类的吃食,冬日里天冷了,这些都是很吃香的,哪怕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去庙里烧香拜佛,回去路上都得买一个尝尝。 还有炒栗子。 何家寻了板栗树,在屋外种了好几颗,如今都差不多长成了,每年都能收不少,今年家中没人,何霜降跟石头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去一次,因此这栗子也就在家放着,也不知坏了没有。 张氏 分卷阅读81 勤快,一进门就皱眉了,闲这铺子邋遢,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又洗了一遍。 这院里还有口井,何霜降先还不知道,进来以后才发现的,要真论起来,花五十两银子买下这间铺子,还真不亏。光是这一口井,一两银子怕都不一定够。 41. 第四十一章 三郎中举 紧赶慢赶, 赶着何霜降过生辰这日开张了。 放了几串红通通的爆竹,几个孩子围了一圈看热闹,这动静也引来不少人,具都围了一圈, 等着看这许久不曾开过的铺子要卖什么。 张氏这两日一直都在这边帮着归置, 何大牛则回去喂鸡喂鸭。 铺子里洗了一遍, 屋里是青砖铺的, 每一块都擦得亮堂堂,何霜降重新买了几张柜架,整齐散在铺子各个地方,上面摆着点心吃食,烤的流油的红薯, 香喷喷的板栗, 喧软蓬松的枣糕,不光是孩子,连大人的馋虫都叫勾起来了。 何霜降先就算好了,自家铺子才开, 没甚生意,第一步就是要把名气打出去,定制的牌子已经再做了,今儿刚好是吉日,提前开门过几日牌子好了再挂上去就是。 里头重新改造, 墙面粉刷了一遍, 跟新的没什么区别,柜台也是新买的,跟别家不同,何霜降将柜台摆在靠门的那面墙, 在里头挑好了,就在这里给钱,何霜降盯得紧,想逃帐的别想瞒过她的眼睛。她这人手不够,暂且只能用这法子。 她这铺子里吃食卖的叫平常人贵些,无外乎里头每颗栗子,每个红薯都是她精心挑出来的,保管尝不到一颗坏的。 今日新开张,买二斤送一斤,虽说卖的贵了些,买的人还是不少。 主要是货架上的布一掀开,外面的小孩儿就馋的走不动道,哭着闹着要进来闻闻,闻了以后又不肯走了。 的确,这香甜的气味惹得大人都垂涎三尺,遑论孩子呢。 审了好几日,那卖面夫妇的结果也出来了,被判流放,脸上刺了字,叫人押着走的那日,不少人都去瞧热闹。 去做牌匾时晚了几日,如今都开张三天了,这牌匾才做好,何霜降取得名字,贺三郎帮着写的字。 铺子名儿就叫珍味坊,早间卖朝食,然后摆上一天,零零散散卖些果子点心。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何霜降还空一个货架,上面摆些她打的络子或是绣的花样,瞧着漂亮的很,这么几天,竟也卖出去不少。 买铺子花了五十两,再给了五两给土地庙那独臂男子,外加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东西加起来总的也有三两银子。 去铁匠铺子定的锅,张娘子不肯收钱,原先觉着,这锅灶法子是何霜降给的,哪怕她告诉其他城里的人也没什么不是,上回她试探了何霜降一回,没想到她年岁虽小,却是个正派的人,当即明明白白地说了,这些既已经卖给她了,便不会再叫第二个人知道…… 张娘子叫她感动的眼泪汪汪,当即免了她做铁锅的钱,还说以后她要打的东西,她家张能人都不收钱。 外面忽然闹哄哄地,一群人往衙门那边跑,嘴里喊着放榜了。 新皇登基,秋闱往后推迟了,放榜时间自然也往后推了,往年桂花一开,大家就知道要放榜,今年都落霜了才放榜,也不知道贺三郎考的咋样。 这边铺子一开起来,何霜降就把东西搬来了,还特地给周老先生带了些软乎的糕点。石头还住周老先生哪里,念书什么的也方便。 这院里暂且只住了她一人,张氏有时会来帮着收拾一下,何大牛也时常来帮着卖些点心。 铺子开起来,零零总总也花了不少银子,八十两银子外加摊子上赚的三两,也只剩下十来两银子,索性现在材料都备齐了,不用时不时缺些东西。 剩下的十几两银子,横竖现在用不上,拿给张氏叫她回去再置办两亩地,她娘总想着买地,这会也买上几亩好叫她宽心。 张氏乐的见牙不见眼,孩子的钱她不会要,但总觉着这生意不靠谱,不如多置些田产,没什么风险,还能产些粮食。 周老先生让她在院里白住了那么久,如今要离开,也得好好打声招呼,本就是图她做饭手艺,这才留她白住,虽说现在有了厨娘,烧的菜色却比不上她。如今还没好生跟周老先生提过,今儿中午关了铺子,买些好菜,去整治一桌谢过周老先生,提上一嘴,便完全搬出来了。 天一冷,街上就没什么新鲜菜蔬,称了两只猪蹄 分卷阅读82 ,又买了一把小青菜跟胡萝卜,走到顶前头有个豆腐摊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爹磨得豆腐好吃。 拎着菜篮子回去,那厨娘已经点火准备烧菜了,何霜降把人拦住,跟着解释 “婶儿,今儿我来” 这烧菜婆子也是认识她的,一开始来的那几天就见到人了,她这手艺还是何霜降拍板,才得以定下的。 何霜降拦着不让她做饭,她自然知道是这小娘子自己要露一手了,于是在底下帮着看火。 猪蹄若不炖到软糯,周老先生是嚼不动的。虽说他上了年纪,牙口还不错,可还是尽量吃些软乎东西好。 等烧好拿着食盒准备敲周老先生的门,里面碰巧被推开了,贺三郎满面含笑 “来给先生送吃食?” 何霜降点头,又想到才将看到外面不少人看榜,随口问了一句“我瞧着衙门往外贴了红榜,三哥哥可去看了,考的如何?” “中了,先生教的好,第八”贺三郎面上云淡风轻。 “真的?那以后可就是举人老爷了!”贺家三郎帮了她家许多,如今人家体面,她自然也是开心的,且贺三郎年岁还不算大,将来成就必然不可估量“那明年春闱三哥哥你怕是还得去一遭……” “明年春闱便不打算再去了,今秋已是侥幸,且耗费巨大,我这肚里有几分墨水心里也有数,若真进京,只是白糟蹋银钱罢了” 贺三郎连连摆手,似乎打定主意今春不再进京赴考。何霜降有些惋惜,春闱四年一回,可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总归都是别人的事,她也插不了手,再者说了,她又出不起人家的路费。 周老先生没听她提过开铺子这回事,现下一听还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找个新烧饭婆子,让她没了用处她才要走的。 何霜降哭笑不得“只是前些时日机缘巧合,赚了些银子,前几日盘了间铺子,如今开张了,就在四方街那” “那就好……那就好,等我叫守文去捧捧场” 猛地提到何守文,她原本开心的脸也垮了下去,周老先生虽不知道何守文怎么同她闹得这样僵,还是自觉失言,摸了摸胡子,假装咳嗽,暂且揭过这一篇。毕竟他都闻到食盒里的香味了,新来的婆子一日三餐都做的一般,不像何霜降做的饭,总让人觉着吃不够。 反正话已经说清楚了,何霜降便退出去了,碰巧何守文外面候着。 原本两人也算不上熟,开始何霜降不知情,也是心疼过他的,此时知道这孩子的身份,说不气愤是不可能的,且还骗了她,若不是她爹记得他的模样,只怕现在她还拿仇人当亲人呢。 当初何大牛腿叫人打断了,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这家人却卷着钱远走高飞,这回报应可不就来了。何霜降也想通了,这事儿终究是大人的恩怨,与他无关,这事儿却实也是一根刺,拔不出咽不下的,有时候瞧着也觉得何守文可怜,但她却不能代替爷奶爹娘原谅。 无妨,只当不认识吧。 何守文拦住她不叫她出去,声音带着哭腔,这些日子叫周老先生养着,脸上多了些肉。 “阿姊…” 何霜降翻了个白眼“谁是你阿姊!我就一个弟弟,叫何永安!” 这话说的重,也直接叫了石头大名。 “爹娘跟大哥都不在了!泉姐儿也叫人卖到醉仙楼给窑姐儿当使唤丫头。她还小,那会儿还没出世呢,什么都不懂的,也没享过福,尽跟着受罪了,,连肉的滋味儿都不曾尝过,泉姐儿与我爹娘一点也不相干……你救救她吧…叫我做牛做马也使得” 何守文说着说着跪到地上,头磕的砰砰响,何霜降让开身子,不敢受。 他口中的泉姐儿,应当是三叔最小的闺女,三叔一家子离开沧州那会儿,还没有泉姐儿。 这醉仙楼是什么地儿,进去的姑娘哪有好好出来的,哪怕就是个使唤丫头,不出笔大钱,也不会轻易放出去。 况且她不是什么圣人,即使有钱,醉仙楼那种地界儿,岂是她这小丫头片子能去的。 何霜降听着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也确实没什么法子,自然不肯把麻烦揽上身,俯身把何守文拽起来 “这事儿我没法子,你去求别人吧” 也不知道这三叔造的是什么孽,银钱卷走了,日子却过得稀烂,留这么两个孩子受苦遭罪的。 分卷阅读83 听过泉姐儿这事,先前那猛烈地憎恶已经提不起来了,过去的事儿,还能怎么样呢?再想起来,连伤口痛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都忘了,只觉得该恨他。 可再恨再恨,人也都没了,这恨,移到一个孩子身上,未免有些残忍。 何霜降不想回头瞧哭成个泪人的何守文,对这事儿,她实在没法子,也不敢去蹚浑水,能做的就是不心软。 42. 第四十二章 烤鸭出炉 张氏在珍味坊帮了几日, 又因家中事务繁忙回去了,天气渐冷,家中几亩菜都得好生伺候,该盖稻草的盖稻草, 盖撒草木灰的撒草木灰。 一早打开门, 院里水缸都结冰了, 一呵气都成了白雾。 就快入冬, 鸡鸭早就不下蛋了,家中现有的几框鸡蛋都是前段时日朝人家买来的,如今放在库房里,都是宝贝疙瘩,何霜降正思量最大程度的替她挣钱呢。 早间饭食能做的也少, 若何大牛不在, 她想卖豆浆也不成,因为她推不动磨盘。 这几日没了买二斤送一斤的好处,铺子里人也渐少了,必须得找个合适的吃食, 也好多引些人过来。 珍味坊货架位置又叫她调整一番,白天对着外面,卖朝食,等上街的人散去,就把铺子打开, 供人进去自行挑选, 方便人家也方便自己。 院里用泥垒了个烤炉,用来烤红薯,库房里堆了不少从各处收来的红薯和板栗,这个要好好保存, 否则时日一久,就发芽了。 铺子太小,否则改成个小饭馆也行,现在只能当是卖杂货的。 因着东街那些摊子不靠谱,生意越来越差,不少人早上又必须得吃,所以她这铺子早上生意还不错,卖面夫妻上回那一出挂羊头卖狗肉,惹得不少人对这便宜吃食还真有些怕了,宁愿绕路到她家铺子来买吃食,而且她家这味道,的确也值当。 只是东西少了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她一人,每日劳心劳力的,再多些也分不出精神。 正愁着买什么好吃且方便的吃食,何大牛带着一只鸡过来,倒是提醒了她。煎炸炒炖无非这几样,吃来吃去都吃厌了,放烤炉里烤,除了她总捣鼓这些花里胡哨的吃法,谁家也不会想着浪费一只鸡一只鸭去搞这些。 鸡便罢了,鸭比鸡便宜,除非要炖老鸭汤,否则鸭肉吃起来没有鸡肉口感好,还有些腥气,除非多放点料盖住,否则还真的只有烤出来的香。 何家吃的酱都是自己做的,每年黄豆有收成,都会留出不少制酱,不同于别家发黑发臭,何家做的酱事祖上传下来的方子,酱色清亮,味道浓香,烤鸡鸭之类,调好酱汁,抹上一层,再放进炉子里,小火慢烤。 烤鸡鸭,这寒冬腊月的,没有合适的黄泥能裹住,所以何霜降干次把上回做煎饼的炉子稍稍改了一下,直接将顶上面做了几个铁钩,将鸭子挂在上面,让它转着烤,这样不容易烤焦,且滋滋往外冒油。 试了两次,逐渐把控好火候,外皮焦黄,内里香嫩,基本就大功告成了。单吃有些许腻,但将鸭子片成片,佐以独门的酱料,配上大葱,再卷上薄饼,这滋味儿能叫人吃下整只鸭都不带歇的。 剩下的鸭骨架用油炸了,撒上孜然椒盐,吃的就是一个焦香酥脆。 这烤鸭还没摆上,不少人就循着味道找过来了,一打听发现还没开始卖,又垂头丧气地走了。 烤鸭的香味足足吊了人家半个月的胃口,何霜降没急着卖,让土地庙里那些孩子到处说,有家铺子专卖烤的香喷喷的鸭子,这一来一传十十传百,还没开始卖呢,名头就已经打出去了。当然,一个孩子也给了十文钱。 正式卖烤鸭的这日,开始店门口没什么人,进门的地方立了牌子,说了今儿有烤鸭。 架子上摆了几只鸭,油汪汪的,不敢一次性烤太多,如果卖不掉,时间久了口感会差些。 先来的人闻到了香味,当下就忍不住咽口水了,谁知道一只竟然要六百文。 “你这鸭子难不成是金子捏的,怎么这般贵”先来的人顺着味儿就去架子边上了,心里想吃,却还是觉得这价贵,活鸭才不过百来文,这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烤一烤竟要收六百文。 到底没舍得买,站在边上狠狠吸了一鼻子 “这……不能便宜些?” 边上不少人点头,都叫这味儿馋的流哈喇子。 分卷阅读84 “这里头加了不少东西,还有些进补的药材,都贵的很,因着是新鲜物,前三天还算便宜了,往后我都要卖八百文的,您常来我家铺子,也知道我家吃食较旁人家贵些,但都是精细挑的,味道也好,不会将人吃出什么毛病” 何霜降耐着性子同这一圈人讲道理“您要是想买些尝尝,不如看边上还有哪位想买,一人半只,这一算下来,花的钱也少些不是。” 那人听着觉得有道理,不就是图口吃的嘛,买! 问了一圈,不少人都想买,一人一半,架子上三只便卖完了。 帮着片好鸭肉,炸好鸭骨,又用制好的荷叶包好,这些人一句话都没有了,瞧这耗油的劲儿,能不好吃嘛。 这边三只好了,烤炉里三只也要出炉了,这一出炉的香味,能飘出十里外。 来这边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乏有钱人家,第二炉一出来叫一个行商买走了,边上不少人怒目而视,一只买不起,买半只尝尝也是可以的,奈何现在一只都不剩了。 何霜降出声提醒 “这烤鸭每日只能出五炉,一炉得等上一个时辰,现在这炉卖尽了,若愿意等,就在这边排队,若不愿等,就看看我这铺子里其他吃食合不合心意” 一群人都想着过一会再来,有几个不愿意走,留着看看别的吃食,顺便排着队。 果然那群人再来时又没有了。 这烤鸭卖的好,何霜降原以为三日后提了价,人会少些,想不到来的人更多了。 都想尝尝这八串钱一只的烤鸭到底是个什么味儿,一尝便停不下来了。以至到后来家中有贵客,都要有烤鸭才体面,当然这是后话。 家中鸭子养的多,但也禁不住每日五炉,去旁人家买,一开始百来文一只,这几日清水城烤鸭盛行,这活鸭价儿也升了,二百文才能买到。 这边生意好,家中事务也少了,张氏跟何大牛便轮换着来帮忙。 自打知道这鸭子烤出来能值八百文,张氏又孵了不少鸭蛋,都在桃花村圈着,冬日小鱼小虾少,张氏四处寻嫩草烂菜喂鸭子,知道鸭子这样之前,恨不能拿稻谷喂。 43. 第四十三章 男主粗现 眼见一年又到头了, 何霜降紧了紧身上的袄子,昨儿飘了场小雪,张氏怕她冻着,又送了两床褥子过来。 今儿冬至, 得吃饺子, 家里没人, 何大牛跟张氏将家中事务收拾好, 早早过来了,前几天去姑老太太坟头上烧了纸钱磕了头,也朝沧州方向烧了纸钱。 过二年安稳些,何大牛想回沧州一趟,将亲爹娘迁过来。 晚上包饺子, 早集街上有卖羊肉的, 何霜降称了几斤。铺子现如今稳定了,烤鸭每日都能卖光,哪怕八钱银子一只,不少人还是愿意排队候着。 何霜降也懒得再添新炉子, 要的就是这样供不应求的场面,况且她一日做五炉都累的腰酸背痛。 何大牛噼里啪啦剁肉馅儿,加些油打上劲儿,再放萝卜,这时节萝卜正甜脆, 一齐剁成沫儿, 再添上盐姜去腥拌匀。 馅调好了,这饺子也就算是成了,何霜降做别的都好吃,就是擀皮儿不行, 不像张氏擀出来的皮匀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今年估计又是冷冬,厨房里暖和,一家人聊着天,饺子也就包完了。 何霜降趁天没黑,又送了饺子到周老先生那,周老先生在北边住了几十年,也好这一口,如今回了江南,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何家倒是常包饺子,就是没有这么奢靡,拿羊肉包。往年都是剁一盆白菜,放二两肉,到最后一点肉味儿都没得。 石头跟周老先生学了这么久,该明白的事理也很懂了,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疯跑疯玩,见到饺子,心里欢喜,却不会表现出来了,周老先生说这叫喜形不露于色。 “爹娘也来了?”他才下学,马上还要去周老先生那温书。 “中午喂过鸡鸭就来了”石头已经比她高了,也就今年,各子往上窜了不少,没有在外头野,脸也白不少,整个人俊俏多了。 饺子送进厨房给烧饭婆子,大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饺子糊了,只能单给他留一份出来。 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路上已经积了不少雪,还没到家门口,鞋子就泅湿了,路还有些滑,一步 分卷阅读85 三晃荡。 好不容易走到铺子门口,没成想青石板上结了冰,眼见就要摔在地上,胳膊却被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 何霜降站直身子,放下兜帽,回头却见一人,穿着白色仙鹤祥纹大氅,外罩同色斗篷,后头风帽上镶了一圈白狐毛,面白如玉,正正站在风雪里,端的一副丰神俊朗的好相貌。 愣了片刻,才反映到自个儿盯着人家瞅了半天,一时脸皮发红。 “敢问姑娘,这铺子今儿可还开门?”这郎君指着门头上挂的匾额,心下暗叹,上头的字不知是谁写的,颇有几分风骨。 “开着的,这铺子从不关门,估计是天儿冷,才把门掩上了” 今儿下午是铺子原本是打算歇了,只是这人刚刚扶了她一把,那……开一小会儿也无妨。 何大牛听见前面动静,知道是何霜降回来了,吭哧吭哧跑到前面铺子 “大丫,你回来时外面猪肉铺子收了没?你娘想吃猪蹄,我去买些,过会儿你给卤上……”带掀开门帘进屋,才瞧见何霜降领着位小郎君在架子上瞧东西。 也不顾何霜降使过来的眼色,兀自开口“不是说下晌打佯吗?” 何霜降心头一闷,看了眼对面公子的要笑不笑的脸色,这下好了,她在人家眼里,估计成了个就会卤猪蹄的老实姑娘。何大牛见何霜降没有理他,不知道自家闺女这是怎么了。又看人家穿衣打扮,兴许这公子是贵客,不好怠慢。 “行……大丫,我先去买些猪蹄,回来你记得卤上啊……” 何霜降扶额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她爹最近老爱叫她小名,说是往后议过亲,想喊就喊不到了。 谢明远在架子后面显然有些绷不住了,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了几声,又拿出二两银子摆在柜台上 “给我拿些好克化的吃食罢” 何霜降捡了些松软的点心,拿油纸包了,又系上麻线。二两银子能买不少,几个油纸包恐怕放不下,又回后院拿了个小食盒。 “我瞧您一双手恐怕也拿不下,给拿了个食盒,下回直接还到铺子里” 谢明远手提着食盒,又回头看了眼何霜降,只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何霜降今儿出门也穿了身斗篷,贺家嫂嫂亲手缝的,嫩青色料子,绣工十分精巧,下摆绣着几从小花,她帽兜上是灰兔毛,映衬整个人面若娇花。 后院张氏正下饺子,甫一下锅,热腾腾的气味就四散开来,何霜降咽了口唾沫,显然眼里只剩满是羊肉馅儿的饺子了。 谢明远自然也闻到了,上回吃饺子,得论到多少年前了,他还在京城伯府那会儿,年年冬至都包羊肉馅的饺子,一家上下都能分到。他也爱吃,只是到这处儿以后,再没吃过。 何大牛顶着风雪进屋,手上拎着一只猪蹄,还朝何霜降讲“还真是赶巧了,就剩一只猪蹄儿,叫我买回来了……” 何霜降生怕她爹又说出什么话,赶紧接茬“行了爹,我知道了,这儿冷,你先回屋里” “你家这饺子……卖吗?”谢明远站了半天,朝着何霜降问了一句。 何大牛走到门口的步子又歇住了,自来熟般又转头回来了“什么卖不卖的,今儿冬至,就是碗饺子,不值多少钱” 何霜降心在滴血,这肉可是花她的银子买的,纯纯的羊肉!谢明远瞅着小丫头气鼓鼓的脸,摸了个印着吉祥如意的小金锞子递给她。 “可不敢受,左不过一碗饺子,哪值当拿颗金子来换,快收回去”有她爹在旁,她哪敢真受人家东西。嘴上推拒,眼神却止不住的往他手心瞟了好几眼。 谢明远手一翻,小金锞子便不知道去哪了。何大牛掀开帘子,叫谢明远先进去,这铺子后院不大,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他自己也颇为自豪,自认自家闺女顶有本事。 44. 第四十四章 找个麻烦 这里没有堂屋, 不过何霜降直接将最大的那间屋子改成了厨房,在里头摆了张方桌吃饭。 张氏看何大牛领了个人进来,也不知道是谁,手上动作停了片刻, 何大牛赶紧出声解释 “这小郎君想吃碗饺子, 今儿包的多, 你先盛一碗出来” 何霜降帮着摆好醋碟, 又端了一盘饺子,雾气气扑到脸上,熏得人眼睛 分卷阅读86 泛红。 皮薄肉足,羊肉馅儿吃着香,混着萝卜, 吃起来不腻味。 这饺子好了就先吃饺子, 张氏原本没指望何大牛能将猪蹄买回来,此时显然不好再卤了,先放雪地里冻着,等明儿再吃吧。 谢明远吃饺子的样子分外斯文, 似乎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瞧着不食人间烟火,原来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冬至……”似是喃喃,脸上又浮起一抹淡笑“今儿是生辰” 声音极小,何大牛跟张氏都没注意,倒是何霜降抬头看了他一眼, 又见他碗中饺子见底, 默默进厨房,煮了碗面。 没旁的菜,只能卧个鸡蛋,掐了把小葱切碎, 洒在上面,又滴了两滴香油,瞧着就叫人咽口水。 何霜降每年过生辰,张氏都要给她煮一碗长寿面的。 “饺子不够了,我瞧着你还没吃饱,给煮了碗面” 谢明远有些惊讶,他很久没过生辰了,如今瞧着这家人有些感怀。 外头天渐黑了,歇了一会儿的雪又开始落,估计明儿一早该白茫茫一片了。 饭毕,何霜降将人送出铺子,见外面雪下的密,想进去拿把伞,却见眼前人带上了兜帽,帽沿边的白狐毛随风摆动。 谢明远笑 “谢谢姑娘今个下的面” “不妨事”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一吃饱,再对着这张人神共愤的脸,何霜降不免有些心软,也不知这郎君是经了什么事,一派超然脱绝的模样。 谢明远手心翻转,先前那小金锞子又出现在他手上。何霜降忍不住盯着他腰间瞅,也不知道放哪了,欻一下就又出来了。 “姑娘拿着玩罢” 一双大手伸到何霜降眼前,她这才看到这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刻着吉祥如意的小金锞子,而是融成小马驹模样的小金块,瞧着比之前那个可大了不少。 何霜降悄悄回头看了两眼,爹娘没过来。 只是这也……太贵了,她虽然喜欢这样式,但万万不敢收。 “收下吧,没人瞧见” 谢明远的语气像在哄骗孩童,何霜降鬼使神差的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下,这金色小马驹活灵活现,分外讨喜,还带着些余温。 谢明远见她收下,拎着食盒走了,何霜降这才想起来,原本是想给他拿把伞的。 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愉快了哼了几句不成曲的小调,一蹦一跳转身回屋了。 外面风刮得呼呼响,大冬天这时辰起床完全就是受罪,可没法,得赚银子,爹娘一早就走了,昨晚雪又下了一夜,今早外面一片白,几只家雀儿在院子里那棵栀子树上跳来跳去,等何霜降走过去,呼啦一声全飞了。 何大牛买回来那猪蹄,说是张氏想吃,结果没吃上,今天也没带走,一只太多,她也吃不完。 这猪蹄吃着香,处理起来却也麻烦,何霜降坐在柜台后面拔毛,许是雪厚,今儿没多少人出门,除了照常来拿烤鸭的各府家仆,基本没什么人来店里。 得闲去厨房把猪蹄卤上,架了柴禾,又洗了个手去前头铺子。这猪蹄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中午还得送些给石头,昨天瞧他瘦了不少,好生给他补补。念书熬人,她知道。 原本以为上午没生意了,没想到卤猪蹄的味儿一飘出去,不少人又上门了,想问问是不是添了什么新鲜吃食,得知猪蹄不卖,具都丧气的走了。 猪蹄炖了一上午,表面油汪酥烂,入口即化,中间的蹄筋有些嚼劲。留了几块自己吃,其他的趁着中午人少,关上铺子全送到周老先生那去了。 还有两双鞋,她闲时做的,都絮了棉,穿着不冻脚。大哥跟石头房门都是锁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只能叫做饭的婆子帮着转交。 石头跟大哥都不在,她自然不好多留,跟周老先生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刚出大门,何守文就从后面追上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满是泥水,脸冻的发红 “阿姊!” 何霜降皱眉“上回已经同你说过,我不是你阿姊,你家的事与我也毫不相干” “我求您救救泉姐儿……救救她罢,她才几岁?您这回千万救救她”何守文声嘶力竭,转而垂下头,两腿跪着爬到何霜降脚边上 分卷阅读87 “先前瘦的不能看倒也罢了,现如今好容易养回来些肉,那醉仙楼的老鸨,竟想……竟想……” 何霜降长叹一口气,想拽他起来,却拽不动。 “阿姊……您救救泉姐儿,我做牛做马报答,下辈子也忘不了您的恩情……” “你叫我如何救?你当那醉仙楼是谁都能去的地儿?”拽不动他,干脆换了个方向,她年纪小,可不想折了寿。 何守文听她语气似乎有些松动,砰砰朝地上磕了几下“那鸨母要五十两银子赎身,只要五十两银子,往后我跟泉姐儿,生死全凭您……” “呵……我要你两条命做什么,才将你卖给周老先生,人家心善才将身契还你,你倒好,转手又将自个儿卖了,真真有出息”何霜降鼻子里哼了一声“且五十两银子,说的轻巧,嘴皮子一碰,叫我给你变出来?” 何守文声音弱了几分“听烧饭婆子说,您在城里开了铺子,想着兴许有些闲钱,能先救了命……泉姐儿那边再拖下去就不好了,你就帮了这回吧” 说着又朝地上磕了几个头,何霜降拉不住,只见他额上青青紫紫,往外渗血,心头微软,几次三番的,说不动容也不可能,本想余钱留着再盘个铺子,这一开口,直接朝她要百两银子。 “你先起来,这钱只当我借你的,也不求你做牛做马,我不收息,无论扛包还是做工,你以后还上便是。且我只可怜你那妹妹,跟着你爹受尽了苦,只此一回,再无下次,这事儿了了,我们两家从此再无干系。” 将跪在地上的人拉起来,这才发现何守文衣着单薄,手上全是冻裂的口子,底下更是穿着草鞋,比乞儿还不如。 “你找些同我身量差不多的男子衣裳给我,三日后我同你去醉仙楼”这事儿她是答应了,却还是不放心他,五十两银子,都够再盘个小铺子了。 出了一趟门,揽了这么一桩烂事,何霜降心头烦闷。数了数钱匣子里的钱,拢共四十两,这还是这几日买烤鸭赚的,每日抛开本钱能赚一两多,加上零零散散卖些其他东西,这才有了四十两银子。 这还不够。 看了一眼匣子里的小马驹,一两金能换十两银,这小马驹估摸着有二两多,当个活期,过些时候再赎回来。 这小玩意儿太讨喜了,实在舍不得,可现如今没其他法子,本想着将烤鸭方子卖给酒楼,可这是生钱的买卖。只好先委屈这小马驹了,这月再添个烤鸭炉子,这样的话,下月就能赎回来了。 何守文知道她铺子在哪,找了一身合适的衣裳,就给送过来了。 看着这家当铺,何霜降一时有些怅然,当初张氏那根金簪,也是在这里当掉的,换了地,置了家用,打那以后,她娘也再没买过一件首饰,年底赚了钱,金簪打不起,得给她打根银簪。 这家当铺柜台依旧高,何霜降站着勉强露个头顶,后面换了个中年人,看着也是个正直的性子,以前那老伯也不知去哪了,金子雕的小马驹,因是活期,只当了十四两银。 “先前那老伯呢?” 临走时,何霜降还是问了一句,要说来清水城,也亏了这老伯没坑他们,否则现在什么光景还真不知道呢。 “什么?”后面站的中年一脸疑惑。 “没什么”她心里大概知道了。 换上男人衣裳,束了头发,颇有几分小郎君的模样,要不是冬日里,她还想拿把折扇,说起来,话本里公子哥都是这副装扮。 嘴上强硬,实际心里也没底,泉姐儿上回偷摸往外跑,叫那鸨母逮到了,因此也认得何守文,这回倒是不方便再带着他过去,可一个人又怕的很。 只能叫他在外头侯着,要是一个时辰以后她还没出来,就去衙门找大哥。 何霜降心里打鼓,僵着步子往巷子里走,谁能想到半个时辰前还在卖烤鸭,半个时辰后就来逛窑子了呢…… 不过,去这地方,越猖狂人家越怕不是。 醉仙楼不愧是清水城数一数二的场子,何霜降向来只闻其声,如今站在门口,瞧见这富丽堂皇的样子,才觉着来铺子里闲聊的那些老娘们还是往低里说了。 前面挂着一溜大红的灯笼,才迈进门,就叫一个脂粉气呛人的姑娘挽着往里头拽,一边拽一边说 “小郎君瞧着面生啊,头回来吧” “咳咳……”何霜降甩开这姑娘的手,一脸怒气“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碰爷的衣裳” 分卷阅读88 那姑娘似乎被吓了一跳,好声好气的躬身赔礼道歉“怪我粗俗,入不得小郎君的眼,不知您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没等人说完,何霜降就翻了个白眼,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她的话 “爷要找个面嫩的,你个老梆子菜也敢往爷跟前凑” 45. 第四十五章 装爷扮阔 这姑娘也是人精, 被说成这样也不见气恼,反而更小心地赔客气,点头哈腰将人带到隔间坐着“您别气坏了身子,且坐着先等等……我去找林妈妈, 保管今儿叫您满意” 这姑娘走没多久, 就有丫头上来送茶, 何霜降没敢喝, 打眼瞅着里面环境,倒也没甚特别的,就是俗,一派大红大绿,到处挂着大小灯笼, 桌上香盒里点着气味呛人的香料。 那头林妈妈带人过来, 满脸笑容“我家梨花说小郎君眼光好,那些个庸脂俗粉皆瞧不上,如今瞧见小郎君相貌,可不是人中龙凤, 怨不得眼光高哩”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没底,不知哪家小公子偷跑出来找乐子,更不敢轻易怠慢了去。 “爷没别的要求,给找个面嫩的, 年纪小些的……这些碎银子赏你” 说着抛了五两银子到地上, 那鸨母赶紧支使人捡起来,脸上更加客气了。 现实可不是话本,这小清水城可没哪个冤大头会为美人一掷千金,这五两银子都够寻常人家过活大半年的。况且何霜降这做派一般人还真学不出来。 何霜降见这胖鸨母不动, 又瞪了一眼“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找啊!” 这胖老鸨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一面相机灵的孩子赶紧跑出去寻,那胖老鸨就坐在她身边,陪着闲话 “敢问郎君是哪家的?样子倒是面生” “大爷我的名讳也是你能知道的,你这妖婆只管好生伺候就是”何霜降啐了一口,很是瞧不上的眯眼斜这林妈妈。 林妈妈人胖,也爱打扮,一听这话,老脸皮子甩了甩,粉扑簌簌地往下掉,再不敢说话了。 那机灵小子带了一队姑娘过来,站了一排叫何霜降瞧,何霜降当真有模有样的翘着脚,挨个评 “俗,土,蠢,丑……” 直将这一排姑娘说的不好意思抬头,要不是先前那五两银子,还有现下这一副不可一世的魔星脾性,这鸨母只怕都要以为是谁家派来找茬捣乱的。 “不知小郎君究竟要找个什么模样的……” “面嫩的,面嫩的,年纪比我小些,你这婆子怎听不懂?”何霜降脸皮发红,泉姐儿再不出来,只怕要到时辰了。 这话一说,鸨母瞬间懂了,看来这小郎君是叫家里管的严了,这么大不曾开荤,抹不开脸找个年纪大些经人事的,怕出丑,才想寻个年轻的。 想了想,倒还真有个合适的,前儿月兰屋里丫头偷跑出去被逮到了,还不曾罚过,如今倒是个机会,那丫头瘦是瘦些,胜在脸盘子俏。 压着声音对边上那机灵鬼说了一句 “把月兰身边的阿泉喊来” 何霜降松了口气,演了这么久,可算要见到人了。 泉姐儿瞧着就是被硬拉上来的,何守文说长了些肉,这话只能骗骗自己罢了,整个人就剩一把骨头,这老鸨子还叫来接客。 小姑娘脸长的漂亮,眉眼秀气,无外乎这老鸨动了心思,只可怜太瘦了。 见何霜降露出满意的神色,林妈妈赶紧带着身边人走了,何霜降打量着泉姐儿,她怕的止不住发抖,也不敢抬眼,何霜降拉人坐到凳子上。 泉姐儿疼得抽了口气,掀开衣袖,见里面一道又一道乌痕,想是叫这里的人打的。先前乍一看没什么,这会儿再看她穿的衣裳,便有几分气恼了,泉姐儿瘦,估摸着寻不到合身的衣裳,随便套了件料子好些的就送来了,一点也不合身,头上插了几根乱七八糟的钗,再近看,脸上也全是粉脂,盖住了蜡黄的脸。 平日里约莫吃不饱饭。 实在瞧不过眼,用水洗了,才发现脖子上也有几道勒痕,先前抹了一层厚粉,倒是看不出来,洗掉以后再看,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脸上倒是没什么伤,想是这些人觉着以后还能赚钱,万不能伤了脸。 “ 分卷阅读89 泉姐儿……” 何霜降明显感觉她征愣住了,拿帕子将她脸擦干净,只擦得一脸泪。 “你哥哥叫我来救你……” “哥哥他没事吧?”泉姐儿问得小心翼翼,上回她偷跑出去,叫林妈妈察觉了,领了人赶过去,将哥哥打了一顿,再后来就将她关起来,要养她接客,也不知道哥哥后来如何。 “放心吧,马上我带你出去就是”家里的恩怨她此时完全忘了,只觉着泉姐儿可怜,好好一个姑娘,叫三叔一家耽搁成这样。 两人说了几句话,何霜降摸着她的手腕,手圈住还剩一个巨大的空隙,叹了口气,泉姐儿自顾开口 “月兰姐是好人,怕我被叫去接客,人家送饭过来,只敢叫我吃两口,不敢将我养的太好,怕哪回就像今天一样被人带走了” 何霜降无言,当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打定主意,要救人出去。 估摸着快到时间了,再不出去何守文恐怕真跑去衙门找大哥,大哥要知道她来这种地方,到时候可就完了。 那老鸨生怕出岔子,一直注意着这边,瞧见门开了,赶紧迎上去,又见泉姐儿还好端端地站在后头,一时黑了脸,转而何霜降一句话又让她笑了。 “这姐儿值多少银子,与我投缘的紧” 林妈妈心底好笑,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了,一看这小郎君就不行。 “实不相瞒,原先买回来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花了好些银子,好吃好喝进补着,这才养好了身子,往后还能替我赚银钱的……” “我只问你多少银子,你说这些废话作甚”何霜降一脸不满。 “嗳……是是是,既如此,我也不啰嗦了,同您讲句实话,一百两银子,这姑娘你带走便是” “一百两?你真当爷是冤大头不成?外面几两银子买的小丫头,哪个瞧着不比你这个好,这姐儿就剩把骨头了,摸着爷都嫌咯手” 林妈妈笑了笑“您都道是外头买的了,有些地方自然比不上咱这……” “哼!”气冲冲又扔了五两银子在地上,林妈妈一时也顾不上叫人捡,和声和气的劝 “您消消气,消消气” “你既不是诚心便算了,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时不时来玩两趟就是了,出去随便买个,哪个不比你这个强”何霜降对泉姐儿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作势要走。 后面林妈妈有些急了,这丫头买来不过才花了一两银子,养了这么久,还是精干拉瘦的样子,瞧着不喜,卖十两银子都嫌多,现下碰上个冤大头,今儿一天就叫她赚了十两银子,怎能放过这个大买卖。 “小郎君说的是,这丫头如今身子还没大好,倒也不必急着买回去,等我将她养好些了,小郎君再来,也是一样的”假如每回来都有这些钱,几回也就赚够了,何必只要这一锤子卖买呢?这林妈妈也是满心盘算。 何霜降故意思量一番,随即点头“也有几分道理,我若真带个丫头回去,只怕我娘要恼的,且先养在你这罢” 何霜降一出巷子,何守文就跟上来了,左看右看没看见泉姐儿,急切开口 “泉姐儿呢?没将她带出来?” “那醉仙楼的老鸨说是要百两银子才放人,我怕过了时辰你跑去找我大哥,就找借口先出来了” “那泉姐儿现在怎么样” 何霜降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五十两银子,叫她生生拔到一百两,上哪弄银钱去。不过现下泉姐儿大概是无碍的,得了她的嘱咐,只怕那林妈妈还得派人好生伺候呢。 何守文担心,何霜降也不忍心“我见到她了,瞧着还好” 又将里头的事情捡个大概说了一遍,何守文木然。 这会儿天都黑了,这地界来来往往皆是乱七八糟的人,不敢多留,拉着何守文想离开。 “我不走,我等泉姐儿出来,她啥时候出来我啥时候走” 何守文僵着身子,衣裳单薄,站在原地,何霜降拽了几次拽不动,心下气恼 “你愿意等着便等着,不想想法子单站在这里人家就能给你把泉姐儿送出来?” 到后来声音有些大了,来往的人盯着她看,何霜降怕叫人家认出来,也不想再理会这一茬。 “呀!” 本来转身想走,没 分卷阅读90 想到跟人撞了满怀,何霜降抬头,只见昨儿再她家吃饺子的郎君,眯着一双狭长的眼,半笑不笑的盯着她看。 “姑娘小心!” 何霜降气恼,这人也是,哪里不好,偏站她身后,又看他今儿打扮的潇洒异常,再看后面的醉仙楼,面上带了鄙薄,嘴里嘟哝一声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明远自然将她一番变化看在眼里,也不解释“天晚了,姑娘不要在外面耍了,快些回去吧” 这说教的口气叫何霜降更是气闷,自个儿跑来逛楼子,有什么资格说教她。 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谢明远站在原地一头雾水,朝何霜降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想问问何守文是怎么一回事。 何守文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哭哭啼啼跟谢公子又讲了一遍。 谢明远面上没什么反应,这小丫头气性挺大,胆子也大,一个人敢往那种地方跑。 46. 第四十六章 救人计策(上) 何霜降委实没想到, 那郎君瞧着超凡脱俗,内里竟也是个爱逛楼子的浪荡人。 关上房门,钱袋里的钱倒出来,这摆一回阔, 就丢了十两银子, 这得幸幸苦苦烤多少只鸭子才赚的回来啊。想着又气自个儿做什么要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想到泉姐儿那副样子, 又有些心疼, 恨归恨,泉姐儿年纪还小,不能真叫在里头糟蹋了。 不过这一百两银子,到底得上哪去找呢,何霜降头疼。难不成要把她铺子卖了, 这绝不可能, 她还得靠这赚钱呢。 爹娘对她没甚要求,也从不提什么要拿她赚的钱补贴家里的话,先她拿多余的银子给她娘买了两亩地,她娘还觉着这地以后得留给她自个儿做嫁妆呢。不似别家, 多少钱总留给自己偏疼的儿子。 爹娘想的开,日子就能往上走,大哥如今在衙门谋了差事,石头以后是要走科举这路子的,这钱她自然得出, 单凭爹娘从土里刨, 一辈子恐怕都供不起石头的书本钱。 泉姐儿这事儿也不是她夸海口,只是五十两银子,于她只是一时过的紧张,于泉姐儿, 却是一辈子的事儿,她既已经答应了,真叫这丫头受了什么罪,出了什么事,只怕她后半辈子都要寝食难安的。 何霜降洗漱过后,又将银钱点了点,加上自个儿攒的,总共还剩五十六两银,那死老鸨狮子大开口,一气儿要百两银子,何霜降心在滴血。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剩下的银子从哪出,难不成把烤鸭方子卖了? 这几日城里不少饭馆食铺都开始做烤鸭了,虽说料没有她家的好,味道也不似她家细腻,但有些想捡便宜的人就会买这些吃,左不过烤得焦焦的嘛。 何霜降也花三钱银子尝过,鸭子一点也不好吃,外皮焦脆是焦脆,有些地方却是糊的,里面肉更是又老又柴,没甚滋味。 她铺子里的烤鸭大多都是供给富贵人家的,下月赚些钱,还要去再打个炉子。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再醒来天已大亮,赶紧把昨天赶着收拾好的鸭子放进烤炉,又洗漱一番才开了铺子门。 一开门,却见熟人站在门外。 谢明远看何霜降眼底青黑,将手上食盒递给她,一抬眸 “昨儿你去那地方……” “与你何干!”几乎是夺得,抢过食盒,不愿提起这一茬。 “往后别去那种地方了” 何霜降冷笑“偏你能去,我去不得?” 谢明远看着堵在门口不叫他进去的小丫头,似乎遇到她以后,总能被逗笑,平时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这回竟想解释一句 “你当我是去逛楼子的?” “那巷子走到头,有个后门,是我家铺子” “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就是” 何霜降不说话,他说的那里是家镖局,样子不似作假,这倒更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一茬她自然而然的略过了,让了一角,谢明远自觉进屋。 “你先说有主意,什么主意?” 谢明远勾勾手,示意她上前。何霜降受了美色迷惑,脚步不自觉的跟上去。这男人微微躬身,何霜降自觉 分卷阅读91 附耳听。 “这主意得你再以身犯险一回了” “这倒不妨事,只是……你这法子真能将人毫发无伤的救出来?”何霜降听完,心里觉着这法子极好,面上却装出一副怀疑的模样。 “你只管听我的就是”谢明远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明儿再去一趟,就按我说的做”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儿我跟你去” 何霜降心里有了底,总算松了一大口气,那边谢明远把食盒放下,又开始挑吃食。 烤鸭正要出炉,想着他怕是还没吃过,切了一只,包好递过去 “算是替泉姐儿谢谢你好心” 谢明远也没客气,接过来,又买了两样点心,临出门前又提醒了一句,叫她别忘了明儿的事。 今儿生意不是很好,一炉烤鸭出来了,半天还没有人来买,连大户人家的跑腿儿都不见人影。 索性没再继续烤了,心里压着事儿,就总想先解决了,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好容易熬到下晌,干脆关了铺子,回屋去了。 等天色渐晚,又去巷子口等谢明远,何守文委实不靠谱,若不是泉姐儿可怜,她实在懒得理会他。 远远见人过来,何霜降伸手,常年烧饭,指甲修剪的圆润,每日都精心护着,倒也不曾长出茧子 “药呢?” 谢明远拿了一小包东西递到她手上,宽袖一挡,外人瞧不出什么不对劲“你仔细些,出什么事只管往外跑就是” 何霜降看着人一副她定会出事的模样有些气不顺,药包放进衣兜,头一昂,大摇大摆朝醉仙楼走。 在门口揽客的换了一个女人,应该不认识她,不过上回来时那机灵小子赶紧使眼色,那姑娘立即懂了,毕恭毕敬将她带到上回喝茶那处儿。 林妈妈扭着身子进来,老远就能听到她尖利的笑声 “小郎君今儿又来了啊,我们阿泉叫伺候的好着呢” 何霜降眼睛一瞪“这不是应该的?爷都打过招呼你再不好生伺候?” “是是是,瞧我这嘴,小郎君说的在理,往前阿泉她不听话,妈妈我使人教过,受了些伤在所难免,您别怪罪……” “行了行了,你赶紧下去吧。”何霜降不耐烦听,烦躁地摆手“把人赶紧带过来” “嗳,是是是” 林妈妈一走,阿泉没一会儿就被送过来了,这会子瞧着气色好了不少,衣裳虽说不是什么好料子,却也合身,想来那老鸨还是会办事的。 等人一走,泉姐儿便自顾自落泪,显然是叫那天吓着了。 “我以为……您回去就再不来了,还当一辈子要困在这地方呢……” 何霜降拍了拍她的背“我既说了救你出去,便一定能将你救出去的,怕什么” 泉姐儿听此,又诉了一番苦。 何霜降听她说完,将那包药粉拿出来,倒了一半放到桌上茶杯里,搅和匀了,让泉姐儿抹上。 “这是生红疮的药,约莫两三天就能见效了,生了疮只怕有些痒,到时候你别挠,会留下瘢痕。”何霜降细心叮嘱,蘸水往她身上各处抹了一点。“还剩不少,你若能找着机会,就往同你接近的人身上抹一点,三日后我再过来” 泉姐儿攥着药包,点了点头 “那……那若是不成呢?哪怕我身上生了疮,林妈妈也不肯放我呢?” “不会,这疮瞧着吓人,若不抹特制的药,是好不了的,你只肖说这东西能过人,只怕她将你送走还来不及呢,到时我再来,没什么是她不答应的” 泉姐儿得了保证,声音坚定些许,不过还是怕的,眼里盈泪 “我等姐姐再来” 应当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到底是不放心,又叮嘱一遍“那药粉只肖一点,过几日便会浑身发痒,你千万小心,别叫人发现了。” 泉姐儿攥着药包,小心翼翼收进袖口“晓得了” “这几日他们送什么你便吃什么,给你置办首饰衣裳你也接着,不必拘着自己,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嗯” 待嘱咐完,将桌上杯子摔到地上,掺了药粉的茶水四处飞溅,这动静惹得外头有人敲门询问,何霜降在里面 分卷阅读92 应了一声,只道是杯子摔了,顺手打开门,吩咐外面人喊林妈妈过来。 泉姐儿这几日叫人胁迫着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此时坐在床沿,许是那药粉的缘故,脸还有些发红。何霜降倒是一点不懂,大剌剌敞着门,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等林妈妈过来,甩了十两银子给她,又厉声说了句 “将她照顾好,下回爷再来,少了根汗毛都要问你的不是” 林妈妈接了银子,脸皮子笑的发抖 “是是是,定会照顾的好好的” 谢明远早在外头等的打哈欠了,看她好端端的出来,知道事情办好了,互相使了个眼色,极有默契的出了巷子。 这几日出了太阳,雪化的到处都是,铺了青石板的地段还好,没铺青石板的路面,泥泞的不能下脚,何霜降借着月色,耐心地避开一滩又一滩的水渍。 谢明远恍然,先前见面就觉着眼熟,现在才想起来,他第一天来清水城,路上遇着一家人,踩水的那憨姑娘可不就是眼前这姑娘嘛。 那会儿随行的老婆子自觉自个儿从伯府出来的,想买个便宜的丫头片子伺候,谁知叫这一家人折腾的够呛,一身衣裳自那以后更是再没穿过。后来若不是他压下了,只怕那事儿还不能了了。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前头。 何霜降在身后惊呼一声,谢明远回头,只见不及他肩的小丫头片子悻悻摸了摸鼻子,一副做了错事的表情,再低头看,衣服下摆竟叫她溅了一身泥。 灰黄的泥点子溅在月白袍子上,十分显眼,哪怕这天都黑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不说话,将人拎到他前头,继续朝铺子那边走。 何霜降不自在极了,她也不想的,只是踩着踩着就玩起来了…… 47. 第四十七章 救人计策(中) 谢明远将人送到就回去了。 何霜降倚在门框上, 看着人走远。 又将袖口中的药包混了水,抹在身上。心里有些着急,也不知道泉姐儿能不能成功。 忙活一晚上,时候也不早了, 本想着洗漱完就歇息, 突然想到厨房里还挂着一大块肉, 明早可以吃汤包。 这猪肉是村里人杀猪, 何大牛带过来的,幸好天冷,挂了几天也没坏。将猪皮切细加料熬烂,再放到一边等它凝固,剩下的猪肉剁成馅儿加葱姜盐去腥。 汤□□薄, 放一夜恐也冻坏了, 所以皮不急着擀,明天一早起来再说。 月上中天,方才歇下。 心里存着事,连觉也睡不香, 早早就醒了,馅儿不少,整整包了三大笼屉。 汤包刚出锅,何大牛就过来了,带了不少萝卜白菜, 都是刚从地里拔的, 还沾着泥。 吃汤包,就是要在烫的时候吃,虽说烫嘴,但吃起来味道好, 汤汁鲜香,凉了再吃便有些腻味。 两人吃了一笼,还剩两屉,干脆并着朝食一道卖了。 这汤包晶莹剔透,瞧着比外面那些汤包好吃多了,她这地段不错,早间吃食都能卖完,一早来见到汤包,不少人都问了一句。 贵是贵,不过瞧着就好吃,八文钱一只,再多些都能买上一斤肉了。来她这吃朝食的皆是家里有余钱的,买个一两只尝尝新鲜也正常。 两屉汤包很快就卖完了,尝过的都问明天还卖不卖,想想也不费事,还能赚些钱,干脆点头。 等忙过早上那一阵,基本就闲下来了,今儿日头好,何大牛在铺子里守着,何霜降进屋把被褥都搬到院里掸掸晒晒。 何霜降惧寒,何大牛这回过来特地带了手炉,早上生火,就在灶里夹了几块炭,草木灰盖了,一上午都暖和。 何霜降跟何大牛缩在柜台后头,讲桃花村这几日出的事。 贺三郎中举,贺家宴客,如今可是桃花村头一份,当日县太爷都特地送礼过去了,话里话外还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何霜降感叹 “贺家三哥哥本就聪敏,二十来岁的举人老爷,这么多年,整个清水城都是头一份,只怕京中大官都想攀亲呢” “这话也只我们私下说说罢了。”何大牛笑“不过两家倒也般配,有县令 分卷阅读93 这么个岳家,于贺家三郎的日后进京考试也十分有利” “可不是,只可惜贺家三哥哥不愿试试明年春闱,若不然中个进士也极有可能的” 何大牛也只道可惜“年岁也不大,再等四年就是了” 许久不曾回家,没见到贺云香,也不知道她近来咋样,问何大牛他肯定是不知道的,等下次回去再说吧。 泉姐儿这事要是能解决,这钱就用不上,当铺里压着的小马驹就可以赎回来了。若不是没法子,别人给的小物件,她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当掉的。 这汤包原是机缘巧合摆出来的,想不到生意竟出人意料的好,饭馆里也有汤包卖,不过比她家贵太多,寻常人吃不起,所以这几日都有新客人来买,买过以后自然也发现铺子里还有不少不常见的吃食,也就并着买些其他东西。 烤鸭每日照旧只卖那几炉,何霜降又去订了个炉子,过几日应该就能打好了。谢明远来过几趟,每回来都买上几只,说是手底下的兄弟们爱吃。 一觉起来,身上有些发痒,估摸着是前些天抹得药粉见效了,脸上身上红红肿肿,密密麻麻起了一片红疮。 有点痒,却可以忍受。 今日干脆就没开铺子了,她这副模样,再开门,只怕立马就叫人告到县衙,到时候只怕比那对卖面夫妻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了。在门上挂了木牌,就出门找谢明远。 这镖局门面不大,进去以后场地却大得很,各式兵器,习武练剑的台子。 不少人正在台子上面打拳,猛地来个姑娘,都吓了一跳。 幸好是冬日,练功虽出汗,但都还穿着短打,没人打赤膊。 何霜降见这场面也不惧,喊了一声来找人。 有个精瘦的孩子跳出来,问找谁,何霜降这才惊觉,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找你们这掌事的” 一群人瞬间炸开了锅,连连咳嗽,呛了几声,又交头接耳的相互议论,声音不大,何霜降却听的分明。 “这姑娘是老大啥人?莫不是相好的?”这大胡子听着口音不像南方人,已经尽力压着声音了,听起来还是沙哑粗犷。 旁边人锤了他一拳“别放屁了,那姑娘瞧着才多大,别把人吓到了!” 说完又看向何霜降“我去找我们掌事的,姑娘您先进屋坐吧” 何霜降跟着人进屋。 “你先坐一会儿,我们老大有些事情,想来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马打了个响鼻,这穿着短打的精干男子迎出去 “大哥,你回来啦,这姑娘找你” 谢明远将手中绳子递给他,挥手让人退下。 这时节近乎吐气成冰,他依旧穿着两人上回见面时那身白斗篷,不过里面衣裳却换成了黑色,愈发衬的整个人气势凌人。 这一来就更显得何霜降落魄,脸上身上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疹子,又红又肿的看着很是吓人。 “等把你那妹妹救出来,抹点药就好了” 谢明远递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何霜降伸手接了,待看清以后,闹了个红脸,原来是她当掉的小马驹。 “我……当的是活契…”这一解释还不如不说。 “外面冷,先回屋吧”看她重新接过小马驹,谢明远也不提这事儿了。 何霜降手揣进衣袖,跟着他进屋,外面有人送手炉进来,何霜降自觉接过,坐在凳子上瑟瑟发抖。 “下晌再去醉仙楼”这会子门还没开,晚上人多眼杂,不好办事,就下晌最方便“你先坐着歇会儿” 何霜降也懒得动,抱着手炉,恨不得缩成一团,她身上长得那疮,冷一点还好,稍微暖和点就痒。 吸了吸鼻子,再这样下去,没等救泉姐儿出来,只怕自己要染上风寒了。 脑袋昏昏沉沉,有些后悔,因为痒死也不愿意被冻死啊,迷糊间,一抹白当头盖下,何霜降惊地打了个颤,再一看身上,赫然是谢明远先前披的斗篷。 实在太冷了,也顾不得客气,胡乱裹了裹 ,总算暖和些。 谢明远正在一边桌上写写画画,时不时皱一下眉,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四处看了半天,眯着眼又开始打瞌睡。 分卷阅读94 谢明远一直注意着这边,这丫头睡着了还在挠痒痒,许是生了疮的缘故,脸也红通通的。 “大哥!元宵他们几个回来了,还牵了头羊!就在院……” 精瘦男子慌慌张张一闯进来,就瞧见自家大哥仿佛要吃人般的眼神,顺着看过去,又瞥见后面桌子上趴着个姑娘,那姑娘被吓得一激灵,身上盖的斗篷都滑到地上去了,再一看,那……那不是大哥的衣裳么? “那什么…大哥…我先出去宰羊了……” “羊?”何霜降咽了咽口水“这时节正正好好是吃羊肉的时候” “姑娘也爱吃?” “可不是,从前在沧州,养羊的人家多,年年冬天我爹都要买些回来的”何霜降正叫勾起了馋虫,似蛊惑般的说到“要说这羊肉阿,当属炙羊肉是一绝,嫩而不膻” 谢明远见何霜降这副馋虫模样,当即叫人下去收拾羊肉去了。 “欸,等等,我也一起,你们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谢明远收了桌上写了半天的东西,又捡起掉在地上还没拾的斗篷,无奈地摇摇头。 羊肉处理不好总带着写膻味,所以要重料,葱姜去腥,香料磨粉,还没出锅味道就已经飘开了。 烧了一盆,还剩不少羊棒骨,大冬天正适合吃锅子,收拾几个铜锅子出来,泥炉添炭,盛了羊骨,留了几盘片的薄薄的羊肉,用这羊骨高汤烫了,再搁些萝卜芫荽,豆腐香菇之类,滋味鲜香,叫人停不下来。 叫何霜降惊奇的是,厨房里竟然还有芝麻酱,有了这酱,再添些其他佐料,用作蘸酱再合适不过。 一盆炙羊肉,几个铜锅子,叫这些人吃个精光,何霜降自然单留了几盘自己吃,味道着实不错。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着路上遇到的奇闻异事,那个叫元宵的,就是将羊带回来的人,年岁不大,看着倒是机灵,话也多,从吃上饭到现在,嘴竟没闲一会儿。 饭闭,何霜降又回屋打瞌睡,谢明远照旧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忙乎什么。 何霜降凑过去,字写的极漂亮,先前觉得贺三哥哥那一手字写的就很好看了,想不到这人瞧着年岁比贺三哥哥小,字却十分老道,连她对字体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得出这手字暗藏锋芒。 想来也是个读书人,也不知这回秋闱如何,说不定也是个举人老爷哩。 想着想着便问出了口 “今秋乡试你可去了?” “不曾去”谢明远黯然,在写了不少东西的纸上落了款,何霜降撇了一眼,默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 谢明远,恩,谢明远。 “你先休息会儿,下半晌就去醉仙楼。身上万不能挠,忍一下,等把泉姐儿救出来,立刻抹上药膏,就能好了” “嗯嗯,我晓得” 48. 第四十八章 救人计策(下) “你这衣裳也该换了, 回回都是这一身,也不怕人家瞧出什么端倪来” 何霜降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的确回回都是这一身。 且这料子还不是什么好料子,这回再去醉仙楼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只怕真会生疑。 难不成现买一件? 谢明远将人表现收在眼底, 去对外头那叫元宵的说了一句 “你此番去北边, 不是带了一件皮裘子, 拿过来” 元宵撅着嘴, 低声念叨 “人家新买的呢……”叫谢明远一个眼神,又将话咽了下去。 二人又商量了一遍,就出了门,一个白狐裘,一个青狐裘, 瞧着贵气十足, 真是一家人的模样。 元宵同何霜降身量差不多,再将头发束起来,瞧着就是个俊俏男儿的模样,一出院子, 不少人在后头笑 “元宵,你不行啊,姑娘穿着比你可好看多了” “去去去”元宵摆手,他不在意这些了,大哥说了, 晚上将他心心念念的那根白玉簪给他, 等再过二年,他再养胖些,也是个俊俏小郎君。 醉仙楼门都还没开,谢明远直接上去敲门, 里面过了许久才有人来。何霜降佯装委屈地站在谢明远身后,门一打开 分卷阅读95 ,就怒气冲冲绕到前面,指着开门人的鼻“好你个醉仙楼,爷今儿就要将你这破地方拆了” 谢明远将人重新拉回去,又对前来开门的青年笑了笑, 只是这笑里的深意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这开门的叫二人气势唬住了,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 “二位爷先等等,我去禀了林妈妈……” “呵,她好大的架子” 边上有聪明的,赶紧屁滚尿流跑到楼上找人。没一会,这老鸨就顺着楼梯下来了,瞧着似乎刚起来,头发松散,衣衫凌乱。 “这这这这……竟是小郎君啊” 林妈妈叫桌子角碰了一下,也顾不上叫痛“小郎君今儿怎来的这样早” 谢明远拦住想要凑近的老鸨“我这弟弟素来顽劣,朝你这乌七八糟的地方跑了几趟,家中规矩森严,我自然得罚,这些暂且不说” 说完朝她看了几眼,眼中肃杀之气吓得林妈妈战战兢兢,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我的确不知啊,开着门做生意……” 谢明远皱眉,挥手打断她的话 “家规甚严,且家弟自你这回去,身上起了不少红疮,寻了城中大夫瞧过,皆不知是什么缘故,思来想去,也就你这地儿不干净,劳烦将我弟弟前几回来时见得那姑娘带过来” 林妈妈暗道不好,阿泉那死丫头自己不知道从哪染得病,将每日送饭食的丫头子染上了不说,竟将这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也染上了。 “阿泉这几日染了伤寒,不能见风” 林妈妈眼睛转了又转,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你不交人?”谢明远声音淡漠。 “不不不……不敢” 这林妈妈心下定了不少,这家小郎君瞧着是真喜欢她家阿泉的,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将阿泉转手卖了,也好多赚一笔,支使边上人将泉姐儿喊过来。 泉姐儿身上也尽是红疮,脸上已然不能看了,脖子被挠的破了皮。 谢明远将何霜降拉到身前,又掀开戴着的兜帽,赫然是一模一样的红疮。 “你先前不是说这姑娘染了风寒?” “许是……许是小郎君在别处染了什么,又跟阿泉在一起,结果将阿泉也染上了……” 何霜降做出气极的模样,一脚将人踹倒 “好你个老虔婆,敢编排爷,爷平日里吃穿用度,是你个老婆子想都不敢想的,怎会招了脏东西。” 谢明远再次将人拦下,冷声开口 “要说伯府下人照顾不好家中主子,只怕早叫发卖了,况且沾染上这能过人的疮,你这婆子也是好笑” “伯……伯…伯府?”林妈妈差点瘫倒在地,她见得顶厉害的人物,也不过是城里员外爷或者清水城边的土地主,哪见过什么伯府公子啊“敢问郎君是哪家伯府里的公子?” “京中泰康伯府,祖父葬在清水城外,恰逢冬至,家父遣我兄弟二人回来祭拜” “大哥!你同这害我的婆子说这老些作甚!”何霜降翻了个白眼。 谢明远瞪了她一眼,语气嗔怪“你别放肆,此番本就是叫我们莫要忘了祖宗根基,你倒好,等我回去禀了父亲,还有你一番受的” 二人这轻松惬意的对话,更将林妈妈吓得抖如筛糠,是了是了,早有传言清水成早年出了个阎王,领兵打仗,战功显赫,先帝赐了爵位,老来回乡安葬,差不多就是这二位郎君的祖父了。 思及此,直接跪倒在地 “您大人大量,我实在不知道这死丫头打哪染上这疮,这丫头与我这楼子并无什么干系,您只管带走,生死在您,在您……” “死到谈不上。” 泉姐儿瑟瑟发抖,林妈妈推了她一下“还不给两位爷磕头” 何霜降看不过眼“爷的人你也敢动,当心爷叫人推了你这破楼子” “欸,不敢不敢” “还不去将这姐儿的身契拿过来”何霜降颐指气使,站在谢明远身边,颇为豪横。 “这姑娘值多少银子?” 林妈妈赶紧摆手“可不敢当,已叫贵府小郎君受了一番苦了,怎敢再 分卷阅读96 要银子” “可不是,大哥,还给她银子,我都还没找她算账呢,瞧我这一身疮,可痒死了,该回去叫人来推了这破楼子才是” “好了!等我回去再收拾你,愈发无法无天,若叫人知道你逛楼子,只怕父亲都要背地里叫人笑话” 林妈妈赶紧跟着开口 “您二位放心,这事儿天知地知,绝对不再有旁人晓得了” “你倒也识趣,这回便算了。”谢明远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却将一群人唬的一愣一愣“这姑娘与我家弟弟有了瓜葛,我势必要带走的,另外,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丢了我伯府的颜面,你……” “定不会叫旁人知道!”林妈妈连连打包票,这事儿能直接解决便好,那伯府是何等富贵人家,最重规矩,这事儿要从她嘴里漏出去,她万万担不起。 何霜降也不再废话,拉着泉姐儿,温声相劝 “咱身上这疮,等回了京,定找最好的大夫来瞧……” 看着几人走远,林妈妈扯着嘴 “阿泉这丫头,攀上高枝儿了” 边上人姑娘身子一拧,语气发酸 “呵,那等大户人家,进的去,有没有命享还不一定呢” 她先看那白裘郎君来时悄悄来了,只是这人都没瞧过她一眼,否则……她指不定也成了伯府姨娘了呢。 “行了,今儿这事儿谁都别说出去,那等人家咱可惹不起” …… 一出门,泉姐儿就抢过身契,撕个干干净净,又朝身后巷子看了一眼,才将将十岁,却叫仇恨蒙了眼。 何霜降叹了口气 “今儿你就歇在我那,明个再去找你哥哥” 泉姐儿跪下,朝二人磕头 “谢姐姐今儿救我一命,否则我只怕哪日就死在里头了” 何霜将暗自无奈,这兄妹二人,遇着什么都想着磕头呢。一边连连摆手受不起,一边将人拉起来,谢明远没什么动作,旁人面前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 不过还是将二人送回去,看着进屋这才走的,等人走远,她才想起来身上衣裳没还给人家,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洗净了再还吧。 说起来她装的还真像,将那老鸨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谢明远更厉害,连伯府消息都能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这事儿了了,何霜降心里也就没了疙瘩,一早起来做汤包朝食收拾开了,比预想的好,拢共花了二十两银子,还余下三十几两呢,再加上这几日赚的,接近四十两银子,明年开春看能不能再盘间铺子。 谢明远给的那药膏很是不错,才抹下去,红肿就消了不少,一觉起来就好个七七八八。 泉姐儿也一早就起了,帮着生火,何霜降没敢叫她去外面,怕被别人认出来,至于她自己,前面几回都是乔装打扮,认出来也难,谢明远就更不会了,他长相绝对叫人过目不忘,可也甚少出现在常人眼前。 泉姐儿不敢出门,怕又被抓回去,何霜降只好去了一趟周老先生府上,跟何守文讲了。 他一听便撂下手里的活,赶紧往这边铺子跑。 也因此何霜降一回去就见这么一副兄妹情深的画面,两人哭的稀里哗啦,又低头商讨什么。 何霜降没有上前,她算是仁至义尽,以后这二人同她就没什么瓜葛了。 何守文求她再留泉姐儿几日,他凑了钱,便带泉姐儿回沧州,回去重新开始,想也不会有人知道泉姐儿的事。 这几日汤包卖的好,城里不少人都来尝过。 所以突然见到林妈妈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怕泉姐儿突然出来,叫人看见,又匆忙回后院让她先躲会儿。 天冷她穿着厚衣裳,整个人比前几次去醉仙楼臃肿了不少,又赶紧描了眉涂了胭脂,这一来俏生生的,十足漂亮小娘子模样,瞧着跟什么伯府小郎君一点瓜葛也无了。 幸好这林妈妈也没仔细看,要了三屉汤包就走了。 49. 第四十九章 闺中闲话 泉姐儿总不能闷在家里不出门, 铺子里人来人往,真叫人看见了也是桩麻烦,别回头再连累了她的名声。 怨不得她这样想,她这铺 分卷阅读97 子是赚钱的, 要叫旁人知道泉姐儿原先在醉仙楼待过, 总归不太好, 于是特地歇了一下午, 将人送到桃花村。 泉姐儿不愿意,只道想在铺子里头待着,帮着烧火洗衣,干些杂活才好报答她。 “我知道你心是好的,只不过铺子成日里人来人往, 叫人发现什么端倪总归不大好, 到时候你又要遭罪,还有那林妈妈……” “姐姐你若嫌我麻烦,我便去谢家郎君那儿叨扰几日,左右哥哥过几日就带我回沧州, 耽搁不了什么” 何霜降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去他那不好,就先去桃花村待几日,若不然等下回林妈妈来,撞见了又是桩麻烦” 锁了铺子回桃花村, 许久不曾回去, 拎了不少东西,这几日赚了钱,给大哥还有石头都买了衣鞋,爹娘自然也是有的, 不过没时间送回去,这次刚好,一并带回去,再过段时间,天都要暖和起来了。 之前没跟爹娘讲,猛地带回去个姑娘,着实将二人吓到了,又将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何大牛听过后吸了口旱烟,内心滋味不明,一边是可怜,一边是怨恨。 终究没说什么,只让张氏照顾好泉姐儿。 何霜降睡得屋子没动过,叫泉姐儿暂时住着,家里几个孩子睡觉的屋子张氏都勤打扫,不曾落灰,干干净净的。 家中没什么要忙的,何大牛明儿一早送何霜降回城,顺道再帮几天忙。 好久没回家,正好歇一晚,吃过饭就拎着手炉和糕点去找小姐妹了。 带了不少自己做的糕点,开门的是贺家二嫂嫂,抱着胖乎乎的娃娃。 “久不曾见,现下竟养的这般壮实,瞧着就是有福气的”何霜降接过孩子,又将手上的糕点递给自家师父。 “养着养着就成了个小墩子,抱久了都费劲” 贺二嫂嫂将糕点送进屋子,扬声出来。她气色好了很多,比先前也胖了不少。 这小娃娃被生人抱久了,见自己亲娘过来,张着手就迎过去,贺二嫂嫂顺势接了。 “我去找云香!” 何霜降扮了个鬼脸,将孩子逗得咧嘴笑。 一蹦一跳进了贺云香屋子,小姐妹如今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温柔恬静,见到何霜降才露了笑意。 “你这日子过得好生无趣,成日里捏针绣花的”何霜降一来见人不说话,只低头绣花,有些不大适应。 贺云香叹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 “我娘说三哥考中了,往后做什么都得注意些,没得叫旁人抓到什么话柄” “我又不是什么旁人!”何霜降自个儿坐在凳子上,两人关系好,向来不拘礼数“说来贺三哥哥可真有本事,年纪轻轻中了举” 贺云香听此,更是愁云满面 “若没考上才好呢!” “怎么一回事?我听我爹说,咱县令都想把千金嫁给贺三哥哥呢”何霜降抱着手炉,将凳子拖近了一些。 “咱县太爷那日过来,原是喜事,顶有体面的,谁知道后来提了那一茬,三哥当时脸色就不太好,还是大哥打马虎眼儿这才暂且揭过去”贺云香放下手里的绣棚,倒了些茶水“等人都散了,爹娘又怪罪三哥做什么下人家脸子,二哥不说话,只说自己婚事,自己做主” “唉,要说这是门极好的亲事,只不过三哥哥他不愿意” “我爹娘也是这样说的,我想着他心里头莫不是有人了” 看何霜降一脸八卦,贺云香瞬间笑了“我哪里知道是谁,三哥哥闷的跟葫芦似的” 两人闲话家常,不知怎的又提到了她如今开的铺子,贺云香有些艳羡 “我才知道咱们大了反而更拘束,你这铺子开起来,能时常在外头见些世面,不像我” “我可要羡慕你才对,若不是家里过的紧巴巴的,我何苦去外头开铺子受罪。想你如今可算的上很有身份的,哥哥中了举人,家中又有资产,自己个儿绣花做衣样样都行,往后嫁到城里做富家太太也使得” 贺云香听着红了脸 “你这说胡话的毛病一点也没改。自三哥中举,不少人就来我家提亲,明里暗里打听我消息,我娘说是年纪还小,暂不考虑,心里却已经暗暗谋划了” “真的?”何霜降还只 分卷阅读98 当是玩笑话。 贺云香脸红透了,掐了一把她腰间软肉“不跟你说了,往后你也会有这么一出的” 贺家到了饭点,她就不好再留,叫贺云香得空进城去她铺子里头看看,二人再话话家常。 出门没多久,后面贺三郎赶上来。 “小娘子先等等!” 何霜降听声音回头“怎么了?” 却原来贺三郎手上拿着木盒,盒上有个没锁的小金扣子 “你如今开了铺子,也没甚表示,这两只笔你且收下,往后计账也都用得上,闲来无事写写画画,也是很不错的” 这木盒瞧着就非同一般,里面的笔肯定更不是一般午间,何霜降自然不肯收 “我无需考学,也识不得几个字,这么好的笔,没得白瞎了”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两支笔罢了”贺三郎见她不肯收,叹了口气“可是许久不见生分了,从前可不见你这般客气” “三哥哥哪里话,只是这瞧着就贵重,我若是带回去,叫我娘知道了,又该挨骂” 贺三郎将盖子打开 “这都是用过的,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话” 笔看得出来,爱护的极好,许是用的久了,上面还有些墨迹。贺三郎将木盒里的笔拿出来,递给何霜降 “这盒子也就看着好看罢了,值不得几个钱,你若觉得这盒子贵了,只收下笔便好,我是觉得这两支笔太破,拿不出手,这才随便寻个盒子装了” 这话一说,何霜降只好接了笔,道声谢,准备走了。 她年岁也不小了,也幸好他们这河对面没几户人家,平常更没什么人过来,否则还不知道那些舌头长的婆子们会传出什么闲话呢。 “小娘子!” 贺三郎在后面又喊了一声,何霜降回头,还以为是落了什么东西,疑惑回头。 “没什么,方才想起来,我自考中,你还没说跟我句恭喜哩” “瞧我都忘了,恭喜三哥哥了,三哥哥是极有本事的人,下回会试,必定金榜题名”何霜降学着本朝学者的模样,不伦不类的抱拳躬身“说起来贺礼竟忘记备了,如今再给,已经有些晚了,想来三哥哥也不会怪罪于我,下回金榜题名之时,定有厚礼相赠” 贺三郎被逗的笑了一声 “你这丫头,嘴皮子跟往常一样利索,既如此,三哥哥就等着你所谓的厚礼了” 一回家,何霜降就将笔摆在桌上,张氏瞧见,拧了她一下 “你一去人家那,就总得收些什么东西回来!往后你别姓何,改姓贺得了” 何霜降叫她娘拧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哎呀娘,哪回是我想收的,都是硬塞给我的” “人家给你你就要?也不知道推拒,往后这欠下的可都是人情,钱债好还,人情债可还不完……” “哎呀娘,我知道啦!” “又是云香给的?赶明儿还给人家……”张氏拿起桌上两支笔,装起来打算还给人家。 “这回还真不是,是贺家三哥哥给的,说是开铺子的贺礼”何霜降看着张氏一番夸张的动作“这是用他旧了的,若是新的,我哪敢收” “贺家郎君用过的笔?”张氏听此,又放下笔,喜滋滋地找来盒子“拿给石头用,也给我考个举人回来” 何霜降朝屋里看,没见着泉姐儿,正想喊一声,就看人从库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袋子白面 “心里不踏实,总想做些事,晚上吃面片,我来做点,您也尝尝我手艺” 这话是对着张氏说的,张氏原本瞧着那袋白面正心疼呢,听了这话,又不好说什么,扯着嘴笑了两声 “欸,欸,好,许久不曾吃过面片了,今儿可算吃上了” “婶儿你若想吃,我天天给你做,也不费事” 张氏:…… 泉姐儿来一下午,家里已叫她摸得透透的了,连厨房里油盐酱醋摆哪儿都门清,做出来的面食也还不错。 晚上一人一大碗白面片,何大牛见如此铺张,也没说什么。明儿要回清水城,早早就睡下了,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先烤上一炉鸭子。 许是接近年底,不少人都想置办年货,铺 分卷阅读99 子里点心好卖,何霜降想再做些新糕点,趁年底多挣些钱,明年好开个大些的馆子。 上回托铁匠娘子打的炉子也做好了,她家如今搬到前头去了,比那家打铁犁的还朝前,靠的就是何霜降这煎饼炉子。 如今声音虽说差些,不过该赚的钱都赚回来了,还买了个铺子,自然是将何霜降当财神爷看,何霜降要什么东西,都是赶紧帮着打好的。 这回还额外送了几块铁皮板,说是剩下的边角料,拿给她摊饼。 突然想到自家的烤炉。 因着泉姐儿,她爹不愿意回去,这几日都在铺子里。 她原本就一直想要个在后院垒个黄泥烤炉,这回她爹正好有时间,闲时在铺子后院又打了小烤炉。 这烤炉做好以后,她就开始琢磨要做什么样的点心了,最好是经久耐放,吃起来又酥脆的。 50. 第五十章 大哥娶亲 外面有人牵了小花牛来卖, 小牛哞了几声扑着大眼睛朝何霜降边上凑。 想到之前在贺家婶子那儿买的牛乳,能做不少吃食,而且浓郁香甜,动了买头小牛的心思。 这卖牛的老伯也是想着年底不好寻草料, 若卖了还能得不少银钱, 置办些东西回去过年, 只是这花牛向来不如黄牛水牛好卖, 不能拉犁耕地,若是母的,卖给刚生孩子的人家,这才能有收入,若是公的, 只能养大了吃, 可花那老些银子买的,又有谁舍得杀了吃肉呢。 这幼牛,更是没人买,如今看何霜降询价, 这老伯极有耐心的回 “五两银子便可,我那还有一担子草料,若真要买,那一担子草料也搭上” 何霜降摸摸小花牛的头,这牛也亲昵的舔她的手, 两只大眼水盈盈的。 见她心里喜欢, 这老伯赶紧趁热打铁 “这牛打生下来就没害过什么病,健壮着呢,若真死了,你只管上靠山村打听养牛的赵家, 这钱保管一文不少的还给你” “靠山村?既如此,我可信了,你将牛牵到后院吧,草料也一并担进来,我回屋取钱” 一听靠山村,何霜降就放心了,她家嫂嫂可不就是靠山村的人么,到时候一打听也就知道了。 引着人到后门,将牛牵进去,何霜降让这老伯坐着歇会,她进屋取钱。 年将至,大哥的亲事也该筹备起来了。 何霜降在城里开铺子,因此她晓得哪家东西好,价格便宜,且还新鲜,宴客所用的鱼肉俱都备好了,提前一天拉回去,这寒冬腊月里也不怕坏。 至于喜饼都交由何霜降做了。 说来也巧,何霜降正愁做些什么常人没见过的新鲜吃食呢,做喜饼时误打误撞竟做出了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 掰了一小块,尝了一口。 外表焦黄,她在面粉里加了鸡蛋红糖,刷了油撒了芝麻,放到黄泥小烤炉里烤出来的,酥脆香甜,放了几日也没见坏。 原本想着做些喜饼,现在尝着这饼子味道比喜饼可好多了,虽说干干巴巴的,但越吃越香,停不住嘴,姑且称之为饼干吧。 这饼干拿来做喜饼有些不合适,因为没有喜饼馅儿多,看起来也没有喜饼那么油汪汪的。 饼干用料少,这也是她铺子里唯一便宜的吃食。 这几日还没开始卖,只摆了一点,挂了牌子,说是家里有喜事,来的每人送两块饼干,先到先得。 因此不少人早早就去排队了,就为这么两块巴掌大的饼干。 何霜降每日一开门,外头都是长长一串队伍,尝过觉着好吃第二日就再去排。一直到腊月二十七,何霜降才歇了铺子里的生意,挂了牌子说腊月二十九正式开始卖这饼干,十文钱一斤。 这饼干分量轻,听着贵,实际上十文钱能买不少回去。 说来腊月二十九开始卖,再卖个两天就过年,虽说饼干好吃,还是有些怕砸自己手里。 不过前几日招牌已经打出去过了,这两日人家知道,想必那日一早就会过来买的,这玩意便宜,可里头加了油跟鸡蛋,年节拿出来吃是极体面的。 何霜降在后院喂花牛吃干草,听前面铺子有人敲门,心下有些奇怪,这牌子都挂上去了,说了今个儿暂不营 分卷阅读100 业,怎么还有人过来。 也怕外面是什么富贵人家,既然在铺子里,也不想得罪了人家,去前头开了门。 “是你?”何霜降松了口气,城里有些富贵人家的小姐,爱吃她家点心,每回都要单独做一炉,虽说给的赏钱不少,却十分为难人,她怕又是哪家小姐突然要吃东西,特地使了下人过来敲门,让她做一炉呢。 谢明远笑 “怎么,你当是谁?” “没有,你怎么每回都捡着我关铺子的时候过来?” “镖局有几个弟兄说是你这有样点心,吃起来不错,央我来买一些,可巧就碰见你家铺子关了,想敲门看你在不在呢。” 何霜降想到了那只金子溶的小马驹,再加上之前之人帮了泉姐儿,只好放人进来了。 “这几日生意正好,怎地歇了铺子?” “大哥成亲,回去办喜事哩!” 谢明远了然“恭喜了” 装了不少点心,又将架子上的糕点一样拿了一些,全递给他 “你先等等,上回那青狐皮裘你也一齐带回去吧” “不必了,我拿簪子同元宵换了,他乐意的紧,那青皮裘你且穿着吧,江南湿冷,寒气重。” “这怎敢受?太贵重了,先前狐假虎威穿了一回都生怕磨坏了” “你收下就是,若过意不去,就只当是送你家的贺礼,也好让我沾沾喜气” “你既说这是贺礼,明个儿哥哥娶亲宴客,你可也得过来!”原本想着找借口为难他,没想到 谢明远思虑片刻就点头应下了。 喜饼做了不少,昨儿石头学里才歇了课,他一早就来铺子里帮忙,今天姐弟两一起回去,顺便把那两筐子喜饼带回去。 大哥今儿下晌才回去,他跟人调了休,这几日都在值夜,又朝县太爷要了三日假,加起来有五天,过了年,初二一早再走。 何霜降这几日都在烤饼干,已经存了不少,年前能卖两天,年后再卖一批,就能攒下不少钱了。 小花牛还在后院养着,下午一并带回村子,石头如今比她还高半头,挑一担子喜饼很是轻松。 两人回了家,才发现家里变了样子,何家人还算厚道,平日谁家有难处,何大牛总会帮一手,因此这回何大郎的终生大事,村里不少人家都来帮忙了。 明儿宴客,今儿村里人都来剪窗纸、双喜字,布置得很是红火。 何家在桃花村没甚根基,亲戚早就断了道,只一个村里的人来热闹热闹罢了。 何大郎同僚也不少,除却值守的,其他都表示会过来,这是一桌。 还有就是同村长辈,跟周老先生,也理当坐上席。周老先生许久没吃过宴席,这回何家盛情相邀,这才过来,也给了礼,两枚同心佩。 靠山村那边女方家里应当也会有人过来,这也是一桌。 还有村里拖家带口的,零零总总也有五六桌,这是家里第一回办喜事,张氏想讨个好意头,因此最终还是定了六桌。 昨个儿桌椅板凳都尽数借来了,堂屋摆了三桌,院里摆了三桌,正好。 一早上大哥就起来了,借了贺家的牛车,牛脖子上带着红花,后面牛车上也绑了红缎带,瞧着就喜庆。庄户人家,有头牛可是顶有体面的。 靠山村跟桃花村隔得不算远,张氏特地请人算了时辰,到点去接亲。 谢明远来得早,大哥还没出门接亲他人就来了,今儿院里热闹,来来往往都是贺喜的。 何霜降给爹娘说了一声,又把人请去堂屋里坐着。 外头拴着一匹白马,围了一圈孩子搁那看,时不时上手摸两把,何霜降将一群孩子赶走,又见一群大人过来瞧稀奇。 这马长的俊,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若用这马接亲,可不神气?” “是啊是啊,小娘子,你问问这是谁家的马,你大哥快出门了,借给他去接亲,体面着哩,叫靠山村那些人瞧见,恐怕眼睛都直了!” 何霜降朝屋里看了一眼,谢明远也出来了 “这马儿有用处?” 周围人乍一见到这么清俊的郎君,俱都吸了口冷气, 分卷阅读101 原以为贺家三郎已是一表人才了,这回看这郎君,才懂什么是天人之姿。 七嘴八舌跟谢明远解释了一番,谢明远自然也乐意,他在屋里跟何大郎聊了一会,两人本就年岁相仿,一聊起来更是投机,直说晚上要跟他多喝几杯。 这马终究是叫何大郎骑去了,何大郎自己也欢喜的紧,衙门有匹老黄马,没什么精力了,病殃殃地,却依旧被照顾的极好。 一队人吹吹打打出门了,何大郎坐在马上,穿着红衣,威风凛凛,十分气派。 中午开的席一般是给远客的,晚上叫上亲近的亲戚观礼吃酒,是为婚礼。 原是想将谢明远安排在中午的,跟大哥同僚一道吃饭,没想到借了马,这一来又得留到下午。 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何霜降今儿一天都在厨房里忙活,泉姐儿在一边帮着择菜。 炸丸子,卤肉,熬汤,片刻歇不得。 本想请个乡间掌勺的大师傅,村里人却都说她如今开了食铺,好歹也叫他们尝尝手艺,何霜降这才硬着头皮进了厨房。 吃过午饭,宾客拿着喜饼都散了,村里婶子聚在一起三三俩俩的谈白,腊月底也无事,好容易有家办喜事,大家也都欢喜。 都在等着新娘子过来,也好瞅瞅这新娘子长什么样。 那边不少孩子早就远远的看,听见动静,一群孩子扑腾过来 “喔喔~新娘子来喽!” 张氏远远见着人群过来,满脸笑意,在门口点了爆竹,噼里啪啦响完,一群孩子赶紧跑过去扒拉,看还有没有没点着的。 原本周婶子应当算大哥和嫂嫂的媒人,只是媒人属三姑六婆里的,的名头不好听,因此媒人礼给了,媒人还是另找了一位。 新娘子坐在牛车里,何大郎骑在马上,一牛一马瞧着有些不伦不类,旁人却都是羡慕的眼光。 觉得何家有本事,连马都能借的到。 51. 第五十一章 新娘进门 贺家吃的也是晚上的席, 下晌贺婶子就抱着胖乎乎的娃娃过来了,一群婆子婶子都围过来看稀奇 。 贺家这小孙儿刚出世时身子弱,因此村里人还真没怎么见过,好多人这还是头回见。 “这娃娃长的真漂亮” 也不怕生, 瞪着大眼咿唔学语, 十分招人疼。 张氏拉了张椅子出来, 让贺婶子先坐下, 今儿日头好,大家都在院里坐着晒太阳。 那边新娘子也到了,何大郎满脸喜色,将人从车上扶下来,喜婆在一边唱词, 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抖。 张氏拿了几个红封, 从黄家过来的孩子一人给了一个。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从贺家小娃娃的身上转到进门的新娘子身上,还有新娘子身后的六抬嫁妆。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进门拜了天地磕了头,就送去新房了。 天黑的早, 外面席面也早早开起来了,都是熟人,除了村里长者那一席,另外两席都是女人孩子,其他都是男人随意坐了。 贺三郎快开席时来的, 贺云香也过来了, 她只是跟来瞧瞧,并不上席,未出嫁的大姑娘可不好当着众人呼噜噜吃饭的。 “你去新房陪我嫂嫂,过会子我也过去, 顺道拿些吃食” 何霜降正在厨房忙活,等菜上完了,她才能歇会儿,先把贺云香带到新房,又回去忙活了。 原本下午宴席都是同村的人,贺三郎如今有了功名,自然做主座,哪怕一种叔伯都不干说什么不是。谢明远是贵客,坐他下首,也是正常。 何家今日请客喝的酒都是何霜降自个儿酿的,三年五年都有,味道香浓醇厚,一开封人就醉了。 酒是金贵东西,也是今儿大喜,何霜降这才开了几坛,否则是绝不会开的。 才都上完了,等外面吃的差不多,席面也就结束了,何霜降锤了捶腰,端了一碗肉丸汤去新房,一天折腾下来,想必这新嫂嫂也是饿了。 黄家姑娘悄悄揭了盖头,正跟贺云香聊得开心,见小姑子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何霜降这回才算一次见到新嫂嫂,新嫂嫂同她一样,也长着一对笑眼儿,不说话都像在笑似的 分卷阅读102 ,看着很温和。 将丸子汤放在桌子上,又关上门 “嫂嫂快吃些,外头吃的差不多了,再过会儿只怕还有的闹腾呢” 请水城有闹洞房的习俗,说是闹得越狠,以后日子越稳,贺云香和她这种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好留在这儿的,等嫂嫂吃完,她俩就得出去了。 新嫁娘出嫁前一月都不能见婆家人,大哥衙门事务多,也繁忙,因此两人也甚少想见,这段时间都是喜婆媒婆来回跑,回头还要给人包个大红封。 黄家是本分人,嫂嫂瞧着也是安稳性子,何霜降毫不见外,才见面就嫂嫂嫂嫂喊得亲昵了,毕竟她脚上穿的这鞋还是新嫂嫂做的哩。 等人吃完,张氏正好在外头敲门,示意外面宴席将歇,何霜降跟贺云香赶紧将嫂嫂扶到床沿边坐好,仔细盖了盖头,收了碗筷退出去了。 贺云香也一下午没吃呢,她自己肚子也饿了。 “我可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 “今儿保管叫你吃个够,我特意留了几盘小菜,还有你爱喝的甜汤,等外头散了,我端去屋里咱俩也好叙叙话”何霜降将人带到厨房,指着锅里热着的几盘菜。 “哟,都是我爱吃的,我当你进城开了铺子,把乡下姐们给忘了哩” 厨房门虚掩着,外头有人敲了两遍,何霜降赶紧盖上锅盖,又开了门。 是谢明远,何霜降嗔了他一眼 “吓我一跳,外边席散了?” 谢明远似乎喝多了,走路有些晃荡“嗯,散了,人都去新房瞧新娘子了,你大哥今儿喝了不少” 贺云香好奇的朝外看,眼神询问这人是谁,怎么从来没瞧见过。何霜降当着人面也不好解释,轻声说了句待会再说。 这人倚着门框,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今儿吃席时忘了,总不好白吃酒,这是给你大哥的贺礼” 远处贺三郎也过来了,亦是一身酒气,今儿他也被灌了不少酒。 “霜降!这你帮着递给你大哥!咱两家关系亲香,如今你大哥娶亲,我心里也开心呢” 语气熟稔,推开倚在门边的谢明远,将手中盒子塞给何霜降,何霜降一时无言。 一个二个的,自个儿不亲自给,非要送到她手上。 何霜降接了盒子,也不说话,眼神请二位赶紧离开,她姐俩还要叙话呢。 谢明远不想讨嫌,抱拳潇洒离开,倒是贺三郎,特地等人走了,才劝了一声 “小娘子,我瞧着这人不像好人,离他远些才好!” 何霜降敷衍“嗯嗯,知道了,三哥哥今儿想必喝多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好容易看俩人离开,这才拿出食盒,将菜都装起来拿到房间。去年酿的梅子酒,酸酸甜甜,温了一会儿,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儿。 青梅酒喝起来不醉人,贺云香还在好奇那男子是谁。 “帮着救过泉姐儿,说起来也不甚相熟,也算机缘巧合,今儿过来捧场” 贺云香先吃了块糕垫肚子,又抿了一口酒 “这几日在你家待着的那个……就是泉姐儿?” 何霜降饿了一天,早就前胸贴后背了,连吃了两口,才有功夫回答 “嗯,说来话长,总之救出来了,过几日应当要跟他哥哥回沧州” “也是,可不能一直赖在你家” 何霜降听出她话里的嫌弃,有些好奇“怎地?你晓得她?” 贺云香压低了声音,对何霜降说“你可得赶紧把人送走,别看这姑娘年纪小,瞧着就不是本分的,一双眼四处瞧。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三哥的消息,我三哥一出门,总能遇着她,回回都可怜巴巴地,后来三哥他都吓得不愿意出去了” “有这回事?” “可不是。说起来……家里都晓得三哥心里有人,我今儿才算瞧出些名堂”贺云香笑嘻嘻地看着何霜降。 何霜降没心没肺“真的?是谁?” 见眼前这傻丫头这副模样,贺云香也不好说了,毕竟这事儿还得不是她一厢情愿的,她三哥还没说什么,她横插一脚,有些多管闲事了。 “哎呀!不能说,是咱俩都认识的 分卷阅读103 ,你也别问了,我今儿不会说的” “你瞧你这人!说话就说一半,忒没劲。”何霜降呷了口酒“咱俩都认识的?莫不是村子里的?前头赵大娘家的姑娘?还是李婶子家的姑娘?” 将村里适龄姑娘数了个遍,贺云香都只摇头,何霜降也不猜了,上前呵她的痒“你这死丫头怕是在哄我,我都知道” 一桌子菜两姑娘也没吃多少,一小壶酒倒是喝个精光,虽说这酒不醉人,两人意识也都还清醒,就是走路有些飘,脸也被酒熏得发红。 张氏把贺云香送回去,又给何霜降煮了汤解酒 “没半分姑娘家样子!你这以后若是去婆家,人家要嫌弃的。你自己便罢了,还带着贺家小娘子喝!” 何霜降抱着她娘的腰“哎呀娘,今儿喜日子,况且我也没喝多,只是小酌两杯罢了。还扯到婆家了,人家若是嫌弃我,我就回家呗,不是还有您嘛~” “又在说怪话!” “什么怪话!这是实话!娘啊,你可别将我随便许了人家,我就在家哪也不去的,你不养我,还有我爹呢,我爹愿意养我……” 嘟囔嘟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了,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了。 一激灵爬起床,今儿还得卖饼干,这是正事儿。早上新媳妇得敬茶,可何霜降一心想着卖饼干,天都还没亮就催着她爹送她进城。 丢了个红封叫她娘帮她给嫂嫂没人就出门了,何大牛送她过去以后还得赶回来。 就卖这么两天,前几日的势头都造出去了,若是耽搁,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爹你回去可得和我新嫂嫂好好说清楚呀” “省的了,你今儿忙的过来?等我喝完茶,就过来帮着卖” 何霜降摆手“不用,咱自家心里是清楚,可若叫外人知道,还当我家第一日就下新媳妇脸子哩!你回去还得帮我跟嫂嫂说一声哩!可别忘了” 今儿依旧是个大晴天,她这铺子朝南,日头好,生意肯定也不错。 揭了门上挂的牌子,收拾一番就开了铺子门。一早就有不少人过来买饼干了,都说是便宜,再有两天就过年了,肯定不少人都想买,人一多,来晚了恐怕就买不到了。 今儿烤鸭炉子都歇了,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生意比她预料的还要好,一上午算盘噼里啪啦打的不见歇,就这样还算错了不少账目,不过一文两文的她也不想计较了。 到了上午,人越来越多,队伍都排到街后头去了,不少人见这边的怪异景象,打听清楚什么情况以后,也跟着队伍后面排。 人一多,何霜降就更手忙脚乱了,她自个儿亏了一文两文没人在意,若叫客人亏了银钱,又是一番纠缠。 所以看见谢明远过来,就好像看见救星一样。 赶紧招手叫人进铺子,她是觉着二人都相熟了,这点小忙帮着也无妨,大不了再送些烤鸭糕点就是。 52. 第五十二章 喜气洋洋 谢明远果然靠谱, 一手算盘打得行云流水,相貌也出色,引得不少大姑娘小嫂子都跟在后面排队,想知道这小郎君说起话来又是什么声音。 原以为前些日子屯的饼干能卖上两天, 眼下瞅着铺子里头还剩的袋子, 只怕今儿一日, 就全卖光了。 先前铺子里吃食卖的贵, 这唯一一样便宜且还好吃的,自然引了不少人过来,珍味坊虽说是新开的铺子,名头却是数一数二的,官家小姐, 员外夫人, 凡是家中富庶的,都爱在这小铺子中买点心。 如今他们也买了,过年回去摆在桌上给客人吃,再一说这是珍味坊的, 可不就体面至极。 一整日下来累的腰酸背痛,看着匣子里的钱,瞬间一身轻松。 她料想的不错,还不到一天功夫,前几天烤得饼干都卖光了, 除开本钱, 拢共赚了七两银子,这可不少了,若能卖上一个月,就能赚二百多两, 能买个大铺子开饭馆了! 何霜降数清了钱,一身的劲,又看向坐在柜台后头的谢明远 “今儿可是谢谢你了,我去拿些糕点,年关了,你带回去分分” 原是打算做两日卖的,既然今天一天卖光了,那明儿就关了铺子,早早回去过年。 分卷阅读104 谢明远也没推辞,接过点心。何霜降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人忙活了一下午,就给了这些,主要是银子她舍不得给……而且年后才会重新开铺子,这么多糕点放久了不好…… 一整日没吃饭,猛地歇下来才觉得腹中饥饿,想着趁人走了,煎个荷包蛋下碗面条。谁知这人一直不走,还皱着眉,表情痛苦。 “你没事吧?” 谢明远故作无事,摆摆手“许是没吃饭,一时有些晕” 等两人坐在一起吃面条的时候,看着吃的正香的人,她才意识到有点不对,连吃了两碗面条,可不像是什么身子虚的人。 吃完末了还说了一句 “小娘子恁抠,这回都没怎么放油” 何霜降把碗筷一推,翻了个白眼“上回瞧着你生辰才多搁了些,真照你这吃法,只怕赚的钱都不够祸祸的” 谢明远自觉收了碗筷往厨房去,走着忽然回头“铺子开这么久,买油的钱都还没有?” 瘫在椅子上,懒得回话。 何霜降歇了一会儿,打算进去把碗洗了,然后赶紧回房休息。半天没声音,还以为人走了,没想到这男人竟在厨房忙活,挽着衣袖,碗洗好了不说,厨房竟也收拾干净了,一时有些惊讶。她爹性情好,却也同世上男子一般,轻易不肯进厨房,连吃饭都是要盛好端到桌子上的,别说把碗送到厨房这种顺手的活儿了。 “怎么?” “没什么”正好给她省事了。 将人送到铺子门口,生意结束的早,外头天也还不算太晚。 关了门,落了栓,回去数钱! 铁匠娘子说她前街有个馆子年后要转手,二百两银子,两层。加上今儿卖的,她这还有七十八两银,眼神又看向那颗金色小马驹,旋即摇头,不行不行,人家才赎回来的,若是叫她再卖了,可就真没良心了。 那家饭馆要价高,一时半会儿应当也没人买,她再卖上一段时间,或者趁着年,再做些新鲜吃食,挣些钱也能买下来。 至于这小铺子,是不打算卖掉的,这年头买家铺子难,谁也不舍得卖,哪怕赁出去也比卖了划算。 七十八两银,又划出二十八两,这些是给爹娘的,她爹心疼她,家里一闲下来就往铺子里跑,回回都起早贪黑的,还有她娘,家里种些才也舍不得吃,总要送进城。 年三十人就少多了,大多上街的都是临到头发现忘了买东西。 何霜降今儿起得晚,好容易能歇息一天,她恨不得在床上歪一天,可马上还得回去,昨天她还没叫人呢。 昨天叫她娘将二两银子的红封交给嫂嫂,也不知道她娘说清楚了没有。 全都检查了一遍,又在大门上贴了春联,窗户上贴了福字,这才收拾去东西,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十足衣锦还乡的模样。 一打开门,又是谢明远站在门口,吓了她一跳。 谢明远刚收了伞,外头正下着雪,这是今年第二场雪。 “你怎么又来了?”何霜降大包小包正狼狈着的锁门,这人倒好,又是一副气派的模样,黑色大氅,头发用青簪束了,整个人看着挺拔俊朗。 再看她,娘给缝的厚袄子,拼了命的絮棉花,鼓囊囊的,头上还带着张氏做的红色玳瑁帽,保暖是保暖,跟他一比,也忒土了些。 “今儿年三十,特地给你送压岁钱来了。压住邪祟,来年平平安安”谢明远笑地温和,一个红封塞到何霜降手里,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就重新撑着伞走了,雪还不算大,刚刚才下的,地面都不曾湿。 原以为红封里头是两枚碎银子,打开看了一眼,才知道是两枚刻着平安的小金锞子。 啊,这也太贵重了,她可不敢再收了。顺手装好,揣进兜里,回村! 何大牛还以为她下午才回来,见这一早就回来了,赶紧开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你娘早上下了鸡汤面,快去吃些!” 外头雪渐渐下大了,她一回来,帽子上都堆了一层薄雪。年底下了一场雪,似乎昭示着明年又是丰年。 黄家姑娘闺名黄香玉,性子也温和,一早起来就帮着张氏收拾。张氏直说自个儿年轻,不要她插手,二人推来推去,颇为好笑。 张氏见到她,赶紧瞪了一眼 “昨儿没见, 分卷阅读105 这是你嫂嫂,快叫人” 何霜降笑嘻嘻的喊了一声,这新嫂嫂也不好意思的笑,摸了个小荷包,递给何霜降 “昨儿你叫娘那给我的红封……原本应当是我给你的才是” 何霜降不肯收“今儿过年呢,可别拉拉扯扯的,这是我心意罢了,嫂嫂可是嫌我?” 大哥从外面进来,揽着自家媳妇 “你嫂嫂面皮薄,你可别欺负她”说着接过黄香玉手里的荷包,递给何霜降“你如今虽说开着铺子,有些银钱,可这钱不能乱花,自个儿收好,留个心眼儿,攒嫁妆哩!” “大哥你瞧你!这是我给嫂嫂的心意” 小荷包推来推去,又到了嫂嫂手里。 何大郎突然摸了一下她带着帽子的头,终究没再推拒,又回头跟爹娘说笑“咱家小丫头,长大了呢。” 何霜降切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我不光长大了,以后还要去府城开饭馆,开酒楼的” “管你开饭馆还是酒楼,你都是咱家小丫头” 一家人说说笑笑,外头泉姐儿听见声音,狠狠跺了一脚,面上尽是不屑和讥讽。石头从后面出来,将她吓了一跳,瞬间又换了脸色,泪盈盈,一脸羡慕地指着里面 “哥哥,你一家人过的可真好,我不知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哩” 石头冷眼瞅着,绕过她去找何霜降了,刚就听见阿姐声音了,还以为听岔了呢。 后面泉姐儿一甩手,轻哼一声,眼珠子转了两圈,又出门了。 贺三郎近来也十分头疼,他一出门,不出一会儿,就要遇上霜降那妹妹。这不,去河对面人家借个浆糊的功夫,这姑娘又黏上来了,年岁不大,看着比石头还小些,他又不好说什么。 “听说三哥哥是举人老爷,也不知举人老爷是个什么身份?跟咱县令比起来如何?” 贺三郎扶额,抖了一地鸡皮疙瘩,都是三哥哥,自家亲妹还有霜降,叫着就不让人头皮发麻。且每回都要抓着他问些有的没得,着实烦人。 原本不想说话,边上也没个人,两人攀谈这么久,委实不太好。 谁知泉姐儿又喊了一声“三哥哥,你还没说话哩!” 贺三郎无奈回头“县令大人学识过人,岂是我比得上的” 泉姐儿干笑两声,又追上去想问什么,贺三郎干脆一路小跑,过河走了。 任是傻子也知道这举人老爷懒得理她,泉姐儿握了握拳,不再追,转身回了何家。 还没进大门,就听张氏扬声问何霜降 “那泉姐儿什么时候走啊,先不是说过几日她那哥哥就来接她嘛?怎地到现在都没过来?” “我那铺子忙着,还真没去问过”何霜降一边嗑瓜子,伸脚踢了踢坐在一边的石头“你不是成日在周老先生那念书嘛?见到那何守文没有?” “我没见过几回,不过那天跟周老先生提了一嘴。他若是真想走,周老先生不会拦着的,许是也在筹备吧” 张氏听此,压低了声音“那泉姐儿再不走,贺家婶子都可都怪我了,村里不少人都在讲闲话哩” 可不是,贺三郎如今就是桃花村的一块大肥肉,才二十出头就中了举,往后那还得了,大家都等着看老贺家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泉姐儿故作无事的推开门,几人见她回来,也没理会,继续议论贺三郎。 吃过中午饭,就开始张罗贴对联了,这有石头跟大哥,俩人还特地给她选了个最好看的窗花。 何霜降领着她娘跟嫂嫂在厨房忙活,晚上得吃顿好的。至于泉姐儿,谁都不想提,只盼着年后何守文能将人尽快带走。 53. 第五十三章 心情复杂 祭过祖, 放了炮竹,就开始端菜吃饭了。 何大牛跟张氏挨个发了压岁钱,拢共六文钱,讨个吉利, 连泉姐儿都有, 只不过她有些瞧不上。 晚上要守岁, 过了今晚, 明天就长一岁了。 大哥也给他们发了红包,他这几日才歇下来,往常都是帮这个那个值守,才半年功夫,大哥就瘦了不少, 等初二上值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歇。 张氏也是头疼, 小夫妻才 分卷阅读106 成亲,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总不能一直分开。 何霜降倒是想叫哥哥嫂嫂去她那,张氏却不愿意, 问她她也不说。 “年后我攒钱买个大些的饭馆,到时候哥哥嫂嫂就住过去”何霜降信心满满,她爹却疑惑 “这得多少银子?” “这个您甭管”说着去屋里把那二十八两银拿出来,递给何大牛跟张氏“爹娘,这是给你俩的, 这大半年可多亏了你们” 张氏揭开一个口, 惊的回不了神“这老些银子?你把今年赚的全带回来了?” “我还留了些呢,过几日铺子都开了,还得添置不少东西” 张氏眼睛亮了凉 “这些银子,咱再添些不就能给大郎在城里买个屋子了?” “这是谁的就是谁的, 你真是操不完的心!”何大牛声音大了点,总算将张氏想法拧过来“大丫赚的钱,都存着给她当嫁妆!大郎自个有本事,以后日子都会好的,你少想些有的没得,别再把家捣散了” “就是!娘,你给霜降存着,往后嫁人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这还年轻着哩!多少院子挣不来”说着搂住了黄氏的肩低声安抚“明年就给你挣个院儿” 黄氏轻锤了他一下“我可不去城里,不自在!” 气氛总算好了不少,何霜降突然觉得她娘说的有道理,等多赚些钱,就在城里买个院儿,一家人都搬进去,到时候再多买些地,桃花村的地就给赁给别人家,每年光地租也是很不错的进账哩! 一家人围着火炉子聊天,边上摆着果盘,里头是瓜子点心,柜子上点着蜡烛,这蜡烛是要燃一夜的。 倒是没见着泉姐儿,吃过饭以后人就不知道去哪了,恐怕是早早歇下了。 泉姐儿来时还好,就睡何霜降屋里,后来愈发没规矩,张氏膈应,干脆收拾一间库房出来,打了张床叫她暂时住着。 撑到后半夜,眼皮子打架,等何大牛去外面放过开门炮,她就回屋了,再眯一会天就亮了。 今年是她家来清水城的第个七年头,说快也是快,一晃眼大哥都娶妻了。石头也念上书了,日子是越过越好。 张氏满心不踏实的感觉,想着等十五要去清阳山上的庙里拜拜,好叫一家人来年都顺顺当当的。 外头有舞龙舞狮的队伍过来,村里孩子一窝蜂涌过去看,大年初一是不兴关门的,马上村里还要来拜访走动, 原本想着留个人在家里看着,不过一年这么一回喜事,村中人人都去看了,泉姐儿自告奋勇,说这东西她看多了,叫一家人去,她留下来看门。 贺家婶子也来喊人,村里今年收成好,大家一道出钱请了舞狮队过来热闹热闹,再不去都要散了。 张氏只道 “就来就来” 舞狮子的队伍是特地从县城里请回来的,一路都要赶场,桃花村是第一场,大家都想沾沾好彩头。 于是何家并着贺家全都去了。 这些舞狮的,动作灵巧,轻轻松松便跳上了桩子,再一回身,又翻了几个跟头,一众男女老少连连惊呼。 时间也不长,也就两柱香的功夫就结束了,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明年各家再出些钱,看上一场。 热闹一过,村里孩子就聚在一起玩,大人挨家挨户串门,初一上午的娱乐就是这,或者邻里凑几桌人打马吊。 何家人最厌恶赌博之事,包括这玩乐性质的打马吊,因此看完舞狮都回去了。 马上村中人家都开始串门走动,拿了果盘摆上,里头装了花生瓜子点心,过年间摆在桌上的东西都是随别人拿的,去年河对面有家人嫌弃别人家孩子拿的多了,从年头被骂道年尾,这是很不好的事。 每年都以何家果盘吃食最好,因着一家人是外来户,要想快速融入,就只能从这里头给人家一些小恩小利,也因此每回这些孩子都第一个来何家,吃饱了才往别人家去。 何况今年何家果盘里还摆上了饼干,村里也不少人买了,不过这都是招待亲戚的,哪里会给自家娃娃吃。 一早都在忙活,大哥成亲那日不少人那天没见着嫂嫂,这回借着串门的功夫,还过来瞧了一通,有拽着张氏的手,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好生养的话。 何霜降头回觉着自个儿耳朵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分卷阅读107 大哥明个得回城中值守,何家备了厚礼,叫他送去周老先生那。她家现在好过,自然不能忘了恩情。 临到中午吃饭,来家里串门的人才少了些,何霜降去后院给小花牛喂过草料,才想起来一上午都没瞧见泉姐儿。 张氏已经摆好饭了,听何霜降问人在哪,不甚在意 “估摸着上午人多,这孩子心头不太舒服,回屋歇着去了”也是,平日里性子再怎么样,到了过年,家家户户团团圆圆的,这丫头就一个人,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我去喊她出来吃饭” 敲了几遍门都没开,推了一下推不开,又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应。 去找张氏过来,张氏还觉着是小题大做“怕是睡着了” 等喊了半天,还是没人应,张氏这才慌了,门从里面被抵住了,撞开了门,里头没人,床上也没有,被窝里冷冰冰的。 一家人瞬间鸡飞狗跳,留何霜降跟新媳妇黄氏在家里看门,其他人出去寻人。 泉姐儿再怎么也就是个小姑娘,若是叫人拐跑了,或是咋了,他们后半辈子可真就良心难安了,先前舞狮子那会儿,村里人多眼杂的,若是混了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将人带走了…… 前前后后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村里人听说以后也帮着找了。 按理说下过雪,循着脚印也能找到,可惜上午舞龙舞狮的队伍来了,村里往外走的路早踩成了一滩烂泥,更别说找脚印了。 村里村外都找了一遍,河面上结了薄冰,生怕这孩子跑到河边玩踩进去了,又沿着河走了半天,却一点痕迹也无。 黄氏在家也是急的一头汗,好好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她才来没几日,摸不清村里的情况,也不好出去打听。 到了下半晌,一群人才回来,中午都没吃饭,现下回来,谁也没心思吃饭。 张氏一回来便有些绷不住了“这不会真叫拐子带走了吧?” 年节拐子最多,年年都有小孩被拐走。 “不会的,再怎么说泉姐儿年岁也大了,有生人来家,她还不会喊一声嘛?我去贺家问了,云香上午没出门,一直搁家里,真有个什么,她是能听到的”何霜降煮了一壶姜汤,一人倒了一碗,天冷,又在外面跑了半日,胸口怕是有些疼。 “那能去哪呢?村里心善的人家都帮着找了,什么都没找到,难不成……难不成真掉河里了?”张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事儿说来怪她,上午她不出门凑热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娘!你别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兴许泉姐儿看家家户户都团圆了,回清水城去找她哥哥了”石头搓了搓手,接过何霜降递来的姜汤,咳嗽了一声。 去年他还皮着呢,村子里几个男孩没有不服他的,这回带着几人去山底下还寻了一圈,冻得眼鼻通红。 张氏似乎被点醒了似的 “对对对,定是去找她哥哥了,大郎明个儿去周老先生那,还得顺道看看……” 何霜降想扶着她娘回屋歇息,她娘嘴上厉害,实际上却是个立不起来的,胆子也小。将人扶到门口,正准备拿钥匙开门,这才发现门上锁是坏的。 自从以前出过张茂祥那一档子事,她爹娘屋里便常年挂着锁了,一旦出门,势必要锁上的。 张氏好险站不稳,身子晃荡,何霜降赶紧喊了她爹过来,大哥跟石头听见动静也赶紧跟过来,只见自家亲娘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快……快进去瞧瞧” 何大牛扔了门上坏掉的锁,扶着张氏进屋,怕真出了什么事,她受不住,把人扶到椅子上坐着,安抚性的拍了拍张氏的脊背,又挡住她的视线 “你看你急什么” 实际上屋里被翻的不忍直视了,钱匣子掉在地上,里头空空如也,除了何霜降昨儿带回来的二十八两银,还有何大牛这几年赚的辛苦钱,被祸祸的一干二净。 何大牛忽然想到什么,让何霜降过来扶着张氏,他又从床底下又开始摸索,等摸到一个木头盒子时松了口气。 没成想打开一看,里头空空如也。 他忽然露出比张氏还绝望的表情,嘴里喃喃 “姑老太太的银票,也没了……” 不光是银票,还有那根金簪也都没了,这都是姑老太太留下来的啊 分卷阅读108 ,他自个儿不敢用,留着做个念想,不想叫人家偷去了。 54. 第五十四章 气愤至极 何霜降满心后悔, 只怪自己太过天真,引狼入室。自家银子不说,姑老太太那两张银票是万不能动的,她爹将这银票看的跟命似的, 这一下丢了, 任谁也受不了。 何大郎受不了, 想去清水城找何守文, 那泉姐儿拿着银子能去哪,肯定是去找自家哥哥了。还没出门,就被何大牛拉住了 “这都是命,你三叔一家都是讨债的,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怎么就一直缠着咱家呢……咳咳” “爹, 我去城里看看,兴许人拿了钱,还没跑远呢?” “别……别去!”何大牛连连咳嗽几声,嘴角渗血, 何霜降赶紧把人扶到床上坐着,心里慌张 “爹!可别为着不相干的人气着自己,今儿大年呢!不兴动气的” 过去三叔犯了那等事,只差家破人亡了,不过那时何霜降年岁还小, 具体怎么回事记不太清, 都是后来张氏跟何大牛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也因此这还是她头回见她爹这么愤怒。 何大郎到底气不过,赶着风雪进请水城了,石头怕出什么事,跟他大哥一道去的。 过年头一天,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心里都不好受,张氏又摆了贡品,烧了两根香,求菩萨别计较大年头天的事,又念叨几遍破财消灾,磕了两个头这才起来。 黄氏心中揣揣,爹娘回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她才嫁来没几日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传出去她岂不是成了丧门星。 还是何霜降瞧她表情难安,将爹娘安置好以后赶紧过来劝慰 “嫂嫂今儿可是被吓到了?” 黄氏有些不好意思“那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何霜降拍拍她的手“不会,能把那些钱一文不差的偷走,哪像是会出事的人”连她娘首饰盒里头的银耳坠子都拿走了。 爹吐得那口血吓了她一跳,这会子又请不到大夫,丢了钱事小,爹娘万一真叫气出什么毛病才是大事。 明儿本该事嫂嫂回门的日子,不过大哥明个得值守,回不来,那日接亲时就说好了,等年初八再回去。许是这亲事办的漂亮,嫂嫂娘家也没说什么。 谁也没心思吃饭,外头雪下的大,还不知道大哥跟石头到了清水城没有。 如此满腹心思的睡下了。 一夜无梦。 张氏跟何大牛都没睡着,眼圈黑漆漆的,何大牛昨儿那口血吐得,更是伤了身子,脸色煞白,今日还得去医馆看看有没有内伤,没的为个不是人的玩意儿气坏了身子。 昨儿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爹娘还是吃不下,何霜降熬了点清粥,压着两人喝了,万不能亏了身子。喝了粥,生气回来不少,何大牛脸也不似昨儿那样惨白了。 刮风下雪的,走路也不便,经这么一回,家中必定得留人看着的,于是张氏跟黄氏留下来看家,何大牛并何霜降去城里瞧瞧情况,顺道再去看看医馆有没有大夫。 先去了自家铺子,她将后院两间屋子收拾出来住人以后,大哥下值以后会回来歇息。 石头是周老先生弟子,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很亲香的关系,以他的身份在老先生的院儿里住还算妥当,大哥跟周老先生又没什么关系,长久住那不太好。况且他总夜里下值,周老先生上了年纪,觉又轻,很容易被吵醒,干脆就就搬过来住了。 昨儿她将钥匙也给大哥他们了,若是周老先生不在府里,就叫他们回铺子里住。 大哥跟石头都不在,何霜降又锁了门,到底是不放心,带她爹去前面一家医馆瞧了一眼,万幸里头还有个老大夫。 赶紧把何大牛让到眼前,朝里头喊了一声,这大夫耳朵似乎不大好,皱着眉,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说听不大清。 何霜降凑近又吼了一声 “劳驾您老人家给我爹看看!昨儿吐了口血!这是咋回事啊?” 这老大夫诊了脉,又摆摆手 “没什么大事,抓两副药回去熬着喝了,切记再勿动气,否则你这身子是要垮掉的” 何大牛呐呐应下。 何霜降特地去铺子里取了银子 分卷阅读109 抓的药,幸好铺子里剩的那五十两银子没带回去,否则肯定全被偷了。 看来今春开个饭馆的计划又得往后推了,家中不能缺银子,她铺子日常也得要留一笔开销。 周老先生院子正大,石头再后院凉亭里头诵书,见到他爹跟他姐过来了,放下手里的书迎上去“泉姐她没来过这儿” 过了一夜,一家人都平静了不少。石头把书送回周老先生那,又告了声罪,这才一脸严肃地出来 “泉姐儿没来过这儿,我昨儿以来就跟大哥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看到人” “何守文呢?他人还在吗?”的确,谁偷了钱不跑,反倒留下来等人来抓呢? “他……” 石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何守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站在三人面前,眼睛通红,双手握拳,看着像要吃人似的 “你们……把泉姐儿弄丢了?” 何霜降气极“弄丢?是她偷了我们家的东西,心虚跑的不见影儿了!” “泉姐儿才多大,晓得偷东西?若你说的是真的便罢了,可她素来胆小,敢一个人往外跑?” 何守文眼神要吃人似的,石头将何霜降拉到身后,又出言嘲讽 “你兄妹二人什么德行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你早说泉姐儿只在我家待几日,却从来也不提什么时候将人接走。我阿姊心善,将人从那么个脏地方捞出来,狼心狗肺不知感激也就罢了,临了临了还偷东西。可真是无耻至极” 何守文心里气极,不再接茬,头也不回地冲出去要找人。 这冰天雪地的,何霜降又怕出了什么事,叫他别出去,无奈这何守文不肯听,狠狠瞪了一家人几眼,嘴里骂骂咧咧。 何霜降气的差点心梗,扯着她爹要回自家铺子,马上还得煎药,一天三次,不能断的。 石头昨儿一来,就被周老先生拉着念书,也不能回去,这会儿正烦着呢。 “你若是嫌念书烦,就跟我回村里种地,入夏以后日头一晒你就知道哪个清闲了,每日坐着念念书写写字你都坐不住,别说回去扛锄头浇地了” 何大牛训了一句,石头便不再说话了。 何霜降不敢再叫她爹动气,赶紧瞪了石头一眼,将自家亲爹拽走了。 因为这么一遭烂事,这个年过的人心烦,何霜降不敢再说什么话叫何大牛又动了气,雪愈发大,断断续续下了两三天,地上厚厚一层。 按理说南方下这么大的雪实属罕见,别家年里还得走亲戚,何家没什么亲戚要跑,干脆连门都不出了。 才年初三,何霜降打了声哈切,揩了揩眼角沁出来的泪,年前收了不少鸭绒鹅绒,趁着闲时絮到衣裳里,轻薄还暖和。何大牛看着想通了,照常喝药,也不再提银子丢了的事。 本想叫她爹再打个黄泥烤炉,这天寒地冻的,泥土都被冻硬实了,也寻不到合适的泥土,等开春天暖和以后再说吧。 昨儿夜里雪停了,但反倒比前些天还冷,地上雪都冻得邦邦硬,水缸里头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初六铺子就得开张了,她还得再做些饼干,还有点心也都是紧着要的,年后生意肯定差了不少,不过正月里走亲戚急着买糕点的人还是不少,想买些贵重的更是大有人在。 除开饼干,还做了不少糯米团子,中间包了豆沙馅儿,也有芝麻馅儿的,口感细腻香甜,只是这点心存放得时间短,买回去马上就要吃了。 再就是珍味坊一直主要卖的红枣糕,何霜降将配方重新改进了一下,上头撒了花生碎杏仁碎,香味愈发诱人。 这也事为什么前面几年村里人都不搭理何家,今年反倒变了态度,无外乎她家每回在村里买鸭子,都比旁人开的价高,虽说挑挑拣拣的,可人家卖过去都是论斤称的不是。 忙活一天,厨房烤炉来回跑,柴都烧掉了两担子,货架子上才重新摆上了点心,只等初六重新开张就行了,烤鸭不急着,家里还有不少村里各家各户卖给她家的鸭子,等开张再送来也不迟。 隔壁婶子,两家关系还算不错,今天白天闻到味儿,还想称些糕点回去,何霜降直说还没开张,送了一盒子枣糕。晚上那婶子拿了不少自家熏的腊肠过来,没有半分要占便宜的意思。 又数了一遍钱匣子里的银子,心里气极,被偷的银子可都是她起早贪黑攒下的,嘴上劝慰爹娘不要放在心里,实际上每回 分卷阅读110 想到都能呕一口血。 可也没法子,泉姐儿不知道跑哪去了,找不到人,也幸好大哥人在衙门,还能帮着打听打听,不过若是泉姐儿没进清水城,那就绝对找不到了。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就是跑到府城也是有可能的。若是在清水城还好,若真跑到别处了,哪怕找着人了,照一家人现在的态势,这钱能不能讨回来还另说。 若说报官就更是笑话,这人都找不着,叫县太爷判哪门子案。 半夜大哥回来了,满身疲惫的来敲门她屋里门,何大牛自然也被惊醒了,三人坐在屋里,气氛凝重。 何大牛还以为是泉姐儿有了消息,两手揣进袖子里,作洗耳恭听状,他家的银子追不回来都没什么,丢了往后再攒就是,只要能将姑老太太的银票拿回来就成,否则他百年之后,没法见姑老太太。 “不是,是何守文……” “他?他怎么了?”何霜降有些疑惑,先前说去找泉姐儿,后来她带她爹回来,也不知道人回去没有。 “他死了”何大郎沉默良久,才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死了?”父女二人面色惊恐,心里发毛“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虽说瞧不上何守文,可他到底没犯什么天理难容的错处啊。 55. 第五十五章(修) 人间百味(上)…… “下半晌城里有人从亲戚家回来, 见清水河里头飘着个人,赶紧去衙门报案,我今儿刚好也在,县令也一并去了, 见着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这……这是叫什么人害了?”何大牛声音颤抖。 “不是, 仵作验过了, 没有什么外伤, 河边上有一串长印子,只怕是失足滑到河里去的,天冷衣裳穿的多,棉絮一进水就沉了……然后就没起来” 何大牛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心里有些懊悔, 怪自个儿当日没劝着些 “咱们那日要拦着……不叫他出去找人,恐怕也出不了这档子事” 听此,何霜降跟何大郎俱都默默闭了嘴,不再说话。的确, 若是那日他们将人拦住了,不一定能出这档子事。 周老先生还不知道这回事,他年纪大了,身子愈发不好,且何守文平日里嘴甜, 他老人家是真心疼他的, 如若突然知道这消息,只怕人也受不住。 石头没敢对他说,这事儿也不好说。 尸体在摆了几天没人认,何大牛心中到底有愧, 从衙门领回来,找处风水好的地儿给葬了,又烧了纸钱,只求下辈子过的好些,投生个好人家,莫要再遭一回罪。 至于泉姐儿,根本打听不着消息,谁也没见过,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初六铺子开张,烤鸭暂且不卖,等大哥初八轮休,回去顺便将鸭子带回来。 她爹也一直在铺子里帮忙,年三十那天张氏被她给的那二十八两银子吓了一跳,也就不觉着开铺子是什么坏事了,能赚钱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辛苦是辛苦,却比在地里刨食强。 库房里糯米跟面都没多少了,还得去粮铺里买,五十两银子听着多,其实若真论起来,也不算什么。 柴米油盐处处都是钱,还得留些银子给家里,防着有什么急事儿。 她这铺子生意渐渐好起来了,要用的粮食自然也就越来越多,粮食铺子里卖的糯米跟白面价儿都高,可要重新找家靠谱的粮店也难,只能暂且买这家的。 等珍味坊稳定下来,再重新找个能长久合作的粮铺吧。 许是年还没过完,所以开张头一天没多少人,不过进来的人都瞧见了上面摆的糯米团子,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瞧着就好吃。 有个夫人瞧着面善,穿着朴素,笑起来也和和气气的。但凡货架子上有的点心,她都拿了不少。问清了价钱,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付了钱。 城里人对吃倒是舍得,不过不论有钱的没钱的,每回买吃食总想往下压压价,似乎压了两文都是赚的。 这夫人倒是痛快,干干脆脆付了钱,何霜降帮着包好了点心,因着买的东西多,又送了个雕花的木盒,客客气气将人送到门口。 何大牛去年给不少人家打了家具,虽说这一手木工活不算好,但做个普通的木头盒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分卷阅读111 不过雕花这等细致活就做不好,都是特地花钱请她爹认识的熟人刻的。盒子上面嵌了细麻绳,拎起来也方便。 若是买的点心多了,就送一个这样的盒子装着,既体面又好看。 这几日人不算多,因此也就没做新的点心。 初八大哥回去,她爹也跟着一道,何霜降因着要看铺子,就留下来了。谁知上午生意竟然很不错,要不是人多,都有些忙不过来,幸好石头下午过来了,他朝周老先生求了半日假,还发誓要带些点心回去给他尝尝,这才被允了。 何霜降拍了他一下 “你来收钱” 打了一上午算盘,脑仁都疼,还得抽空好好练练,不然铺子里就她一个人,每回算钱都要算半天,还真忙活不过来。 隔壁婶子给的香肠,晚上切片蒸了,不用放什么料,就已经很好吃了,说是用松枝熏的,吃起来的确有股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不甚浓郁。 中间的肉有点嚼劲,选的也是上好的五花,肥而不腻,中间肉质紧实通透,本也没多少,姐弟俩不知不觉也吃完了,就着米饭,能吃好几碗。 石头笑 “好久没吃过一餐好饭了!” “怎么,周老先生没叫你吃饱?” 石头赶紧摇头“可不敢这样说,师父他老人家好着呢,只是先前买的那厨娘,不是会做饭的人” 何霜降有些奇怪 “不会做饭?” 之前她去看过几次,虽说没有她在时那般变着花样做饭食,但还是不错的,起码每顿饭都十分尽心。 “一点油水没有且不说,那米也是糙的,师父每回尝两口就不吃了,唉……” 何霜降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过上了年纪吃些少油少盐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嘴肯定会馋。 做了一些米糕,叫石头带回去,没敢放糖,这米本来就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再放糖只怕腻味。 自初八以后,生意就渐渐好起来了,何大郎回来时还将那头小花牛带过来了。这牛也聪明,见到何霜降,自觉走上前来,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她。 将牛牵到后院,后院搭了个棚子,周围用厚实的粗布围了一圈,勉强挡风。这花牛吃的饲料也是顶好的,都是玉米杆子晒干以后磨成的碎末,再掺点米糠,何霜降拍了花牛一下,心道幸好年前买了不少饲料,要不然现在这牛能不能吃饱还两说呢。 正月初那场大雪下的大,到现在都还未完全融化,地上到处都是烂泥。夜里结了冰,哪怕盖了被子也总感觉潮湿阴冷。 何霜降有些怏怏,提不起劲,没人的时候就窝在柜台后头翻话本。这也是她新找着打发时间的乐趣。 后院烤炉里还烤着饼干,甜丝丝的味道蔓延开来,估摸着到了时间,何霜降又放下手里的书,到后院去换一屉饼干。 原以为年后饼干不太好卖,想不到生意没她想的那般差,大多都是尝过人家的饼干,觉着好吃,价钱也不贵,于是也来买一些,招呼客人。 往后几天一忙,何霜降连话本都没时间看了,虽说辛苦,却也挣了不少。 元宵当天城里有灯会,何霜降白天回去祭祖完年,下晌又回了铺子里,元宵节小娘子们都能出来逛花街,猜灯谜。 因着人多,大哥今儿得值夜,何霜降还没瞧过这般热闹,天稍黑一些,街面上四处都挂了灯笼。 猜谜的,投壶的,耍把戏舞狮子的,应有尽有。何霜降也凑热闹,买了个小兔儿灯笼,街面上铺子都关门了,不过小摊小贩今儿出来卖东西是没人管的。 本来何霜降也想推着车卖些糕点,结果出来一看,街面上满满当当,实在挤不出空,干脆算了。 一年到头忙来忙去,也合该歇歇了。 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花,吸引了不少目光,街上熙熙攘攘的,一时有些恍惚。夜里天还是冷的,身上穿了嫩青色袄子,领口叫张氏絮了一圈兔毛,映衬的整个人都粉粉嫩嫩的。 顺着摊子一直走到头,随意找了个桌子,跟老板要了碗面,吃着吃着想起一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当即放下筷子,往镖局那边走。 不复外面各处,挂着各式灯笼,烟火气十足的模样,镖局门口清冷,何霜降一抬头,大门两边竟还挂着两盏素白灯笼。 分卷阅读112 敲了两声门,没人应,朝里面看了一眼,院里黑漆漆的,没燃火烛,什么都看不见。 手里的兔子花灯随着风明明灭灭,何霜降伸手挡风,本想离开,又鬼使神差地推开门进去了。 台子上空荡荡的,兵器在架子上泛着寒光,再朝里走,四处都挂着白布,明明瞧着瘆人,她却一点也不慌。 屋里头也安安静静的,谢明远端坐在一张小桌前,面前摆着两杯酒,一叠小菜,听见动静,醉眼朦胧的抬头,见是何霜降,熟稔地示意她坐下。 何霜降吹了灯笼,盘腿坐下,暗夜里星子如灯。 “元宵死了” 谢明远说着喝了一口酒。 何霜降心头一跳,想到当日来镖局,那孩子还是鲜活的,充满生气的,信誓旦旦说自个儿以后也会是个俊俏小郎君。 “怎……怎就没了?” 对面声音平淡,何霜降却听出了颤抖和隐忍 “兴许是命吧,但凡跟我沾边,都没什么好下场”捏着瓷杯的手,指节泛白,的确,他已经隐忍的够久了。 自伯府出来,他就开始隐忍,为了生存,为了银子,为了护着底下的兄弟,可到头来,还是没什么用。 何霜降打开酒壶,自顾自倒了一大口,辛辣的滋味从喉咙灌到肚子。 两人俱沉默,夜里寒凉,虽说喝的有些多,风一吹脑子却比平常更清醒。 “元宵他……”何霜降看谢明远的表情,就知道恐怕不止元宵。 正月里走镖少见,却能得上一大笔银子。原本谢明远是不想接这生意的,底下人却说这一趟跑就跑了,多赚点钱,明年开春也好买间屋子,讨个婆娘过日子。 正月初一的出门,正月初七出的事。 谢明远昨儿才回来,拉了一车尸体,在城外挨个葬了。 许是喝了酒,熏得两只眼直流泪,何霜降拿手背揩了又揩。 那日来时,一屋子人,何霜降不知道姓名,只知道大伙儿热热闹闹喝羊汤,在背地里偷摸拿她跟谢明远打趣儿。 如今,一屋子白幡。 大门又被推开,大胡子男人手里拎着酒,声音依旧粗犷,喊了一声老大,谢明远应了一句,他循着声音找着方向,也坐过来了,似乎有些冷,往谢明远身上挤了挤。 “今个儿……元宵生辰,我带了些酒,那孩子小,先前我们管着不叫喝,谁知道现如今……现如今喝不到了”说着开始呜咽“哥几个都是苦命人……” 谢明远脊背弯了弯,似醉非醉,大笑 “上天最亏待苦命人” 元宵不生在元宵,只因哥几个正值元宵节将人捡回来,这才起了元宵的名儿。那孩子懂事,能跑能跳就开始跟着走镖,变着法儿给队伍解闷。 外头烟花炸响,吵吵嚷嚷的,有人顺着人流被挤到这边,见门上挂着的白灯笼,又晦气的甩袖走了。 镖局不开了,珍味坊关了两天,何霜降头也晕晕乎乎躺了两天。 今年过的比哪年都累,才短短半月时间,生了许多事。张氏特意提前一天过来,带着嫂嫂,说三人一道去庙里好生拜拜,何霜降心里也累,想去庙里求本经书,抄了以后烧给元宵那孩子。 这清阳寺说是附近最灵验的寺庙,官府里的夫人小姐都是常来此地烧香礼佛的。 在门口买了香,拜过以后进去捐了些香油钱。何霜降找主持大师求经书,那主持打量她很久,方才拿出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临走又对她说了句签文 “潜藏自有光明日,守耐无如待丙丁。龙虎相翻生定数,春风一转渐飞惊”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何霜降听不懂什么意思,不过她胜在记性好,回头抄下来,慢慢琢磨。 双手合十,朝住持道了声谢,三人下山离去。 往常爱看的话本,如今也不看了,得闲便抄经书,心确实静下不少。 谢明远无所事事,常来她铺子里帮着收钱理账,思路清晰,一手好字是她的狗刨远不能及的。 再抄经书时,也就顺道练练字了。 “上回来时,还没有这米糕吧?” 何霜降记性好,加之这夫 分卷阅读113 人给人留的印象深,因此一说话,她就想起来了,当日这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将她铺子里的糕点都买了不少。 上回没仔细打量,这回到近处看,才发现这夫人穿的料子极好的,头上虽只簪了一根玉,那玉却通透无比,瞧着不是一般货色。 “是的,这米糕新上的,您尝尝,不大甜,因此吃着不腻”这是上回石头过来,叫他带回去给周老先生的那一种。 “给我装一盒子”这夫人比了比,示意还要跟那天一模一样的盒子,又买了两只烤鸭,提着心满意足的走了。 56. 第五十六章 人间百味(中) 后面这夫人又来过几回, 每回都买不少点心。 清水河甫一破冻,便有不少渔人打了鱼在城外叫卖,这时节的鱼还没开始打籽,肚里也干净, 因此最是肥美, 何霜降一早出城买了两尾, 进城又遇着偷摸卖春笋的老农, 干脆将这笋全都买下来了,叫人送到铺子里,一齐结账。 一回来就开了铺子门,天刚大亮,近来家中肥田整地, 事务繁忙, 她爹好几日都没顾得上这边铺子了,不过这几日生意不忙,一个人也能应付过来。 得闲把嫩笋收拾出来,焯了一遍水就拿到院里晒。 周老先生近来身子不大好, 买的两条鱼就是打算带过去炖汤给他喝的。约莫黄昏时分关了铺子,从水缸里捞出来两条鱼,又捡了一盒子米糕,石头说老先生爱吃。 先前石头说这婆子烧饭没有油水,她还以为夸张了, 亲眼见着才晓得还是说的轻了。烧的菜一丝油也不放, 同水煮的差不多,菜也好不到那里去,萝卜都是烂了心的。 何霜降训了一句 “你每日做这些给先生吃?” 这婆娘朝后退了一步“这…老先生近来着凉,身子不好, 夜里总咳嗽,我想着煮些萝卜……止咳” “好萝卜不用,偏用着烂了心的坏萝卜,我瞧你也是个烂了心眼子的” 这死婆子,气呼呼的叫人下去,自己动手收拾鱼。 两尾鲫鱼都肥的很,处理干净,再用油煎了二面,倒水,放葱姜去腥。小火熬煮,一直等汤底煮成白色这才算好了。 一并带过来的还有春笋,这笋最是鲜嫩,原本想着加点肉丝一并炒,谁知道这厨房别说肉了,连菜都没有,再找了几遍,先前她在时用的蒸笼,炖锅也都不见了。 那做饭婆娘再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朝里面看几眼,目光畏缩,也不敢说话。原本想着自己带来的东西顶多添两个菜,谁知道这厨房里竟然啥也没有,真拿烂萝卜糊弄,她可干不出来这事儿。 常听人说有些人家的下人婆子,见主人家好欺负,便偷摸拿主人家东西卖,克扣主人家银钱。 这婆子恐怕就是这样的人。 喊了石头过来,去给周老先生送饭,本朝尊师重道,真正认了师父,养老送终也使得,别说喂饭了。 何霜降跟着去瞧了一眼,看着应该没什么大毛病。 说好了明日再来一趟,这做饭婆娘不是她买来的下人,不好说什么,只能常来看看,别叫做的太过火,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法子。 虽说冬季过去了,可这天黑的还是早,石头伺候完周老先生,又将自家姐姐送回珍味坊,这才回去。 何霜降点了蜡烛,写上了那日住持大师念过的签文,这意思她还是不大懂,一边想着以后要多读书,一边拿起了枕头边的话本儿。 闭着眼迷迷糊糊想到了年前铁匠娘子说的,前头有家要转手的饭馆,也不知道卖了没有,再攒几个月,她就能有二百两银子了。 天才亮,就去了周老先生府上,特地带了几块排骨过去,熬了一锅粥,吩咐那做饭的婆娘看着火,她不好一直在这耽搁,马上就要开铺子了。 不想刚出门竟碰到了贺三郎。 “这倒是巧了,还想着去你铺子里头买些点心带给师父呢。一齐走吧,顺道送你回去” 何霜降顺便把周老先生染了风寒这事儿告诉他。 贺三郎想起来泉姐儿那事还没听说有什么结果,开口问了。一提这事何霜降便气,自家烂事实在不好说出去丢人 “泉姐儿她……还没找着。我都听云香说了,实在是羞愧,那丫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分卷阅读114 “无妨,无妨”他想起那泉姐儿也是头痛。 二人一路聊着回了珍味坊。 到了门口,却见一人站在那,恐怕等了很久。 “你去哪了?”谢明远看着她,自然而然忽略了站在边上的贺三郎,语气哀怨“我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不少人要买东西呢,偏你没开门” 何霜降心里懊悔错过几笔买卖 “一早去周老先生府里了,他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家里也没个伺候的人,做饭那婆娘弄得吃食难吃,我赶早去熬了些粥” 拿钥匙开了门,自顾自进去,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对峙,都想先一步进门。何霜降走了半天,没人跟上来,有些疑惑,回个头的功夫,谢明远就让到后头去了,嘴里还分外客气,叫贺三郎先进去。 贺三郎瞪了他一眼,甩袖进去了。何霜降先挑了一盒点心,叫他下午回去时顺路再来一趟,替她带些东西给贺云香。 谢明远坐在柜台后面,手上整理账本,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 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笑了几声,然后何霜降连着道了几声恭喜,眼瞧着贺三郎的脸分明红了。 重重咳了两声,正好有人进来买点心,谢明远喊何霜降招呼客人。 贺三郎见此不好再留,拿了二两银子放在桌面上。 去时周老先生正教石头笔法,见他来了,示意他先坐一会儿。石头若真算起来,也是他的师弟,这孩子极聪敏通透,也懂事,叫人省心。 周老先生是真想将毕生所学教给石头的,贺三郎心里也为他高兴。 等石头习完字,总算松快些。外头做饭婆娘送了茶水点心进来,虽说已中了举人,在周老先生眼前依旧是学生,照例问了文章,论了诗文,师徒几人这才开始闲话。 石头想起什么,从笔架上拿出一只笔 “三哥哥你瞧,我娘说这是你用过的,特意拿来给我的,好叫我像你一样有本事哩!” 贺三郎一眼就看见了,这是他送给何霜降的那支。秋闱时用过的,总觉着能中举,凭借的是那两支笔的运气,因此也想把这运气分些给她。 也是,她那时不想接的,是他一厢情愿非要给。 等铺子里没人时,何霜降又出门摘桃花了,这时节桃花正盛,她又爱酿酒,自然不肯错过一年一度的花期。 家里已经存了不少酒了,秋日桂,雪中梅,各有滋味。 忙活一上午,才制了六坛,封好放进库房,到了明年,就是香醇的桃花酿了。 原本想着随便吃点的,看谢明远似乎脸有点黑,还当是忙了一上午累到了,又出门买了些菜,特地留了一只烤鸭,中午三菜一汤,也算丰盛。 下晌谢明远也没走,说是今个儿无事,帮她清账。每日没人的时候铺子是要打扫的,上面牌匾够不着,之前何大牛在时由他上去擦,何大牛好几日不来,牌匾上又落了一层灰。 何霜降支使谢明远去擦,谢明远不动,憋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 “你跟今日那人,瞧着关系还不错……” “可不是,三哥哥人好,学问也深,连咱们县令都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哩!我们一家得亏他家照应,才能在这站住脚” 何霜降颇为自豪,贺三郎在她心中同大哥并无差别,且年纪轻轻中了举,如今又马上要被派去江宁府做教谕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呢。 说了半天,看对面人有些不大高兴,极有眼色的住了嘴。 手上抹布递给他,跟着溜须拍马“我瞧你学问也好,字写的漂亮,连算盘都比常人打的利索,怎地不去应试?” “这路子不适合我” 谢明远接过抹布,抬头看上面的匾额,头回来时便觉得上面三个字写的不错。偏生何霜降惯会瞧人眼色,看他眼里有赞赏之意,赶紧有开口 “这字儿不错吧,也是我三哥哥写的” 谢明远:…… 碰巧贺三郎过来拿东西,跟着何霜降进了铺子 “三哥哥什么几时去江宁府?”这回声音大,站在□□上的谢明远听得清楚。 “下月初三,坐船去,也快”贺三郎此时看着何霜降,想到在石头那儿的笔,心里滋味莫名,偏何霜降没注意他的脸色。 b 分卷阅读115 r   “婶子只怕高兴坏了”把手里两个点心盒子递给他,又仔细嘱咐哪个是给贺家嫂嫂,哪个是给云香的。 临走前贺三郎指着外面,轻声道 “上回我就说过,这人一准不是什么好人,你可要远着些” “省的了,三哥哥快些回去吧” 看何霜降不太在意,贺三郎颇为着急“你如今不是孩童了,这人常来你铺子帮忙,叫外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编排呢,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人,可若真沾上什么麻烦,总归不好” 本朝虽说民风较为开放,女子开铺子的也有不少,可毕竟男女有别,真叫人家捏着把柄,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的,往后我少些来往就是” 经贺三郎提醒,她才惊觉她如今不是小孩子了,是该有些防备的,不能因着人家帮了她两回就失了分寸。 看何霜降真的听进去了,他这才拎着两盒糕点回桃花村。先前那毛笔的事儿在他心头似乎烟消云散了,这丫头还小呢,懂什么,顶多就是不喜欢毛笔才拿给石头的。 谢明远从□□上下来,还想问何霜降晚上吃什么,还没问出口就叫这丫头堵住了 “三哥哥他讲的对,男女有别,往后可不敢再叫你来我铺子里忙活了!” “嘿你这丫头,恁没心没肺,只听你那什么三哥哥的话?” 57. 第五十七章 人间百味(下) 看人被自己气走, 何霜降似乎心无所觉,拎着脏抹布去了后院。 小花牛在围栏里哞哞叫了几声,一天没喂食,想是饿了。 谢明远这一回真叫气着了, 连着好几日都没来, 何霜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当他也意识到了男女有别, 二人间该有些距离。 大哥如今在衙门稳住了脚,帮县令办好了一回差事,如今在县令面前很得器重,衙门那些老油子不敢再将活儿全派给他,因此现下也能常家去。 何霜降想买头骡子, 来去方便, 还能运些东西。 还有先前想换家铺子买米面,现在那家粮铺,年后又提了价,她铺子里吃食本就贵, 再贵些只怕没人买了。 不过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合适的。 “小娘子铺子可上什么新糕点了?” 何霜降正低头算账,门外进来一人。 “赵夫人您来啦?”今儿她穿的依旧素净,不过后头还跟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 这夫人常来,后来说过姓名,何霜降这才跟她熟悉起来。这管家本想跟在后头, 叫赵夫人挥挥手, 赶到门口候着。 何霜降客气的拿了张椅子请人坐,却被赵夫人拦住 “不用管他,你先说说这回可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几日忙,没做什么吃食, 不过倒是新晒了笋干,夫人若是不嫌弃,就带些回去” “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唤管家进来拿东西,又买了不少糕点。 何霜降见她转来转去,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事要说,等了半天却仍旧一脸纠结,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听何霜降问,赵夫人可算松了口气,支退管家,轻声问道“这铺子里可有什么说话的地儿?我今儿确实有桩事儿求你” “夫人说什么求不求的,若是能办到,尽量帮着就是,若办不到,我也不能勉强”何霜降丑话说在前头,这夫人虽说常照顾她生意,二人却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贸然答应恐给自己找事。 “必不叫你为难,你先听听,若是愿意,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愿……我也没什么法子”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劳烦小娘子先找个说话的地儿,这铺子人来人往,实在不方便” 何霜降领着人到后院,赵夫人又转头出去,叫那管家帮着看会儿铺子。 “实不相瞒,我夫家是在京中开酒楼的,去岁天子驾崩,京中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公爹怕招来麻烦,就关了酒楼……” 何霜降知道这回事,去年金掌柜也说过,京中局势混乱,不少店铺都关了门,连他主家都歇了生意。后沈王上位,局势渐明,饭馆银楼重新开张,这才慢慢繁荣起来。 分卷阅读116 赵夫人看她表情不变,颇有些惊讶,难不成这小娘子连京中局势都明明白白的? “后当今圣上即位,狠杀了一批臣子,京中乱象纷生,我家公爹遭人陷害,也牵扯其中,末了判了斩首,家产也一并抄了,幸而没牵连家人……” 说着叹了口气 “去年腊月,圣上亲自问案,厘清了不少罪,又抓了一批人。后那些京官人人自危,原先叛过的案子开始重审,这才还了我公爹清白。” 何霜降听得认真,有些惋惜,却不知道她说这些想做什么。 “今春家中产业还回来了,我家公爹命却没了,可怜我相公素来身子弱,一朝沉冤得雪,悲喜之间犯了病……亦跟着我家公爹去了”赵夫人眼里含泪“我相公家数代单传,没个叔伯照应,这么大的家业如今全靠我一人打理,心里头实在不忍见几辈子人攒下的家业毁于一旦” 赵夫人说的她心头发酸,这世人啊,任凭面上再风光,背地里皆有苦处。 “今春本打算重新将酒楼开起来,以为凭着从前的影响,再开张也不是怎么难事,谁知道那些客人见没有从前的招牌菜,竟不肯再来第二趟” 说到这儿,何霜降也插了句嘴“确实,来我这铺子的,都是来惯的,习惯了口味,再改便改不了,比方说我这烤鸭,去别家吃的,总归没有我家的好吃……” 听到烤鸭,赵夫人咽了咽口水,眼睛亮了几分 “是了是了,我今儿便是为这来的!” “烤鸭?” “不错,我相公家中那几道招牌菜,是从不给外人看的,都是一代教一代,这样传下来的,菜谱更是没有,因我相公犯得急病,连我家孩儿都来不及交代几声,遑论说什么菜谱了,因此原先那些菜……自然没人会做” 赵夫人说的云淡风轻,个中滋味,旁人是体会不到的,她得自个儿立起来,才能顾着家业,护着儿子 “眼见酒楼生意一日差过一日,我便想了个主意,重新找八样菜,打成招牌,兴许能起死回生” “我这烤鸭便是其中一样?” “小娘子聪慧过人”赵夫人眼中满是赞赏,若不是自家孩子还小,她都想娶回家做儿媳了,能叫她省不少心。 何霜降如今急等着要钱买铺子,将这烤鸭方子卖给她也不是不可,说起来,这还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只是不知 “不知夫人能出多少银子?” 虽说怜惜赵夫人境遇,不过若真百十两银子卖了烤鸭方子,她自个儿也不愿意。 赵夫人脸有些红,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五……五百两,不过小娘子你且放心,如若生意真的起来了,我再给一千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她心下其实是松动的,不过还有一事,说出来怕人家好笑。 这赵夫人见何霜降半天不说话,有些心急“不是我不愿多出银两,只是现如今实在没有余钱,买另外七张菜谱已是耗尽大半家财,若不然也不会常来铺子同你攀关系,只是后来愈发觉着小娘子也是性情中人,这才开口提了这事儿” “夫人,您别急,我是愿意的,只是有一事说来怕您好笑” “何事?” “如今您遇着坎儿了,这烤鸭法子三百两银子卖给您都成,只是我有一条件”何霜降竖了跟食指 “往后您生意做大了,别来江南开酒楼” 58. 第五十八章 一场缘分 赵夫人心里疑惑, 嘴上也问出来了“不来江南开酒楼?” “是,只这一条,您若答应,先说的那一千两银子我也不要。”何霜降说的认真“说来您别笑, 虽说现在我这只是个小铺子, 可往后我也是想开饭馆, 开酒楼的, 您家大业大,心思活泛,生意必定能起来,等生意起来以后,北边南边必定都会再开酒楼, 我同您投缘, 可不想最后成了对家” “借小娘子吉言”赵夫人笑“你说的这条件我立时就能答应你,我家公爹酒楼开了几十年,都没能开出京城,遑论我了。公爹在时, 酒楼口味独特些,不少老客买面子一直赏脸过来罢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掀起什么浪花,家业能守住就是万幸了。” “夫人愿意便好, 您也放心, 这烤鸭法子既卖给你了,往后除了自家吃,便不会再卖给他人。” 分卷阅读117 “得小娘子这番话,我便放心了” 二人去衙门过了文书, 何霜降又特地空出两天时间教她如何做这烤鸭。从腌制到烤熟都要好生把控,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出了一点岔子,这烤鸭都会变味儿。 赵夫人要给五百两银子,何霜降不肯收,只说三百两银子够了,她如今只取自己需要的,权当结个善缘。 最后折中,给了四百两,这钱于何霜降来说,像白捡似的。本是自家闲时做来吃的,后来放到铺子里卖,没想到卖的还不错,现下将做烤鸭的法子卖了这么些钱,也都算赚的。 原以为赵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谁知干起活竟也麻利。 “这几道菜都是花了大价钱的,不敢叫旁人插手,往后酒楼重新开张,这八道菜每日只供八份,一来我省事,二来……也能引不少人尝新鲜” 这是人家自个儿摸索出来的,赵夫人说给她听显然是将她当做自己人看的。 既然何霜降以后想开饭馆,便提点几句。 “另……你这铺子如今单靠你一人出不了什么差错。若是想做大点,譬如开个饭馆,那有缺的东西便多了,桌椅板凳且不说,厨子,账房,跑堂的洒扫的,都是要找的,还有来往菜蔬、米粮,这一应事务,都得尽早备起来” 既开了口,赵夫人就忍不住多说一些。 何霜降一一记下,她得了这笔银子,这些东西也就立马得筹备起来。二人相谈甚欢,赵夫人虽说今年才开始接手这些事务,却十分娴熟,她娘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打小耳濡目染,因此颇有些手腕。 “其他的好说,只这粮铺实在不好找”提到粮铺她便头疼,寻摸了好几家,都是欺她面嫩,变着法儿提价。 赵夫人想了一番,她倒也认识几个人,本应当帮着找的,只是见何霜降身上仍是姑娘家的天真劲儿,往后真开馆子,怕还要受些磨难,便想着叫她自个儿去练练嘴皮子。 “我倒是知道几家,回头叫下人带你去看,这些个与我都是故旧,价儿应当不会太高,你自个儿去看看,多比两家” 何霜降松了口气,缠了几个月的事儿,没成想这回倒是解决了,又觉得赵夫人这样安排好,她亲去看,也好知道哪家货好不是。 “我就先走了,这几日耽搁小娘子你了,虽说家中下人帮着你看顾铺子,倒不如你自个儿省事” “这可是说笑了!您那管家看着,比我自个儿在这进账还多哩!”毫不夸张,这几日铺子里生意全凭赵夫人带来的管家看顾,比她在铺子里时生意好了几倍。 何霜降教赵夫人做烤鸭,赵夫人便教何霜降话术,一来二去,俩人更熟稔不说,何霜降自个儿也长进不少。 赵夫人这边事情一了,就回京城了,既然八道菜都齐备,酒楼就得重新开张,事儿不少,临走前跟何霜降知会了一声,何霜降抽空将人送出了城,二人也算缘分一场。 这管家倒是特地留下来帮她找以后能长久进货的铺子,去了几家,看了几次方才找着满意,这事儿一完,赵夫人那管家也回京城去了。 接下来就是找合适的铺子准备开饭馆,现在的珍味坊也不能丢,得雇个掌柜的看着,铺子里的点心卖的好,虽说挣的不多,但好歹也是笔进项。 中途何大牛来过一趟,年后家里没钱那会儿,何霜降送了二十两银子回去,何大牛就总怕亏了她。现下得知她将烤鸭方子买了四百两,又惊又喜,还当被骗了。 要知道,哪怕她家中最富裕那会儿,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得知何霜降推拒了赵夫人另外一千两,也很是自豪 “咱不能做那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何霜降想着原先搬来时就说要修的屋顶,这会儿趁着有闲钱,想一并给收拾了,何大牛笑,连着说了几遍自家丫头大了。 何大牛隔日一回去,便跟张氏说了这事儿,张氏想过来瞧瞧,被拉住了 “你去作甚,没得给孩子找事儿” 张氏横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给孩子找事儿,咱闺女肖我,有本事!我去瞧瞧,省的年岁小,不知道轻重,将钱一气儿花了” “你可别动孩子们的钱,咱有手有脚的,孩子给就接着,不给可不兴要,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不会乱花” “嘿,合着就你是好人,我就是那恨不得扒了孩子筋骨皮的黑心娘!”张氏气呼呼地进屋了,砰地一声甩上门,何大牛在后头挠头,嘴中喃喃 分卷阅读118 “这驴性子” 黄氏还当是二人真吵嘴了,从屋里出来,见没什么事,习以为常般的进去了,公爹公婆时不时就要来这一出,她习惯了。 何大牛以为过会儿就好了,没想到张氏一整日都没理会他,第二日一早,竟就拎着包袱从屋里出来,直直往外去,也不说话。 “你这是去哪?” 张氏鼻子里重重出了口气“懒得同你说话,我去我闺女家” 刚想出门,门就被推开了,原来是何霜降回来了 “在外头就听您俩人吵,是出了什么事儿?” 何霜降把手里东西递给她爹,又出门了,再回来时手中牵了头大青骡子,蹄子健壮,看着能驮不少东西呢。 张氏喜笑颜开,这在村里可是头一份儿,饶是贺家,都没有这稀罕玩意儿,心头再欢喜,嘴上还是忍不住唠叨“买头牛就是,何必花那些冤枉钱” “原想着买头驴的,结果去了一看,还是骡子壮实,跑的也快,比驴贵不了几个钱,往后大哥跟我回家也便宜” 这骡子花了她二十两银子,此番回来就是给爹娘看看,于庄户人家来说,买头牲畜是大事。 “对了,爹,我找了砖窑的人烧瓦,定金交过了,今个儿你数数家中缺多少瓦,明儿去说了,他就能拉过来” 何大牛看着院子,感概颇多,来时家徒四壁,幸而儿女几个都是有出息的,因此如今一家子还算红火。 张氏在一边煞风景,悄悄拉着何霜降“你那老些银子,可要收好了……”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该咋花” “啊?啥?你都要给花了?” 这次家来,还有一事,因想着重新买家铺子开饭馆,手头糕点铺子不能丢,合适的掌柜的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想着回来问问嫂嫂可曾识字,也好替她管铺子。 黄氏听此,颇为心动,却也无奈“我弟兄倒是识得几个字,我却没念过书,如今才将将会写自个儿名字罢了” 家里有田地,她爹娘得照看,抽不开身,否则她爹照看点心铺子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她爹原先做货郎时就想开个铺子了。 在家中吃过饭,又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赶着骡车回城里,看样子还真得找个懂行的掌柜。 去年年底想买的那个二层大铺子,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卖掉没有,让铁匠娘子帮着留意,这没钱也不好上门去说,如今手头有了钱,就有底气去看看,这家铺子若是卖掉了,还得重新找一家。 铁匠娘子去年腊月有了身子,往常都是在后院屋里歇着,今儿听见何霜降声音,就赶紧从里头出来,也没客气,自觉接过她手中糕点 “小娘子你家这点心,可给我馋坏了如今肚里有了宝贝蛋,胃口也大” “你如今有了身子,难不成张大哥还能饿着你” 里面张能人听见在说自个儿,抬头憨憨地笑。 二人闲话一番,何霜降就赶紧直奔主题“先说的铺子,那主人家可脱手了?” 张娘子拉了她去后院儿“早就想跟你说呢,偏你不过来,我这身子重,又不便出门,那铺子地段好,还有两层,年后便叫人家买走了。” 何霜降叹气。 “不过我帮你留意了一下,街口还有家,那家人要去宣州,也急着脱手,就这几天的事儿” “哦?那铺子如何?” “我这怀着身孕,我家相公看的跟命似的,去年年底到现在,门都没出过一趟,遑论去帮你看铺子了,你自个儿去,就这几天的事儿,你往东街走,就在街口那儿” “成,这回可谢谢你了,回头想吃点心,叫你相公去我铺子里拿,管饱” 59. 第五十九章 只欠东风 这铺子只有一层, 不过胜在地段较那个二层的好,价儿也低些,卖是卖一百七十两,最后给了一百五十两银。 何霜降想赶紧将饭馆开起来, 这户人家急着去宣州, 因此二人很快就签了契。 铺子一到手, 又拎着糕点去了张娘子那, 这回多亏了她。另外还有一事,张娘子认识的人多,知不知道能识字会管事的人,她那糕点铺子还没找着合适的人帮着看呢。 分卷阅读119 张娘子想了一番,还真没什么合适的, 无奈先回去了。 这事儿暂且不急, 她饭馆才盘下来,还得重新归置一番,桌椅板凳,还有墙面, 都得重新配。 在铺子外头贴了招工告示,倒是有不少人来,可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何大牛素日里来往的木匠泥匠多,因此特地找人打了老榆木桌椅,又重新粉了墙面, 大门也换了两扇雕花枣木门, 看着比之前清爽多了。 厨房里头原先黑漆漆的,油垢积了厚厚一层,何霜降干脆请人把锅灶全推了,重新打了灶台, 再单独辟出一块地,砌了烤炉。 至于找人这事儿急不来,自家嫂嫂虽说不曾识字,做饭却是一把好手,因此往后这点心铺子可以交给她,到时候就在铺子里住着,也省的夫妻二人分居两地,不常见面。 等定好了一切,想找的掌柜的还是没有头绪,得闲去人牙子那儿买几个丫头小子,但厨子跟账房一时找不到。 “家中屋子都收拾好了,青瓦盖的齐整,村里不少人都说你能干,前头媒婆还说要给你寻摸亲事……” 何霜降赶紧摆手“娘你可别轻易答应人家,我年岁还小,再过二三年都不急,再说了,那些人不过瞧着我手里有铺子,想得我钱罢了” 张氏一听,头发都竖起来了“怪不得那婆子总跟我打听你这铺子能赚多少钱呢!合着是图你银子,我回去得同她好生说道说道” “娘……倒也不必,犯不着惹上那种人,没得到最后成了咱们的不是” 张氏性子急,不会那些弯弯绕绕,许多事儿一时转不过弯,所以得顺着她来。 “对了,嫂嫂什么时候过来?那些糕点都得学的”原本想着铺子里的进账都给大哥一家,二人成亲不久,正是哪里都缺钱的时候,可爹娘跟大哥都不同意,嫂嫂也不肯收,只说每月给三百文都是多的了。 最后商定了五五分成,就这一家人还推来推去,大哥不愿意收。 “你嫂嫂明儿就过来了,你大哥今晚上回去,明儿一道过来。” 张氏年轻时没受过什么恶婆婆的磋磨,因此不会磋磨儿媳,且黄氏勤快,性子温和,家事二人都是抢着干的,自然没什么矛盾。 张铁匠常来她这买吃食,这回替他娘子带了话,叫何霜降得闲去一趟,何霜降猜是找人那事儿有眉目了,让张氏帮着看会儿铺子,她先去铁匠铺子瞧瞧。 果不其然,张娘子见她过来,赶紧又拉人去后院 “上回你说我没想起来,还真有个合适的人” “哦?谁?” “先前将铺子卖给你的张荣保祖孙俩,你可还记得?” 何霜降点头“这二人怎么了?” “张荣保祖父去年病了没起来,如今只剩他一人了。说起来这祖孙俩也是可怜,你买了他家铺子,那钱虽说给他了,后来却叫那老爷子从药钱里偷摸补贴给小儿子一家,祖孙俩本来买了个宅子,后来不知道怎地,又被那家人找上门了,赖着不愿意走,如今还住在张荣保那儿哩!” 看何霜降不耐烦听,张娘子这才切入正题 “这张荣保是念过书的,也识字,也会算,只是待人处事拘谨些,不过给你管铺子是绰绰有余的” 看出来她意动,张娘子便不再说话了,让她自个儿考虑清楚。 “那张荣保如今住哪?” “柳树巷子,最里头那宅子,小不说,还晒不到什么日头”张娘子一脸嫌弃,如今她家日子好过紧了,自然瞧不上这犄角旮旯里头。 “成,那我先走了。回头这事儿若成了,你肚子里这货卸下来前,吃的糕点我都包了” 张娘子被她说的哈哈大笑。 也懒得再出来一趟耽搁功夫,索性直接朝柳树巷子去了,一眼就看到了最里头那家,门口杂七杂八堆了不少东西,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站在门槛后头,对着大门口,比谁撒尿撒的远。 何霜降只觉得辣眼睛,在远处站了一会儿,没见人出来,终于忍不住,将两个小孩赶走,自个儿上前敲门。 门本就是半掩着的,朝着里头看,还能瞧见里头景象呢。原以为去年那会儿就把这家人赶回去了,谁知又来了。 得知他重新买了宅子,他家那吸血虫二叔就借着张荣保祖父过世,又赖上来的,跟个狗 分卷阅读120 皮膏药一样,怎么撵都撵不走。 “找我做掌柜的?”张荣保站在门后,狐疑地打量何霜降。 何霜降同样也在打量他,上回见着,还是二人交易铺子那会儿,骨瘦如柴的模样瞧着吓人,如今身上肉是养回来了,整个人看着仍是黑瘦精壮的。 “是,你也许久没回铺子里看过了吧?” “我没什么本事,如今靠扛包挣两个幸苦钱,你这掌柜的,我怕是当不来”张荣保推拒,他自认自个儿没什么本事,做不成这门生意。 “有甚难得,只算算账罢了,旁的事你想插手我还不愿叫你管哩,不过一个点心铺子你都兜不住?” 对面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 “小娘子信我,我便试试,若实在不合适,我自个儿心也不安的” 何霜降笑“若是不合适,你想留下来我还不想要哩!” 这事儿便说定了,糕点铺子她得尽快丢开,饭馆那边耽搁不起,晚开一日都是放任钱淌走了。 因着新买的饭馆里点心铺子不算远,且后头还带个大院子,厨房也好好的,还有个专做糕点的小厨房,嫂嫂便在这处住,糕点做好了再往珍味坊送,毕竟张荣保是男人,不方便。 再一个,珍味坊后头留出了两间屋子,以后这边饭馆招着人,没地儿住,晚上也能去那住。 珍味坊渐渐脱手,这边饭馆却毫无头绪,厨子账房找不着不说,连洒扫的丫头小子人牙子那儿都没个合适的。 饭馆里头如今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她买的都是漂亮耐用的,门头挂着珠子串的门帘儿,墙上是青竹刻的菜名儿,柜子后头是酒坛,一共摆了十二张方桌,虽说这铺子只有一层,宽敞却是相当宽敞,摆了许多物件儿也不算挤。 这些东西连带买铺子,拢共花了二百八十两,再加上家中修修补补,三百两银子就出去了,剩的一百两,暂且先不动。 东西都置齐了,却少了人,厨子账房,一个都还没找着。 何霜降急的上火,嘴角起好几个燎泡,还是贺三郎忽然点醒了她。 贺三郎不日就要启程去江宁府,听说她将开个饭馆,特地来了一趟道贺。 带他看了一下新铺子,各样东西都介绍了一番,贺三郎拿出一枚玉佩,说是做贺礼。 何霜降推拒 “回回都给贺礼,这回我不收了,开个铺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收着。我这趟去江宁府,约莫得年后才回来”贺三郎将玉佩放在桌子上,何霜降又拿起来还给他 “我真不要,这贵重玩意儿,磕了碰了怪心疼的,且我素日活多,也不戴” “对了,你……你同上回那人再没来往了吧” “没了没了,我后来仔细思量一番,你那话也对,男女有别”何霜降表情严肃“因此三哥哥莫要再跟我拉扯了,这玩意儿我真不能收,没得落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贺三郎知道二人没来往,心里很松了口气,玉佩也不再急着给了。 等人走了,何霜降眼睛一亮,谢明远许久不来,她差点忘了,这可不就是个现成的账房,如今他那镖局也不开了,偏底下兄弟还有亲人要养,想必正是缺钱的时候,来她这当账房,大不了一个月多开些银钱给他。 且真论起来,她是主家,谢明远是账房,跟她与张荣保是差不多的关系,旁人也不能说出什么罪名,也就不存在什么男女有别了。 去了一趟镖局,却没见到人,大门紧锁,后头小门朝着花柳巷子,她实在不敢去那地儿。 不过洒扫丫头倒是找着了。 何霜降想找勤快的,那人牙子先领她看的几个都不甚满意,那几个恐怕是要给大户人家的,一个个瞧着比她还富贵哩。 这回这个是自个儿插了草标,卖身葬父,那人牙子路过,瞧这姑娘长相不大好看,手却粗实,应当是个做惯粗活的,想起何霜降要的人,这才顺手买了下来。 花了十二两银子,得了这么个丫头。这丫头比何霜降还小两岁。 何霜降自从救了泉姐儿那么个祸害,再不敢乱发善心,这回早早就开始敲打了 “你若不生事,这身契只当废纸,不过你若是生了什么坏心,这身契可就送去官府……” 后面话未说尽,这丫头就战战兢兢开口“ 分卷阅读121 不敢……不敢” “你叫什么名儿?”这丫头胆小,好不容易找着的人,她还真怕将人吓唬坏了。 60. 第六十章 万事俱备 “我……我叫喜鹊儿, 我爹给起的……”喜鹊儿声音清脆,提到他爹,眼开始泛红,泪珠儿大颗大颗往下滚。 “你你你你别哭”何霜降瞬间手足无措, 喜鹊愿意卖身葬父, 想来跟自个儿老子是很亲近的, 提起这事儿, 不免伤心。 后院屋子多,这铺子大,除了留出自家人住的,下剩的都给用木头板子隔出来了,留给家中帮工的丫头们住。 被褥之类都是齐全的, 何霜降跟喜鹊商定了, 一月给三百文钱,主要就是端端菜洗洗盘,不是什么累人活计。 这丫头年岁不大,人却实在, 干活儿麻利,也没什么花花心思。 张荣保已经将珍味坊的活计接过去了,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嫂嫂能干,铺子里常卖的点心,何霜降教几遍她基本都能上手, 自个儿再做上几遍也就熟练了, 珍味坊姑且这样,这边的饭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排好。 若实在找不着谢明远,就先找个厨子吧,能做些寻常饭馆有的菜色就行, 至于管账的事儿,大不了叫张荣保也两头都顾着。 喜鹊这几天都觉着主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战战兢兢好几日,才开口 “姑娘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总这样瞧我,我怕” 何霜降放下手里的话本儿,又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瞧着她“我是觉着,你如今还小,该识些字念些书,没的以后连字都不认识,人家将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喜鹊诺诺“姑娘想将我卖掉?” “什么卖掉,我是想着,得闲了,你得念书识字。”说着抖抖手里的话本儿“你瞧我如今都开上饭馆了,还日日进取,天天看书哩!” “往后我再开酒楼,你还能帮着管,你算算,当账房一月能有二两银子,你这样打杂的,一月才三百文,若干的不好,我换个人也使得” 何霜降给喜鹊画大饼,这也是实话,她是想开酒楼的,往扬州开,再开遍江南府,单靠她一人可不成,横竖这丫头还小,得受些磨练。 “识字儿?”喜鹊眼睛亮了“我也能识字?” 何霜降点头,又拿了千字文,叫她认字,纸笔教她写名字,等能写了,再教着打算盘。 她心里想的好,只可惜不过两天,喜鹊就哭着说太难了,不愿意学,何霜降威胁若不愿意学,这洒扫的活儿都不给她了,这才重新捡了纸笔。 “你一日写会三个字,过二年恐怕都能作诗了”何霜降说的云淡风轻。 喜鹊脸都皱成一团了“我学,姑娘我学,只是以后可别说什么不要我的话了” 兴许前两天有什么事儿人不在,何霜降下半晌又去了一趟镖局。 这会大门倒是没挂锁,不过从里头销上了,敲了好几遍,才有人拖着步子来开门。 见是何霜降,又想把门关上,不过还不等他动作,何霜降就挤进来了。 谢明远重重咳了几声,肩头还有胸口上裹着的纱布开始渗血,似无所觉的叹了口气,声音漂浮 “你今儿怎么来了?” 何霜降眼都被他身上的伤口晃红了,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委屈,撇着嘴“上回就来了,没见着你” 上回是她不对,人家好心给她帮忙,她却说那些个男女有别的怪话,搁她身上她也气愤“你身上这……叫人欺负了?是谁打的?” 谢明远往后退了两步,披了大氅,遮了身上伤口血迹,怕将她吓着。 “不过是些旧时恩怨,现下已经清了” 前几日是清明,他出城拜祭,不想被一群人拦住了。那一队人,车辇华贵,仆妇成群,并着家丁丫头,浩浩荡荡二三十人,端的是富贵无匹。 原本不想歪缠,绕着过去便是,谁知道这些人也不放他走,两边整整对峙了小半日,马车里这才有个妇人被丫环搀着下来。 ,走近才见是忠勇伯府的大夫人,也是他从前的娘亲。 “都是你这孽畜,害了我儿!”大夫人见了他,先前的气派消失的无影无踪,抽了边上家丁的配刀,朝他身上砍去, 分卷阅读122 他自个儿是没什么好说的,原本就是他亲娘干了不是人的事儿,这会儿不论是什么,他都得受着。 于是生生挨了两刀。 随后那大夫人就晕过去了,应当气急攻心,边上伺候的丫头将人扶到车上,喂了药丸,一行人便要走。 谢明远拉住后头的家丁,从前他还是伯府世子时,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敬他的,如今虽说离了府,却仍有些威望,那家丁特意慢了一步,三言两语说清了事。 原来大夫人亲生儿子,一生下来便是个先天不足的,一只耳朵听不见,脑子还有些不灵活,竟是个憨的。这几年伯府寻遍名医,偏方用尽也不得法,谁能治好这先天不足呢? 这一来大夫人心里便存了怨恨,前儿府里那位公子染了一场病,险些没救过来,大夫人这才领了人,从京城赶到这儿,已是好几日没歇息过了,刚砍了谢明远那两刀,如今一口气卸下,自然就厥过去了。 “您……您快些回去包扎吧,这伤瞧着怪重” “若是……大夫人她醒过来,只说我死了……我死了,恐怕也能叫她心里松快些” 大夫人她终归是妇道人家,力气小,伤口瞧着骇人,却没伤到经脉内里,不过流了不少血。 这些烂事却没必要对这丫头说,徒增烦恼罢了。 何霜降在一边愤愤,虽说不知道是谁将人伤成这样,却觉得这样不应该“哪怕是旧时恩怨,也不好这样伤人的!我瞧你就是太好说话,那些人各个都能欺负你!人家欺负你,你不还回去,往后不就更受欺负了?” “横竖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过去了”谢明远笑“你这丫头竟是个这样的性子” “虽说天渐暖了,早晚寒气却重,你可得好生顾着自个儿身子”找了一圈,竟没找着热水,又瞪了他一眼,去外头点了炉子烧水,嘴里念叨“屋里竟连壶热水都没有” 桌上杂乱,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书,还有些杂乱的废纸,谢明远重新站在桌前写写画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局促的何霜降 “你今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想着……你近来也无事,我又新开了个馆子,不如……不如去我那当个账房,好歹是个活计,也能贴补些家用不是” “久不曾去你那,竟又开了个铺子?” 何霜降把赵夫人那事儿说了一遍,面上颇为自得。 “就四百两银子?”谢明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可知你那烤鸭法子,去京里,少说三四千两银子也卖得” 何霜降倒颇为洒脱“这钱解了我燃眉之急罢了,再多我也不敢收,赵夫人性子好,教了我不少东西,这是多少银钱都买不到的” 外面水沸了,何霜降倒了两杯,她早渴了“对了,方才说的账房那事儿,你怎么想的?你是有本事的,往后定有大作为,先给我当账房,往后我开了大酒楼,就叫你去当掌柜的” 谢明远瞧着眼前人认真的脸色,忍不住发笑“你一月能给我多少银子,少了我可不愿意” “一个月……”何霜降心里也没底“你说多少?” “二两银子吧,不过你这饭馆拟名儿了没?”谢明远随口说了个数,主要是想问后面的话。 “拟了,拟了,你问这做什么?” “我瞧你那珍味坊三个字儿也忒难看,因此这饭馆,名字我来题,最好是将那珍味坊的牌匾也换了,没的影响生意,无论做什么声意,这门头都是极重要的” 何霜降觉得有道理,贺三郎不在,石头那字迹稚嫩,她正愁找谁给她题字呢。 珍味坊是点心铺子,她想着留给家里的,石头往后科考,自会有出息,大哥只在衙门做幸苦差事,赚不到什么银钱,因此这铺子她是想留给大哥的。 所以往后酒楼饭馆就不好再叫珍味坊了,得换个名字,名字她也想好了,就叫清和饭馆,往后开酒楼,就叫清和酒楼。 正喝水的谢明远险些呛到,身上大氅也滑掉了,何霜降这才看到,先前在门口就渗了血的衣裳,现下都叫血浸透了。 “你怎的也不说,赶紧……赶紧把药拿出来,我替你上了,先我大哥受伤,都是我给换药的,放心,我手稳着哩!” 谢明远往后躲了一步“小娘子可别这样,你先还说什么男女有别的话……” 何霜降气恼“我知道男女有别!可眼下这不是人命关 分卷阅读123 天嘛!” 待换好了药,谢明远说一并去饭馆里瞧瞧,临走时一阵风将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吹到了地上,何霜降关了窗,看谢明远如今受伤,不能乱动,于是将吹到地上的纸重新捡起来。 只见上面明晃晃落着几个字,浮萍先生。 难怪之前听她说清和饭馆要笑,她近来迷的话本儿,里头有个人就叫清和,这才给自个儿饭馆叫清和,那书叫槛外桃花,写书人正是浮萍先生。 何霜降仿佛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小心翼翼将落在地上的几张纸放回去。 门外谢明远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出来,刚想进去喊,何霜降就拿着铜锁出来锁门了。 “走吧” …… 一推门进去,就发现跟旁的饭馆不同了,一应桌椅板凳都是一类的,摆放有序,瞧着就舒心,只是门头上还没挂牌匾。因受了他蛊惑,何霜降便决定,叫他将珍味坊也重新写一遍,回头一并挂上去。 “你这还没找厨子?” 这么大个地方,除了嫂嫂在小厨房做点心,其他屋子都是空的。 “还没呢,难找的紧,我都想着先去乡下找个烧大席的……” “我这倒有个人选,先时那大胡子你可还记得?他做菜很有一手,祖上原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 “真的?”何霜降倒没想到,这买一赠一,两桩事儿都一并解决了。 隔日谢明远便将大胡子男人带来了,如今不能叫大胡子了,他听说是要做饭,便将胡子剃了,不带夸张,整个人比从前年轻了几十岁,看何霜降惊讶,更是憨憨地摸着脑袋笑 “姑娘往后唤我赵二就行,我今年才二十一哩” 这一笑,连脸上那道疤都温和不少,何霜降更惊讶了,才不过二十一,先前留着胡子的模样,倒像是比谢明远大两轮。 如果说何霜降做的菜能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每样都是刚刚好的分量,那么赵二就是信手拈来,做出来的东西相当随意,不过吃起来莫名有些热泪盈眶,是灌注了真心的。 一盘蛋炒饭叫生生叫他做出几分家国情怀。 “要不是老大他收留我,我只怕还找不着活计呢。原先一开始想着去酒楼饭馆,可人家嫌弃我脸上的疤……” 何霜降听不得这些,依旧给人画大饼“不妨事,你往后跟着我,以后开酒楼,我让你做大师傅” 喜鹊听了这话,跟在边上接茬 “可不是,我们姑娘人可好了,往后必定能开上酒楼的,我现在在识字儿,以后就是账房总管哩” 众人笑。谢明远笑的更甚,这丫头到底是许了多少人好处。 如此一来,人便全了,大家都没甚经验,怕忙不过来,何霜降又去城外土地庙里寻了几个孩子,同石头相熟的狗儿,还有年纪稍大些的燕子,若是铺子忙不过来,便请他们来帮忙。 自从认识了他们,凡年节她都会送些吃食被褥过去,因此这些孩子同她关系也好,很是信任她。 何霜降找人算了,开张日期定在五月初一。 初一一早,先放了几串爆竹,又揭了红绸,算是正式开张,桃花村不少人皆都听说了,一个个都来看热闹,作为桃花村顶有牌面的贺家,自然直接进去点了一桌子菜,以示祝贺。 开张前三日,酒水不收钱,菜品半价。 看热闹的人多,进来的却没多少,一个上午,除了贺家,剩下几桌才将将坐满罢了,且都是为了那不要钱的酒水来的。 但凡买二两银子的菜,酒水便任意喝。 谢明远站在柜台后头收钱,赵二在后厨炒菜,没人点她的高价特色菜,因此她便闲了。 狗儿跟燕子一早也来了,在前头忙活,喜鹊帮着传菜 “姑娘!有人点了素鲜菌汤!” “好!” 好容易来道菜,赶紧撸起袖子忙活,本想着她才是厨房大师傅的,可赵二熟门熟路招呼她切菜的模样,她活像个帮工似的。 61. 第六十一章 酸辣可口 第一日来的人并不多, 何霜降那素鲜菌汤是她特色菜里头最便宜的一样,因此有人为凑数点了一样,谁想到端上 分卷阅读124 来是满屋鲜香,旁边桌上也都纷纷要了一盅。 这鲜菌汤说起来是素的, 熬制起来却相当麻烦, 佐以香料虾皮鸡肉鸡骨鸡油熬干成块, 研磨成粉状, 再将上好的肥肉炼成猪油,二者相拌,味鲜至极,熬菌菇汤时放一些,汤底透亮, 上面一层浅浅一层浮油, 保管喝了一口,能再喝一盅。 但凡尝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 一盅汤没多少,喝完了只觉得不够, 先觉得这价格高了,现在看来,若是这个味道,价格还能定的再高些。 只一盅汤的味道都如此了,何况别的菜, 于是又想着点些旁的菜, 反正今儿所有的菜都只要一半银钱,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往后再有这好事还不知得等到啥时候呢。 一开始为着酒来的人,这会儿都开始研究起墙上挂着的木头牌子, 商量点哪几样菜好。 贺家捧场,一开始就点了不少好菜,这会儿不少人都朝他们桌上瞅,想看看哪个好吃,看来看去,觉得都香。 以为今儿生意一般,没想到过了饭点,竟变得越来越好,一直到下半晌,人才渐渐散去。 等人都走了,何霜降才到柜台后面,照例是——数钱。 心里清楚今儿赚的应该不多,没想到刨去本钱,也有几两银子进账。 黄昏时分,吉祥粮铺过来送米面,这吉祥粮铺便是何霜降看好的粮食铺子了,价儿不高,粮食也都是精挑细选的。 何霜降一一验过,没有发现以次充好的,遂叫人搬去仓房。 晚上吃的也好,不能久存的菜,都给烧了。另剩了几条鱼,是留给何霜降来做的。 仓房还有一缸去年腊月腌的白菜,这会儿吃起来酸脆爽口,鱼是黑鱼,刺少肉嫩,片成片滚了蛋清淀粉腌上半刻,待腌好以后煮上一锅,出锅时加花椒麻椒若干,淋上热油,滋味分明,鲜辣酸爽。 也很下饭。 这一道酸菜鱼原是当初何家从沧州逃荒时路上渔人所食之物,酸菜跟小杂鱼,二者混成一锅煮了,她前几日想起来,改了一番,料子都用最好的,吃起来自然香。 喜鹊更是乐得拍手“今儿可比过年吃的还好哩!” 两盆子酸菜鱼,叫几人吃个精光,一点不剩。 燕子跟狗儿就留在店里头了,给吃给住,先学着做事,一月给一百文,剩下几个孩子也可怜,可她总不能个个都顾着,世上可怜人多着呢,她自个儿尚且还顾不过来。 赵二跟谢明远都是回自个儿家,喜鹊跟她还有嫂嫂三人住饭馆后头的院子,再来个燕子,后头屋子多,也住的下。 至于狗儿,他吃完饭就去珍味坊了,两处相隔不远,虽说他还是个孩子,但那头夜里有张荣保,倒也不俱。张荣保不回去,他那叔叔婶子还赖在他那呢,赶都赶不走,报官人家只道是他家私事,管不了。 谢明远跟赵二一道离开,何霜降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想到 “你那匹马呢?” 谢明远站定,回头 “怎么?” “没什么” 何霜降心里难受,上回去他那就没见到马,去年还金锞子狐裘子随手给人呢,今年就穷到如此地步了。又看他背影寥寥,心下颇酸,这人生来就应该骑白马佩长剑的。 可不是,气质摆那儿呢。 所以第二日一早,她就去了马市,这回该她还人情了。 上回买青骡子的那个老伯,家中也有马匹,只不过何霜降怎么瞧,都没谢明远先前那头俊,她也不懂看马,只马长的丑这一点,凭那老伯夸得天花乱坠,她也不想要。 “小娘子,不如我带你去前头看看,有个专卖好马儿的,品相皆上乘,是我家弟兄……” 有个熟人总好些,这卖骡子的也不愿意叫生意落在别人的口袋,因此关了门带她朝前边去。 马厩里臭烘烘的,看着没几匹好马,何霜降捂着鼻子 “你这可有白马?” “有,有,小娘子跟我来” 走到最里头,只一匹半大不大的小马驹子,这么点大,哄小孩顽罢,何霜降翻眼瞅他。 “小娘子别气,您想要白马是极难的,如今只剩了这一匹,都要四五十两银子,若是再大些的,百十两银子怕也不 分卷阅读125 够,不如带回去养着” “买马儿本就想着出行便宜,买个小的,回去喂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骑上马呢”何霜降被他口中的百十两银子唬了一跳,想不到一匹马竟这般贵。 “那……姑娘不妨看看这边的,虽说品种没先前那白马好,却也还不错,跑半日不再话下” 这杂色成年马,价格跟那白的差不多,白色只不过小些,遂狠狠心 “这白马什么价儿” 那人好话说尽,听见有门儿,当下什么也不顾了,踢了一脚边上跳来跳去的小黑狗 “这原是六十两银,只因小娘子同我那弟弟相熟,便算作五十五两吧” “这么贵?” “这……小娘子,这马儿很不错的,聪敏,还温和”那马儿适时打了个响鼻,湿漉漉的大眼盯着这边看。 “五十两,若可以,我立时牵走” 那卖马的老头故作为难,拱了拱手“唉……看姑娘诚心想要,我便卖了吧,只是下回再有生意,定要再来啊” “那是自然,对了,我瞧你家这狗不错,我都照顾你二家两门生意了,捎给我如何?” 这老头笑“自然可以,家里狗下了一窝崽子,还有几只正愁没处儿送哩,姑娘若不嫌弃,全带回去也使的” “这倒好,家中正缺这狗崽子看门” 何霜降叫人把马儿送到饭馆后门,她正好回去取了银子付钱。 这一趟领了两只狗崽儿,那匹马跟着大青骡一起被关在后院儿,花牛咩哞咩哞叫个不停,似乎还不适应家里又多了个家伙。 两只狗崽儿的饭食不必操心,饭馆里每日剩菜剩饭,鱼肉骨头都尽够,张氏还特地留了泔水桶,剩菜剩饭叫何大牛隔日来取一趟。 家中也添了头牛,如今进城方便多了,村里若是有人进城,何大牛也顺道带一程,人家也不占便宜,每回都要给些鸡蛋河虾。 谢明远一来,何霜降便领着他去看马 “我特地去挑了送你的,你瞅瞅跟你先前的马儿是不是一模一样,别瞧着现在笑小,养大了也俊的很哩!” 拍了拍小马驹的头,又用毛刷刷了一遍毛,添了饲料。边上大青骡子吃醋,也伸着头往她手上蹭,何霜降装模作样刷了几下,又回头跟谢明远说话,这大青骡便将小马驹挤到一边,自顾自吃起槽里的草料。 “这马儿先养在我这儿,等大些你就牵回去” “难为你用心了” 谢明远笑着看她又转头忙着给花牛喂食,两只小狗崽在她腿边扒来扒去,似乎也饿了。这丫头无论做什么,都让他感到自在,先前的烦心事,只要看到她,似乎都清净了。 如此看来,二两银子一月的账房先生,也不是不能当的,只希望以后都这般安安生生的。 今儿一开铺子,也不用去外头招呼,就来了不少人,其中几人还是清水城颇为体面的人家,先前总在珍味坊买点心的。 其中一位笑面儿大伯,也是熟人,何霜降第一回做生意,城外搭窝棚卖卤蛋那会儿,这笑面儿就常来买她家吃食,后珍味坊开张,一开始他也常来,不过后来再没见过。 这回开馆子,他竟又来了,还带了不少穿着体面的人。 何霜降招手示意谢明远上前招呼,又特地跟喜鹊说了一声,这一桌上的酒,用她亲酿的竹叶青。 一桌子点的都是大菜,今儿可算到她显身手了,厨房里忙不过来,狗儿力气大些,前头有人招呼,他就在后厨帮着切菜端盘,同样忙的脚不沾地。 但这一桌,就叫了整整八两银子的菜色,这还是少了一半钱的。也不知道这笑面儿上哪儿发财去了,什么时候竟这般富贵,叫人发酸。 从上午开门一直到下半晌,竟是一刻没歇,午饭都是匆匆吃了两口了。 今儿生意好,一桌连着一桌,一整日下来赚了十三两银,再有几日那马儿的钱都能赚回来了。 白天狗崽子都是拘起来的,吃晚饭时才放出来,一出来就四处窜,一整天都忙着,谁也没时间喂食,别说狗崽儿,后头马厩里的大青骡恨不得掀翻了食槽。 喜鹊见了狗崽儿,稀罕的唤个不停,燕子看厨房里洗碗的狗儿,偷摸拉着何霜降,叫他重新给狗儿换个名字。 这事儿何霜降也不掖着, 分卷阅读126 吃饭时提出来了,几人七嘴八舌的起名儿 赵二“不如跟了我姓,我年岁大了,怕也找不到婆娘,你给我做儿子如何?” 燕子啐了他一口“你才比他大几岁,净想着占便宜!” 喜鹊憨笑“我叫喜鹊,她叫燕子,你不如叫八哥?还是老鸦?” 何霜降拍拍手叫众人闭嘴,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哼了两声,看向谢明远 “你肚里墨水多,来给狗儿起个名字,省的大家闹来闹去” 62. 第六十二章 买到海货 狗儿期待地看着谢明远, 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如今得了个名字,像是有了根基一样, 怎能叫他不开心。 “名字若起的高深了, 你自个儿不懂反而也不美, 只希望你往后平平安安, 万事如意才好” 一群人瞪着眼睛看谢明远。 “就叫如意吧,至于姓氏,我倒知道也有门姓,也姓苟,不过是草头苟, 你若愿意, 往后便叫苟如意吧” 狗儿点头“往后我也是福泽深厚的人了” 张氏开春抓了三只小猪仔,如今她饭馆里剩饭剩菜,就能将这些小肥猪养的胖乎乎的。家里鸡仔鸭仔也抓了不少,可因着烤鸭方子卖给赵夫人, 自家馆子里就不能卖烤鸭了,不过下回可以试试叫花鸡。 用料腌完,再拿荷叶裹了,抹上黄泥,放到炉子里头烤, 这味道好, 却不常吃,做起来麻烦,若是店里有,想必来买的人必定不会少。 再就是卤味儿, 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卤的猪下水,还有鸡鸭身上的零碎,切做凉菜,也是别有风味的。 梅雨时节哪里都湿漉漉的,收了油纸伞,将上头雨水抖落干净才进屋子,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虽说来的客人挺多,不过生意还是受了些影响。 笑面儿大伯常来,这回一桌人都走了,他却没走。 等大堂的人全散尽了,才上去找何霜降。何霜降自然记得他,二人笑着打招呼 “我原就是个干苦力的,去年发了笔小财,今年才体面些,你家吃食好吃,我便常带些贵客过来,也因这菜色得人心,说成了不少生意” “该我承蒙您照顾生意才是” 推诿许久,这笑面儿大伯才说了此行目的,他去年借了一笔钱,跟几个相熟的往广州府去了,那处儿跟别国来往多,新鲜物什也多,有些便宜货带到内陆或是北边却极为值钱,凭这他发了一笔小财,于是后来又跑了几趟,货物皆卖尽了。 那边海鱼海虾便宜,这一趟过去,带了几车回来,不想一回来竟碰上阴雨天,这些海货再不卖出去,只怕就要烂在家里了。 “原本这些干货是极易存放的,只可惜连着下了这么久的雨,小娘子也不必多想,你若愿意买,就买一些,若不愿意便罢了,这鱼有些海腥气,有些人只怕不喜欢” 何霜降也拿不准主意,这干虾她无论是熬汤还是做料都很新鲜,收了也未尝不可,但那些海鱼就有些为难了,江南素来被称作鱼米之乡,就是清水城,外头也环着清水河,莫说草鱼鲫鱼寻常鱼类,鳜鱼乌鱼这些也都是常有人挑着来卖的。 因此这海鱼只怕吃的少。 “我先同你去看看,我也没吃过,若是合适,就买些回来,左右你手中那些还脱不了手”她也不知道这到底好不好卖,先买些回来试试,若可以,也解决了他一桩麻烦事不是。 谢明远同她去瞧了那些海鱼,先以为只一些罢了,去了以后才发现那些海货堆了整半间屋子。何霜降震惊,那笑面儿大伯丝毫不慌 “泰半身家都拿来买了这些海货,不成想压手里了……” 何霜降十分佩服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然又能如何?反正已经赔出去了,总不能要死要活,往年这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哩,如今日子已经够好了” 他想的开,再差也不会比从前更差了。 “不如这样”何霜降转了一圈,这味道她倒是可以忍受,若是找个合适的吃法,也不是卖不出去“这虾我都买下。至于那些鱼,先放我店里卖,卖多少算多少如何,若全卖了,再一并给你结账?这样你也不用压低价卖” 这鱼不知道能不能卖掉,现如今能赚回来一笔就是一笔。 分卷阅读127 这笑面儿一番感谢自不必说,何霜降带了干虾并一些鱼回去,这鱼老长一条,笑面儿说是什么带鱼,她还未曾见过,还不知道怎么吃,回去先试试,再做其他打算。 兴许是时来运转,第二日天竟放晴了,若后面还是晴天,那些海鱼就不怕坏了。 不过既已经说好了,将那些鱼卖给何霜降,端没有反悔的道理。 那干虾有些奇特的鲜味,磨成粉竟比河虾还鲜,汤底佐料里放一些,立马就能提鲜。至于带鱼,试了几次都有些说不上来的腥味,干脆裹了粉,炸香以后重料红烧。 似有若无的海腥味转化成了浓烈的香辣味儿,饭馆里众人自然成了第一个尝的人,昨儿何霜降将这鱼清蒸了,那味儿刺激的几个人如今看见鱼就想吐,今儿倒是被吸引了。 第二日就叫人新刻了牌子挂上去了,新的牌子就挂在最上面,不少人一眼就能瞧见,有了新的菜色,不少人自然就见到了。 笑面儿大伯又带了一桌人过来,特地点了红烧带鱼。 他那半屋子干货,单供给清和饭馆,肯定是多了的,现下能卖出去,自然是卖出去为好,也好周转些钱做其他活计。 这新菜牌子特地挂在显眼的位置,加上笑面儿点的一桌,不少人早就垂涎欲滴想知道这是什么了。有吃过海鱼的,不屑一顾,信誓旦旦同别人说这玩意不好吃,劝退了不少人。 不过还是有人买来尝尝味道的,新菜一上,前十个人都是一半价钱,因此想占便宜的也不少,很快,一屋子都是鲜辣香气,先前说不好吃的人也默默闭了嘴。 边上不少人骂,因他一句话,没占着便宜,前十个半价的都叫人家买完了。 一日下来,竟也卖了不少。 笑面儿大伯显然也是谈好了生意,极为开心,等人散尽以后来找何霜降 “亏得你今儿做的菜,那些人是从府城过来的,本以为还要多说几遍,想不到这回连价都没说,几人争着都想要” 何霜降也笑“卖出去就好” “不过你放心,给你留的足足的,尽够”怕她误会,赶紧跟着解释。 这几日原本是不准备赚钱的,想不到积少成多,也有不少进账,谢明远算了一遍总账,刨去各项开支,还余二十三两银子。 何霜降没想到还剩这么多。 不过马上还要拿些银子去笑面儿大伯那儿将剩下的鱼全买了。 63. 第六十三章 她的性子 沥沥淅淅半个多月, 这雨终于歇了,何霜降松了口气,将家中被褥全都拿出来晒一遍,后院也铺了板子, 晒上刚买回来的海鱼。饭馆里桌椅板凳也特地抽半个下午洗了一遍, 然后放到太阳底下晒干。 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雨, 现下趁着日头大, 赶紧把东西都晒了要紧,免得生霉。 一大早去衙门交过税,又去街面上买菜,她铺子里头米面是从粮铺里买,平常菜蔬却都是自个儿亲自去挑的, 那家菜新鲜买哪家的。也有不少人愿意每日送来, 价钱还能低些,她不愿意,就怕有人以次充好,毕竟菜蔬瓜果都要新鲜的, 若叫客人发现哪个菜有问题,岂不是自砸招牌。 墙上挂的菜单牌子也方便,若哪样菜当天买不着,那道菜的牌子也立时能取下来,不会生出点了菜却端上不来的事儿。 天一热起来, 铺子里凉菜卤菜都卖的好, 连张氏腌的辣萝卜辣白菜都不少人爱吃。 家里鸭子每日都下蛋,一整日能捡二三十个,加上从别人家收的,做了几大坛子咸鸭蛋, 何霜降想到去年草木灰里的灰色鸭蛋,口味独特,许久不吃竟有些馋,索性也做了不少。这味道特殊,应当也有人爱吃的,且性凉,入夏以后吃起来人也舒畅。 临近端午,街面上卖香囊艾草的又多了起来,清和饭馆早早备起了雄黄酒,这酒也刻了牌子挂到墙上,每日都能卖出几坛,有不少人还特地从她这儿打雄黄酒。 何霜降也做了香囊,绣的都是镇邪的兽类,里头装着各式草药,香气扑鼻,还能驱蚊虫,分给铺子里的人,众人一接到就带上了。 喜鹊打小没娘,她爹对她虽好,这种节日里的习俗却不会张罗,因此只看别人家孩子戴过,如意还有燕子都是苦命孩子,从前连饭都吃不上,别说戴香包了。 赵二拿到香包也极开心,连谢明远脸上都是有笑意的。 分卷阅读128 这几日铺子里开始送咸鸭蛋跟粽子,凡是花了五两银子的客人,一人送两个咸鸭蛋并一串粽子。若一回点了十两银子的菜,便送一盒子咸鸭蛋并一盒粽子。 除了清水县令因招呼客人,特订了一桌十八两银子的席面叫送到府上,其他便再没有超过十两银子的了。 不少人尝了粽子跟咸鸭蛋都说好吃,来饭馆里问,她干脆说只在珍味坊有的卖,又跟嫂嫂多包了一些粽子,左右不过赚这几日的钱,咸蛋黄的最好卖,其次是肉粽,再是豆沙馅儿的。本以为这边人爱吃甜粽,想不到尝了一回她家咸粽,竟也上瘾了。 何大牛送了艾草跟菖蒲过来,一早就挂在门头上了。 城外还有赛舟的,赢得有彩头,今儿城外热闹,不少人也都推着摊子去卖吃食香包,人挤人的,何霜降没去,饭馆里几个孩子也不大,怕叫拐子带走了,哪怕想出去却也不敢出去。 外头人多,城里反而开始冷清了,饭馆生意不怎么样,珍味坊生意却好的出奇。也可以说每回逢节珍味坊生意都极好,这回无论是买咸鸭蛋还是粽子,都送精雕的木盒,盒子上刻着珍味坊的名儿跟图画,精致漂亮,特地找人画了样子刻的。 虽说吃食贵些,可谁买这玩意儿留着自家吃呢,都是拿着走礼的,连富贵人家都稀罕珍味坊的点心。且她家点心也不是一整日都有的,就她跟嫂嫂俩人,哪怕包的再快也不够卖的,因此只有那么些,去晚了就没了。 城中百姓都去外头瞧赛龙舟去了,今儿中午饭馆歇的比往常要早些,中午就拿粽子做正食,吃的虽早,不过糯米跟江米顶饿,到了下半晌,肚子还是饱的。 绝不是吃多了的缘故。 下晌何霜降挑了精细白米想要煮粥。 这草木灰包的鸭蛋她吃过几次,效用也摸出来了,最是清凉下火,中午粽子吃多了有些腻,也不知怎么想的,切了些这黑灰色鸭蛋,中午一小碟拌了黄酒去腥的肉丝还没吃,晚上再不吃怕坏了,于是一齐丢进锅里熬煮。 直到煮得锅中米汤扑出来,才转了小火慢熬。 待熬制浓稠以后,撒些盐粒儿,焖上一会儿再揭盖,饶是先前闻着味儿香,却还是怕糟蹋了东西,不成想这粥看着比什么排骨粥都要香。 因几人没有不吃葱的,于是揭盖时撒了些葱花,更是馋的人直流哈喇子。 等众人尝过味儿,一致决定,墙上那道排骨粥的牌子可以拿下来了,换成了什劳子鸭蛋粥。 何霜降笑,拿了灰包蛋给众人瞧 “你们敲开看看,里头可漂亮呢!” 白色花纹嵌在清黑透亮的鸭蛋上,果真漂亮极了。 “老大,你瞧这上头的样子像不像松花”赵二常年走南闯北,进山林如平路,因此一见这就忍不住提了一嘴“要我说,总叫什么灰包蛋也难听,不如就叫松花蛋,人家看见这新鲜名儿也愿意买” 几个人都点头,何霜降也觉得是,于是凉菜跟主食又加了俩,粥跟凉拌松花蛋。 赵二虽说家住清水城,但清和饭馆在城东,他家在城西,每日回去也麻烦,因此从昨儿开始就做珍味坊后院屋里了,且如意晚上一人回去怕的很,跟着赵二就好些。 二人吃过饭就先走了。 喜鹊收了碗盘,谢明远特地留下来将碗洗完才准备走。 何霜降正窝在柜台后头数钱,见人要走,也跟过去,无奈这人腿长,她小跑半天都没追上,干脆在后头喊了一声, 又从荷包里翻出长命缕 “我娘说男戴左,女戴右”晃了晃自个儿手上戴的长命缕“我拿五色线编的,你戴上以后,定能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谢明远接过来,想带上,奈何笨手笨脚,绕了半天系不上。 “瞧你笨的” 重新拿过他手上的长命缕,又扯过他左手,细心系好。谢明远低头看着身前人一脸认真的神色,另一只手不自觉抬起来摸了摸她发顶。 小丫头还未及笄,不曾束发,如今只梳着简单的髻,今儿为了图吉利,还绑了几根红绳,忙了一天有些散了。 何霜降系好长命缕,只觉得头顶一重,抬眼看见谢明远逗狗似的摸她头,没好气儿挥开他的手 “你这家伙!我好心帮你系绳儿,你倒好,将我当小狗崽儿了!” 她也 分卷阅读129 这样摸家里小狗崽儿哩。 谢明远看她这样,愈发想逗她,叹了口气开始委屈巴巴装可怜“这长命缕……谢谢小娘子了,只可惜我如今实在贫寒,还得仰仗小娘子过活,否则别说银子,金子我也能百两千两赠你的……” “好了好了,什么金子银子,你如今怕是连铜板都没有。”何霜降显然不愿意听这种话,先他开镖局时手里有钱,镖局出了事儿以后,花费不少,他那马儿都不见了,只怕连马儿都当了。看他神色,担心他里有落差,嘴里笃定“你人聪明,往后我开酒楼,你必定能当上掌柜的” 不想再提这一茬,又移了话题,看向他肩膀“你身上伤怎样了?还是得小心些。不过你放心,我给你的那长命缕,是拿到庙里开过光的,必定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都大好了,上回吓着你了”上回何霜降给他换药,他还没叫痛呢,这丫头嘴里倒是直吸气,仿佛伤在她身上一样。思及此,又看向她,心下思量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心性简单。 嘴上硬气说什么不管这个不管那个,心里却善良至极,瞧不得人家受苦。单他知道的,破庙里那些乞儿,京中开酒楼的赵夫人,上回卖鱼给她的那笑面儿,她同人都不相熟,却愿意帮一把。 如今这世道,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若再有几分利,一气儿全拿走,管别人死活呢。 谁会像她似的,只拿自己该拿的不说,末了还晓得道声谢谢。 若要教她长些心眼,她也有一肚子话反驳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当初我们一家从沧州出来,是隔壁秀才帮着弄到的路引。半路上东西吃光了,饿的走不动道,身上一按一个坑,还是人家舍了几块饼子,才吊住命。石头病的要死,也是路上遇着好心大夫给瞧了,别说问诊的钱,连药钱都没收。再说到了桃花村,遇着贺家,伸了把手,才叫我一家落了户扎了根……” “人活一辈子,哪能遇不着坎儿呢?人家遇着事儿了,于我不过顺手为之,于人家却是一辈子” “若说好人,我遇着的多,那都是救命的恩情。若说坏人,我也遇着过。但若总瞻前怕后,总觉着世上都是坏人,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开再大的酒楼,当再大的官都没劲,一辈子都怕人家有所图谋” 谢明远面上笑,心里酸涩,摸了摸腕间长命缕“你想的倒是通透” “不过是些废话,行了你快回去罢,天都要黑了” 何霜降还站在那儿,看他离开。走了没多远,谢明远又停住回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别回头,朝前看!”光影绰绰,她扬声嘱咐,声音清脆,两只眼弯得像月牙。 天都黑了,这时节正是蛇虫鼠蚁爱出来溜达的时候,若不看路,叫什么毒虫咬了可不值当。 64. 第六十四章 云香亲事 东西送出去, 何霜降继续回去数钱。 谢明远将铺子里的账理的明明白白的,每日的账都归拢一遍,收支流水都记得很详细,末尾一行又有个总结, 她看起来也方便。 每隔半旬再将所有收支再统算一遍, 收支记在账本上, 何霜降每回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自家铺子收益如何。 生意好来一日能有二十多两银子进账, 不好时也有七八两银子,抛开成本,一月下来也有百八十两。 划出一些银子,明儿给他们发工钱。 燕子跟如意拿到钱就哭了,找何霜降将这些钱全换成米面拉到城外土地庙, 里头孩子连饭都吃不上, 饱一顿饥一顿的。何霜降偷偷添了一袋子,一并拉过去了。 凉拌松花蛋挂在凉菜那一排,人家一来都奇怪这蛋咋能凉拌。不是什么贵价菜,且前十个还能半价, 尝新鲜买了一盘,这味儿还真有不少人喜欢,此后除了花生米拍黄瓜,又多了个下酒菜。 至于那松花蛋做的粥,好吃是好吃, 卖的却不大好, 也没什么人尝过,毕竟人家下馆子,不是为了喝粥的,哪怕粥里加了肉, 根本上还是粥呀。 卖出的几次,基本都是各家夫人订席面时顺道要一碗,或是家中老人牙口不好,买回去尝尝肉味儿。 “云香前儿定了亲,是扬州府一户姓周的员外,那家小儿子今年十八,同你哥一般大,捐了个小官,你贺婶子都打听过了,这一家子人品不错,那郎君也老实正直” 分卷阅读130 “这么快?”何霜降诧异,过年那会儿贺婶子还说要慢慢谋,这会儿竟定下了。也是她太忙,许久不曾回桃花村,从过年到现在,竟小半年没见贺云香了。忙起来日月不分的,突然想起来,才惊觉日子过得快。 “也不算快了”张氏笑“我跟你爹成亲那会儿,也不过相看了一眼,对上眼可不就成了” 何霜降忽然有些难过,这以后来往肯定就少了,没见过谁家成了亲还能日日往外跑着见小姐妹的。 她心里有数。 没想到才第二日,贺云香竟然来了。 饭馆还没开门,贺云香是特地赶早过来的,本来她娘已经不准她出门了,只是她闹得不行,这才借着看姑姑的由头,出来找何霜降。 一屋子人正吃着早饭,何霜降也给她盛了碗粥,贺云香还没来过她这饭馆,开张时她爹娘还有哥哥嫂嫂她们都过来了,点了一桌子菜,回去都说好吃,她那时候碰巧去了外祖父家中,错过了这一回。 再后来也没时间到城里。 何霜降吃的心不在焉,一肚子话想问,偏贺云香慢腾腾地,吃完一碗,作势要再去盛一碗。 “好姐姐,你还没吃饱?”看出她在装相,何霜降将人拉到屋里“我给你寻些新鲜糕点垫肚子” 说着从柜里翻出一包桂花糕片,又倒了一盏荷叶茶。 两人一边吃,一边东拉西扯,眼见话头越跑越远,何霜降终于忍不住喝了口茶,假装漫不经心问道 “我娘说……你亲事定了?” 贺云香面皮薄,一听这话脸就红了,低头含混其词“嗯……定了” 虽说今儿来也是想同她说说这事儿,这里也没旁人,但叫何霜降这样大大咧咧问出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人怎么样?你们见了?家境如何?”看她娇羞,何霜降愈发想逗她,连着问了一串话。 “端午节那日见过,清水城外赛龙舟,我娘跟嫂嫂带我去看热闹,顺势见了…见了一面”贺云香抬眼见何霜降听的津津有味,伸手捏了她一顿。 何霜降躲“然后哩然后哩?家境如何?性子怎么样?” “那家人姓周,是扬州城外的地主,家里有上千亩地,各处还有不少产业” “这……竟这般有钱?那家人……没些糟污事儿吧?”据说财主老爷家的小老婆都是一窝一窝的,贺云香定下亲的这户财主,没的面上光鲜,背地里乱七八糟。 “我娘原先也怕,叫我爹偷着去看,三哥他认识的人多,也帮着打听过”听何霜降怀疑,她赶紧红着脸解释“他家没那些糟污事,爹娘为人也都正派。一家只他跟他大哥两弟兄,他那大哥是有本事的,前些年中了举,如今外放到钦州当县令,早已娶妻” “这倒还不错,虽说家中富贵,奢靡放浪却要不得,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便好” “可不是,我听那媒婆说,他家祖训里头就有不准纳妾这条,更不准招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贺云香笑的甜蜜“至于他…倒是没甚特别的,我这会儿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儿呢” 看她这样,何霜降心里就有了底,想必这亲事她自个儿也是满意的。 这年月能两情相悦不容易。还有不少做爹娘的冷心冷肺,将自家女儿当货物,只等值钱时赶紧出手卖掉呢,单她们桃花村就不少。思及此,何霜降心里默默啐了一口,这些黑心肝烂肚肠的,也不怕现世报。 原本一肚子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心里酸涩,只觉得以后二人真要各不相干了。 “往后怕是见一面都难” “你怕什么?往后咱们只当平常一样罢了,且我娘说我还小,得再留我二年呢”贺云香也有些难受,仿佛昨儿两人还偷摸着扮家家酒,一晃眼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岁,捏了捏何霜降的鼻子“也不知你以后会定个什么样的人家” 何霜降对于这事儿,却没想过,爹娘不说,她就总觉着自个儿还小,还能撒娇闹腾。 “我瞧着…遣媒人去你家说好话的也不少……” “只不过图我能赚钱罢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娘险些叫那些人气死”提起这茬儿,何霜降就翻了个眼儿“上回有个婆子过来,说她家孙儿年少有为,只不过一条腿不方便,我娘自然拒了,结果那婆子竟对我娘说……” “说什么?” 何霜降站起来手叉腰,学着那婆子口气 分卷阅读131 “你家丫头成日里抛头露面,如今我替我家孙儿来提亲是看得起你,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家丫头背后的名声,真当宝了!” “啊?竟有这般不要脸的老货!” “可不是,后来我娘也去打听了”看贺云香皱眉,何霜降笑“自然不是打听我,是打听那老货的孙儿,原来他那瘸腿是偷东西叫人家打瘸的!” 二人笑得花枝乱颤,贺云香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世上竟有这般不要脸的人家。” “可不是” 喜鹊开了饭馆大门,已经有客人进来了,外头吵吵囔囔的,也不知生了什么事儿。 “你先坐会儿,我出去看一眼”喝了口茶,起身要走。 贺云香忽然半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左右你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相公,不如来我家,当我三嫂嫂如何?” 65. 第六十五章 他的故人 何霜降吓了一跳, 临出门还跑回来“可不敢,” “我心里还想着咱往后更亲一些呢” 看贺云香表情似乎真是玩笑话,松了口气“三哥哥顶有本事的人,我向来拿他当哥哥待, 往后这话可别提了” “知道了知道了, 快出去吧, 只是怕以后见不着面, 同你提一句罢了” “那就好,瞧你将我吓得”嗔了她一眼,才去看外面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这般吵闹。 有人喝多了酒,正在屋里撒泼呢, 不少人被吓得站在一边, 赵二也从厨屋里出来了,他人生的壮实,脸上还有道疤,瞧着怪吓人。 谢明远看着像是读书的, 一点也不似那会动粗的人,默不作声地站那,气势竟颇为骇人,只站在那,那闹事的就被唬住了, 赵二将人逮住, 又看向谢明远,请他指示。 谢明远回头,看见何霜降来了,眼神询问她如何是好。 毕竟是客人, 总不好打一顿撵出去。 正不知道怎么处置呢,大哥带着一队衙役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比对一番,挥挥手,后面那群衙役就将这醉汉带走了。 边上不少喝酒的噤了声,还相互打听是不是不给喝酒了,怎的就给人逮起来了。 何大郎留下解释,这人家里不甚有钱,偏又好吃懒做,昨儿夜里去城里一户员外郎家中偷钱,叫人看见了,不过没敢吱声,今儿一早才去报的官。他怕出什么事儿,今儿一天分了几队人,去各个饭馆铺子边上守着,到底担心自家妹子,因此单带了一队人在这儿侯着。 原本也不确信,只是这人手上戴的大金戒指,正是那员外郎家丢的,这才进去抓人。 热闹渐渐平息,谢明远回柜子后头算账,赵二回厨屋开火做菜。 这会儿还早,外面人不多,还没要叫她做的菜,于是又回屋找贺云香。 “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儿,闹了出笑话”又庆幸谢明远在外头,否则她店被砸了都是小事,伤了人可就闹大了。虽说大哥在外头,不过他先前没注意到里面,因此来的晚,那醉汉显然已经闹了一段时间了。 贺云香看她这副模样,打趣道“没事儿便好,你瞧你笑得,难不成这是什么好事儿不成?” “我哪里笑了”轻轻锤了她一下“你别瞎说” 看着何霜降骤然发红的脸,贺云香忽然觉得,自家三哥怕是没机会了。这丫头春心萌动的样子,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哩。 外头喜鹊喊,有客人点了荠菜豆腐羹。 “我也先走了,我娘跟我家姑姑只怕也等着我吃中午饭呢” “你好久没吃过我做的菜了吧,今儿留下来,单做给你吃”两人好久没见,这会儿才匆匆讲两句话就要走,恁地没劲儿。 “不了”贺云香笑“不好叫长辈们等着,况且我如今也不是那任性妄为的年岁” 何霜降又翻了两盒点心给她,是新做的蛋黄酥“你带回去,另一盒拿给你嫂嫂,久不回去,本应亲自送节礼的” 还有个小金手串,一并拿给她,嘱咐这是给师父孩子的周岁礼,抓周她恐怕没时间回去。 “哦,等等,还有这个”从梳妆匣子里头拿出一个 分卷阅读132 小玉盒,里头装了洗面脂膏,这是前些日子赵夫人遣人顺道带来的,说是混了玫瑰露跟牛乳,还有什么名贵药材,京中贵族女子常用的,用这玩意儿洗面,能让脸变得白净细嫩。 赵夫人京里酒楼生意显然不错,他家下人来江南采买,顺道给她捎了信跟不少头上戴的,面上抹得,都是京中时兴货。 “你自个儿留着便是,回回得了好玩意儿都记挂我”嘴上这样说,手里还是接过去了。 何霜降也笑“你不也回回想着我,上回送来的那双面绣的屏风,那贵重物件,我都不敢摆出来,只能好好收着,闲时拿出来看看,生怕虫蛀了” 她静不下心,贺云香却爱钻研些新花样,上回学了双面绣,知她不爱那些个花花草草文文静静的玩意儿,熬了两个月绣了一副双面的屏风,一面是江南百景,一面是花猫扑蝶,赶在铺子开张前托人给她送来了。 二人告别。 临出门时贺云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谢明远,相貌比自家三哥还好些,看着也颇为沉稳。 有桌客人要了荠菜豆腐羹,这都快五月底了,荠菜都快没了。她每日一清早去城门口寻卖菜的老农,他们能挖出一些,不过也都老了,她全都买了带回来,掐了菜心留着,下剩都扔到马圈里喂马去。 这荠菜豆腐羹最是清爽,如今有了骡子,饭馆里每日用的豆腐都是自家磨得,嫩生生的,也没那厚重的豆味儿。 嫩荠菜烫开过水放凉,豆腐切小块煮开码好,再将荠菜放到上面,淋了高汤做底,再将火腿刨成碎,洒了一些。 这菜瞧着简单,标价却值六钱银子。 火腿且不说,是特制的挂了三年的火腿,赵二特地进山寻了老猎户收来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腿肉。单那高汤,都是鸡骨鸭骨猪骨等各类大骨头做底,干贝瑶柱做配,添了胡椒葱姜等料,熬好一锅汤底,再使鸡肉茸吸了汤中浊物,直至汤底变清,这才是真正的一味高汤底。 这荠菜豆腐点的人少,上回还是周老先生来尝过一回,虽说鲜香,不过愿意下馆子的都是求的重油重味,这种轻轻、淡淡的,爱的人少。 今儿需她做的菜不多,因此特地出来看了一眼,帮着端端菜,顺道瞧瞧点那道荠菜豆腐羹的是何许人也。 也是位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前摆着一道荠菜豆腐羹,一道白灼河虾。 谢明远咳了两声,招手让她过去,何霜降嗅了嗅自个儿衣裳,一身油烟味儿,暗地里念叨一句真邋遢。再抬眼看谢明远,轻蹙眉头,人家就连算个账都一副公子模样。 “那老先生我瞧着眼熟,你再给上个拆烩鱼头,记我账上”谢明远眼神指着那老先生。 何霜降不知道哪儿生出一口气,抹布摔在柜台上,气呼呼又进厨房了。 拆烩鱼头拆烩鱼头,后头小狗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满地撒欢,何霜降赶了半天也追不上,气呼呼叉腰打骂 “改明儿将你狗头拆了” 喜鹊儿碰巧进来,战战兢兢将狗抱进去,舀了一瓢谁,洗个手又跑去端菜了。 谢明远在前面挠头,他不是说了将账记他这儿,怎的还生气了。 这拆烩鱼头也是精细活儿,里头搁了几颗现打的鱼丸,适合上了年岁的人,不用多嚼,入口即化。 喜鹊跟燕子俩人手头都有活计,如意今儿到珍味坊去了,一时半会儿闲不出人,因此她做好就直接将这菜端出去了。 这老先生一见这道菜,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喊住何霜降 “这……我不曾点这道菜” “那位郎君给您老人点的,说是见您面善” 这老先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因有些眼花,看了半天这才看清。 谢明远写了手中的活儿,朝这边走过来,拱手躬身行礼 “先还当是认错了,不想真是先生” “明远?”这老先生激动地站起来,后面凳子险些被推倒“你怎么在这儿?” 何霜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识趣地跑到柜台后头,佯装记账。她耳朵好使,嘿嘿,在这也是一样听得到。 这老先生从前是谢明远的老师,几年前伯府对外说是谢明远生了大病,怕在京里养不活,因此送到庄子里养着,这几年一直不见,还当人没了,想不到竟在这儿见到了。 谢明远笑,这背后 分卷阅读133 的实情他是不好跟旁人说的,只能推脱说暂时不便回去。 这老先生更奇怪了 “你究竟生的是什么病?京中太医都没法子?” “也无事,只不过京外净慈寺的慧觉高僧说是离京远些,否则将来会冲撞贵人……”谢明远睁眼说瞎话。 “难怪……既是慧觉高僧说的,想必有些道理,只是……你这一直就在这儿窝着,一身学问只怕是要糟蹋了” “我学学问是修自己的心,可不是为着功名利禄” 老先生颇为自得,一副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的模样。 “先生怎么来这儿了?”二人叙了半天旧,谢明远这才问道。 “唉……我原先瞧不上我那老友,只觉着一身本事,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才是正经,不想如今也步了他的后尘”长叹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干那站队的事儿,只听命于天子。当初沈王即位,杀了一批人,我只觉着杀鸡儆猴,古往今来,这事儿也多了去了,虽觉着残暴,却也在情理之中……” “后来如何?” “哼!他竟是个昏庸残暴的废物!” “先生慎言” “朝中如今人人自危,那位心里稍有不顺,便兴杀头株连,从去年他即位至今,外头刑场血就没止过”老先生压了声音“今春西南下了场冰雹,灾民受苦,他半点不顾,流连后宫,上月连着十几天不曾上朝,如今朝中文臣不为民,武将不敢战,只管向上头拍马屁,再吹嘘一番,谁面上话说的好,谁功劳就大。” 66. 第六十六章 黄氏有喜 老先生说罢喝酒, 一口竹香叫人心瞬间静了几分,这是取竹叶并竹间露酿的酒。 谢明远听完以后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叹了口气“可惜……” 老先生自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可惜如今上面那位不是淮王。说起来淮王爱民如子, 体恤官员, 公私分明, 真正的帝王之相, 若当皇帝,必定仁义公正,哪会像如今这样,四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就连老圣人也偏爱淮王, 只可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初老圣人薨了,淮王进京,不想路上却被人暗害,丢了性命。 “淮王还有一子, 不过新皇即位以后就失踪了,下面不少人都猜……叫那位给杀了……可谁也没见着尸首不是,那孩子我也见过一面,亦是人中龙凤,若是……若是……” 谢明远四处看了一眼, 收了桌上的酒 “先生您喝醉了, 咱们……切莫妄议朝政” 何霜降心惊肉跳低听了一耳朵京中秘闻,此刻见人收了东西准备起身离开,又拿了抹布准备过去收拾。 谢明远将抹布接过来,老先生看了看两人, 意味不明地笑 “行,今儿怕是喝多了,上了年纪话也多,就先走了” “先生可有去处?”何霜降眼里,没的什么尊卑什么地位,这老先生这时候不是个什么高官大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罢了。 “哈哈,丫头不必忧心我,我自有去处,如今来这清水城,就是寻找故旧的,那老家伙想必会舍我个住处” “先生您那故旧在哪?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先送您过去”谢明远扶着人起身。 “我那老友姓周,孑然一人,原来当过老圣人的先生,后辞官归隐,来的就是清水城,具体在哪……还得等我打听打听” 何霜降愕然,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您说的莫非是周老先生?他如今就住在后头槐花巷子,门头上挂着周府的匾额”说罢推了推谢明远“你应当也知道,先前让你送过几回糕点,你快带这老先生过去罢” 因着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谢明远将人送去以后赶紧回来继续算账,本以为何霜降在柜台后面待了那么久,算清了先前的账目,不想纸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堆小人,一点有用的都没。 何霜降悻悻地笑,她先前偷听的一头劲儿,手里乱涂乱画地,忘了还有算账这回事儿。 轻手轻脚溜到厨房,外头又有人点了拆烩鱼头,她还是先做饭吧。 饭馆里生意越来越好,喜鹊跟燕子俩人终究是忙不过来。点心铺子那头也缺人,张荣保将如意留下了,帮着干些杂活,或是给周围订了点心却没功夫来拿的人家送货,时不 分卷阅读134 时还学二个字,也忙着哩。 饭馆里头还少个能洗碗洒扫的婶子,喜鹊跟燕子还小,手也嫩,不忍心叫磨粗了,还是得招个能干粗活的老妈妈,多添些银子也使得。 只是找到合心意的人却难,这几日不少婶子来问,不过一瞧都是张扬性子,她虽说开了铺子,去因年岁小,压不住那样的老油条,回头再找个祸害进来,生意也别做了。 下晌人渐少了,何霜降整治了四菜一汤,叫送到周老先生府上,他是石头师父,今儿府里来客,那做饭的婆娘偷懒耍滑惯了,不一定能做一桌菜,她添几个,只当替石头尽心。 说起那婆子,她去了好几回,这婆娘面上唯唯诺诺,等她走后,该吃烂菜还是吃烂菜,不知悔改。回头还得跟周老先生好好说道,无论是卖给人牙子还是打发走,总不能再叫这么个人待在府里了,什么都不干,净往自个儿荷包里搂钱了。 谢明远正好要再跟他先生好生聊聊,因此这两个食盒就交给他带过去。 何霜降冲了一碗桂花红糖藕粉送去嫂嫂屋里,嫂嫂这几日胃口不好,总睡不好也吃不下。 一进去就见她极不舒服地坐在桌边喝茶,眉头紧锁一脸愁云“我这……” 话还没说出口,就疾步冲出门外,狠狠吐了一通这才舒服些。 “这几日总犯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刚那一下我心里总算舒服些” 何霜降有些担心“要不着大夫过来瞧瞧,总这样也不是法子” “没事儿,身上也不痛,何必糟蹋那个钱,许是前些日子大鱼大肉吃多了,一时吃岔了气” “若不舒服,你可千万要说,大哥成日值守也不着家,爹娘不在边上,若遇着什么事儿,我只怕应付不来”何霜降隐隐有些忧心,将藕粉往那边推了推“你吃些,一整日都没怎么用饭” “不……不行”说着又跑到屋外吐了一通。 “我看明儿一早,我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没事儿,这几日兴许是着凉了,肚子总有些不对劲,这藕粉你端去给那两个小妹儿吃,我这吃不下”黄氏脸上一丝颜色也无“你去年拿盐渍的那青梅可用完了?给我拿二颗,许是嘴里没个滋味儿,才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何霜降去厨房里找,这玩意酸的紧,她向来添些蜂蜜冲水喝,或是舀些青梅汁给菜调味的。黄氏连着吃了两颗,这才好受些,许是有些累了,往常还缝缝补补,这会儿刚躺上床,眼一眯就睡着了。 何霜降轻手轻脚关上门,明儿一早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看看。 藕粉给两个丫头一人分了一半,今年要多做些藕粉,去年想着一家人吃就够了,因此只洗了一些,今年开了铺子,往来人情,还要多做些。 第二日一早就去城里医馆请大夫,嫂嫂气色瞧着比昨儿还差些,她是片刻也等不得了。 那老大夫诊完脉,抚着胡须,笑了一声 “你家中大人呢?” “家里就我在,您给看看,我嫂嫂如何?可需开什么方子?” “小娘子别慌,你家没个大人在,也难怪不知道,你嫂嫂这是有了身子,我观脉相,应当是两月有余了” 何霜降眼睛一亮“真的?”黄氏想坐起来,却被她拦住了。 “大夫,那我嫂嫂身子怎么样?这几日可受了不少罪,饭也吃不下,天可怜见,瘦了许多哩” “无事,我诊过了,脉象有力。若不放心,便随我去医馆开几副安胎药” “那就好那就好,我随您去开药”又进屋拿了银子,递给大夫“今儿可得好生谢您” 出门碰见谢明远回来,眼圈乌黑,估计一夜未睡。 抓了两幅药,大夫说嫂嫂身子壮实,不用太过忧心。切勿伤神,好生将养着就没什么事儿。 这是大事,还得回去跟爹娘知会一声,石头上学,大哥值守,谁也不得空,她这饭馆还得照常开。 黄氏趁她出门的功夫起来了,见她为这事儿纠结,便说自己回去。何霜降自然不放心,于是卸了墙上的招牌菜,拉了骡子家去了。她没什么经验,嫂嫂自个儿也是头胎,原先贺家嫂嫂生产时险些要了半条命,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回必定得让她娘来看着。 至于地里的收成……先让爹在家吧,大不了忙时请两个人,也还轻省。 想想心里还有些恍 分卷阅读135 惚,她马上就要多个小侄儿了。不过嫂嫂这一怀孕,珍味坊那头势必顾及不到了,找个放心的人教她点心方子只怕有些困难,要知道,她想找个洒扫的婆子都还没找到哩。 张氏乍一听黄氏有喜的消息,连手里猪食都不顾了,撂了瓢,回屋收拾衣裳。这可是大喜事儿,回头还得去靠山村报喜。 原来一直嚷嚷着再多钱也不如地里粮食靠谱的亲娘,头回连地里粮食都不要了,何霜降面上开心,心里却有些吃味。 中午在家吃过饭,同何大牛也说了一声,何大牛念叨要再去拜拜祖宗。 娘俩下半晌带上东西,就赶着骡子回清水城了。 黄氏在小厨房捏点心,张氏一来就夺了她手里的活计,赶着人回屋歇息。黄氏言语半天,只说心里烦闷,不想待在屋里,而且这活儿不累,点心铺子的生意不能歇了,这才劝住张氏。 饭馆今儿生意依旧不错,坐的满满当当,只不过看没有她能做的几道菜,有些兴致缺缺。 赵二一手厨艺很是不错,一般人吃不出来,只有一些口味挑的老饕才品的出来,赵二烧出来的菜中没有灵气,这就是他们二人的差别。 重新挂了牌子,不少常来吃的人又点了菜。 上回遭偷的那员外郎今儿也在,将新挂上去的菜单子全点了一遍,还给各个桌子都添了壶酒,来来回回跟众人说车轱辘话,左右都是夸这清和饭馆的,幸而这家店里菜品味道好,绊住那偷儿,这才让那偷儿落了马。 清水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这事儿就这么宣扬出去了,引得不少人都想来瞧瞧,连偷儿都吃的舍不得走的馆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谢明远自那日回来就有些怏怏,打不起精神似的,虽说账一笔都没算错,不过总这样叫人颇为担心。 “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不过有些事儿想不通罢了”看她过来,谢明远自觉放慢步子。 “什么事儿?” 67. 第六十七章 来点冰块 “家中旧事罢了, 小娘子听来怕是好笑” 他的事,她心里半蒙半猜也知道也一些,只是这回他将伤口又血淋淋的翻出来,她于心不忍了。 谢明远亲娘原是伯府里管事娘子, 跟伯府大夫人是同日生产。只不过大夫人生的孩子, 一出世半边耳朵听不见, 人还有些痴痴呆呆, 任凭怎么打都不会哭闹。又因这孩子是大夫人烧香拜佛,求了十年才得来的,只这一个独子,往后还要继承家业,自然十分看重。 大夫人边上有个打丫鬟名唤云因, 怕自家主子醒来受不了这憨儿, 加上跟谢明远亲娘相熟,一时想差了,悄悄将孩子给调了个儿。 如此过了十来年,谢明远亲爹出了事, 亲娘身子愈发不行,又怕自个儿死了,这伯府亲生孩子孤苦无依,狠心说了当年事。 这事儿一闹出来,便是一桩丑闻, 伯爷将知道实情的, 杀的杀卖的卖,生生将堵住了众人的嘴,自然也就没闹大,又对外称是养病, 叫几个婆子把人送到乡下庄子,这几个婆子,自然也没落到好。 至于那个亲生傻哥儿,暂且养着罢。这事儿在自家都没掀起什么风浪,何况外人,都只当他这些年回乡下庄子养病了。 昨儿晚上老先生替他惋惜,一身本事却在清水城窝了七年。 他只笑,心性已被磨平。又被老先生一句话说的恍惚,他勤学十几载,就是为了窝在这地方? “清水城太小了,你该往更大的去处”何霜降也这样说。 “什么去处,那些个生生死死,跟我不相干的”谢明远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甘心?”她总觉着,这人不该在这儿,哪怕他是她家账房,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屈才了。 “有什么不甘心的,人一辈子至多八十年,在这江南水乡顺顺心心吃喝玩乐,不比京城勾心斗角好?” “那你先说想不通?” “先想不通,这会儿看见你,就想通了。” 何霜降一抬头,就撞进这人眼神里,耳尖泛红,跺了跺脚“你别想那么多,大不了下月给你涨月钱” “行了,我走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 分卷阅读136 想着谢明远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是有本事的,或许困在这儿当账房着实委屈了他,看着什么朝庭里的风波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不过若真有那一天,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她又当如何?何霜降想到从前沧州大旱,灾民无数,这惨景她着实不愿意再见一次。 ……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小暑了,天愈发热,菜不经放,放井水里湃着也不顶用,只能瞧那个菜卖的好就多备些,卖的差就少备些,若再有多的,就叫如意送到城外土地庙里去。 何霜降惧热,每日还得去厨房做菜,身上总油腻腻的,日日洗头洗澡都没用,夜里睡觉也是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能睡着。 愿意出来吃饭的人也少了,要么点两个清淡的菜,要么就是点一桌子菜叫馆子里人给送过去,总之这么久,饭馆眼见空了许多,甚至连八张桌子都坐不满。 原本想着这个月给大家涨月钱,何霜降庆幸自个儿嘴不快,没讲出来。 谢明远一早就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过来,四四方方,摸着是木质的,底下四足,打开盖子,里面有两层,也不知道做什么使。 下午没什么客人,谢明远就在后院捣鼓开了。 何霜降听过硝石制冰,真见到了,还是不免惊讶,这硝石贵且不说,这该放多少分量才能结冰她却是不清楚的。 将做好的冰放到那奇怪物件外面一层,中间放瓜果菜蔬,盖上盖子,便可以保存很久了。 几人围着这大物件,手摸了摸,果然冰冰凉凉,极为舒适,凑近还有冷气沿着空隙挤出来。 “太凉快了!这是什么东西?”喜鹊第一个问。 “这叫冰鉴,存冰的玩意儿,每年到这时候,京中贵人便用这玩意儿冰鲜果子,最是消暑。” 何霜降眼睛一亮,年年冬天想夏天,到了夏天又想冬天,这冰块既然有了,做些冰镇消暑的果子汁,镇些果子酒岂不美哉。 这时候正是葡萄成熟之时,这葡萄碾碎滤过,再加蜂蜜蔗糖,放冰鉴里头冰上一阵子,最是消暑解渴。 还有酸梅汤,药铺里买的乌梅、桂花、山楂、陈皮等开胃的药材,配好分量,加冰糖熬煮滤净,再放凉。 何霜降用那些硝石制的冰又冻了些干净的冰块,打碎了放进瓷白小盅里,再倒自家熬得酸梅汁,桂花混着酸梅甘草的味道,酸酸甜甜,甫一入口,暑气全消。 还有绿豆汤,熬得软烂,汤色青青。梅花酒,冷冽甘甜,回味无穷。 原本想用冰鉴冻些菜蔬,没想到这些果子汁果酒非常紧俏,往往买一盅喝完舒服了,又点了一桌子菜,末了吃撑了,再点一盅果子汁消消暑。 这时候那些烈酒喝的烧心,因此她家这冰镇过的花酒果酒更是紧俏,虽说价高,但今年热的人很不得跟狗崽儿一样吐舌头,就别管那多的一个二个钱啦。 这月生意好,于是涨月钱的事儿自然又被她提起来了,除开每日买硝石的花费,比之前赚的还多。 何霜降大致看了一下,原来她这铺子里没有妇人孩童,都是请客吃饭的,或是有钱人家来下馆子的占多数。 从小暑之后,来铺子里的妇人孩童也渐渐多了。先前只怕是嫌男人邋遢吵闹,这才不过来,夏日里太热了,清河饭馆供着冰,凉快,孩子待着也不吵闹,这才常来吃饭。 本朝虽说并无什么男女大防,不过该注意还是得注意,毕竟消暑重要,名声更重要。 不过这回就能看出那些妇人买吃食比男人还精细,点的皆是清淡开胃,适合夏日里的菜,这菜不光要味道好,看着也得漂亮。 虽说要求多,不过都是值钱的菜色,因此何霜降欢迎至极。 只不过这菜男客女客都坐外头,终究不好,托何大牛找了木工师傅,搭了木架子,又用绣了竹叶兰草的帘子将八张桌子隔开了,这饭馆大,她又特地只摆八张桌,这一番收拾,没显得拥挤,反而更宽敞了些。 这一来没张桌子都隔开了,来的妇人姑娘也更多了些,何霜降才发现,这么大个清水城,竟一家适合姑娘家去的馆子都没有,酒楼倒有隔间,不过那都忒贵。 要开酒楼,她还得攒好久的钱。 这冰镇果汁卖的如火如荼,越到伏天里,卖的越好。 “何掌柜” 这一声喊得何霜降从柜台后头抬起头“福管家?有什么事儿?” 分卷阅读137 “实不相瞒,我家小姐过几日办及笄礼,苏州几个姑娘都要来,这不是没个招待的稀罕物,我家老爷差我来问问,你家这梅花酒还有多少?” 福管家是清水县令家的管事,年节定席面都是他来,因此二人也算相熟。 这小姐就是当初县令提了一嘴,要将她嫁给贺家三哥的那位。不过终究是一笔带过的玩笑话,那姑娘后来定了苏州一个大户人家。 福管家说的苏州来人,想必就是那家的姑娘们吧。 指着那边半瓮酒开玩笑“可得谢谢我去年酿了不少,村里几株梅花都叫我扒秃了” “哎!可得好生道谢!”福管家连连作揖“听说你家嫂嫂有身子了?回头等你侄儿出世,我包个大红封!” “我的事儿怎扯到我侄儿身上去了”何霜降噘嘴嘟哝。 “哈哈哈,瞧我这嘴,说错了不是!等小娘子有喜事了,我包个大红封!”福管家揭开酒封看了一眼,香味不俗,又重新盖上“半瓮酒都要,分成小坛,六月初八送到我们府上,我听说你家馆子里头有冰块,也给放些在底下” “这是自然,您就放心吧” 两人合作不少回,给过定金,旁的细节都不做交代了,福管家也很放心,带了一盒她送的点心回去了。 何霜降把墙上梅花酒的牌子撤下来,换了野菊酿,这酒喝着有些特别的香味,似药非药。 大哥当初救了县太爷,算是在他那过了眼,虽说大哥后来进衙门,县太爷放任了一段时间,不过背地里还是关照的。她先前摆摊,那么久都没什么人来寻麻烦,想必也是照应过的。 现下她开饭馆,城中那么多酒楼都能做菜,但每回都来她这定席面,没回还大张旗鼓的,不少人知道她这馆子县太爷都爱吃,可不就更愿意来了。 由此可见,面上不显,背地里必定还是很看重大哥的,所以连带着她这个做妹妹的,都跟着沾光。 将这笔定金记上账,又透过帘子看后院,谢明远还在制冰,铺子里每日冰块用度大,珍味坊里那些点心更得用冰镇着,否则不出几日就坏了。 外头恼人的蝉叫的人心烦意乱,何霜降脸贴着冰鉴才感觉好些,这夏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往年夏季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就感觉今年格外难熬。 “离远些,别着凉了”谢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将贴在冰鉴上的人拽下来“这一冷一热的,极易受寒” 正说着何霜降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吸了吸鼻子“你这乌鸦嘴!” 68. 第六十八章 她在成长 六月初八一早, 何霜降将装好的十二坛酒送到知县府上,因着是去后宅,所以这一趟是她亲自送的。 何霜降听过这小姐,真见着还是头一回。原以为是个娇滴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 不想真见着人了, 同她想的样子毫不相干, 那姑娘颇有气势, 招呼丫头将车上梅花酒卸下来,又吩咐人将她的骡子牵到后院。 两人虽没见过,三句两句聊得却很投机,这知县小姐闺名唤周元沁,性格大方, 带着何霜降往后厨去 “我常差下人买小娘子家的饭食, 味道自不必说,早想见识见识小娘子了。不过你家这酒还是头回喝。” “今儿姑娘尝尝,我那还有些果子酒,若喜欢, 得闲我再送些过来” “那就多谢小娘子了,也好叫我解解馋。对了,今儿不如留下瞧瞧,厨房里请的师父是苏州来的厨子,也能学几样新鲜菜式” “真的?”何霜降眼睛一亮, 自家馆子里菜色都是自己想的, 北地菜式跟南方菜式结合,虽说味道也好,不过终究没有特定的风格,这会儿看看苏州菜式, 也学着怎么将菜做成独门风味。 那大师傅掌勺,何霜降在一边帮忙打下手,丫头厨娘们都退到一边,她们插不上手,不敢耽误事。 这大师傅最拿手的便是一道松鼠桂鱼,选取重量适中的鲈鱼,肉质紧嫩且无刺。切花刀放香料,一举一动不曾背着人。何霜降心里清楚,这是对自个儿手艺很有把控,一颗盐一滴油都不会多放,旁人即使看见了,也学不出来,这就是本事。 这鱼一下锅便绽开了,等收拾好了才调酱汁,这酱汁他也不曾避着人,里头放了多少料只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最后淋汁摆盘,放些青红果子做陪衬,状似松鼠的鱼便一 分卷阅读138 盘盘被端到前头去了。 南方菜偏甜,无论是后面的东坡肉,糖醋小排,糖都放的足。再有清淡些的盐水虾,清蒸甲鱼,春笋咸肉千张包。 何霜降自然不是来学人家手艺的,端上去的菜,每道都精致无匹。 她心里还是喜欢自家饭馆里的菜,虽说没什么山珍海味,燕窝鲍鱼,但菜蔬也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且菜品之中,浓酱重油,酸甜苦辣皆有。 等最后一道汤端上去,何霜降松了口气,今儿确实学到不少,最主要的是,她不必追求前人已经打下根基的菜系,自个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是最好的,反正生意也不差,怎么合适怎么来。 等这边席面结束,收拾好东西,准备牵了骡子回去,这会儿都快下晌了,今儿她没回去,她能做的那些菜,牌子应当都被谢明远卸下来,叹了口气,不知道耽误了多少生意。 那大师傅心思都在菜上,并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给他打下手的是何霜降,还奇怪今儿这府里支给他打下手的很是机灵。这时候见人要走,便问了一句 “你这就走了?” “嗯,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看铺子” 偏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何霜降尴尬地摸摸头。 “刚好我也饿了,你等等” 这厨子这会儿没用厨房的道具,反而从门口面拿出一个羊皮包,包里装着各式刀具,抽了一把,开始切菜。 好家伙,原来这么烧了半天菜,竟连自个儿看家玩意都还没拿出来。 “我师傅传下来的” 拢共十六把,每把都磨得亮堂堂地,这厨子切菜也随意至极,不过等人让开,再看那胡萝卜丁,黄瓜丁,整整齐齐码在一起,这怕是……都一样大吧。 炒饭一出锅,何霜降肚子恰逢其时的叫了一声。 何霜降这才觉得,自个儿做的那都不叫炒饭,混在一起的杂烩罢了。 说是最考验一个人厨艺的,往往就是这些最简单的饭食,何霜降很是佩服。这师傅先前做的一桌子菜不必说,这会儿随意炒个饭都这般惊为天人,先她还颇为瞧不上,觉得这人只会些一成不变老掉牙的菜式,赶紧歇了先前轻慢的心思,转而佩服至极。 有两个丫头往这边走,最后在廊下停了,不一会儿何霜降就听见二人在外头窃窃私语, “那苏州来的几个姑娘,也忒不给咱家小姐脸面了” “可不是,讲的那叫什么话,这烧菜的师傅可是咱老爷花二百两银子特地从苏州请来的。到她们嘴里,竟成了烧给狗吃的菜式” “哼,这些人比狗还不如哩!说是大户人家,我瞧着还没我们做丫头的知礼数,还是个姑娘家,嘴恁毒” “唉,咱家小姐往后要真嫁到这家,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 何霜降推开门,这俩丫头吓了一跳,连拍了几下胸口才冲她点点头。她们几个都是熟的,知县府里拢共就几个丫头,这二个都是周元沁身边伺候的,常去珍味坊买点心。 只怪她耳朵好,听了不少小话,她本来听到声音是想着出来叫她们带她去找骡子了。 这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带她往马厩那边去,这里宽敞。马厩边上围了一圈人,站在中间的几个姑娘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的她牙痒痒。 一伙人挡着她的路,她也不好莽兮兮地往里冲,只能等人走了再过去。马厩里的骡子感受到她来了,却被这群人挡着视线,烦躁地撂了撂蹄子,喷了几口热气。 眨着眼背过身,甩了两下尾巴,就见两坨热腾腾地玩意儿掉下来。 那几个姑娘脸都绿了,周元沁险些笑出声,一回头,见何霜降在后面,又朝她轻轻点头,招呼那几个姑娘 “我都说了我们清水城的马儿不及苏州风水好,养出来的马儿不像样,你们偏不信非要拽着我来瞧瞧,这回见着了,也快些走吧,这畜生不懂事,别再污了姑娘们的眼” “哼,不愧是乡下地方”说话的是顶头前面那位姑娘,瞧着就十分不好惹,头上戴着金簪,脸上扑了一层香粉,这会儿天热,已经被汗浸出一道道白痕了。 “姑娘咱们去前头亭子吧,这会儿太阳正大”后头有个姑娘出声提醒,她穿戴稍微次一些,不过腕间也是绞丝银镯,头上别着粉色绢花。 周元沁听此,将苏州来的那几位带到凉亭,剩下那些都说有事,各自家去 分卷阅读139 了。 何霜降也准备告辞,周元沁将她拉到一边“今儿你家馆子里的果子汁果子酒可还有?这几位姑娘今儿中午没怎么吃,不过你家那梅花酒倒是喝了几盏” “有的,我回去带些过来?”那几个姑娘瞧着不是来做客的,反倒想来找茬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周元沁聪明,自然猜出她在想什么,也不遮掩,快言快语“这都是苏州同我定亲那户人家家中的闺秀,那家……乱着呢,这回这几个姑娘来,怕是给我下脸子的” “还有这种人家?”何霜降撇嘴,这还叫闺秀,那嘴比桃花村最碎嘴的婆子还刻薄,那大厨做的饭菜,她这么挑的嘴都吃不出一点毛病,偏那几个人自以为是。 “你先回去拿果子酒,顺道再带些冰块过来”那戴金簪的姑娘看着这边,周元沁不再耽搁,赶紧叫她先回去。 也不知那戴银丝绞镯的说了什么话,被边上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姑娘慌里慌张地跪下连声告饶。 何霜降听着不对劲儿,听这人话里意思,那带绞丝银镯的,竟是个丫头,先前那派头,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小姐呢。 再看周元沁脸都黑了。她只当这是正经小姐才好吃好喝伺候她上座,还吩咐咱家丫头布菜。这几位先前说厨子做的菜式是给狗吃的,她们不吃。哪怕心里不痛快,终究不想惹事,只认为那菜兴许不合口味,也就忍了。这会儿才知道,这些人竟叫个丫头上桌,她还跟这丫头姐姐妹妹称呼半天。 心头火起,攥紧了拳头,何霜降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告辞,说自个儿先回去拿东西。 周元沁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小丫头脸上挨的一巴掌,就好似扇在她脸上一样,火辣辣的。 “元沁姐姐,我回去一趟,一会儿再过来,这几个贵客你好生招待着” 那边所谓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是一脸鄙夷,这就是即将同她们家攀上亲的人家,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同个烧火丫头好的跟姊妹似的。 那不知说错什么话的丫头没敢站到前面,这会儿身份揭了,在这几个姑娘眼里,她自然不配站到前头来,只能在后头等着伺候。 周元沁送走何霜降,笑着回去,她声音大,隔着远也能听见,何霜降耳朵好,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话。 “我爹向来心善,也不苛待下人,因此我们府里下人没大没小惯了,原以为像几位姑娘似的大户人家规矩多呢,不想比我家还心善,丫头也能同姑娘们坐上首”这几位姑娘不喜她,她索性也不装了,横竖以后也不同她们过日子,面子情罢了。 “你!”那戴金簪的一看就没什么脑子,心里想什么面上都显出来了,被她的话气到了,伸手想上前推搡,这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倒是边上这位一直不露声色的姑娘,将人拉住了。 “是我的不是,只是在府里单跟这丫头关系好,这回竟忘了提,倒叫姐姐你误会了”这姑娘不似前头那个,看着有些本事,心思也重。 “姑娘说哪里的话”周元沁唤丫头们摆好茶,自然而然揭过这桩事。 大中午正热着呢,何霜降坐在骡车上,热的一头汗,本想回去拿东西,想了想,转了个头,往药馆去了。 谢明远看她送个东西送一上午都不见人影,这会儿人回来了,还没问出了什么事,却被这丫头拉到骡车边上 “你说……这巴豆……人吃一些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69. 第六十九章 跟人打赌 “你要做什么?” “你只回答我就是了”她要往酒里头搁点巴豆教训教训她们, 那几个姑娘讲话忒毒,还是周元沁性子强些,若是搁一般面皮薄的姑娘身上,早被气倒了。 见她不愿说做什么, 他也就没问了, 总之这丫头胆小, 不敢真生出什么事儿 “这巴豆是有些效用, 不过见效慢,且剂量不好把控” “啊?那什么药见效快?”她特地去药馆要了巴豆粉,打算过会儿掺在酒里头。 谢明远笑着从柜台后头摸出一包药粉“这原是走镖时拿着防身的,你拿去玩吧” “你什么时候将这些东西藏到铺子里的,我竟不知道”她若哪日不知道, 当糖粉吃了岂不是……想想就腿软。 喜鹊跟燕子俩人将装了果子汁、果子酒的壶全搬上车, 何霜降又在其中一瓶里撒了些粉末,做了个标记,心满意足盖上壶盖,拉着骡车去知县府 分卷阅读140 里。 苏州那边一共来了三位姑娘, 还跟着一堆丫头婆子,先前上桌吃饭的那丫头这会儿也在伺候众人。 何霜降叫周元沁身边的丫头将车上果汁果酒搬下来,其中一壶加了料的也混在其中。 因怕天热这冰块化了,所以将那些冰块一齐放在框里,再置了层铁板封起来, 最上面才放酒壶, 这一来冰化得慢,二来被冰镇了以后才好喝。 那几个姑娘瞧着车里白花花的冰块,颇有些惊讶,饶是她们家, 也只有祖母房里供冰块,她们几个姑娘只能吃些带冷气的果子罢了,哪会像这样,连车里都铺着冰块。 大姑娘心里都羡慕死了,面上却不显,依旧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何霜降低声告诉周元沁不要喝酒,周元沁没多问,应了下来。 将白瓷碗里干净澄透的碎冰块倒进那加了料的酒壶里,晃了一下“几位姑娘怕是没喝过我这酒……” “哼,好大的口气,什么酒我没喝过?”戴金簪的女子就是大姑娘,不论旁人说什么,都要顶别人一嘴,显得自个儿最有本事似的。 “姑娘还真别说,这就您真不一定喝过,姑娘们也都尝尝,是取了荷上水,融了梅间雪制的,十分难得,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却有些寒凉,身子好的人方才受的住,不然只怕要跑肚” 这姑娘抢过她手上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其他几个姑娘中午都喝了不少,这会儿都要了果子汁,何霜降也没闲着,拿装果子汁的酒壶,给众人皆倒了一杯。 周元沁喝了杯葡萄汁儿就没再喝了。 几个姑娘都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喝完口齿留香,这葡萄汁里竟还放了桂花蜜。 “姑娘们今儿中午没吃饭,这冰凉的果子汁儿可不能多喝,省的跑肚儿” 另两个姑娘听了都歇了,偏大姑娘不管不顾,一杯接一杯整整喝了一小壶酒,也幸好这果子酒不烈。 何霜降心里还奇怪,难不成谢明远给的药没甚效力,这老半天了,这大姑娘还好好坐那儿喝酒吃点心呢。 话还没说完,只闻见一阵臭气,刚想看是哪儿传来的,就见大姑娘面如土色,十分不自在的领着丫头往茅厕跑。 下剩两个姑娘面面相觑,中午被大姑娘裹挟着,饭菜没吃几口,这会子不敢喝酒,都是喝的果子汁,这一来果子汁也不敢喝了,虽然还馋,但是更怕丢人。 这会儿挑刺的人跑的不见影,留下的几个姑娘内里不知道,反正面上还算和睦。 “周姐姐莫要生气,我姐姐她说话惯会得罪人,我替她赔个不是” “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可担不起”周元沁懒懒挽了挽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来的三个姑娘,一眼瞧去没一个好惹的。 大姑娘嘴毒,现下遭了报应,二姑娘笑里藏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她使了绊子,三姑娘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不过她可不信这位是什么好人。 “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周姐姐你这会儿忍一时就过去了,往后嫁给大哥哥,便没气儿受了。不似我跟三妹妹这等姨娘生的好欺负,大姑娘是府里正经夫人的宝,性子难免娇纵些,惹人嫌也是常事……” 周元沁听着这姑娘说了一堆,右耳朵一倒不当回事。 二姑娘也看出她不耐,冷笑一声 “我好意奉劝,周姑娘你不听便算了,可不要使什么阴谋诡计的,没的将自个儿折进去……”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哪壶加料的酒。 周元沁这下被唬住了,有些不自在的转身看何霜降眼色,她不知道何霜降往里头加了什么 ,若出什么事儿,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何霜降站到前面来,底气十足 “哼,什么阴谋阳谋的,你这姑娘倒是好笑,我先都说了,这酒性寒凉,吃多了怕是要跑肚儿,这会儿真跑肚了,反倒指摘起人家来了,真是笑话” “我同周小姐说话,你这死丫头插什么嘴?”这二姑娘虽是庶出,先跟周元沁还能好声好气的说话,对上何霜降,有些气急败坏。 “你空口白牙的污蔑我,还不许我驳回去?” 这二姑娘干脆略过她“周姐姐应当是个聪明人,若真嫁到我们府上,前有狼后有虎也难应付,等周姐姐你嫁到我们府上,我帮衬你,如何?你们在这酒里放 分卷阅读141 东西,我权且当作不知道” 这话一说显然是想合作了,只是周元沁不知道自个儿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这般费力讨好。 何霜降跟周元沁使了个眼色,示意静观其变。这二姑娘分明就是在诈她们,她那药在家里就搁了,怎会被她瞧见。 那边大姑娘被丫头搀扶着过来了,头发散乱,发间金簪都快掉了,两脚还有些站不稳。 几个人都识趣儿的闭上嘴。 大姑娘坐在凳子上,狐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刚想说话,肚子咕叽叫了一声 ,脸又一黑,被丫头搀走了。 直折腾了大半晌,她才歇下来,难受便不说了,还丢人至极。本来怀疑那酒里头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那一小壶酒已经被她自个儿喝完了 ,这会子桌上还剩下几壶,摆了摆手,叫身边的丫头都收起来,回头慢慢验。 “原当扬州比我们苏州还富庶些,这回一来,瞧着没半分特色,做菜的厨子也不知道是谁,烧的苏州菜不正宗便罢,还难吃的紧。”这大小姐稍微好些,就又开始折腾了,正好这会儿肚子饿了,又进厨房逮着厨子找茬。 中午还意气风发炒菜的厨子,这会儿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们家那二姑娘紧跟着溜须拍马“大姐姐什么东西没吃过?爹爹心疼大姐姐,府里厨子都紧着大姐姐” 何霜降听着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当真什么都吃过?我今儿只做两道菜,姑娘若是叫不出来里头是什么,该当如何?” 大姑娘喝了她给的一壶酒。跑了半日茅厕,这会儿看她还敢往前,更是气不过。“如何?我若是猜出来了,又当如何?” “姑娘若是猜出来。我便自愿给姑娘当丫头使唤。端茶倒水服侍你。若是猜不出来。便对着今儿中午做饭的厨子赔礼道歉如何?” “哼!你给我当丫头。笨手笨脚的样子,我怕我用着还不顺手。不过今儿你既敢吃了豹子胆来激我,我便应了你,白得个丫头罢了。”她心里也不虚,在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哪一样她没吃过。不知道如何做的正常,当真连是什么菜做的都尝不出来? 周元沁有些担心的看着何霜降。那大姑娘先回屋了。 二姑娘慢了一步。悄声叫周元沁尽快考虑,否则晚了,她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出去。 等四下无人何霜降才跟周元沁提了一嘴“那药过了两个时辰,便会自行消散,失了效力,因此姐姐不必担心,即使二姑娘同大姑娘说了也是不惧的。”谢明远将药给她时,她还有些怕,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药,现在看来。 这种药对付这种人,刚好。 听了这话,周元沁便放心了,查不出来就好 “只是你说的那菜真的能做出来?她们家袭了三代爵,底蕴深厚,御赐的菜色都吃过,单猜出用的是什么菜?恐怕是极简单的事儿。” 跟着何霜降去厨房想搭把手,若是需要什么菜,她也好立时吩咐人去找。 何霜降不需要,反倒好奇地问她怎么同那般人家攀上了亲。 周元沁苦笑 “说来那家还是正经袭爵的伯府,只不过都三代了,子孙不争气,朝中没个一官半员。那家老祖母听了什么算命道士的话,须得去个属羊且六月初八生的姑娘方才能转了一家运道。” “寻了大半年。这才找着一户出生不算低的人家,可那家姑娘还没过门,就染了一场风寒去了。后又兜兜转转寻着我家。以势压人,我父亲不敢不允,加上去庙里算过,是桩好姻缘这才定了下来。” 何霜降听完,旁的不关心,只大剌剌开口问“你可曾见过那家公子?” “扬州城外菩提寺见过一面,品性上佳”抿唇浅笑“那一大家子糟污事我也听他讲过,只不过那公子的确不错,心性相貌皆是上乘,举止不似纨绔子弟一般轻浮,反倒勤勉好学。因此我才应了。否则便是上吊跳河我也不从的” “我喜欢姐姐的性儿”说着叹了口气。“只可惜相识太晚。只怕姐姐明年春就要成婚了。不过今儿能帮姐姐出这一回气,我是极开心的。” “我也只觉得相见恨晚呢” 二人想起大姑娘今儿下晌的衰样,相视一笑。 见耽搁了不少时间,何霜降这才准备生火做菜,中午做饭的厨子还没走,何霜降替他说话,还背了个赌约回来,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分卷阅读142 自觉坐在灶底帮着生火,何霜降并非无的放矢。她那话一说完,心里就有数了。 这两道菜原本是想当做饭馆里的新菜。 70. 第七十章 臭不要脸 一道是肉绒。 取猪里脊切碎, 再加料焯熟煮烂,最后捞出来一遍遍擀碎,最后小火炒熟。 添了一些油的肉绒看着十分诱人,尝一口也不似猪肉的口感, 沙沙密密, 咸甜适中。 单这一道菜就耗了一个多时辰, 再一道菜, 只怕天都黑了。 肉绒黄澄澄的,里头还拌了咸蛋黄,愈发衬得瓷碗莹白如玉,那厨子拨点尝了一口,完全尝不出来是猪肉的味儿。 再一个就是赛螃蟹, 用鲜嫩鱼肉去刺蒸熟, 鸡蛋咸蛋黄磨碎成粉,再跟蒸制好的鱼肉搅拌,口感细腻绵柔,同螃蟹并无二致, 甚至还要嫩些,最后装盘,调了一叠醋做蘸料。 第二道菜不怎么费事,因此没耽搁多长时间就好了。 将两道菜端到屋里,几位姑娘都坐好了, 许是饿了, 先还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二姑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三姑娘依旧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大姑娘一脸得色,今儿无论端什么菜上来, 她只打定主意说难吃便是,谁还真敢对她怎么样不成? 先吃了一口赛螃蟹,入口先是嫩,再是鲜,闭上眼回味一番,有点蟹味儿,几个姑娘都尝了一点,最后那大姑娘志得意满地敲了敲桌子 “若藏也藏得严实些,这味儿想盖恐怕也难盖住,左不过就是螃蟹罢了,本来清蒸最好,你偏自作聪明的放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吃起来鲜不鲜,腥不腥的” 周元沁冷笑,“姑娘可猜错了,这可不是什么螃蟹,不如再猜猜?” “输了就认便是,这般忸忸怩怩的叫人笑话,这不是螃蟹是什么?” “这的确是鱼肉,姑娘若不信,只管去厨房里头瞧瞧” 何霜降见人没猜出来,笑嘻嘻地指着指着厨屋。 大姑娘带着一群人去了厨房,确实没见到螃蟹,脸胀得通红。 “这道赛螃蟹是取鲜鱼肉剔了刺,再佐以几味料蒸上片刻,最后拌了蛋黄粉制成,吃起来有些蟹肉的鲜香,却没蟹肉里的那丝甘甜。”何霜降轻飘飘补了一句“因此大姑娘唱错了,这……是鱼肉” “还有一道菜呢!端上来”大姑娘恼羞成怒,推了一把身边的丫头。 那丫头腿险些吓软,唯唯诺诺去屋里端肉松。 黄澄澄,看着如同丝絮,执著尝了一小口,皱眉想了半天,又夹了一些。 “姑娘可尝出来了?” 那姑娘不说话,转头走了。 显然是尝不出来味儿,有些气急败坏。 “姑娘先前说的话不作数?”刚到门口,被何霜降拦住了“咱们先说好的,姑娘若输了,就跟这厨子道歉” 这厨子不好意思,只说算了,这等人家他也惹不起。周元沁也拉住她,叫她不要冲动。 大姑娘露了个自得的笑,就算输了又如何,她不愿意做的事儿,谁敢强迫她。 何霜降气愤,面上佯装无事发生,颠了颠袖口里的药,淡淡开口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两盘子菜被几个姑娘吃光了,厨子又做了几样菜,大姑娘这回没再阴阳怪气,无外乎折腾这一日,她饿了。 何霜降帮着端了饭,大姑娘那碗特地加了些料。她一整日也没怎么吃饭,这边事毕她就回去了,至于大姑娘今晚还睡不睡得着,就不干她的事了。 天色已晚,周元沁差几个下人将她送回家,何霜降肚子早就饿得直叫唤了。谢明远在柜台后面不知道算些什么,她知会了一声,这才回厨房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吃食。 灶上还温着一碗米饭跟鸡蛋羹,还有一小碟嫩菜苔并几块蒸着的香肠。端着碗到大堂里,瞧了眼正在忙乎的谢明远,然后又低头吃饭。 “如何?”谢明远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问何霜降。 “什么如何?” 打算盘的手一顿“事儿解决了?” 分卷阅读143 “唉……不敢说什么解决不解决,这事儿也没法子解决。今儿我是瞧出来了,元沁姐姐往后可有一番苦要吃” 将知县府的事儿同他说了一遍,周姑娘要嫁到苏州,郎君倒是不错,只那一大家子人口,成日里婆婆妈妈的事儿还多,上上下下百十人都张嘴等着吃饭,嫁过去势必要受磋磨的。 “那你呢?” “我什么?” “伯府是贵胄,你不觉得嫁到这般人家好?” “好什么?那些大户人家,人口众多,勾心斗角的,行事不敢出一点差错,否则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呢”看谢明远脸色有些不对,想起他之前也是伯府的,于是还没说完就匆匆闭了嘴。 谢明远看她不说了,也没接着问,反倒叉开了话 “今儿我将铺子里所有的账都核了一边,你要不要听听?” 横竖现在除了吃饭没旁的事儿,因此何霜降点点头。 “自上月铺子开张,除开本钱还有工钱,一共赚了六十九两银。” 何霜降喜笑颜开,她知道饭馆赚钱,但因钱全交由谢明远收着,因此也不知到底赚了多少,这回一盒沉甸甸的银子交到她手上,心里才算有了谱。 这才一个月,若是时间久些,她买馆子的钱也能赚回来了,到时候再置办个二层三层的酒楼。 苏州来的几位姑娘一早就走了。 大姑娘昨儿夜里折腾到半夜,偏二姑娘上赶着找事,在她跟前编排周元沁,不想周元沁她早跟那大姑娘通了气,自个儿说她还没进门呢就来拉帮结派,想要合着她对付大姑娘了。 几位姑娘昨儿夜里闹腾的一刻没歇,二姑娘三姑娘先后扇被了巴掌,到今早还不知道自个儿做了什么事儿。 一行人张牙舞爪的来,走时竟没多少动静。 馆子里也多了两样新菜,先前在知县府里做那顿饭的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找到了这儿,见到何霜降,满心欢喜的想要拜师。 何霜降自然连说不敢,她菜色新奇些,不过若论味道,跟这师傅比起来,她还是略逊一筹的。且她饭馆里缺打杂的婆子,做饭的大师傅,却不要学徒。 那大厨死乞白赖非要留下,也不肯要月钱。 71. 第七十一章 燕子认亲 何霜降一问, 他便说自个儿水平还不够,无论年岁大的小的,只要他能学的,便都想学一些。 “那……你便留下吧”反正她的手艺, 他怎么看也学不会, 哪怕她说的清清楚楚, 旁人也只能仿个形罢了。 “谢姑娘收留” 这厨子躬身道谢, 何霜降摆手不敢当。 他是苏州人氏,叫郭宛,何霜降还当叫锅碗,心里想着这名儿倒是个厨子的名儿,弄清楚以后才发现是闹了笑话。只不过直呼其名总有些想笑, 又因着他年岁大, 因此每回都喊郭叔。 多个人,也能叫赵二轻省些,只不过说是那样说,月钱还是得给的。 先前叫人牙子留意的惯做粗活的婆子也有了消息, 本来看找不着人,还去桃花村问了一圈儿,看有没有婶子愿意来呢,只不过桃花村也没什么合适的,且都仗着自个儿是长辈, 她也支使不动。 那婆子同赵二一样, 也姓赵,头发花白,看着得五十来岁的样子,不过身板结实, 干活也麻利,口音听着不是扬州人。 那人牙子见她,怕她是嫌这人老皱眉了,赶紧说这人才三十来岁。 何霜降原本还不信,听她自个儿说了一通这才信了。她原是北边人,原来逃荒过来的,后来被自家男人卖到富贵人家做粗活,太过劳累,这般年纪就白了头。前段日子叫那家夫人觉着她碍眼,又将她给发卖了。 何霜降知道了因由,便不再说什么,只觉得可怜,想来也是个能干的。 跟人牙子换了契,就将人带走了。 晓得了年纪,往后还是得叫婶子,也不知性子怎么样,会不会给她找事,不过也无妨,反正身契在她这儿。 又给她分了间屋子,赵婶子长得一脸凶相,性子却是老实的,回屋把包袱放下就想着出来干活,何霜降拦都拦不住,她才来,因此头一个月月钱也按三百文给。 周元沁派人来过几趟,她如 分卷阅读144 今定了亲事,不便出门,只能差丫头来给她送些点心,何霜降抽空到她府上去了两次,送些饭馆里新添的菜式。 嫂嫂近来有些嗜睡,精神头不大好,因此珍味坊那些糕点都是她做好了放进烤炉,叫她娘盯着。 张氏就在这儿照顾黄氏,时不时还赶大青骡子回去看看何大牛,家里如今正是农忙,请了几个短工帮着收稻子,比往年还快些。 等家里稻子收完,又将晚稻秧苗下了田,一个农忙完了,何大牛已经瘦了一大圈,饭馆里每日未吃的菜,张氏都一股脑带回去给何大牛吃。 转眼就到中元节了,往年这时候都在家祭拜先人,今年有饭馆得照看,就没回去,张氏跟何大牛两人在家。 晚上城外清水河不少人放河灯,饭馆早早歇了,何霜降自个儿做了一盏灯,天刚黑,饭馆里一群人都去河边了。 那些死去的人,就以这种方式被记挂着。 何霜降先将灯放到河里,这是给她爷奶放的。 赵婶子也小心翼翼捧着两盏河灯,矮下身,将那两盏灯一前一后放进河里。 其中一盏灯不知道被什么拦住了,停了半天没动,赵婶子一脸紧张,不成想那盏河灯却沉了。随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嘴中念着什么名字。 不少人抬头看这边,谢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想问出了什么事儿,何霜降没功夫理会他,跟喜鹊还有燕子三人将瘫在地上的赵婶子拉起来。 大夏天里头,夜里也不冷,随处寻个空地,几人就坐下了。 赵婶子哭了许久才歇,这会儿夜风一吹,整个人方才清醒过来,想起身却被何霜降拽住了 “婶子多坐一会儿吧,今儿月亮大,往生路上亮堂着哩” “也是我糊涂了,倒叫大家看了一番笑话”说起来她是下人,很不该跟主家这般亲近,何况是这样坐一起。 许是边上都是孩子,向来寡言的赵婶子说起了自个儿的事 “我原本两个孩子,只因家里男人不成器,败光了祖宗产业,偷着卖了我一儿一女,可怜我两个孩子……叫他送走没多久,北边就闹了灾,两个孩子转了几遍手,染了病没救过来……后我又趁乱逃了几回,每回都叫他抓回去了” 赵婶子捂着脸,她这些年心肝都是泡在苦水里的 “后那边实在活不了人了,他又带着我往南边逃,路上没了银钱,将我卖给一户人家,我才解脱出来……” 喜鹊听着也淌泪,她想象不到这世上还有卖儿卖女的爹,她爹待她好,娘死后也不曾再娶,只可惜爹他开春也没熬过来。 燕子反倒一脸平常,她被丢掉那会儿都记事啦,爹娘给她买了跟糖葫芦,又叫她别动,他们再去买斤肉,结果她从白天等到晚上,再从晚上等到天亮,都没人回来,她才知道自己被丢了。这会儿燕子看着赵婶子,心里也有些难受,这么些年,爹娘什么样子她都记不全了。 “婶子,我没娘,你给我当娘吧,往后我孝顺你” 赵婶子抓着燕子的手,泪眼模糊,泣不成声。 “娘?”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赵婶子声音哽咽“欸……欸” 何霜降眼角也湿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婶子今儿认了桩亲,回去可得吃些酒,做些好菜请我们这些人吃吃” 赵婶子如今说来还是奴籍,私下也就罢了,这认亲的事儿可不能摆到明面上。虽说那身契她会还回去,但这才几日,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然不可能轻易给。 一行人往回走,何霜降看着头顶圆月,晃晃悠悠吊在后头,天气热,时不时一阵风吹过,面上还有些凉意。 谢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落到后头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 回去开了一坛酒,燕子磕了两个头,算是真拿赵婶子当娘了,赵婶子回屋里摸了半天,拿了颗穿了红线的小金珠子过来,系到燕子手上。 这是好多年前人家赏的,她一直留着,这回被那家夫人撵出来,这几年攒的东西一分未带,只这颗小金珠子贴身藏着,这才没叫人家顺走,如今这唯一贵重的物件给了燕子。 因着白天剩的食材多,何霜降干脆整治了一桌子菜,又叫谢明远去珍味坊将张荣保和如意还有郭叔喊过来,赵二住的远便算了。郭叔虽在这边帮忙,但晚上还是睡珍味坊后头的屋子。 分卷阅读145 一桌人围在一起吃饭,点了三盏油灯,还算亮堂。 张荣保顺便来将上月的账同何霜降对了一遍,珍味坊虽然小,但是逢年节生意却跟清和饭馆不相上下,所以每月进项也十分喜人。 况且每月何霜降都会想着新点心往里头添,自烤鸭方子卖出去,珍味坊的烤鸭生意就谢了,单做点心,原来早上还做些朝食卖,自开了饭馆,那边朝食也没卖过了,一来她没那个功夫每日都往珍味坊跑,二来张荣保也不大会做饭。 至今还不少人念着她熬得那粥呢。 何霜降听他将账目说了一遍,又看向谢明远,见他点头,就知道没什么问题了。虽然她记性好,但一个个账目在她脑子里打转,就是算不动,所以这事儿还是交给她家账房比较好。 第二日一早还没开门,张氏就赶着骡车过来了,她自学会了驾骡车,一天都很不得回八百遍家。 等把人扶下来,才看到后面还有两个木桶,桶里装着牛乳。 “贺家那花牛先前配了种,这些日子下了头小花牛,这会儿正产奶呢,给我送了两桶,还问你今年还要不要?” 何霜降迫不及待的点头“要!自然是要的,今年只怕要的更多哩!” “她家正烦着这老些东西要往哪送呢” “现在有骡车倒也方便,来回一个时辰差不多,我叫赵二每日去贺婶子家拉一些” “行,那我下半晌回去就跟你贺家婶儿说” 厨房里如今三个大师傅,虽说外头点的菜多,但总共不过八张桌子,因此也还忙的过来。 这拉牛乳的事儿,跟赵二说了一声,赵二拍着胸口应了。 郭叔听说有牛乳,也跃跃欲试,他说这牛乳是大户人家吃的,须经过好几道法子方才好吃。 何霜降只知道加糖煮热,喝着舒服,她去年每日都喝,脸都变嫩了不少。只是不知道郭叔知道还有什么法子,隐隐有些期待,她也总觉得还有别的吃法。 下半晌赵二提了三大桶牛乳回来,何霜降唬了一跳。旁的不说,先蹦蹦哒哒回后院,给食槽里添了些草料,想将自家小花牛喂得更胖些。 边上那白马儿比来时打多了,只不过她还不忍心骑,总怕将它压坏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大。 两只狗崽儿白天有客人就被关在后院儿,没客人就放出来撒欢,下晌还没人给它们开门,这会儿早到了点,那两只狗都蹲在那,眼盯着何霜降,似乎在候她开门似的。 郭叔做法也简单,跟她一样,再挤了两滴酸果子的汁,直到将里头棉絮般的东西熬出来,才能关火。 赵二将底下火熄了,他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干脆跑到灶底下生火。 72. 第七十二章 竞争对手? 煮出的奶糊如霜似雪, 将奶糊放进模具里头压实,这就成了一张一张的奶片,晾干以后能存很久。 亦或是将生牛乳同蛋清一起搅匀,加些糖上锅蒸, 蒸熟以后置凉, 这叫双皮奶, 无论是放些杏仁干果, 还是搁些蜜饯果脯,都是极香的。 郭宛并不藏私,将自个儿知道的牛乳做法全做了一遍,还细心跟何霜降解释,赵二不会做这些精细的玩意儿, 所以并不在意。 嫂嫂有了身子, 对珍味坊有心无力,这个月还没有新糕点,郭叔制的这二样点心恰好解了燃眉之急。 第二日张氏没有过来,叫何大牛来了, 中元节他给姑老太太祭拜时心有所感,想回沧州将自个儿亲爹娘的迁来江南。 “这会儿田地里活刚结束,晚稻也下了田。我现在走,约么九月里也能赶回来。”到底那土里埋的是是自个儿亲爹娘,不舍得叫二老孤苦伶仃在沧州。 “这路远, 要走水路, 又要走山路,别的且不说,那山上说不得还有劫道儿的,您自个儿回去, 谁敢放心?”何霜降自然不想叫她爹回沧州,路太远了,当初人多势众都危险,何况就他一个人。 “那总不能不管你爷奶,他们孤零零在那,都没个烧纸钱的……” 何霜降也知道,这是她爹的心病,时不时都要提一句,也不愿见她爹心里老想着 “要不给您找个靠谱的商队,您跟着过去,回头人家回来,您也跟着回来,左不过花些银子,人平安无事就好” 分卷阅读146 “那可不得花个几十两银子?” “您就别管这个了,将爷奶迁过来也好,往后啊,咱家就真在这儿扎下根了” 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错,何大牛才总提这一茬,要搁从前,自个儿肚子都还填不满,别说回沧州了。 过年那会儿钱都被泉姐儿偷了,家中没剩几个钱,这两个月饭馆一开,加上珍味坊,一共攒了近二百两银子,爹想去沧州,她肯定得安排好。 若只是路上花销,二十两是足够用的,又拿二十两银子换了两片金叶子,缝在衣裳里头,若出什么事儿,也好有个应急的。 去沧州说急也不急,可总拖着只怕拖到他年老体弱,到时候更难回去。 自上回在笑面儿大伯那儿买了海产,他又出去了一趟,不过走的不远,这几日刚回来,一回来就来她这儿吃香喝辣,显然这一趟生意还不错。 同他说笑了两句,才知道他下一趟也要去北边,寻些好牛好马来南边卖,这一来竟刚好同他爹刚好顺路。 笑面儿大伯有自个儿的路子,清水城跑商的都聚在一起,若要往北边,一群人浩浩荡荡就过去了,多个人也不费什么事。且这山高水长的,多个人也多个照应。因笑面儿大伯急着走,何大牛都没回桃花村一趟,幸好这里有他的衣裳,何霜降都给收好了,又摊了不少干饼子给他带着。 原来来时吃的也是这饼子,不过是黑面的,吃着拉嗓子,这回是白面的,软乎些。 何大牛跟着一群人出门了,何霜降还叫他回去时瞧瞧沧州房子还在不在,她屋里还有些小时候可宝贝的珠子,来时匆忙都没顾得上带。 家中鸡鸭不能没人照应,嫂嫂又有了身子,不能离人,因此她娘跟嫂嫂都回桃花村了。 何霜降原本想着肩挑两头,没想到郭叔竟会做糕点,且饭馆里有她和赵二也忙的过来,因此这珍味坊的活计全推给他了。 苏式点心精致,但他会做的那些,虽好吃却不经放,不过这是个新鲜物,每日少做些,应当也能卖完。 这时节正是金桂飘香的时候,清水城各家各户都种了桂,她家院子里也有,来的第二年就种上了,每年都打一些熬蜜,喷喷香。 今年还想做些送人,光凭家里两颗桂花树,是远远不够的,还是得去买一些。郭叔要做水晶桂花糕,也该多留些桂花出来。 这桂花糕跟清水城本地粉糯质地的桂花糕不一样,颗颗清透,中间夹杂着几颗桂花,小巧可爱。 何霜降尝了一口,虽是糯米做的,却不粘牙。 还有些其他糕点,都一齐摆到珍味坊的架子上。 再往后就是八月了,膏蟹肥美,不少村人都养蟹,这蟹吃法万千,不过要真论起来,还是蒸出来的最是新鲜,原汁原味,肉质也爽利 。 上月的赛螃蟹解解馋倒是可以,不过真螃蟹一出来,这赛螃蟹就有些不够格了。 她早早在门口摆了收蟹的牌子,价格比其他家定的都高,人家看见自然就进来问。 这螃蟹抓起来不费事,村子里皮实又贪吃的孩子一个下午就能抓到一篓,因此不少人都来问价。 何霜降给的价高,不过也说好了,这螃蟹都须经她挑过,才给上称。三两往上是一个价,三两往下又是另一个价,再小些的可以做香辣蟹,更小些的便不收了。 因着她这蟹好,来的客人也识货,一连二带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人一多,饭馆便有些挤了,反正这蟹无论是蒸的还是炒的,放食盒里带回去都可以,还有不少人干脆从她这儿订蟹,带回去一家人一齐吃。 纵观清水城,入了八月,竟在没有比她家螃蟹生意还好的饭馆了,连最大的悦来酒楼似乎都没她家生意好。 且那些农人都知晓她这儿生意好,有了螃蟹第一个往这边送,习惯了以后在没去过旁的地方,因此那些个饭馆,收的只怕是次一等的货。 等反应过来时,客人显然全都到清河饭馆去了,人家说起来,也只道清河饭馆的蟹是一绝,这想法一旦有了,再吃旁人家的蟹,总觉得不够上档次,因此那些个好面儿的人,更是都朝清河饭馆来吃蟹。 悦来酒楼这一个月生意都没有起色,扬州城大东家将那掌柜的叫去训了几回都没用,也找不到法子拉客人,这回干脆自个儿来了。 这东家名唤连东亭,家中独子,年初被派了活计,专管扬州城的生意。悦来酒楼是清水城唯一的大酒楼,足有三层 分卷阅读147 ,向来是面子的象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子的象征就跑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饭馆那儿去了。 何霜降不知道背后这一回事儿,只是有些奇怪,这几日店里逢饭点都会来个青年,每回都要点上一大桌菜,连着几日,墙上菜都被他点了个遍,连张氏腌的咸菜都没放过。 一桌子菜没怎么动,每样只夹了一口,用的也是单独的筷子。 “你何必点这么多,又吃不下”这人招手示意结账,燕子上去收钱,顺道好奇,也问出了何霜降一直想问的话。 这男人手上带着个玉扳指,转了两下,没说话。 何霜降手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柜子,还想听听这人说这话是个啥意思,又好奇什么东西呢, 没想到燕子指了指桌上的菜 “这菜你都不要了?” “不要了”这人也是一脸怪异,还当自己被看出来什么名堂。 “哦”既然他说了不要,一会她就给装起来了,这有鱼有肉的,庙里那些姊妹弟兄都没吃过这样好的菜呢。 何霜降看人离开,心里有些犯嘀咕。 谢明远弹了一下她的头“不是说来学我这记账的法子?怎的擦了半天都柜子?” “啊?我好像听到有客人点菜,先去厨房啦” 她就随便找个由子待在这儿,可不是想学什么记账的法子,记账这事儿有他不就够了。 总之那青年来了后面又来了好几趟,又抓着客人问怎的不去悦来酒楼,她才品出不对味儿,合着这人是悦来酒楼派来的探子。 也不装了,板板正正坐到这人面前,喜鹊跟燕子一人站一边。 “你来我们饭馆想干嘛?”这青年支支吾吾,何霜降自认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伎俩,当下也不再装,冷哼一声“无非就是悦来的人,眼红我家生意,鼓捣你出来使坏了” 对面男人一脑门子包“随你去想,这几日我将你家菜色吃了个遍,除了那几道菜,其他吃着也没甚特别的,凭着价格较酒楼低在勉强糊口罢了,我若将酒楼价儿调些,你这恐怕也开不下去了” “你好大的口气,还调价,你以为你是悦来酒楼的东家?”何霜降气呼呼地拍桌,怕气势不够,又站起来“调了价又如何,照你家酒楼的德行,关门也是早晚的事儿!” 这人好恶毒,还说她饭馆开不下去,她倒要看看是谁家先关门大吉。 “呵,我家酒楼德行,什么德行?我家酒楼在江南都是排的上名号的”这人也不甘示弱,他爹年初将扬州城底下所有的酒楼交给他管,奈何至今都没什么起色,此时有种被何霜降的话扎到心口的感觉。 “哼,你家酒楼什么德行?但凡你出去打听打听,今个儿也不至于在我这儿说出这话!” 边上有客人附和“可不是,从前的价儿只能买一半菜不说,还难吃” 何霜降洋洋得意地坐在凳子上,翘着腿,看着这人灰溜溜出门。 连东亭一回去就关了酒楼,又找了掌柜的,将底下人都叫过来,一个个训话。 那掌柜的见势不好,赶紧跪下来告饶“少东家,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 连东亭黑着脸,今儿受了一番羞辱,叫个小姑娘指着鼻子说道。 不过也因此发现端倪,怪道扬州城这酒楼一直没点起色,合着这些人都跟他玩阳奉阴违这一出,只怕其他酒楼这种事儿也不少,也是时候好好整治了。 想到清和饭馆,他去了好几回,里头菜都是新鲜的,味道也不错,这样下去成什么样子还难说,说不得就真的做起来了,到时候再抢了他们都生意。 脸色阴沉,越想越有些发虚,若他连扬州城这几家酒楼都管不好,又谈什么继承家业呢? 那掌柜的见少东家沉默,吓得半天不敢抬头,又狠抽了自个儿几巴掌,边上无论是炒菜的大师傅,还是瘦猴似的店小二,皆都瑟瑟发抖。 “小人我是猪油糊了心,这才贪了些银子,求东家饶我这一回,往后小人做牛做马也使得”说着砰砰磕了几个头“也不怪我啊!实在是家中老母害了重病,实在是没钱瞧,这才起了不当起的念头” 连东亭气极,他此生最恨有错不认,反倒千方百计扯谎装相的人,还搬出自个儿亲娘说事儿,实在没良心,一脚踹在这掌柜的心窝,这掌柜的涕泗横流,心下更是慌乱,又跪到他面 分卷阅读148 前 “东家踢的好,您饶了小人这回吧……” 73. 第七十三章 臭不要脸 悦来酒楼的掌柜都是家生子, 自小精心挑选出来的,都要读书算术,后送到各个酒楼做管事的。毕竟身契在主家,再怎么样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谁能想到竟出了这等事, 面上瞧着好好的, 内里都腐的不成样子了。 连东亭冷眼见这掌柜的磕破了头, 又看向那些脸色不大自在的厨子小二, 想必这些人,手里头扣下的好处也不少。 难怪那清和饭馆掌柜的敢那样大言不惭的指着他骂,说他酒楼要关门,瞧瞧这伙人的现世样儿,也不是没有道理。 心头火起, 也不再废话, 直接报了官府。他家酒楼每年交给这清水县令的税钱和那黑心钱,加起来可有不少。 后续他就不关心了,只要说一声,这掌柜的下场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查了账本儿, 又核了账目,对不上的有好几笔,看样子先前交到主家都是在糊上面罢了,竟也叫他糊弄这么久,想必家里那些奴才中也出了鬼。 敛了神色, 这掌柜的弃也就弃了, 剩下那些厨子小二该怎么办? 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如今连家传到他手里已是第四代了,一个大家族,到后来管的不尽心也是有的, 最怕的是底下这些人,欺下瞒上。 “酒楼关门整治几日,你们先留下”人牙子那儿如今还真没什么机灵的小子,何况找再找厨子也是麻烦事儿,暂时先留下这些人吧。 既然他手里抓住了把柄,那想必他们也会安分一段日子,往后时常派人来查,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这些个见风使舵的人自然频频点头,生怕遭弃了或是发卖了,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叫人看见自个儿多衷心。 连东亭也懒得理会这些小人行径,清和饭馆比他家酒楼小得多,不过里头环境不差,整整齐齐的,再看他这儿,桌面上油垢厚厚一层,厨房里头更不用说,时不时还闹耗子。 这几日将那些发霉的桌椅都处理掉,再重新置换一套桌椅板凳,二楼隔间也像何霜降店里似的,用上好的素净珠串隔开,三楼雅间的门也都得换了,全用素净些的颜色,瞧着也干净。 连着收拾整治了七八天,连牌匾都换了新,总算有了模样,连东亭也想着是时候重新开张了。 何霜降自然不知道这不要脸的竟效仿她,等听说这事儿以后,那边悦来酒楼已经放起炮竹,重新开张了。 悦来酒楼这一番造足了势头,加上菜也半价,山珍海味,鱼翅鲍鱼皆有,还送不要钱的羊汤,这一来半个清水城的人都去了,从前吃不起,这会只要一半的钱,谁都想占便宜。 清和饭馆零零星星几个人,且听说悦来酒楼新开张,那零零星星几个人也都跑了。 何霜降一肚子气,给了钱叫张荣保和如意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二人去过再回来,一副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开窍了不成?” 张荣保还在想该怎么说呢,如意愤愤不平地哼哼开了 “那悦来酒楼学咱们饭馆,桌椅板凳就不说了,连门帘子都跟咱们差不多。且今儿半价,菜是比我们这儿便宜上不少 ,可那味道跟咱们这儿可没法比……” 何霜降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人也忒不要脸了,合着来她这儿是谋的这一出。在她看来,这种大酒楼本来应当整置的富丽堂皇一些,气派越好 ,而非过分追求素净典雅,这人将她店里东西搬到自个儿酒楼里,完全不搭,狗屁不通。 骂骂咧咧完,又冷笑一声,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她不义了。 若使些正当手法,她也不说什么了,可用的这招式都是她剩下的,这就委实有些膈应人了。 她主意多,甚至都不用她特地请人造势说,只需在边上煽煽风点点火,不少人都一副懂了的样子。 悦来酒楼太掉价了,学人家小饭馆哩。 不少人也反应过来,可不是,无论是这统一样式的桌椅,还是那门帘,亦或是笑脸迎人的伙计,清和饭馆都是头一家。 这大酒楼跟着后头学,未免落了下乘,不过因着菜色半价,哪怕心里嘀咕,去的人还是很多。 分卷阅读149 何霜降也不急,就耐心等着,有客人来,就生火做菜,菜蔬每日都换,因此也新鲜,不会遭人诟病。没客人来,就鼓捣店里伙计们上悦来酒楼闲话。 悦来酒楼愈发成了没脸没皮的象征,也就半价菜引着人去罢了。清和饭馆人反倒重新多了起来,几位熟客叹了口气 “还是这儿吃着香” 何霜降耐心等着人找上门,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那酒楼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要关门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连东亭就来了,他没讨着什么好,还亏了不少钱,本想着先叫人家知道酒楼重新开张,没成想人家知道的都是坏名声,什么悦来酒楼掉价,不要脸云云。 “你到底要什么?银子?” 何霜降险些被气笑了,原本还想好声好气劝一番,既是这般态度,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瞪他一眼,起身回后院。 留连东亭一人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谢明远朝赵婶子使了个眼色,赵婶子了然,拿着笤帚在他脚边扫来扫去。 连东亭也气不顺,拂袖离开。 两家算是默不作声结了梁子,暗地里较劲。 因到了中秋,饭馆众人一齐上阵,做了不少月饼,今年一个都不打算卖,中秋节前七日,但凡来店里的吃饭的,都送月饼。 有了先前用糯米做的水晶桂花糕,何霜降这回突发奇想也做了不少水晶月饼,中间是南瓜泥,红豆沙或是芋泥馅儿的,一个个晶莹剔透,这冰皮月饼,七日内凡事吃够了十两银子,她都送一盒,且只送不卖。 这噱头一打出去,便引了不少人过来瞧。 何霜降也不遮遮掩掩,店门口摆了张桌子,桌上摆了盘,里头全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月饼,这是叫人尝鲜的。各式馅儿的都有,一个口味放一盘,一盘供十个,吃完就收,买是买不着的,只有进店吃东西,才给送一些。 今年中秋哪怕珍味坊的生意不做了,也要恶心悦来酒楼。效果也不错,月饼做起来有些费事,本钱倒没多贵,她还受得起。 饭馆众人这几日从早到晚都没歇一会儿,燕子嘴甜,专负责在外头招呼人尝月饼,里头就交给赵婶子还有喜鹊俩人,连如意也被叫回来了,珍味坊这几日生意不大好,他回来帮着生火端菜干些杂活儿。 中秋这日,不单是来下馆子的客人,清水城几个定了团圆席面的府里,何霜降皆都送了一盒月饼。 这团圆席面也是她想出来的,一桌得花上十八两八钱,其中六荤八素并汤盅,再加上桂花糕各式月饼若干,还有一篮蒸好的蟹。 这团圆席面拢共有六家定,其中一家写着悦来酒楼,何霜降原本不想做,谢明远却说这银子不赚白不赚,她这才应下来,不过旁人都送的月饼,这里头却是没有的。 那边连东亭打开送来的几个大食盒,也是恨的牙痒痒,说好的上十两银子便送月饼的,他这儿却没有。再看酒楼里空荡荡的,先前酒楼里菜都半价,才留了不少人,如今结束了,自然没什么人来。 他也不可能只顾着清水城,若今儿将清水城菜价压低了,明儿旁的红水城黑水城都要叫他压低价儿。 尝了一口送来的菜,味道竟十分合他胃口,又想到这饭馆跟他不对付,摔了碗筷,面目狰狞 “做生意讲究诚信二字,朝外头说送月饼,今儿我这里却没有……” 眉头骤然舒展,对,她不讲诚信。 挥手叫了几个伙计,拎着食盒往何霜降饭馆去。 不就是编排嘛,他也会,打了腹稿,又说给几个伙计听。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站着的燕子剜了一眼。 燕子怕这人没眼色,指着边上红纸写的告示 “凡是悦来酒楼里的人,皆不得入内” 连东亭不屑,他还懒得进去呢,叫几个伙计逢人就说这清和饭馆里头掌柜的是骗子,说好送月饼,结果订了十八两八钱的席面,什么都没送。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稀奇,还有人晃了晃手里的月饼 “我这咋都送了,别是来找茬的吧” 何霜降听着动静出来,朝众人抱拳,又对着连东亭哼了一声 “确实没送” 连东亭面露得色。 边上不少熟客帮着讲话“小娘子怕是忘了,补上就是” 分卷阅读150 何霜降摇头,指着先前那张红纸底下还有一行字 “凡是送往悦来酒楼的吃食,具都不赠月饼” 也不少人知道两家恩怨,跟边上人解释,一个二个传开了,皆指着连东亭窃窃私语,别人听不清,何霜降听的一清二楚。 “我看这悦来酒楼是不行喽,如今竟干出讹钱的勾当” “瞧着体体面面的,竟是这种人” “可不是,恁大个酒楼,竟仿个饭馆,也不害臊” …… 何霜降心满意足,嘱咐燕子再来人时必得将门口告示念一遍,省的有人找错了地儿。 周围声音越来越大,几个伙计不敢再钻到人堆里瞎编排,都默不作声站在连东亭身后,这下众人更是瞧不上了,合着先前往清和饭馆泼脏水的都是他的人。 “走!”连东亭面无表情,这事儿没完。 74. 第七十四章 针锋相对 连东亭自觉丢人, 带着几人低头往外走,到了门口却撞到人,话也不说一句就跑的更快了。 那被撞的人竟是贺三郎,他一脸疑惑, 不知道这伙人是怎么一回事。 谢明远心有所感似的抬头看向门口, 然后脸色变沉。 何霜降出来乍一见着熟人, 还有些惊讶, 从柜台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手 “三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八月节,书院里放了几日假,我便赶回来了,刚去过老先生那儿,顺道来瞧瞧你这生意如何?”说着自然而然伸手, 想将何霜降肩上沾的面粉拍掉。 何霜降侧开身子, 他拍了个空 “没事儿,我这还得去忙,马上还是得脏,你先坐会儿” 贺三郎跟着去了后院儿, 他还没仔细瞧过这儿呢。谢明远放下手头算盘,想跟着一道进去,可恰好有人要结账,将他拦下了。 若有所思地回头朝后院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 何霜降还有几道菜要亲自做, 因此叫他自个儿先随意转转。 后院东西杂乱, 没工夫理出来,就这还是赵婶子来了以后收拾好一番才收拾出来的,之前更乱。 两只狗崽儿如今大了很多,见着生人, 恨不得跳起来叫唤,无奈被栓住了。 何霜降买这铺子原就是看中了后院宽敞,花牛骡子还有马,都在马厩里头安安生生的养着呢。 谢明远算好账,也过来了,见贺三郎盯着那匹马,自觉走过去 “你在看这个?这马是我的”说着指向厨房里头,得意洋洋“她送的” 贺三郎移开目光,并不愿理他。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他自以为,他跟小娘子再合适不过的,只等她及笄,上门提亲就是。至于面前这男人,他从没放在心上,左不过底下一个伙计罢了,何霜降向来心气儿高,如何能看上。 “那又如何?不过是匹马”冷冷哼了一声,小娘子年岁小,可不懂这些个弯弯绕绕的,看了一眼谢明远,拂袖离开。 外面两人剑拔弩张,何霜降全然不知。 只是出来后没看到贺三郎,有些奇怪 “三哥哥他人呢?” “他是你哪门子三哥哥?”谢明远没回她的话,堵了一句,也走了。 何霜降莫名其妙,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下晌周元沁命几个丫头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苏州那边府里送来的东西,还带了信儿,说是那边大姑娘也定了亲,腊底便嫁了,比她还早哩,到时候不必去受气了。 何霜降回了两大盒月饼,还送了两坛清菊酿。 将送来那些礼一一翻看归置,一匹妆花缎,还有不少胭脂水粉,时兴绢花。 她还未及笄,这些个绢花戴着也算合时宜,回头家去再送些胭脂给云香,她亲事定了,来年就要嫁去扬州。二人都在清水城,见面都少,遑论以后她嫁去扬州,只怕是见一面少一面。 打小养出来的情谊,想到此不免心内酸涩,也不知贺云香要嫁去的那家人究竟如何,别是像周元沁一般,掉进虎狼窝里,她性子软乎,若真要嫁进那些心眼儿比筛子还多的人家,必定得受苦。 这 分卷阅读151 会儿店里人渐渐少了,来的都是想问问月饼卖不卖,何霜降打定了主意今儿一盒不卖,全都要送的,这些人也都会变通,买够了规定银子的菜,心满意足的拎着月饼回去。 今儿中秋节,自当要给周老先生送礼,明年二月石头就能去考童生试了,家中人都盼着他也能挣个功名回来,石头自个儿心里也清楚,于是在学业上更尽心了,他也想叫哥姐老子娘享福哩。 许是上了年纪,今年开始周老先生身子愈发不济,大病倒没有,小病生了好几回。因此除了月饼,还带了些温和的药酒。 去的有些晚,正赶上饭点,远远见一桌子菜,还以为这做饭婆子改性儿了,不成想是有贵客。 这一来何霜降就不好叨扰了,直接将东西亲交到老先生手上,到了近处见着菜式,还有一篮螃蟹,这才知晓原是从她店里定的席面,又气又笑 “先生直接同我说便是,短了谁也定短不了先生的” 她知道先生是想照顾她生意,先前偷着摸着叫人来她这儿捧场,被她捉着好几回。 周老先生悻悻“偷着摸着叫人买了,特地没叫送我府里,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了。倒也不是我想点这些,只是我那老友他晚间过来,这才……这才多点了些” “那婆子近来做的饭食如何?可还偷摸克扣?” “不曾,不曾”周老先生摸了一把自个儿胡子,他年岁大了,吃什么不是吃。 外头有人呼喝着进来,后头跟着两个小厮伺候,这就是那天在她饭馆里吃饭的那位了,也是谢明远从前的先生。 这老者见还有外人,训斥下人的声音小了,却也不算遮掩 “说了不必跟着,偏还跟着,我这身子骨好着呢,我瞧着你们就是想看我死了,这才跟着好给我收尸” 将那二位小厮诺诺不言,这老者又将人赶到门口,这才进屋坐定。 他也见过何霜降,点点头,就开始同周老先生攀谈了。 同刚才那口无遮掩的人全然不同。 何霜降三下两下帮着拆了几只蟹,剩下的都拎着要带走 “虽说这会儿天还热着,不过这蟹还是太寒了,不宜多吃” 周老先生有些委屈,推了推桌上装着蟹肉的盘子“不知还能吃上几回呢,趁着这把老骨头还没坏,就许我多吃些吧” “您瞧您说的这叫什么话” 取出蟹八件又剥了个蟹,周老先生捡了便宜似的喜笑颜开。 两人有话要说,何霜降帮着收拾好自觉走了。 晚上店里几人都留下来了,等她回来做顿好的。 周老先生今儿请老友相聚,因此也就免了石头今儿晚上的学。 大哥今儿下值早,因此众人便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何霜降亲自下厨,今日过节,生意不错,菜蔬都用尽了,不过她早上还留了不少,因此整治一桌子菜是简单的事儿。 说说笑笑间也就收拾好了,晚上有鱼有肉,还蒸了一锅螃蟹。 谢明远看样子还在生气,也不知道跟他贺三郎两人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好问,两个才情相当的人,该惺惺相惜才是,怎么偏生针尖对麦芒似的。 赵婶子勤快,自她来,带着喜鹊跟燕子两个,这店里打扫都不要她费心。面上凶巴巴的,不过对几个丫头都好着呢,极其护短,任谁讲一句不是都不行。 老话说日久见人心,这么久,店里这几个都是好的,那什么身契留在她这儿也就是个摆设,不过到底被泉姐儿坑过一次,这回她不敢轻易还给人家。 贺三郎有三日假,只歇一日就得回江宁,到底是怕被人近水楼台,一早就到饭馆来了,想同何霜降说清楚。 其实昨儿贺云香都提醒过他了,不过自家哥哥什么性子她也清楚,势必要问个明白的。 哪知道扑了个空,喜鹊说自家掌柜的牵了骡子去珍味坊送点心,不在饭馆里头。 贺三郎只好转头又去了珍味坊。 何霜降正在里头跟张荣保核算账目,上月还不错,有郭宛在,账目同以前大差不差的,不过这月因着没卖月饼,进账少了许多,下半月还得想想法子拉回来。 铺子还没开张,门半开着,贺三郎看到里头人一派认真的模样,嘴角上扬。又抬头看了眼门头上的牌匾,换了 分卷阅读152 样式,字也不是他从前题的,反而跟清和饭馆是一个样子。 心里酸涩,愈发想要问个明白,敲了两遍门,何霜降抬头,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 “昨儿原本想着请……你吃饭的,怎的回去了?”原本想喊三哥哥,又想到谢明远闷闷的脸,那声三哥哥又憋回去了。 “突然想起来有些事儿,就先走了,也没打声招呼” “今儿可要留下来吃顿饭才好……” “不了,我过会儿便乘船回江宁了,此番过来,是有些话想问问小娘子” 张荣保默默回了后院,何霜降有些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虚。 干脆先开口,乱扯话题 “江宁如何?比扬州大么?能不能去开酒楼?你可习惯?” 乱七八糟问了一堆,贺三郎点点头 “江宁还不错,比扬州大,不过我还是觉得扬州好,凭小娘子的本事,去开酒楼必定能赚钱的……至于我,算不上习惯” “那……那江宁……” “小娘子别问了,我只问你……” 何霜降开窍了似的,玩笑般开口“三哥哥也别问了,说来你年岁也大了,我大哥哥都娶亲了,你怎也不带个嫂嫂回来让我瞧瞧?可是没有心上人?我婶子怎的也不着急?” “小娘子同我……竟是一丝情分也没有吗?” “她同你有哪门子情分?”谢明远推开掩着的另半扇门“到点了,怎的还没开门?” 何霜降见着救星似的偷偷冲他使眼色, 谢明远全然不顾贺三郎的黑脸,将她从柜台后头拉出来 “饭馆不能离了你,咱们走吧” 75. 第七十五章 危急关头 贺三郎拽住她的手腕, 还想说些什么,她不自觉地挣开了,也不回头,跟着谢明远回饭馆。 谢明远走的飞快, 何霜降被他拉着一路小跑, 等过了巷子, 赶紧甩开他的手 “可吓死我了幸好你来的及时”喘了口气“不过你怎么突然想着到珍味坊去了?” “路过” 何霜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也懒得多问 “走吧,回去了,耽搁这么长时间,人家送来的菜还没看过” 贺三郎这回闹得,害的她也颇为担心, 她当他跟大哥没什么分别, 这会子非要说那些话,搞得她心里也很是不痛快,也不知道往后要怎么看他。 横竖贺三郎还得回江宁,二人也见不着面, 她本就是心大的人,一回饭馆,这事儿便全抛脑后面去了。 卖菜的菜农今儿跟他家小儿子一道来的,还带了一篮子莲藕。 带来的那孩子才四五岁上下,虎头虎脑, 后面绑着啾啾, 初来城里,四处张望,瞧什么都新鲜,家里还剩不少月饼, 送了一盒给他,叫他带回去吃。 “东家,这是我们村里今年打上来的莲藕,您尝尝”这菜农常给她供菜,她出的价儿也高,因此每回送来的菜都是新鲜的。 “瞧着还不错”都是洗干净的,白生生,嫩呼呼地。 “塘里还有不少鸡头米,能做甜汤” “下回都一并带过来” “唉!姑娘你先尝尝,若是要我就村里人挑过来。”这菜农憨厚一笑,训斥了乱跑的孩子一句,就千恩万谢地领着孩子回去了。 这藕看着粉,吃起来糯,凉拌以后撒点桂花蜜也不错,且藕孔里头也没有泥,不用多加清洗。 再精致些的吃法就是桂花糯米藕了,将糯米灌进藕孔里头,蒸熟以后吃着香甜,不过这道菜清水城原本就有,基本人人都会做,只是她做的好吃些罢了,因此这道桂花糯米藕卖的也不甚吃香。 不少人吃了以后,反倒问起这桂花蜜是怎么做的,能去哪买到。 何霜降秉着有钱必须赚的想法,指名了珍味坊有,倒是让珍味坊生意好了不少。 过了几日那菜农又送来了,这藕太多,且不太好卖,干脆全洗成藕粉,回头叫郭宛做糕点。至于鸡头米,都是已经剥好洗净的,想来应当极为用心,不过何霜降还没吃过,回头也得问问郭宛怎么 分卷阅读153 做。 何霜降全都收下了,只管叫下回再有什么,都一并送过来。他那村子里水塘多,塘里鱼虾,泥鳅之类的鲜货也多,这菜农踏实,每回送来的东西都无须她操心。 “秋后要清三个塘,这几日就有不少小子去摸鱼逮虾了,那些好的,我都叫他们几个送过来” “恩,你那村子里人也都还不错,回回都是挑着好的来的”这钱哪怕多些,她花着也舒心。 “那就好,这鱼他们都还在家里养着呢,说是待吐尽了泥沙再送来” 何霜降笑。 做生意嘛,都是为了有利可图不是。 这鸡头米就是所谓的芡实,熬成甜汤再合适不过,郭宛小露一手,何霜降便决定再添个木牌子了。 周云沁找人递了消息,说是苏州那头家中出了什么事儿,要她立时成亲。 何霜降听了以后跟着那丫头去了周家。 周元沁见她来,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睛肿的不成样子,显然是哭过一场了。她性子向来要强,这回显然是受不住了。 “那家派了人过来,说是不要耽搁,下月就嫁过去” “没说是什么缘故?” “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周元沁咬牙切齿。 何霜降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拿,这会儿想找个帕子给她擦眼泪都找不到。 边上丫头有眼色,取了热帕子给她揩脸,待平复下来,才定定看着何霜降 “先嫁后嫁都是嫁,总也躲不过,只是怕那深宅大院不好应付,不过若真逼急了我,我也不会叫人看了笑话,哪怕家世低些,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过了大门的正妻” “就是这话,你是正妻,除了那家老爷夫人,旁人都越不过你”知她心里有了数,何霜降稍稍放心。 周知县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如今半威胁半强迫嫁去苏州,心里也是有气的。往苏州打听了几回,伯府深宅大院的,根本打听不着什么,这样才更叫人担心。 “只盼我爹娘好好的……” “姑娘顾好自己,县令大人同夫人必定会好好的” 满腹心事回了饭馆,也无心做菜,索性今儿歇了。家中鸡鸭要带些过来,还有嫂嫂的保胎药,也要带回去。 大包小包装了一堆,赵二帮着放上车,何霜降恍恍惚惚赶着骡车回桃花村。 墙角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男人,看何霜降一个人出门,自认抓到了机会,朝悦来酒楼的方向去了。 领了银钱,这小个子男人又找了七八人,拿着家伙出城。 何霜降自然不知道这事儿,那骡子走惯了这条路,不用赶它自个儿也会走,何霜降坐在车后拽着东西怕掉下去。 骡车走得慢,横竖她不急,坐久了腰酸背痛的,索性下车,打算跟骡子一起慢悠悠晃回去。 还没行一半,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她原本只当后面几人是顺路,没想到都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了,那几个人还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察觉到不对,赶紧上了骡车。 果然后面几人加快了步子,骡子走的慢,似乎是感受到何霜降心里着急,青骡小跑了几步,无奈木头板车里装了太多东西,怎么也跑不动。 何霜降不敢回头,过人的耳力却能听见这些人脚步越来越快,然后是一声极其轻微的叫声,似乎某种号令一般。 心里绝望,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清水城有些距离,跟桃花村隔得更远,边上也没什么村子,连唤人救命都不敢。 “小娘子就别跑了,你若老老实实的,今儿还能给你个痛快!” 那小个子男人流里流气的,说话时还带了几分讥笑,似乎感叹她不自量力。 何霜降不动声色,背对着后面几人,装作没听到似的,手里在翻车上的东西,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 车猛地一停,后面被人拉住了,何霜降打了个激灵,大青骡子叫唤一声,后腿不耐烦的刨地,何霜降赶在最后一刻解了车上的锁扣,这青骡感到后面一松,回头看了何霜降一眼。 何霜降手里发抖,不知怎么的,也冲这骡子点了点头,这青骡也感受到了主人有危险,撞开一人,朝来时的方向跑。 那小个子男人 分卷阅读154 皱眉,怕出事,示意几人拦住骡子,却没追上。 “别耽误时辰了,做的干净点” “大哥,这娘们颇有几分颜色……”一个相貌猥琐,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眼里泛光。 “是啊,不如……嘿嘿”另一人也怪笑两声,想上前拉何霜降。 何霜降抓了一把面粉扬出去,这人恼羞成怒,虽看不见,却手脚并用,四处乱抓,想将人逮到教训一顿。 她翻身下车,一群人围过来,她干脆提起一袋面粉,朝一群人撒过去。 这些人皆闭上眼,何霜降趁机朝后跑。 没跑多远,就听见后面那矮个子男人气愤难当地让几个地痞流氓赶紧追。 何霜降心里绝望,偏生霉运赶到一起似的,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个踉跄,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 “这小娘皮……今儿必要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本想让你死个痛快,不想你自个儿找事儿,那哥几个可就对不住了” 何霜降声音发抖“我同几位大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敢问几位是受了谁的指使?也好叫我做个明白鬼不是?” “你只管上路就是,问那么多作甚?” 何霜降只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儿“若我猜的不错,定是那悦来酒楼的东家?” 这矮个子男人坏事做尽,却不会扯谎,这会儿听她猜测,也不回答。 何霜降知道自己这是猜中了,她素来不与人结仇,只那悦来酒楼眼红她家生意叫她刺了几回,也就他家有钱来做这些恶事。 “不知他出了多少钱?您几位若是愿意,我出双倍如何?”眼下就是要一万两银子她也得给。 这矮个子那么不屑,边上长胡子的男人更是哼了一声 “就你?不如你陪爷几个玩玩?兴许还能放你一马,如何?” 剩下几人哈哈大笑,何霜降直直看向路边大石头,若真活不了,她自个儿了结了,也比死在这些烂人手里强。 闭眼默数,三,二…… 忽然听到骡子的声音,这才多久,怎就回来了? 心里奇怪。 青骡又连着叫唤几声,何霜降听到了好几次,这才发现不是幻听。 果然,没一会那大青骡就出现在几人视野里,朝人堆中横冲直撞。矮个人男人逮着机会,狠狠刺了它一刀,大青骡吃痛,愈发暴躁地将那几人冲散。 末了又小心翼翼走到何霜降边上,一双大眼扑闪不停。 何霜降心里酸涩。 那矮个子男人终于不想耗费时间了,干脆利落提起一把泛着银光的刀。 何霜降忍不住闭眼,大青骡不耐烦地嘶鸣。 “铮!” 是石头击到铁器,发出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 76. 第七十六章 报复回去 矮个男子手中刀一顿, 抬头茫然看向四周。待见到谢明远,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几声,抬眼示意几人一齐上去对付,他先把这娘们解决, 银子到手才是正经事。 谢明远挡到何霜降身前, 将跌在地上的人拉起来。 那矮个子男人挥刀, 谢明远侧身躲开, 手擒住他的手腕,这矮个男子吃痛,手中刀掉下来,扬起一层灰。 谢明远没留手,何霜降只听见一声清脆地声音, 再就是那矮个男人的痛呼。 这人竟是肩膀都被卸了。 谢明远拾起地上的刀, 几人打眼瞅着他,不敢靠近,那矮个男人气恼,还好好的那只手, 夺了另一人手中的刀,嘴中发狠,叫后头人一齐上。 “等什么?!不想要银子了?” 这矮个男人会抓人弱点,一提钱,后头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生怕晚了一步得不到银子。他们加起来七八个, 难道还治不了一个这么一个人? 何霜降懵了半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眼见一群人要将他俩围住,赶紧拉着谢明远朝清水城跑。 那群人本就蠢蠢欲动, 现下被激的全然不顾了,撒丫子追上去,想将他们拦住。 “你先跑” 分卷阅读155 迎着风,何霜降一时没听见谢明远在讲什么,回头朝后看。 谢明远挣开她的手,又说了一遍“我没事,你先走” 见他不走,何霜降也停了步子“什么我先走?大不了今儿一道死在这儿!” “什么死不死的,你在这只能让我分心罢了” 何霜降两难,大青骡一只蹄子还在淌血,叫了两声,尾巴甩了两下,又冲进人堆,后蹄将矮个男子撂倒,还想踩上一脚。何霜降一边跑一边回头朝这边看,那矮个男人意识到什么似的,吩咐几人先去追她。 谢明远将人拦住,也被这一群人团团围住。 何霜降没走远,搬了颗石头过来了,那矮个男人遭了罪,此时正在地上躺着咒骂呢,没想到又叫她一石头砸晕过去了。 从板车上拿了一小袋面粉,示意谢明远闭眼,然后将那袋子面粉扬了出去,一群人没注意到身后,都被迷住了眼,再就是一阵剧痛。 谢明远毫不手软,一个个卸了这几人的胳膊。 这几人也不狠了,一个个哭爹喊娘,求他放过。 等人七零八落都倒了,何霜降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浑身也没了力气,瘫在地上,大青骡到她边上来蹭她的脸,何霜降摸它的脑袋,今儿多亏了这骡子,救了她一命。 谢明远半蹲在地上,将她拉起来 “吓着了吧” 何霜降绷着的一根弦忽然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怕,没事了”抬手揩掉她脸上的泪水。 何霜降一时顾不得男女有别,扑到他怀里“我晓得这世道险恶,只是怎么也猜不到,竟有这般恶毒的人,竟想着……想着害人性命,可叫我吓着了” “可知是谁?”谢明远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眼底是一片怒火。 “悦来酒楼那少东家……”何霜降说着说着又开始哭“都怨我,那日非说些大话刺激他,若不然也不会遭人记恨” 谢明远摸了摸她绑了发髻的脑袋,将人扶起来,温声劝慰 “现下无事了” 他见何霜降从周府回来时脸色不对,怕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恰好还有包药她没带,这才跟着赶上去了。没想到半路竟碰到了往回跑的大青骡,这骡子聪明,断不会自个儿跑了,且何霜降还没走多久,怕是出了什么事儿,跟着那骡子匆匆赶过去。 果不其然出了事,他看着那刀离何霜降只差一点,险些吓死,若是他再晚来一步…… 思及此,看向地上东倒西歪的一群人,那几人被他吓到,一个个跪下讨饶,只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求他饶过一命。 何霜降狠狠踹了那小胡子一脚,然后啐了一口 “我们去报官!” 谢明远拦住她,报官自然不能,这世道对女子始终苛刻些,若真传出去,她名声也就毁了。 “是连东亭指使的?”看向地上歪七扭八的一群人,谢明远拎着刀,蹲下来厉声询问。 这些软骨头忙不迭点头,不等他问就将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了。 原来那日连东亭回去就寻了人,悄悄跟着何霜降,只等她单独一人就行动。他们哥几个也打听过,这家小娘子总一个人回村子,这是个机会,连着守了好几日,这才等到她一个人回去。 “那悦来酒楼少东家,先是给了三百两,说是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我们哥几个也是叫猪油蒙了心,这才生了歹念……否则就是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干这活计啊……”那矮个男人如今什么也没捞着,还叫人卸了胳膊,腰也被骡子撂了一脚,浑身散架似的疼,这会儿小命在人家手里,更是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谢明远冷眼瞧着“我今儿倒是可以饶你一命,只不过你得应我一个条件” “欸!爷您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我都应!”边上小胡子能屈能伸,忙不迭应下来。 “也不难,你们留下三人在这,剩下的去悦来酒楼,将那店砸干净了,我再放了这三人,如何?” 这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自个儿商量谁留下”这事儿他不必操心,这些人都相互牵制着,才不怕有谁敢想歪点子。 最终那矮个还有那小胡子,外加一个看着贼眉鼠眼的男人留下来了,估计这几日手中握着另外几人的把柄,因此不惧 分卷阅读156 他们跑了。 谢明远帮那几人接了胳膊,又警告 “我若知道你们几个没办成,或是叫连东亭知道你们几个受了我的指示,他们三人的性命也就没了” 那几人齐齐打了个寒噤,连连称是,灰溜溜往清水城去了。 骡子受了伤,何霜降拿东西随便包了一下,也不敢再给它套车,怕那血止不住,板车上东西捡着贵重的收了,剩下的都丢在路边,若有路过的叫花子,捡回去也能做几餐饭食。 “还回家吗?”谢明远拎了东西,问何霜降。 何霜降不作声,她有些怕了,哪怕这些人叫谢明远制服了,她心里还是发怵,总觉得还有什么危险。 “不回去了,还有不少路,再说……骡子还受了伤” 时辰还早,二人就在这侯着,等去闹事的那几人回来。 谢明远想叫她先回去休息,又怕她路上出事。 中午日头大,何霜降坐到树底下,闭目养神。 肚子叫了两声,何霜降老脸一红,怕谢明远听见了,又想着她这会儿的样子好不到哪去,怕是在他那早就没什么形象了。抬眼看他,却撞进他的眼神里,不自在的移开眼,手作扇,扇了两下,尴尬笑了两声 “今儿天还真热” 她先前哭昏了头,往人家怀里扑,这会儿想想,有些不好意思。 地上三人胳膊叫卸了,也动不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想叫谢明远发发善心,将他们挪到树底下,谢明远不说话。 这几人又看向何霜降,何霜降更懒得理他们,先前这几人说的恶心话他都还记着呢,想起来气不过,照着这三人脑袋踢了一脚。 谢明远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娘子将今日之事忘了才好” 都快到下午时分,去悦来酒楼闹事的那几人才回来,原本面上还带着笑,看见谢明远又蔫巴了 “您放心,那悦来酒楼,叫我们几个砸了一遍,如今上上下下,一个好地儿都没了” 也算让他们吃了个小小的教训,谢明远帮躺在地上的三人重新接好了胳膊,几人皆老老实实,不敢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再来一回任谁都受不了。 谢明远看他们办好了事儿,也好心提醒 “你们快离开清水城吧” “???” “先忘了说,那悦来酒楼背靠知府,你们如今得罪了他,恐怕吃不了兜着走”谢明远凉凉开口。 这几人脸色骤变,不敢找谢明远的麻烦,清水城也不敢回,想想身上还有三百两银票,干脆互相搀扶着,沿着官道先跑再说。 何霜降看着几人落荒而逃,悦来酒楼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算是遭了报应。心里还是气,毕竟若不是谢明远恰好赶到,她这条小命好险就丢这儿了。 也不知道谢明远怎么知道她遇着危险了,还恰好叫他赶上了。 二人一前一后回清水城,今儿一整日两人都不在,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回去见张荣保在柜台后面,是喜鹊见谢明远半天不回来,去珍味坊将他请来了,所以饭馆依旧客人络绎不绝。 两人此时灰头土脸的模样将众人吓了一跳,何霜降怕人担心,特地嘱咐了谢明远,这事儿谁都不许说。 只对他们说是半道上骡子车翻了,谢明远恰好给她送药,将她拉起来,这才耽搁了半天。 悦来酒楼今儿遭人砸了,虽说那儿如今人少,但中午还是有几个人在那吃饭的。 这事儿自然瞒不住,也就这样传了开来。 那几人不愧是市井混混,说是进去以后先说是这酒楼里菜有问题,然后几人一起又砸又闹,从上到下都折腾了一遍,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悦来酒楼原就不好的名声也就愈发差劲,连东亭倒是借着这机会,暗地里使人煽风点火,告诉人家来闹事的都是清和饭馆找的人,将他店里东西砸了不说,还泼脏水诬陷他们酒楼东西不干净。 旁人信不信是一回事,何霜降却不允许别人往她身上引火,他做初一她便做十五,土地庙里那些孩子,消息最是灵通,只肖两天,连东亭放出来的话就湮灭了,反倒另一种言论甚嚣尘上—— 清和饭馆生意本就好,且大家都知道他们两家结了梁子,又不是傻子,哪个会 分卷阅读157 将事情做的这么明显,显然悦来酒楼自己不做人,自个儿演了这么一出戏。或是不知得罪了谁,才叫人看那家酒楼不顺眼。 往往这种没什么根据的话,由着自个儿凭空想象,一个个信誓旦旦做保证的样子,反而更容易叫人信服。 说的久了,连东亭都有些疑心,那些混混究竟是被何霜降收买了,还是贪了他三百两银子跑了,他后来没找着那几人,且那些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市井流氓,家中亲长没了,找到人也就更困难了。 总而言之,悦来酒楼成了笑话,且之前人家砸酒楼时找的由头就是他家饭菜不干净,也不知是谁传出去了,最后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这家菜蔬不新鲜。 两家这回梁子结的更大了。 连东亭不想叫旁人知道他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也不敢将这事儿告诉外人,怕人家笑话。现如今悦来酒楼声名狼藉,铺子也被砸的乱七八糟,来的多是看热闹的,估计又得关门。 何霜降鄙视他连个小丫头都不放过,为了自家生意竟想着害人性命,不过这事儿一日不解决,她心里就总不痛快,怕那连东亭又找事,她能躲得了,她爹娘可躲不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暂时吃了个亏,应该不敢有什么动作。 想不到法子,干脆不想了,将青骡牵到后院,单独寻了个地方,铺了干草,给了饲料,又将它身上刀伤重新上药,包了一番,拍拍这大青骡子的脑袋 “好大青,今儿多亏了你。” 谢明远刚好进来喂马,听此言有些不服气“不是多亏了我?你怎么反倒对个骡子感恩戴德的” “自然也是感谢你的!”将盆里压碎的草料递给谢明远,转身进厨房了。 何霜降不知道为什么,自回来以后就想躲着他走,恐怕是在他面前总是失态的缘故。不成想谢明远却大剌剌跟进来了,言语间也不掩饰 “你躲着我做什么?” “什么躲着你,只不过看今儿菜剩了不少,想着晚上多吃点去去晦气”这人也变得愈发奇怪,当初才见面时半句话不肯多说,如今像个话匣子似的,总问来问去。 “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何霜降苦着脸跟在他后面。 只见他在柜台后头翻来翻去,找着一把精致的小匕首,鞘上还镶着几颗宝石“你留着防身” 何霜降接过来,抽出匕首看了一眼,锋利的刃透着寒光,心里十分欢喜,却不愿意收。 “收着吧” “瞧着就贵重,我怎么好意思收,你才救了我一命……”何霜降看了几眼,匕首她的确需要,不过去打个普通的留着防身就是了,用这么个好东西,怕是嫌自个儿不够抢眼。 再说谢明远帮了他好几回,她还没给过人家什么东西呢。 “不过你到底在这儿放了多少东西?”她早想瞧瞧里头装了什么,怎么什么玩意都有。 经此一遭,何霜降也落了心病,不敢一个人出门,现如今一早出去买菜都要叫燕子或是喜鹊陪着,也只有她挑的菜,才各方面都满足新鲜一词。 喜鹊每日都学些字,如今已经会写不少字了,今儿出来就是想拿些私房钱叫何霜降帮她挑几本简单的书,好叫她看看,顺道学学。 何霜降也许久没来书铺了,上回还是沉迷话本儿时常来买着看。 说起来,谢明远正是她常看的那位浮萍先生。今儿正好来了,就顺道看看那书可写完了。 书铺掌柜的是上了年纪的老秀才,没理会二人,自顾看书。 何霜降也轻手轻脚,生怕吵到她。给喜鹊挑了本三字经,又去找话本儿,没想到一本浮萍先生写的都没找着。 跑到那老秀才边上问,老秀才半眯着眼 “你要找《槛外桃花》?” “是,上回看只有前两册,最后一册呢?” “那书如今卖断了,浮萍先生封笔,也没有最后一册了” 何霜降此时想起那话本儿,心里有些痒痒,最后怎么样她还不知道呢,那叫清和的书生中了状元,最后到底有没有回去娶叫花娘的小姐呢? 满心失望的跟喜鹊出了书铺,这谢明远也是,怎的就不写了,她也不好意思问。 想起昨儿的事,只觉得饭馆里应当一人配把匕首,也好防身。带喜鹊去了铁 分卷阅读158 匠铺,铁匠娘子没出来,外头就铁匠一人在忙活。 “你娘子可是生了?” 张能人憨厚地挠头“可不是,先大夫把脉时说是双胎我还不信,想不到竟真叫我得了一儿一女” “恭喜恭喜” “说来还得谢谢小娘子,要不我如今还在后街打铁哩!” 他一家的确是因为何霜降,这才搬到前头来,不过何霜降也是因着他家,这才赚到第一笔钱不是。 定过匕首,张能人赌咒发誓必会尽心尽力打出来,保管叫她满意。 “过几日我家两个孩子满月,小娘子也来沾沾喜气”张能人去后院拿了红鸡蛋跟喜饼,塞给何霜降。 “我得闲定会过来,也瞧瞧你家娘子,也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 张能人提到自家喜事就忍不住“我娘子如今好着呢,我娘亲自伺候,一天一只鸡,养的白白胖胖的……” “行了我走了,你记着我定的刀就行” 77. 第七十七章 元沁出嫁 都快两个多月了, 何大牛还没回来,本想着速去速回,还能赶着秋收,估计是路上耽搁了。张氏请了几个短工收了稻子, 又打好了, 碾过以后送了不少新米过来。 何霜降上次回去没告诉她, 怕她着急上火。 悦来酒楼果然关了门, 才开几天又关了门,不少人都在揣测,也不知道下回开门还会不会给卖的更便宜些。 悦来酒楼没再找她们闹事,谢明远去了几趟,说是那少东家去扬州了, 那里伙计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张。 转眼到了月底, 周元沁前几日就送了请帖,叫她过去。这是她的大事,何霜降自然得去。 何大郎也去了,周知县派了一队衙役护着周元沁去苏州。 房间里头, 周夫人抱着周元沁哭,被苏州来的喜婆拉开了 “夫人,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哭起来像什么话,没的冲了喜气, 也叫姑娘进了伯府不好做人” 梳妆的丫头们趁势给周元沁梳妆打扮, 周夫人被丫头们搀扶着回屋,前院摆了一桌酒,周知县正跟人喝着。 人家不懂背后的官司,只知道周知县如今抱到了大腿, 皆都捧着高声祝贺,周知县自己有苦难言。 知县嫁女,半个清水城的人都来瞧热闹。 来迎亲的新郎官骑着白马,身量欣长,不少百姓都感叹周知县得了个好女婿。 当然这前头的事儿后院是不知道的。 何霜降握着周元沁的手,看着镜中人,凑近她耳边,低声言语 “姑娘别怕,那儿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都是人罢了,是人……就有弱处”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她没见过未来夫君,也不知道那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只上回来的几个姑娘都那般不好惹,别说真的嫁去,还得撑起上上下下一摊子烂事儿了。 周元沁心里没底,何霜降本不想把东西拿出来,怕出什么岔子,想想还是拿出来了。这是谢明远给的药,一共三小包,多了怕出事。 吃了也没甚特别的,脸上生疮罢了。 周元沁接了,道了声谢 “我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找不着什么好友,最可惜的就是没早些认识你,否则…什么事儿也都能有个商量的人” 门外头喜婆催着到了吉时,何霜降帮她盖上盖头,又轻拍她肩膀 “姐姐莫要伤心,或许你嫁的是良人呢,那伯府……兴许是个福气窝呢,万事……都是自个儿挣来的,姐姐聪明,性子也好,往后必定是有福之人” “小娘子这话说的我心里畅快不少,总想着那头是什么龙潭虎穴,兴许是我想多了呢”周元沁松开她的手“我这是无奈,只盼着小娘子以后能觅得如意郎君,恩爱百年” 何霜降拿出荷包里头的细镯子,包了红布塞给周元沁 “这是给你压箱的,姐姐莫要瞧不上” 周元沁推辞不肯收“你如今哪都需要钱,做什么买个镯子送我” “这值不得几个钱,收下吧,做个念想也使得,再推来推去的也叫我寒心不是……” “你这丫头……” 分卷阅读159 外面喜婆又喊了一声,打断二人说话,几个穿金戴银的伯府丫头进来,搀扶周元沁出去。 何霜降将人送到门口,周知县眼里也含着泪,怕人瞧见,一直在眨巴,周夫人怕触景生情,索性没出来。 何霜降看了一眼那新郎官,都不曾下马,面上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默默为周元沁捏了把汗。 周元沁叫那婆子粗手粗脚扶到车上,险些摔了,坐在马上的新郎官皱了皱眉,将那喜婆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这会儿有些摸不清了,这人既然心里还是担心自个儿娘子的,为何不能循着礼数,下马也给众人打声招呼,也全了知县的面子,叫人家稍稍放心不是。 六抬嫁妆跟着队伍往苏州去了,府里瞬间静下来,来的宾客也各自告辞,背地里要怎么说一番就不得而知了。 上回来的菜农,这回又来了。挑了一担子鱼,虽说店里生意不大好,不过到底是答应人家了,也不好反悔,只能买下来。 天一冷,店里酸菜鱼卖的还不错,留下也没什么。剩了多的打了鱼丸就是,横竖现在天冷了,能放的久些。 十月初何大牛才回来,天都冷了。 回来时身上还是一身旧衣,穿的单薄,想必一路上是吃了不少苦的。 “也吃没什么苦,跟着那几人,性子都不错,为人仗义”何大牛接过何霜降递来的热汗巾,揩了把脸。 何霜降险些哭了,她爹这一趟瘦了一大圈儿 “那银子就是留给你花的,怎的还剩这么些?” 何大牛将那些银子都拿出来要还给她,何霜降看了一眼,拢共才用了五两银子。 “我一路上都赶着路,吃些干粮也就饱了,那要花银子,再者说财不外露,我穿的破些人家也不怀疑我这儿有银子”何大牛理所当然。 倒了杯热茶,叫他先去后院歇息,明儿再一道回去。 何大牛不愿意,歇了口气就要回桃花村。 又在村里买了块地,将二老葬在一起。石头跟大哥也都回去了,帮着安排重新下葬的事宜,磕过头才回清水城。 笑面儿几人这回走得远,往最北边去了,带回来几大车干货,长白山上那菇子人参之类的山珍,还有些这边没有的干货腊货,总而言之,这一趟带回来都是为着年前做准备。 都拿来做年货的,估计又能小发一笔财。 何霜降从他这买了一麻袋榛蘑,还有一袋子辣椒面,这也不知道是什么辣椒,吃着极香。 今年过的快,一眨眼就又入了冬,这几日天阴阴沉沉的,只怕要下雪。 何霜降找张铁匠定了不少铜锅子,天一冷,不少人就喜欢吃吊锅,牛羊肉,或是鸡骨汤做底,烫些蘑菇青菜都是极鲜的。 她家秋日里磨了不少辣子酱,用来做蘸碟十分合适,再有从笑面儿那买的辣椒面,这就够了。 第一场雪飘下来,清和饭馆的锅子也上新了。整条街都弥漫着鲜辣的味道,闻着就叫人垂涎三尺。 用的汤底都是好底,分三鲜锅跟香辣锅。 三鲜锅便是各类大骨熬制的,香辣锅是牛油加了各式佐料熬出来的,各有千秋。 用的牛羊肉是隔壁城中屠宰场里头的,生意是她亲自谈的,这人见她要的多,也愿意每日都收拾好送过来。 何霜降自然不怕他从中搞鬼,她做了这么久的菜,送来的东西新不新鲜一眼就能见到,因此人家也不敢以次充好,拿不新鲜的来糊弄她。 牛羊肉俱都片成薄偏,辅菜是些豆腐泡、白菜、菌菇等等,荤素搭着,吃起来也不腻味、 这小锅子一出来,饭馆生意也恢复了,大冬天去吃个碳炉小火锅,岂不美哉。  甚至有些文人还专门做了诗,表示自己对这小锅子的喜爱。 何霜降对了一遍账,从开铺子那会儿到现在,已经不少银子了,若是赶着年底,兴许明年就能买个两层的酒楼了,这饭馆虽说生意不错,不过还是太小了,客人来的多了,还得等着,久而久之也不耐烦。 也不少人不愿意等,都是直接从她这儿定的,再由,赵二或是郭宛给送去。 只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或许找些专门的人,给些铜板叫人家跑跑腿,也省了他们的事儿,毕竟饭馆本身活儿也多,不能总叫两个大厨跑腿。 b 分卷阅读160 r   悦来酒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开张了,菜都是原价,没什么特殊的,仿佛前面风波都不曾有过似的。 何霜降总怕连东亭还会找事儿,等了好几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索性直接找去悦来酒楼。 新来了个掌柜的,没见着连东亭。 他们这不折腾了,人竟也还不少,毕竟开了不少年月,人家都认这个排面。 “你们少东家呢?”何霜降菜都懒得点,不想给他们送钱,想想先前连东亭干那等恶事就心里就不痛快。 “姑娘是?”这掌柜的有一番岁数,行事老成。 “我?我是清和饭馆掌柜的,来找你们少东家有些事儿”何霜降也不怵,讲话夹枪带棒的。 这掌柜的能屈能伸,继续笑脸相迎“原来是姑娘您啊,我们老爷知道了这儿的事,只说让我亲自去寻您赔礼道歉呢,这酒楼还没收拾好,原想着改日登门的,不想姑娘今儿竟亲自来了” 连家当家人知晓了这回事儿,就将连东亭叫回去,如今还在家里关着呢。连东亭这才开始上手,虽说查到了底下的蛀虫,可他小小年纪,手段到底太过狠厉,生意没起色,竟想着谋人性命。 还是太过年轻,需要磨练。 这新来的掌柜的从后院拿出一个盒子,双手奉到何霜降身前 “这是我家老爷给姑娘的赔礼,姑娘上回怕是吓到了,往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何霜降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不伸手接,心里更是不屑“你们这酒楼……若都是凭着这些手段开起来的,倒真叫我开了眼” “姑娘不如打开看看里头是什么?” “凭他是什么?”何霜降知道了连东亭不会回来的消息,也懒得纠缠,直接走了。 若真回来了她也不怕,着了一回道,难不成还会再着一回道不成? 不过那新来的掌柜的显然是有手段的,她方才进去,里面陈设都变了,架子上还有不少花瓶瓷器,瞧着价值不菲。 里头都换成了红木的摆设,看着富贵大气,在这儿吃饭自然价值不菲。 从前那掌柜的偷摸贪钱,这才使得悦来酒楼渐渐落败,她那饭馆正因着悦来酒楼的落败,这才逐渐做起来了。 后来连东亭来了,一番瞎经营,险些将这酒楼彻底毁了,她生意又因此更上一层楼。 这回那新来的掌柜的是个角色,她往后还得多加小心才是,毕竟她那只是个小饭馆,后面也没什么靠山。 大青骡子伤好了以后愈发懒散,且何霜降念着它救了她一命,给它单独搭了个棚子,于是它愈发得瑟,整日挑衅马厩里的白马跟花牛。 许久没出去遛过,趁着她爹过来,同他一道赶着骡车回去了。 嘴上说不怕,一个人回家心里还是慌,这才等到她爹过来才回去。 周元沁原先给的胭脂她还不曾带回去给贺云香,她明年正月要嫁去扬州城。 姐儿俩好些日子没见,这回见了也不生疏。 贺云香在家缝嫁衣,她手艺好,肯钻研,还没嫁过去就给人家缝了鞋袜。何霜降笑话她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拐胳膊肘了。 贺云香抿嘴,耳朵发红 “可他人真的很好” “哪里好?”何霜降八卦。周元沁嫁的那人也不知道怎么样,这么久了她都不曾写信回来。 上回大哥他们那一行人将周姐姐送到苏州,回来后只说那边一点也不热闹,不像是成亲的人家,门口连红绸子都没挂。 “哪里都好。对了,那狐裘,便是他遣了人送来的”贺云香也不掩饰,笑得甜蜜。 “我瞧你莫不是想着快些嫁过去!” 贺云香面若桃花“对了,上回我三哥回来……” “可别说了,他在我这儿是同我大哥一般的存在” “唉……” 只带了一嘴,谁也没继续说下去。 嫂嫂肚子已经显怀了,这会儿没那么大反应,何大牛回来了,她便想着去做糕点,歇了那么久,每月何霜降还给她分钱,她心里不好意思。 何霜降也想着叫嫂嫂回去,毕竟大哥忙,不能总回村里,二人一直见不上面也不是法子。 分卷阅读161 珍味坊的活儿嫂嫂暂时还不用管,这肚子大的她看着都害怕,可不敢叫她干活。张氏嘱托了几遍该注意的事儿,到底不放心,又说自个儿忙完,闲时就进城照顾。 快年底了,家里鸡鸭还有猪都得尽快收拾。 明年何霜降及笄,今年不少媒人都上门打听。村里人虽背后说酸话,什么何霜降性子要强,整日里抛头露面的,无论嫁到谁家必不安分,实际上任谁都想将这么个钱篓子娶回家。 78. 第七十八章 又是一年 张氏知道贺云香定下来了, 因此也有些着急何霜降的亲事,只是这丫头主意太大了,心里也有数,她管不得。 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何霜降随口搪塞过去了, 她一门心思想挣钱, 哪有功夫想这些, 况且那些婆子要说给她的人家,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否则也轮不到她们这样的外来户。 今年她爹不在,娘跟嫂嫂在桃花村,因此生辰那日只给自个儿下了碗面。 贺云香在家里做绣活, 倒叫她也心痒痒, 许久不曾碰针线,乍一拿起来还有些不适应。快到谢明远生辰了,人家帮了她好几回,她也得谢谢人家。 悦来酒楼那掌柜的上回送东西给她, 她没要,这回又送来了。 还不等她反应,就把盒子打开,里头是一颗一颗泛着光泽的珍珠,应当价值不菲 “姑娘收下罢, 我家老爷说了, 先前的事儿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何霜降自然不收,连东亭差点害了她性命,这是多少银子都无法弥补的,况且她总觉得这些人另有所图。 今年冬天雪落得早, 冬至一早,就飘了一场小雪,今儿是谢明远生辰,旁人估摸着都不知道,何霜降也没声张。 好几天前就备下了礼,等下午人都走了,这才悄悄递给他。谢明远接过包裹就想看,何霜降拦住了,叫他回去再看。 去年他进来珍味坊要了碗面,今年照旧,何霜降去厨房,煮了碗面出来。 “岁岁平安” “恩” 长寿面上卧了个鸡蛋,撒了些葱花,没旁的东西,不过谢明远吃着倒挺香。 等人走了,天也差不多黑了。 关了门落了栓,外头又开始落雪。 谢明远回去才打开包袱看了,里头是一双鞋,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量了尺寸,穿着正正好,还给絮了棉,暖和极了。 腊月里各家各户都开始忙活,珍味坊生意起来了,饭馆反倒冷清了很多。 何霜降得空干脆就做点心,嫂嫂也挺着肚子帮忙。 腊月里没什么事儿,张氏就来清水城照顾黄氏。今年冬天格外冷,往年也河面上也就结一层冰,今年湖面都快冻实了。 说是呵气成冰也不为过。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月初八一过,年味就浓起来了,街面上卖春联爆竹,或是市井小食,都多了不少。 何霜降也给自家铺子挂上了红灯笼,瞧着就喜庆。 今年一家人还有富余,能过个好年,何大牛在家闲着没事,将里里外外又清理了一遍,墙面也刷了,还打了不少新柜子。 张氏得空就去街上置办年货,家中鱼肉货源都稳定,只买些过年待客用的东西。 年底得磨些豆腐,何家豆腐磨得嫩,原先在城外摆摊买豆腐时生意就不错。 饭馆里每月上两个新菜,这皮蛋豆腐就是这月的新菜,吃着清淡,不过配上炭炉火锅,却别有一番风味。 自上次她将鞋送给谢明远以后,二人之间就有些不一般了,时不时撞上他的眼神,分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总有些心虚。 这一年过的快,年底核完总账,何霜降给几个伙计一人包了个大红封,赵二笑得见牙不见眼 “明年好歹娶个婆娘” 腊月二十八饭馆就关门了,一群人提前吃了个年夜饭,几个孩子也有红封,只多不少,喜鹊和燕子都红了眼。 明儿他们就不必过来了,她将铺子收拾一下,也就回去过年了。 今年生意不错,虽说也出了几桩事,好歹都过去了。饭馆上上下下都要清洗一遍,包括牌匾后头的灰也要抹干净。 分卷阅读162 谢明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看她在上面忙活半天也不知道帮忙,何霜降心里有些生气,不过自个儿昨儿都说了叫他们别来了,这会儿人家不帮似乎也有道理。 刚擦完想下来,不成想脚滑了一下,直直往下坠。 谢明远原本在扶□□,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不过也被带了个踉跄,何霜降发懵,半天才从谢明远身上跳下来 “你瞧你又救了我一回,这人情是还不清了” “还不清就先欠着” 今儿都收拾好了,看样子下午就能回去了,本来应当明儿才贴春联的,但明儿没人在,因此今天就给贴了,省的来回跑也麻烦。 “今儿无事,你怎么来了?” “左右都是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二人贴好了对联,何霜降又检查了一番,没落下什么,才将门锁了。 她娘跟嫂嫂前几日就回去了,她又买了头骡子,新买的个头小些,不过拉东西也还不错,一家人如今出门都方便。后院的白马长大了不少,何霜降叫谢明远牵回去了,否则饭馆没人在,恐怕得饿着。 花牛则被何大牛带回去了,说是给找了人家配种,明年约莫也能产牛乳了。 “你还跟着做什么?” 谢明远走在骡子另一边,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年底乱七八糟的人多,你敢一个人回去?” 这话一说,何霜降便有些心有余悸,有些后怕的看向谢明远。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大青骡子跟在后面,它伤口好了,成日里只吃不动,都胖了不少。 快到桃花村时何霜降才叫他先离开,幸好今儿家家户户忙,没有人出来,否则见她跟个男子一起,又不知道得编排出什么话。 “我先走了,今年一过,又长了一岁,往后都要平平安安的”说着递了个小木盒给她,看着盒子有些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你也平安”或许是瞧着不甚贵重,何霜降并未推辞。 她一家都是外来户,本就不受待见,如今进城开饭馆发了笔小财,不少人都瞪着眼睛想找茬,不过一家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大哥在县老爷面前也的脸,旁人想胡乱造也没的说。说是这样说,还是得小心为上,若真叫那些长舌妇抓到什么把柄,她饭馆恐怕也开不下去了。 晃了晃盒子,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回去再打开看看。 一进村就能感受到四处都是年味儿,丫头小子四处乱跑,也没人管,因为过年不兴骂人。 何家自然也在忙活,张氏炸了鱼丸肉丸藕丸,几个盆装的满满当当的。他们家过年不用跑亲戚,除了冷清些,也能省不少事。 先回了自个儿屋子,里头跟她走时没什么分别,不过墙面重新用白石灰刷了,原先那些污迹没有了,也比之前亮堂不少。 何霜降打开那盒子,里头有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小铜人,下面有个钥匙般的东西,试着拧了一圈,并没有打开什么,反倒叮叮当当响起了声音。 捣鼓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那声音听着好听,盒子虽然旧了,却被保存的极好,没什么破损,边边角角也都干干净净的。 年三十下半晌,祭过祖,也就开始准备年饭了。今年家里添了新人,菜做的也风声,明年小侄儿出世,又能添一口人。 一家人吃饭不讲什么规矩,将桌子做满就是,何大牛跟张氏照例给几个孩子包了压岁钱,何大郎跟黄氏本不想收,又拗不过自己亲爹娘,只好收下,又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何大牛跟张氏 “爹,娘,我都大了,哪还跟个孩子似的要压岁钱。您也收着我给的,去去邪祟!” 何大牛跟张氏笑得见牙不见眼,自认是儿子孝顺,乐呵呵收下了。何大郎又摸出几个小红包,给何霜降还有石头,至于他自个儿娘子,给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她肚子里娃娃的。 黄氏收下也笑,又从荷包里摸出几个包好了的红包 “爹,娘,我自嫁进来没受过苦也没遭过罪,咱家是顶好的人家,老人常说做人要惜福,如今我可不就是有福气的,也想着这福气长长久久的。因此,今儿下晌特地找了吉祥如意的银锞子,用红纸包了,也想着能压去小人邪祟,保佑咱们来年平平安安。” 一人一个,何大郎也想要 分卷阅读163 ,叫黄氏瞪了一眼,手又悻悻收回去了,一家人齐齐笑出声,黄氏这才红着脸,将荷包里剩下那枚银锞子递给他。 今年过年家里有烟花,说是苏州伯府来人给周知县送年礼,其中就有烟花,知县又给了一些给何大牛。 过年能买几串爆竹的都是富贵人家了,何况是烟花。何家也没人放过,因此何大郎抱着去了河边,那儿有水,人也少。 今儿晚上得守岁,因此大家都闲着,也有几家男人凑在一起打叶子牌,输赢都是小钱,图个开心。 中秋那会儿城里不知道谁家放烟花,她听见声儿时出去已经晚了,就见到一闪而过的红光,还不知道这烟花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呢,值得许多文人做酸诗。 一大家人都站远远的看,何大郎也没怎么见过,拿着火折子的手还有些发抖,点了几遍没点上。 等何大郎在那边喊点着了,何霜降才紧了紧头上的绒帽,又捂住耳朵。 声音很响,不少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儿,都出来看热闹,再就是接二连三的响声,抬头一看,巨大的烟花在天上散开,红红绿绿,再没比这更好看的了。 村里人到了这边,才知道原来是何家在放烟花。 先前还当是贺家呢,他家老三今年中举,可不得放点烟花好好庆贺。 不过也不知道这何家是赚了多少钱,如今连烟花都随随便便点掉了,那边何霜降还在问 “大哥,不如把剩下一个也放了吧,我还没瞧够哩!” 本来是打算元宵放的,不过何霜降初七初八就得回去收拾店了,还不一定能看见。 “行,叫石头把那一个也拿来吧,一齐放了,也给今年开个好头!” 边上不少婶子赶紧将人拦住“等一会儿!可别急着放!我去叫我家娃娃也来看看” 何大郎也不急,反正这看烟花又要花钱,多等一会儿也无妨,只叫那些小孩走远些,莫要叫落下来的灰眯了眼。 一家传一家的,没一会儿,这河边上就围了不少人,几个孩子太小,坐在大人肩上,瞪着眼瞧热闹。 何大郎有了经验,也知道那烟花引子长,能燃好一会儿,这才放心大胆的点了,再慢悠悠退到黄氏身边,搂着她的肩膀。 何霜降跟石头互相看了一眼,都笑。 一共响了十声,烟花都是红的或绿的,瞧着分外喜庆。 烟花散尽,一群人又嘻嘻哈哈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各回各家,晚上过了子时,还需放开门炮,有钱人家炮竹声音就长一点,穷苦些的人家,炮竹就响两三声。 这开门炮一般人家都得放,寓意给一年开个好兆头,往年何家就是那响个一两声的穷苦人家,一挂鞭炮剪成好几段,祭祖完年都得用。 今年不但没剪,还特地买了六串爆竹接起来了,今年他家炮竹放的时间长,明年一准又是个好年成。 说是要守岁,到了时辰不睡也困的紧,看完烟花,一家人就回去收拾收拾开始犯困了。 一直到何大牛起来放开门炮,她才被炮竹声吓醒。醒了以后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停建外面有动静,外面天还黑着,还不到丑时。 等真响起了敲门声,何霜降心里一惊,她耳朵好,一点动静都瞒不过她,因此她觉也轻。 往被窝里缩了缩,或是风吹得也说不定呢。 “唉……” 何霜降坐起身,这叹息声她总不会听错,头皮有些发麻,披了件衣裳,又顺手拿了根棍子,心里盘算,若是在她屋里叫大哥,他能不能听见。 “珍重”细不可闻的一声,还隔着院墙,不知道为什么,何霜降却听得分明,是谢明远。 打开门,外面正准备离开的人身子僵住了,缓缓回头 “你怎么出来了?” 怕爹娘听见动静,指了指门外,示意出去说话。 “你这大半夜过来是做什么?” 白马在门口书上拴着,也不乱动,乖巧地盯着二人。 “出了些事儿,此番急着赶过来,是想同姑娘道别,望姑娘珍重。另,小娘子今年便及笄了,还,还愿你觅得良人,白首偕老。” 79. 分卷阅读164 第七十九章 离开之时 何霜降木着脸, 只披了一件衣裳,许是风一吹,将脸吹麻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面上却故作轻松 “看, 我早说过清水城太小了, 凭你的本事, 自当去外面立一番事业……” 谢明远将身上披风接下来,又给何霜降披上“出来怎的也不多穿些” “这会儿也不大冷”何霜降嘴硬。 “若没什么变故,我是想着安安生生老死在清水城的,可这辈子什么事都不能如我所愿……”谢明远叹了口气“京中出了变故,新帝身体抱恙, 如今疑神疑鬼的, 杀了不少人,连伯府也受了牵连” 他昨儿回庄子,里头已经被贴了封条,凡带不走的全都被砸了, 家中下人仆妇都被押送回京。 那时候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恰好从前教导他的老先生还在清水城,又去老先生那儿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京中出了打变故,新帝被人下药, 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一整月都不曾上朝,前些日子才好些,不知听了什么谗言,说是几家新贵合伙谋害圣上, 伯府赫然在列。 前些日子被抄了家,该斩的斩,该杀的杀,家财也尽数充公。 至于谢明远,谢家对外说辞是回庄子养病,因此外人看来,他仍是谢家子孙,此番抄家,清水城自然也是其中之重。 不过他早已离开庄子,这些年那些下人怕主家责罚,不敢将此事报上去,这回京中来人抄家,竟没寻到人。 威逼之下,那伯爷才说,其实家中独子早就死了,未免伯府后继无人,才谎称谢明远回庄子养病。只不过这说辞,人家信不信还另说。 谢明远心里也清楚,当初伯府对他网开一面,只将他遣到庄子,已是仁至义尽了。 也因此,上回大夫人过来,他心里只觉得愧疚。 如今形势严峻,他又恐拖累何霜降,只能离开,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关圣上安危,想必不会这般轻而易举结束。 何霜降先还只当他是有了旁的心思,才想要离开,这会儿听了其中缘故,心里反而更沉重了。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何霜降敛了神色“你先说吧” “小娘子先说吧” “你这就走了?准备往哪里去?银子带够了?”连着问了三句话,想回屋那些银子,他身上不一定有多少。 “不必担心银子的事。”谢明远将人拦下“我此番应当是往北边去的,即刻便走了,才从老先生那回来就来你这了,原也不指望能遇上你的,只是一声不吭走了,恐你怪罪” “这生死攸关的事儿,我怎能怪罪” “得小娘子这话便够了,只是赵二便有劳姑娘照应了,他跟了我许久,性子有些憨直,做事却极认真,姑娘以后多担待。另外,镖局的房契地契,姑娘若得空,便帮我卖了,从前那些亡故的弟兄,有的家中仍有亲人,这笔钱,逢年过节姑娘就交给赵二,他知道该怎么做” “嗯”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姑娘珍重”谢明远手执长剑,身着白袍,抱拳躬身,这情景颇有几分话本中所谓的侠士意境。 “你也珍重,万事小心”何霜降垂眼,心里酸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了……那槛外桃花你知道吗?据说浮萍先生封笔了,我还不晓得结局呢?清和当了将军,花娘呢?后来,他娶了花娘没有?” “娶了的”谢明远解疆绳的手一顿,回头看何霜降,想说些什么,还是没说出口“姑娘你……” 他生死未知,前途未卜,不敢耽误她。 “没事,我只想知道结局罢了” “姑娘年岁还小,不必急,过二年再许人家吧”谢明远牵着马,他得走了“还有,寻常生活莫叫人欺负了去,我若有所为,定会回来,小娘子先前说的话一定得作数,往后开上酒楼,给我留个掌柜的位子” “再没人算账同你一般清楚了,你走了,我往后还有的头疼呢”吸了吸鼻子,夜里寒气重,怕是有些着凉了。 “回去吧,我走了” …… 许是夜里吹了风,第二日一早嗓子就哑了,说话说不出声,额头还有些烫。一早在床 分卷阅读165 上躺着起不来。 张氏冲了红糖鸡蛋给她喝,马上又丫头小子上门拜年了,大年初一就躺在床上,不是什么好兆头,半拉半拽把人拖起来 “明儿再睡,你晚上睡觉怕是又不老实,蹬了被子,这被子都是今年新打的,暖和着呢,怎的就着凉了?” 何霜降哑着嗓子,也说不了话。 她年岁大了,不好出门疯玩,石头读过书明了理,也懒得出去跑,一家人除了何大牛出去串个门,都没有出去。 何霜降病殃殃撑了一天,晚上吃过饭就回屋了,张氏灌了汤婆子塞到她被窝里,看人睡着了这才离开。 本以为捂一夜发发汗就好了,没想到第二日额头烫的更厉害了,这才年初二,就是去了城里也请不着大夫啊。 无奈只能请村子那头的赤脚郎中过来瞧瞧,收了银子却瞧不出什么名堂,给了几服药张氏也不敢熬给她喝,怕喝出什么毛病。 村里赤脚郎中只会几种土方,再厉害些的病,他们是瞧不出什么名堂的。 幸好石头小时候常生病,何大牛还算有些经验,叫张氏用酒给何霜降擦一遍,再进被窝发发汗,应当会好些。 何霜降支着身子爬起来,张氏给喂了一口水。 嘴干裂的不成样子,面色苍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瞧着骇人。 前几天下了雪,天一冷就冻硬实了,因此路也滑,嫂嫂怀着身孕,今年就没回娘家,就大哥一个人去了靠山村。 今年是头一年,因此礼特地备的重些,鸡鸭鱼肉都有,还打了两坛酒,用骡子车拉去的,这派头可体面了。 大哥下半年愈发得县令赏识,人家也不敢再将自己当值的班推给他,所以他也清闲了不少,能好生在家过个年。 晚上回来还带了些黑乎乎的梨,靠山村多种果树,只是这冬天叶子都掉光了,哪还会结果子呢。 “这是冻梨,冰天雪地里冻着,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化掉,我家年年都会卖些,因冬日里没新鲜果子,这冻梨也颇为紧俏” 黄氏拿了一颗冻梨用水化了,叫张氏拿给何霜降吃。这梨子止咳润肺,且她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饭,嘴中只怕没味儿,吃些冻梨也好润润。 断断续续难受了好几天,发热症状才渐渐退下去,不过精神头依旧不大好。 原本定了初七回清水城,现在只能往后延延。 初八一早,何家大门就被拍响了,何大牛慢慢悠悠跑去开门。这几日来的人多,也不知又是谁这一大早就来了。 直到今儿病才算好全乎,何霜降特地换上新衣裳,又抹了点胭脂,脸色才好看些。这几天一点年味儿都没有,何霜降心里懊悔,偏生那晚着凉了。 外头人声嘈杂,她也没仔细听,只当又是一群人来哄她爹去打叶子牌。 打开房门一出去,却见一群穿红挂绿的男男女女,为首的婆子脸上一颗大痣,嘴里说着吉祥话,何大牛叫这些人喊大老爷喊得,还晕晕乎乎站在院子里,摸不清方向。 “怎么回事?!” 张氏出来吼了一声,院里静了片刻,随后那婆子发出一声极尖利的笑声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今儿我啊,是受了悦来酒楼大老爷的托付,特地替他家公子求娶您家小娘子来了!” 说着将隐在后面的人拉出来,这是连东亭,他竟亲自过来了。 何霜降不做声,那媒婆见没人搭理她,干笑一声,上前拽住她袖子 “小娘子也是生的花容玉面,同连家郎君可谓天造地设啊!大老爷跟夫人意下如何?这可是顶好的一门亲事!” 连东亭抬眼瞧见面若冰霜的何霜降,她这回不像从前,穿着朴素,有时还系个围裙方便干活,脸上还有头发都是油油的,他一见到她,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子饭菜味儿,不似别的姑娘清新。 这会儿一打扮起来,竟也像模像样的,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差什么。他爹叫人查了何霜降,就动了结亲的心思,他心里自然不愿意,这女人看着就不好相与。 何霜降也在打量他,不知道悦来酒楼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突然来上门求亲。 大门是开着的,外头不少人都在朝里面看,有不懂事的孩子在数院里的箱子,拢共六个。 不找婆子倒吸一口冷气,这仅是说亲就抬了六 分卷阅读166 箱东西过来,若真成亲,还不得十六箱? 何大牛跟张氏一齐看何霜降,何霜降摇头,他们就懂了, 打断那自说自话的媒人 “我家闺女年岁还小,我想多留两年,暂不想这些事儿” 外面婆子婶子听到了,聚在一起嘀咕 “什么多留两年,要有那钱篓子,恐怕一辈子不舍得嫁出去” “可不是,这般人家来求亲,她偏这般吊着” “哼,可别说看不上那样的人家,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样子” 80. 第八十章 拒绝垃圾 “你暂且定下来也是好的,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他们可是极富贵的人家,同这样的人家攀上亲,是极有福气的事儿, 你且偷着乐吧”这婆子见张氏还是顽固不化, 凑到她边上, 轻声说道。 “你自个儿偷着乐去吧, 这福气我家里人不想要” “你这……” 何霜降站到前面,这事儿本不该她出面,只是她懒得看这些人在她家歪缠“您走吧,这亲事绝无可能,这堆东西也拿走, 若不然我就丢到外面叫人家自个儿捡去” 连东亭原本觉得她今儿有些姑娘家的样子, 这会儿张牙舞爪的,心里也有些烦躁了,他爹也是,不知道看上这家人什么, 要他这般低声下气。 连家来了不少人,乌泱泱站在院里,何霜降站在堂屋的台阶上,丝毫不怵,大哥不在家, 石头昨儿回清水城了, 一家子连个顶事儿的人都没有。外头还有不少婆子婶子竖着耳朵听里头到底生了什么事儿,怎的就吵嚷起来了。 “谁稀罕不成,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哎呀,公子莫置气, 临来前说好了,这才解了您的禁,这回再闹出什么事儿,回去岂不是还得禁足?”这媒婆看连东亭要爆发了,赶紧安抚,她接的这叫什么活计啊,两头得罪人。 “也对,我就是个丫头片子,哪有本事叫你家看上” 这婆子听何霜降这样讲,又赶紧来劝这头“姑娘是有本事的……” “我竟不知道,还有强嫁娶的事儿,我爹娘都说了这亲事绝无可能,偏还留下来碍眼,连家竟这般好脾性,倒真叫我开了眼” 这连东亭不经激,何霜降冷嘲热讽的话一出口,他就带着一众下人,抬着东西走了。 后面媒婆一边追一边劝“我的小祖宗,你收收性儿,别动气” 贺家婶子挤开一群人进来,问张氏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张氏简单说了两句,贺家婶子听了也是气,求亲之事向来是遣媒人悄悄上门来打听的,谁家会闹出这么大阵仗,怕是想污了小娘子名声,好强迫她家应了这门亲事。 何霜降笑了笑,就回房了,张氏还跟贺婶子在外头说话,贺婶子听了,又是一番宽慰。 外头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散了。 “那家是什么人家?”何大牛吸了口旱烟,眉头紧锁。 何霜降想了想,还是把连东亭雇人劫她的事儿说了。何大牛听完,又急又气,他心里还在想这好端端的,何霜降怎的就对人甩起脸子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连家势大,何大牛怕何霜降受欺负,只是父女二人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又狠狠抽了一口旱烟“若不然,那饭馆不开了,你手头钱也够用,留着做嫁妆也使得。回来我养着,总不能饿着你” 到底是他没本事,才叫儿女受欺负。 “爹,我自个儿心里有数,自然不敢以身犯险,若势头不对,不用您说,这饭馆我也不开了”何霜降也不知道连家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她的事儿总不能叫爹娘跟着担心。 这事儿实在糟心,在家憋着只怕更加气闷,因此下午就回了清水城,何大牛自知劝不住她,也怕路上又出什么危险,赶着骡子车将人送回去了。 张荣保有珍味坊的钥匙,因此珍味坊初八一早就开张了,何霜降走时将饭馆锁了,毕竟就赵婶子跟喜鹊俩人在后院,怕出什么事儿来不及应付。 娘儿俩今年都有月钱,年前何霜降还给发了一笔钱,虽说就俩人,过的也算有滋有味。 悦来酒楼不会善罢甘休,她心里也知道,不过一开张,这事儿就 分卷阅读167 抛之脑后了。 店里少了个人,大家自然都很奇怪,何霜降也说清楚了,只不过怕出什么事,没将原因说出来。 赵二是最难受的,不说也知道,他真的就剩一个人了。 何霜降拍他“还有我们呢” 谢明远托她将镖局卖掉,她没卖,只拿钥匙开了门,找着房契地契,小心翼翼收起来了。 盒子里还有一个香包,是上回端午节,她送的。 本来戴过以后应当扔进清水河,可没想到他还好好留着,里头香料草药还有些淡淡的香味。 心里怅然,她欠谢明远的,好像还不清了。 还在年里,饭馆生意竟还不错,没她想的冷清,只不过年底菜色少,不过来饭馆大多都是为了炭炉锅子。 牛肉羊肉这时候吃起来热乎,再温上一壶酒,喝着美着呢。 “这炭炉锅子是你想出来的?” 往常只吃过炙羊肉,从不会将羊肉片薄放进锅里烫,不过这吃法味儿也着实不错。羊肉原本的鲜味儿都留存的极好,再一个蘸料也够味儿,吃着不腥不膻。 何霜降笑笑,这人看着面生,应当没来过她这儿“是,您这是头回吃吧?” “我这是第二回来清水城,没想到这小地方还能养出这般聪慧的姑娘”这人年纪同何大牛一般大,大笑起来就忍不住抚须。 “不敢” “这清水城太小了,姑娘你没有旁的想法?况且,单凭你一个姑娘家,很多事儿也不便处理” “这一亩三分地我能打点好就不错了,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人说话弯弯绕绕的,何霜降听到现在,已经懒得应付了。 来她这吃饭的,不是想学她这儿的菜,就是想学她这儿的新鲜法子。 “没什么,家中小儿前几日上门求娶,先前他干了那些蠢事儿,我也听说了,也将他狠狠罚了一通”这人抿了口酒,又继续说“姑娘是个通透人,我家小儿蠢笨,看不上也正常,不过……” “我性子差,配不上您家公子,您若吃完了,就回去吧”一听又是这事儿,她又开始头疼。 “姑娘先莫要生气,世人感情之事十有八九不能如愿,姑娘何不选个最好的,若是能进我连家门,你便是正正经经的少夫人,谁也不惧,且万事我只有偏向你的份儿” “您这是图的什么?”何霜降真的搞不懂了,她究竟是哪里得了人家的青睐。 “姑娘聪慧,有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明珠尚蒙尘,我先瞧见了,自然是我家捡了便宜,姑娘不如考虑一番?若这亲事成了,往后你在我连家就是说一不二的少夫人,我家不成器的小儿,也由着你管 ” “不必,我自个儿心里清楚,您家门高,我进不去,也不想进去” “姑娘可要考虑清楚才好,毕竟我也不想多个对家。”这人又抿了口酒,笃定何霜降不敢拒绝“再者说,我家做了这般大的声势,姑娘若不愿意,往后只怕也没人敢上门求娶” 半说笑半威胁地说完,又看向何霜降。 何霜降也知道,这事儿绝不能松口,就是去庙里当姑子,她也不屑于嫁到这样的人家。 “您不必在费口舌,就是出家当姑子,我也不会同意这亲事” “你!哼,不知好歹” 这男人被何霜降气个倒卯,何霜降油盐不进,据说她家老子娘又听儿女的话,做不出强嫁娶之事。 “本是见你聪颖,心气儿也高,不愿意窝在这么个小地方,才想着咱们二家合着,必能将酒楼开遍大启,既你不愿,我也不能真做出什么勉强之事” “这样……自然最好” “我连家自认放低了姿态,姑娘今儿硬气,还望以后一直这般硬气,莫要求到我连家来”说完脸就拉下来,甩袖走了。 何霜降喊赵婶子过来讲桌子收拾一下,后头还有不少客人急等着用。 这几日客人点的都是锅子,没什么菜色要她做,因此她得空在前面收钱记账。以前有谢明远在不觉得,他一走,才发觉处处不习惯。 像这账目,她做的远没有他清晰明了,一眼就能看出收支。她每日收完钱,晚上打烊钱还得再核算一遍,生怕错漏。 柜台最下面有个柜子,上了把小锁,应当是谢明远的物 分卷阅读168 件儿,虽说心中好奇,但他现如今不在,她也不好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 以前她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应当都是从这儿摸出来的。 悦来酒楼似乎打定了主意想叫她吃瘪,特地差人从扬州送来了燕窝鱼翅,海味山珍,再以相当低的价儿卖给清水城这些百姓。 往常自个儿去买都买不着这么讲究的名贵菜,今儿便宜了不说,那悦来酒楼的大厨还给收拾的好好的。 人全跑去那头,她也没办法,店里没有名贵菜啊,往常都是靠新奇跟味道好取胜,这回人家来这一出,她自然比不过。 悦来酒楼似乎打定了主意叫她吃亏,亏盈都不在意,只管吸引客人,这手段比先前连东亭使出来的手段高明的多,且大厨都是从扬州拨过来的,场子也大,能容下的客人多。 赵二只知道两个饭馆年前有纠纷,不知道背后还有连家求亲这一出,因此这会儿还骂骂咧咧要去找他们算账。 “不必,左右还没出年,不必折腾,没得落了下乘,多做些点心放珍味坊就是,那儿这几日生意好,再怎么你们几个月前还是能照常发的”何霜降云淡风轻。 这事儿急不得,她倒要瞧瞧,这连家生意到底还做不做,这一法子有能坚持到几时,不要像连东亭那样,还没几日就歇了才好。 清和饭馆照旧,不降价,也不送这送那,每月照旧上两道新菜,只是客人依旧很少。 这几日只有笑面儿跟他那些弟兄过来,何霜降还同他开玩笑 “怎的不去酒楼,那儿可都是山珍海味,样样俱全” “算了吧,我们几个大老粗,哪吃的惯那些东西,什么鱼翅燕窝,哪有白饭香” 一群人哈哈大笑“就是!” 几人围在一起吃锅子,何霜降送了一壶店里的梅花酒“上回忘了登门道谢,我家爹爹还劳您几位一路看顾,这酒就当我给几位叔伯做谢礼!” 这几人都是豪爽的性子,其中一人大手一挥,做出一副怪相“小娘子忒小气!这么一小壶就,才将将一人的分量哩!” 边上几人也看着何霜降笑,拉着那人“老八这是喝多了,小娘子别上心!|” “不能不能,不过这伯伯就讲错了!这些酒都是自家酿的,旁人我都不拿出来哩!这叫……东西虽小,情分却深” 一群人哈哈大笑“小娘子会说话!” “您几位年后还去北边?”一群人也算相熟,店里没什么人,说说笑笑也不妨事。 “年后去扬州,咱这总飘着也不是法子,我出些钱,在扬州买了个铺子,哥几个也有落脚的地儿” “扬州?” “是啊,扬州,怎么?小娘子有事儿?” 何霜降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去一趟扬州呢,现下看来,倒不用她亲自出面了,眼睛转了转“还真有一事要劳烦您” 笑面儿原就感激何霜降帮过他,此时听到有能帮忙的地方自然也十分乐意,再说小娘子也不会叫他做一些为难的事儿,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就立马应了。 “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儿,那悦来酒楼你也知晓,我二家有些矛盾,如今他那般大的酒楼,想排挤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笑面儿也知道,这年头做些生意不容易,样样都要比,比味道自然不够,还得比人脉,比心机路数…… “连家开始也是做小生意发的家,这我都打听过,许是这样,才更怕我这生意做大了抢他家生意” 这几人都耐心听着,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地方,毕竟他们也毫无根基,凭着小聪明发了些小财,若真想做大些,不光需要钱,还要有主意。 “他家如今就想同我这样耗着,只是他家家大业大,整个江南有不少酒楼,能耗的起,我却耗不起,若再这样连着几个月没生意,我这饭馆也就开不下去了,单我自个儿便罢,就是我这伙计厨子也就没了生计,这是最不得了的”何霜降心里其实也是着急的,可一个店里,就她一个主事儿的,她这口气不能泄了,否则这馆子才是真要凉了。 “小娘子不妨直说,能帮上的,我们哥几个自然义不容辞!” “这事儿倒不难,不过您几位要小心些,我是怕拖累了您几位”的确,这事儿没什么危险,只是若被连家发现了,他们以后的路只怕也不好走,毕竟那连家,同知府也是有些关系的。 分卷阅读169 “小娘子不必忧心,我们几个有几分本事自个儿心里也都清楚,不会乱应” “几个叔伯是心善的,我心里感恩,这一回若是成了,往后您几位只管来我店里喝酒,我保准不收钱!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上的,也只管提!”何霜降也不是小气之人,这些人都是直性子,没什么弯弯绕绕。 说着看向笑面儿“您常年在外,应当也知道,悦来酒楼不独这清水城有,扬州苏州江宁不少地方都有,最主要的就是扬州城,连家老宅也在那儿,因此扬州的酒楼肯定也最得他看重” “清水城菜色他将价儿压的这样厉害,且那些菜都是实打实的,其他地方的菜不可能这样亏着本钱卖,您说……旁人是怎么想的?都是吃一样的菜,清水城的价儿却只需一半,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大水淌来的” “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将这消息放出去,叫别的地儿的客人都晓得,他们吃了亏。无论是扬州还是苏州,可不似咱这儿,只一家悦来酒楼独大,若是叫别的酒楼知道了这消息,后面也就不是咱们的事儿了” “可不!咱们只要点点火,至于吹风,可就跟咱不相干了,就是查,他也查不出什么名堂。再说那些酒楼,能开的那般大,都是背后有些力量扶持的,咱们怕,他们可不怕”其中一人被何霜降一番话说的也激动起来“小娘子的确聪颖过人,旁人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可不是。说起来,咱们什么都不用干,只跟伙计提一句,也去清水城吃过饭,那儿菜都是一样的,价钱却便宜一半”笑面儿也懂了,心里记下,看来他往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哩。 何霜降也点头“莫要起冲突,若那儿的伙计说什么话,只管听着,不要惹了人家眼儿” 跟自己利益相关的,人家都会注意,他只需说一句,出了酒楼,绝对会有好事人问他一句,他也不必夸张,照实说就是,也没骗人,就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笑面儿应下事儿,只管拍胸口叫她放心。 本打算年后再去扬州了,因着何霜降的托付,一行人第二日就去扬州城了,还赌咒发誓定会将此事办的圆满漂亮。 饭馆这几日都没人,但菜还得照常买,若不然人家来点菜,却什么都没有,岂不是更将客人往外赶。不过每日剩的菜也不浪费,天还冷,能存下来,有些不易存的,就叫赵二送到城外土地庙,也叫那些乞儿能吃上饭。 燕子跟如意每月领了月钱,都存下来了,买了好几床褥子,今年年上还吃了回肉。 云香亲事在正月十八,黄道吉日,万事皆宜。 何霜降自然去了。贺三郎今年过年没回来,书院需要人值守,他自请留下了,这会贺云香成亲,他却躲不了,毕竟他是亲哥哥。 周元沁嫁人时满心不情愿,因为嫁去的人家未知,去过几回信,也不知道有没有到她手上。她也来过一回信,她收到时是叫人拆开过的,这一来都能知道,她在那什劳子伯府过的必然极不痛快,哪怕信里说一切安好。 贺云香知道她要嫁的是什么人,也知道那家人是什么情况。因此她除了对家里人的不舍,更多的是害羞与期待。 至于新郎,何霜降也看到了,高高大大,也爱笑。骑着马过来的,后面一群人吹吹打打,见到贺家人,赶紧翻身下马,拱手作揖,连连保证能对贺云香好。 贺家婶子也红了眼,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往后见面都难。虽说扬州不远,可谁能见天儿往那边去呢。 何霜降跟在喜婆后面,将人搀上马车,贺云香隔着盖头,也红了眼 “你往后常给我来信,我们情分在的……”贺云香拉了一下她的手,这才上了马车。 “往后我还要去扬州开酒楼呢” 那边吉时已到,新郎官笑着同贺家人告辞。 何霜降回头,才发现贺三郎定定瞧着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贺三郎垂眸,心里黯然。 似乎没有人比较,何家人就不急,这回贺云香一嫁人,张氏就有些着急了。 “年前东边那婶子说的,清水城里有家小郎君还不错,开着米粮铺子,不愁吃喝,你嫁过去,也是享福的” 何霜降听见这事儿就头疼,何大牛也在一边护着自家闺女“你整日里瞎操心,还用担心咱闺女?霜降年岁又还小,留个几年也不是养不起” 张氏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护她,是害她!” 何霜降也怕她娘总拿这事儿来烦她神“娘,你说是年前提 分卷阅读170 的?你不如打听打听他现在可还敢提,自上回连家大张旗鼓过来,怕是没人敢同咱家攀亲了,都怕着呢” “咋了?拒了他家亲事,他家还能怎么着不成?!”张氏不懂被后的弯弯绕绕,只搞不懂,就是乡下地头的,也没人因这事儿成了仇人啊。 “您也知道,那家本事大,若知道我看不上他家,转眼许了旁人,这不是直接打了他家的脸,他还不得对付我们?连家后头可站着知府呢……” “这……这还不许你嫁人了?”张氏急了,还能有这般仗势欺人的? “不是不许,过个二年,等这事儿过去了,咱再慢慢谋” 这样一说,张氏也就熄火了。话虽如此,看着爹娘二人脸色,还是生怕二人担心。 贺云香同她自小一起长大,如今嫁了人,好似少了些什么,往常何霜降回来总要去一趟贺家,二人聊着,也知道近来如何,往后见面机会少了,关系再好,只怕也会变淡。 81. 第八十一章 酒楼到手 笑面儿一行人去扬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何霜降只能在心里琢磨事情进展。 她每日还是贴补钱去经营,谢明远从前教她怎么算账账目清楚,她从不听, 只觉得有他就够了, 等人走了, 这才感到手忙脚乱的。 这几日跟着他先前记过的账目学, 有些吃力,不过总比每日都要核算好几遍要好。 元宵节清水城依旧热闹,赵婶子带着两个丫头出去看花灯,问何霜降要不要去,她嫌冷, 也懒得出门。 不知道哪个府里在放烟花, 红红绿绿的,不过都没有过年时她家放的那一场好看,也是沾了元沁的光。 果然有钱人家的派头,跟她们这些小门小户不一样。 谢明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今年冬天又长又冷,根本不适合出远门。 石头二月考童生试,若考过就是秀才了,原本凭石头的资质,是不能参考的, 不过周老先生面子大, 写了荐书,这才得以在县署礼房报上名字。一家人都眼巴巴瞅着,就盼能出个秀才公。 石头自个儿也着急,过年那会儿就整日捧着书看, 夜里做梦都在背四书五经,何霜降瞧着都心疼。 张氏带着黄氏来了饭馆,想给石头做些好的补补身子。 何霜降将人赶回去了,这时候别耽误石头才好,她三五不时送些鱼汤鸡汤骨头汤过去就行了,不必整日操心石头吃了什么,睡得香不香。 石头他就正常在周老先生那学着,该写的写,该背的背,考不上也无妨,石头今年不过才十岁的孩子,桃花村像他这般大的孩子,还在田间地头玩泥巴呢,他能静下心来学就十分不错了,旁的都不必想。 这童试仅是举者第一关罢了,后头一场比一场艰难,不过这第一战能胜,后头也就不虚了。 阳春三月,香椿出头,何霜降在门口放了牌子,饭馆要收香椿头,这吃起来香,不过也有人不好这口。 去年送鸡头米还有藕的男人,今年也是第一个来卖香椿的。 “姑娘这饭馆生意怎么……” 何霜降苦笑“无事,这香椿是才采的吧,瞧着甚是新鲜” 她这饭馆撑了两个月,现在每月送来的粮米,她都一减再减,再这样下去,人家都不愿意卖给她家了。 何霜降称了重,去柜台后面数铜板,那男人在外头喊 “去年承姑娘情,村里藕跟鸡头米都卖了不少钱,那些东西去哪都能买的到,姑娘却单照顾我们,大家都记着恩情。”这男人还是笑,一口白牙显得人更老实了“这香椿头不过是孩子们摘下来玩的,不值什么钱,也没人吃,姑娘就收下吧,我先走了,明个儿再带些过来” “欸……你”何霜降想追出去,这人却跑远了,想着明儿还来,就算了,明儿一起给吧。 悦来酒楼还真是有钱,这都两个多月了,贵价菜竟真的就这样卖着,似乎就打定了主意,就跟何霜降耗着,也不怕陪本儿。 何霜降啐了自己一口,还有闲心想旁人呢,自个儿饭馆马上就要开不下去了。 许是何霜降憋到了最后,正想着关门的事儿呢,第二日一早,竟来了不少客人。何霜降都不用打听,这些人自个儿就说了——悦来酒楼价钱回去了。 何霜降也不知 分卷阅读171 道什么情况,不过她这一边收钱,时不时还要去后面炒个菜,有些分心乏术。 幸好一整日下来,账目没错,客人也好生好气送走了。 这边人颇爱吃香椿头,这香椿头炒鸡蛋今儿来的人基本都点了。这也是时兴菜,只有这几个月正当季,再过一月都老了,也就不好吃了。 悦来酒楼的客人跟被反噬似的在流失。 也是,原本便宜的菜,大家都吃习惯了,忽然比从前要贵,乐意买单的还真就没多少了。 这些人转头又回了清和饭馆,几月没来过,上了几道新菜,他们还没尝过哩。 何霜降心里猜测,约莫是扬州那边有了动静,不过笑面儿还没回来,她还不能确定。 年后这几个月基本都在亏钱,上年赚的钱不说全赔了,也赔了有一半。不光是发给大伙儿的月钱,还有每日开支用度,且菜都要一直保持到最新鲜的,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幸好现在生意慢慢恢复了。 她家菜除了开张那几日,基本没减过价钱,不独是因为她要赚钱,更多的是本钱在那,要一直让菜新鲜,这是很难的,不过也是因着菜新鲜,人家吃着才能放心。 笑面儿一行人月底才回来,一回来就来何霜降饭馆了,点了一桌菜,她饭馆到了下半晌就打烊了,因此这会子没人。 “姑娘今儿可要请我们几个好好吃一顿了!” “怎么样?” “那悦来酒楼,离关门不远啦!姑娘还真是灵了,我们这一趟去的,跟你估摸的半分不差!”笑面儿一副受教的模样。 他们一行人,去扬州待了几天,等熟悉了以后才进了酒楼,照何霜降说的,结账时就随口问了一句,这酒楼怎么这么贵,那账房他是连家沾亲带故的亲戚,鼻孔朝天,瞧着他们几个的穿着打扮,奚落道 “乡下人头回进城?给不起钱就不要点那些菜,没得惹人笑话” 他们也照何霜降说的,没起什么冲突,只是说了一句“清水城不也有家越来酒楼,那儿菜色跟这一模一样,我看那燕窝只要一两银子一盏,你这竟要二两银子” 那账房不知道清水城,白了众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支使小二去报官。 笑面儿将人拦下,从荷包里掏了钱付了账,连声对不住,说自家兄弟没来过扬州城,这才闹了出笑话,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马屁。 那账房听完很是受用,没把这桩事儿放在心上。 扬州城的酒楼可不似清水城,那处儿人多,且有钱人也多,不少人都听着了,等几人一出来,里头就追出来不少人打听。 笑面儿含糊其词,人家反而更好奇了。 一来二去也知道了这回事,这都是一样的菜,凭什么清水城的就便宜些。清水城跟扬州近,这事儿一打听就知道了。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家出的钱比他们少,请的还是扬州城有名的大师傅,这可就惹了众怒。 扬州城还有不少饭馆,这消息不光扬州城,苏州城,江宁府城都要递过去,不过这回就不用他们递了,那些同悦来酒楼结过梁子的乐意至极。 等事态无法挽回,连家掌事的这才着急起来,赶紧派人先将清水城菜价恢复,其他再说。 派人查了也不知道是谁搞的鬼,莫非真的是清水城传过来的,现下他也没心思查了,稳住酒楼生意才是正事儿。 不过任凭他怎么说,怎么支使人家煽风点火,那些客人也都不愿意信了。 反而越来越多的人说起悦来酒楼的是非,他家酒楼无论是掌柜的还是账房,都横着眼睛看人,似乎多了不起似的。 总之那生意也越来越差。 清水城还不觉得,扬州城酒楼里基本没人了。 连家老爷子整日在饭馆里,研究如何是好,可现在做多错多,人家也不信了。 何霜降大松了口气,想来这回他们应该没心思来跟她对着干了。不过还是怕狗急跳墙,不过……何霜降看向后面,家中两只狗崽儿也长大了不是。 生意越来越好,她得忙着后厨,这账房先生还得重新寻摸,不过这能读书算账的人本来就少,别说品行还要好的。 黄氏这几日肚子隐隐有些痛,怕是这几日就要生了。 何霜降这头忙的脑仁疼,还要帮着家里备喜饼鸡蛋,很不得一个人掰成两 分卷阅读172 半用。 何霜降怕出事,连着几日都叫大哥歇在饭馆里头。 果不其然,夜里狗一叫,何大郎就起身了,悄无声息站在门口。何霜降耳聪目明,听见动静也起来了,躲在柜子后面。 两只狗晚上都没栓,直直扑向院里头两个黑衣人,何大郎眼疾手快,擒住一人,又敲晕了被两只狗逮住的另一个。 夜已过半,将两人捆了扔在院里,叫狗看着,何霜降重新回去睡觉。 好像终于等到了这两人似的,何霜降也终于放下心了。 何大郎第二日上值就将这两人带走了,不过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话,更不肯说幕后主使是谁,只说是鬼迷心窍,想偷些钱财,结果还被逮住了。 到最后,也只判了个刺字流放。 不过何大郎还是后怕,若他那晚不在,那何霜降岂不是有性命危险。 三月底,嫂嫂生了,张氏爱的不行,整日抱着不撒手。何霜降家去看了,小侄儿虎头虎脑,胖乎乎的,才出生头发就乌黑。 还没起大名儿,只叫个猫儿的歹名儿先使着,张氏说是贱名好养活,大名儿改日去周老先生那,求他赐个。 悦来酒楼只怕是凉了,她回来时看了一眼,大门都关了。 赵二从柜子底下摸了一封信,是苏州的,应该是周元沁寄过来的。这回没被人拆开,想来她那样的性子,应该是在那里站稳了脚。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她猜的没错。 当初周元沁嫁过去时,一个丫头都没带,那些丫头同她都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她也不舍的她们跟着去受罪。 信里说伯府的确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过现在好多了,还要多亏了临走前何霜降给她给的东西。 至于她嫁的那人,也不用担心,那混账样子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如今服服帖帖叫她管着哩。 她过几日还得回清水城一趟,当初嫁去苏州,应当还有三日回门,不过路途遥远,就没回来,算算大半年都不曾回家了。 还有一事,就是那悦来酒楼,周元沁叫何霜降不必担心,她已经解决了。 信中只言片语,说不明白,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横竖她过几日要回来了,这信在路上也需要一些时日,她这回恐怕都已经在路上了。 那就等她过几日回来再问吧。 悦来酒楼最近都没开门,再去看时牌匾都卸了。门口还挂了牌子,凑进看才知道,这酒楼要出手。 七百两银子,三层楼,地势也好,何霜降心思浮动,只可惜前几个月亏的有些多,她手头如今只有三百两。 笑面儿也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送了五百两银票过来,何霜降自然不肯收。 “滴水恩涌泉报,姑娘你收下吧,那铺子你晚了一步,只怕就要叫别人买去了……且那之前就是酒楼,稍微改改也就能用,不必花多少心思” “这……这怎么好意思,上回您已经是帮了我,我这再拿,岂不是……” “这没什么,银子都是死物,只要尽心,能赚来的,我这钱只当存在姑娘你那儿了” “便是如此,我也只拿四百两,我这还有些银子”何霜降也叫他说动了,这三层的楼,若错过了,她只怕要懊悔死,且这钱……迟早是能赚回来的。 “姑娘都收下吧,莫再推辞了,你这铺子一盘下来,花钱的地儿更多哩” 笑面儿将银票扔在柜台上,人就走了。 刚回房数了七百两银票,想把事儿先定下来,外头就来了个小丫头,说是自家小姐找,何霜降有些奇怪。 “我是知县家的丫头,我们姑娘今儿回来了,找您过去叙话哩!” 又将银票塞进袖袋里,跟着去了周府。 周元沁瘦了不少,身上穿戴一应都是最好的样式,不过眼神依旧通透,没什么变化。 见何霜降来了,将周围丫头都遣下去,等人散尽了,才红着眼圈,抱了一把何霜降。 “姐姐可莫要哭,叫人瞧见还只当我以下犯上,冒犯伯府少夫人呢” “你这丫头,贫嘴贫舌的模样一点没变”周元沁点了一下何霜降额头,又从箱笼里翻了几只珠串,几盒胭脂“我知道你不爱那些个腻人的香味,特地选了红梅研的” b 分卷阅读173 r   “今儿是满载而归了” 何霜降也不客气,尽数收下“那苏州如何?我瞧着姐姐你都瘦了,可是受了欺负?” 周元沁点头,又摇头。 “开始受些气罢了,后来……照着你说的,只要是人,都有弱点,逐个击破,便没什么好怕的了,那些人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背地里……怂着呢”周元沁轻声跟她说小话“说起来,只要将府里老伯爷抓在手里,旁人倒没什么好怕的” 那家老伯爷一门心思信神佛,也因此才下令将周元沁娶回去,果然她进家门以后,家里顺了不少。周元沁也是极有眼色的,老伯爷信神佛,她就去庙里,特地带了碗碟求大师开光,再将这些东西尽数送给老伯爷。 老伯爷本就对她极满意,送的碗碟都是常用的,他每回用起来只觉得胃口都好了不少,自然更加中意这新进门的孙媳。 一大家子勾心斗角的,周元沁也着过几回道,后来学聪明了,摸准了老伯爷行程,特地守着故意踩人家下的套。 这老伯爷见了几回,便觉得家中是有人同他作对,瞧不上他选的孙媳,因此动了怒,将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遍,管家大权也尽数交到周元沁手上。 她三言两语说的漫不经心,何霜降却听出这背后藏了多少无奈跟心酸。 “你那相公如何?信中三言两语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周元沁脸红“原我也当他是个纨绔,后来才晓得是错怪了他。虽说他是伯府里唯一正经的嫡子,不过生母却早逝,再娶进来的继室这么多年无一儿半女,心思深沉,总朝他使绊子,且家中不少姨娘庶子也都虎视眈眈,他这才装出一副纨绔的模样……” “原来如此,也难怪,你夫妻二人同心,可不就其利断金了!” “你这话……倒也合适,他开始是觉着有了帮手,又为了迎合他祖父,我一进门就开始做出好学的样子,他那祖父还真觉着家门有幸,也就愈发觉得娶我进门是个好主意”说着笑了笑“我开始想着这一摊烂泥,我该怎么着才能不陷进去,他护着我,我也觉得,相互扶持,算是有了依靠。也是亏了他,否则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呢” “呸呸呸,姐姐说的这叫什么话。前几日收到信我就猜你是立住了脚,如今看来还真不假,管家大权在手,夫妻琴瑟和鸣,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外头有人敲门,说是饭摆好了,何霜降还有一肚子话要问,见此便叫周元沁去她那,周元沁许久不曾吃过她饭馆里的菜,念叨好久了,这回家来,可得吃个够。 跟下人说了一声,就去清和饭馆了。 “去年我给你写了几回信,都没有回音,我猜怕是叫人拦下了,还有上回你寄来的信,封口都叫人撕过,可查出是谁了?” 周元沁叹了口气“我也写了三四回,尽皆没有回音,还当什么回事呢,前些日子审下人,才知道那些信都是叫他们看过撕了,连给你送的好几回小玩意儿,也叫人拦下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些人竟这般无耻,幸而都过去了,往后你好生过好自己小日子就是” 就二人,何霜降也没炒几个菜,单点了个炭炉锅子,烫些牛羊肉,再温一壶梅花酒,其实这就凉凉的才好喝,不过这倒春寒,天还冷着,还是温一下最好。 春季里样样都鲜嫩,一把小青菜放进鲜汤里,过一会捞上来,舀点汤,就着汤喝,最是清爽。 “那悦来酒楼如何?我听说是关门了?” 周元沁给她倒了一杯酒,这才问她。 何霜降将烫菜都放进铜锅子里“应该是关门了,那家酒楼都要卖掉了” “你不快些盘下来?虽说那人做生意不怎么样,不过那地界儿可不错” “今儿本打算去,可巧你回来了。对了,我正要问,你信中说是叫我不必忧心连家的事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说来话长……” 她也是机缘巧合,听自家夫君说起这悦来酒楼,这才知道背后的弯弯绕绕,因着清城有一家,于是叫下人去打听了。 这下人也尽心,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通,知道无意中提起,连家年初去何霜降家提过亲,这才长了心眼,再又问了几家酒楼这消息怎么放出来的,顺藤摸瓜,猜到怕是何霜降遭了打压。 恰好那知府是老伯爷曾经提拔过的,托老伯爷提了一嘴,这一来那悦来酒楼更是救不起来了。 前儿只怕是鱼死网破,这才找了两人上 分卷阅读174 门将何霜降解决了。 “原来如此,我还心想就是消息散出去,也没这么大影响,那悦来酒楼还是有些底子的,怎么说关门就关门了。可要好生谢谢你替我除了这么个祸害” “什么谢不谢的,不过顺手的事儿,说来我还要谢谢你给的那药呢,信里不敢多说,怕叫人拿了把柄。也亏的那药,如今伯府里没人敢折腾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府里几个姨娘跳的凶,总找事儿,我家夫君也就是顺手,将那药包撒到小厨房里,那小厨房只有几个姨娘吃,且小厨房里烧饭菜的都是她们自己人,后来那些姨娘脸上起疹子,怎么也治不好,又抓又挠,脸到现在还没好,厨房里头烧菜的几个婆子,都叫她们狗咬狗,尽数发卖了” 二人一边喝一边聊,天都黑了也不知道,还是喜鹊来敲门,说外面有人来找,何霜降这才猛地清醒过来,又将晕晕乎乎的周元沁摇醒,怕是周家来人接她了。 跟喜鹊两人将她扶到门口,来的竟是那世子爷,何霜降点了点头,想将人交给他。 不料周元沁搂着她不肯撒手“好妹妹,今儿那些话,我是憋的够久了,那什劳子伯府,再有下辈子,我是不愿去的” 说着打了个酒嗝“姐姐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可一定要找个如意郎君,安安稳稳才好” 何霜降尴尬地看着那伯府世子爷,跟喜鹊合伙,费了半天劲儿才将人拽下来。 “我娘子今儿叨扰姑娘了,她这几个月受了些苦,不过往后,我再不叫她吃苦了” “别叫元沁姐姐磨了性子,她这样……很好” 那世子爷点头,搂着周元沁离开,估计以为后面看不见,干脆打横将人抱起来 “还劝人家找个如意郎君,是嫌你夫君不如你意?” 何霜降:罪过罪过 那酒楼地段确实好,问价的人也多,不过都想压价,因此到现在还没成交,何霜降一早就揣着银票去了,赵二跟在后面。 七百两银子,一文不少,就这样签了契,又缴了税,房契地契一到手,心里就安稳了,她开珍味坊那会儿,就想着要开酒楼,眼下终于成了。 只一个酒楼的空壳还是不太行,清水城牙人手里基本都是丫头小子,读书人少,能管账的更少,何霜降便想去扬州城去找找,也好找些有经验有本事的人回来。 只是饭馆最近生意多,暂时还脱不开手去扬州。 到了四月中旬,石头那童试也张榜了。 找了半天没找到,还想劝石头别急,他年岁还小,人又聪明,往后大把机会呢。 “姐!看见了吗?我在第一个呢!”石头见她半天没出来,干脆自己挤进去看。 何霜降怕石头是受了刺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儿,你还小” “阿姊!你说什么哩,我真是头名” 何霜降又抬头看了一眼“不是你,是何……” “!!!是你!” 是了是了,石头大名叫何永安,总石头石头的叫,都给忘了,再说哪能知道他是头名,她只敢小心翼翼看后面呢。 石头惊喜,何霜降比他还激动,走路像在飘着似的,差点要倒,嘴里语无伦次 “咱家要出个秀才公了,回去得好好拜拜爷奶……祖坟冒烟了” 边上人先还以为石头吹牛,这会儿见这样子,都满心羡慕,也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这孩子才这么点大,竟考中了秀才,还是头名。 饭馆她也无心管了,全交给赵二,让他看着收钱,反正那牌子上都有价儿。 何大牛跟张氏也都喜的掉眼泪“出息了出息了” 石头跟着周老先生才不到两年,大家也盼着能挣个前途回来,心里却是有数的,可这回真给她们挣回来了,一家人又有些怅然若失。 又嘱咐他切莫自满。 石头抱着小侄儿“先生早就教了,也举了不少例子。爹,娘,就别忧心我了,我瞧着你们比我还自满呢” “同周老先生说过了没,他可是咱家恩人,这还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说了说了,今儿一知道,我就去周老先生那儿了,先生还特地准了我一日假,叫我回来哩” 何大牛拍大腿“什么假不假的,快些 分卷阅读175 回去!不准假,回去念书!莫要偷懒” 何霜降这时候也恢复理智了,将她爹拦下来“您瞧您急得,从前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就是了,石头自个儿心里都有数,书上也不少爹娘逼着念书将人念傻了的……” “那……那还是歇一日吧,明儿一早就得回去。还有周老先生的谢礼……” “这您别操心,我来备就是”何霜降逗小侄儿,这才不到一月大,身量又长了不少。 石头逃过一劫,冲何霜降眨了眨眼。 82. 第八十二章 扬州城里 别的不急, 酒楼的牌匾要先做好。 清和酒楼四个字,要恢宏大气,有牌面才行,毕竟有三层楼呢。 石头写了好几回, 她都不满意, 心里还是想着谢明远, 若交给他写恐怕就会好的多, 他那一手字跟刀刻的似的,漂亮。 最后还是周老先生见她为难,给题的字。 今儿天还黑着赵二就赶着骡车带她来扬州了,又到晚上天都黑了好一会儿一会儿,二人这才进扬州城。 站在大街上, 天都黑了, 四处却都还亮堂着。扬州城跟清水城很不一样,店面门虽关了,门口却亮着灯笼,这会儿了还在卖饭食的小摊贩也有不少。 要了碗阳春面, 吃完以后才找了家客栈歇息。 其他的事儿,明儿一早再说。 赵二跑过不少地方,说起来还是觉得扬州不错,地上连尘土都没有,街上行人穿着打扮也皆都精细, 显然比清水城富裕不少。 当初何家人逃荒时路过扬州, 不过那时候落魄的样子狗都嫌,自然不敢正眼瞧城里是什么样子的。 这回来就没了当初的小心翼翼,不过寻人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让赵二去打听哪家牙人靠谱, 她则去城外不远的镇上寻贺云香。 二人兵分两路,想着能快些找着合适人然后回去,毕竟饭馆因为这事儿,都特地关门歇了几天。 贺云香就是嫁到扬州城外一富户家中,年后到这会儿已经好几个月了,对扬州自然比她要了解的多。 本以为找不着路,实际上随便找人一打听,就能知道贺云香嫁的那家人在哪,可想而知,这家人确实颇有些家底。 贺云香听小丫头说有人来找,心里还想着是谁呢,那丫头提了一嘴,说是清水城来的,她就知道了,又匆匆忙去外面接。她如今挽了妇人髻,边上还有丫头伺候。 何霜降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嫁错人。 “前儿刚送了信去你那,今儿你就来了”贺云香熟稔的吩咐下人将她的骡子牵走,又将人带去厅里。 何霜降拿了一盒桃花酥,递给贺云香,这是郭宛同她一起琢磨出来的,如今放在珍味坊卖着,味道极好。 “那信估计还在路上,还不曾收到。我这是有事儿,才上扬州来的,想着你也不远,索性来瞧瞧。” 下人自觉摆了糕点端了茶,又一一退下了。 “近来如何?” “新买了个铺子,这回就是来扬州寻些伙计的”何霜降吃了口茶,又拉着贺云香的手,两人有不少体己话要说。 “那可要恭喜你了,不过只怕你这新铺子开张,我不能去捧场了”扬州跟清水城隔得的确有些远。 “这回且先放过你” “你若将酒楼开到扬州,我定会去捧场”贺云香笑。 说说笑笑半天,这才问事 “我新买的那酒楼正缺人手,此番来就是想寻些合适的人,不过也不熟悉这扬州城,也不知道去哪儿寻人” “扬州城里面有个牙市,你去一打听就知道了,丫头小子,管家的洒扫的都有,应当能找到你要的人” …… 何霜降不耽误时辰,趁着天还早,又回扬州城了。 赵二也打听到了牙市,不过都下半晌了,没什么人,看来还是得歇一晚,明儿再说。 来都来了,也瞧瞧扬州的菜同她烧的有什么区别。 赵二壮实,脸上还有刀疤,凶神恶煞地跟在她身后,人家瞧着都不敢上前。 他 分卷阅读176 这回来也跟着沾光了,从前看都不敢看的菜色,这回也吃上了不少。 二人去的酒楼就叫扬州酒楼,点了不少菜,其中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都是特色菜,从前圣上来扬州,都点了的。 待吃过了,何霜降又问,能不能尝出来什么味儿,放了哪些料。 赵二只管闷头吃,哪知道还有这一出,赶紧放慢了速度,细细品尝。 尝过以后再说就有些样子了 “这菜求得都是原汁原味儿,因此最鲜,里头除了姜蒜,我倒尝不出还加了什么旁的料,至于做法,无外乎炖,蒸,炒,煎这四样” 何霜降自然不是想仿别人的菜回去,只是赵二做菜虽说有些灵气,只是不像郭宛,早年间四处磨炼,分量把控的格外稳。 赵二他没有正经学过,客人尝不出什么味儿,不过她这种味觉灵敏些的,一尝就知道咸淡,且赵二做菜时多时少的,总把控不好。 她手头事儿多,常忙着,也没空管这些小事,都是郭宛在一边提点,赵二也因此精进不少。还是想着能叫赵二多学些外面人的做法,心里也好有些谱。 晚上吃的也不错,第二日一早也去尝了扬州城的早食,这时节河虾正肥,前头一家摊子上摆了水晶虾仁饺,还有三鲜小馄饨,再往前一点有生煎,糯米糍糕,蒿子粑粑。 何霜降跟赵二俩人一人买了一碗虾仁饺,吃完了还觉得不够,又买了生煎跟蒿子粑粑,末了有要了碗豆浆,坐在桌子上吃的满嘴香。 赵二没什么形象,吃饱了紧接着扯了个嗝儿,何霜降撇开眼不忍直视。 二人吃过朝食就去了牙市,这些摊主一听牙市都晓得在哪,俩人早上吃了不少东西,因此人家也热心肠的给二人指路。 何霜降一瞧见这边,就有些心酸,一群孩子跟牲畜一样,并排站着,时不时还挨上一鞭子。 清水城也有这样的牙市,不过要小很多,更多的都是自个儿去牙人家里寻,不会这样大喇喇地摆在台面上。 许是地方小的缘故,做这样生意的人家背地里总会被人说道。清水城的牙人,虽说不一定能给那些丫头小子吃饱饭,不过虐待人这样的事儿却少做,除非是那些丫头小子谋划着要逃。 那些丫头们太可怜,何霜降不忍心看。 这些牙婆见到何霜降,一个个皆都冲她招呼,许是知道姑娘家心软,又狠狠掐打那些年岁不大的丫头小子。 何霜降无奈,她才买了酒楼,也不需要人伺候,实在没钱也没那个心思再去买一群小丫头。 干脆当看不见。 有个牙婆不说话,她那都是些府中被发卖的管事,或是用来抵债的家奴,这种都不知道底儿干不干净,自然没人敢用。 且这些人先前都是有脸面的,如今受个牙婆摆布,心里指不定想着什么呢。 这牙婆先以为她是想找个贴身丫头,才没腆着脸招呼她,这时候看她朝这边来,赶紧跟着说 “姑娘放心,老婆子我这么多年还没走过眼,这些人必定是忠心耿耿的……” 何霜降挥手示意她别说话,容自个儿先看看。 这几人表情木然,何霜降看了一圈,才叫这牙婆给她说说情况 “这人是原是刘员外家中管事的,因犯了事儿,被那家大夫人发卖了” “边上这婆子是他娘子,干活爽利,手脚勤快,也是一把好手” “至于这个,原主家是太常寺少卿,他主家犯了事儿,满门抄斩,家中奴仆或发卖或充军, 他因在庄子里做管事,离京远,这才捡了条小命” 那牙婆见她似乎都挺满意,眼神询问她意下如何。 “你先说着,我多琢磨琢磨,也要叫我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情况?底儿干不干净?” “欸!”她见何霜降不是玩笑,更加尽心了,一口气把自个儿知道的全抖出来了。 还有一人是扬州不知道哪个老爷府上的护院,身形同赵二差不多。 “还有这二人,一个是扬州城悦来酒楼掌柜的,一个是悦来酒楼账房。”说了压低了声音“悦来酒楼牵扯了几桩人命官司,外加上七七八八的罪名,如今已经被封了,这些个奴仆还算干净,这才没受牵连,否则……只怕也难说。” “姑娘容我再插句嘴,这些人都是识文断字的,我也 分卷阅读177 是废了不少钱的” 单识文断字这一点就让她动了心思,别说都曾是管事的,不用慢慢教。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杂太散了,她怕自个儿压不住。 这婆子显然也看出来她的顾虑,赶紧开口“姑娘别想旁的,再不济,身契也在你那,若有人欺上瞒下,重新发卖了便是,横竖看您自个儿” 她这番话倒是真心的。 如此何霜降也没了顾虑,反正身契在她手里抓着呢。 “价钱几何?” “老婆子我向来也不报那唬人的价儿,十八两银子,您也图个吉利” 她这说的是一个人的价儿。 “您瞧您,说了不报虚价,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您给个诚心的数儿,这些人我全都要了,如何?” 那六人也互相张望,他们几人在一块儿呆了几天,这回能去一个主家,相互有个照应,自然也是愿意的。 牙婆见她说全要了也有些震惊,她原本图便宜,这才买了这些人,这回一次性脱手了,还真能叫她赚到不少钱。 “姑娘……我这确是诚心的啊,若姑娘再嫌高……十六两银子如何?这数儿也好听”她若得了这笔钱,就改行做些小买卖去,省的叫自家儿女瞧不上,嫌这一行夭寿。 “十五两银子,若行便成,不行的话,我就去寻摸下家”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没什么比钱要实在。 “姑娘别!我这都谈好了不是”那牙婆苦着脸“不瞒您说,这行当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买卖,只这几人,我也是花了十好几两银子买来的,只是在手里太久了,急着出手,否则任谁来这个价儿都不可能的” 说了半天,最终还是十五两银子成交的,换了身契,这些人便交由她了。 至于牙婆,她自然是赚了,否则也不会笑的这般开心。 边上其他牙人见她成了笔大生意,又贴上来问她要不要再买些丫头,何霜降摇头拒了,她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还欠了一笔债,笑面儿那些银子总压在她心里头,虽然他说不急,但她自个儿却不习惯欠着人家。 那几个牙婆见她摇头,又狠将那些丫头掐了一顿。 跟赵二带着一群人,这时候还算早,现在出发,估摸着天黑也能到清水城,不过骡子只一头,恐怕坐不下这么多人。 正想着,后面竟有人喊她,本以为是听岔了,不想那声音越来越大 “姐姐!霜降姐姐!” 何霜降回头,见一牙婆遮了那大声喊叫的丫头的脸,目光躲闪地将人往后面推。 “呜……呜,救……救我!”那丫头将牙婆的手咬了一口,又开始叫喊。 “泉姐儿?” 细听下来,这叫人气地牙痒的声音她绝不会听错。 83. 第八十三章 妥妥当当 她回身去看, 并非想救,只是想瞧瞧偷了钱,连自家哥哥都不顾的人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姐姐……救我一次,再救我一次吧” 那牙婆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想叫她老实点“嘿嘿……姑娘, 这丫头死性不改, 不好管教, 您瞧瞧别的……” 泉姐儿挣开牙婆的手,从她身后钻出来,又被牙婆擒住了衣领子。 她比从前在醉仙楼的模样还可怜,瘦的就剩一把骨头,胳膊上新疤旧疤叠在一起, 看着有些骇人, 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衣服遮住的地方,指不定还有多少伤,她一见到何霜降就跪下来哭诉 “您救我……我错了, 姐姐,我错了……当初那些舞狮子的队伍诓骗我,我这才上了当,后来那些银子也都叫他们骗走了” 何霜降不为所动,当初她有心谋划着跑的时候, 怎的就没想到这一日。 这般可怜的模样叫后面的赵二一行人都有些动容, 何霜降才买下的那管事的夫妇二人,看着泉姐儿也有些心疼,她自家儿女也是这般年纪,只不过如今也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可惜他们自己如今也只是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 哪有资格叫主家买个丫头呢,况且新主家对这孩子,一看就厌恶的紧儿。 “那些银子我一点都没花,全叫那些人抢走了,我跟着走了以后才知道,他们都是拐子,一出清水城就将我卖了 分卷阅读178 …后又转了几遍手,我自当初离开清水城,再没吃过一顿饱饭,姐姐你可怜可怜我……”泉姐儿哭,又磕了几个头。 赵二走过来,看了一眼何霜降“姑娘……不如你……” 泉姐儿看见赵二替她说话,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又跪着过来“大哥,您救救我,我不能再这样叫人磋磨下去了,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只怕立时就没了……” “你真有脸,我家银子叫你摸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儿倒有脸求着我再救你一回,从醉仙楼费了好大力气将你救出来,原想家中多个人多口饭吃也没什么,可你做了什么?见天儿勾搭别家郎君小子,败坏我家名声!”何霜降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只是两人如今悬殊,没必要跌了自个儿身价。 “姐姐……这些事儿都不曾有,您怕是误会我了……” “住嘴!什么姐姐,我是你哪门子姐姐,个不要脸皮的玩意儿,原这事儿我也不当提,给些银子叫你跟着你家哥哥回沧州,别想那些个歪门邪道,你又是如何做的?我爹娘攒了好几年的银子叫你扒光了不说,连姑老太太的钱都不放过,没出息的畜牲。” 何霜降越想越气,也忍不下了,一个巴掌将泉姐儿扇地坐在地上,他爹那会儿被气的吐血,家中好久都没缓过来气儿。 “早知你心气儿高,当初就不应该听你那呆子哥哥的话,将你从窑子里救出来,否则说不准你这会儿就爬上哪家高门大户的床,今儿也不必受气了不是!只可怜你那哥哥” 说着冷笑一声,她可不就是自私自利么,拿了钱,自个儿拍拍屁股跑了,却没想着回去找何守文。 “我哥哥他怎么了?”泉姐儿坐在地上,泉姐儿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怎么?你哥哥他出城找你,冰天雪地的,滑到河里去了” 赵二听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且这事儿他还是有印象的,当初第一回见何霜降,就是她去镖局,扮成个小郎君那回。本就不怀疑她说的话,这一想起来,再看向泉姐儿,面上就带了鄙薄。 “我哥哥他……死了?”泉姐儿疯魔一般,站起来想挠何霜降 “都怪你,都怪你,对,若不是你,说不准我现在进了高门大户,我哥哥他也不会死,哪会像现在这样……” 何霜降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又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这狠劲儿将牙婆还有后头新买的管事儿们都唬了一跳。 “你还有脸装疯卖傻,不瞧瞧你自个儿什么模样,我只不过说说你还当真的,就你这样蠢,还能进什么高门大户,只怕还没进去骨头就没了” 拿了一两银子放到牙婆手里 “你先前那话说的对,这丫头死不悔改不好管教,我今儿多管闲事,伤了您的人,这些钱只当是赔礼,您莫要放在心上” 牙婆自然万分乐意,喜滋滋收下白得的一两银子“姑娘说的哪里话,这丫头惯会装相,在我手里都跑好几回了” “您不必说与我听,横竖我也不买这丫头” 说完,又看了一眼被那牙婆紧紧拉住的泉姐儿。也不知到她当初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说起来泉姐儿这事儿如同喉间刺眼中沙一般,总在心里膈应人,如今亲眼见着了泉姐儿的下场,她却没觉得有多畅快。 叹了口气。 左右这事儿都过去了,人得往前看。 还得存些良心,少做坏事儿,瞧瞧他们家,从前家徒四壁,如今不也挣出家底儿了嘛。再看泉姐儿,惯会耍小聪明,装可怜的样子也能将人耍的团团转,如今可不就成了这般光景。 她跟赵二带着几人没急着回客栈,时候还早,得去趟牲畜市场,明儿一群人总不能走回去。 她这一趟出来兑了一张百两银票,到地方才换了银子,方才买了这六人,已经花了九十两,剩下的钱,再加上自个儿身上的,零零总总还剩四十七两银子,或许能再买两头骡子或是驴子也行。 这回来也算是顺当,原本想着若真找不着人,就花些银子,雇个掌柜的外加几个长工帮她干活,没想到竟找到了人。这些人或是主家背了罪名,或是自个儿背了罪名,寻常富贵人家不放心,更不敢要,这才叫她捡了便宜。 扬州城的市也比清水城的市场大得多。 里头马、牛、驴子都有,甚至还有骆驼,这玩意儿她只在画册上见过,想不到这回竟见到了真的。 前面有个老汉,牵着一匹马,说是正统 分卷阅读179 的汗血宝马,一群人围着看,又哈哈大笑,只说他骗人。 赵二也笑,他前些年走南闯北,自然也有一番眼力,这马一看就是杂种马,身上毛乱七八糟的纠在一块儿,颜色也不纯正。 那老汉见被众人识破,也不好意思 “这马确实不是什么好马,不过祖上确实又汗血宝马的血脉在……各位若有看上的,价钱上我再饶些就是” 何霜降在这市里头转了半天,有回到这儿瞧热闹。 一群人识破了这老汉唬外行人的心思,也就没了趣味,皆都走了,但凡懂马的绝不会多看一眼这相貌丑陋杂毛马儿。 “姑娘想买?” 谢明远走时,是牵了马的。她那时候不懂,哪分得清什么马儿的血统,只想着都是白的,买一个宽宽谢明远的心,现在见众人对个杂毛马评头论足,心里也虚,只怕她买的也不是什么好马。 “这马儿作价几何?”不知怎的,看着这马,忽然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三十五两银子,如何?您再去别家,绝对找不出比这更好的马儿” 何霜降转身就走。 “姑娘……姑娘!” 还没走两步就被后面的人喊住了“三十两银子……再不成二十五两” 何霜降慢了步子,这人觉得有门儿,又追上去“二十二两,确实不能再少啦,我这也需养家糊口不是” 何霜降又试探了一遍,确信这是最低价儿,又问了赵二一句,得知差不多是这个价儿,这才放心给了钱。 “我家住山凹洼里,姑娘下回若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我,我们村里,牛羊都有的!” 这人收了钱,又笑呵呵地跟何霜降说他们山凹洼村。想来应该在山里,何霜降念叨两遍,记下了。 “你可知哪家卖骡子或是驴子的靠谱些,我这还需再买头骡子” “你往里头走,有个瞎了只眼的,他家骡子养的好,人也厚道” “成,先谢过你了” …… 那人确实也厚道,听了她的要求,给找了只正值青壮的骡子,何霜将看他这儿还兼着卖套车,干脆一并将骡子车跟马车又配齐了。 这人一只眼虽盲了,但干活却麻利,若不是那人提了一句,她只怕都不晓得这回事。 这林林总总又花了二十两银子,还剩些钱,留着晚上吃些东西,顺道再住一晚客栈,明儿一早就赶紧回清水城。 人一多,赵二伙食就没那么好了,他心里还有些埋怨,何霜降心里无语。 临走就没给贺云香打招呼了,回去以后再写封信就是。 几人一路上都没言语,毕竟接触时日不多,也没什么好说的。到了清水城,先将人带去酒楼,酒楼也有后院儿,且地方还大,这七百两银子花的确实不亏。 给那管事夫妇分了一间,其他的也都是两人一间,还余了不少空房间。 至于这些人怎么安排,得等到酒楼重新粉刷好了再说。何霜降要给这酒楼狠狠造一番势,起码不能比从前的悦来酒楼差劲。牌匾都托人打好了,里头其他东西也都请了师傅,一来二去积蓄也就花尽了,剩下的钱就只能维持清和饭馆正常开支。 84. 第八十四章 开业大吉 雕花的博古架子, 架上瓶瓶罐罐有不少东西,二楼隔间挂的是镶着金线的布帘儿,三楼雅间也端的富丽堂皇,楼梯二边柱子上刷了红漆, 桌椅板凳用的都是原有的。 整个看起来富贵也不落俗套。 能吃的起酒楼的人家, 本就不是差钱的主儿, 吃的就是面子, 因此这装潢还真是撞到了不少人的心尖上。酒楼地段好,门口每日人来人往的,见着里头哐当也招眼,不少人自然都见着了里头的模样。 何霜降将酒楼交给管事的监工,别的也就不管了。 说是那样说, 还是得招不少人, 单靠几人,酒楼真的开起来转不起来。剩下的人,暂且到清和饭馆熟悉事情,她也轻松不少, 教了谢明远那一套记账法子,这账房的事儿她就脱手了,只需打烊后对对帐就行了。 何霜降在清水城买了个酒楼,这消息哪怕她不想宣扬出去,那些好事儿的老婆子老妈子还是打听 分卷阅读180 到了。 都想闲时来赚些零花, 何霜降自然不敢叫这些人来她酒楼, 东拿一点西拿一点,只怕她这些东西还不够祸祸的呢。只是这样一来,她家名声在村里也不太好,都说她是一根毛都不舍得拔的铁公鸡, 有什么不想着村里人,非得花那些钱去外头找不知底细的。 何家人原本只当这些话是耳旁风的,不过说的多了,连贺家都上门提醒,石头往后要走科举的路子,这流言蜚语传多了,只怕对他有影响。 何霜降听了这话,自然心焦。 村里头家家户户都觉着她家发了财,能分些给村里自然最好,若不能……反正他们在背地里说道也不用花钱。 可有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凭什么就要白白给他们,何霜降可不想叫自家钱白白落到那些长舌妇的手里。 为了让石头有个好名声,也为了自家方便,干脆去见了县太爷,说明自个儿想重新修路造桥。桃花村到外头官道还有一段距离,这路晴天还好,一落雨,那泥巴稀烂,简直不能看,再就是将桃花村一份两半的桥,年头久了,干脆都一并翻修了。 这修路造桥只是个打算,才跟县太爷提出来,先在他那儿落个底就是了。且这算大事,还有的磨,不必着急。这一来,县太爷自然十分上心,清水城这么多富户,却没见哪个要修路造桥。为了宽她心,还说定了,清和酒楼开张那日,他必会去捧场。 清水知县也晓得自家女儿同这饭馆掌柜的相熟,这回知道何霜降一个姑娘家,还有这般善举,心里也有些佩服,想着能扶持一把就扶持一把,且何大郎背地里也托人照应她过好几回,周知县心里也都清楚。 酒楼全整治好了,一群人在一起吃了个饭,何霜降这几日寻摸了好几位厨子,都试过了菜。 何霜降从扬州带回来的几个人,也趁此机会给分了工。 悦来酒楼的二人被分到清和饭馆,余下的都管着酒楼这边的事儿。管事的夫妇二人,如今一个管酒楼采买,一个管后院日常洒扫,还有两人,一个算账收钱,另一个机灵就在外头看场子,顺道解决麻烦事儿。 何霜降早早贴了告示,要招店小二,前两个月给开二百文钱,两个月以后在看着涨工钱。这月钱很不错了,来问的人也不少,何霜降挑了三个。 开张日子还是定在了五月初一,去年这时候清和饭馆才开张,眼前一幕似曾相识,何霜降有些迷糊,似乎在做梦一般,这就开上了酒楼? 今儿来捧场的的确不少,贺云香跟周元沁虽没过来,不过还是遣人送了贺礼,贺家也来人了,去了三楼雅间,贺家嫂嫂抱着孩子,这孩子如今已经会说话能走路了,不过今儿人多,怕叫人家带走了,这才将他抱着。 因着县太爷要来,这牌子也就没揭,等着他过来一道揭牌,也算给清和饭馆涨涨面子。何霜降原以为他人能来已是相当给面子了,没想到竟还带了块亲笔题字的牌子。 乐善好施。 何霜降笑眯眯地接过去,又请周知县帮着揭开红绸,这一来,酒楼这才真正是叫开门大吉。 毕竟是知县老爷送的牌子,她立时就遣人挂到柜台后头的墙上,进来的人瞧见知县题字,都忍不住问这是做了什么事儿,才得了亲眼。 周知县就等着人家问呢,他也精明着呢,给何霜降面子,也好叫更多的人做善事,与他不过随手一笔,但这些人若都来修路造桥,那可就都是他的政绩啊。 “何掌柜说了,要捐钱修路,再把村里的桥也翻新一遍,自古以来这造桥修路都是大善举,既然做了好事,本官自当嘉奖” 众人恍然大悟。 也自此,清水城捐钱修路,或是施恩散粥为搏县太爷青眼的富户也多了起来,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周知县的话自然也传到桃花村,众人哪怕心里有怨言,也不敢再说出来了,毕竟知县老爷都说了人家是大善人,他们再跟着去折腾,往人家身上泼脏水,最后打的岂不是县太爷的脸。 面上不说了,私底下还是有人说何家不做人,好好的钱,一家分一些不好么,非得去修什么路。 说来说去,反正何霜降不在村里,何家又住桃花村那头,人少,隔也得远,只当听不到。至于桃花村那些长舌头的婆子婶子朝外说,更是没人信啦,反倒人家开始说起他们不晓得好歹。 那些婆子婶子把一口气憋回去。 酒楼里菜就是饭馆里的精致版,请的厨房大师傅都专做江南菜色,中规中 分卷阅读181 矩,不必她操心。原先开饭馆不觉着,这会儿开了酒楼,才发现清水城有钱人着实不少,一楼堂食没多少人,二楼隔间三楼雅间却常常是满的。 定的也皆是富贵席面,一桌菜都是六两银子打底,何霜降怕人家挑来挑去花了眼,干脆照饭馆过节时那样,分了席面,有六两、八两、九两的中等席面,再好些的就是十六两、十八两的上等席面,有个大师傅说了个满汉全席,何霜降想了半天,也给加上了,这怕是清水城最贵的席面了,要八十八两银。 这清和酒楼的态度也是顶好的,小二极有眼色,随时给添酒,或是看桌上菜尽了,又送些小菜,再报菜名儿问问可要添些菜。若说清和饭馆是低调,那酒楼就是高调,明晃晃的将富丽堂皇摆在外头。 不少人也吃这一套,就是图个面子来的。 一整日下来,何霜降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这酒楼说起来比她那饭馆还好伺候,她饭馆里头常来的,都是些老饕,不少菜都要亲自做。可这酒楼,大家吃的就是一个体面跟环境。 菜的味道不是说不重要,只是被摆到第二位去了,且那些大师傅烧的菜,味道的确比平常饭馆好,再加上她酒楼的菜向来只要最新鲜的,用了心,人家都能尝出来。 晚上对了账,今儿一整日,抛开成本,净赚了有五十几两银子,虽说是第一日,不少人都是见县太爷来了,才瞧个热闹,不过这的确也有些叫人惊讶,饭馆里头一个月恐怕才能赚上这些。 若说酒楼最要紧的,无非就是采买了,何霜降上月一直带着那采买熟悉她的行事法子,他老实,没几日就上了手,也听他的话,不纠结价钱,一分钱一分货,只管拿最好的菜。再后来他自个儿试了几回,买回来的菜蔬比她自个儿挑的还好,何霜降就放心将活儿交给他了。 酒楼的菜想要新鲜,采买就得每日起早,那些个菜蔬摊子上的菜他都要挨个精挑细选,还有那屠宰场,酒楼每日定的猪牛羊他都得亲自去盯着,怕人家调包。这活儿杂,索性何霜降早就说过,一人只需干一门事儿,干完就歇,所以他也满心感激,每日早起买完菜,回去再睡一会,到了下半晌醒了继续回酒楼里头帮忙。 才第一日,也瞧不出这些伙计的性子. 她不怕这些人有什么有什么小机灵,只怕这些人自作聪明,坏了事儿不说,还连累她,万幸如今看来,一切都还正常。 酒楼直至天黑,方才打烊,众人早就累了,何霜降原本想做一桌菜好好犒劳一下大家伙儿,还不等她说,这些人就捏腰捶腿,皆言实在太累。 何霜降听此,只好收拾收拾回饭馆了,那儿还有账目要对。 叹了口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当上甩手掌柜。如今虽说能赚上钱,可这连着转来转去确实有些累。 等全收拾好,也不知到什么时辰了,匆匆忙忙上床歇息,明儿还有的忙呢。 一夜无梦。 早起是黄氏煮了牛乳,又蒸了鸡蛋糕。这糕点是她新学的,何霜降吃着忍不住点头,这鸡蛋糕软乎,再喝一杯热牛乳,整个人都舒坦。 她养的花牛前些日子刚下了崽,如今奶水正多着哩,早起喝一杯,脸都变嫩了。 黄氏做完月子就回来了,平日里一边跟着郭宛学做点心,一边照顾奶娃娃。两头难顾全,不过也咬牙坚持着。 85. 第八十五章 恻隐之心 这清和酒楼生意可谓红火, 菜品也精致好看,再加上第一日县太爷都来捧场了,因此后面几日生意都还不错。 何霜降酒楼饭馆两头跑,她手上几道拿手菜的做法, 也手把手教了那些厨子, 他们做出来的同她虽有些差距, 却也不会差的太远。 去年家里鸡鸭张氏都风干做成腊鸡腊鸭了, 还有松枝熏得香肠猪肉,若是存放的好,吃到年底不成问题。因着何霜降开了酒楼,何大牛还特地在桃花村河边买了块地,圈起来养鸡鸭, 只等着供给她这里。 风干的鸡鸭还有熏过的香肠, 很多喜欢这比新鲜食物特殊一点的味道,何霜降也不例外,单说腊肉吧,切成片炒大蒜, 都无比下饭。 不过这吃饭只在饭馆里头有,酒楼里都是切好了以后上锅蒸,盘子里头再摆些张扬的萝卜雕花,看着喜庆也不失味道。 何霜降这几日也在跟着大师傅学雕花,其中有个厉害的师傅, 还能将南瓜雕成公鸡, 栩栩如生。 外面小二进来找何霜降, 分卷阅读182 说是有故人来找,何霜降心里犯迷糊,也不知道是谁。 “是个顶气派的夫人, 乘马车来的”小二见她似乎没印象,提醒了一句。 何霜降洗了手这才出去,三楼雅间没了,因此那夫人被小二请上了二楼隔间。 何霜降掀开帘子进去,才发现还真是熟人。 “赵夫人?” 赵夫人回头,从位置上站起来,将何霜降打量了一遍“你这丫头果真是有本事的,这才多久,竟开上酒楼了” “夫人说笑了,我这勉强糊口饭吃罢了,这买酒楼的银子还是四处凑的”何霜降自然不肯露底,况且她这银子本来也就是四处凑得。 赵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也有些欣慰,又讶异于她的成长 “你这丫头,把我当成什么了,这般防着我” 当初她买她家烤鸭方子,没给多少钱,只应了个条件,说好了往后不来江南开酒楼,如今看来,这小丫头还真是有些本事,卖方子那会儿都谋划到怕她以后抢生意了。 她家酒楼的确因为她寻遍各地找的八道菜起死回生,其中又以烤鸭为最,若真有人上京随便一打听便知道京城烤鸭的名头。 而这烤鸭方子,就花了三百两,从个年虽不大未经人事的姑娘手里买下来的,若叫人家知道,恐怕心里都酸她运道好,遇着傻子了。 可赵夫人自个儿心里清楚,是眼前这位小娘子,在她走投无路,无可奈何时拉了她一把,将她从晦暗无光的污泥里拽了出来,也叫她看见酒楼重新开启来的希望。 也是这一份善意,使得她回京以后重新振作,才能将自家酒楼的牌子重新打响。 她心里是感激的,这回来特地送了一千两银子,想叫何霜降收下,之前是实在没钱,才想哄骗着将烤鸭方子买了,奈何何霜降不光看穿了她,还自个儿提出低价卖给她。 生意起来以后才觉得万分羞愧,做生意无非诚信二字,她开始就不诚实。 这一千两银子,何霜降自然不会收,当初说好了就是定了的。 “小娘子不必担心,我当初答应你的事儿还作数,我家的酒楼,绝不会开到江南来” “夫人言重了,当初银货两讫,您如今生意起来了,是您自个儿的功劳,不必再想着我,且当初我确实也是急着那三白两银子,咱们二人说起来还相互利用了一把。” “小娘子可知那烤鸭被我带去京城,赚了多少钱?”赵夫人诱惑般开口,似乎想看看何霜降是否真的不为钱财所动。 “多少钱也与我不想干,都是夫人您的手段” 何霜降爱钱,不过这钱归根结底不是她的,拿在手里重,她不想要。 “这烤鸭在京中一份作价六两银,从去年酒楼开张,到上月底,已净赚三千六百两银子,小娘子当真舍得?” “夫人今儿来这一番话说的,是叫我吃味儿来了,您在京中能卖上这价钱,是您的本事,若我去,还真不一定有这些,更何况,当初若没夫人那三百两银子,只怕还不一定有我今日这酒楼呢”何霜降说着点了点桌子“人呐,得知足” “小娘子果真通透人,好了不跟你扯闲篇儿了,今儿来一是想将那一千两银子送你,当初那三白两银子,你确是亏了,也幸得你那善意,才叫我爬了起来” 何霜降摆手示意不敢当,她当初的确也是看上了银子,只不过赵夫人当初只一个人,着实有些可怜,她才动了恻隐之心。 “还有一事……” 赵夫人肃着一张脸,看着颇为认真,何霜降识趣儿地挥退边上的小二,隔间里但留下她二人。 “想来消息还没出来,当今圣上昏迷半月有余了,你这酒楼才开,虽说天高皇帝远的,但……万一有个什么,还是得早做打算” 何霜降被这话唬住了,先前谢明远离开时说过,那位被人下了药,醒来以后疑神疑鬼,杀了不少人。想不到现在竟昏迷了,只是不知道这回,是真的身体有恙,还是…… 若是后者,只怕这稳定没多久的局势,又要变天了。 当今圣上几个皇子皆是酒囊饭袋,饶是清水城的百姓,都听过那几位的丰功伟绩。 “您是作何打算的?” 何霜降也好奇,这才多久,似乎又开始人人自危了。 “没什么打算,我 分卷阅读183 夫家的根都在那城墙边上,跑也跑不到哪儿去,上回酒楼能安然无恙,这回……大抵还是看命吧” “你舍得?我若没记错,你不是有个孩子,现下银钱也都够了,这消息你有知道的早,不如将京城酒楼卖了,得笔大钱,来扬州?” “小娘子想的简单了,哪里这么容易就能脱身。这就是我今儿要求小娘子的另一桩事了,我家小儿尚幼,在京中空照顾不周,因此求小娘子照顾几个月,待这事儿歇了,我……定有重谢” 赵夫人苦笑,既然她知道了这天大的消息,自然就是又被卷进去了,只是这回……究竟是像她公爹似的成了搭脚的石头,还是真的变了身份,站到高处,都还未知。 看出何霜降不愿沾惹麻烦,赵夫人立时解释“你放心,我将他待过来时,除了府里管家,并无旁人知晓,绝不会给姑娘你惹上什么麻烦” 何霜降表情才松动些,赵夫人就拿了桌上的一匣子银票“这些姑娘请收下,恩情太重,我无以为报,此番若是成了,来日我必定温酒请客,大宴姑娘” 一直待在马车里的孩子这会儿才被赵夫人那管家的抱上来,四五岁的年纪,看着机灵聪慧,后脑勺留着一根小尾巴,其余地方都是光溜溜的。 见着人,两手张开扑到赵夫人手里,先喊了声娘,又睁着打眼看众人。 何霜降见着这就软了心肠。 “姑娘放心,我只阿元这一个孩子,尽心尽力教着,向来乖巧,保准不会给你惹出什么乱子”赵夫人眼里沁了泪,阿元一手搂着她的脖颈,一手帮她揩。 “留在这也无妨,只是你可得尽早将他接走,我这儿人多眼杂的,可不方便” 赵夫人直到她这是嘴硬心软,连着欸了好几声,又将银票塞到她手里。 何霜降依旧不收“京中形势不大好,如今用钱打点的地方应当很多,你自个儿注意些就是,我这儿便利,暂时也用不上这些银子,顶天关了铺子回桃花村,村里鸡鸭稻米也够活,饿不着你家孩子” 到底没收那些银票,赵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更沉重了些。 阿元见自家亲娘要走,竟也没有哭闹,只是挥挥小手 “娘……下回来要给我带糖葫芦串儿” 赵夫人没回头,闷闷应了。 等马车走的不见影了,这玉雕般的小人儿才偷偷用袖口抹了把泪,哭开了。何霜降心里慌张,也不知道怎么哄,她跟石头都是从小打到大的,甫一交给她这么小个孩子,还有些手足无措。 一群大老爷们轮番上阵,差点没把这孩子吓得更狠,还是何霜降抽空抱着他去了趟清和饭馆,那儿有赵婶子跟采买媳妇儿。 喜鹊跟燕子也开开心心的同他玩,后院黄氏也出来了,怀里抱着奶娃娃。 原先哭渍渍的孩子现下看着奶娃娃,也不好意思哭了,强忍眼泪,看着何霜降。 何霜降将人带去后院洗了把脸,阿元自己拿布擦了脸上的水渍 “我娘教我男子汉大丈夫,轻易不准哭,今儿我是情急之下,忍不住哭的,才出了丑,姐姐你千万别告诉我娘,也莫要放在心上,往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小小年纪,说话却老成,看着违和又心酸,想到这才是个孩子,亲爹早逝,亲娘又常年忙的不见影,性子还能这般正派,是十分难得的。 “你这孩子,哪里学的这些话,站起来还没水瓢高,能添什么麻烦”何霜降将水瓢扔回水缸里,又牵了他的手去前头。 86. 第八十六章 怏怏不乐 阿元似乎知道赵夫人有要事, 也不吵不闹的,没旁人家孩子会折腾,瞧着反而怪叫人心疼。 黄氏刚生完孩子,最看不得孩子这样, 每回做点心, 都要留出来给阿元吃。阿元偷笑, 他娘从不让他贪吃, 成日里还要受先生训诫。 笑着笑着又难受,他想他娘,不过不说。 也有客人问这是谁家孩子,何霜降自然跟他们都交代好了,因此饭馆众人也只道这孩子是黄氏娘家侄儿。 笑面儿在扬州的商铺也置好了, 前几日他不在, 也没来过何霜降这酒楼,这几日回清水城,方才带着兄弟们过来吃饭。 这几日酒楼虽说赚了钱,但暂时还未稳定下来, 样样都急等着用钱,因此欠笑面儿那钱暂时还不 分卷阅读184 能还给他。 笑面儿看何霜降忸忸怩怩说出这些话,瞪了她一眼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回是开开心心吃饭来的,可不是讨债的, 那钱我现在用不上, 等你趁手了再说” “上回您几位帮了大忙,还没好生道谢,今儿这顿饭,权当我给几位叔伯的谢礼, 可不能不收” 若不是因为这几位,恐怕那悦来酒楼现在还耀武扬威的呢。 “这我们弟兄几个就却之不恭了,还没进过这般豪气的酒楼,今儿沾了小娘子的光,可得好好吃一顿” “单吃可不够,小娘子拿些酒来!” 这几个汉子都是豪爽性子,直来直往,没什么心眼子,何霜降也乐意同这些人相处,吩咐小二端了两坛酒上来 “这都是我亲自酿的,几位叔伯吃着喝着,我这手头还有不少活儿,先下去了” 临走前将笑面儿叫到一边 “您几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约莫还是北边,上回带回来那些货物,卖的紧俏,北边皮子干货咱们这边人都喜欢,而咱们这边的丝绣锦缎,那边人也喜欢,算来这是笔极好买卖。从前没钱没人去不远,只能往海边去,如今这些都有了,一年往北边跑个两三趟就够了,哥几个还能小发一笔财” 何霜降皱眉,压低了声音“你们这一趟,暂且别往北边去,当今圣上昏迷未醒,京里这会儿正乱着,北边局势只怕更加不稳,别叫有心之人找着由头害了你们” “啊?皇……”看了一眼四周,又压下声音“果真如此?那这一趟势必不能去了,一路上匪徒本就多,再有个什么,只怕命都丢了,不去了不去了” “这话你千万别往外传,你底下那些个兄弟都是实心眼,万一叫人家灌多了酒,在外面说漏了嘴,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此番你回去,找些别的由头” 笑面儿愈发佩服何霜降“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何霜降交待完就下楼了,这里头菜还要单去厨房说一遍,人也不是小气的人,这些叔伯们爱喝酒,就整治一桌好席面,也叫几人敞开了喝。 辣牛肚儿,酱椒末,蒸干丝儿,拌木耳,八味卤。 这几道下酒小菜一上去,雅间众人就哄哄闹起来了,只恨自个儿筷子太短,别说后来再上的那些大菜,一个个只恨不得多长几个肚子。 几人吃完嘴一擦,才发现今儿酒竟没喝多少 “难怪那些富贵人家都爱去酒楼呢,家里饭菜跟这个一比,跟陈糠老树皮没甚分别” 无论是酒楼还是饭馆,里头各类卤菜的香料都是何霜降亲调的,味道浓郁,价儿也不高,向来是卖的最紧俏的。 酒楼前几日生意不错,这几日新鲜感过了,二楼三楼逐渐坐不满了,不过一楼人却多了起来。 店里活计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今儿好不容易松快一些,何霜降便想着早些打烊,晚上大家伙儿一道吃个饭,也好聊聊天儿,上回他们几个都急着回去,饭也没吃成。 虽说几人都是何霜降买回来的,不过大伙儿心里也都清楚,主家从不跟他们分什么尊卑礼数,只要他们干好了活儿,别的就不管了,若活计做的好,月底月钱还能多给些。 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从来不动辄打骂,再找不着比这更好的主家了。 虽说如此,规矩还是有的,这一点几人不敢僭越,那种狼心狗肺的事儿没人会干。除了何霜降从扬州带回来的人,还有便是那几个伙计,都是些本分机灵的孩子,手上没活儿还知道帮着后面干杂活。剩下两个就是负责酒楼干净的婆子,也都是知根底的人,家里不甚宽裕,才来找些活干,也好补贴家用。 虽说何霜降不跟几人分什么尊卑,不过这上首的位子还是被他们留出来了。 何霜降举着坛子,给他们一人倒了杯酒,又端起自己的杯子 “我这酒楼能撑起来,全仰仗大家伙儿的功劳,每日里算账采买洒扫收拾都是很累的活计,有了几位,我这才脱开身,只需做个甩手掌柜。咱再努把力,争取明年将酒楼开去扬州” 几人脸上都是信服,的确,看小娘子素日作风,他们是信小娘子有这个本事的。 得小娘子照料,如今几人风吹不到雨淋不着,酒楼里没那些个勾心斗角,也不必担心丢了小命,安安生生干活还有钱拿,都知足着呢。 分卷阅读185 思及此,众人都站起身,一齐喝尽了酒。 何霜降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当初说若开了酒楼,请谢明远来当掌柜的,给他开高价月钱,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凭他的本事,自然饿不死,只是外头危险,且如今四下都还贴着缉拿他的画像,只怕他一路也是极艰难的。 说起那些缉拿画像,何霜降原本没注意到,还是前几日出门,才发现城门口贴了,这才晓得谢明远被朝廷下了通缉令,只不过画像上面应当是他十来岁的时候,眉眼间确实有些相似,但跟现在的模样相去甚远。 当初伯爷告诉皇上,谢明远是死了,他怕家中爵位后继无人,才谎称独子回庄养病,显然这话叫人发现端倪,查出什么,这才有了缉拿告示。 幸好谢明远向来深居浅出,并不张扬,因此整个清水城都没有人发现画像上的人是他。 赵二应当也看到了,那几日他都闷闷的,也没说话,心里显然是有数的,不过却不曾对何霜降说。 想来能认出来的,只有与他亲近的人了。 叹了口气,嘴里不知怎的有些泛苦,喝了口酒压下去,又重新跟一群人笑开了。 入了夏,天就有些反复无常,时不时下一阵雨,还没等松泛些,雨又歇了,呼口气都是黏黏腻腻的。何霜降把去年盛冰块的冰鉴取出来,照着谢明远教的法子,又开始制冰了。 只是今年除了冰果子汁,还有冷切肉。 牛肉猪肉鸡肉煮熟,片成片,拌料装盘,盘子再放到冰块上,冷气飘散,吃一口就能叫人心气儿顺了。夏日里的燥热也尽消失殆尽。 到了这时候,酒楼生意反而更好了,因为各个角落都放了冰块,比外头凉快许多,毕竟谁家也不舍得搁这么多冰块在屋里。 酒楼所耗冰量大,去年那些冰鉴就远远不够了,幸好她也知道里面构造,去了一趟铁匠铺,叫人家再打上十尊。 铁匠娘子打她一进门就直呼蓬荜生辉,何霜降连说不敢当。 “小娘子真有本事,这才几日功夫,竟买下咱清水城最好的铺子开酒楼”铁匠铺子生意不错,张娘子身上穿金戴银,脸也嫩,瞧着不比大家夫人差什么。 “里里外外花钱的地儿多着哩”何霜降跟人解释好几回,都没人信她那银子是借的,后来干脆也不说了,任旁人说去吧。 “开酒楼耗费确实也多些”张娘子不是什么眼红的人,况且何霜降确实让她赚了不少钱,她心里只有感激的份儿。 “这不,今儿又给您送银子来了”何霜降挤眉弄眼。 张娘子喜不自胜“小娘子每回来可都是大生意,我可巴不得你天天来呢” 见她有正事儿,张娘子又喊了张能人出来。 何霜降把冰鉴构造说了一遍。 这能存冰的玩意儿从前不曾听过,只知道大户人家是拿木盆或是木桶存冰的。这冰鉴若是做起来,能将冰封的严实,让冰块化得慢些,中间还能存些蔬果鲜肉。 张娘子眼睛一亮“小娘子,这冰鉴法子也卖给我,我这回多出些钱,如何?” 何霜降喝了口她递过来的茶,垂眼深思。 这冰鉴还是谢明远告诉她的,虽说别的地方有,但南边不多见,若是能打出来卖,生意想必会不错。 “小娘子在想什么?横竖您也不打算插手铁匠这一行,不如将这冰鉴法子拿出来,咱们再合伙一回”张娘子见她发呆,点了点桌子。 何霜降回神“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回,却不能买断,咱们按分成的路子来。因为这法子不是我自个儿创的,是人家告诉我的,他如今不在,这钱我先替他收着,往后他回来,我一并给他” 张娘子想了想,她家铁匠铺子生意还不错,不过却没当初卖饼炉时那般火爆,早该有些起色了 “分成也可,只是这如何分?” “刨开本钱,五五分账”何霜降伸出一只手,看向铁匠娘子。 “这……我相公他成日待在里头打铁,为了我们娘儿俩累的腰酸背痛……小娘子不能让让”她语气可怜,也并非装的,主要的确心疼她家男人。 “那便四六吧” “成!得小娘子话便够了,往后每月账目我这边都算好了再给你送去,小娘子若不放心,随时过来查就是,保准不贪墨你的钱”张娘子喜滋滋地搓手。 分卷阅读186 何霜降点头,她总觉得谢明远还会回来,不过是早或晚的问题,若他回来时身无分文了,这些分成的钱,她再偷偷贴补些,应当不至于过的太差。 况且,他那镖局她还没卖呢,年节都是自己掏钱叫赵二拿给他们那些弟兄家亲人的。 二人商定以后,何霜降就离开了。 铁匠娘子心里钦佩她,从没瞧她使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都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将生意做起来的。 87. 第八十七章 不要脸皮 上月酒楼赚了不少钱, 原本说给桃花村修路,现在有了钱,也该谋划起来了。 这事儿在县太爷那儿过了明路,也很得县太爷赏识, 最近不少钱庄布庄都开始想要捐钱修路, 造福乡里。 原本这就是造福乡邻的事儿, 可惜村里人一直盯着钱看。只觉得修路同他们不相干, 钱到自个儿手里才是正经事儿。 何霜降不管,反正这事儿县太爷知道就成了,况且这路一修出来,于她自家,也方便许多, 村里人着实膈应, 只当给自家修的吧。 那些婆子婶子难对付,做的再多她们也嫌不够。何霜降没功夫盯着这事儿,全交给何大牛管着了,她只出钱就行。 说起来那么一点路, 所耗费的钱财人力却不少,粗略算算都够再盘个饭馆了。何霜降只想往后少些麻烦,倒不心疼这笔钱。 石头小小年纪考中了秀才,还是县里头名,家里总不能因一些莫须有的污名给他拉后腿。这孩子如今懂事, 成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周老先生叫他将书读透, 再亲自带他出去,以书观世,体察民情,这样才能真正能做个通透的读书人。 一味将自个儿禁锢在书桌上, 不知道人间疾苦,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多见见世面,也能磨练心志,毕竟科举的路十分艰难,多的是少年天才后却泯然众人。 周老先生思虑长远,若科举的路子以后行不通,见过世事,也不会眼高手低。 桃花村修路的动静也惹得不少人羡慕,不过本村人像是心里哽了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何霜降不给这些人眼色。 不过村里人愈发蹬鼻子上脸了,还想拿捏何家。也不知是谁,闹到族长那里,说是何家白占了桃花村的房跟地。 “族长怎么说?”何霜降捏着杯子的手有些用力,这些人,实在太蹬鼻子上脸了。 “自然是偏帮村里人讲话了”何大牛垂头丧气。 这些年,村里哪家有事儿,何大牛都是头一个上的,就是知道自家是外来户,怕人家看他们不顺眼。这些人吃绝户,恨不得将姑老太太家墙皮都扒走,他瞧着心寒,都忍下了。 这么些年,若不是贺家相棒,只怕他家早在村里被生吞活剥尽了。 这地契他们是有的,不过写的是姑老太太的名儿,姑老太太作古,这地契便算不得数了,至于房契,四下流离之际,早不知道去了哪儿,如今叫他们拿,他们怎么拿的出来。 况且一家人来的时候,这屋子说是家徒四壁都算好的了,村里人悄摸偷了多少东西回家,心里又不是没有数。 一个个贼喊捉贼,这嘴脸分外叫人厌弃,若不是何大牛舍不得,何霜降还真想甩了这里的烂摊子,回清水城买个大些的宅子,一家人不必看村里人脸色,也过的自在些。 当初是那副偷抢砸的德行,如今盖好房子,粉了墙面,添了砖加了瓦,他们就跟见了血的蚂蝗似的,一个个粘上来想要得点好处,就是得不到好处,也得把何家人名声搞臭。 何霜降不晓得村里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被这些人逼的火大。前些日子她酒楼想招些活计,村里不少人也来凑热闹,一个个腆着大脸想套近乎来她这白拿银子,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她自然都拒了。 思前想后,压下气愤,叫她爹不必着急 “这事儿我晓得了,下晌我跟您一道回村里,您暂且别管这些污七糟八的事儿,先将那路修好,咱们就住那儿,连偷带抢的可不是咱们,他们总不能将我们一家赶走” “这……这旁的不说,姑老太太的屋子可得留下啊,先那二百两银票叫泉姐儿偷走了,我已是无甚颜面见姑老太太了,这会儿连屋子再抢走,这怕是想叫我立时死了去” 何大牛手胡乱揩了把脸 分卷阅读187 ,何霜降知道他爹这是难受了。她爹最是讲情义的人,上回她遇着泉姐儿的事,还没敢跟他说,不然只怕他要冲过去将泉姐儿抓走报官了。 “爹,您放心吧,这屋子我保管给您留住,姑老太太的东西,谁也动不得” 这些烂事儿明面上是那些婶子婆子挑,背地里也少不得各家男人捻酸碎话,况且族长是村里不少人家的长辈,屁股肯定往自家人那边歪。 说不准,这族长都是想从她手里抠些钱。 何霜降叫这些阴阳怪气的人气的够呛,这钱就是扔到清水河里也绝不会给他们。 若说姑老太爷跟村里有些关系,这屋子何霜降不要也罢,只是姑老太爷并非是他们宗族里的,孑然一身,年轻时还曾遭村里人打压过,成人后赚了些钱,搬到河这头,娶了姑老太太关门过自己的日子,那些压制才好些。 何霜降思来想去,去了一趟县衙。 衙役常去清和饭馆那一带巡街,也常去吃饭,自然都认识何霜降,何大郎现在很受县令器重,这些人态度早变了,看见她都笑脸相迎。 恰好大哥今儿在衙门当值,也没问什么就领着她去找周县令。 周县令见着她,也乐呵呵地,笑得分外慈祥。 “实不相瞒,今儿有桩事要找您”何霜降见县令忙着,也不敢耽搁时间。 “什么事儿?” 他都听说桃花村的路正在修呢,镇上富户也具都开始修路,这可都是他一开始都意想不到的政绩,全是这丫头带来的。 “您也知道,我家是从北边过来的,本想投奔我家姑老太太,没成想姑老太太不在了,现如今住的还是她老人家的房子……” “哦?” “姑老太太那块地契,如今写的还是她自个儿的名,只是老太太如今已经没了,我便想着,这地跟屋子,我能不能重新买下来,一来我家如今住那儿时日已久。二来……村里人如今逼迫着我拿出房契地契,这屋子是我家姑老太太留下来的,旁的也无所谓,只是这屋子,真就是个念想了” 何霜降说着说了眼睛就红了 “因姑老太太没留个后,田地叫村里人分完了,家中财物也叫人家拿了个一干二净,也是这屋子不好分,否则只怕也是保不住的。这回我家因修路惹了眼,才叫他们又将这事儿翻出来” “还有这等事儿?!本官倒要瞧瞧,这造福乡民的事儿是碍了谁的眼!”周知县气的拍桌“这都是小事儿,你叫里正一道过来,我将这地契改了,至于房契,重新定个契,交些税钱便够了。” 何霜降一番话说的,叫人心里发凉,也给周知县提了个醒儿,原来这修路也是有人瞧不顺眼的。 “如此,便多谢您了。这事当尽早解决,明儿我便跟里正一道过来” “本官亲自给你主持公道”周知县气的吹胡子。 跟知县通过气,何霜降下半晌就跟着何大牛回桃花村了。要修的那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开始动工了。 趁着天还早,先去了一趟贺家,贺家大哥是户正,同里正相熟,由他帮着说说想必是可以的。 她也知礼数,带了几盒糕点,拿了一小坛子酒。 里正住河那边,他心里只想着自家好处,看何霜降是拎满了东西来的,自然是笑脸迎人。 何家事儿他听说了,无外乎房契地契,无论结果是这丫头胜了还是族长胜了,这事儿都脱不开他,他心里也清楚,因此虽不惨和,无论如何,都能获利。 何霜降自然也知道这里正是什么样的人。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当初何家人来时,也是给了他银子,才免了许多麻烦的。 心里膈应归膈应,却也无奈。 这里正听她说要去县衙,面上就带了几分不情愿了,何霜降拿了二两银子出来,塞在一堆东西里面,又一齐递给里正。 “这……你也知道,族里如今特地议了此事,我这时候若是帮你,那岂不是叫人家唾沫星子淹死?” “您也知道,帮理不帮亲不是,我同知县老爷说好的,明儿跟您一道去衙门,总不好言而无信……”何霜降忍者气,又塞了五两银子“况且,您就算帮了你们族里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呢?我家姑老太爷是个可怜人,一辈子也没受过族里什么恩惠,临了临了竟叫人吃了绝户,若姑老太爷在天有灵,只怕都要气的跳 分卷阅读188 起来了” “姑娘话说的在理,只是这……族长发话,我却是劝不住的啊,当初我最服气的就是你家姑老太爷,那是真真有本事的,可谁能想到……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她都忍不住鄙夷,她姑老太爷有本事那会儿,这里正说不得还在他娘肚里呢。 “唉,可怜了我家姑老太太,生前留了个屋子,这回看来都保不住了”何霜降叹了口气,作势要将桌上东西拿走“您不敢去便算了,我只好再去县太爷那叨扰一番了,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法子,大不了就搬去县城,也未尝不可” 里正眼神一直跟着她,见她要拿桌上东西,有些急了,嘴上说的却好听“什么敢不敢的。今儿我便敢一回!你家姑老太太是好人,我再受村里人说道,也定要帮了你这忙” 何霜降动作一停“果真如此?” “我还能唬你个孩子不成?” 他原本是想着,何家如今有钱,家大业大的,想必能给他不少,这不比跟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亲亲戚戚混在一起分的多些,他又是一村里正,何霜降有本事,能有法子将屋拿回去,跟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人家说也只敢背地里说,谁敢拿到明面上去,他可是里正,谁也不敢得罪了他去。 心里早就思量清楚了,只不过见何霜降哪怕再有钱,在他这儿还是小心翼翼地,不免有些自得。更是明里暗里想要她多出点钱,无奈她一直拿县太爷威胁。 收了何霜降拿来的东西,又说准了明儿跟她一道过去,这才算完。 何霜降跟贺家大哥告辞以后就阴沉着脸,都是都拿她当冤大头呢,合着自家挣钱还就必须给往村里掏了?修了路还嫌不够,还想一人盖个大宅子不成? 这里正也是个两面三刀的,她银子挣得再多,也是自己的血汗,一下给出七两银子,她不免又想算这是烧了多少菜才能赚回来的。 里正这边说好了,就等明儿去清水城了。 她开年来身上担子不可谓不重,酒楼饭馆珍味坊里的伙计她都要操心,还欠着一笔外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今儿就当休息一日了。张氏逮了只老母鸡,说是给她炖汤,何霜降乐得如此,她什么也不想干,就想等着吃饭。 去河边溜达了一圈,又去看自家新买的地。 屋后那片地是何大牛新买的,因着不肥,尽是石头子,无论种什么恐怕都不行,况且他也不是想种东西,是要圈起来养鸡鸭的,因着地大,还有猪也单给盖了棚子。 看着还行,何大牛跟张氏每日也都清理,不过那一片还是臭烘烘的,没风倒还好,一有风,吹得何家院子里也都是味儿。 若能将这些鸡鸭放开了养,味儿也能好些,也不知道爹娘平日里怎么忍下的。 放开了养…… 看着后面的山,心里有些主意。 这山头若是能买下,用来养些鸡鸭也不错,鸡鸭又不似田地,田地要精心伺候,山上石头多,坡陡不好浇水,尽是弊端,种不了东西。 鸡鸭却不一样,放出去,天一黑就知道回来,且放上山,自个儿抓些虫子吃,她也能省些饲料。 想着想着,愈发觉得这主意有门儿,山地比田地便宜的多,且不光养鸡鸭,还能种些果子树,嫂嫂娘子村里就是种果树的,这样果苗也不必发愁。 至于鸡鸭,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多一些也是一样养着,都是供给自家铺子的,自家养的也放心些。 不过爹娘年纪渐大了,这活儿累,她还得再雇个人。 88. 第八十八章 娘俩矛盾 张氏隔几天就要去趟清水城, 一来是给何霜降搭把手,二来就是看看自己的乖孙孙。 所以何霜降回去,张氏也就跟着一道。 里正坐在骡车上,嘴上止不住的夸, 他们夫妇二人养了几个好孩子, 个顶个有本事。 大郎在清水城里是衙役, 小郎君也有本事, 才将将十多岁的年纪,就中了秀才,比贺家那三郎还厉害,小娘子更是聪明,这才多久, 就叫一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张氏忙说不敢当, 都是孩子自己的本事。 里正自己越说越觉得这家人不可小觑,往后还真不能得罪,何家后来若真的有了本事,出了贵人, 那他家岂不是…… 分卷阅读189 打了个冷战,又腆着脸开始说好话。 何霜降心里早就不拿他当什么好人了,因此他面上再做小伏低,她也不稀得理会,面子情都称不上, 这事儿一解决, 往后各走各道。 里正在村里谁都给面子,到了清水县城,便算不得什么了,哪怕是衙门的差役见了他, 也是懒得理会的,不过见到何霜降反而还打声招呼。 “你家大哥今儿轮休,不当值” 一衙役提醒了一句,何霜降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这趟是直接往衙门来的,还没回去,主要是不想带着这里正再白吃一顿,没得恶心人。 “周大人可在?” “在的,我带姑娘过去?”说着就自觉在前面带路了,不光何大郎,据说这小娘子还是知县家小姐的朋友,周小姐嫁去伯府,可了不得。也因此,这些衙役现在对何霜降都开始敬重起来。 里正只在村里那一亩三分地上耀武扬威,谈钱牟利,哪知道外面的情景,人家捧着他,他还真就觉得自个儿能上天了。再一看这些人这般捧着何霜降,儿何霜降赚再多钱,你瞧瞧在他面前依旧是一副小辈作态,哪敢跟他对着干呢。 不免挺值了脊背,咳嗽两声,好似自个儿也是个十分有本事的人似的。 那衙役见他比何霜降亲娘派头还大,也好奇,问了一句“这是?” 何霜降心里发笑“哦,还不曾说哩,这位是我们村里顶了不起的人物——里正,为人最是公允” 这里正也笑,撩了撩衣袍“不敢当” 他这话说完,大家也具都噤声。 周知县见着里正,便是一皱眉“你这村里竟干出这等事?小娘子心善,给村中修路造桥,造福乡民,你竟不干人事儿,还想着占人家屋子跟田地” 里正一听,身子一抖,险些跪下“大人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敢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是……都是村中那些爱挑事儿的婆子闲话的,这才惹得族长他老人家说了那些话” “旁的且不论,今儿找你过来,就是将这地转给何家,本官亲自下的令,若有什么,只管叫你村里人来寻我的不是” “不敢,不敢,我若敢害何姑娘,今儿也不会来衙门帮着她不是”这里正哪还有先前的耀武扬威,恨不得头都点断“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回去我就劝他老人家莫要听了那些闲话……” 周知县亲自盯着,房契地契没出岔子,里正见没他事儿了,就想回去,何霜降又拉着他跟周知县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周知县问话直问的他脑门冒汗,他这些年,就知道凭借自个儿手里那一点权力,为自家谋利去了,哪知道正经事儿啊。 等周知县终于挥手让他走了,他方才擦了脑门子上的汗,松了口气。 一出门却被衙役撞上,那衙役骂了一句。 这回他再也没了来时的气势,灰溜溜走了,都不再说叫何霜降派人送他回去这种话了。 何霜降留下来还有事要说。 桃花村靠何家那边的小山头,虽说村里人经常去摘些野菜打些果子或是柴火,但其实这山头并不是村里的,原先隔壁村子还争抢过,后来不了了之了,这山头现在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村子,还是官家的地,因此这若想买,还得到衙门来。 今儿刚好借着房契地契,将这事儿也一并办妥了。 山地比田地便宜,虽说山头不大,但整个买下来也得花上不少银子,周知县自然不会为难她,一切都凭规矩来。 今儿一整日,零零总总花了二百五十三两银子,那山头光买下来,就花了二百六十两银子,山地按四两银子一亩算,一共六十亩山地,算上税加起来也得二百五十两银子,剩下的都是办那些地契屋契的税钱。 手里拿着契,心满意足的回周大人那儿道了声谢,往后她也是地主婆了。 张氏在外头等着,看见几张契,就知道事情办成了,往后再没人说她家名不正言不顺了。何霜降看了一圈,没找到里正,还有些奇怪,先前不是还说得派个人送他回村的吗?怎么这会儿人不见了。 “我将咱屋后的山头也一并买下来了” 张氏拔高了声音“买那玩意儿干啥!不能种田不能赚钱的,你瞧瞧你,手头有了几个大钱就乱花!” “我几时乱花过?您总这样,问也不问就说道开了,如今有了小侄儿,只怕更瞧不上我”原本满心欢喜,想跟爹娘说说计划,没成想一出来又叫她娘泼了一兜子 分卷阅读190 冷水“您坐骡子车回去吧,我自个儿走回去” 说完也什么也不管,自顾自走了。 张氏在后面喊也喊不住她,只好上了骡子车,在后面追。 不过她也不是好性儿,喊了几声,见何霜降不说话,也不管了,将骡车先赶回饭馆。 这一来何霜降更委屈了,瞧瞧,在她娘心里,她一点位置都没有。 说来她娘就是这性子,这么些年也改不了,况且也是怕她乱花钱,她又何苦要犟一嘴呢。爹娘什么时候都想着他们几个孩子,她这会儿却这般任性,着实有些不该。 越想越上火,索性不想了,放空思绪,慢腾腾往回走。 张氏回去以后也是一番思量。 何大牛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老的跟着享福就是了,不必凑到跟前,孩子们都知晓怎么过日子,她家几个孩子都有本事,外人只有羡慕的份。 许是她真的管的多了些,自家闺女哪会乱糟蹋钱呢。说来也是,自儿媳有了身孕,她确实也亏了自家闺女,总觉得何霜降大了,不必事事操心。 如今想来,小闺女都是爹娘手里的宝,在亲娘面前撒娇卖痴才是正常的,又哪家闺女似她家霜降这般懂事,才多大年纪就一门心思想着,要多赚些钱补贴家用。 恰好黄氏出来问了一句,张氏才想起来,自家姑娘还没回来,虽说何霜降大了,但拐子可不看姑娘大小,大些更好,卖去山沟沟里头。 心里补了一出戏,越想越后怕,赶紧出门去寻人。 何霜降慢腾腾地往回走,心里也愿自己找事儿,回去还不晓得怎么见她娘呢。正想着呢,张氏慌里慌张朝着她跑过来,眼里憋着两泡泪,拉着她看了一圈,嘴里不住念叨 “吓死我了,你这孩子怎么走的这么慢!” 原本就委屈,这会儿她娘将她搂住了,她也憋不住了,嚎地惊天动地“娘~我还当你不要我了” “你这丫头竟说戳心的话,娘咋就不要你了” 娘两抱在一起哭了许久,路人频频侧目,这才不好意思地抹了眼泪回饭馆。 这地契的事儿也讲开了,张氏知道她买了山头想干嘛,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主意不错,我跟你爹如今还有把子力气,还能帮着你” “你跟我爹苦了一辈子,合该享福了,这事儿您甭操心,我自有主意”何霜降自然不想叫爹娘再劳累了。 “你这丫头,又想糟……”张氏刚想絮叨,又憋回去了“我跟你爹身子可好着呢,只不过养些鸡鸭,又不费事” “回头再说,这事儿不急,八字没一撇呢”再说下去估计又要气着她娘,还是算了,等山上收拾出来,搭了鸡棚再说。 还有果苗的事儿。 嫂嫂娘家村子种果树的多,这果苗她抽空亲自去那儿挑一些,特别是葡萄藤,要多买些回来,前些日子满月酒,嫂嫂娘家那头送了不少葡萄酒,她尝着味道不错,往后种成了,她也酿些。他们这边的藤结的果子虽说也甜,不过个头小,那边果树都是精心选着打苗的,结的果子大且甜。 这买果苗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除开酒楼饭馆每日开销,她手头这回是真没有钱了。左右山头到手了也跑不掉,果苗的事儿暂且不急。 黄氏将孩子抱出来,吃味归吃味儿,看到白白胖胖的团子,何霜降还是喜欢亲香亲香的。 阿元从里面出来,拿着一块糕点,何霜降半蹲下来“阿元这几日越来越乖了,还知道给姐姐吃糕点” 阿元手快,何霜降嘴张的更快,黄氏抱着孩子,也不好将那糕点打掉。 还不等黄氏说,阿元就拍拍手上的残渣“我娘说粒粒皆辛苦,不能糟蹋粮食。先前那盘点心掉地上,我吃了两块就饱了,还有一块没有人吃,阿元正愁呢!姐姐就来了” 何霜降哽住了,张氏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阿元真乖,我们小时候,饭粘子掉地上也都捡起来吃呢” 何霜降顺了气,摸摸阿元的头,赵夫人将他教的很好。只是这才四五岁,成日里一板一眼的,就跟个小老头似的,活的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粒粒皆辛苦不错,你娘教的对,只是这糕点掉地上了,你喂了鸡喂了骡子,他们也能长肉,这便不算糟蹋了粮食” 阿元似懂非懂。 何霜降也不说了,他 分卷阅读191 年岁小,这个教一顿那个教一顿,他哪里分得清呢,往后怎么开心怎么来吧,思及此,又摸了摸他的头 “今天阿元给的点心很好吃” 89. 第八十九章 不是东西 那里正回去以后不瞒着, 村中人自然都知道了。 族长亲自带人去何家,说是要让何大牛在村中待不下去。 许是何大牛平日面善,和和气气的不跟人起争执,村里人便觉得他好欺负。 “你家老太太这些多年攒的好名声叫你败坏完了”族长敲着拐杖, 狠狠咳嗽几声, 差点站不住, 又被边上人搀扶住了“本就不是村里的人, 白占了村里的房子跟地,也不知道哪里得的脸 ” 何大牛黑着脸,不吭声。 人家见他这样子,更是得寸进尺 “本就是可怜你们,因此你们住了这般久也不曾说什么, 如今你家有银子了, 怎么还赖着不走,是想占村里的地?” 那族长挥手示意开口的男人住口,自个儿又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指向何大牛“这屋子跟地……不是你家的, 你就是去衙门里也没用!” 何大牛看向里正,这里正心虚避开他的眼神,又往后退了两步。 “您这话有些没道理,同知县大人有什么干系,这屋子是我家姑老太太的, 怎的就是村里的了?”原想着进去给几人倒些茶, 坐下来好好说道,现在看来也免了。 “你家姑老太爷本是桃花村的人,这地也是桃花村的地,你一个外来的, 恁地脸大”后面窜出来个男人,一脸不屑,嘴里还骂骂咧咧得。 “随你去说,地契我家有,房契我家也有,若想收回我家的地,您不若去找县太爷,好生说道说道这地究竟归谁” 说完那挑事的人,又看向族长 “我是敬重您年纪大,试问您老人家,这么些年,我在村子里头,婚丧嫁娶之事,说一声我便到了,就连柜子也打了不少,就是想着不能辱了我家姑老太太的名声,您倒好,这是仗着我家好说话,愈发得寸进尺了” 族长被这话气到了,哼哧哼哧说不出话,直直想往后仰。 何大牛更咬牙切齿了“您老也不必在我家装这怪相,我家闺女有本事,才赚了些钱,我这老不死的不会拉她后腿,今儿您若是在我家怎么着了,明儿我也一头碰死在你家门口,倒要瞧瞧外人怎么说你这村子!” 这话一说,族长也更是心梗,拄着拐棍,旁边人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 “你……你……你这,谁逼你了不成?从前你家困苦,留了屋子跟地,如今有了钱,搬去县里就是,何必跟村里人争地方,且……且这原本也不是你家的地儿” “我今儿还真想晓得,这地是谁家出钱买的,村里哪户人家出了钱,一个二个不知道自己挣本事,总想着这儿占些便宜,那儿抠些好处,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脸。”何大牛意有所指的看着里正,里正被他眼神吓到了,竟还抖了一下。 这老不休,跟他没甚好讲的,讲理讲不通,将情面他也不听,何大牛干脆轰这几位出去,横竖他又不靠村里人过活,也不是宗族里的人,光杆子一个,啥也不怕。 这几个男人乱哄哄挤到一起,面露不善,似乎想给何大牛点颜色看看,何大牛也不是好惹的,拿着锄头出来了,北地汉子个头本就高,这气势一拿出来,几人就怂了。 气势汹汹地来,想威胁人家自己离开,没想到何大牛不吃这一套,一群人又灰头土脸的走了。 末了何大牛将里正喊住“昨儿我家霜降送了些东西去您家,我瞧您这般护着宗族情面,那些东西想必不屑收,待我得空去拿回去,没得碍了您的眼” 一群人看向里正,里正嗫嚅“这……这我何时要了你家东西” 何大牛砰地一声关上门,也不理会他们了。 闹得这一出何霜降自然不知道,她心里觉着地契房契既然都到手了,事儿就算了结了,这会儿正谋划着请人将山头收拾出来呢。 还是张氏回去了一趟,听何大牛随口提了一句,她气冲冲地又回清水城告诉何霜降了。 大哥这几日轮休,自然也就知道了这回事,自家老子娘叫人欺负了,当儿子的不出头,旁人只怕还以为何家无人呢。 遂亲自去找族长说道。 分卷阅读192 他们这所谓的宗族规矩,女子不得入祠堂,因此何霜降虽然也回来了,但只能憋屈的待在家里。 那边一群人在祠堂里,也不知道商议出来个什么名堂,直到吃午饭的边上,她爹跟大哥俩人才一前以后的回来。 “那些人就是一群烂了心的老梆子菜,说的叫什么话”何大郎怒火中烧,原先对村里人都没怎么上过心,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样的人,这回可算见识到了。 “商议的如何?” “我看那族长是鬼迷心窍了,竟想着叫咱们家出钱给他修祠堂,笑话”何大郎接过水,咕嘟一口干了“我跟他说,除非这宗祠姓何” “那他岂不是气死了?” “可不是,跟那些人说不清,往后咱们自己关门过日子,他们碍不着咱们,咱们也别上赶着贴着他们,田里活计多,往后请个短工就是”说着看向爹娘“您啊,以后别劳累自个儿,我每月月钱都攒着的,又没什么花销,这些银子还是出的起的” 何大牛跟张氏都知道孩子们孝顺,心里也自豪,不过该说还是得说 “这钱你自个儿留着,你媳妇儿才生孩子,往后花销大着呐” 一家人其乐融融。 房契地契都有,他一家人不搬走,村里人还能将他们撵走不成? 外头贺婶子敲门,张氏应了一声,赶紧去开门。 “我跟我家老头子前几日去江宁了,才回来,我家大郎就说了你家闹出的动静”贺婶子拉着张氏的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家大郎拉不下脸跟那些个老油子扯皮,这才没去说和,你勿要怪罪” “哪里的话!”张氏立即摇头,贺家恩情她家是怎么都还不清的,哪里担得起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你体谅就好,我家原也不是本村的,早年间也很受奚落,前些年恨不得骨头都挣断了才攒下家底,几个孩儿懂事才有了我家这般出息,如今村里再没人说我家的闲话,差距大了,人家再说也得不了好处” 贺婶子拉着张氏的手,苦口婆心一番劝慰。 “这是自然,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如今还在泥巴地里打滚,你家几个好孩子都各自有了好前程,这可不就是打了他们的脸!”张氏义愤填膺,她几个孩子也懂事,往后怎么样且等着瞧吧,村里那些个舌头长的,早晚下阿鼻地狱,还敢诋毁她闺女,想来就气。 “好妹子你能想的开就好!往后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我家招呼一声,今时不同往日,那些个跳梁小丑没什么好怕的,你越忍让他们欺辱的越厉害” 这话何霜降颇为认同,给贺婶子添了茶水,又端了果子点心。爹跟大哥都去田里了,还有一堆事儿忙乎。 “说来你什么时候去的江宁?我竟不知道,你家三郎如何?自云香嫁人那回,他便没在回来过了吧?”张氏招呼贺婶子吃点心,贺婶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霜降识趣儿的出去了,不过她耳朵好,隔老远也能听见二人说话的声音。 “这回就是为了他的事儿去的,他主意倒大,悄么无声娶了书院院长的闺女。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信,叫我跟他爹去一趟江宁,为的就是这事儿” “真的?这亲事听着还不错,书香人家的女儿,比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强,再者说,你家三郎年纪也到了”除了没经过贺家二老的允许,张氏真觉得这亲事不错。 “唉,随他去吧,如今他主意大了,我也管不住,只是咱们这头……喜酒都没办,这叫什么事儿啊” 贺婶子愁眉苦脸,她跟自家男人看了贺三郎来的信,立马就赶过去了,先还唬了一跳,以为那院长看上自家三郎,想要招赘,这事夫妇二人绝不会同意的。去了以后才晓得,人家根本没这心思,也不是想象中的蛮横无理,反而是个不错的人家,礼数周全。 只是这样一来,心里反而更发虚了,三郎虽说有几分本事,但他们家却配不上那样的人家,说好听些是个小地主,说难听些就是一家泥腿子,人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怎的就瞧上了她家三郎呢。 “郎才女貌,怎的就瞧不上了!若不是霜降年纪小,我都想要你家三郎做女婿哩”张氏瞋了她一眼“要我说啊,小一辈的事儿,咱老一辈的就别操心了,等着享福就是,孩子们本事都大着呢,你操心也没用……” “这倒是,唉……老了老了,一个都管不住。对了,明儿晚上来我家吃饭,我贴些喜字,摆一桌好酒菜,三郎娶妻,一丝喜气也没有,着实不像话”b 分卷阅读193 r “成,明儿晚上我一准去” 话至此,贺婶子就起身准备走了,出门见小娘子坐在院里择菜,又拽了拽张氏的袖子“你家小娘子也到了年纪,可得谋桩好的” 90. 第九十章 重重迷雾 何霜降装作没听到,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也仅仅是惊讶罢了,贺家三郎有本事,先前那些事……她只当是玩笑,这会儿才是走到正路上去了, 她只有替贺三郎高兴的份儿。 “前些日子有人上门提亲, 我都拒了, 不过你年岁到了, 这事儿还是得提一句,我跟你爹不操心你的亲事,但终究怕害了你,若……若是你自个儿有了看对眼的,跟娘说一声, 娘帮你留意着就是, 再不然,娘请人去打探打探”张氏拐弯抹角说了一堆,实际上还是怕耽搁了自家姑娘。 何霜降被她说的脸红“我还小呢,这事儿急不得, 慢慢遇着就是了” 她年岁不大,本朝女儿十七八嫁人的多的是,官宦人家更迟些,贺家跟周家早早将女儿嫁了,都是背后有些苦衷的, 只要不是那等拿闺女卖钱的人家, 都不想叫自家娇养的女儿早早嫁人。 这几日因为这些事闹得,酒楼跟饭馆已经好几日没顾上了,幸好几个管事的经过事儿,这才没乱了套。 冰镇的果子酒卖的好, 果子汁也紧俏,熬得酸梅汁酸甜开胃,这几日来吃饭的,必定要点一壶,生津解暑。 何霜降忙着对这几日的账目,每月月底同粮铺还有屠宰场的账都要清,银子跟淌水一样哗哗流出去,幸好每日生意不错,不然这些花销,只怕谁都受不起。 对好账,拿了银子吩咐采买明儿给人家都送去。 “您走好”何霜降笑着送走今天最后一桌客人,捶了捶酸痛的后腰,入夏以来生意还算不错,日日都盈余不少,这才能支撑她买了山头。 本来还想置些田地,不过临近桃花村没有人要卖田地,太远的地方她精力不够,暂且顾不上。 说来若是得闲了,在清水城买个宅子,一家人搬进去,至于桃花村的地,赁给人家,每年收些粮食,也省的爹娘劳累。反正她开着饭馆,也不会饿着家里人。 “小娘子!给拿几坛子好酒,今儿请人吃饭,还是叫你家小二将席面送到我那儿”笑面儿扔了一锭银子到柜台上,还不等何霜降推辞,他就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几个小二才被她支到饭馆去了,酒楼就她跟张氏二人,整置一桌席面倒还行,只不过却没人送过去。 “怎么送不得,咱二人一道送过去,反正都是熟人,又不怕什么,他是个实诚人,你这酒楼饭馆点心铺子,就连原来摆摊卖鸡蛋,人家都捧过场,现如今不过送些菜,咱娘俩给送去就是了”张氏倒没觉得有什么,何霜降一想,的确是这样,因此也不打算去将几个伙计喊回来。 等菜做好了,就跟张氏一道送去了。 笑面儿住在枣核巷子,那儿人少也僻静,买的是个二进的宅子,他们弟兄几个都在这巷子里买了院子,住的近,平日里商量个事也便宜。 何霜降只听说过,却没来过,恐前头在招待客人,因此同张氏二人走小门去了后院。后头门是虚掩着的,应该是笑面儿特地留的门。 六个大食盒,还有好几坛子酒,分了好几趟才从车上搬进厨房,笑面儿听见动静过来了,先是跟张氏打了声招呼,又问何霜降 “你店里活计呢?怎的是姑娘你送来的?” “不妨事,他几个手里都有活儿,脱不开手” “我这儿有贵客,想尝尝咱城里最好的菜色,这才麻烦你,都打烊了还给我整治了这么一桌子菜。”笑面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知道何霜降这酒楼这会儿本来都该打烊了,若不是今儿实在要紧,他也不会给何霜降找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钱还能不赚嘛”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何霜降也不耽误时间,又絮叨几句就跟张氏离开了。 路过大门时看见有辆马车朝这边过来,在大门口停住了,虽说是马车,却不甚起眼儿,也没什么排场,何霜降好奇笑面儿说的贵客,慢了步子朝后看了一眼。 从车上下来的人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不甚华贵,不过周身气度不凡,面容俊朗,应当是个平和之人。 见那人看了一 分卷阅读194 眼四周,何霜降赶紧收回眼神,怕被当成心怀不轨之人,小跑两步追上张氏,二人一道上了骡车。 最热的那几日已经过去了,这会儿吹得风已经带了些许凉意,冰块之类的东西这几日用的也少多了。 许是夜里开窗着凉了,何霜降有些咳嗽,张氏大惊小怪的寻了偏方抓了药逼着她喝,她实在受不了那些个奇奇怪怪的味儿,就趁没人悄悄倒了。 只是咳嗽几日一直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了,张氏就发现了端倪,每回都亲眼见着她喝完才走。 一换季伤风感冒的人也多,何霜降实在受不了那些苦了吧唧的药,买了秋梨熬成秋梨膏,喝了两回就好了很多。 刚好嫂嫂村里梨子也熟了,每年不少人都摘了梨来卖,今年何霜降特地吩咐采买赶车去收,价钱照旧比平常高些,不过收来的梨子也又大又甜。 何霜降全做成了秋梨膏,因着止咳清肺,这秋梨膏买的比寻常点心还要好。 现在孩子都是各家手心宝,吃不下药,而这秋梨膏挖一勺用水冲了,甜丝丝的,比寻常药还好些,不光孩子,大人都没几个爱喝药的。 秋梨膏赚了一小笔钱,这才开始招人收拾山头。 这都是小事,城里那些卖力气的汉子,十文钱一日都大把人愿意去,何霜降找了十来个人,何大牛监工,每日二十文,暂且先将山上那些枯柴跟矮脚树都清理干净,旁的树能砍的也要砍掉一些,否则会跟果树争肥。 这时候正适合种果树,明年春天就能长新根发新芽,再往后才会越来越壮实。 何霜降跟何大牛将那些短工先带回去,包吃一顿中午饭,每日二十文钱,十天后结账。这时候人都勤劳,虽说已经入秋,不过秋老虎还是厉害,成日顶着大太阳在山上忙活,也是有些受罪。 何霜降只能让张氏每日多烧些肉。 回城时转了个弯去了土地庙,车里还有几罐秋梨膏,特地带给那些孩子的,土地庙破败,也不挡风,染上风寒就是不得了的事。 当初那领头的男人还在,虽少了只胳膊,不过无论干什么,与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能教几个孩子编些篮子卖,加上燕子在她饭馆干活,每月能领不少月钱,她月钱自个儿从来不花,都攒着给这些孩子买东西,如今土地庙里添了两张桌子,每个孩子也能分到一床被褥,孩子穿的也干净。 都是堂堂正正挣得钱,比从前四处乞讨好多了。 领头的男人先道了声谢,心里不愿意要,可几个孩子还小,也怕染上风寒。 “多谢姑娘了,这些篮子你拿回去,都是孩子们编的,不值什么钱,是个心意”这男人将地上的篮子一个摞一个,硬塞给何霜降,边上一圈孩子都期待地看着她。 “那我就收下了” 何霜降抱着一堆篮子上了骡车。 经过城门口,看了一眼当初建的窝棚,才发现如今也空荡荡的,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去哪儿了。 正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没人住了,却见几个黑衣人抬着箱子往里面去,心里一惊,不知道这些是设么人,这一趟只有她一个人,可不敢出什么事儿,缩回身子赶了骡车赶紧回城。 何霜降总觉得这几日城里氛围也怪怪的,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赶着骡车去了饭馆,阿元抓着一个丸子吃的满嘴流油,这孩子这回来对了,他娘教的东西忘光了,成日混在一群汉子堆里,只差不会喝酒了。 看何霜降来,三下两下将丸子吃掉,又嗦了两下手,何霜降一脑门官司,带着他去后院将手洗净 “你在哪拿的丸子?也不嫌邋遢” 阿元不作声,只是憨笑。 何霜降叹了口气,她不懂养孩子,只是不想看着他小小年纪像个小老头似的,可现在放养了,又怕给他养歪了。 赵夫人给养的好性子,这才几天,都忘的一干二净,来时还吵吵着要背书,现在也不说什么背书了,只想着吃。 石头比她懂得多,且周老先生家总归还有些书香气,把孩子送那去,也亏不得他。 阿元瘪了嘴“我恐怕就是个累赘,总将我送来送去的” 黄氏一听阿元这话眼就红了,劝何霜降“他还小,什么也不懂,且这么大的孩子,总贪玩些” 何霜降矮下身子,蹲在阿元面前“不是将你送来送去,只是姐姐总不在,怕照顾 分卷阅读195 不好你,你往后要当读书人,这饭馆里人来人往烟熏火燎的,太乱了,对你不好,你去周老先生那,也能学些字念念书” 阿元低头扣手“我就在后院读书,保管不贪嘴了” “姐姐不是怕你贪嘴,你这孩子,姐姐是怕耽误了你” 何霜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算了,他还小,周老先生年纪大了,也不好打搅他。阿元看她无奈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必走了,偷偷冲黄氏眨眼,黄氏将人拉到身前 “往后我盯着他念书,保管不叫他再皮了” “阿元聪明,咱们不能害了他”何霜降到柜台后面,管事的将账本拿出来,又把位子让出来,何霜降对了一遍,没什么差错,又去厨房里面看了一下菜是不是新鲜的。 虽说这些人在她这儿干了这么久,性子都还算老实,但她还是万分小心,不敢出什么差错。 账上周转的银子且不论,她如今能拿出来的就七十几两银子,这其中极大一部分还要留着买果苗。 这几个月花了不少钱,攒了这么久,还给笑面儿的钱还是没影子,叹了口气,这人情可欠大了。 黄氏听说她要买果树,也帮着出主意,寻常一些的桃树杏树梨树柿树枣树暂且不提,少见一些的,李子苹果桔子也有,不过价格贵些。 至于何霜降想种的葡萄,还得等明年开春才能种,这会儿种了也养不活。 黄氏许久没回娘家,这回何霜降想去拉些果苗,她也想跟着一道回去,她好久没回去了,过年那会儿大着肚子,天冷路滑,不敢走,这女儿做的不孝顺似,什么都没给家里面,上回孩子满月,爹娘翻到抓了鸡鸭,包了红封,还拿了不少东西。 何霜降也知道嫂嫂想家去看看,两人立时就说定了,明儿赶早回去。 饭馆后厨她如今也顾不上了,菜都教给那些厨子,他们学个六七成也就差不多了,不过新菜还是照旧上,或是何霜降想个一道二道,或是他们几人自个儿商量一番,谁能想出合适的新鲜菜色,便奖励十两银子。 因此凡是进了何霜降的酒楼饭馆的,就没人想离开,能学到常人学不到的菜色不说,有什么主意还能再得一笔银子。 不光后厨,前厅跑堂的打杂的,每月干的最好的,也都是有额外的银子做奖赏。 何霜降去后厨转了一圈,菜蔬各式肉类都是新鲜的,地面也干干净净,灶台也没什么油烟黑灰,想来扫的也很勤快。 这边看完了,又赶着车去酒楼。 酒楼生意正好,将骡子牵到后院,这管事的从前不愧是大户人家干过活儿,饭馆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几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基本不用她操什么心。 酒楼不似小饭馆,饭馆里头菜色要新奇,这酒楼不光要新奇,还要看着富贵,也因此她花了大价钱找了不少厨子。 稍晚些笑面儿又来了,这回不是叫席面,而是叫何霜降晚上留个雅间,再置办一桌席面。 “你打烊归打烊,只需留个门就好”笑面儿低声嘱咐,似乎不想让人知道。 “晓得了” 她总感觉被卷进什么里面,但是笑面儿不说,她只当不知道。 清水县城小,晚间出来的人少,因此她到了太阳落山没什么客人就打烊了,笑面儿同她相熟,这才能订到晚上的席面。 跟上回一样,拿了一锭银子放到柜台,账房上过账,笑面儿方才离开。 原本以为还是上次那人,想不到来的竟是周知县,穿着青灰色袍子,又戴着唐巾,看着不甚显眼,进来时何霜降都没认出来。 这一来她反而更好奇了,笑面儿这几日究竟在干什么。 下午得了他的嘱咐,她特地将店里外人都遣走了,菜照旧是自己烧的,将酒菜都上齐,这才关了雅间的门。 里面乌泱泱坐了七八个人,有笑面儿几个弟兄,还有几个面无表情瞧着就不好惹的男人,再就是周知县了。 略略扫了一眼,也没看太清里头什么情况。 不过她一走,里面就说开了,何霜降没走多远,虽说里面压了声音,但她还是能听个大概。 “宫中……恐有变,小淮王有什么指示?”这是周知县的声音。 “殿下说静观其变” “敌在明我们在暗,不必担心,前儿我们一道吃饭,殿下还说 分卷阅读196 尽是些跳梁小丑呢”笑面儿似劝慰的说了一句,又给几人倒了酒。 “希望这天下尽早太平吧,乱了太久,蛮夷早就虎视眈眈,咱们这是……外忧内患啊”周知县喝了一口酒,长叹“当初……当初若是咱们淮王没被……兴许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何霜降听得心惊肉跳,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股脑往涌上来。 还没等想清楚,眼前一暗,何霜降半天没反应过来,来人笑了一声“偷听?” 何霜降唬了一跳,脸瞬间红透,可不是,她这会儿跟小偷似的,在楼梯口站半天,听了一耳朵,连什么时候挡了人家的路都不知道。 侧开身子,抬头才发现这竟是前几日在笑面儿家门口看见的人,也就是里面人正说着的……小淮王? “你这样子同他说的倒是半分不差”小淮王似乎认识她,又笑了一声“快些下去吧,这些事儿你不要掺和,没什么好处” 何霜降晕晕乎乎地下楼,也没注意他讲了什么。 等回屋了坐了好一会儿才捋清楚。 小淮王?当初淮王突然出事,小淮王就不知所踪,想不到竟然躲到暗处谋划去了,连周知县都是他的人,也不知道笑面儿是怎么搭上的这条线,竟成了小淮王的人。 还有周知县,说宫中有变,也不知道是什么变化,难道是那位……又出了事?上回赵夫人说今上昏迷不醒,后来也不知道如何,她这平头百姓,哪知道宫里的事儿呢。 只是赵夫人始终不来接阿元,何霜降心里有些担心。 赵夫人相公原先是叫今上冤了斩首,想来若是真有什么站队的事,她应当是站淮王这头的,亦或还有第三个势力。 原以为自己拨开了迷雾,却发现越来越模糊。 不管如何,这些事儿,她这平头百姓一概不知,只当作不知道,清水城天高皇帝远的,京中想把手伸过来,也是要费好一番功夫的。 小淮王说的也是,于她没什么好处,她才不惨和。 还有,那小淮王说自己这样子同“他”说的半分不差,这个“他”是谁,莫不是笑面儿,可笑面儿同小淮王说她做什么? 91. 第九十一章 又是一秋 黄氏一早从饭馆过来喊她, 她才恍然,自个儿昨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想来也好笑,这天下归谁,跟她没有半文钱关系, 她又不当皇帝, 操这些污七八糟的心做什么。不过……局势稳定, 她这生意也能兴旺些。 嫂嫂娘家跟清水相距甚远, 一早出发约莫快中午才能到,一天也就够个来回,何霜降干脆套了马车,这比骡子要快些。 当初买马是图方便,可买回来才发现, 除了上回到扬州去, 竟没出过远门,寻常时候还是大青骡好使。 靠山村临山,家家户户果园田地皆有,做小生意的人也多, 总得看来比桃花村富裕不少。嫂嫂的爹娘当初能看中自家大哥,想来也是看中了大哥的为人。 黄氏爹娘见着她抱着小外孙回来,也是笑眯了眼,将孩子接过去,逗了半天。 嫂嫂是家中长女, 底下还有两个人弟兄, 寻常村子人家,是不舍得长女早嫁的,不过也会早些定亲,到了十九二十再嫁人。 无外乎嫁的晚些就能给家里多帮两年忙。 嫂嫂嫁的不算晚, 家中只这一个女儿,因此也颇为疼爱。 到靠山村时正值饭点,不少人都聚在村中间大槐树底下端着碗吃饭,见有马车进村,都围着看。 路被堵的严严实实的,何霜降也不好进去,干脆下了车,黄氏也跟在后面下来了,这几人见到黄氏,才知道这是黄家姑娘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个胖娃娃。 还不等两人反应,就已经有脚快的去黄家说信儿了。 一群婶子过来逗孩子,又七嘴八舌打听黄氏近来如何。村里人也听说过她如今嫁去的人家很了不得,也都替她高兴。 黄氏想着自家小姑子还要买苗,大家都在这也省的挨家挨户去问了,因此也直接问 “几位叔伯婶子,我这妹子想买些树种,您几位若是得闲,烦请给我这妹子挑些好的,价钱都好说” “哟!这可是好事,不知道姑娘要多少,咱们靠山村别的没有,这果树倒多” 分卷阅读197 何霜降见几位婶子提到她,笑了一声走上前 “寻常果苗,一样二十棵,至于那些少见一些的,一样五棵就够了” 她买的山头不算大,树种的多了也养不活,不过种些果子供自家酒楼用罢了,也不指着这些果子卖钱。 这些人听了也都散了,靠山村家家户户都有果树苗,能卖出去自然求之不得,因此也不再拦着问东问西,皆都散开了。 黄氏爹娘也都赶来了,她两个弟兄也跟在后面,脸上都是带着喜意。 将马车牵到自家院里,黄氏将车上东西拿下来,她那两个弟兄看着也是本分人,年岁不大,干活却勤快,看着也没被娇惯过。 “婶子”何霜降打了声招呼,黄家婶子就急慌慌地想去倒水,何霜降手忙脚乱将人拦住了“今儿来已是叨扰了,可不敢再给您添麻烦” 嫂嫂抱着孩子,也跟着叫何霜降不必如此客气。 已近饭点,黄家婶子摆好饭,黄家婶子也不知道嫂嫂跟她会过来,看样子本来是没什么菜的,临时又用猪油炒了一盘鸡蛋,再切了一小盘香肠蒸了。 何霜降更不好意思了,本来今儿就是为了自己的事儿来的,没想到竟叫人家破费了。 黄氏爹娘实在,吃过饭就带她去果子园里头挑树种。嫂嫂家中梨树多,黄家婶子挑的都是三年苗,明年后年就能结果子。 黄氏跟两个弟兄带着她挨家挨户去看苗,靠山村不愧靠果子树出名,这些果子树品相都好,何霜降一样买了一些,拉到车上满满当当的。 怕天黑路上危险,果子树一买到二人就着急忙慌赶回去了。 黄氏抱着孩子坐在里头,何霜降在外面赶车。黄家这回因着何霜降,在村里很是长脸,不少人都巴巴的贴上来 “当初就是你家闺女嫁给那家没错” “可不是,成亲那会儿都骑着马来的,可了不得,谁家有这等体面。” “今儿也是亏得你家,才叫我们卖了不少钱,若在寻常人那儿,哪能得了这些钱” 一群人夸得黄家婶子满脸红光,她自个儿心里也得意,当初要不是她点头,自家也摊不上这么好的亲事。 回去时还算早,太阳都没落山,账房见她回来递了封信,账房也不知道从哪送来的,不过信封上写了何霜降亲启。 何霜降接了信,并未放在心上,除了周元沁,就是贺云香了。 今天因为买果苗的事儿耽搁了一天,明天还得送回去,山头上活计应该干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叫那些人将这些果树再种上,黄家婶子特地交代了如何种那些树,何霜降明儿还得重新去教那些短工。 何霜降一来,就叫账房先走了。 “阿姊,炒几个小菜” 石头跟周老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靠里头的一张桌子上。他们这几日都在清水城转悠,周老先生说是要叫石头松快松快,别成日里绷着。 何霜降刚想去那边问问周老先生要吃什么,石头却摆手,压低了声音 “先生他……看不见了……” 何霜降心惊,眼神询问石头怎么一回事。石头叹了口气 “上月眼睛就渐渐看不清东西,去瞧过大夫,大夫说没法子” 人老了总要出些毛病,周老先生八十有余,前半生无病无灾的,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大毛病,已经很是不错了。 “先生这几日……就是怕往后出了什么事,没法子再教我,这几日才叫我牵着他,跟我在城里四处转悠”石头叹气,他心里难受,老先生身子愈发不济,却总替他操心。 “你回去坐着吧,我去炒两个小菜” 周老先生一直在后面揉眼,似乎还想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何霜降跟石头相顾无言。 今儿剩的菜不多了,采买愈发有经验,将每日所需的菜蔬都拟了个单子,连着算了七八天,再估摸哪个菜要的多,哪个菜要的少,都算清楚了,才不会像之前似的,总要白瞎不少。 就先现有的菜,炒了几个小菜,又片了一盘子火腿,这是从山上老猎户那儿换的,他每年都会熏些火腿,以前何霜降去买能买到,后来想多要些人家就不卖了。 还是何霜降知道这猎户好酒,送了几回自个儿酿的高粱酒,才将火腿换回来,还说定了,每年她这儿都由他帮着 分卷阅读198 熏一批。 这回切的火腿是那猎户自个儿家的。 制火腿取得都是猪后腿肉,工序繁杂,何霜降也会做,只不过嫌麻烦,干脆一气儿全丢给猎户。 还有一道鲈鱼羹,这鱼也是新鲜的,后院水缸内养了好几条,时间太长,那几条鱼都有些瘦了。 鲈鱼鲜美,不必佐以各式香料,吃的就是那口鲜味。 等菜全都端上去,灶上温着的酒也好了。这是葡萄酿的果酒,不太醉人,周老先生平生最爱喝酒,老来身子骨不行了,酒喝不了,心里自然憋闷,这回也叫他解解馋。 不敢叫他多喝,只倒了半小壶。 周老先生喝了一口,又仔细咂摸一下嘴 “这酒是什么酿的?我竟喝不出来” “您不如猜猜,若猜出来了,后面还温着一小杯梅花酒”这话是开玩笑了,周老先生爱喝梅花酒,这是特地给他温着的。 “这可难不着我,别瞧老头子我如今看不大清楚,心里头可清醒着呢”说着又喝口酒“不是花酒就是果酒,青杏青梅喝起来略微酸涩发苦,这就虽说有些涩,不过却不苦,反而甜丝丝的” “谁敢说老先生心里不清醒,我瞧老先生还年轻呢,我也不为难先生,给您提个醒,我前儿才看到的一句诗,跟这果子倒是极为相配” 周老先生大笑“小娘子不妨说说,这乍然叫我猜,我这还有些摸不准哩” “露珠凝作骨,云粉渍为衣。这可提了不止一个醒儿,您若猜不出来,这酒啊,可就没了” “是……葡萄,是了是了,白露时节方才成熟,可不就是葡萄”周老先生跟个孩子似的,拍着手哈哈大笑。 “老先生厉害,我不过提个醒儿,竟猜到了,看样子今儿这酒,还真就是您的”何霜降故作无奈。 “你这丫头惯会那我寻开心” 何霜降喊了石头一道去后院,她有些话想同石头说。 “往后叫老先生少替你操心,他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宅子里有些活儿,能干的你顺手就给干了。” 何霜降表情严肃,周老先生是她家恩人,说句再造之恩毫不为过,她瞧着周老先生的样子,确实心疼 “周府里头下人都不大靠谱,凡事你多过问几句,不要整日在书房里头,那些个下人欺软怕硬的,你若跟个憨包似的,人家都得踩到你脑门上去,你也就罢了,周老先生清白一生,老来受罪像什么话” “晓得了”他寻常只管听周老先生的安排,竟没注意到这些,往小了说是心大,往大了说,就是不尊师重道。 二人端了一小盅酒出去,周老先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都入秋了,天也凉,何霜降怕先生着凉,将人喊起来 “梅花酒,您尝尝” 周老先生醒了,抬头时有些迷茫,手搓了搓脸,碰到脸上皱纹,又赶紧放下来,嘴中嘟囔 “噢,原来是做了个梦,我还真当回到少年时了哩” 92. 第九十二章 明远来信 许久, 周老先生才恢复清明,看着石头 “朝后我若是死了,你就将我葬在小清山,也全了我师徒二人的情分”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什么死不死的” “我年轻时, 没你聪明, 也没你有耐性,有些小本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吃了不少亏,也走了不少弯路,临了临了才醒悟过来, 有什么用呢, 都晚了,只能心怀愧疚过后半生……” 周老先生眼里有泪,朝堂之上他从未出过差错,朝堂之下, 他不如意的地方太多了。 起初他也就是个穷秀才,因跟大家小姐两情相悦,受了人家恩惠,才有了赶考的银钱,后来中了探花, 八抬大轿娶了心上人。 原以为是才子佳人的佳话, 实际上他还是一副少年心性。 总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很了不得,连她劝着要戒骄戒躁,踏实一些, 他都不听,甚至觉得这些都是没事找事。后来真吃了亏,才知道当初她不是在给自己泼冷水。 再后来她准备什么他皆不满意,无论说什么他都要讥讽两句,时日久了,二人愈发生分,相看两厌。 甚至他连家都不愿意回,两人裂缝更 分卷阅读199 加明显,又不解释,由着旁人挑唆,相互猜忌,相互质疑。 最后她跟下人说身子不大舒服,都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他们二人矛盾积久,当家主母在下人眼里早没了威严。 所以失去了她,还有……孩子,都是他罪有应得。 一辈子孤苦伶仃,也是他活该。说起来哪有那么多误会呢,都是二人强硬,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软。 “什么话都不能憋在心里头,否则时日久了,是要生病的……我……我走的弯路,你们可不要再走一遍了” 周老先生喝完酒,有了些醉意,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何霜降听了这事儿,不免有些唏嘘,话本里的都是假的,什么才子佳人,天造地设,都太虚了,再美满最后都要变成鸡零狗碎的一地鸡毛。 石头将周老先生扶起来,将他搀回周府,再不回去天就黑了,夜里寒凉,露水也重,先生他受不住。 将店里东西都收拾好,回屋以后才想起来还有封信。 沿着封口小心翼翼地拆开,就三个字。 展信安。 写的有些匆忙,最后一笔拖得老长,边上还滴了不少墨迹,像是写了一半被人拽走了。 饶是如此,何霜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谢明远的字迹。一张纸来来回回翻了几遍,确实就这三个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这信是谁拿来的,她以为是周元沁或是贺云香托人带回来的,也没有问清楚。 既然见到信了,想必他此时应当没什么危险。也不知道他如今人在哪儿,京城局势尚不明朗,这会儿应该没空关注他。 鬼使神差将信重新折好,塞到钱匣子里头。明天再问问账房,可还记得将信拿过来的是什么人。 夜里风格外大,吹得人心里发毛,裹紧被子也能听到外头的呜呜声。 今儿还得将树种都送到桃花村去,饭馆跟酒楼她渐渐能脱手了,只需核对账目,时不时来查查就行了,剩下的事儿这些都是老手,办起来比她还要利索。 才出门,就见街面上到处都是黄纸,不光何霜降被吓到了,街面上不少人都在吵吵嚷嚷,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一群人想一出说一出,越说越玄乎。 “昨儿夜里风大,我就猜恐怕要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果然” “我昨儿夜里一点动静也没听着,你说……这是从哪儿飘来的,街面上都是,我一早从东街走到槐树巷子,路上全是黄纸” 这流言愈演愈烈,除了那些七猜八猜的婶子,人群中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添油加醋的人,何霜降看了一眼,那几个都是生人,清水城没见过,且一个个跟黑面阎王似的,格格不入的混在一群叔伯婶子中间,他们都是些平头百姓,哪里看的出那几个人有什么不对劲。 这几人应当是小淮王的人,再看到处飞的黄纸,想必是小淮王搞得鬼。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没那么怕了,过会儿还要将那些树苗送回去,顺便看看山头有没有收拾出来。 在树根上洒点水,就赶着马车家去了。 山上矮脚树跟杂草清的差不多了,这些人原本以为多累,没想到也不是什么累人活计,每天中午都能吃上肉不说,一日还能挣个二十文钱,这可比卖力气好多了。 因此何霜降一回来,那些人就自发过来帮着将树苗从车上卸下来。得知还需忙活两天,几人都乐意至极。 才吃过早饭,这会儿几人正准备上山干活,顺道也将树苗一道带上去。 “山上有好几颗茶树,以前竟没发现,他们几个当矮脚树,砍了几棵,幸好我看见了,否则全都砍光了”何大牛抓了一小撮叶子给何霜降看,这叶子已经老了,不能烘干了做茶。 “还真是,也不知味道怎么样”何霜降接过来,如今茶叶紧俏,价格也高,恐怕只有达官贵人家中才能喝的上茶叶,寻常人家有些茶叶末拿来待客都是极体面的。 “明年开春就晓得味道如何了”何大牛爱喝茶,他这会儿心里还懊悔呢,若是他早点看见,也不至于被砍了好几棵“被砍了三颗,还剩五棵” “没事,根还在,说不准明年又抽苗了” 何霜降早上也还没吃,厨房里还剩了不少青菜粥,这粥熬得稠,就着小菜喝了两碗才放下。 吃饱了又跟着何 分卷阅读200 大牛一道去山头,她这几日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山上乱木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还有些收尾工作不着急,等果树种完了再说。 何霜降从靠山村学的种果苗,这会儿一齐教给这几人,果苗若没种好,它那根就烂在地里长不出来的,这苗也就白瞎了。 大部分都是小苗,起码还得等个两年才能结果子,原本想多要些大苗的,但这样一来又装不下那么多。 等几人都上手了,何大牛又带何霜降去瞧那几棵茶树,许是没人摘过茶叶,这几棵树长得比寻常茶树都要大些,想来明年应当能采不少茶。 山腰上有一块地,尚算平坦,正适合养些鸡鸭,白天放到外头养着,晚上赶回去,或是养些牛羊也行。 既是在山腰上,搭的棚子就得牢固些,否则今儿来个黄大仙,明儿又来个狐大仙,这谁受得了。 这山头不大,雇上两个人,一个专管家禽牲畜,一个看着林子,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山上活计辛苦,轻易脱不开身,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应照料到,因此月钱也多些,若干的好了,年节再给些鸡鸭,拿回去也能添个菜。 “长久在山上不太好受,因此月钱我先说好,四钱银子一个月,若还愿意留下的,就跟我说一声” 一月四钱,一年可就四两朝上,做短工卖苦力一整日才得十文钱,且来做短工的都是贫寒人家,没多少田地,想添置也添不起,常年吃了上顿没下顿,家中还有孩子婆娘,若干个两三年,也能给家里添置两亩地了。 当下不少人心里都活泛开了,各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想叫何霜降高看一眼。何大牛在一边欲言又止。 他跟张氏二人,一个看鸡鸭,一个看林子,不是正好,何必花那些钱。何霜降也注意到她爹的脸色,巴巴地贴过去 “您跟我娘年纪都大了,享福就是,何苦什么事儿都往身上揽呢,家中活儿尚且忙不完,难不成您要将那些地都赁给别人不成?” 何大牛不再说话,何霜降只当他是默认了。 这看林子看牲畜都是劳累活,因此那几个年纪大些的,哪怕想留下来,何霜降也不敢要。最终说定的两人看着心眼颇为实诚,干活也踏实。 一个从前是铁匠铺里当学徒的,后来家中出了事手艺也就没学了。 还有一个也是沧州人,跟何家差不多时候来清水城的,不过没何家这般好运道,他跟家中人走散了,来清水城以后过的颇为心酸,开始连住的地儿都没有,成日跟乞丐抢地盘睡觉。后来在城外摆小摊挣了些钱,去年讨了个跛脚媳妇,这才将日子过起来。 另外见何霜降定了人,也不眼红,干活反而更卖力了,说不准朝后东家还要找人呢,他们这会儿混个脸熟,将来再说话也方便些。 从山上下来,拿了几吊钱给何大牛。 山头的事儿全是爹娘看顾着她才能省心,几人的工钱先前只给了一半,活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剩下一半也该给那几人。 她这会儿急着回去,这钱就叫她爹给那些人吧,交代完事儿,何霜降出门解了马绳 “爹娘!我先走了” “吃了饭再走”张氏从厨房里头出来,瞪着何霜降。 “回去再吃,这会儿铺子里头正忙呢!我都好几日没去帮忙了,今儿怎么着也得去搭把手” 93. 第九十三章 及笄之礼 张氏见说不动她, 也就不管了,横竖这丫头绝不会亏待自己肚子。 酒楼今儿讲的最多的还是一早满街飘飘洒洒的黄纸,都在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有煽风点火的鬼鬼祟祟,说怕是要江山要改了, 圣上抱恙, 数久不曾上朝, 前些日子才醒, 这黄纸……可不就是给他老人家送终的吗? 何霜降听了一耳朵,这倒是真的,上回赵夫人把孩子都送过来了,就是因为当今圣上昏迷不醒。 清水城不乏富贵人家,连她都知道京里出的事儿, 自然也会有别人知道, 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这黄纸的事儿,愈演愈烈,到后来都有些人心惶惶,背地里猜测是不是上面真出了什么事儿, 这才漫天都飞着黄纸,看着就不吉利。 话虽如此,不过暂且还是没人轻举妄动。 今上暴行平头 分卷阅读201 百姓听说的不多,或者说这天下谁当皇帝都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儿,只要年成好, 有吃有喝便够了。 “对了, 昨儿那信是谁拿过来的?”这会儿闲下来,何霜降才有功夫问昨儿那封信的事。 账房想了一会儿“我转个头的功夫,这信就摆在柜子上了,吃饭的人多, 也没看清是谁” 那是谢明远的字迹,绝对错不了,只是费尽心思送了封信回来,什么也没说,就三个字,她有些搞不懂。 大哥这几日也是忙里忙外的,几乎后半夜才回来,天不亮又走了,基本不见人影,问嫂嫂怎么回事,她只说不知道,恐怕是衙门又出了什么案子。 何霜降在心里在心里默默念叨,不要掺和进小淮王的事里就行。 自上次酒楼见了一面,后来再没见过,不光小淮王,笑面儿一行也都不知道去哪了,恐怕是扬州,又或者北上,笑面儿有胆色,心思也细,跟着小淮王……说不得真有一番成就呢。 许久没早起出去买菜,一早起来跟着采买去了,街口小摊贩多,聚在一堆,篮子里都是新鲜蔬菜,又没钱给不起摊位费,都是拿着篮子摸黑过来卖一些,天才亮就跑了,生怕被衙役逮到。 何霜降看到有卖栗子的,比山上那些野栗子大不少,但没有板栗大。 一家人当初来的时候,就是卖的栗子糕,没卖多少钱,东西还叫人掀掉了。何霜降把老伯的栗子全买下来了,这些栗子回去开个口子用细砂炒了,装起来卖也不错。 那老伯千恩万谢,还给少了一文钱,这是运气好,能一口气全卖了,若是运气不好,碰上衙役,几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珍味坊如今都快成了杂货铺子,早上兼着卖些早点,甜牛乳不少人都爱喝,还有什么流心奶黄包,南瓜饼之类的小吃,比寻常点心卖的还好。 也是嫂嫂肯钻营,心里有不少主意,因此这珍味坊生意才没落下去。 这些栗子回去都交给了黄氏,怎么做她心里也有数,珍味坊如今生意都慢慢交给她了,当初说好的,何霜降自然不会反悔。 临近霜降,早上开门就见了不少白霜,天也一日胜一日的冷。 张氏意思今年及笄礼要大办,反正家中不差银子,说不准还能叫人家看看自家家底丰厚,也好借此给何霜降寻门好亲事。何大牛觉得一家人谨慎些,莫要做什么幺蛾子,本事喜事,回头整出什么事儿反倒不美。 本来村里人瞧她家就很不顺眼了,她再大办一场,只怕有人觉得她家藏了不少钱,有人半夜悄摸去她家偷东西,这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 张氏不高兴“不如就在城里办,反正也不请多少人家,就……就照先前周知县家中那个排场如何?也搞个什么……什么赏花会” “娘,你瞧你,尽想一出是一出,人家事官家小姐,定了伯府的亲事,这才搬了一场大的,咱们是贫民丫头,自家人乐呵乐呵就行了,何必费那个心,再说,这钱留着买宅子不好吗?” “你这丫头,恁没出息”张氏戳了戳她的脑袋“咱们这酒菜都是现成的,花不得几个钱,再说,再说你怎就不知道你往后不会嫁个伯府人家呢,我就觉着,我家闺女这品行嫁个侯爷都使得” 何霜降懒得打破她娘的梦魇。 她娘嘴上说着不管她的亲事,实际上心里一直暗戳戳地想借此机会昭告天下—— 张春花的闺女,长得很是白净俊俏,兜里有好多好多钱,还有本事,家中有好男儿的,赶紧上门提亲,不要不识抬举。 何霜降到底拗不过她娘。 到了霜降这日,张氏像模像样的在酒楼后院摆了不少兰草,说是搞个品兰宴,今儿一应花销,她自个儿出。 何霜降扶额,只盼着她娘别请太多人过来。 没想到来的人还不少,贺云香和周元沁没亲自来,但都送了礼。 周知县的夫人,贺家婶子,还有临近几户人家的妇人及各家姑娘,零零散散也有十几人。 因何家在清水城根基尚不算牢固,且并无家人亲眷,因此这及笄礼一切从简,由张氏盘了发,给戴上簪子,黄氏在一边帮忙。 来的人都上了礼,都是些寻常人家,一个头花都算是客气的了,周夫人跟贺家婶子特地用盒子装的礼,在一堆头花针线之中很是打眼。 张氏特地订了个雅间,请来的宾客吃了席面。知县夫人有事先走了,何霜降特地将人送出 分卷阅读202 门,才折转回来。 一堆人逮着她使劲夸,贺婶子也不例外,何霜降实在听不下去,吃了没两口就找由头走了。 酒楼里伙计都知道东家今儿办及笄之礼,凡见到她都道声喜。 账房看她出来,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方锦盒 “上午您在后院忙,我就没去打搅,这是个没见过的老乞丐送来的,说是给您的礼” 何霜降疑惑,顺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个玉镯,摸着温润,应当价值不菲。 “可曾问了是谁?” “问了,那人没说,只道了声愿姑娘平安顺遂,留下盒子便走了,我追都没追上”账房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我大抵知道是谁了,你先忙活吧,我回后院” 今儿众人给的礼都堆到她屋里去了,周夫人送的是金耳坠,贺家婶子送的是银簪子,剩下的都是绢花胭脂云云。 再就是这玉镯了。 将东西都收收捡捡,放到梳妆匣子里,那玉镯,则塞到钱匣子底下,放到那封信里去了。她总有种直觉,这约莫就是谢明远托人送来的。 将钱匣子里的房契地契拿出来,看了一遍,又重新折好。夏季那会儿,铁匠铺子卖冰鉴,分成写的是谢明远的名儿,前几日张娘子将银子跟账本都送过来了,拢共一百三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加上谢明远自个儿的镖局,在清水城也算富庶人家了。 他若不想给她干活,自己做个小买卖也尽够了。只是他如今人也不知道在哪,若是能将托人将信送回来,想来应该知道京中乱了,顾不上他了才对,怎的也不回来。 且……谢明远他叫个乞丐将东西送到她这儿,莫不是……莫不是他也成了乞丐,自觉无颜面,这才不出现的?若他真成了乞丐,那她可得尽早将消息递给他—— 他有铺子,还有银子! “乱了乱了……西北说是打起来了……”里面一桌客人说话的声音惊到了何霜降,当下也不想什么谢明远了,只管竖着耳朵听那几人交谈。 “那些蛮夷?他们怎么有胆子朝咱们伸手?”另一客人压低声音,几人头凑到一起,说着自个儿听到的事。 “不光伸手了,咱们还败了,虽说只是一场小争斗,不过也丢脸不是,当初定远大将军在时,那些个小国,哪个不是年年朝贡,夹着尾巴做人呢”那第一个开口的,说着说着声音又大了起来,不少人都朝那边看,边上一人拉住他,示意他声音小些。 嗓门大的汉子挥开面前的手 “怕什么,当今圣上有眼无珠,贤臣良将杀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连这种小争斗都没人敢上,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大启百姓,都成了那些茹毛饮血的蛮族附属物件了!” “我才从扬州回来,前些日子咱们城里不是飘了黄纸,扬州城里也飘了,如今人人都猜,当今圣上犯了忌讳,罪有应得……” “我也听说了,京中传言今上病重,只怕真是遭了现世报,且瞧着吧” 何霜降看了一眼,她打算盘的手早都停了,一直聚精会神地听这些人到底在讲什么,等他们歇了,她才发现,不光她一个人在听,不少人同样竖着耳朵听,还有人没听清讲了什么,凑到那桌人边上,轻声问 “您几位方才说的,西北蛮族还有京中……” 还没问完,桌上几人脸一黑,又埋怨似的瞪了一眼方才说话声音最大的汉子,各自收拾东西,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走了。 这几人造完势,后面就再也没出现过,酒楼人本来就多,杂七杂八的消息也灵通,这事儿还没一天功夫就被说出去了。 随后就是满城沸沸扬扬,周知县也不出面,随意的样子叫何霜降很难叫她不把这事儿往他身上想。 跟周知县脱不开干系,想必就是小淮王的主意了。 94. 第九十四章 闹剧一场 也不知道这些人还有多少计划。 贺云香约莫是怕何霜降要来扬州, 特地来信说是扬州城近来有些乱,叮嘱她暂时别过去。她原本就没准备去,因此这信也就没放在心上。 城里面上安安静静,背地里波涛汹涌, 不少人都开始往家里屯粮食, 连何大牛都知道了这消息, 还叮嘱何霜降在城中要小心行事。 分卷阅读203 今年秋天收的粮食一点都没卖, 全收进粮仓里头,若是真出什么事,也还有个后路。 珍味坊卖的干货点心,也是紧俏物。珍味坊后面的仓库也囤了不少东西,干枣核桃还有米粉面粉成袋成袋堆在库房里, 暂时不缺货。 黄氏还问何霜降要不要也留些自家人吃, 何霜降摇头,这会儿生意好就一齐卖掉,家中存的粮食尽够,不必急着这些。 珍味坊生意好起来了, 街面上店铺都提了价,只她家还是照常。珍味坊何霜降也是能拿利的,那边的生意她如今不用操心,一应都是嫂嫂自己负责,她每月只管坐着收钱。 桃花村山头上的活计也收拾好了, 这几日在建屋子跟棚子, 请的是村外的人。村里人早就不跟何家来往了,何霜降修的那段路,有一段没夯严实,路上两块大青石不知道叫谁挖走了, 缺德冒烟的玩意儿。 自家孵的鸡仔不够,还得去买一些,还有牛羊之类的牲畜。 棚子搭好了以后就能直接将牛羊鸡鸭迁进去,山上树都种好了,这几日在浇水上肥,留下来的两个都是踏实肯干的性子,再加上一个月还有不少月钱,因此具都一身干劲。 才看完从山上下来,张氏就拉着她到角落里 “贺婶子家有个远亲,那家郎君还不错,年岁也相当,你不如悄悄见一面,若合适就定下,若不合适……说一声就推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何霜降眉头紧锁,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应该很难说亲事,毕竟没有哪家喜欢自家儿媳抛头露面,还有上回连家提亲,桃花村里人早就大肆宣扬出去了。 “娘,你别操心这些事儿,我这几日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您就别添乱了”何霜降扶额。 “你这孩子!往后拖成老姑娘,人家怕是要指着我跟你爹的鼻子骂,别家姑娘在你这年纪亲事都定下了” “别家是别家,人家都不急,周夫人跟贺婶子都哭着不想自家闺女早早嫁人,偏您急着要我走,有了小侄儿,我也算不得家里老幺了,爹不疼娘不爱的” 张氏手足无措“尽说昏话,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往你老娘心口戳刀子” 何霜降沉默。 “云香那会儿,原本不也是想着定下亲事,过个二三年才嫁。可谁知道她夫家祖父身子不济,想在咽气儿前见到孙媳妇,这才早早嫁去。你如今先定下一门亲,过几年再嫁也是一样的,你爹跟我可没叫你立时就嫁过去,你娘我可舍不得闺女受苦” 张氏苦口婆心,还想劝何霜降“贺家婶子都说了,那孩子品行端正,家底颇丰,你见一面又不会如何,若对不上眼,只当无事发生过” 何霜降干脆不说话了,她娘越来越烦人,反正她不会见的。 总不能将她绑过去。 本想着好久没在家歇,叫张氏催的,下午就推脱要去寻鸡仔,赶着骡子走了。 牛羊好买,去牲畜市那一片,不少人家都有牛羊崽子卖的。何霜降买过骡子的那家汉子,一见到她就认出来了,屁颠屁颠上前询问她今儿又是来买什么。 得知她要不少牛羊崽子,眼睛放光 “姑娘你可真来巧了,前年我家养了几只羊,上月才下崽,姑娘要不要?” “要,明儿带我去瞧瞧,牛呢,有没有?不是耕牛,要花牛”能一气儿买齐了自然最好,省的她还得跑来跑去四处寻。 “花牛倒没有,这花牛没有耕牛吃香,谁家也不会白养这么个玩意儿,姑娘你若想要,我帮你打听打听”这是个大主顾,轻易不能放走。 “顺道再帮我问问哪家有鸡仔鸭仔,这玩意儿不好寻,零零散散的收又怕来回折腾坏了”酒楼饭馆每日都要不少鸡鸭,自家若是养起来了,就不必日日烦心这鸡鸭来源了,再说鸡蛋鸭蛋也是一笔不小的利。 “省的了,姑娘是清和酒楼掌柜的吧,我若打听到了,就去酒楼知会你一声” 这汉子有说了自家住哪,交代何霜降明儿下晌差人过去看看羊崽儿,若是合适,再养俩月就给她送过去。 酒楼好几日都没什么生意,今儿早早来了一桌子人,何霜降还有些奇怪,毕竟还没到饭点。 看着似乎是一家人,点了不少菜,花了约莫七八两银子。 不怪何霜降多心,只是中间有个青年一直盯着她瞧,看何霜降望向那边,又不好意思的低头。 b 分卷阅读204 r   何霜降摸不着头脑,等贺婶子进来,她才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一时间又羞又气。 她都说了不见,心里也知道她娘绝不敢强拉着她去见什么人,就是没料到,她娘竟闹着一出。 人一家亲自来酒楼里,规规矩矩点了菜,光明正大瞧她来了。 若说这只是简简单单见一面,她绝对不信。她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听说人家是好人,就满心欢喜的信了。 一桌子人边吃饭边不经意地瞧她,她心里也不痛快,索性不管,撂下手里活计后院,又将在后院喂狗的账房赶回去算账。 这家人若是寻常知规矩的人家,见一面倒也罢,若不是那知礼数的,这亲事不成,恐怕还要朝她泼脏水,叫她给吃饭的银钱呢。 贺家婶子应该也不知道她不愿意见面,否则不会同她娘闹出这么一桩奇葩事儿。 一桌人慢吞吞吃完饭,见何霜降不出来了,还当她是害羞。贺婶子叫他们先走,她去问问小娘子的意思。 那青年脸更红“劳烦婶子了” 这人的亲娘插了句嘴“这丫头看着不错,又有个这般大的酒楼,跟我家诚儿是相配的,就是身子太瘦弱,朝后若真嫁到我家来,就不必操心酒楼这些事儿了,酒楼交给诚儿,她好好调理调理身子,给我们家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 贺家婶子都站起来了,听她这话又重新坐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那叫诚儿的青年,扯了扯自个儿亲娘的衣袖“娘,您说的叫什么话,这酒楼是人家家业,怎的……怎的就成咱们家的了” “哎哟,她婶儿,瞧我这嘴,该打该打,我这意思是小娘子往后若嫁给我家诚儿,不必像在娘家似的操劳,进门就能享福” “你说话也得注意些才是,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怎的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这事儿看样子还是不行,没的害了何家小娘子。也怨她,没打听清楚,这姑表兄家的婆娘也忒没谱。 不过还是得去问问小娘子,万一她瞧上了呢,往后日子是夫妻二人过的,那没谱的婆婆不必搭理。 何霜降黑着脸,见贺婶子进来,才勉强露了个笑 “婶子” “你同我说说,那孩子怎么样,若不行,赶紧回绝了才是” “婶子,我年岁还小哩,暂不想这些事儿,您快些跟那家人说清楚”何霜降有些急了,总不能说自个儿亲娘自作主张,叫人家过来相看。 这事儿说到底只能她自己解决。 “行,我晓得了”贺婶子巴不得她看不上,急匆匆出去了。 外头一家人还在漫不经心地吃饭,时不时打量这酒楼,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掌中之物。 见他们这副样子,贺婶子愈发觉得自个儿不清醒,也不打听清楚,找了这么个人家,万幸小娘子没答应,否则往后她得悔死。不过小娘子不愿意,她也不好拒绝的太直白,怕折了她这表嫂子的脸面,拐着弯夸了一堆诚哥儿,这才扯回正题 “表嫂子,咱先前不是说了,若是没对眼儿,只当这事儿不存在吗?你暂且带几个孩子回去,小娘子先前忙着,没注意到你家,往后有机会再见” “什么?!没注意到?合着我花这些银子是吃了个空?”那婶子得理不饶人,诚哥儿无奈,却没法子,他拗不过他娘。 何霜降想的没错,这家人不光连这饭钱也舍不得出,还想要她的酒楼。 外面吵翻了天,总这样也不是法子,何霜降无可奈何出去了,冷脸皱眉,看向账房 “出什么事儿了?” 账房他认识贺婶子,但不知道内情,踟蹰半天,才回道“那一家吃饭的,同婶子吵起来了” 贺婶子见她出来,怕她沾上麻烦,眼神示意她快些回去。 “婶子,怎么了这是?” 诚哥儿见到何霜降,盯着她,又看了眼自己亲娘。 “今儿过来,本就是相看相看小娘子,不知小娘子可瞧上了我家诚哥儿,方才你忙着,怕是没注意到这边” 何霜降眉头紧锁,看向那个所谓的诚哥儿,相貌普通,扔水里都没个花儿,没甚特别的“婶子说笑了,什么相看不相看的,我还小,不急着亲事,您快些结账走人吧,闹这么一出莫不是想赖账不成?” 那婶子声音瞬 分卷阅读205 间拔高“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贺婶子拉住自家这远房表嫂,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表嫂子,这事儿咱揭过吧,莫要在外头吵起来,这像什么话,回头再污了你家名声,儿女亲事就难了” “哼,我家诚儿品行好,可不似这小娘子,嘴皮子利索,愿意嫁给诚儿的姑娘多的是,不差这一个”这婆娘不屑一顾,她今儿来,都看准了,若是这小娘子不合她的意,那就在酒楼里随便点几个小菜,她家推了这事儿,只当没发生过。 后来见这丫头虽瘦了点,模样倒还行,就自觉这丫头是她家未来儿媳了,自然是一家人,她多点些菜也没什么,总不好收她这个未来婆母的钱。 现如今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小娘子没瞧上她儿子。 这何家开门做生意,势必不敢撕破脸皮,只怕到时候为了堵她的嘴,还要给些封口费哩,眼神威胁地看向何霜降 “我家诚儿名声不必担心,先担心担心这丫头的名声吧” 贺婶子愧疚,这叫什么事儿啊,都怨她。 何霜降原本不想叫贺婶子为难,说起来这事儿该怪她娘,她都说了不见,非得来这一出,如今这场面打的几个人措手不及,只能咬死不曾说同她家儿子相看了。 “婶子说笑了,什么相看不相看的,我朝女子相看人家无不是悄悄地见一眼,凡是有儿女的人家心里也都清楚,可没见过谁家大张旗鼓相看姑娘的,我看呐……您就是想讹顿饭,若真吃不起饭,这顿只当我请的,下回可莫要编什么瞎话了” 说着朝贺婶子使了个眼色,贺婶子只想快叫着不要脸的东西快滚,立即变了口风“我见你是娘家表嫂子,这才敬重着,你若当真欺负小姑娘,我也是不饶你的,也罢,这饭钱你既出不起,我来付了就是” 这婆娘气的直抖,甩开贺婶子的手,上前指着何霜降的鼻子“你……才说的相看,我家有田有地的,家底厚实,比你这不知根底的外来户强多了!我今儿就告诉你,我家诚儿才看不上你这般刁蛮无理的人家” “婶子若是家底厚实,将钱给了就是,横竖今儿我这名声也叫您毁了,本就子虚乌有的事儿,您硬说的跟真的似的”何霜降冷眼瞧她,这婆娘面上狠,实际上也不敢真动手,她店里伙计也不是好惹的。 边上店内客人都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开始背地里议论。 “上回有个什么连家……不是给何家提亲了,怎么这回又来个要相看的?” “不知道,看样子这小娘子有几分手段哩,把着一个又一个,啧啧” “说来你们还不知道,这酒楼,原先就是连家的,后来连家出了事儿,这酒楼叫何掌柜的买下了……” “竟有这事儿,那连家不会是被这何小娘子收拾掉了吧?偌大一个酒楼,说没就没了,小小年纪,心肠恁毒……” 店里议论声愈发大了,那婆娘自然也听到了,一拍大腿,再说话就带了哭腔“合着这丫头还骗过不少人啊!我这妹子说好了今儿过来相看这小娘子,不成的话也没什么,大家悄悄地只当无事发生过,谁知道竟这般诬陷我啊……我是那付不起钱的人家吗?再差家中也有百十亩地” 众人议论声更大了,何霜降气得发抖“我说了不曾相看就是不曾相看,婶子您甭诬赖我” “你这姑娘小小年纪竟说瞎话,也不知道老子娘怎么教的,明明相看了,偏说不曾相看……” 她是个姑娘家,身上有不少钱,还有个大酒楼,谁不眼馋,她半点不敢出错,就怕招人闲话,没成想两回都栽在同一样事儿上。 这世道对姑娘家太苛刻,虽说本朝有女子做生意,不过名声都不大好听。她心里也清楚,所以暂时没想过嫁人的这回事儿,可爹娘着急,怕留着耽误了她。 因此不管香的臭得,好的坏的都想叫她试试,心里有些怨言,却不能怪他们。 这会儿她辩驳也不是,闷声不响也不是,人家总有这样那样的由头,要盖大帽将她压死,她自个儿倒是无所谓,只是酒楼饭馆的生意势必受影响,对店里伙计也不好交代。 那婆娘得意洋洋,似乎已经得胜一般。无论如何她不亏,说不定还能给诚儿挣个大酒楼回去,到时候就叫何家用酒楼做陪嫁。横竖这丫头名声没了,不给酒楼做陪嫁,她家诚儿可不要。诚儿不要,看她嫁谁去。 “相看?同你家这傻儿子相看?”这话一说,店里瞬间安静了, 分卷阅读206 都转头看门口进来的人。 小淮王? 何霜降看向他,他也冲何霜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心“这话好生没道理,小娘子早就定了京城荣安候家,怎的看上你这蠢妇家的傻儿子了?” “你……你是谁?” 小淮王气势压人,众人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我是谁?我是荣安侯家亲眷,何家小娘子是我弟兄未国门的媳妇儿,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同侯府攀亲,上回连家得的教训还不够?” 先前嚼舌根的几人恨不得咬断自个儿的舌头,动也不敢动,一个个安静如鸡。 “你……你说什么我便信了?我还说我是皇后娘娘呢,我看呐,恐怕又是这丫头的骈头”说着说着自己也信了,张牙舞爪地冲到何霜降边上,想抓她的脸“你这死丫头还想进我家门!做梦!” “住手!” 一队衙役进来,将这婆娘押住,周知县冲小淮王躬身行礼,小淮王点点头。 被几个衙役捉住的婆娘险些吓尿,战战兢兢看贺婶子“他……他婶子,你……你求求情。先前是我老婆子说昏话,叫猪油混了心,再不敢无理了,今儿……今儿不是相看的……是,是婆子我好吃,又给不起饭钱,才往小娘子身上泼脏水……他婶子,老婆子我错了,你同姑娘求求情” 说着挣开几个衙役,跪在地上自扇嘴巴“老婆子我糊涂了,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小淮王看向何霜降,何霜降又看着周知县 “她银子还没给,先给了银子再说” 这婆娘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抓,摸遍了口袋才摸出一角银子,看着不超过一两——她今儿压根就没打算给饭钱。 贺婶子也不看她求救的眼神,先前叫她收手她不愿,反而无理取闹泼脏水,这回求也没用。 “看样子你这老婆子是真想白吃白喝了,知县大人英明,烦请带回去细细审问,从重处置,若人家都找这由头来我店里白吃白喝,我干脆关门算了” 何霜降愈发瞧不上眼那诚哥儿,至此都不敢开口替他母亲求情,更遑论他边上几个弟弟妹子了,连声儿都不敢出。 等周知县将人带走了,酒楼剩下的人也结了帐,悄悄离开了。 还不等何霜降道谢,小淮王反倒先说了句抱歉 “适才情急,给姑娘定了门亲,姑娘莫放在心上” 贺婶子正想问何霜降何时定了亲呢,听他讲这话,又开始愧疚了“这事儿都怨我,识人不清,险些毁了小娘子名声” “婶子可不要说这话,倒叫我羞愧了,这事儿揭过,往后不再提了” “这公子说方才那亲事是假的,那……那你往后亲事……” “婶子别操心了,这亲事我原本就不着急,只是我爹娘生怕我许不了人家,才满地找白菜叫我拱” 小淮王在一边听着发笑。 等贺婶子走了,何霜降又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 “不必谢我,我是受人之托。”小淮王临出门前终于憋不住,说了一嘴。 “受谁之托?”何霜降疑惑。 “你心里想的那人” …… 张氏她想的简单,以为不过就是见一面,不行就拉倒,哪知道后面还有这么多事儿。 等贺婶子回来一说,她才慌了 “这丫头得恨死我,她原本就不想见来着,是我想着孬好也叫她瞧瞧,不成再另说,哪知道后面还有这一出啊” “什么?你没跟你家闺女说?”贺婶子也惊了,怪道叫她将人带着悄悄看一眼就行,不必跟她闺女说呢,小娘子先前还护着她们的面子,不讲出来“哎呀,你说你,你家小娘子本就要强,你可别叫她钻了牛角尖!唉,不知说你什么好,你闺女可比你清醒多了!” “怪我怪我,我才是叫猪油蒙了心”张氏知道自家闺女性子,这么一些事她不会钻牛角尖的,不过心里也怕,手忙脚乱套骡子车“我得进城瞧瞧去,这回险些害了我家闺女” “也怨我,若找的是个靠谱的人家,哪有后头这些事儿啊,只是这一来,人家都当你家姑娘定了亲,只怕不好再许人家了”贺婶子帮着理好绳子,递给张氏。 “不许人家就不许人家!我跟她爹养着”张 分卷阅读207 氏爬上骡子车“我先进城,你给我家门带上” 贺婶子摇摇头,无可奈何。 95. 第九十五章 是是非非 昨儿说好了去看那些羊崽儿怎么样, 采买又比她懂行,加上她一个姑娘家,委实不大方便,因此就吩咐他去了, 若瞧着还不错, 就定下来, 两个月以后再叫人家送去桃花村。 张氏一来就将骡子牵到后院, 略显心虚地去后厨帮忙,不过等了半天没等到何霜降,才歇了手里的活,去前面找她。 何霜降抬头看了张氏一眼。 “大丫……这事儿……这事儿娘确实没料到,往后再不会有这一出了” “您下回别提这事儿了, 如今我名声都叫人家坏完了您就是想叫我相看, 只怕也没什么好人家愿意相看我这样的” 何霜降不动声色刺她娘,张氏脸色青青红红。 “今儿上午怕伤了名声,就对外头说我定亲了,往后连差些的人家也没有了” “啊?什么?!你这孩子怎么瞎说!”她知道自家闺女脾性, 断不会叫自个儿受欺负,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说自个儿许了人家。 张氏听了险些心梗“你你……外头人都知道了?” “可不是,往后啊,您就别给我乱点鸳鸯谱了, 没的影响我生意” 张氏气的手抖“都这时候了, 还一门心思想着生意,你这丫头莫不是掉钱眼儿里去了” 何霜降就知道她娘讲的那些话不是真的,这样说也好,省的她娘以后又给她折腾什么幺蛾子。 “这是何掌柜开的酒楼吗?”外头是一个老伯, 肩上挑着两个篮子,个头不高,看着精明干练。这几日才下过雨,外头泥泞不堪,他脚上全是泥巴,看酒楼里头干净,在外头不好意思进来。 “有什么事儿吗?”何霜降绕开张氏,去门口将人请进来。 “不进去不进去,我身上邋遢” 这老伯不好意思,连连推拒,又指着卸下来的两个框“村里人说姑娘这儿收鸡崽儿鸭崽儿,这才急急慌慌赶过来” 何霜降掀开搭在框上的布,朝里头看了一眼,黄澄澄毛绒绒的小鸡崽儿唧唧叫唤,另一个框子里头是鸭崽儿,看着都活蹦乱跳的。 不过她挑这些还真没什么经验,哪怕有病怏怏的,混在里头她恐怕也不知道。 何霜降看了一眼张氏,张氏了然,也走过来,对着框子蹲下来挑挑拣拣,没一会儿几只看着歪歪倒倒,单拎出来站都站不稳的鸡崽儿就被捡出来了。 “看着还行,怎么卖的?” “姑娘,实不相瞒,这时节鸡崽儿不好孵,老母鸡都不打窝,我家婆娘搭了个土炕,精心伺候,这才出了这么些……自然要比寻常时候贵些,姑娘你看看……” 这话一说,原本不想扯皮的何霜降就笑了“您给说个准价儿吧” “寻常时候卖七文钱八文钱一只,鸭崽儿贵些,十文钱差不多,至于现在,鸡崽儿十文钱一只,鸭崽儿十二文……如何?”这老伯打量何霜降神色。 不等何霜降开口,张氏先咋呼起来了“十文钱?你怎么不去抢呢?什么老母鸡不打窝,你哄人也要哄的像一点” “这位婶子,你若是嫌贵了,去别地儿找去”这老伯被看破似的,说话有些冲。的确,他听人说这家酒楼掌柜的好说话,这才想着价开高些,多赚点钱,没成想人家不吃他装可怜那一套。 快入冬了,鸡鸭崽儿可没那么多粮食吃,光饲料这一样,都够他受的,遑论冬日冷,一个不注意就死了,到时候说不准全砸手里。 张氏跟何霜降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何霜降拦住还想辩驳的张氏,朝框里看了一眼 “这价儿确实贵了,一斤肉也才十七八文,这么大点小鸡崽子要十文钱,况且我今儿买的还多” “就是,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当我们没见过世面不成?”张氏忍不住心头火,将框子盖上。 “您二位出个价还不成?”这老伯脑门上都急得出汗了,说话也不敢再硬气,生怕二人不买了,这些鸡鸭砸自个儿手里。 “就照原价,我也晓得这时节孵鸡鸭不容易,不过冬日里也容易冻死,要我说这价儿都高的了” 张氏挨个数鸡鸭,何霜降回柜台后头拿钱,去掉那些病 分卷阅读208 歪歪的,还剩一百二十只鸡崽儿,九十二只鸭崽儿。叫账房记上帐,又将框里的鸡鸭挪去后院。 那卖鸡鸭的这一笔赚了不少,那几只病歪歪的鸡崽儿干脆全送给她了。何霜降将这几只单独隔开,能不能活看造化吧。 娘俩因为挑鸡崽儿莫名其妙歇了火气。 何霜降原本不想提了,张氏却冷哼一声“你如今嘴硬,往后年岁大了就知道了” “还不都怨你,你若不给我找那等不靠谱的人家,又怎会有这么一出” 好家伙,又吵起来了。 “阿姊——”石头惊慌失措,头发散乱“先生……先生他……他怕是不行了,您快去瞧瞧……” 石头口不成句,一进门险些栽倒在地上。 何霜降也变了脸色“怎么一回事?找大夫了没?如今边上是谁在伺候?” “大夫才走,说是没法子……一直在咯血” 何霜降一路小跑,一边转身朝后院喊,叫张氏回去找何大牛过来。 府里乱哄哄的,下人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何霜降瞧着头疼,这些都是周老先生买回来的人,一个二人光拿月钱不办事,偏生周老先生心善,从不计较。 这时候也顾不上问罪,慌里慌张跟着石头去房间。 周老先生听见脚步,感受到有人来了,挣扎着想动,奈何全身都使不上力气,石头哭着跪到他床边 “您受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今儿全叫你占了……”周老先生语气平淡,跟从前一样,只不过说着又咳了一口血。 何霜降拿着帕子揩掉污迹,眼也开始泛红。 “比我料想的要好,还当老来孤苦伶仃,四下无人,不成想,收了……咳咳……收了个好徒弟” “我身后事不必大办,裹草席葬在小清山” “身后物……咳咳……有三,经世章注,留给你,待中举以后再看,或有参考之用” “其二,到底活了这些年,存了些家底,这些钱劳烦霜降丫头帮着设个善堂,若有孤老寡弱,伸手帮一把” “其三,扬州城还有处宅院,丫头你若不嫌弃,就……咳咳……就赠予你” “苟且到如今,没甚牵挂,甚满意” …… 这几日都下着小雨,天委实称不上好。 周老先生身后事并未大办,不过也不算简陋。出殡那日先生故交撑着拐杖,由下人扶着来看了一眼。人上了年纪,见到这种事儿就有些唏嘘感叹。 周府下人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些人偷懒耍滑,连吃带拿的样子着实恶心,留着何霜降嫌膈应,发卖了只怕辜负了周老先生的善心。 索性折中,找了身契,想还给这几人。 “姑娘我们可是有什么错处,怎的就要赶我们几个走?周老太爷在时也不曾说要赶我们走啊……”做饭的婆娘惯会折腾,她才不走,府里有吃有喝,每月还发月钱,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活计。 剩下的人也都频频点头,只说自己不愿走,心里显然也是打了一样的主意。 除了一个年轻孩子,何霜降不说话,将他的身契拿给他,他还有些不敢信,掐了自个儿两把,嘴里念叨 “我……真脱了奴籍?这般简单就脱了奴籍?” 说着想冲何霜降磕头,何霜降不敢受,将人扶起来“如今你都不是下人了,跪什么跪,快走吧” 说这话时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院里其他人,剩下的人显然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心内还想着——跪就跪,又不会少块肉。 “你们当真不愿领了身契离开?” “不愿意,姑娘,还是我先前说的那话,周老太爷都不说要赶我们几个走,你凭什么——啊不是,您做什么非要我们几个走,虽说老太爷如今不在了,府里上上下下还是要收拾的……” “对啊对啊,况且姑娘您姓何,这府里姓周” 另外几人跟着一起附和。 “说了这么些,我看你们几个还是不清楚自个儿身份,既如此,我便唤了牙婆来将你几个发卖了”何霜降冷笑,她这话是认真的“我瞧你们是好日子过习惯了,摆不清自个儿位子,忘了从前在别家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分卷阅读209 ” 这话一说,几人齐齐打了个冷战,不敢抬头。 那边何霜降一桩桩说着几人的罪名 “洒扫的偷钱,做饭的克扣,看门的赌钱……” 等牙婆真的来了,几人才追悔莫及,身契在谁那儿,谁就是爷,他们不知怎么想的,竟以为周老先生死了,往后周府就是他们几个当家。 这些人再看向那个做饭婆子眼里就带了愤恨,都怪她挑唆。 也有识眼色的,赶紧跟何霜降求情,他们几个是受了蛊惑,这才胆肥敢同她顶嘴,往后再不敢了,只求她饶过一回。 何霜降不说话,她早给过机会。周老先生在时,她每来一回总要吩咐几人照顾好他,可没人听,反而愈加放肆。 周老先生都快不行了,一群人还是各自偷摸忙活自个儿的事,甚至巴不得人赶紧死了才好。 再到刚才,她一遍又一遍的问,要不要领了身契离开。 同牙婆商量好了,又指着杵那儿不动的做饭婆子 “这人惯会偷懒耍滑,你自个儿瞧着办” 才刚发卖下人的那笔银子,何霜降并非自己留着的,周老先生交代了,叫她办个善堂。那笔银子,她都放到善堂里头 说来她心里到现在还犯迷糊,周老先生将银子跟宅子都给她了,留给石头的就一本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96. 第九十六章 蛋黄酥了 何霜降新买了个宅子, 一进的小院儿,不算大,但住起来也挺舒服,院里头还有棵桂花树。 自周老先生过世, 石头就从周府搬出来了, 如今带着阿元二人住宅子里头, 顺道教阿元读书识字。 周老先生的钱她暂时没动, 一来这笔钱太多,二来……要建善堂要花的功夫也更多,她清水城的生意暂时还脱不开手。其他东西何霜降都大致理了一遍,能存的就存到库房里去,还有些字画怕被虫蛀了, 也都要拿出来晾晾。 今年冬天暖和, 冬至都到了也没多冷,给自家店里活计都发了棉衣棉鞋,絮的都是好棉花,很暖和。单留了一双鞋给谢明远, 不知道他在哪,今年冬天能不能回来。 走时就一匹马跟一点盘缠,那些钱若是再打点个关系,或是叫人劫了去,只怕早就分文不剩了, 还有上回他托乞丐送信, 也不知怎的跟乞丐攀上了关系。 都怕京里出现什么变故,不过暂且没听说有什么事儿。 今年冬天的确不冷,都到年关了,才下了两场小雪。腊月里各家各户都闲下来了, 酒楼生意比前些日子红火,京中没消息,大家也都放松警惕了。 珍味坊里也备上了年货,嫂嫂娘家近山,从她娘家进了不少山货。今年笑面儿跟着小淮王后头忙活,没去北边跑商,因此从前有的榛蘑松子也没了。 每年珍味坊饼干卖的都相当红火,里头和了鸡蛋跟油,怎么吃都是香的。 采买年底清点仓房,才发现张氏上回腌的两缸鸭蛋还没动过,这得有小半年了。现在店里用的咸鸭蛋是人家送来的,每日供一些正好。 咸鸭蛋太多,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之前做过一回千层酥饼,店里卖的不错,用鸭蛋黄做馅儿,味道想必更胜一筹。 拨了一下午,才将蛋黄剥完,隔了板,放烤炉里烤一会儿,等表面都酥了再拿出来。 库房里头还剩了不少红豆,磨了豆沙,跟烤好的蛋黄一起包进面皮里头,封好口,刷上鸡蛋液,再撒几粒芝麻,挨个摆好放到烤炉里头。 这会儿天都黑了,她只做一炉子试试看味道怎么样。嫂嫂才把孩子哄睡,这会儿出来看看烤得怎么样了。 才打开盖子,暖呼呼的火气就冲上来了,香味儿也随之散开,里面是被烤得鼓囊囊圆滚滚的蛋黄酥。 用小铁铲一个个铲出来放到油纸上,深吸一口气,忙活一下午,她还没吃饭呢。 许是火候没把握好,蛋黄酥顶上有些裂口,不过没什么影响,刚想拿一个尝尝,就被烫的缩了一下手。 厨房里还有一小壶牛乳,这是黄氏白天的时候拿来做鸡蛋糕的,还没用完,看了一下还没坏,干脆倒进锅里煮开。 她原先也受不了这牛乳的味儿,须得加糖才能喝得下 分卷阅读210 ,现在习惯了,甚至能尝到香味儿。 等这边热好了牛乳,那边蛋黄酥也稍微凉些了,拿一颗掰开,中间是一层细细的豆沙,再是半颗蛋黄。 外面烤得有些过了,才吃一口,细碎的糕点屑簌簌往下掉,干脆三口两口吃完。 黄氏也跟着尝了一颗,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味儿香,十文钱一颗都使得,又是油又是蛋的” 何霜降又进去拿了块鸡蛋糕,抿了口牛乳“成,就定十文钱吧,拢共两缸鸭蛋,做不了多少” “要不这回还做个木头盒子,小盒装六个,大盒装八个,人家来买,看着也吉利” “都行,你打算好了请人就行,上回给酒楼做凳子的那师父,雕工很是不错,住羊毛巷子,朝里一打听就知道”这点心铺子既然交给大哥跟嫂嫂了,她自然不会再过问,若是缺些什么找她就是,这种朝后铺子该如何的事儿,她不必忧心。 这蛋黄酥做起来简单,将蛋黄换个吃法罢了,因此嫂嫂上手也快,拢共加起来做了不过四百来个,又叫木匠加急刻了一批盒子,红木雕的,过年送人也十分体面。 小盒一百文,大盒一百三十文,这价儿叫一般人望而却步。 加起来还没一百盒,不到三天就卖光了,何霜降还有些不信,还是嫂嫂说珍味坊点心不错,年节点心都好吃,这回要价高自有道理。 店里活计基本都留下来过年,赵二孤家寡人,店里也热闹,他索性也留下来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何霜降给几个伙计一人包了一个红封,从今儿起酒楼就关门了,年初八再开门。 马车上大包小包装了不少东西,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这几日厨房留了不少菜,还有大师傅掌勺,小日子过的不会差。 张荣保一个人留在珍味坊,喊他过来他也没动静,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拿了一个红封,准备去瞧瞧,过会儿还得去宅子,将石头跟阿元带上。 还没到门口,就见张荣保跟一个姑娘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饶是她耳朵好,也听不真切。 张荣保见有人往这边来,面红耳赤地摆手示意那姑娘快离开,何霜降下了马车,才发现这姑娘是米粮店掌柜的家里闺女,做什么事儿都风风火火的,街面上人常议论,不过何霜降还挺喜欢她的性子,比那些七拐八绕的人好相处。 而且那些长舌妇的议论原本就当不得真,她在那些人眼里还是竟挑事儿的狐媚子呢。 “我……我先走了”这姑娘见她来了,有些不好意思。 何霜降往后退了一步“姑娘有什么话就说,我只是路过包个压岁钱” 张荣保脸瞬间红透,米粮店家闺女见他这样子就笑了,朝何霜降摆摆手“回头再说”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何霜降似笑非笑。 “掌柜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这……” “你年岁到了,就是我想的那样又如何,那姑娘性子很是不错,莫要听街面上那些长舌婆娘的闲话” “不敢不敢,只是她家底丰厚,我又没什么本事,如何相配” “往后多赚钱就是了,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就说那米粮店掌柜的,祖上也不一定就是卖米的,往近了说,我家从前还是逃荒的呢”这事儿她说没用,两人若真的情投意合,无须她说和。 将手里红封递给张荣保“你自个儿想想吧,我先去宅子那边” 何霜降买的宅子不大,不过边上环境不错,石头整日闷在屋子里看书,阿元无所事事在院子里撒欢。 何霜降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愈发管不住了,得抽空好好训一顿。 “阿元!” 几乎是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阿元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了,瘪着嘴朝门口跑。 门口是赵夫人,边上还跟着她那管家。 “娘!” 这都多长时间了,母子才见着面儿,饶是何霜降都忍不住眼睛泛红。 赵夫人抱着阿元,阿元搂着她的脖颈。 “这些日子……亏小娘子照应” 赵夫人矮了矮身子视作礼数,何霜降扶起她“什么照应不照应,这孩子性子活泼,我平常生意忙恐怕也顾 分卷阅读211 不上,别养歪了才是” “什么养歪不养歪的,说起来这孩子从前寡言,在你这儿性子养的好多了,也肯同我亲近,从前我碰一下都不行的” “你这一趟要将他接走了吧”何霜降还有些舍不得,家里有个半大孩子,总会多些生气。 赵夫人叹了口气“这一趟是要到苏州去的,心里惦念孩子,这才绕路匆匆见一面,我立时就得走,阿元还得劳你帮着照应” 阿元听了这话,又开始哭,抱着自家娘亲不撒手。 “这一趟……为的是京中的事儿?” 赵夫人沉默,半晌才嗯了一声“最迟明年三月就能见分晓了,成与不成,我这偌大家业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上面是谁了” 何霜降将阿元从她手里接过来,阿元不肯,扭得像条泥鳅。 “若是……若是我明年没回来,阿元他……” 何霜降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等你明年三月再来吧,将这小哭包接走” 的确是匆匆一面,也没说几句话,赵夫人就带着管家走了。 何霜降抬头看了一眼天,方才还出太阳了,这会儿天有些阴沉,只怕要下雨了。 石头赶车,她跟阿元坐在后面,阿元从赵夫人离开就不肯说话,何霜降拿蛋黄酥哄都没用。 路过贺家时,看见他家张灯结彩的,回去问了张氏才知道贺家哥哥带着新媳妇回来了,据说那小姐长得十分标致,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读书人家养出来的姑娘。 年节时候,山上的人是没法子歇息的,鸡鸭需要人照看,冬日里山上没什么虫子草籽,因此顿顿都是要喂的,自然不能缺了人。 山上有柴火灶,烧饭什么的也便利,不过二人一般都是下山吃,两个大男人不会做饭,寻常都是带些乱七八糟的干粮,放水里煮熟就完事儿。 两个人吃年夜饭到底太冷清,年三十早早喂完鸡就下山了,何霜降照例给俩人包了红封。 今年伙计们拿的都是六钱银子的红封。 97. 第九十七章 西北战乱 何家院子年前也收拾过了, 墙面重新用白石灰刷了,屋里现在亮堂堂的。 家里人多过年也热闹些,今年何家添了小辈,再加上阿元, 童言稚语将一家人逗的笑个不停。 年初二大哥带嫂嫂回娘家, 家里照旧吃前两日的剩菜。 一年到头就这几日能歇歇, 村里不少人聚在一块儿打马吊。一家人打了几轮, 不到天黑就歇了,何霜降赢了十几文钱。 自祖父祖母坟牵来这边,何大牛轻松了不少,逢年节也不再想这事儿。 贺三郎回来了,贺家婶子来串门时张氏还好奇地问, 带回来的那姑娘怎么样。贺婶子笑得眼都眯了 “是个正派人家, 性子也好,我家三郎不爱说话,人也温吞,俩人看着很合得来” “那你这可捡到宝了, 小夫妻感情好,你来年怕是又要再抱个大胖孙子” 贺家二嫂嫂前几日看了大夫,又有了身子,近来贺家喜事多,张氏也想跟着沾沾喜气。何霜降以前认了贺家二嫂嫂做师父, 自贺云香出嫁, 她就没怎么去过贺家了,不过年节张氏还是会备份礼送过去。 当初跟贺二嫂嫂学苏绣,学打络子,也赚了几个零花钱, 贺二嫂嫂见她有些天赋,不忍心叫她埋没了才收的她,否则谁愿意将自己独门手艺交给别人呢。 不过后来她没在这上头钻研过,因此现如今只会些简单的针法,再难些的就不肯动手了,反正照现在的手艺缝缝衣裳之类的是尽够了。 年前何霜降给自家留了半边羊,这几日一家人都围着吃羊肉锅子,锅子里烫些芫荽或是白萝卜很是不错。 张氏跟贺婶子一道在河边上兴了两垄地,冬日里常吃的小菜去地里弄一些回来就行。晚上要吃羊肉锅子,张氏叫她去地里割些芫荽回来。 这几日天冷,地上结的冰一直就没化过,河面上到现在还有一层浅浅的冰。 何霜降鬼使神差拿了一颗小石头,丢到冰面上,她喜欢听这声音。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何霜降正准备捡石头的手忽然顿住,一回头,是贺三郎带着一位姑娘朝这边走。 “这丫头是谁家的,好 分卷阅读212 有意思”那姑娘问贺三郎。 贺三郎抿嘴,半晌方才回答“隔壁何家的” “这位是三嫂嫂吧,可真漂亮”何霜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何霜降就拎着菜回去了。 贺三郎看着她离开。 她身量拔高了不少,只是面嫩。因着过年,张氏给做了身红衣裳,领口袖口都镶了兔毛,头上还带着绒花,看着更显小。 初八一早,何霜降就赶着车回城了,石头还在家,他好些日子没回来,这次打算出了元宵再去城里。 许是年前发的红封起了作用,店里伙计干起活都十分尽心。年里基本都是各府过来订席面,来酒楼吃饭的少之又少,这几日不忙,何霜降就想趁这机会去趟扬州,周老先生给了房契,那宅子她还没去瞧过,也看看是在什么地段。 赵二自告奋勇要送她去扬州,只不过一路上只有二人,总归不方便,燕子跟喜鹊也叽叽喳喳吵着要去,说是还能帮着收拾。 想想也是,干脆四人一道去了,若是顺利,还能赶在元宵前回来。 这一趟不光是去瞧瞧周老先生留下的宅子,还顺道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有的话她也好尽早盘一间下来。 那些钱本想还给笑面儿的,不过一直没见着他,也不知人去哪儿了。 这一趟来扬州,若是能买间铺子,那还给笑面儿的钱又得往后再说了。 一早鸡叫第二遍他们就赶着马车出发了,黄昏时分才到扬州城。 周老先生这宅子许久不曾住人,一打开门,院子里都是枯枝败叶,墙角四处都是蛛网,地上也是厚厚一层灰。 原本以为是个小院子,不想竟是个两进的大宅子,何霜降有些诧异。 幸好喜鹊跟燕子都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打扫呢。将各屋里门窗打开通风,扫了一眼,屋里没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桌椅板凳上都积了灰。 扬州城不似清水城,清水城到下晌街面上就没什么人了,扬州城据说还有夜市,何霜降也没见过,反正还没吃饭,不如就看看这夜市是怎么一回事。 打听到了地儿,几人就直奔夜市去了。 天一黑那边就亮了灯,沿着河的一条街,摆的全都是吃食或是小玩意儿,许是过年,这市比白天还热闹。 何霜降是随便寻了个小摊,点了酒酿圆子,赵二看着花里胡哨的吃食,也嘴馋了,溜哒了一圈,买了七八样荤菜回来。 这夜市虽说热闹,不过人多也危险,说不准就有拐子或是偷儿,所以几人吃完也就回去了,况且这些吃食味道着实一般,几人总吃酒楼饭菜,胃口都养刁了。 第二天是要去各家酒楼瞧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今儿街面上比昨儿还热闹,看着有些怪异。 粮食铺子干货铺子都围满了人,越往后人越多,何霜降叫赵二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儿。 还不等赵二回来呢,她自个儿就听到了消息。 西北战乱,我朝大败,守边大将被生擒,如今宁州已经被蛮族打下来了。 这事儿已经一月有余了,就今儿才有人传消息回来,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城里就传遍了。 普通百姓最怕的,无外乎战乱跟荒年。 前些时候听说蛮族一直在生事,这事儿也常见,因此那时候大家都没上心,日子照常过,这回一听我朝战败,皆吓得要屯粮食。 连何霜降跟燕子她们都赶到粮店排队去了,西北战败几个字儿就像咒一样在她头顶上转圈,这要是真的…… 到时候恐怕就比沧州大旱那会儿还惨吧。 城中越乱,人心越慌。当铺银楼也多了不少人,都想着要把家里之前的东西卖掉,换些银钱买粮。 何霜降苦笑,沧州大旱那会儿她年纪还小,却也还记得一斗钱都换不来一袋米,她想着买铺子,特地换了八百两银票过来,也不知道够买多少粮食。 买不着的话只能回清水城再看看了,幸好家中粮食去年没卖,自家吃还是够的,不过店里那些伙计总不能不管。 先在扬州买了粮,下午就赶紧回清水城,铺子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等队伍到了几人,就剩百来斤米跟白面了,杂粮都卖光了,只是这些白米白面要价高才剩这些,何霜降一口 分卷阅读213 气全买了,这么些就花了二百多两银。 若局势真不明朗,这些米面别说二百两银,就是二百两金都不一定能买到 赵二回来一见这就夸东家聪明,说完又抗了米面回宅子。 “我们立时套了车回去,趁清水城还没乱,赶紧回去多村些粮” “不成!”赵二放下粮食“不光西北战乱,往清水城那条官道,出了匪徒,一早从那儿过路的都叫劫了,扬州城里头有个姓郭的员外去城外走亲,一家数十口,就逃出来一个车夫” “啊”三个姑娘都叫这事儿骇住了。 “那车夫身上尽是血,现下还疯疯癫癫在城门口呢”赵二面色凝重。 “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分几路,去干货店糕点店,或是小些的米粮铺子,无论价格贵贱,只要能吃的,都买回来,否则往后真乱了,咱们在这扬州举目无亲的,可撑不下去。” 一人给了一百两银子,适才就将银票兑了,这时候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才心安。 无论是肉食还是菜蔬,凡是见到了,也不问价,只管买下。 不到一日的功夫,街面上都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了,粮店也关了门,还有没买到粮食的,竟不管不顾砸了粮店的门,粮店掌柜的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等事态愈发严重,知县才出来,叫衙役将顶头闹事的带走,何霜降一行人倒是又买了不少东西。 第二日的时候,那些粮食价格已经涨的叫何霜降也咋舌了,粮铺里连米糠都卖的干干净净。 何霜降本想闭门不出,几人等事态好些再走,赵二还是觉得得再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能买的吃食,清水城没几个粮店,他们要多寻摸些吃食回去。 今儿几人没敢再分开,无外乎街上人人都红着眼看人,似乎一个个口袋都有几仓粮似的。赵二脸上有道疤,看着能唬人,倒是没有人惦记她们手里提的东西。 实在没什么东西了,几人才往回走。 “等等!” 还没走多远,后面有人拦住何霜降一行人,扬了扬手里的纸 “有些话要找您几位说说……” 燕子跟喜鹊警惕地拢了拢手里的东西,赵二也是一脸不善。 “什么事儿?” “姑娘要买铺子吗?顶好的地段,从前想买都买不着”这人估计也是看准了何霜降是这几人的主儿,因此只冲她问话。 何霜降还真有些好奇,虽说真到乱世里,铺子算不得什么,但她还真想买,万一事态平息了呢,再说银子跟铺子也是一样的,真论起来,皆不顶饱。 “原先是布庄,不算大,但有两层”这显然是布庄掌柜的,他开始不信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儿,直到一单生意也没做成,连带城中粮食都卖光了,他这才开始慌起来“姑娘不如跟我一道去瞧瞧,绝对是顶好的地儿” 他是不敢再迟疑了,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没吃食可要怎么过。 “去瞧瞧吧” 这布庄掌柜的立时笑了“欸!我带您去瞧瞧” 地段确实不错,可都这时候了,谁会去买布呢,只恨不得把家中衣裳都拿出来多当几个钱。 “五……五百两银子,如何?”他买时六百两银子,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买到的。 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儿,何霜降保管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可一来前事未知,万一真乱到南边来了,这铺子一准守不住,二来……她这儿也没五百两银子了。 那掌柜的见她半天不说话,又颤颤巍巍苦着脸开口“四……四百两银子如何?” 何霜降也在赌,赌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安稳下来。 “姑娘,可真不能少了,这粮食能不能买着还两说呢” 几人都看着何霜降。 “行” 城里粮食现如今已经买不着了,留着银子也没什么用,不如就买个铺子。 “太好了,咱们立时转了契书,我佘了人家粮食,还没给钱呢” 京中如今也动荡,皇帝病危,这消息一传来扬州,城中城里乱象纷生,连知县都管不住。 何霜降就安安静静待在宅子里,那两天买了不少吃食,够四人吃上很久了。 只是清 分卷阅读214 水城暂时还回不去,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何霜降心里着急,扬州城富庶人家多,近来抢劫的偷盗的,专往富户家中去。周老先生这二进的大宅子很是打眼,若不是从外面瞧着破败,院墙也高,只怕早就遭了贼。 只是这待下去总归不是办法,赵二想着一个人回去瞧瞧,也为了通风报信。这元宵都过完了,每年城里都会放花灯猜灯谜,今年谁也没敢出门。 “谁也不知道那伙贼匪走了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不许再提了”她万万不敢叫赵二一个人回去,那种害人性命的贼匪都是亡命之徒,什么时候解决了,她们什么时候再走。 贺云香在扬州城外,不过不在出事儿的那条官道上,想来她应当也听说这些事儿了,不知道她那儿情况如何。 她嫁过去的人家条件不错,田亩也多,想来应该不愁吃喝,不过也不知道去年收完粮食有没有卖掉,若是卖掉了,那一大家子人,过得也肯定艰难。 还是得去瞧瞧,一早起来套了车,锁了门,又带了些粮食。 一个人不敢去,赵二跟燕子还有喜鹊也都跟着。贺云香许久没见到她了,知道她因着这事儿来的,还悄悄红了眼。 “我这吃的尽够,你还带这么些过来,城里进来乱的很,可别跑了”家里人近来都不敢出门,生怕出什么事儿。 “怕你不知道消息,你这婆家家大业大,下人也多,我怕粮食不够,特地带了些单给你” “去年我公爹打探到消息,粮食就没卖了,如今家中够吃的,若真有个什么,撑个一年板载不成问题”这话她也就跟何霜降说说,若真宣扬出去,只怕人人都要来讨粮食“你怎的来扬州了,我听说清水城那官道可不太平” “可不是”何霜降把周老先生过世的事儿说了“本来想着看完宅子能赶在元宵前回去,谁知道竟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家中情况如何” “肯定没什么事儿,清水城偏些,不会出这些幺蛾子” “谁知道呢,不过你可要小心,最近城里偷盗的、抢钱的、伤人的可不少” 本来就只是来瞧瞧消息可传到她这边了,现下见这边没事她就走了,贺云香没要她的东西,反又叫下人装了不少粮食给她。 扬州的铺子买下来,她还没细瞧过。 说是说二层,不过里面却不算大,要改成酒楼的话,还要花些功夫,待着也是待着,何霜降干脆跟赵二几人一起将这布庄收拾开了。 这酒楼后头没带院子,看着远远比不上清水城的酒楼,不过毕竟地儿不一样,扬州比清水城富庶,铺子要价自然也高些。 大堂后头有个隔间,这就是厨房了,寻常烧些饭菜尽够,不过若是想开饭馆,做大厨房的话,这小隔间就不够了。 挨着酒楼的是一家点心铺子,门面小,最近也在急着脱手,只需八十两银子,何霜降想买来改成大厨房,奈何钱不够。 这家人也是真的急了,这时候要找个愿意买铺子的可不容易。 “再不然……你家中可有什么粮食,拿百斤细粮来换……也使得”粮铺里早没有粮食了,扬州城周边不少地主老财,都趁这机会可劲儿涨价,外头细粮都卖到一两银子一斤了,银子就跟石子儿一样寻常,就这还买不到。 “百斤?” 她就第一日买了一百斤米跟一百斤面,第二日几人分开才加起来才买了一百多斤米,昨儿去贺云香那儿,她给了五十斤米,除开那些菜蔬还有干货,也就这些了。 这人一开口就要百斤,显然是觉得她人傻粮多。 “百斤太多了,外头如今一两银子一斤米,就这都买不着,你这铺子若是寻常时候,只怕也就值个一百多两,况且都这会儿了,更不值钱了……现在这粮食可比银子好”这粮食就是命,谁也不舍得给别人。 “八十斤!那就八十斤!”这掌柜的见何霜降真想换粮食,立马急不可耐地点头。 刚换完铺子,外头粮食已经疯长到了二两银子一斤,燕子跟喜鹊二人懊恼,只恨当时没再压压价。 赵二将点心铺子跟布庄打通了,回头装个门,那边的正门再给堵上,这就是大厨房了。 还有这楼梯用的时日久了,不大稳当,瞧着也破旧,等安定下来还得换掉,桌椅板凳也得置备一套的,这酒楼要小些,到时候就不必再收拾的富丽堂皇了,少摆些物件儿,简单清爽的最好。 分卷阅读215 略略收拾了一通,具体怎么做还是得请人。扬州城里没有认识的人,凭她一人若是要将酒楼开起来,只怕也有些难度,远的不说,就找木匠这一样,她都没什么头绪,从前给她酒楼饭馆打桌椅的木匠,是她爹认识的人。 还有,往后酒楼真开起来了,遇着人闹事又该如何? 这大大小小都是她要考虑的事儿,越想越头痛,干脆不想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外头正乱着,怎么着酒楼都还开不起来。 98. 第九十八章 战乱渐平 这几日回不去, 几人都在酒楼收拾,已经很有一番模样了。 地方不大,不过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柜子箱笼收起来,也还能空出不少地方, 跟寻常酒楼确实比不上, 但比饭馆要大一些, 等以后重新拾掇好了, 再把墙刷一遍,应当不会太差。 见天儿有人说世道乱了,饶是何霜降不出门,都知道外面现如今传了什么话。 清水城那条官道上的贼匪任其行事也不是法子,扬州知府派了官差去剿匪, 大张旗鼓的去, 可一个人也没逮到,因此大家还是不敢回去。 四人都困在扬州城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家中情况如何,爹娘恐怕都急死了。 三月初, 京中消息传到扬州来,皇帝驾崩,这事儿虽说百姓心里都在猜测,但一听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嗣尚在襁褓,西北蛮族压境, 占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大启……只怕是气数将近。 世道要乱了。 何霜降跟赵二四人一直待在宅子里不敢出门,城中越来越乱,多少钱都买不着粮食,他们几个也不敢放开了吃。 赵夫人那会儿说到了三月就能见分晓了, 这皇帝都暴毙了,也不知道京中如何了。 她心里正犯嘀咕呢,京中一道加急旨意就传到了各地。 小淮王登基。 一时间天下人都松了口气,淮王当初还在,便有仁德的名声,小淮王想必差不到哪儿去。当初淮王骤逝,沈王即位,百姓不知情,但上面那些人心里恐怕都清楚,这背地里肯定有什么。 先帝当初留有遗诏,据传这诏书上是淮王的名字,可后来谁也不知这诏书去哪儿了。此诏书等小淮王登基以后才从乾清宫正殿座椅中翻出来,这一来小淮王即位更加名正言顺。 再有人想到当初江南各地飘的黄纸,只怕是逝去的淮王来报仇了,否则怎么好好的就暴毙了呢。 西北战事吃紧,小淮王甚至还未办登基大典,就率兵亲征西北,稳定民心。 等五月里,天都暖和了,才传来捷报——有位姓谢的将军,领八百兵马,夺回了宁州。 军心渐稳,陛下班师回京。 稳住西北是首要的,接下来就是京中之事了,大启内里腐烂不堪,京中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能在暴虐的沈王手中活到如今的臣子,无一不是人精,还有一些则是他安插在朝中的桩子。 朝中无人,也怕落个暴虐的名声,因此朝中那大臣他暂时没有动,只不过没什么本事的都被他调去了闲散虚职,等明年春闱,选拔出人才以后再行打算。 捷报频传,西北渐稳。 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知府派人剿了好几回,才将清水城官道上那伙匪徒都被抓到了,又立即判了秋后问斩。这伙人就是西北逃兵,当初沈王还在位,西北将军战败,这些人就跑了,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贼匪被抓的消息一出来,何霜降一刻也等不急,收拾收拾准备回清水城。 现下局势稍稳,只等西北战乱彻底平息,一切就会恢复原状了。 才走到半路,竟遇到了何大郎,赵二勒停马车。 迎面而来的何大郎从马上下来。他骑的这是衙门的那匹老马,等闲不用,也是这回着急,他才跟周知县借了这老马,一路上慢悠悠的,他都差点急死了。 “霜降?!”何大郎朝着他们喊了一声。 何霜降听见声音,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看“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听县令说那伙贼人被抓了,就赶过来了,爹娘在家都吓死了,快些回去吧,最近外头乱得很” “清水城怎么样?家中可备粮食了?” “不用操心这些,家中吃食都够,扬州呢? 分卷阅读216 那儿比清水城大,只怕更乱吧?” 何霜降摆手“回去再说!” 从元宵前去的扬州城,这粗粗算下来,已经五个多月了,几人从厚厚的冬衣,换成了轻便些的夏衣。 虽说小淮王坐上了那位子,但时间还短,各地如今起义造反的也多,比前几个月好些,但还是人人自危。 何家饭馆酒楼都关了,不过家中不少吃食,这几个月不至于饿着。 据说荆山那边又有了一伙起义队伍,荆山离她们这儿不远,何霜降怕出事,叮嘱好店里活计无事不要出门,到清水城第二日就回家了 。 张氏看到她一番数落自不必说,何霜降见爹娘都瘦了,也知道这段时间自个儿确实叫家里人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何大牛眼睛都陷下去了,自听说清水城那官道上有贼匪,他就成夜成夜睡不着,生怕自家闺女出事,幸好今儿她回来了。 一家人絮叨完,何霜降就要去瞧瞧山上养的牲畜如何了。 羊崽儿早就送过来了,就在山上放养,鸡仔鸭仔也是白天放出去,到了太阳下山,一个个都回圈里。 何家去年买了不少地,桃花村下面村里有人家娶媳妇儿,那媳妇儿是城里的,要的彩礼高,不过嫁妆也厚,因此那家人也舍得,卖了十亩地,何大牛趁这机会全买下来了。 原本想今年赁给人家,没想到出了那些变故,都没人要租种田地,只能自家种了。 好几月没见,感觉阿元都长高了不少,也圆了不少,一看就没少吃。等再安稳些, 赵夫人应该快来接阿元了。 小淮王登基后依旧雷厉风行,淮王旧日部下也尽皆回来了,零零散散的起义军在那些身经百战的人眼中算不得什么,压制得很快。 入秋以后就已经听不到什么乱军起义的事情了。 赵夫人八月节这天到了清水城,何家酒楼早就开了,清水城恢复了以往的热闹,除了粮食价格还是高居不下,其他没什么分别。 阿元见到赵夫人,还有些不敢认,拽着何霜降的手往后面躲,他年岁小,哪怕知道这是他亲娘,许久没见了,也不敢同她闹腾。 “阿元,到娘这儿来” 阿元更不愿意看她了,赵夫人兀自抹了一下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阿元,娘带你回家啦” 何霜降矮下身子,蹲到阿元面前,摸摸他的头“你之前不是吵吵着要去京城找你娘吗?如今人来了你怎么不说话啦?你要不回去我可就让你娘走了,往后你就是我们老何家的人了” “娘!”阿元这才撒开何霜降的手,哭着扑倒赵夫人怀里。 * “小淮王……真有本事”何霜降带赵夫人去了雅间,她还有好多事儿想问。 “如今朝中臣子信服他,天下百姓爱戴他,再好不过的局面了” 淮王当初身亡,旧部护送小淮王一路逃亡,小淮王自个儿有本事,一路上结交了不少英雄人物,如今能坐稳帝位,同这些人的拥护分不开。 “不过如今也熬出头了,当初舍生忘死,这会儿等圣上闲下来,自会论功行赏”赵夫人也松了口气,毕竟她也是小淮王这边的,身在其中不觉得,一切都结束以后才恍然,自己之前一直走在丝线上,一个不注意,就落个粉身碎骨的局面。 “旁人都是依托夫家才能挣个诰命,你竟给自己挣了个诰命,女中豪杰,叫我好生钦佩”何霜降抱拳。 “我算不得什么豪杰,要说起来,最厉害的还是谢将军,那才是人中龙凤,咱们圣上若是没有这位将军,只怕……也难” 赵夫人越说声音越低。 “是西北连夺三州的那位将军?” “可不是,说来那将军也是从清水城出去的,叫谢明远” 何霜降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去,手中茶盏掉到地上,一时有些慌神,急急忙忙想捡起来。 “小娘子认识?” “那……那西北战乱,可有什么危险?” 赵夫人脸色凝重“自然,西北将士们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蛮族跟咱们汉人不一样,他们生的五大三粗,据说还吃生肉,喝生血。我们大启将士要想护住西北边州,只能将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不敢再挑衅” “那……谢将军也受过伤?” 分卷阅读217 “这我就不知了,不过既是打仗,想必肯定受过伤”西北战乱她都是听说来的,京中人人都在猜谢将军是何许人也,这会儿何霜降问起来,她就一字不落地全说了。 “谢将军何时能回来?”茶盏被她摔了,一边蹲在地上拾,一边继续打听。 “这就不知了,快则三五月,满则一二年,都是有的,这战事说不准的,况且这回将那些蛮族狠狠打退了,往后他们才不敢来犯” 等赵夫人走了,何霜降更是坐立难安。 她猜了许久谢明远去哪儿了,竟没猜到他帮小淮王出生入死去了。狠狠跺了跺脚,难怪上回小淮王帮她,还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也对,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可能如她料想的那样,流落街头,成了要饭的。 就是心有些慌,毕竟刀剑无眼。夜里还做了几场噩梦,梦里都是刀剑厮杀,醒来喝口水劝自己梦都是反的。 赵夫人带阿元走了,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何霜降有时吃到好吃的还会不自觉喊阿元过来。 阿元走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小侄儿还小,才会磕巴磕巴蹦几个字儿出来,恁地没劲儿。 99. 第九十九章 风雨过后 何霜降还得去一趟扬州, 张氏知道她又在扬州买了铺子,还埋怨她一个人太自作主张了。 何大牛不放心,要跟她一起去扬州,何霜降自然愿意, 她爹比她有见识, 铺子里许多事儿也能帮着出主意。 到年底扬州的铺子才全都收拾好, 两人又赶着回去过年, 明年开春新铺子就能开张了,想到能赚钱,何霜降相当开心。 * 瑞宁元年,新帝减赋税,改律法, 加恩科, 治贪官。 嫂嫂又有了身子,珍味坊只能交由郭宛打理,何霜降这几日都在清水城,去年一年酒楼生意都不大景气, 虽说后来好些了,不过还是没有往年那样红火。 为了添喜气,酒楼门口都挂了红灯笼,酒楼里面也都贴了各式窗花,等年后再取下来。 去年日子过的不好, 但也有人发了财, 譬如各家粮店的掌柜,还有那些卖干货吃食的,兜里都攒了不少钱。 张荣保跟粮店掌柜家中闺女去年腊月定了亲,今年八月节成亲。何霜降去年小半年都没回来, 因此也不知道这俩是如何说开了的。 张荣保家中没甚亲人,有个说起来算亲的二叔还一直霸着他家铺子,关系自然不算好,因此这提亲的媒人都是张氏请的。 原先何霜降从张荣保手里买的珍味坊,当初他家祖父看大夫花了不少,还剩了一些,加上给珍味坊当账房,零零总总加起来凑够二十几两银子,买了个小院儿。 扬州酒楼要找人,不过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只能将酒楼的账房跟两个伙计带过去了,大厨她心里有主意,去年扬州不少酒楼都关张了,那些大师傅都被遣走了,她只要稍稍打听一番,都能打听的到。 再不行,她自个儿下厨。 酒楼不大,有这些伙计也是够的,不过她要辛苦些,采买没过来,她每日都要亲自出去挑些新鲜菜,如今银钱不够,万事都要节省些。 不过再节省,于酒楼饭馆而言,做菜的厨子是最省不得的,因此这一趟来,她没带厨子。 这边没开张,也不晓得生意怎么样,菜的价儿都跟清水城的价钱是一样的,没什么动静,等牌匾跟桌椅都到了,这小酒楼也默不作声地开张了。 门口放了几串炮仗,竟也吸引了不少人,隔壁原先的小铺子被改成了大厨房,这会儿一开火,街上都是红红火火的味道。 清和酒楼还没人听过,有些从去过清水城倒是知道,见今儿酒楼只一般的价儿,具都进去瞧热闹。 何霜降也大方,凡进店的,都能领个咸鸭蛋。 这年月谁家也不敢这么大手大脚的吃,能白得个鸭蛋自然再好不过。 来领鸭蛋的账房都给记下了,也不怕谁多领了,一共五百来个鸭蛋领完即止。原本一个个只是进来看热闹的,眼下闻到里面的味道,又馋巴巴点了些菜。 也还没到饭点,酒楼里头人就坐满了。 还没忙活一天,何霜降就腰酸背痛了,采买是她,掌勺的也是她,如 分卷阅读218 此一个人顶了好久,等有厨子上门问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厨子是扬州本地人,去年不少酒楼都因此歇业,他也被东家遣走了,家中也没什么田地,已经啃了数月的老本,再不出来找些活干,只怕一家人都要喝风去了。 这厨子一来,何霜降才勉强松快些。 店里几个伙计在清水城都习惯了,到扬州来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周老先生留下来的宅子够大,几个伙计就住在外院。 要么说扬州比清水城大呢,虽说酒楼比清水城的小,但生意却比清水城还好,且扬州的酒楼到黑天也不一定打烊。 才一个月的功夫,清和酒楼的名声就打出去了,一来是味道好,二个就是坏境清幽,扬州不比清水城,她的那些菜在清水城的算是顶尖的价儿,在扬州却算不得什么。 许是去年大启乱了一波,大家都舍不得吃吃不得喝,今年一开年,不少人就爱下馆子,大鱼大肉乱点一通,有钱的吃,没钱的也吃。 总而言之,酒楼每日来的客人都满满当当的。 到五月份,酒楼又招了两个厨子,皆是头一位厨子从前的朋友,何霜降至此彻底丢开厨房里的活。每日烟熏火燎的,脸都蒸坏了。 等得了闲,又去了一趟贺云香那儿,她还不知道自己新开了饭馆,还有多亏去年她给的那些粮食,才叫几人能撑到大乱之后。 快到五月节了,云香嫁过去的那家人,人口众多,家里下人繁杂,她拎了几大盒粽子,并着咸鸭蛋,也算是回礼。总不能白拿人家的,没的遭旁人诟病。 “你如今开铺子那儿,原先是个布庄吧,我还去买过料子”贺云香这几日胃口都不大好,这会儿勉强尝了个粽子,味道竟还不错,没叫她反胃。 “下回去瞧瞧,我亲自做菜” 贺云香听她说亲自做菜,不自觉咽口水“近来胃口一直不见好,改日真得进城去吃吃你做的菜,原先你在清水城开业我没去捧场,这回说什么也得去瞧瞧” “胃口不好?”她说了一串何霜降都没在意,只听见了胃口不好“怕是有小娃娃了吧,我嫂嫂胃口不好,找大夫看了,说是有了身孕。快去叫你家婆母寻个大夫来瞧瞧,若是真的,往后可得注意些了” 看贺云香这样子,恐怕八九不离十,若真有了身子,往后就要多注意些了。 她跟贺云香虽说同岁,但一个生在年初,一个生在年尾,回头张氏若晓得贺云香连孩子都有了,只怕更要催着她快些相看人家。 上年那事儿以后,基本没什么人来提亲了,就是有来的,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样子连张氏都看不下去,再不就是遣了媒人来提亲,但那媒人话里话外却说何霜降配不上人家,人家能看上她,那是何霜降的福分,着实将张氏气的够呛。 张氏一气,又开始唠叨何霜降,若不是她到扬州来了,只怕她还要在家唠叨呢。 她回来没几天,贺云香就跟来她酒楼吃饭了,也带了好消息,她确有了身子,边上站的是她夫君,二人看着很是和睦。 何霜降扶着云香去了二楼雅间,有个小丫头在边上伺候。她那夫君借口有事,先走了,显然是想给二人留些地儿说悄悄话。 “你这怕是好几日都没吃好了吧,我瞧着瘦了许多” 贺云香揉了揉太阳穴“吃什么吐什么,入夜以后还睡不着,凭口气吊着似的” “我去给你做些清淡好下口的菜色……” 贺云香本想拉着何霜降聊聊,没想到她这一溜烟跑的没影儿,拦都没拦下,也确实馋她做的菜,想起来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加个拍黄瓜!” 家里有些笑面儿原先给的菜籽,说是从西域带过来的,张氏种了一些,熟了以后红彤彤地挂在秧子上,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去年把籽晒干了又种了不少,前几日刚熟,采买特地送了两框子过来,在酒楼卖的也很是紧俏。 天一热,凉拌了吃着最是舒心,厨房里还剩了几个,原本想留着自个儿打打牙祭,现在贺云香来了,自然也该叫她尝尝。 贺云香如今吃不下荤食,可总吃素也不行。老老实实的剁了些肉末,绞了葱姜水,和面打成丸子,炸过一遍再大火红烧,盛盘以后撒上,吃着细腻,没什么腥味儿。 锅里蒸的木桶饭也好了,一开盖,白气就从花花绿绿的颜色里飘出来,用饭勺拌了拌,玉米粒混着腊肠,还有圆滚滚的豌 分卷阅读219 豆,就和到一起去了,里头还搁了何家祖传的酱。 搅和匀了盖上盖子,再焖一会儿就能盛起来了。 快手快脚炒了盘嫩青菜,切了一盘卤好的牛肉,菜全齐了才想起来桶里还有些一早买回来的小河虾,这小河虾最是鲜美滋补,收拾干净炖了个豆腐,这几道菜就够了, 贺云香许久没吃过肉了,着实馋,但家中厨子每回烧的油腻重口,她每每闻到便受不住了,这回吃着何霜降做的菜,竟没什么反应。 肉丸子,卤牛肉,小青菜,就连那小河虾炖的豆腐,她都吃不出什么腥味儿,分明是家中常做的菜,她吃了却想掉眼泪。 人人只会跟她说,女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忍忍就好了,连自家夫君都有些不耐烦了,嫌她娇气,也只有何霜降,回回都记着她,不等她说就知道她缺什么。 “还有两个凉菜,你少吃些,如今肚里还有个娃娃哩” 贺云香温和地笑了笑,纤手覆上肚子“我的好孩儿,只有你这干娘疼你哩!” 何霜降也上手摸了摸“可记着你的话,这孩子回头要喊我干娘的” 小二才把厨房里的拍黄瓜跟凉拌红柿子端上来,贺云香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着吃了两块,何霜降赶紧将人拦住了 “少吃些少吃些” 贺云香放了拍黄瓜,又尝了一口边上的红柿子,酸酸甜甜,比拍黄瓜好吃不少哩。 “这是什么果子?从前怎么没见过?” “有个认识的大伯送的,说是西域传来的,我娘去年种了些,味道竟还不错,我瞧这跟柿子长得像,干脆就叫红柿子了”何霜降也尝了一口,张氏叫采买送来的两篮子,都卖光了,她自己舍不得吃。 临走前何霜降又给她拿了一罐盐渍青梅,泡水喝也能长长胃口。 酒楼每日进项已经相当不错了,比那些开了十来年的酒楼还要红火,许是新帝派了钦差下来抓贪官的缘故,竟也没出什么仗势欺人的恶事。 许久没回清水城,酒楼饭馆的账目也没核对过,虽说她丢开了手,但照常也该去查查的,毕竟人信最不可测。 赶着中秋前回去,还能同家人吃个团圆饭,于是找个采买的事儿得尽快定下来。 说来也巧,恰逢钦差下扬州,捉了不少贪官污吏,家中奴仆尽数遣散或是发卖,何霜降借着机会去人牙子那儿挑了对性子瞧着还不错的夫妇,这对夫妇原是府里夫人的陪嫁,那家老爷宠妾灭妻,夫人没了以后二人就被赶到马厩里伺候牲畜了。 何霜降没多问,痛痛快快付了钱,但那人牙子还是给她解释了一通。 “你识字?” “能认几个字的,不至于叫人家哄了去”这精瘦的男人点了点头。 这便行了,教几日等这人上手了,她就能腾出空来回清水城一趟。 扬州城抓了不少贪官,说是钦差老爷抄家时清点财产都花费了小半个月,地下暗房堆的满满当当,数十箱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数量之巨,叫人咋舌。 何霜降每日都得早起,等太阳才出来时菜蔬都已经买好了。今儿边上跟着新采买,许多东西都要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因此今儿算是晚的了。 也是因为晚了一会儿,才看到了一个熟人。 抓起来的贪官污吏,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今儿就是那些家中亲族女眷被官差押着去往西北的日子,街上不少人都在瞧热闹,还有人朝队伍里头仍臭鸡蛋或是烂菜叶。 何霜降本不打算瞧热闹,才打算回头,就看见泉姐儿在里头,垂着脸,表情不明。心里有些不痛快,甚至也想扔个鸡蛋或是菜叶啥的,转念一想,都是花钱买的,没必要糟蹋在这种人身上。 心里正想着,边上的采买却扔了个鸡蛋到人群中,鸡蛋分毫不差地砸在泉姐儿头上,她穿的衣裳已经邋遢的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式了,这会儿糊了一脸鸡蛋,看着更是骇人。 采买见何霜降看他,还当是何霜降不满,眼有些红,声音憋闷“主家……这鸡蛋从我月钱里扣吧,我实在恨透了这歹毒的女人,一时没克制住” “不用,砸的好……” “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们夫人,如今……如今这天杀的可算遭了报应!老天有眼……” 何霜降听了这话也是咬牙切齿,当初冒险救了一把泉姐儿,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叫她害了 分卷阅读220 这么多人,把手上一筐子鸡蛋全递给这采买,自己也扔了两个,准准地砸中她的头。 那边手上绑着绳子,一直垂着头的泉姐儿抬头朝这边看过来,见是何霜降,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夫人温文尔雅,这女人一进家门就闹得一家子不得安生,夫人那么好的性子都被气的病了几回,后来身子垮了,这女人更是得寸进尺,仗着老爷在后头撑腰,为所欲为,去年冬天我家夫人一病……就再没起来,这女人反倒凭着腹中孩子扶了正”采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又狠狠朝她扔了几个鸡蛋“我先还当这世上没天理了,现如今可算看到这女人遭了报应” 何霜降静默。 快到城外,跟着扔菜叶的百姓方才散尽,何霜降一路小跑到前头,塞了二两银子给押送的官差,目的不言而喻。 越着急回去,事儿反倒越多,直到中秋节前夜,何霜降方才闲下来,第二日一早就赶车回了清水城,天擦黑才到地方。 一家人今年中秋没回桃花村,就在酒楼做了一桌席面,何霜降到家时才刚开始吃饭。小侄儿已经会说话了,瞪着大眼在何大郎的教导下喊了声姑姑。 张氏乍一见何霜降回来,上手拍了她一顿“你还晓得回来!钱那么好不成,连家都不要了!” 何霜降嘻嘻哈哈不说话,这会儿越说越错。 何大牛拉住气冲冲的张氏“吃完再说……吃完再说……” 扬州城不少事儿都是家里人没听说过的,譬如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钦差下扬州,治贪官抓污吏,收了一批又一批的银钱充交国库。 再譬如如今在西北的谢将军就是谢明远。 “是谢小郎君?他如今当上了将军?可真真是了不得”张氏第一个站起来,险些掀翻了桌子。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佩服。 外头月圆,里头团圆,一家人喝酒吃菜,好不热闹,却不想账房在外头将门敲得砰砰响 “掌柜的!外头来了不少人,说是找您有急事儿!” 100. 第一百章 终于相见 何霜降正纳闷呢, 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跟着账房下楼,才发现一群人在楼下侯着,皆身穿官服,本应气宇轩昂的, 不过这些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脸还绷地死紧。 打头的是笑面儿。 他替小淮王干了许多事, 现如今显然是京中新贵, 这会儿又穿着绛色官服,十分气派。何霜降刚想打趣他如今可厉害了,还没说出口,就因笑面儿的一句话变了脸色。 “你……你快些进京,圣上召你进京, 谢……谢将军他受了伤, 如今昏迷未醒”笑面儿吭吭哧哧半天才把话说明白,何霜降听完就就有些站不住。 “谢……谢明远?” 笑面儿叹了口气“恩,是他” 何大牛跟张氏怕出了什么事儿,也都跟着下楼, 心里有些纳闷,问她身边的何大牛“咋的了?人受伤了找咱家闺女做什么?咱闺女也不是大夫啊” “谢将军在西北筹谋三年,等新帝即位,立即率领兵士,一鼓作气, 将蛮族赶出西北边境, 又乘胜追击,打的蛮族人连连讨饶,写了降书” 笑面儿声音沉重 “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因着他, 大启才能安定,可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瞧着叫人心酸……圣上叫我们几人请你过去,姑娘就进京瞧瞧吧” 这话说完不光是张氏,连何大牛都有些警惕,虽说笑面儿帮了何霜降不少,但叫自家闺女去京城,还说是什么皇帝叫她去的,这谁能信。 “容我收拾收拾,你几个坐着歇会儿”何霜降显然已经信了,淮王跟笑面儿几人的交情她是知道的。 “你真要去?”张氏拉着何霜降“山高路险的,你怎么去?若是遇着事儿了,又该如何?你这丫头非得叫家里人忧心!”骂完又低声对着何霜降说“且那是大将军,圣上怎么着也得请个好大夫瞧,你去顶什么用,跟你又没甚关系” “人介在西北抛头露撒热血,抵御外敌时怎的就不见您说同我们没什么关系呢,如今天下太平,蛮族滚回了老窝,您就出来说这些扎心窝子的话,这话若叫那些将士听着了,只怕都心都凉了半截儿” 张氏自知说不过她,推了推何大牛,何大牛也是一脸忧色“这委实不能去啊,你一个 分卷阅读221 姑娘家家的……京中什么大夫没有,何必要你去瞧呢?” “爹!”何霜降憋红了眼,也不知为何,鼻子泛酸,心里涌上一股委屈,谢明远帮了她几回,这回人家受着伤,生死未知,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笑面儿见何家人怀疑他们不是好人,将手里密折拿出来,是当今圣上亲笔,下面还盖着玺印,这诏书一出,何家人险些软倒在地。 “我们来时圣上说了,这事儿不便声张,谢将军若是醒来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万一,这事儿再传出去,只怕安生日子还没过几天,西北又要乱起来了” 皇帝密诏都出来了,饶是何大牛再想推拒,也都不敢说什么了,张氏更甚,她原想着将何霜降锁在家里,现下看来,还真非得由着她去一趟京里不可了。 何大牛到底不放心,叫石头跟着去了,嘴上说着一来保护何霜降,二则周老先生从前就说,我朝学子,读万卷书,亦行万里路,方才堪担大任。何霜降心里清楚,她爹嘴上这样说,心里更多的还是想叫石头一路上护着她。 当今圣上登基,加了恩科,明年秋日里加了一场乡试,这会儿本该是温习念书的时候。 “我正想瞧瞧京城盛景呢”石头怕自家阿姊心里愧疚。 天还黑着,一行人就往京里赶了,笑面儿一行来时骑得都是好马,一路上都没耽搁,饶是如此,还是赶了一个多月方才到清水城。 何霜降跟石头还不会骑马,只能套了车辇,这一来就慢了许多。 天儿越来越冷,众人一路上也没敢停,到汴京城时已是冬初了。 一进城笑面儿就叫随行的一群人先离开,他亲自带着何霜降七拐八绕,直至一处宅院方才停下。这宅子门头上没有牌匾,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大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位穿黑甲的兵士,见到笑面儿,相互看了一眼,没打算让行。 笑面儿拿出手中铜牌,上面刻着龙纹,那两位守门的兵士当即要跪。 “不必,你们将军醒了没有?快些带我进去” 那两位兵士匆匆忙忙推开大门“将军还未醒,箭伤都长好了,不过怕是那会儿坠马的缘故,伤了头,现下还是醒不过来。” 当初就剩一口气了,如今这样都算是运气好。 何霜降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这兵士将几人引到谢明远所在的院子,又有个小太监领几人进屋。 何霜降一时有些迈不动脚。许久未见,久别重逢本当是极开心的事儿,可他受了重伤,生死未知。 笑面儿推开轻掩的门,谁也不敢发出声响,似乎怕吵醒了里面睡着的人。 一路上设想了许多,等真见着人了,反而心里定了下来,什么主意都没了。谢明远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瘦了不少,也黑了点,跟在清水城时的样子没法儿比。 笑面儿心里也在打鼓,他都不知道圣上为何要将小娘子找过来,二人除开从前认识,外加谢将军在小娘子饭馆里当过账房,再没有旁的关系了。 “我去寻个干净的客栈,你二人先在这歇会儿” 何霜降点头,她跟石头没来过汴京城,对这儿也不熟,就不跟着去了。又问了那小太监厨房在哪,她要去熬些粥,石头跟在她后面打下手。 用小罐煨了一碗粥,叫石头看着火,她再去瞧瞧谢明远。 刚走到院门口,小太监牵着马从里面出来,何霜降朝里头看了一眼,谢明远住的院里又没有马厩 “你这马儿牵到哪里去了?” 那小太监躬了躬身“不瞒姑娘,圣上说这是将军最喜欢的马,叫我每日牵到将军院里遛遛,兴许将军听到声音能醒过来” “最喜欢的马?”这马胖的跟猪似的,除了白了些,她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啊”小太监摸了摸马的鬃毛“将军怕这马受伤,从来都舍不得骑这马上战场” 何霜降无言,她觉得不带这马去战场,只怕是因为这马儿实在不是上战场的料。 几个月不曾醒,虽说被照料的没什么生命危险,不过日渐消瘦是真的。许久没喝水,嘴唇也干裂的不成样子。 何霜降坐在小杌子上,手撑着下巴,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又去桌上倒了杯水,想润一下他的唇。 水还没送到嘴边,就一个踉跄洒 分卷阅读222 了,这大冬天的,一点水都能凉的人打颤,何霜降手忙脚乱的擦被子。 心内抱怨自己笨手笨脚,又想把这湿透的被子换了,本就脆弱的人,回头再染了风寒,她就是罪人了。 才掀开被子一角,石头就从门口进来,嘴中轻喊着粥熬好了 “阿姐你做什么?怎么能趁人之危耍流氓?” 何霜降愈发慌乱,才掀开的被子从手里掉下来,砸在谢明远脸上。低头一看,才发现谢明远没穿上衣,许是那小太监平日里要给他擦身,怕换来换去麻烦。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水洒了,我想着换个被子,谁知道他……他他没穿衣裳” 石头一脸怀疑。 “行了!你去把粥端过来吧” 等石头出去了,何霜降才松了口气,被子暂且不换了,等小太监来告诉他一声。 闭着眼一边念叨非礼勿视,一边把他的手重新塞回被子,不想摸到他手上戴着一根细绳。 也不嫌咯手。 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竟是那年端午节,她编的长命缕,五彩丝线缠绕在一起,简单的打了个结就戴手上了,虽说戴的日子久了,但还是干干净净的,就是颜色磨浅了不少。 何霜降细细摩挲这长命缕。 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委屈,亦或是替谢明远委屈,憋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恶狠狠把他手推进被子里 “戴这个顶什么用,若知道你跑去西北,怎么也得给你求上十个八个平安福,还得叫大师开开光” “可真不地道,叫人送信回来,却不说自个儿再做什么” “我差点当你进了丐帮,还想着替你攒些银钱,你那铺子我也没舍得卖,都留着的” “还有卖冰鉴的钱,我长了心眼,同张娘子五五分成,也都攒着,你若醒了,这些都是你的” “清和酒楼都开到扬州了,当初说好了,让你做掌柜的,可你如今是将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上我那小酒楼” 何霜降盯着他的脸碎碎念,像是哄小孩儿似的,许他各种好处。 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皱了皱,何霜降揉揉眼睛,也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是不是眼花了。 趴到床上,凑近他的脸,使了些力气,食指按住他眉心揉了揉,许久才松开。 谢明远眉毛又抽了抽,这回绝对没有看错,何霜降屏气凝神,凑近他的脸,想伸手扒拉一下他的眼,看能不能强行让他醒过来。 手刚抬起来,床上的人眼皮微动,竟……竟然醒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何霜降大气不敢出,弯着腰也不敢动弹,只是心跳的有衙门口人家申冤时敲登闻鼓那么响。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何霜降腰僵着酸痛,也终于站不住了,两手撑在谢明远身侧,二人近在咫尺,呼吸打在脸上,气氛暧昧。 谢明远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重新闭上眼。何霜降生怕他闭上以后醒不过来了,轻轻喊了一声 “别睡了” “阿姐!你还说你没耍流氓!”石头刚端着粥从厨房出来,见何霜降面目狰狞的趴在谢明远身上,唬了一跳,手里碗掉在地上,砰地一声砸醒了两人。 谢明远重新闭上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何霜降倏地直起身“什……什么耍流氓……快去叫人请太医!谢……谢将军他醒了!” 石头更是恨铁不成钢,走到床前,指着双眼紧闭的谢明远“阿姐你耍流氓就算了,怎的还骗起人来了” 何霜降晃晃谢明远,不知怎的,这会儿竟没反应了。 “……” “方才真的醒了,你去叫太医来瞧瞧” 石头不信“阿姐……你别是又支开我想对谢大哥怎么样吧……虽说谢大哥英俊潇洒,但他现如今这样子,咱娘是不会同意的” “去请太医!”何霜降受不了了,方才明明就是醒过来了,这会儿怎的又晕过去了,得赶紧叫太医来瞧瞧。 “你自己去……我在这守着谢大哥就行了”石头一脸不放心地看着何霜降。 何霜降气急“还不快去!” 石头一脸委屈地出去找那小太监,他家阿姐这就是为了满足私欲! 分卷阅读223 等石头走了,床上人又睁开眼,何霜降一回头,就撞进他的目光中 “我我我就说你醒着!刚刚怎么装晕?” 在床上躺了许久,谢明远没甚力气,现下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是看着何霜降,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渴了?” 谢明远摇头。 看他这样子,何霜降将质问的话憋回去,先前的事儿也不在提了,反而嘘寒问暖起来。 “饿了?或是冷?”何霜降重新坐到床边,掩饰般的遮住被子上的水迹。 谢明远声音沙哑,委委屈屈地开口“别请太医,我想多歇几日” 这话说的何霜降又想掉眼泪,双手绞在一起,他若醒了,只怕又要被派到西北,镇守边关,多歇几日也是好的。 背过身抹了把泪,去桌上又倒了杯水,递给谢明远。 谢明远委屈巴巴“我没力气……” “……” 等喝完水,谢明远又装模作样躺下去。 石头跟小太监刚好进来,后头还跟着太医。 这太医是皇上单指派给谢明远的,就住在谢明远这府上,不过何霜降不知到他在哪个院子。 太医摸了脉,眉头时皱时展“将军脉象有力,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何霜降松了口气,看样子这太医也看不出来他醒了,只不过石头看向她的眼神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等诊完脉,何霜降将太医送出去,顺道打听如何食补。 “将军伤口已然好全乎了,只要能咽下去,倒没什么忌口的”这太医抚了抚胡须,想了片刻,又补了一句“不过那些大补之物最好少吃些” 101. 第一百零一章 是阿元哦 除了何霜降, 谁也不知道谢明远醒了。 先前熬得那碗粥被掉到地上了,何霜降叫人去买了大骨头,放灶底下煨着,准备再熬碗猪骨粥。 这大骨头熬得越久越香, 等熬好了撇去上面一层浮油, 滤掉骨头渣子, 再添些山泉水, 放了一小把米,重新熬了一锅粥,等粥快好了才挑了几根嫩青菜搁里头,就着余温将菜烫熟。 冬日里菜是贵件儿,皇帝御赐的, 寻常人可没这服气。除了宫中暖阁由专门养着菜, 旁的地儿可没有青菜。 谢明远许久没沾过肉食,但才醒也不能立即就补些大鱼大肉,这粥是再合适不过的。谢明远听见她进屋的声音,就睁开眼, 看着她过来。 何霜降怕人家看见,悄悄栓上门。 把粥搁在桌上,先给谢明远倒了杯水,眼神示意他坐起来喝一些。 谢明远躺在床上不动弹,幽怨地看向何霜降, 虚弱开口“昏的久了, 全身上下使不上力气” 何霜降听此,又使了吃奶的劲儿把他拽起来 “你这几时能恢复好?不会以后都不行了吧?” “……”谢明远脸一黑“歇几日自然就能恢复了” 背后靠着软枕,谢明远半躺在床上,颇有那么几分病西施的味道, 何霜降悄悄笑了笑,端了水喂他喝了——他如今手都抬不起来。 “这粥可费了我好些功夫,等你好了,可得好生报答我”才从食盒拿出来,粥还烫着,何霜降吹了吹,喂到他嘴边。谢明远定定看着她的脸,半天回不了神。 何霜降还当是他躺的日子太久了,脑袋都躺麻了,轻轻啊了一声,示意谢明远张嘴。 “你既然醒了,那我过几日就得回去了,若是路上赶得及,到家还能过个年”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谢明远拽住她的手腕“你急着回去做什么?” 感受到腕间的力道,何霜降一脸狐疑“不是没力气么?” “……” 外头有人敲门,何霜降将手中空碗放回桌子上,又跑去开门。 “如何?谢将军有动静没?”笑面儿只是随口一问,并不觉得谢将军能醒过来,又把手里的两个牌子递给何霜降“这是东大街那家客栈,你同你家弟弟歇在那儿,过几日圣上下令,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分卷阅读224 “晓得了” 何霜降跟石头俩都是头回来京里,瞧什么都新鲜,新帝登基已经有几月了,京中如今重新繁荣起来。她这心也野,一来京城就开始谋划在这京中开铺子能不能行,酒楼暂且不提,开个朝食铺子。 想是这样想的,进去一问,这单是一个小小的门面,都比扬州城酒楼价儿还贵,若是租个店面,从街头看到街尾,大小铺子,都各自都着营生,除非顶顶有钱,要不想在这天子脚下开铺子,只怕难如登天。 且这京中一脚踩下去,七个都是有品级的京官,剩下三个,就是王侯贵族了。 赵夫人听说何霜降来了,特地去客栈寻她,何霜降许久没见过阿元,正好跟着她一并去瞧瞧。阿元在石头后面也念了不少书,石头也挺想那小鬼的,因此也跟着一并去瞧瞧。 “我家阿元亏得你们照顾,如今性子开朗多了,我男人才走那会儿,家里一团乱,也顾不上他,有时才说他几句,因此这孩子渐渐地,性子就养别了,虽说也听话懂事,只是没了孩子心性,去你那儿待了这么长时间,再回来家里就多了些人气儿” “您知道就好,往后少说阿元些,他心里都懂着哩”何霜降跟着赵夫人去了她府上,新帝即位以后论功行赏,圣上亲笔给她家酒楼写了牌匾,这比多大的官都体面,寻常人绝不敢来找事儿。 阿元知道自家娘亲今儿出去了,却不知道为何出去,才听见声音,就出来迎,看见何霜降,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又跟窜天炮似地窜到石头身上扭个不停。 赵夫人想把阿元抱下来,石头反倒躲开了“无事无事,阿元人小,不重” “先去吃饭吧,今儿也叫你瞧瞧咱汴京城厨子的手艺”赵夫人朝何霜降眨眨眼,知晓她是个会吃的。 要说何霜降,去过的地儿也挺多的,沧州逃难一路上,过了青州,贺州,晋州许多地方,但真论吃过的能提上名号的东西,除了过年时沧州人炸的麻花,再就是清水城这边过年人家做的糕点丸子,或是炖的汤锅,再地道一些的,也就没尝过了。 她自家酒楼饭馆,菜式尽是自个儿想的,或是大厨们自个儿做的,兴许百年后也能成地道菜,但这几年是不能够的。 “党参乌鸡汤,冬日里喝暖和,我特地叫后厨留了一份,否则不出半日就没了” “糖醋鲤鱼,这是黄河鲤,人家夜里捕一些,一早就送来,每日也没多少” “这清蒸白鳝,套四宝,汴京烤鸭都是我原先从各地买回去的菜,再改了改” 冬日里这些大荤菜色吃的人不免腻味,店里小二极有眼色,端了脆生生的萝卜条过来,何霜降尝了一口,眼睛一亮 “这……” 赵夫人接茬“这是四样特色菜当中的最后一道,最是爽口,每桌客人,无论点了几样菜,都只送一盘” 一盘自然不够,这酒楼甚至不少人,就为这一盘子脆萝卜来这儿点菜的。 何霜降啧啧称奇。 “这萝卜也是有讲究的,我在外头有个庄子,专种萝卜,寻常都是用山泉水浇的,所以吃起来,最是清甜爽脆” 这跟她在山上辟了地种果树养牲畜是一个道理。 吃过饭,阿元粘着石头,想跟他一块儿走,赵夫人也拉不住,干脆就将这孩子交给俩人,明儿再给她送回去。 赵夫人给了些萝卜,何霜降装篮子里带走了。 下半晌去谢明远那,京里书铺多,石头想买些书带回清水城,何霜降给了些钱,就不问他了,这么大的人了,连秀才都能考上,不至于路都不认识。 阿元见要去书铺,自然不愿意,跟着何霜降后头一起去了谢明远那儿。 天气寒凉,炸了些萝卜姜丝饼,老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谢明远如今虚的不行,得多吃些萝卜跟姜养养。 剩下的萝卜放昨儿的大骨里头,又熬了一锅汤。赵夫人这萝卜也不知怎么种的,熟了以后晶莹剔透,跟白玉似的。 阿元牵着何霜降衣角,谢明远一听见动静就知道是她来了,利落地坐起来 “今儿吃什么?” 阿元从何霜降身后探出头,谢明远连瞬间木了“这孩子……怎……怎么来了” 何霜降把食盒放到桌上“今儿赵夫人带我去她酒楼吃饭,许久没见阿元了,他就跟我一道回来了” 分卷阅读225 “来就来……带个孩子做什么?”谢明远嘀嘀咕咕。 “你说什么?”她都听见了,还当谢明远不喜欢孩子吵闹,跟着摸摸阿元的脸,解释了一句“阿元很乖的” 阿元点点头,端着萝卜姜丝饼,何霜降把汤盅里的汤倒进碗里,一并端过去给谢明远。有个孩子在,何霜降自然不肯再喂他,偏偏谢明远做怪相,不伸手接汤碗。 “姐姐,你喂哥哥吃吧,从前我爹身子不大好,我娘也喂呢” 谢明远赞许地看向阿元,阿元也眨眨眼 何霜降怕伤到阿元的心,端着汤碗,舀了点汤喂给谢明远。。 “中午都没人来送吃食……” “府里不是有人做饭吗?怎的没送过来?” “以为你要过来,就没人送了……” 何霜降愈发愧疚,阿元也听话,拿着饼子,往谢明远嘴里塞。 “有姜?”谢明远呛地直咳嗽。 “怎的,你不吃姜?我特地切了细丝搁里头,这姜都是上好的,最能驱寒辟邪,别使小孩儿性子,多吃些,怎么还不及阿元懂事呢” “就是就是,阿娘说冬日里就要吃姜”阿元也在一边附和“你若不吃,全交给我吃,我可喜欢姐姐做的菜了” 等吃完饭,何霜降又把东西收拾好,语气埋怨“明儿一早我再来,四下无人你也起来走走,再躺下去只怕四肢都要锈掉了” 石头一下午没回来,何霜降带石头去外面吃了些小吃,汴京不似扬州,虽说这儿热闹,但到了夜里也是要宵禁的,毕竟天子脚下,不敢出岔子。 街口四方道上有几个摊子,其中有个深眼高鼻梁异族人,推着摊子卖羊肉,说话秃噜秃噜的,何霜降只能听个大概,不过他手里烤得那肉,喷喷香,不说阿元哈喇子都挂脖上了,她闻了这味道也馋得紧。 也不知洒了什么香料。 何霜降买了不少烤羊肉,又跟人家打听这香料怎么卖的。若是能有这香料的种子,她酒楼在扬州,生意还能再上一层。 待赚了钱,整个江南都开上酒楼,苏州江宁更富裕些,赚的钱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孜然,花椒”这异族人见何霜降买的多,因此她问这些香料,人家也没藏着掖着,反而大大方方地指给何霜降看,有把摊子底下的那些花椒粉拿出来。 细碎的粉末被风一吹就四处散,何霜降跟阿元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个……能不能卖?有没有种子?” 何霜降问了半天,才搞清楚,人家愿意卖这磨好的孜然花椒,却不愿意卖那些种子,这是断财路的事儿。 102. 第一百零二章 买了香料 若是这异族人在扬州, 何霜降也是愿意的,只可惜他在京里,她哪有功夫常往京里跑。只是要人家这些香料种子,的确也是断人财路的事儿。 这异族人也是客气“我这种子……在我那里不值钱的, 只是我……往后还要谋生, 这些不能卖掉” “那便算了, 不过这香料你还余下多少, 家中可还有,全卖给我如何?你明年再种一些” 这异族人有些迟疑“实不相瞒,我今年才跟着将军来京城,将军又将我一行人在城外屋棚里安置下,初来乍到什么也没有, 就靠这香料活着, 若是一口气卖了,只怕明年我这生意还是个问题 ” “你剩的香料,全卖给我,我多付你些钱, 你拿这钱去京郊买些地,专门种香料,只需一年,往后只凭这个也能赚不少钱了” 这异族人眼睛一亮,他没想过这些, 这些香料也有人来买过, 看他并非汉人,总想骗他,还没见过有谁教他如何去做。 这碳烤的羊肉味道不错,不过既是肉食, 价儿便贵些,况且他又是异族,来买的人也不多,不如就去买些地,往后只卖香料,这营生比之前自己瞎琢磨好多了。 “多谢侠士指点,您跟我过来,我将家中磨好的香料全都给您,您只需给些买地的钱”他学着汉人,抱拳躬身,嘴里秃噜秃噜道谢。 何霜降跟石头花了不少功夫把这些香料运回客栈,八十几两银子,这香料起码也有百来斤,屋棚住的基本全是异族人,见有人来买香料,出的价儿还高,各家各户基本都卖了,只留了种子,到时候买些地种上,就是一桩能长久经营 分卷阅读226 下去的生意了。 石头还有些疑惑,在他看来,这些香料买来跟本没什么用处,酒楼里现有的吃食也没用这些香料,也都还好好的。 “无论做什么,都得朝前看,有新的东西,要先试试,若不行亏的也不算多。若是可以,第一个试的人赚头都是最大的,在朝后,赚头就慢慢小了,但第一批尝试的人名头已经打出去了,无论如何,都是赚的,且这赚的远远比当初拿出去的本钱多” 石头若有所思点点头。 “行了,走吧,逛了一圈,没吃多少东西,反而又累了一场,今儿再带你去旁的酒楼吃一顿。” 她这一趟来京里,也算是见识到了不少东西。 京城酒楼都是气派的,才进去就有伙计将姐弟二人打量了一通,说话也客气 “二位我们这儿最便宜的菜式也是二两银子一盘的,您不如去外头瞧瞧别的饭馆?” 这话一说,何霜降就想到前些日子赵夫人请二人吃的那一桌子菜了,也更明白为什么当初谢明远不敢相信她将烤鸭方子几百两银子就卖了。 她二人穿的都不是什么好衣裳,虽说她酒楼饭馆开了又开,但真论起来,钱都花在铺子里了,留给自个儿打扮的少之又少,更别说石头了,虽说身有功名,但两年前还捡着大哥的旧衣裳穿哩。 如今来京里,二人穿的都是寻常清水城百姓穿的衣裳,跟京中众人绫罗绸缎锦衣华服自然没法子比。 不过也更叫她想看看这酒楼里菜式跟扬州有何不同了,不用店小二说,她先压了十两银在柜台上 “我二人不是来吃白食的,恐你为难,先押了十两银子在这,请给我二人寻个僻静的位置” 这小二脸通红“小子眼拙,对不住您二位了” 说着带两人去找位子,何霜降也没说话。 等二人坐定,这小二又开始叽里呱啦报菜名儿,何霜降摆手 “这酒楼没有食单?你说的太快,若是有些客人记不住,到了后面就忘了前面该怎么办?”何霜降是真的好奇。 小二也是一脸懵“姑娘,我们这儿招小二,都是招口齿伶俐的,口齿伶俐第一样就是要会报菜名儿” 何霜降心内不赞同,却也不说什么了,点了三个听着不错的菜,又点了最普通的荞麦面疙瘩。打量一家店靠不靠谱,最简单的就是看看他最简单的菜是什么,若是连最简单的都能做好,那别的菜也不用说了。 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说起来还不如清水城饭馆,不过菜具都新鲜,没什么惊为天人的味道。 石头吃完摇摇头“还没阿姊你做的好吃” 何霜降也放心了,只是占个地利罢了,旁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年底将那些香料带回去,去年养的羊如今也长成了,冬日里用炭火炙些羊肉或是猪五花,沾上这香料还有辣椒面,吃着肯定香。 往年自家会用炭火烤肉,虽说香,但在外人看来总也上不得台面,此番她回去讲那碳烤炉子改改,做个小些的,应该会好些。 冬日里冷,起床就是受罪,连石头这自制力强的人也懒得起来,何霜降撑着睡意起身去谢府。 这会儿天才亮,外头还飘着雾气,天灰蒙蒙的,怕是要下雪。 一早也没时间熬粥,擀了些面洒上葱花端去给谢明远,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房内有人说话。 “什么时候醒的?” 开口的是小淮王,哦,现如今应该尊圣上了。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何霜降没敢进去打扰,端着面站在院里,里面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何霜降还是能听见。 “刚想偷懒几日,就被你发现了”这是谢明远在说话。 “独你不急,那些个墙头草还不等我登上帝位,就都催着朕要加官进爵了” “这官爵之位又不会跑,再说边界大致定下来了,再没什么大战了,这几年我都没睡过安稳觉,这一回倒是把从前的觉补回来了” 何霜降听见了趿拉声,应当是谢明远走动的声音,脚步听着有些飘飘然,身子还没恢复大好。 皇帝沉吟“虽说安定下来了,不过朝后……西北安定还是离不了你,你往后还是要去西北的,异族需要你镇着。还有城中你带回来的那些异族,打算怎么处置?莫非真留在皇城,你不嫌膈应朕还嫌膈应呢” 分卷阅读227 “西北有陈军山守着,出不了大差错,那些异族不是坏人,当初还救过我朝兵士,不用您说我也知道,我这也醒了,过些日子就托人将他们送回去,如今西北边界安安稳稳的,他们也不必流离失所了,应当乐意至极”谢明远倒了杯水,递给皇帝,皇帝不接,他自个儿一饮而尽“至于我?这事儿了结,我也就辞官归隐,从此做个闲人,西北是再不打算去的,你若往后下江南,就去扬州清水城,我好吃好喝招呼,如何?” “你真要辞官?你这突然来这一出,不知内情的还当朕忘恩负义猜忌你” 谢明远哈哈大笑“当初上了你的船,本就是想着替伯府平反,那些打打杀杀太血腥,也太伤人,我年岁大了,亲还未娶,可不似陛下您三宫六院雨露均沾的。我心眼小,只能装一个人,旁的事儿也不愿想了” 皇帝不理会他刺挠话“那小娘子的确不错……” 谢明远一脸警惕。 “你见过?我家小娘子再好,您也莫要有想法,我孑然一身,若不是心里挂念这丫头,在西北都不知死几回了”他脸上一片黯然“当初我镖局里头弟兄出事,若不是她,我只怕也早没了念想,如今能给您打江山,也亏得她,要说起来……我也得替小娘子挣一份荣耀,朝后你得封她个一品诰命,有了这名头,做生意也容易些,没人敢去找茬子不是?” “你这话说的,我没道理对个丫头片子做什么。只不过没想到,你能为这丫头舍弃事业,还同朕顶撞,也罢也罢,你到底有个念想”说着叹了口气“我才是孤家寡人” 谢明远沉默半晌“臣此言并非顶撞您,你坐拥江山,更非孤家寡人” “成,我走了。你再歇几日,横竖你弃了官位,我回去拟了旨意,赐个爵位,至于小娘子的诰命,你若真娶了人家,我再送个诰命作贺礼,你若撵不上人家,我现在送了岂不是闹笑话,我瞧着人家可不一定能看上你”二人现在反倒恢复了从前的亲近,皇帝也刺了他几句,又叫上小太监“阿福你也走吧,人家如今大好了,有人帮着,可用不上咱们” 何霜降听人要出来,赶紧轻手轻脚出门,看着皇帝走远了,她才进屋,手里端的面早就坨了。 不过谢明远依旧吃的香。 “你……你好了以后就不不当将军?不去西北了?” “再去做什么?你从前不是答应我,叫我去当掌柜的?”谢明远呼噜噜吃掉最后一口,又在桌上倒了杯水。 “你能起身走路了?要不要再叫大夫来瞧瞧?”何霜降答非所问,方才屋里的话她听得真切,也知道他们二人打的哑迷是什么意思,再看谢明远心里不免多虑,总觉得是因为她,他才弃了事业。 “不必了,等过些时候你同我一道回去” 何霜降没说话,端着空碗走了,也没再回来。 她要跟石头回扬州,谢明远都醒了,她还留在京里做什么呢?谢明远说要回江南,她心里也怕,他本就该是将军,跟在她后面当掌柜的算什么? 石头不明所以“笑面儿大伯不是说要送我们回去吗?我们也不知会一声直接回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无事,谢将军醒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路上赶得及,还能在家过年” 石头自然是随他阿姐,他这几日淘了不少书,还有些绝版的书,做了不少注释见解,他更是珍而视之。 周老先生生前留的经世章注,他听从师父的话,未中举前不敢拿出来瞧,也是肚里墨水太少,怕看不懂。 103. 第一百零三章 甜甜蜜蜜 二人独自上路总还是危险, 将客栈的房退了,跟京里最大的那家镖局一起去扬州,付了不少钱。 明儿一早出发,虽说要走, 心里还是记挂谢明远, 三餐照旧送过去, 谢明远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对。 何霜降跟门口两人说了一声, 叫他们寻个趁手的人照顾谢明远。 二人才坐马车出城,石头又问了一句“真不同他们说一声?” 何霜降回头看了一眼“不说了,走吧,咱们或许都不该来这” 到扬州时都二十九了,店里账又不能等年后再清。等算完帐, 把未结的账结清送去各家铺子, 这才收拾东西赶回清水城。 店里厨子都是扬州本地人,自然各回各家,掌柜的跟伙计若要回清水城的,就坐他们的马车一道回去, 若不回去,留在 分卷阅读228 扬州过年。 三十一早几人就出门了,天黑才到清水城,今年爹娘也在清水城过得年,大哥吃完年饭还得去值守, 知县升官, 年后得调任去苏州了。 何霜降心里猜测恐怕是想见自家女儿的缘故,周元沁嫁到苏州伯府里,周知县就这一个闺女,自然得离得近些。 天都黑了家里还没开饭, 何大牛一直再说再等等,想看看两个孩子能不能回来。 “吃饭吃饭”何大牛一直在门口转悠,这看见不远处过来的车马,知晓是二人回来,面带喜意冲里面吩咐一声。 前门后院都挂着红灯笼,厅里点了好几盏灯,亮堂堂的。 菜早就凉了,不过吃的是炭炉铜锅子,里头涮了羊肉,还有个锅子,里头放些丸子菜蔬。 “谢将军醒了没有?”何大郎见他们回来,顺嘴问了一句。 “醒了醒了”石头替自家姐姐回答了“京里可热闹了,阿姊给你们都买了东西,在车上还没卸下来,吃完了你们去瞧瞧” 嫂嫂肚子鼓囊囊的,这才没几个月,比以前倒是大些,何霜降正奇怪呢,黄氏就捂着嘴到外面吐去了。 大哥面露忧色,移开凳子跟过去。 “大夫说这回恐怕是双胎,千万要小心些”张氏跟何霜降解释了一遍。 双胎确实有危险,寻常妇人生一个孩子都极遭罪,何况两个。 一家人说着说着又看向何霜降“说起来……你年岁确实大了,寻常姑娘似你一般的年纪,都许了人家,娘真是忧心你啊” 何霜降缩脖垂眼似鹌鹑,回回提起这事儿她就得跟家里人吵起来,这回干脆不说话了,她娘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罢,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听不见。 “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听话!街头那刘掌柜家里娘子,她姑表舅家有个外甥,据说长得一表人才,你年后见见” 石头接茬“娘……您别瞎许人家了,我姐她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哪家郎君,品性如何?我叫人上门打听打听” “就……” 话还没说完,何大郎就搀着一个人进来了,石头手里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谢……谢将军” 何大牛也唬了一跳“是……是谢将军?” “快快快!叫人缓口气,这是怎么一回事?跟逃荒似的,闺女你去熬些姜汤,路上只怕着凉了” 何霜降一步三回头,心里还在诧异他怎么来了。 厅里又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声,张氏叫石头赶紧去请大夫,何霜降听的真切,到底是怕他着凉,又去厨房把姜汤熬好了端过去。 药馆里大夫都歇下了,又被石头喊起来,急匆匆披上外氅就来了,何大郎将人扶到客房里头,一家人围了一圈。 这大夫把了脉,又摸了谢明远额头,眉头紧锁“这位公子身上有旧伤吧?原先旧伤还未完全恢复,这次又劳累过度,染上风寒,气虚发热” 石头跟大夫去抓药,剩下人都跟送大夫出门。 何霜降端着姜汤进来时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心翼翼端了凳子过来,把姜汤放在凳子上,摸了摸谢明远额头,确实很烫。 “起来喝些姜汤,喝完再睡”床上人没醒,何霜降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面色苍白如纸,还有些胡茬也都冒出来了,显然一路上都没打理过。 “你何苦来呢?大将军保家卫国才是分内之事,什么掌柜的不过是当初玩笑话罢了……” 床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轻攥住何霜降的“当初说的话不作数了?” 何霜降挣脱不开“没说不作数” “许久不见,你胆子小了不少”怪他没好好护住她,想来吃了不少苦,当初的心性都叫磨平了不少。 “什么胆子小?!”何霜降不服气,挣开他的手“我若胆小,也不会单枪匹马去扬州开铺子!” 谢明远起身,端起凳子上的姜汤,何霜降怕他端洒了,赶紧接过去,却没注意脚下凳子,一个错身,又栽在谢明远身上。 二人相顾无言,何霜降只感觉自己的脸比晚上吃的铜锅子还热。 谢明远鬼使神差捧住她的脸,何霜降鬼使神差闭上眼。 额头扫过一丝温润,呼吸缠绕,满堂寂静。 分卷阅读229 一碗姜汤早就洒在被子上,乍一摸到被子上的凉意,何霜降方才鬼上身似的跳起来 “这这……我出去瞧瞧我娘他们回来没有” “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明明明儿再说……” 何霜降拍了拍脸,闪身出门,谢明远一脸哀怨地目送人走远。 一回自个儿屋,就扑到床上,她这会儿的脸怕是比胭脂还红。心里不知从哪里涌上一丝蜜,这蜜一散开,整个人都甜丝丝的。 何霜降傻笑。 他那会儿跟皇帝谈论自个儿,满心都是维护她的话,她听着也分外顺耳,只不过当时糊涂了,总觉得自个儿碍了他的路,到现在才想明白,没什么谁挡谁的路,路都是自个儿选的。 况且做掌柜的也是很体面的事儿。 迷迷瞪瞪睡着了,半夜有人敲门瞬间惊醒,醒来这才反应自个儿连鞋都没脱,外面这会儿到处都在放开门炮,想必已经过了子时。 外面又是轻轻地敲门声,何霜降低声问是谁,谢明远在外头应了一声。 一打开门,就发现谢明远变了样,整个人精神奕奕,没了来时的颓然,连胡茬都刮得干干净净的。 “走,带你去瞧瞧新鲜玩意” 何霜降没问什么,跟他出了门。 到门口谢明远又把拴在门口的马解开,何霜降一脸嫌弃“你带它做什么?” “这是你当初送我的那匹白马,你忘了?此番回来,也是骑着它回来的,胖是胖了些,不过却聪明,它至今还记着回清水城的路哩” 似乎是听懂了谢明远在夸它,打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蹭完又往何霜降身边去,何霜降也顺势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马……变化也忒大了” “哪有什么变化”谢明远轻声反驳。 也不知他从哪得的钥匙,竟带她去清水城城楼之上,气喘嘘嘘爬上去,刚想抱怨,就见远处烟花炸响。 周知县曾给过她家两盘烟花,她以为那已经够好看了,不成想这烟花还能这般绚烂——似满天星子洒落。 “小娘子,当初我离开时,你说给我留个掌柜的位子,如今……真做不得数了?” 何霜降笑魇如花“作数的,只怕你嫌我庙小” “我也不是什么金佛” 夜凉如水,城里时不时响起鞭炮声。 谢明远不知从哪摸出二个红封,递给何霜降“之前欠的,如今一并补上,岁岁平安” * 何家过年向来都很闲,没什么亲戚要走动,今年在新宅子里过年,桃花村那些人也不用跑了。 一大早还要拜祖宗,张氏嘴里还念叨,祖宗保佑,赶紧叫闺女找个好人嫁了。 谢明远若有所思地望着何霜降,何霜降装没看见。 巷子里住的人何霜降都还不认识,但一早也有不少孩子过来拜年,何霜降具都给了糖跟点心,这些孩子一个传十个,一上午来拜年说吉祥话的都没歇过。 小侄儿如今会走路了,穿着虎头鞋,衣裳也是新做的,圆滚滚的,一步三颤,瞧着叫人心肝都化了。 谢明远一直没走,张氏还真动了心思,就是没动在正地方。家里住着个顶顶有牌面的谢将军,她逢人恨不得说上百十遍,巷子里那些婶子听说谢将军还没娶妻,一个个都巴望着叫张氏给介绍。 张氏还真谋划起来,不过又觉着那些个姑娘跟谢将军都不搭,还是石头一句话讲的对 “娘你不如给我阿姐撮合撮合……” “也有道理,这么厉害的人,不如便宜我家姑娘” “……” 何霜降愈发觉得她娘是瞧出了她同谢明远之间的猫腻。 张氏着急上火,恨不得眼神给俩人拉条线,叫二人绑一起,可真要撮合起来,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两手一摊,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把子年纪了,安心享乐才是正经。 三月里,两封旨意传到了清水城,一封大意约莫是 谢氏明远,战功显赫,忠心耿耿,收失地,震蛮族,封平西侯。 还有 分卷阅读230 一封是谢伯府的,先帝昏庸,轻信歹人,今彻查此案,伯府勾结外族实乃子虚乌有。 不光谢伯府,还有不少从前被先帝错杀的忠义之士,也尽皆平反,新帝此举,也更得天下文人爱戴。 104. 大结局(上) 尘埃落定 谢明远一说, 何霜降方才知道,京中那些异族早就回自己家乡了,一时不免有些可惜,那些香料以后怕是没有了。 “香料?” “是啊, 我从那些异族人手里买了不少香料, 都是研磨过的, 本想买些种子, 奈何他们也需养家糊口,因此我便计划着等他们种成了,直接从他们手里买就是” 谢明远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两个纸包“你说的应当是这个,这些在那边常见,不过往中原来却没有, 这些能使人身上产生暖意, 边界兵士也靠这些取暖” 何霜降打开纸包,果然是她在京中看到的两味香料,原本还纠结要不要开始在酒楼里上炭火炙肉,既然这种子有了, 那炙肉也能安排上了。 那两包香料,没敢全种下去,不晓得南边水土是否适宜,因此只敢种了一半,张氏捯饬这些东西是一把好手, 先前笑面儿给的一包红柿种子都被她种出来了, 这些小玩意儿应当不在话下,也不瞎折腾,就在院里辟了两垄地,撒了肥, 将那些种子种上了。 因着错过了年底生意最好的那会儿,这时候酒楼生意普遍不怎么样,但这香气很不得飘到十里外的炙羊肉却十分受欢迎。 无论是清水城的铺子,还是扬州城的铺子,每日都满满当当。 羊肉都是自家养的,小山头上养羊的,将这些牲畜伺弄的很是精心,羊肉肥嫩鲜美,小鸡崽儿也是一茬又一茬。 何霜降又招了两个人,也是先前帮她山头干过活儿的,四人一起总算能换开手了。 每日不说日进斗金,斗银却差不多。 四月里谢明远要回京面圣谢恩,何霜降托他把银子还给笑面儿,欠了这么久,如今可算还上了,心里石头也落了地。 许久没回桃花村,这是一家人开始的地方。 如今要说起来,心境比从前好了许多,许是跟村里那些个长舌妇的差距大了,她们的闲言碎语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哪怕就是传到她耳朵里了,她也懒得在意。 贺家嫂嫂二胎依旧有惊无险,何霜降将礼送到了,又寒暄几句才回了家。 张氏跟何大牛早就搬到城里去了,从前一家人都是在沧州城住的,后来家里银钱被二叔一家造光了,无可奈何才搬回村子,再后来一路流亡,到了桃花村定下来。 一直在漂泊,对于住哪儿还真没什么感触,儿女都在清水城,还不如就住的近些,一家人也能亲香亲香。 张氏把院里收拾了一番,这院子如今给山上四人住着,他们寻常得空下来带些东西上去也方便。 娘俩一齐把车上粮食卸下来,搁进库房。 家里那些田地如今都赁给人家种着,每年收四成租,赁去的人家就是当初卖田地给何家的婆子,她家孩子嗜赌成性,家底儿败光了,媳妇儿也跑了,如今一家子全靠那婆子撑着,否则只怕早散了。 虽说当初同何家有些不愉快,何大牛还是将地赁给她家了,还免了头一年的粮食种子,今年粮食种子都是何大牛自己出的。 饶是如此,村里还是有人唧唧歪歪,何霜降出去敲了一眼河对面后头的山头,一路上就听到了不少闲话。 “何家心黑,要不说是外来户呢,那婆子一家这么可怜了,还收人家四成租” “可不是,酒楼都开上了,还在乎这些小钱” “心真黑,难怪那家小娘子十七八了还嫁不出去,莫非就是心黑遭了现世报” “哼,就是嫁,她那抛头露面的样子,只怕也就能嫁个瘸腿老汉” 何霜降原想当做没听见,没想到这些人越说越起劲儿,她便忍不得了“婶子不妨四处打听打听,谁家有我家仁义,哪家地主不是收个五成六成租的,我爹给人免了种钱不说,就收四成地租,这还是感念当初来时,杨地主好心,只收了我家四成租,叫我家能将日子过起来,几位婶子若不满意,我也同人家一样就是了。况且就是真涨到五成,想赁地也比比皆是” 那几个婶子哑火,若真叫何家涨了地租,叫那赁地的婆子知晓是她们几个说坏的事,只怕要拿刀 分卷阅读231 上门了。 “我从前在村里住着,知道几个婶子爱挑活事儿,没成想这么爱搅和,往前您几位宗族本家,叫几位挑活的嫁给瘸腿老汉,才几年那丫头就没了,几位婶子当没事儿人一样,也不怕夜里睡不着” 何霜降朝几人走过去,那几个长舌妇颤了两下,依旧嘴硬“什么我们几个挑活,谁挑活人家事儿了……” “您几位可莫要说这天打雷劈的话,舌头这么长,也不怕下了地狱叫人割舌头”何霜降做怪相,将几人唬得战战兢兢“我这亲事您几位更不必操心了,先前早说过,我同侯府定了亲,侯府你们几个知道吗?你几位背后编排我,就是编排侯爷,编排侯爷,那就是编排皇上,以下犯上,这是死罪……” 还不等她说完,最后头那婆子,脸色发白,竟吓尿了。 何霜降冷着脸,哼了一声,没管几人,这山头她也懒得看了,大不了把后面大些的山头买下来,这边住的长舌妇太多,她心里膈应。 “你同侯府定了亲,我怎么不知道,哪家侯府?谢将军才被封了侯爷……”张氏在后面看了许久,本以为自家闺女被欺负了,后来才看见,自家闺女对着几个不要脸的老货,丝毫不露下风,也就没站出来,这会儿何霜降走了,她才巴巴跟上去。 “您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娘我是急啊,真是小谢将军?” 何霜降不说话。 * 到中秋边上,谢明远才回来。 夜里何霜降房门被敲响了,不用猜她都知晓是谁,这人总三更半夜来敲门,将人让进屋。谢明远大咧咧坐在桌子上倒了杯茶,将肩上包袱放到桌上,示意何霜降打开瞧瞧。 “啊!这……” “这都给你,生死两三年,才挣下这些,这都是我自个儿的。上回你走时也不知会一声,我匆忙赶来,什么都没带”说着又横了何霜降一眼“除了这些,圣上还赐了扬州城一处五进的宅子,还有万两金,绫罗布匹……” 何霜降两眼放光,这包袱里全是些样式精美的簪子珠宝,想来他攒了许久。谢明远看她这样子,心里也只觉得甜。 “我身家性命全都给你了,往后你得负起责任……” 何霜降觑他一眼“你往后跟着我,保管能吃香喝辣” 谢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边上,何霜降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好像有那晚城楼上看到的烟花。 许是对着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是好看的。 石头前些日子赶路去江宁府城,也不知这回能不能考上,谢明远说石头悟性强,叫她不必着急。新帝即位后特加了恩科,若今秋没中,又需再等几年。不过也不着急,石头才十五,年岁不大。 到年前方才放榜,石头榜上有名。 一家人放了一整日的鞭炮,新任县太爷也过来报喜,如此年轻的举人老人,从前从未听闻。 凡中举者,明年开春皆得去京城面圣,圣上亲试人才。朝中官员整治,如今新的一批人才补上来,从前那些蛀虫也该剔除了。 一家人喜气洋洋,何霜降跟谢明远不知道第多少次眉来眼去,也叫迟钝的张氏发现端倪,怪叫影响不好,压着二人定了亲事。 张氏心里两桩大事落了地,往后谁也不敢编排她们家了。 亲事定在明年三月,张氏本想年底就叫二人成亲,何霜降据理力争,这才定到了明年三月里。 皇上赐的五进大宅子,她才见到就难受了,太……太太大了,转悠半天也不一定能转出来。长廊曲折,花园竹林皆有,每日光洒扫的婆子丫头就有十来个。 “也忒奢侈了” 谢明远拉着她的手“那咱们就节俭些” 何霜降笑“那不就配不上你侯爷的身份了?” “什么侯爷不侯爷,不过是虚头巴脑唬人的名头罢了,饶是富庶如扬州城,还有许多吃不上饭的人家,咱们就两个人,有手有脚的,不必指望这些仆妇伺候” “你这一说倒叫我想起一些事儿,周老先生还留了笔银子,叫我办个善堂,这回也能抽开手考虑这事儿了” “当初同西北战乱,受伤的兵士不少,这些人被遣回去以后也没了进项,办善堂是好事儿” 谢明远把何霜降拉过去,似乎想起了刀光剑影的战场,紧紧抱住她“当 分卷阅读232 初身死几回,心里念着你,阎王爷才不收,放我回来,只怕你前世是什么女菩萨,功德大,才救了我的命” “你瞎说什么呢”何霜降感受到肩上湿意,才晓得他竟落了泪。 “总怕见不着你,先前昏了几个月,脑子里混沌,眼皮子也沉,怎么也睁不开,心里想着怕是见不着你了。等你来了,心里清明不少,想看看你,这才醒过来” 何霜降踮起脚,吻上他喋喋不休的嘴 “都过去了” 105. [最新] 大结局(下) 十里红妆 善堂说着也就建起来了, 何霜降专门雇了两个妇人跟两个护院,凡身有残疾者皆可进善堂,若是去进过军伍,每日还能领些简单的活计赚银钱。 瑞宁二年, 阳春三月, 清水城喜气洋洋。 清和酒楼掌柜的, 今儿要嫁给平西侯爷了。 先前谢明远提亲时, 彩礼几箱笼几箱笼的往何家抬,如今嫁过去时,那嫁妆又几箱笼几箱笼的往扬州送。 前头嫁妆都出了清水城,后头何家宅子还在往外抬嫁妆,街上一片红, 几个孩子跟在队伍后面捡花生铜钱。 何霜降坐在马车里, 手中拿着一个苹果,谢明远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 一早起来绞面抹胭脂,带上金头面,换上嫁衣, 时间太赶,因此她这身嫁衣只用金线绣了吉祥纹,不过瞧着也十分精细就是。 约莫黄昏时分赶到的扬州城,酒楼今儿歇业,店里厨子全都去谢府帮忙了。 石头跟大哥送嫁, 后面乌泱泱跟着一群人,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待到了谢府,喜婆唱词拜了天地,才将何霜降搀回房里。 早写过帖子请相熟的人过来了, 周元沁还有贺云香都坐一桌,贺云香怀里还抱着孩子,周元沁肚里揣着一个,二人还打趣儿要定娃娃亲。 笑面儿跟他那些弟兄们也都来送了贺礼。还有赵二,他也是真性情,旁人都说说笑笑的,唯独他,哭的不像话。许是觉得大哥都成亲了,独他还没着落。 赶了一整日的路,何霜降只觉得腰酸背痛,被喜婆扶到房里,又由几个孩子滚了喜被,朝她身上洒了花生红枣,一群人方才退去。 早上临出门前随便对付了一口,这一整日下来,她都没吃上东西,肚子连着叫了好几声,听着周围没声响了,自个儿掀了盖头,拈了桌上糕点,三两口吃完,又心虚的坐回床上。 这成亲真真累人。 坐在喜床上,感觉头重脚轻的,头面重的压脖子,再没人过来只怕她要昏过去了。 刚想掀开盖头起来走走,外头就熙熙攘攘传来人声,赫然是一群人跟过来想要闹洞房。 何霜降重新坐定,谢明远一身酒气推开门。 喜婆跟在边上,拿了秤杆请他挑盖头,谢明远接过来,许是紧张,差点没接住。何霜降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也有些打鼓,微垂着眼,感受到屋内烛光,随即盖头掀开,一室明亮。 “娘子……” 谢明远扑通一声坐在何霜降身边,头歪在何霜降肩膀上,显然喝的有些多,喜婆挥着手想将跟进来的人赶出去,却被众人齐齐嘘了一声。 有性子调皮的,不知道从哪找了个苹果,那苹果上绑着一根线“叫新郎官跟新娘子吃了苹果我们才出去” 不少人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吃完了朝后才平平安安的” 喜婆一脸为难,这可是侯爷,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越界,况且人都醉的不知事儿了,怎么闹洞房啊。 何霜降看着苹果,肚子又叫了一声 “别为难我相公了,给我吃吧”刚好饿了。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小娘子才进门就这么帮着侯爷了,你一人吃可不行,得两人一起” 谢明远哼了一声,一群人瞬间噤声,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跑的一个不剩,还有人喝高了,摇摇晃晃才进屋,见人拉着问不是说闹洞房吗?怎么不闹了,对上谢明远略带深意的眼神,打了个颤,瞬间酒醒,夹着尾巴跑了。 见人都走光了,谢明远才站起来,半点不似喝多的样子,端了桌上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何霜降 分卷阅读233 “娘子,合卺酒” 呼吸交缠,一饮而尽。何霜降喝完酒有些晕晕乎乎的,脚步晃荡跌在床上。 一夜春风吹得红烛摇曳。 早上起来床上没人,谢明远不知道去哪了,想到昨晚又红了脸,后半夜饿得紧,谢明远还喂她吃了好些点心。 昨儿观完礼,石头就进京了,今春皇上亲自要考校他们。 三日回门,才到家就有太监送了旨意过来。 是当初谢明远给何霜降请的诰命,何家一群人乌泱泱跪了一片,张氏喜不自胜,拉着传旨得太监要请他吃席。 这阵仗谁也没见过,何家门口围了一圈人,没半日这消息就传遍了清水城。 这何家闺女加了侯府不说,如今竟还得圣上重视,封了诰命。可真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一大家子个顶个得有本事。 大郎如今在清水衙门,已经是衙役头头了,二郎才十来岁的年纪,去年秋日里重了举人,如今进京面圣,往后有侯爷帮扶,想必前途不可限量。 这闺女更有本事,开着好几个酒楼,如今还嫁了侯爷。 桃花村那些长舌妇自然也听说了这消息,都在家里战战兢兢不敢出门,生怕被人找上门逮去蹲牢。 石头进京,将周老先生所留得书也一并带去了,这书他考上举人就翻过一遍了,非一般人能够理解,若是吃透,于治国十分有利。 此番殿试,引经据典,句句良言,圣上龙心大悦,钦点他是状元郎。 石头不敢隐瞒,呈上这本由无名氏所著,周老先生所批的经世章注,这书都是治国良方,他还吃不透,不过饶是懂些皮毛都够叫人刮目相看了。 石头高中状元,再往前数三朝都不曾出现这般年轻的状元郎。 这消息一传回去,何家摆了整整十日得流水席。 一晃又到年底。 一家人许久不曾聚齐了,石头自不必说,自成了皇上钦点得状元以后,再没回过家,一直在京里不知道替皇上忙些什么,至于何霜降日日操持酒楼,前些日子还去江宁跟苏州寻铺子,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何大牛喝了两杯酒,就忍不住唠叨 “当初咱们一家才来那会儿,扬州话都不会说,还是霜降机灵,一路上将扬州话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喝多了,家里人也懒得理会他,摆了桌子打马吊。 谢明远总看何霜降眼色给她喂牌,每回见着她笑他就满意了,这一来石头就生气了 “你夫妻俩只准出一个人,谁打牌跟你俩似的,钱全叫你俩夫妻耙走了……” 谢明远默默退出,坐到何霜降边上,张氏顶了他的位置。 谢明远一走,何霜降连着点了两把炮,气的手撑在凳子上猜人家的牌,谢明远想握她手,叫她别着急。 还没拉一会儿,石头怪叫一声,把手举起来 “我的好姐夫,你拉着我做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连何霜降也忘了输钱这一茬。 唯独何大牛,还抱着酒瓶子,趴在桌子上,眼角挂着泪,睡得喷喷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