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玉穗】听雨》 分卷阅读1 【同人】《(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玉穗】听雨》作者:醉九翁 文案: 正道侠客玉,魔教圣女穗,武侠世界观。OOC,旭凤锦觅水神花界友好者千万别入! 简介: 穗禾满心欢喜的坐上花轿,等着旭凤来迎娶,可她没有等来旭凤的真心相待,得到的只有满堂诘问。满目的火光烧光了她对旭凤的情义。 三年后,穗禾改头换面,潜入凌霄山庄,只为报当年之仇。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润玉,穗禾 ┃ 配角:旭凤,锦觅等一众香蜜人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言玉穗 立意:爱恨情仇 泛舟湖上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连绵起伏的山脉,碧清江蜿蜒而过,阳春三月,正是花挂满枝,绿意盎然之时。 碧清江,江如其名,水碧绿无暇,宛若一块玲珑翡翠;水清可见底,水中沙石游鱼清晰无比;水静若妆镜,蓝天白云落水间。江水两岸,群山拔地而起,奇峰罗列,形态万千,偶有玉树低桠,琪花拂水,恰似美人临水自照。 空中云雾迷蒙,山间绿树红花,江上竹筏小舟,偶有飞鸟掠过,声声翠鸣入耳,如临仙境,如在画中。 青山绿水,白衣男子指骨分明的手握着竹竿一搭一搭撑着竹筏向前,慢慢悠悠,荡漾碧波,沉醉于山水之间,眉眼之中,尽是抒怀,口中赞道:“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倏地,碧波清水、天青云白间闯入一抹鲜艳的红,女子穿过朦胧薄雾,沐着晨曦微光,缓缓而来,在这春日的花红柳绿之下也不觉半分突兀。 水红色云烟衫,海棠色散花水雾妆花裙,外披一件水色胭脂薄烟纱,发间一枚红玉簪,半数青丝如瀑披在脑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长长的竹竿在她葱白纤纤的玉手中起起落落,激起浅浅水波纹,她迎面而来,竹筏从白衣男子身边飘过。 霎时间,天地失色,碧清江百里春光,十里画廊,也敌不过眼前泛舟而来,恍若落下凡尘的仙子。白衣男子不由的痴了,直盯着她瞧:弯弯新月眉,含情秋水眸,面容清丽,恰似三月桃花娇带俏。 他从未见过她,却没由来的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思绪万千,心乱如麻,眼眸不曾从女子身上挪走半分,只想将她看个透,手中的竹竿也不知何时脱了手,没了掌舵支撑,他一个不稳,“噗通”一声栽倒落水,他手脚慌乱的抓住了竹筏一角,趴在上头,依旧瞧着那女子。 清晨微风拂过,女子衣袂飘飘,一双洁白似雪的玉足在红纱衣下若隐若现,听见落水声,她回过头来,看见男子狼狈不堪的落汤鸡模样,还傻呵呵趴在竹筏一角朝她招手笑了笑,她不禁低头莞尔,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那样的笑颜,似曾相识,一样的美艳不可方物,却不是记忆中明媚高傲的模样。润玉的心似被人拽了一下,一抽一抽,不是滋味,他还想细瞧,忽而,江面起了大雾,他朝着女子喊到:“姑娘,请留步!”似乎并未听见他的声音,竹筏继续向前划着,渐渐消失在越来越浓的雾中。 隐入迷雾之中后,方才还巧笑嫣然,美目婉转的女子,顷刻间没了笑意,眸中皆是肃杀之气,没有半丝温度。她抬手轻轻摸了摸那不属于自己的脸,颇有些不屑的自言自语道:“这张脸果真是好用,即便是有`君子剑`之称的玄冰剑主乔润玉也难以自持。” 浓雾依旧,两岸连绵山峰,依稀可见山花烂漫,春草芳菲,鸟鸣猿啼穿雾而来,着实聒噪的很。穗禾蹙眉,抬腕将手中撑杆横过,用力朝着一岸丛林中掷去,一时间飞鸟惊起,猿猴噤声。 没有了撑杆,竹筏却依旧逆水而上,七弯八绕,迷阵穿梭,不过一刻钟时间,却早已离开碧清江,到了一处山峡河谷之处,竹筏方才停了下来。 穗禾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秀发,看着四周熟悉的翠竹林,红纱大袖中飞出一段红绸,绑在了山腰的一株迎客松上,赤足一踏,竹筏下渐渐绕起漩涡将其卷入湖底。穗禾脚尖轻点湖面,人腾空而起,随着红绸飞身到半山腰。 迎客松后,芳草密布,青竹影印,细看之下,只有靠近瞧了,才知道这后头藏了一个山洞,无穷无底,不知通往何处。穗禾施施然走进山洞后,再没有出来。 穗禾离去之后,润玉自水中翻身而起,坐在竹筏上,闭目打坐,运息调整,用内力将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蒸干。来碧清江赏景之前就听说过每到这个时辰,江面就会浓雾弥漫,可偏偏,那女子消失在这大雾弥漫之时,真那么巧吗? 竹筏顺水而行,润玉闭目养神。整整两刻钟,日头高升,浓雾才渐渐散去,待视野清晰,润玉用力一登竹筏,踏水而行,踩出朵朵涟漪,他在空中打了个转,踩着悬崖石壁,踏岩而上,直至这群山之中最高的碧清峰顶。 润玉单足立在一株参天古木的树梢上,远目四望,俯瞰群山绿水,哪里还有那红衣 分卷阅读2 女子的身影?绸带般的饶山江水,江面空荡荡的只有润玉一只竹筏,再不见其它。不过短短两刻钟,人与竹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是武功卓越如润玉也不可能做到。 方才那回眸莞尔一笑,到好似青天白日里的一场梦境,女子清浅的笑意似在耳边,却那么空灵悠远,那么近又那么远,是梦中之音。 润玉看着脚下,绿树繁花,碧波流水,却再没有半分观赏的兴致,他抬头看着天际苍穹,耀眼红日,红得刺眼,好像满目的冲天火光,让人不禁想要落泪。 穿过山洞,豁然开朗,又是另一番天地。绿树参差,繁花似锦,巨大的湖泊,上面九曲回廊,四周悬崖峭壁,亭台楼阁遍布其间,屋宇之间相互链接,东面悬崖瀑布高挂,瀑布之上有一楼阁,雕梁画栋,华丽非凡,只可惜上无去处,下无来路,孤零零的一座立在那里。 穗禾拨开洞口整天蔽日的竹叶,一步一步走下青石台阶,一个绿衣云髻的姑娘带着几个丫头在此等候许久,她低头行礼道:“圣女,您回来了。您吩咐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嗯。”穗禾点点头,从她们身边走过,飞身朝瀑布上的楼阁而去,身后绿衣云髻的姑娘亦带着三两轻功了得的侍从紧随其后。 流云瀑布十三天的圣女宫,乃是离火教历代圣女的居所。此刻,穗禾正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现在的容貌,确实是张好皮囊,还真有些舍不得撕下这人/皮/面/具呢,油光水滑的,穗禾不得不惊叹百未央这人/皮/面/具的制作手艺。 侍女给穗禾梳着头,瞧着穗禾对这副容貌十分满意,笑着道:“圣女若是喜欢这副样貌,不若就这样子,瞧着也赏心悦目。” 听完她这话,原本和颜悦色的穗禾若烟火入寒冬,见她变了脸色,那丫头立刻跪了下来,求饶道:“圣女,我错了!我错了!”她不停的在地上磕头求饶,桦木的地板被她磕得直响,丝丝鲜血沾染在莹白的地板上。 穗禾没有丝毫动容,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停留在右额头,冷冷道:“鸢时,我不想再见到她,你知道怎么做。” “属下遵命。”一直站在穗禾身边不言不语的绿衣云髻的姑娘伸手就将那丫头拎出门。 “等等。”穗禾开口道。 那挣扎着的丫头似瞧见了一丝曙光,衣衫凌乱的趴在地上,满脸希冀的看着穗禾。 穗禾俯下身子,看着这丫头的脸,指尖轻轻在她的脸上划着圈儿,那丫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仔细瞧着,这丫头算不得天姿国色,却也是个清纯可人的,眉心一点淡淡朱砂痣,泪眼婆娑,惊慌失措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紧。 穗禾温柔一笑,转过身拿起一旁妆奁里的桃木梳细梳自己一头秀丽乌黑的长发。“让白未央记住这丫头的模样,做成人/皮/面/具给我送来。”穗禾说罢摆了摆手,任她再怎么挣扎求饶也无用。 “是。”鸢时拖着她往外走去,她挣扎着不肯走,那双细手死死拽着梁柱不撒手,她看向穗禾的眼中满是愤恨,心一横,反手一掌推开鸢时,冲着穗禾就去了。 可人还没靠近,她就“砰”的一声落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鸢时将晕过去的丫头拖了出去,穗禾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梳着秀发。 看着鸢时将那梳头的丫头拖走,也不知是去哪里,不过鸢时要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不然那丫头也不会在晕过去之前又是跪地求饶又是想要鱼死网破拼个生机的。 右边守门的丫头偷偷问左边的丫头:“鹤梅姐姐,鸢时姐姐要把她带去哪里呀?”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位圣女喜怒无常,稍言语不合她意,她就会让鸢时姐姐将人送走。年轻貌美的姑娘就送去五长老青翼王处,其他人便送往二长老毒娘子处。”那个叫鹤梅的侍女继续道,“青翼王修炼乃是采阴补阳的武功,去了他那的女子出来后就是一具面目全非遍体鳞伤的干尸;毒娘子那就更惨了,整个就是试毒药人,日日生不如死,不过能留条命,但也是半死不活。” 雀灵听到这些,不由的直哆嗦,本来还想偷偷往里头瞧上几眼的她,瞬间收回了目光,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圣女宫门口。 此行,看来是任重而道远,稍有不慎,怕是要死于非命了。 找猫咪 屋内,灵芝纹紫檀小方桌上四足凤凰纹铜熏炉内返魂梅的香味袅袅散开,穗禾闭目深吸一口,而后睁眸看着镜中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用手轻轻一揭,人pi面具就落在了穗禾的掌心。 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出现在偌大的菱花镜中。从左边看去,肌肤赛雪,吹弹可破,水湾细眉,瑞凤含情,丹朱小口,怎么瞧都是位绝代佳人,丝毫不比方才那张脸输半分。可从右边看去,却十分的骇人可怕,疤痕纹路从额头一直蜿蜒到嘴角,淡红色的肉挤压在一处,就好像是一只只粉色的蚯蚓。 那是被火烧伤之后的痕迹。已经过去整整三年,漫天的 分卷阅读3 大火依然每晚入梦,火舌吞噬着她的一切,从身体一直痛到心底,什么都没有了。 紫荆镂空的窗台外,凤凰花开得正好,火红的花透过窗柩,红艳艳的一片,就好像那天的十里红妆,那样的漂亮。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是小雨,就好像那天的雨,扑不灭熊熊燃烧的烈火。 从碧清江顺流而下,便可见着烟火气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小镇。 润玉将船停摆,跳上了岸,原本准备在碧清江附近多盘桓几日,自碧清江见过穗禾之后便再无心流连绮丽风光。 眼看天色渐晚,明月东升,星辰布空,也没法继续赶路了,润玉便去了凌霄山庄在碧清镇的一处私宅。这地方除了润玉这个不受凌霄山庄上下待见的大公子,也没谁会来了。 润玉是凌霄山庄的长子却并非亲子。他的母亲鱼簌离,是昔日名震一时的北冥府鱼家的大小姐。这本是极好的家世,却出了件天大的丑事。 鱼簌离与人私通生下润玉,被她的父亲鱼天枢发现,鱼簌离不肯说出奸夫是谁,在自己的闺房里杀害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后来自己也疯了跑出家门,至今生死不明。 那时的乔太微已经迎娶了机关城宁家独女宁荼姚,他可怜润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孤苦无依,便收了他为义子。 要知道乔太微的父亲乔解在与鱼天枢的武林盟主之战中虽然险胜,却深受重伤,不过一年时间便撒手人寰,说鱼家是乔家的仇人也不为过。他收养了润玉,武林中人人都道他大度贤明。而后不久,乔太微也就顺利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鹅卵石子堆砌的温泉池,边上一方红木小桌几,桌上搁着酒盏。借着墙上几盏昏黄的烛台,可以隐隐瞧见不远处的四方螭纹红木桌上紫檀香炉里的返魂梅轻烟袅袅。一颗上百年的香樟树遮蔽了大半夜空,皎洁月华透过树叶枝丫照射在温泉池水上,氤氲水汽扑面而来。 游玩了一日,润玉也有些疲惫,滑进温泉水中,三千青丝霎时铺开,温暖浸润全身,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来。 人在极度放松的情况下,总会想起些令人难以忘怀的事情。润玉盯着墙上的烛火,三年前的事,突然就在脑中浮现。 一片鲜艳的红,凌霄山庄到处都张灯结彩,喜字红绸到处可见。龙凤对烛立在栖梧轩内,枣子、花生、桂圆、莲子整整齐齐四大碟子,喜帐红纱随风飞扬,这将是属于乔旭凤的洞房花烛。 润玉看着这满眼的红,只觉得眼睛发胀,刺痛的慌。 一身大红的嫁衣,团扇后的穗禾出尘绝艳,是润玉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她将会嫁给她最喜欢的人。 她满心欢喜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可是,他求而不得的人却被旭凤弃如敝履。 在众目睽睽之下,穗禾没有等来紧握她的手,没有等来持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是等来了一把冰冷的利刃。 旭凤一身鲜红的衣,手持凤翎剑指着她和她的兄长,质问着:“宁稷,你勾结魔教,杀害了前往机关城乔府参加喜宴的几百口人可是真的?” “啊!”一声女子清脆的尖叫声将润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粉衣女子从墙头跌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她在空中一个转身,绣鞋踢起一大片的水,正溅了润玉一脸的水。 “对不起,对不起。”粉衣女子勉强立在墙头,对着润玉直道歉。氤氲水雾,朦朦胧胧,靠在温泉里的人看舒朗如玉,在昏暗的烛光和漫天的月华下,就好像那九重天上的谪仙人,遗世独立,孤傲不群。 润玉看着她,粉衣若桃,新月秋眉,杏花秋水眸。他瞧了几眼,并未理睬她,而是闭目养神。 这发展和穗禾预想的不一样呀,按理说他白日里在碧清江上对着她此刻的这张脸那是神魂颠倒,为了瞧她还掉进江里了,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润玉居然无动于衷,实在让人费解。 夜色太过浓,似化不开的墨。穗禾没有看清那朦胧水气中,闭上双眸的润玉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温热上涌,连着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原来,你还活着。 穗禾捏着裙角,一步一步的走到润玉跟前,蹲了下来,一脸天真无邪的站在他身后,扑闪着着大眼睛,玉指轻轻的戳了戳润玉的肩头,道:“这位公子,我的小猫不小心闯进了你的府邸,你能带我去找一找吗?” “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正在沐浴,姑娘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站在这里,不好吧?”温凉的指尖挺在了润玉的肩头,以前她从未与他这般亲近过,她也从未像此时这般的,可爱。 “嗯?”穗禾一脸疑惑不解,天真无邪的模样,“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芳主们从未告诉过我呀。”这样单纯近乎单蠢的话语从穗禾口中说出来,她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办法,乔旭凤第一次见到花锦觅,花锦觅就是这般模样,不懂男女之别,一脸无邪。就是这副蠢萌蠢萌的模样,十几天便俘获了旭凤的心。 想想都有些可笑,穗禾 分卷阅读4 自小与旭凤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情谊,换来旭凤的兵戎相向;锦觅与他相识不过十几日,便已然让他情根深种。 穗禾这傻乎乎的话一出口,润玉当场愣住了。他想,难道在穗禾眼里他会喜欢这种光有漂亮脸蛋不谙世事的傻丫头? 过了好一会,润玉才缓过来,温声细语的笑道:“你不知道那就算了,现在你走到屏风后头去,我穿上衣服就陪你去找你的小猫,可好?” 听润玉这宠溺的口气,果然上钩了。穗禾决定将天真进行到底:“不去屏风后头不行吗?” …… 润玉彻底无语。他怀疑穗禾没弄明白天真与傻的区别,哪有人真就什么都不懂的。也就是她,换了别人他早给轰出去了,也不知道穗禾用的是谁的脸,难道这脸的主人就是这般的,不谙世事? 让他爱上这张脸,到底有什么用? 见润玉没继续搭理她,穗禾一脸无辜的慢慢走到了屏风后头去了,不过片刻功夫,润玉就已经更好了衣,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穗禾身边。 看着魂牵梦萦的人就站在眼前,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她消瘦了许多,早没了昔日模样,可偏偏他就是一言认出了她。他伸出手,却又颓然放下。 那样大的火,穗禾就在火海里,幸存下来的她,定然容颜尽毁。她现在易容换貌,只不过是回来报仇吧。 穗禾回过身,发现润玉就在身后,吓了一跳。他还是老样子,走路这么悄默声的,就像他这人,除了“君子剑”这个名号好听以外,他整个人在武林中也是悄默声,没什么存在感的。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凌霄山庄少庄主乔旭凤武功盖世,天下闻名,丰神俊朗,英姿勃发,天下第一美男子。却不知这凌霄山庄的润玉公子武功更上一层楼。润玉武功在旭凤之上这件事恐怕世上只有穗禾知晓。 “我陪你去找猫吧。”说着,润玉提着六角琉璃灯笼在前头引路。 穗禾乖乖巧巧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芝兰玉树,清冷孤月般的润玉,莫名就感到了一丝哀伤。 他也曾是一起长大的兄长,可现在,注定只能是敌人,注定要兄弟相残,这样才能让乔太微心痛不是? 一路上,穗禾都保持着花锦觅那般的天真,学着她说话的语气语调,待来日润玉和锦觅真的相见,润玉也不会瞧出破绽。至于花锦觅,有毒娘子的迷魂蛊,花锦觅只会觉得她真的经历了这些事。 也不过寻了小半个时辰,一只小花猫便在花厅的一个小凳子底下找到了。 穗禾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抱着润玉大喊着:“谢谢你。” 润玉再一次愣住,心跳得飞快:“姑娘,松手,你勒得我脖子有些喘不过气。” “抱歉,我太激动了。”说罢穗禾松开了润玉,抱着起脚下瑟瑟发抖的猫,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却感觉那猫抖得更厉害了。 “在下表字润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花锦觅。” 没听过这名字。不过姓花,又有这般容貌,八成是百花谷的人,穗禾选她是为什么呢?润玉很是疑惑,直到回到凌霄山庄,看见了旭凤,才豁然开朗。 夜色 月上柳梢头,秋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屋外偶尔几声犬吠,月光浅浅下,前路若隐若现,比不见五指更让人害怕。 穗禾一直跟在润玉身后寸步不离,一直走到宅院门口。空旷无人的街道只有偶尔几声犬吠,树影在秋风里左右摇摆,活像是那张牙舞爪的怪物,穗禾就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身。 “锦觅姑娘,这是害怕了?” “我才不害怕呢。”穗禾紧紧搂着小狸猫,壮着胆子,提着润玉递过来的灯笼,脚刚往台阶下迈了一步。 突然,不知打哪窜出来一只什么东西,从穗禾的丝履上踩过,吓得她跳了起来,逃也似的钻回了润玉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袖死死不肯松手。 润玉强忍着笑意,道:“夜深了,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可好?” “好好好!”穗禾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润玉提着六角檀木琉璃等走在前头,穗禾则跟着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衣袖,就好像她怀中的小猫一样,胆战心惊。 她会怕黑?走在前头的润玉笑了,穗禾从来不会这般躲在他人身后,黑,算什么? 还记得穗禾十五岁的时候,独自一人从青州赶往徽州,夜里风寒露重她一个人提着一盏幽暗的灯,从徽州清台县穿过乱葬岗来到凌云峰的凌霄山庄,只为了在旭凤生辰那一日给他送天山雪莲。 明明可以等到清晨再来,可穗禾害怕雪莲凋谢所以趁着夜色而来,而那时旭凤还在梦乡,也不过是看了一眼雪莲,清梦被人搅扰,他的眉宇之中透漏出一丝丝不耐烦,但还是道了声:“很喜欢,谢谢你。” 穗禾什么也没注意到,只这一句入了心,让她开心了许久许久。 润玉给她冻红的双手递上手暖的时候,就看见她在笑,笑得明 分卷阅读5 媚可人,风尘仆仆,发丝凌乱的的她,因着夜风微微缩在一起。都已经这个样子,旭凤也只是冷冷淡淡,他就不明白穗禾这有什么开心的。 荼姚一听说穗禾来了,急忙忙的就起身过来了,正好见着润玉给穗禾递手暖给穗禾,正好看见他的指尖触到了穗禾的掌心。荼姚神色极为不悦的看着润玉,润玉知趣的退到了后头。 “真是个傻丫头。”荼姚搂着穗禾,又气又无奈,又是吩咐下人准备姜汤,又是骂旭凤不懂事。看着荼姚如此紧张穗禾,就好像是母亲对孩子的疼爱一般,润玉好生羡慕,他在凌霄山庄,从来都是多余的。 没有人在乎他,也没人会注意他,也没人知道他心中藏着一个人。 明月高悬在苍穹之上,不远处阁楼上的铃铛在夜风里叮铃铃作响,白桦树叶沙沙作响。 空旷的街道上,润玉放慢脚步,穗禾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趁着月华星辰,安安静静散步。 穗禾看着眼前人,衣袂飘飘,身姿如玉,这在月华秋夜里好似九重霄上不染纤尘的谪仙人,遗世独立。 他这个样子,倒让她想起了一些似乎很久远的事情。 那是在穗禾与旭凤已经确定婚期之后的一天夜晚,穗禾在姨母荼姚处挑好了自己的嫁衣,喜滋滋的回自己常住的红羽阁。就看到夜风里,蓝花楹树下,润玉一袭白衣的立在那,孤独的好似一副孤玉寒梅画。 他听见脚步声,蓦然回首,微微一笑,莫名其妙的对着穗禾问了一句:“阿禾,你开心吗?” 那一瞬,鬼使神差的,穗禾觉得心漏了一拍,她愣愣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回道:“我很开心。” 润玉听见她的回答,又笑了,将一枚鱼鳞状的月白玉佩交到她手上:“那就好,要永远开心呀。”说罢,他转身离去,白衣划过蓝花楹紫色的花朵,如天际的飘渺云烟后的明月般不可追寻。 出嫁那日,穗禾正好带着那枚玉佩,在那日,她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那枚玉佩是她唯一留着的,与旧日有关的东西。 血 一路上,二人没有再多的交谈,只穗禾紧紧跟在润玉身后,偶尔装作害怕的模样下意识去抓润玉的衣角。 穗禾装模作样乐此不彼,润玉心知肚明却不戳破。这一路走来感觉格外的快,一抬头,就已经到了。 帆旗上朱红大字写着“一间客栈”。 “我到啦,谢谢你,润玉。”穗禾抱着狸花猫一步跳上台阶,回首微微勾头眉眼弯弯的看着润玉。 看着这张绝色却陌生的脸上浮现昔日笑容,润玉莫名有些恍惚,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可偏偏,一切都不一样了。 润玉负手而立,微微扬唇道:“那锦觅姑娘,就此别过。”说罢步子悠悠,转身离去。 夜风忽起,卷起满地尘埃落叶,昏暗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裙裾青丝随风飞扬,寂静无声,只有过耳的风。 看着润玉渐行渐远的背影,穗禾转过身,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热烈笑容霎时步入寒冬,冷若冰霜。 而已经走过了大半条街的润玉,绕过小巷后,却突然驻足,点脚一跃,飞上屋檐,白衣划过苍穹圆月,朝着一间客栈的方向而去。 “圣女。”鸢时早已经在屋内候着,一见着穗禾进门,立刻就迎了上去。 穗禾点点头,抱着狸花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惬意的靠着青花银线的软枕,垂眼闭眸抚摸着狸花猫。白皙的五指轻轻拂过狸花猫藏在肚皮绒毛下的一处旧伤痕,被火烧伤的旧伤痕。 狸花猫极为享受着穗禾的抚摸,脑袋蹭着穗禾的手,还不时的轻声喵叫。 “鸢时,你说我学的像吗?”穗禾突然坐起身,莞尔一笑,看着鸢时,一脸的纯真无邪。 鸢时正在橱柜里拿着东西,听言顿了一下,答道:“像极了,我还真的以为是真的花锦觅了,那样的天真。” 是呀,天真。 穗禾也曾天真过,她就是太天真了。看着窗外无尽夜色,穗禾自嘲的笑了笑。 “圣女。”鸢时说着,将一个一指大小的碧玺色半透明琉璃瓶并着一把七星匕首放在了穗禾跟前的桌案上。 原本温顺乖巧的狸花猫,突然尖叫起来,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一爪子就抓伤了穗禾的右手腕,纵身朝着琉璃瓶跃去。鸢时眼疾手快,这才没让琉璃瓶落了地。 夜黑风高,明月孤悬。润玉就站在剧里一间客栈不远处的一株云槐木树杈上,环顾着寻找穗禾的身影。 忽而,一声狸花猫的尖叫声传来,润玉顺着方向,正看见穗禾之前怀抱的狸花猫从窗台跳了出来。 穗禾微微撸起袖子,淡淡纵横伤疤的右手腕上三道红印子清晰可见,她轻声骂了一句:“真是喂不熟的畜牲。” 说罢,穗禾似无意般的瞥了一眼窗外不远处高大的树木。而后,落在润玉的眼中就是“花锦觅”万分不情愿的模样拿起匕首,姣好 分卷阅读6 的面容拧做一团,闭着眼睛,就朝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流出,一滴又一滴滴进琉璃瓶。 常人的血都是鲜红的,而穗禾流出的血却带着淡淡的黑,这是入了离火教以来日日夜夜受毒药浸泡的结果呀。 血放满一瓶,鸢时就拿早已准备好的药粉给穗禾止血。而穗禾则缩成一团,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包扎好的手腕,杏花眸里擒满泪水,欲落未落。 鸢时将那瓶血小心翼翼的贴身放着,而后星夜离去。屋内,独留穗禾一人抱着膝,头伏在膝上,看不清她是喜是悲。 风早已停,而屋外高木一阵微不可查的声响透过夜色入了穗禾的耳中。她抬起头,面上挂着笑意,一切都如她所愿,润玉驾驭娴熟轻功紧追鸢时而去。 只不过,穗禾希望润玉以为离火教的圣女是花锦觅;而润玉想弄明白的是,大火过后的这三年,穗禾究竟去了哪。 这武林之中,无人不知离火教,那是最大的魔教,而离火宫的圣女更是神秘,她每次出现在大众眼前都是头戴幕篱,因而鲜有人知她容貌、年纪,而她的鲜血可以让人功力大增,更有甚者传言离火教圣女长生不老,她的血可以保青春永驻。 传言有真有假,圣女常年被烈性毒药浸润,确实可以增长功力,可被毒药浸润多年的人,寿数只会低于常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不过无稽之谈。离火教教主阴焱为了蛊惑人心,收服更多信徒,才会这般任由传言扩散,所以江湖中人都不知道离火教圣女已然更迭多位。 而穗禾之前的那位圣女,不过刚刚继任圣女半月,就被穗禾一剑封喉。 月上中天,星罗棋布,夜色更深了,烛火已然结起厚厚灯花。穗禾弹指一挥,烛火摇曳,灯花已落。 一抬眼,鹤梅已经回来。 “鹤梅,你回来了。”穗禾轻笑着,轻轻摸着自己的耳垂,这是她常年以来下意识的动作,她什么都变了,唯有这个下意识的习惯很难改掉。 鹤梅点了点头,走到穗禾跟前,看着她手腕上的新鲜伤口,那包裹伤口的白布药条不知何时被她解了下来扔在一旁。 “你总是不好好包扎,这才留了手腕上这一道道的疤。”鹤梅边说着边给穗禾重新包扎。 “女悦己者才为容,我早已面目全非,多一道疤少一道疤又有什么所谓呢?”穗禾说着就要扯那碍眼的布条,鹤梅可没让她如愿,一直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扯。 穗禾反抗无果,便随鹤梅去了。“隔壁的花锦觅和乔旭凤如何了?” “乔旭凤落下山崖,死里逃生,花锦觅照顾他多时,现在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我已经在花锦觅身上种下迷魂蛊了,你不用担心。”鹤梅说完,看向穗禾,有些话想问却又没问。 穗禾知道鹤梅想问什么。一开始,就是穗禾设计让乔旭凤落下山崖要取他性命,以报当年大婚之日羞辱之仇,也好让太微先尝尝丧子之痛。不曾想他命大,落下山崖,被正在河边嬉戏的花锦觅用百花谷的秘药香蜜吊着旭凤一口气,救了他一命。 也是因为这一茬,乔旭凤就这么对花锦觅动了情。这么想来,穗禾对旭凤那十多年的情分倒似个笑话。 穗禾爱旭凤吗? 爱他确实谈不上,可她当年确实真心喜欢过,真心信任过,真心想过要与他携手一生。可就是他,将她的真心肆意践踏,在新婚当天弃她不顾,只凭一面之词,表面所见就剑指于她。这样的乔旭凤,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不过一丘之貉。 花锦觅武功极差,又是偷跑出来的,身边根本没人,穗禾大可继续取了旭凤性命。可她没有,而是一面让花锦觅与乔旭凤日日夜夜朝夕相对;一面自己借了花锦觅的脸去接近乔润玉,事后再对花锦觅下蛊,让她产生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些的错觉。 “鹤梅,杀一个人很容易,而将他所珍视的一切一点一点在他眼前毁掉,让他众叛亲离、身败名裂,这才叫人痛快,这才能报我宁家阖族之仇。” 那日穗禾看见锦觅身上的香蜜,便知道她是百花谷的,再顺蔓摸瓜那么一查,才发现这锦觅身份真是不一般呢——昔日武林第一美人,前任百花谷谷主梓芬的亲身女儿。 只不过,她父亲是谁,就有待考察了。当年花梓芬与凌霄山庄少庄主乔太微、洛湘府的少主洛霖那故事可真是精彩极了。 若是洛霖之女,乔太微要是对她生了什么别的心思,那这昔年好友会不会反目成仇呢?要是乔太微的骨血,那就更有意思了。兄弟两爱上同一个女子,偏偏这个女子还是他们的亲妹妹。 想着,穗禾便笑了,笑着笑着,泪就毫无征兆的挂满脸颊。 若只是杀了那一两个人,怎么能说是报仇了吗?他死后依旧名垂千古,有人为他立碑祭奠。可宁家合族几百口人呢?尸骨无存,具为焦土,声名尽丧。 让乔太微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手足相残,至交好友系数背叛,将他所以见不得人的事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受万人唾弃,那才是真正的报仇。若只是他的区区一条贱命,不值得穗 分卷阅读7 禾大费周章的谋划。 荼姚 从月上中天星辰满空到月沉西方天青云白,鸢时马不停蹄的一直赶路,润玉则一路尾随。 原本花红柳绿,枝繁叶茂的景色渐渐消失,慢慢的只余漫天的黄沙飞舞,戈壁滩上只有零星枯黄草木。 风沙迷的人睁不开眼睛,鸢时似乎察觉到有人跟踪,东拐西绕,待风沙狂风停息,就只见天边发白的烈日,和数不尽的沙丘,不辨东西,不知南北,更不见鸢时。 虽然没有追上鸢时,但观这周遭环境,还有穗禾割腕滴血,润玉已然猜到,三年前在大火中死里逃生的穗禾走投无路,必定去找了她兄长宁稷的至交好友第五符,经他引路,进了离火教,成了圣女。 那个传闻血可助长生可涨功力的圣女。也就是说,这三年来,她总要像昨晚那样时不时的放满一瓶的血。手腕上的疼痛必然也比不上心里的痛,润玉都不敢想象,穗禾午夜梦回之时该是多么的绝望与痛苦。 一阵春风过,柳絮飘飘扬扬,随着清晨的日头一同穿过窗台,落在还在熟睡中的穗禾身上。 云纹雕花的床榻,穗禾一袭淡蓝色凤羽暗纹湖绸寝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日光与柳絮正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眼边痒痒的,还有日光热烈的感觉,穗禾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睛,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靠在床头。 柳絮落在了穗禾的掌心,她举起手掌,轻轻一吹,柳絮在朦胧的阳光下飞舞,散着金光。穗禾笑了,右脸上的粉色肉蚯蚓更是拧在一处,与左脸倾的城绝代对比更是鲜明。 昨天睡的可真好,一向要靠毒娘子药物抑制梦魇的穗禾,不依靠药物竟然也能一觉到天亮。 果然,是人的心情好了,睡得也好了嘛。 穗禾坐在梳妆镜前,拿着眉笔勾了一个淡淡烟蹙眉,镜中人清秀可人,眉心一点淡淡朱砂痣,与烟蹙眉相得益彰,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酒肆商铺鳞次栉比,车流如水马如龙,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穗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立在阳光之下,穿梭于这拥挤的人群之中,感受平凡人的日子了。 不远处,一男一女玩闹嬉戏的很是开心。女子一袭水莲缠枝花交领大袖襦裙,云髻上不过点缀几枚水晶花钗,姿容清丽,娇俏可人,回眸一笑,世间霎时无颜色。她的手上拿着一大把糖葫芦吃的正开心,在她的云鬓花钗之中,一枚金色凤钗在日头下闪着淡淡金光,显得尤为突兀,扎人眼。 橙吉祥纹金色大袖,青丝被凤纹金簪高高束起,不同于乔润玉的芝兰玉树、高雅绝尘,乔旭凤浑身上下都透漏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张狂与自负。 可偏偏这样不可一世,张狂自负的人,看着花锦觅的眸子里,却只剩下对常人没有的温情与宠溺,就连宁家血脉独有的,只能赠予未来偕老之人的寰谛凤翎都已经送给了花锦觅。 当真是,非她不可呢。 穗禾自嘲的笑了笑,从他们的身边,擦肩而过。 锦觅依旧吃的开心笑得开怀,旭凤杵在一旁,直看着她发笑。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还真是养眼般配的一对呀。且让你们开心些时日吧。 这凌霄山庄,马上就有好戏上演了。 旭凤看着眼前明媚阳光的女子,只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锦觅蹦蹦跳跳,一眼看见城门口凌霄山庄的寻人榜,只觉得上头的人很眼熟,她吞咽着东西,口齿不清的道:“凤凰,这上头的人好像你呀,是你吗?” 旭凤瞥了一眼,立刻否认:“不是。”而后拉着锦觅快速离开。旭凤他不想回去,他只想与单纯善良的锦觅在一起,看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不想面对他的母亲,母亲对他越好他越会觉得三年前自己做错了。 可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不喜欢穗禾,他不想娶穗禾,都是母亲逼他娶的。宁稷与第五符交情匪浅,宁家喜宴上百人死于非命,定然是宁稷勾结魔教所为,他剑指宁穗禾与宁稷兄妹两,没有做错。 再回“一间客栈”,穗禾已不见踪迹。润玉想她既然有心复仇,那不久之后,必定会再次相见。当年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这一次,他通通都会做到,每一句都要说出口。 “你听说了吗?凌霄山庄的二少庄主被奸人所害,落下山崖十余日,至今下落不明。”从润玉身后路过的人几人正在议论的话题引起了润玉的注意。 “可不是嘛,我也是刚听说的,凌霄山庄到处下了榜子寻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可惜了这么一个英年才俊了,武林盟主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一个人说罢连连摇头叹息。 旭凤出事了!润玉这十几日都在碧清江边徘徊,这偏远小镇消息闭塞,这事竟然到现在才传过来。润玉记得自己出门时旭凤还好好的,他武功虽比不过自己,但在武林中也鲜有对手,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他跌下山崖。 难道是, 分卷阅读8 穗禾?!极有可能。 润玉想着,便立刻启程赶回了凌霄山庄。人刚下马,门口的守卫见了润玉礼貌性的鞠躬,而后该干嘛干嘛,也没个什么人迎接。 毕竟润玉是一个出身不光彩的人,要不是看在他外祖对乔太微有过知遇之恩,也不会收他为义子,成了这凌霄山庄的大少爷。 按惯例,润玉回来得去紫云阁给宁荼姚请安的。可荼姚一向不待见润玉,而现下旭凤失踪,她定然忧心忡忡,没地撒气,现在去紫云阁,那就是自找不痛快,润玉犹豫再三,决定先回七政轩。 润玉刚转身准备往七政轩去,荼姚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就好像是专门等着他回来一样,她开口就是冷冰冰的质问:“这出去十几日不知道报安也就算了,怎么连基本的规矩也都不懂了?” 荼姚上下打量着润玉,确定他完好无碍,吊着的心也算是松了大半。旭凤要是真没了,润玉就更不能出意外了。 “回母亲的话,润玉是想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去给母亲请安。”润玉双手拱礼,面对着荼姚的质问依旧是不卑不亢,应对有余。 “哼。”荼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换好了直接去九霄厅,你父亲有话问你。”说罢仰着高傲的头颅径直从润玉身边走过。 在润玉印象中,宁荼姚一直都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就好像是孤傲九天的凤,即便是三年前她的母族机关城宁家被灭门,她也依旧这么高傲。 润玉还记得两年前,父亲乔太微本以为宁家被灭门,荼姚就会有所收敛,便想着纳妾。 新娘小轿入门,洞房花烛夜的当日,新娘子死于非命,所有人都知道是荼姚动的手,太微也明白,可没有直接证据,死的也是小门小派的女儿,他拿荼姚也没有办法,这事也就随意揭过去了。 听人说那死于非命妾室与已故百花谷谷主花梓芬有几分相似,于是又扯出了些陈年旧事。都说是宁荼姚爱惨了乔太微,才会这般善妒,容不下她人。可润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些人说的不对,他总觉得,荼姚看着太微的目光并没有世人说的那么的爱。 从小,荼姚对润玉就分外刻薄,但他不恨她。他犹记得旭凤三岁生辰的时候,家里来了很多很多的客人,和他生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一天也来了很多很多的同龄人,当着大人们的面,所有的孩子们都对润玉都非常的和蔼友善,他们带着他一起去后花园玩。 那时候的润玉特别特别开心,可一转头,就有一个大他一两岁的孩子从身后将他推倒。 还将杂草扔在他的头上,朝他骂道:“野种!没爹的野种!”然后陆陆续续许许多多的杂草落了下来,还混着好多的泥块,砸得他好痛好痛,心也跟着好痛好痛,眼泪不自觉的就落了下来。 那是润玉从未有过的狼狈,也才刚刚过五岁的润玉感受到了这人间最大的恶意,他蜷缩成一团,耳中“野种”这两个字不断回旋。 “你们在做什么?”原本还在前厅的荼姚不知何时突然出现。 那些原本还在起哄的孩子们见了荼姚立刻作鸟兽散。那一刻的荼姚,就好像从天而降的仙人,救润玉于水火之中,就好像真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一样,高大伟岸。 可下一秒,荼姚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润玉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润玉泪眼婆娑的看着荼姚。 荼姚半分怜悯之心也没有,她没有扶润玉,只冷冰冰给了他个白眼:“别人说你是野种,你就当自己是野种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父亲平日白教你了,别人侮辱你,你不知道反击吗?红姑,晚上不许给他饭吃。” 那晚上,他真的一口饭也没吃着,饿了整整一晚上,也是打那之后,他再也不喜欢和那些孩子们玩了,也不期待与他们一起玩,而是更加勤奋的修炼武艺。 只有强过所有人,将他们统统打倒,才能堵住这些人没完没了的嘴。 锦觅 润玉收拾妥帖,就去了九霄厅。太微见了他,脸色分外不悦:“润玉,旭凤失踪了,你可知道?” “回父亲的话,润玉刚刚知道。” “你真的是刚刚知道?”太微怒不可喝的拍着眼前的檀木方桌,朝着润玉扔去一物,正砸中他的额头,瞬间渗出了血。 那一瞬间,荼姚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袖沿,忍住了想跑过去的冲动,看向太微的目光多了几分怨毒,可也不过转瞬即逝,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润玉任由额头上的鲜血滴落,弯腰拾起了太微扔过来的物件,那是一枚龙形岫岩玉佩,是他二十二岁生辰时,旭凤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贴身戴着,就在前几日,这枚玉佩,它好巧不巧的不见了。 “你要是真现在才知道,那这枚玉佩怎么会在旭凤落涯处找到?!而你所到的碧清江上游不正是旭凤落崖的青峰崖?”太微当真是怒火中烧,可偏偏他不能动润玉,润玉伤害旭凤的事不论真假都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世人都会觉得是他乔太微教子无方。况且,若旭凤真的出了意外,润玉就 分卷阅读9 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了,他不能让凌霄山庄绝后。 润玉正要回话,突然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回身一看,是旭凤。“父亲,母亲,旭凤回来了。” 荼姚见着旭凤回来,也是一惊,而后立马走上前去,关切道:“旭儿,旭儿,你没什么事吧?可真是急死我了。” “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旭凤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去看荼姚那担忧万分的眼神。 太微亦走上前来关切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你身在何处?” 而润玉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仿若是一个透明人,额头上的血缓缓滑落渐渐逼近下颚。 “儿子出门游历,遭人暗算,落下青峰崖,好在福大命大,没出什么大事。在外休养徘徊了几日,又一心追查凶手,便耽搁了好些时日,没想到竟惹得大家不得安宁,是儿子思虑不周,还望父亲母亲责罚。”旭凤万分愧疚的看着荼姚太微,都不好意思抬头去看他们。 竟然有人能暗算到他凌霄山庄二少庄主的头上,胆子真是大,实力也不容小觑,太微迫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那你可知道是谁动的手?” “那人蒙着面,武功不算高但擅长机关术,我一时不查这才着了她的道。不过我敢肯定此事与兄长无关,我已经有了些蛛丝马迹,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那人黑衣蒙面,不辨男女,武功不高,身形诡异,定然不是润玉。可若说头绪线索,旭凤这几日养伤期间都和锦觅腻在一处,着实没查出什么,可坦言自己什么头绪都没有,岂不显得自己无用。 机关术这三字一出,在场的其他三人心思各异。要知道这世间最擅长机关术的便是机关城宁家,三年前宁家举族被灭,也只有外嫁的宁荼姚免于一难,旭凤是她的儿子,机关术也不差,他还能被算计道,只能说明此人机关术在旭凤之上。 润玉不用猜也知道是穗禾动的手,她当是因爱生恨了吧,或者说,也是复仇之路的一步棋。 荼姚险些站不稳,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外界听闻与机关术相关的东西了,强装的镇定还是落进了太微眼中。 太微心中犯怵,除了荼姚,竟还有人机关术在旭凤之上,难道三年前宁家大火之中还有漏网之鱼,看荼姚的模样又似乎并不知情。总之,不管真假,他一定要差个水落石出,不能留有后患。 也是旭凤提到了润玉,太微这才想起来润玉还在身边,额头还冒着血。 “你们兄弟二人能互相看中,互相照拂,我甚是欣慰。润玉,你回去包扎一下吧。”太微上前拍了拍润玉的肩头,又走到旭凤跟前,轻声道,“回来就好,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母亲日夜为你忧心,你要多安慰她才是。” “儿子告退。”润玉说罢转身离去,这种父慈子孝,母爱子顺的场面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没必要自讨没趣。 “儿子知道。”旭凤笑道,走到荼姚身侧。 好一个爱护子女,宽厚大度的好父亲;好一个心疼妻子,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呀。还有这个体贴父母的好儿子。荼姚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分外感激与动容的瞧着太微,眼眶湿润:“红姑,你吩咐小厨房,去给二少庄主做些他最喜欢的吃食,这些天在外头,都瘦了一大圈了。”说着荼姚更是心疼的瞧着旭凤。 极目一片火红,凌霄花与凤凰花交相其间,红的艳丽夺目,零星几点翠绿不过点缀。 润玉踩着厚厚的红花道,穿过这一片火红,入目的便是蓊蓊郁郁的一片绿,一段青石小路在翠竹林蜿蜒深入,尽头之处便是他的居所——七政轩。 凌霄山庄处处装饰绿植都是外放张扬极尽显示自己的地位与身份,唯有润玉与其格格不入,不论是屋外花木还是屋内装饰,都分外清雅内敛,就如其人,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七政轩外是一处小院子,院子里养了好几盆昙花,一株高大的紫云木,蓝色的花开得正盛,树下一方石桌,两个石凳,棋盘就画在石桌上,他闲来无事便在院内练功,或是坐在树下品茗看书,与自己博弈,安安静静倒也乐得自在。 屋内陈设简单,不过一床一榻一柜一书桌一客桌而已,一盆君子兰搁在窗台开得正好。 润玉从橱柜中拿出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额头的伤口,而后坐在院内的蓝花楹树下下棋,他驯养的白色小鹿就卧在他的脚边,时不时蹭蹭他的衣角。 忽而,细碎的脚步声不急不缓的朝着七政轩的方向而来,原本极为放松的润玉警觉起来,眉头蹙起。 他的七政轩鲜有人踏足,也没人喜欢过来,是什么人竟然这般悄无声息的过来了。 典雅朴素的屋子,高过屋顶的紫云木,蓝色的花朵随风盈盈而下,落在树下的白衣公子身上,公子举止优雅,与世无双,脚边小鹿,乖巧可爱。 完美的好似一副画,此情此景,闷热的暑气都全然消散了。锦觅看着润玉的背影,无不感慨道:“奇景,奇景,就好像是仙人下凡一般。” 这声音前几日听过,润玉已然耳熟,可就是一样的 分卷阅读10 容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天真无邪,润玉也知道这不是他要等的人。他轻轻抬了抬眼皮,压根没有正眼去瞧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感受到主人心中的不悦,脚边的魇兽一跃而起,冲向锦觅,险些就踩到了她。锦觅受了惊吓,尖叫起来,一个转身,原本束发的葡萄藤发簪掉落,如瀑青丝随风散开,蓝楹花袅袅落下,轻风花雨下,锦觅清尘绝艳的容颜更多几分娇美,几分惊吓为她平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魇兽可不管这人是美是丑,它只知道主人不喜欢这个人,因而又继续扬着它的蹄子袭击锦觅。 虽是男装,可这青丝一落,傻子都知道眼前人是个女娇娥,这要是换了他人,定然会为她的绝色容颜所倾倒。可润玉不是他人,他忍下心中被人打扰的不悦,起身喝制道:“魇兽,休得无礼。” “这位姑娘,失礼了。”润玉双手朝锦觅拘礼道。 原来是他。润玉转过头,花锦觅这才发现这不就是她在碧清江上遇见的那个白衣公子,后来还陪着她找狸花猫送她回客栈。不过,花锦觅心中小小疑惑了一下润玉对她的称呼,未免太过生疏了。可她也没多想,看着魇兽又看看润玉,笑嘻嘻道:“没事没事,不过润玉,你这个鹿养的可真不错,准备什么时候送去膳房?” 魇兽极通灵性,听到锦觅的话,它的耳朵动了动,有些害怕的躲到了润玉的身后。 她喊他润玉?润玉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真正的花锦觅,而她此刻却看起来与自己十分熟稔的样子,想来是穗禾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锦觅姑娘误会了,魇兽是不会送去膳房的。”润玉礼貌性的笑了笑。 “哦……那可惜了,膘肥体壮的。”锦觅说着,看着魇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而后她一抬头,就发现润玉的额头上有伤,忙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润玉你这额头怎么了?” 润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拦下她伸过来的手,道:“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 花锦觅自小被百花谷的众芳主们困在百花谷里,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男女之防。见着润玉后退,花锦觅便又往前迈了一小步,想去仔细看看他的伤,此刻他们的距离分外的近,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锦觅发间淡淡的莲花清香就在润玉鼻尖徘徊。 轻风吹拂而过,花锦觅的一缕秀发轻柔柔的划过润玉的手背,酥酥麻麻。润玉一个转身,立刻离锦觅三尺远,他怕花锦觅在这么无礼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揍她。 愚不可及 看着润玉这淡淡疏离,锦觅内心有股子挫败感,她碰见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彦佑也好,旭凤也好,丹朱也好,他们一个个对她都是十分的关怀体贴,都是向着她的,与她分外亲近的,之前润玉对她也是很体贴的,怎么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或许是他今天受伤了心情不好吧。锦觅这么想着,心里那一丁点的不开心就烟消云散了。她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的青丝,拾起葡萄藤发簪将之束起。 “对了,锦觅姑娘你怎么会在这?”润玉站在紫云木下,与锦觅一桌之隔的地方。凌霄山庄戒备森严,外人轻易进不来,何况是百花谷的人,要知道,宁荼姚最厌恶百花谷的人。 一股淡淡的清香徘徊,锦觅四下看了看,润玉身边的石凳上搁着一个青竹波浪纹的食盒,锦觅走上前去,打开食盒,是一盒糖糕。 刚才只顾着看润玉去了,都没注意到这个食盒。她惊喜万分的抓起一糖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极为享受,直接坐了下来,一面吃着一面回道:“我救了凤凰一命,他就带我来这了。” 其实是锦觅求着旭凤将她带出百花谷的,从小到大她都被长芳主她们关在百花谷里,那花再怎么极美艳丽,她看了十多年早看腻了。她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她不想被关在百花谷里,日日夜夜被逼着练功,着实了无生趣。 旭凤将她带来凌霄山庄后,自个儿就走了,还非要她男装打扮,又千叮万嘱她不要乱跑,可她哪是闲得住的人,可不就从栖梧轩跑了出来,在路上碰见了旭凤的叔父——丹朱,丹朱见了她可甚是喜欢,拜别丹朱后她便在这庄内闲逛。 到处都是凌霄花与凤凰花,极尽艳丽的美,她早看腻了,就在那时,一摸鲜艳的绿映入眼帘,锦觅便顺着这抹绿,一路走来,景色特别雅致,与别个不同,不曾想还碰见老熟人。 这大大咧咧,不问自取的样子,当真是半分礼仪规矩也不懂,百花谷也不是没有规矩礼仪的地方,花锦觅这副性子,多半是宠坏的。能被宠成这个样子的,那她的身份,可就值得推敲了。 凤凰?叫的还真是亲密。润玉轻蔑的笑了笑,坐在了锦觅的对面,随手在棋笥里拈起一枚黑子,看着棋盘,摩挲着棋子,却迟迟没有落子。 救命恩人,花锦觅。 古往今来,不管是英雄救美人,还是美人救英雄,结果大都是两人相爱。而穗禾又假扮成锦觅的样子,来吸引润玉的注 分卷阅读11 意,这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想到穗禾装傻充愣假扮锦觅的模样,润玉忍不住笑了。 他的手肘撑在桌上,露出小半截洁白如藕的小臂,指骨分明的手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轻轻一笑,随风而下的蓝花楹亦失了颜色。 若说旭凤的笑是热烈暖阳,耀眼夺目;那润玉的笑就是三月春风,沁人心扉。 锦觅痴痴的看着他,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感觉和第一次遇见旭凤时一样,心跳忍不住加速,手中的糖糕都不香了,一不留神,就落在了地上。 “啪……”一声,润玉转眼看见锦觅直盯着自己看,忙正襟危坐,一副严肃的模样。锦觅看着落地的糖糕,心中懊恼万分,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低着头匆匆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说罢捏起裙子,转身就跑了。 润玉看着锦觅坐过的石凳,又看了看锦觅动过的食盒,想也没想,一挥手,那石凳食盒都化作齑粉。 冷眼看着随风而去的粉尘,润玉自言自语道:“旭凤,你喜欢的人就是这副模样吗?”也不过如此,和你一样的愚不可及。 上好的温泉水从后山而来,顺着假山石而下,跌落山下小清潭中,荡起淡淡氤氲水雾,一株高大蔽日的凤凰木立在假山边,风过花落,温泉水上点缀朵朵红花。 旭凤坐在温泉边上,喝着清酒,锦觅在一旁看着书,看着看着,实在太过无聊,她不禁打起了瞌睡。旭凤见她这个样子,不禁笑了,随手捡起一个石子,勾指一弹,正好打中锦觅。 锦觅猛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后背,而罪魁祸首还在那悠哉悠哉的一面喝着小酒,一面笑着。 自打昨日闲逛回来锦觅就被旭凤强制待在栖梧宫里看心法,这处境与百花谷里也没什么差别,锦觅本就心情不好,旭凤还招惹她。 她大吼一声:“凤凰!”而后气急败坏的跑过去,作势就要打他,一招飞去,旭凤轻而易举的就躲过去了,锦觅发招太急,眼看就要躲不过撞上前头的树,旭凤及时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轻轻一拽,她就落入了旭凤的怀抱。 霎时,风不动,水不流,只有心在摇曳。 锦觅微愠的模样,粉嫩的檀口,就好像温香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轻啜一口。 旭凤闭上双眸,低头而下;锦觅瞪大眼睛,傻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旭凤干嘛突然闭上眼睛。 这绝佳的好氛围,却被人打断。 一到栖梧轩后院,荼姚就看到旭凤正与一个男装打扮的丫头嬉闹,打打闹闹的活泼劲让荼姚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偶尔也能看见润玉旭凤穗禾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谈笑风生。可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 荼姚回过神来,看向他们,一脸的不满。旭凤见她这副模样,忙将锦觅护在身后,而锦觅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的,还想着蹦出来,还是旭凤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再闹,没有晚饭吃。” 晚饭二字瞬间打败锦觅,她规规矩矩躲在旭凤身后,一动不动,她想:凤凰真是大惊小怪,每个人都很喜欢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妇人雍容华贵有什么可怕的,她肯定也会喜欢自己的。 锦觅一回头,若莲开般楚楚可怜的容颜,眉宇轻轻皱起,更是像极了一个人——百花谷先谷主花梓芬。 看着旭凤与锦觅私语,他看着锦觅的目光每一丝每一寸都是宠溺爱护,他何曾有这样半分柔情对着穗禾?对一个来历不明,而且还与那个贱人容貌如此相似的丫头如此呵护备注,荼姚不禁怒火中烧。 荼姚攥紧拳头,细长的指甲压进肉里,杀意已生。这丫头,必然会扰乱旭凤心智,破坏她的大计,留不得。不过,不能当着旭凤的面要她的命,荼姚还不想旭凤与她离心。 “她是何人?”荼姚走上前去,看着锦觅对旭凤问道。 还没等旭凤搭话,锦觅先一步答道:“我是锦觅,锦缎的锦,觅食的觅。” 荼姚听完眉头一皱,更是厌弃,这丫头这么没规矩的,那就更不适合留在旭凤身边。 察觉到荼姚的不悦,旭凤忙解释着:“母亲,儿子跌落山崖,就是得她所救。”说罢将锦觅护得更紧了。 “既然是救命恩人,就该好好招待人家,引荐给家人认识,这么藏着掖着,外人还以为咱们凌霄山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若被你父亲知晓你如此所为,定然心生不悦。”荼姚走到锦觅跟前,瞧着那熟悉的眉眼,心中更是不痛快了,她强忍着不悦,走到锦觅跟前,笑意盈盈道,“锦觅姑娘,我那屋里还有好些好吃的蜜饯点心,去尝尝?”看见锦觅嘴角那还没擦干净的饼干屑,还有她自我介绍时那觅食二字,荼姚笃定这个锦觅是个贪吃的。 果不其然,旭凤正要反对,锦觅一听说吃的立马答应了,面对旭凤威胁的目光她也置之不理:“好好好!” 锦觅跟着荼姚走,旭凤也想跟着一起来,荼姚阻止道:“旭儿,你伤势尚未痊愈,好好养伤,锦觅姑娘一会就回来了。” 分卷阅读12 荼姚是个说一不二,心狠手辣的人,旭凤看得出来荼姚不喜欢锦觅,可锦觅偏偏一点看不出来,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所料不错,人人都喜欢她。 荼姚心中冷哼,她这个儿子是真的蠢,他以为她会带走锦觅对锦觅不利。她带走了锦觅,锦觅要是出了意外,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她没那么蠢。 紫云阁外,一片紫藤萝花瀑布般悬挂在墙头。推门进去,富丽堂皇,金银玉器井然有序摆满了屋子,可又不显得庸俗,淡淡的花果清闲弥漫整个屋子。 真是一派贵气,连装饰的花都是雍容大度的牡丹,桌子床头的纹路都是凤凰青鸾一类的,唯有一处案台上,一个秘色美人觚里斜斜插着一株九禾麦穗,在这满室贵气中显得格格不入。 荼姚引着锦觅坐下,吩咐人拿了好些点心蜜饯来。荼姚瞥了一眼窗台,那台边的紫藤花颤了颤。 还真是关心这丫头,居然派人跟着过来了。 荼姚留了人在屋内陪着锦觅吃东西,自个儿站在屋外,唤了红姑过来:“你去百花谷查查看,这锦觅与百花谷有什么牵连。” “是。”红姑点点头。 “我去见太微商量些事,一会那丫头吃完了,就带她去教习先生那,旭凤要是找她,就说等锦觅会些规矩了,再送她回栖梧轩。” 婢女 凌霄花下,太微一身橙黄裘衣,稳重而大气,金冠束发却不觉庸俗,听见荼姚的脚步声,他回过身来,笑了:“夫人来了。”他热情体贴的走上前去,自然而然的搀着荼姚的手。 看着眼前风度不减当年的太微,荼姚亦笑意盈盈的靠上去,与他一同行走于凌霄花下。 即便是已经厌弃极了对方,可却依旧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太微为了他的名声是不可能休妻,而荼姚的母家声名尽毁,离不开凌霄山庄。 其实荼姚找太微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说这些年旭凤身边都只有秦潼这么一个人照顾,这到了年岁还迟迟没有娶妻,难免会招人闲话,便想着给旭凤找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在身边伺候,省得外人说三道四的。 在荼姚看来,旭凤对锦觅尚未到情深之处,他同太微一样爱的不不过是那么一张脸,还有那天真无邪的单纯模样。荼姚想着,找个容貌出众一样单纯可人还善解人意的姑娘在他跟前伺候,也好分分他在锦觅身上的心。 凌霄山庄给二少庄主招贴身婢女的消息一出,一群人趋之如骛,其中不乏有出身世家的大小姐们。原因无他,凌霄山庄的二少庄主青年才俊,武艺高强,弹的一手好箜篌,长的又是一表人才,都想着等当上他的贴身婢女,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是给旭凤招婢女的事就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旭凤反对也没用,太微没有异议,荼姚也根本不允许他反对。 紫云阁园子里的凌霄花开得甚好,花瓣纷纷落下,树下是一张湘妃竹摇椅,一个红木小桌几,上头搁着几个琉璃盏,里头装着好些果子,碧玉琉璃酒壶里是上好的桃花酿。 荼姚躺在摇椅上,身边只有红姑一人伺候,其余的人早被荼姚支开。 “夫人,我查到了,锦觅来自百花谷的。” 意料之中,荼姚并不意外,只不过想更确认一下而已:“她和那个贱人是什么关系?” 红姑答道:“没查到她和花梓芬有什么关系。不过,自打花锦觅失踪,百花谷就乱了套,百花谷的长芳主花牡丹更是出动整个百花谷的力量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若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花牡丹才不会这么费劲心力的去寻找呢。再加上花锦觅与花梓芬七八分相似的容貌,荼姚笃定,花锦觅就是花梓芬的女儿。 荼姚起身抿了一口琉璃杯里的果酒,极为不屑的笑道:“没想到那个贱人命这么大,被我推下山崖还能有命生下女儿。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儿,是不是太微的孽种。” 也无怪荼姚会对花锦觅的生父存疑,只能说这花梓芬当年风月情/事颇有些丰富,又是洛湘府洛霖又是凌霄山庄乔太微都对她情根深种,与她交情匪浅。 这些个陈年往事,荼姚也懒得过多回忆了,她抬眼看了看天色,时辰也差不多了。 “红姑,去前院吧,那些应征的姑娘们应该到了。”荼姚说罢,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青丝用金色的凤云冠根根束起,蛋白珍珠流苏随着步子一上一下,金丝凤凰绣的曳地大袖长裙拖地带起朵朵凌霄花。 荼姚来到前院,坐在走廊的阴蔽下,红姑拿着羽扇立在一旁轻轻的扇着。红姑招了招手,第一批十人,就走到了荼姚跟前。 这一个个的一出现,空气中的香味都浓厚了许多,荼姚扫了一眼,立刻就勾下头,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模样都不错,就是与锦觅想比,差的有些远了。 红姑见状,立刻摆了摆手,换了下一批。 按理说,这是给旭凤选贴身婢女,他这个主人也该出现才对,但是荼姚看了一批又一批,旭凤始终没有出现。 分卷阅读13 原因无他,锦觅去教习先生那学习礼仪去了,荼姚这边又在给旭凤选婢女,旭凤心中一股子火气没地方撒,干脆就不来了。他来不来的无所谓,反正这婢女,荼姚是选定了。 这一批又一批的,要么姿容与锦觅相差甚远,要么就是一脸的心机谋算。荼姚见了就没有一个满意的,要知道旭凤看上锦觅,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有就是她那不谙世事活泼可人的样子。虽然那是荼姚厌弃的模样。 “大少庄主。”有丫头见着润玉站在不远处的芭蕉叶后,忙行礼问安。 “润玉?”荼姚看见润玉分外惊讶,她不喜润玉许久,润玉除了必要的规矩,从不主动靠近,他一向深居简出,很少来前院的,真是奇了怪了。 问道白玉簪半束青丝,微蓝发帛随青丝垂下,月牙白交领中衣,外罩一件云纹暗绣的浅蓝色大袖外衫。润玉就这么站在苍绿的芭蕉叶下,当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母亲。”润玉走上前来,朝荼姚拱手施礼。 “你怎么来了?”荼姚喝着茶,看着台阶下的那姑娘,又摇了摇头。 “回母亲的话,我听闻母亲在给旭凤遴选婢女,想着母亲定然不会厚此薄彼,必定会给润玉也选一位贴心的婢女。担心母亲劳累,故而亲自过来瞧瞧。” 润玉这话说的,让荼姚都不好拒绝,这若是拒绝了,岂不是承认自己厚此薄彼了。不过,润玉一向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喜欢别人伺候,这回居然主动说要选个贴心婢女,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润玉怎么样,荼姚懒得管,她吩咐道:“红姑,给大少庄主备个椅子。” “多谢母亲。”润玉就这么坐在了荼姚身旁。 自从那日与穗禾在一间客栈一别之后,润玉再没见过她。此次凌霄山庄给旭凤招婢女,是潜入凌霄山庄最好的机会,穗禾定然不会就这么错过,因而润玉就过来看看。前面那些人里没有发现穗禾,那这最后一批,穗禾必定就在其中。 他们正说着话,最后一批人也走上前来了。一行十人,荼姚一眼就瞧见中间那个紫衣姑娘。眉若远山,口若朱丹,尤其那一双水眸,欲语还羞,不过是一袭普普通通的紫衣,云鬓间不过简简单单一支紫色葡萄状步摇,却生生有了几分贵气与灵动。 这姑娘非常不错。荼姚很是满意,又一转眼,最右边的冬青木旁有位姑娘,身姿如玉,一袭月牙白的交领襦裙,眉心一点淡淡朱砂痣,不比紫衣姑娘倾城容貌,可却自有一股风情,盈盈惹人怜爱。 不知怎么,越看那姑娘,荼姚心中越是喜欢,不自觉的就走下台阶,走到了那姑娘的跟前。看着她,荼姚就分外的舒服,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虽然这姑娘容貌不过中人之姿,可偏偏就让荼姚想到了穗禾,那个她最最疼爱的侄女。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福了福身子,答道:“回夫人的话,小女子羽落。”声音婉转动人,若出谷黄鹂。 荼姚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走到紫衣姑娘的身边,指着她道:“红姑,就留下她吧。”最后荼姚还是留下了姿容出挑的一个。她不想一个让她想起穗禾的人去靠近那个伤害穗禾的人。 一想到这,荼姚不禁皱起眉头,她真的越发不喜欢旭凤了,若不是……罢了,多想无益。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润玉,亦走了下来,径直就走到了羽落身边,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母亲,就她吧。”午后的阳光落在润玉身上,淡淡柔和的光笼罩着他,绿叶红花,而此刻的润玉微微一笑,胜过万千风景。 羽落受宠若惊的瞧着润玉,满脸的难以置信。 “唉……”荼姚本是想阻止的,可她都已经答应润玉让他自己选婢女了,反悔不是她的作风,便随着润玉心情了。再者说,荼姚自己也很喜欢羽落,要是能时常见着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荼姚将鹤梅领回了紫云阁,羽落则随着润玉回了七政轩。 一路上,羽落都规规矩矩的跟在润玉身后,不言不语,也不乱瞧乱看。 润玉走的极慢,青云靴踩在满地的落英上。清风徐来,润玉突然转过身,不走了。 “大少庄主?”羽落疑惑的看着润玉。 “羽落。”润玉喊了一声,突然就笑了,当真是灿若暖阳。浅蓝色发帛在他脸上飞舞,凌霄花红色的花瓣落在他的眉宇发间,一向待人温润却又冷漠疏离的润玉,难得有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容。 羽落一脸茫然的看着润玉,她不太明白,为何润玉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突然,润玉俯下身来,羽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心中莫名有了一丝悸动。而后,润玉白皙五指从羽落的发间拈下来一枚半枯的树叶。 “羽落,我今天很开心。”润玉对着羽落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又继续往前走去,那步子感觉很是轻快,想来是真的高兴。 润玉他发现什么了?可就算发现什么,他也不该这么高兴才对。 羽落百思 分卷阅读14 不得其解。 笑 栖梧轩后院,温泉水从假山上蜿蜒流淌而下,旭凤此刻就坐在温泉潭里,由着温泉水落在他的头顶,青丝贴在他的后背上,面颊几缕秀发。风轻抚而过,氤氲水雾下,他宽厚的臂膀若隐若现。 旭凤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他要锦觅,他想要锦觅,可偏偏锦觅被母亲带走了。一想到这,旭凤气愤的用手大力拍打着水面,温热的泉水高高溅起。 潭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鹤梅堪堪被这水打湿了。旭凤一抬眼,入目的是一双嫣红的云纹绣鞋,渐变海棠红百迭如意月裙,茜色云纹暗花交领襦,外罩一件月白薄云纱大袖,腰间挂着一枚岫岩圆玉。 发间的红漆石步摇在空中来回,鹤梅一脸的惊愕,显然是没想到会突然溅起一滩水。丰盈庄姝,温润玉颜,美目精朗,顾盼有神,峨眉连娟,口若朱丹,隔着氤氲雾气,更觉惊为天人。比之锦觅,面前这位姑娘容貌不遑多让,锦觅活泼可人,她却是灵巧隽永的另一番风景。 被温泉水打湿了大半,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更显身段妖娆。在那一瞬,也就那么一瞬,旭凤忘却了锦觅,痴迷的看着鹤梅。 “二少庄主,鹤梅将衣裳给你放这了。”鹤梅说着将手中端着的衣裳放在一旁的石凳上,转过身,面上挂起得意的笑。旭凤方才那眼神,显然是被鹤梅惊艳了,也不枉她这一番精心打扮。 看着鹤梅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旭凤自我安慰着,他的心中只有锦觅,不可能为她人所动,这是母亲为他选的婢女,他没有办法违抗,只能留下她,方才那一瞬间的心动只不过是被迷惑了而已。这一番自我安慰,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心安理得的就留下了鹤梅。 羽落紧随润玉脚步,穿过偌大一片凌霄花海,方见一片苍翠竹林,一条青石子路,曲径通幽。 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室复间松。无赖杏花多意绪,数枝穿翠好相容。 润玉的居所便在这幽篁之中,他就好像这些竹子般高风亮节,颇有几分与世独立的隐者味道。 蓝楹花蓬勃绽放,树下依旧还是那个棋盘,屋前是各种各样的昙花,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点都没变,恍惚间还真以为回到了三年前呢。 羽落规规矩矩的站在蓝楹花树下,润玉就站在她的面前。 一阵清风过,花瓣萧萧落下,润玉抬掌接下了一大把的花瓣,而后摊开掌心,将满满的花瓣放在羽落面前。 羽落一脸迷惑,却依旧规规矩矩神情严肃的看着润玉。突然,润玉低下头,对着掌心的花瓣轻轻一吹,蓝楹花在羽落的身边翩然而下。 好幼稚呀。羽落看着润玉,蓦然笑了,似明媚的阳光,温暖直照人心。 “一路走来你都是一副严肃模样,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你要多笑,你笑起来最好看了。”润玉说罢,背着手,走进了屋子。 他竟然会与人说笑?这与羽落记忆中的润玉完全不一样,还是说,她竟然从未了解过他。 清风堂,孔老夫子的画像下,规矩古板的教习先生一脸严肃的盯着锦觅,她的头顶正顶着两本书,练习站姿,一旁的嬷嬷手中拿着戒尺,时时刻刻观察着锦觅。 锦觅站的久了,只觉得脖子酸,动了动,“啪……”一戒尺直接打在了她的后背上,轻薄的纱衣起不到任何缓冲的作用,后背火辣辣疼的厉害,眼泪瞬间泛滥,留了下来。 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呀。嬷嬷心中冷哼,真是个狐媚子,这要是二少庄主见了,还不心疼死,无怪乎夫人不喜此女子,无礼无知,空有美貌,是最容易惹事的。 锦觅疼的厉害,却依旧不能动,她心里委屈的狠,在百花谷,她虽然常惹长芳主生气,可长芳主最多罚她不许吃饭,哪曾被这么苛责过?她都已经这样了,凤凰也不来看她,锦觅心中委屈。 日薄西山,彤云满天,树影摇曳婆娑。润玉刚去紫云阁见过荼姚回来,就看到“锦觅”小小一团,就像个可怜的没人疼爱的小猫咪一样,蜷缩在一棵湘妃竹下,小声的啜泣着。 天色渐墨,瞧不大清人影,润玉径直走过不去搭理她,却在过了一两步路后转身走了回来,蹲下身,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呜呜……”听见有人搭理她,“锦觅”哭的更凶了,抬脸看见是润玉,一把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委屈万分道,“润玉……呜呜,润玉,你母亲为什么要罚我,凭什么罚我?还有凤凰,他都不来看我。”这话可不是穗禾胡诌的,她可是亲耳在锦觅窗前听见她抱怨姨母,说姨母没有资格让别人罚她;埋怨旭凤,说他对她不管不顾。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润玉猝不及防,手就那么僵硬在空中,好一会他才慢慢放下,轻轻拍了拍“锦觅”的后背。 润玉听人说了,锦觅被荼姚送去清风阁学习规矩去了,清风阁的教习先生和嬷嬷的严厉劲润玉和旭凤儿时也曾领教过,但他们也确实教的好,润玉温润知礼,旭凤虽是个高傲自大的,但事事 分卷阅读15 亦有理有节。 锦觅确实不懂规矩,怕是极不听话才会被责罚的很严重吧。 可这些,与润玉有什么关系?他微不可查的笑了笑,安慰怀中的佳人道:“不哭了,我带你去上药,上了药就不疼了。”润玉从头到尾都没有喊过锦觅二字,因为这本就不是锦觅,他也不想喊她的名字。 润玉是厌弃锦觅的,他不喜欢愚蠢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轻而易举的就入了旭凤的心。一个愚蠢至极一个薄情寡性,到真是绝配。 七政轩内,润玉小心翼翼的给穗禾上药,生怕弄疼了她,即便他知道这些伤痕是假的。 室内高台上的烛火已经点亮,摇曳灯光下,润玉低着头,温柔备至,像呵护珍宝一般的,生怕她伤着一点点。这才是对待自己心悦之人的态度吧。 当年的她真是傻,怎么会觉得旭凤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喜欢她呢?旭凤心安理得的接受穗禾对他的好,最后却刀剑相向。 “好了。”润玉抬头朝穗禾笑了笑。 “哦……谢谢。”穗禾回过神,轻轻蜷起自己的手掌,淡淡的青草药膏的香味,格外让人舒心。 “大少庄主,晚膳来了。”屋外传来羽落的声音,润玉愣了愣,看了一眼眼前的“锦觅”。他不可能认错的,眼前的锦觅和昨日的羽落都是穗禾假扮的,现在穗禾就在这,那屋外羽落是怎么回事。 羽落端着晚膳进来了,一见了她,润玉心中疑惑就解开了,她是别人。穗禾知道润玉心思缜密,怕他有所怀疑,故意让羽落此时出现,好消除他心中的怀疑。 看来是自己太着急了,反惹得穗禾生疑。润玉想着,没让羽落站着,而是同昨日态度一样,让她坐下来。 晚膳过后,润玉送“锦觅”回到她的住处,便离去了,而真正的锦觅早被迷晕此刻正在屋内呼呼大睡呢。 屋内没有点灯,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鹤梅。 “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刚入山庄,到处游走恐令人生疑,暂时没办法收集太微的罪证。”借着月色,可以瞧见鹤梅还是白日那身衣裳,清丽夺目的很。 穗禾扯下人/皮/面/具,道:“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况且太微这等伪善之人,他的把柄哪有那么好找的。” “鸢时还在七政轩,一会就该过来了,你早些回去,免得惹旭凤姨母他们怀疑。”穗禾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裳也一并换好了。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美,月圆的好似中秋,阖家欢聚的好日子,只是,她已经没有家了。荼姚看着圆月,自嘲的笑了笑,便回了屋。 富丽堂皇的屋内,牡丹花壁画在灯光下尤为美丽,荼姚上前,暗着顺序一一转动牡丹花的花蕊,而后,在边的柜子旁出现了一个小地洞。 太微早已将机关城宁家的《鲁班经》据为己有,自以为宁家灭门,机关术再无人出其左右;却不知他手中的《鲁班经》缺了一部分,而那一部分荼姚早已参透,并将其放在了穗禾的嫁妆之中。 所以,这机关就这么大大咧咧设在紫云阁卧房多年,太微也丝毫没有察觉。 荼姚手持一柄八角凤首灯笼,顺手在桌上拿了两个包子,便进了地洞,而后那地洞立刻就合上了,一点痕迹业务。 这条密道花了荼姚整整两年的时间才修建好,从她的卧房直通后山深处的地牢。太微不在山庄时,荼姚会经常下密道去地牢。 水一滴又一滴的顺着墙壁钟乳石低落在地,形成一个个的小坑。圆形的地牢上空是一个天井,可以看见一方小小的天地,月华都很难从这小小的天井落到地面。 岩壁布满了青苔,到处都是蚊虫,一个巨大的玄铁囚笼立在天井旁,里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嘴里不知道碎碎念什么,整个看着有些疯疯癫癫的不正常。她听见人声,有些害怕,缩了缩脚,依旧剥着自己的手指头,碎碎念着。 一见着来人是荼姚,笼中人便有些激动,身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她的琵琶骨被玄铁穿过,一动就疼的厉害。 锦觅失踪 荼姚走到鱼簌离跟前,正想说些什么,笼中人却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着,抓着自己的头发,扯着自己的衣服,嘴里喊着:“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她看向荼姚,目光里满是渴求,大声道:“荼姚,你杀了我,杀了我吧!这暗无天日的每一日,都是煎熬,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 水一滴一滴的落下,荼姚踩过那些水坑,避开杂草,抓住笼中人的下颚,将几枚药丸灌了下去,她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浑身无力的靠在笼子上,眸中满是泪水。 荼姚从怀里摸出一盒膏药,扒开笼中人凌乱的发丝,她已被岁月和环境折磨的不成样子,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必然是个容貌出众的美人,她的眼睛,像极了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花梓芬,而她的不幸也多多少少与这酷似花梓芬的眼睛有关。 “鱼簌离,你可不能死了,你要是死了,这些年的苦就白受了,你也就再也见不到 分卷阅读16 你的儿子了!”你可千万不能死了,你可是对付太微最好的一步棋。荼姚挖了些膏药抹在鱼簌离身上的伤口上,她波澜不惊道,“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就看不到该遭报应的那些人遭报应了。” “对……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鱼簌离又开始她的碎碎念了,她的手紧紧抓着铁栏杆,洁白的手腕从邋遢的衣袖里露了出来,也露出那枚火红的手串。 那是乔太微送给鱼簌离的定情信物——灵火珠。在荼姚的右手腕上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珠子,是世间独有的两串手串。当初荼姚嫁给太微时,她以为这手串是世间独一份的,直到她发现了后山上的鱼簌离。 鱼簌离现在还没有彻底疯癫,真的是一个奇迹了。看着她这副模样,荼姚叹了口气,将包子搁在鱼簌离身边,便起身离去了。 清风阁左厢房,进门左边是一张书桌,上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后头还挂着一副海棠春睡图;右边是一张漆木圆桌,上面摆着好些瓜果点心,再往里一些是一个四季屏风,屏风后头是一张铃木雕花的床,挂着粉色纱幔,床头碧玉塔式熏炉里燃着沉榆香。 锦觅又被逼着站了一天的规矩,她叫苦连天的推开门,随手抓起桌上新鲜糕点,囫囵吃了几口,拖着疲惫的身子,绕过屏风,看也没看,倒头就睡。 躺了不过一会,锦觅觉得不大对劲,热乎乎的,睁眼一看,是个人,一双桃花眼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唇颊离她不过半尺。 若是普通的女儿家,见着一个成年男子男子大大咧咧的躺在自己床上,还与自己这般亲近,早就惊慌失措,将人打起来了。 可锦觅见了,反倒是惊喜万分的抓过他的手,道:“扑哧君,你来了!你快带我离开这儿吧,这里就跟个囚笼似的,天天要我学规矩,烦都要烦死了。” 孟彦佑看她这样,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笑了:“小美人,你这是想我想的慌了?别急,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旭凤坠崖,正好被从百花谷逃出来的锦觅所救。后来得知旭凤是凌霄山庄的二少庄主,锦觅便开开心心的跟着他来了。一是因为凌霄山庄是武林至尊,躲在这里,白花谷的芳主们肯定不敢随便找上门;二来这武林至尊的凌霄山庄里肯定会有什么高层心法能够帮助羌活苏醒。可锦觅万万没想到,来了凌霄山庄以后她就一直被关在这清风阁里学习规矩,旭凤也不见人影,真的是比百花谷里还要难受无趣,她真是待够了,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里。 孟彦佑说到做到,他拉着花锦觅从正门出去,而后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屋檐上,左右瞧了瞧,飞速从跨过好几个屋檐。 清风阁离紫云阁栖梧轩七政轩有段距离,里面的人自然很难发现清风阁里的动静。而凌霄山庄那些巡逻的普通侍从自然是发现不了彦佑的行踪。 不一会他们两人就安安稳稳的落在凌霄山庄一里开外的胡松林。 “扑哧君,你好厉害呀!” 得了美人夸奖,彦佑难免得意忘形:“我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不得亲我一口,补偿一下。” “奇奇怪怪的,我才不要呢。”锦觅说完,晃着手就往前走去。 “美人,等等我~” 荼姚早就派人暗中盯着锦觅,她一离开,荼姚自然知晓,立刻就唤了暮辞前来,让他到了山下就对锦觅下杀手。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花锦觅自己离开山庄,那要是死了,可就怪不到荼姚头上了。 虽然穗禾她们隐藏的极好,可这暗中跟着锦觅的人还是发现了有人也在盯着锦觅,自然就向荼姚汇报了。 “哦?想不到这花锦觅还这般引人注目呢?”荼姚侧卧在椅榻上,眼前是火凤屏风,暮辞看不清楚她是何表情。 荼姚不温不火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狠绝:“暮辞,你只记住,杀了花锦觅,若是有人想要多管闲事,你就将那些人一并解决了。” 七政轩内,四足瑞兽铜熏炉里袅袅轻烟散开,润玉躺在床上,睡得格外的沉。 羽落出了门,鸢时和和美已经早早在竹林里等着她了。 “你是说跟踪锦觅的时候发现还有人也在监视她?”穗禾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就这几日,从锦觅进了凌霄山庄开始。”鸢时答道。 从锦觅进入凌霄山庄开始?穗禾沉思细想,润玉即便对锦觅再怎么伤心也犯不着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她;锦觅是跟着旭凤回来的,之前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旭凤没道理一直派人监视她。太微都没见过锦觅,必然不会是他。 “想来是姨母的人,你们千万不能伤了姨母的人,注意避开他们,别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行了。”荼姚是穗禾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也是最最疼爱她的人之一,荼姚的人穗禾是一丝一毫都不会去动的。 穗禾说罢闭上眼睛,双手叠掌,运功催动体内迷魂蛊的母蛊。迷魂蛊是一对子母蛊,母蛊可以知道子蛊的一切,子蛊根本就不知道母蛊的存在。有时母蛊甚至可以操控子蛊行事,只不过所要消耗的内力太多, 分卷阅读17 不然也就不用穗禾这般反反复复的假扮锦觅了。 催动母蛊,穗禾知道了锦觅跟着彦佑去了山下的清台镇。彦佑先是带着锦觅去大吃大喝了一顿,而后又带着她进了赌场挥霍。 这个孟彦佑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风流成性,看着漂亮姑娘就贴上去喊美人,这回就更过分了,哄骗着天真无邪的锦觅陪他去豪赌,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逍遥呢。观他往年行为,八成明天就带锦觅逛窑子去了,锦觅那三脚猫功夫要是被青楼楚馆的人缠上了,怕是一辈子要陷在其中,一生都要被毁了。更重要的是,这会坏了穗禾的大计。 “圣女,你这是瞧见什么了?脸色这般不好?”鸢时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一切按原计划行事。鸢时,你下山去豪坊里盯着锦觅,万不能让她出什么意外。” “是。”鸢时说罢,立刻轻功一跃,飞上屋檐。 穗禾转身与鹤梅:“鹤梅你早些回去,我也该回去了。给润玉下的迷香时间快到了,要是他突然醒来,怕是又要起疑心。” 润玉难得睡了个好觉,为了不让穗禾生疑,他一大早起身就亲自去清风阁找锦觅,却发现教习先生和嬷嬷也在到处找她。 旭凤一大早的看见一拨人急急忙忙的,一问才知道锦觅不见了,他立刻就慌了。花锦觅手无缚鸡之力的,又容貌卓绝,若是落入什么歹人之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二少庄主,昨日夜里我路过清风阁时见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跟着一个青衣公子有说有笑的,青衣公子带着她飞檐离去了。”鹤梅看旭凤着急上火,好心的去告知旭凤锦觅的消息。 “跟一个青衣公子离开了?那你为何不拦着她?”旭凤简直火冒三丈,音调高的吓人。也不知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来凌霄山庄带走他的锦觅。 鹤梅抬眼看着旭凤,不卑不亢道:“鹤梅刚来,不大认得人,只瞧那姑娘姿容绝美,房屋住所亦是不凡,以为是来家中做客的哪位小姐,想着她与那公子相谈甚欢,他们应是知交好友,翻墙飞檐离去,许是二人之间的趣味,便没有阻拦。二少庄主若是生气,就责罚鹤梅吧。” 相谈甚欢,二人之间的趣味。这些词入了旭凤的耳,更让他难以接受,怒火中烧。锦觅呀锦觅,你是有多喜欢他,就这么跟他走了。 旭凤越想越气,一掌拍在门上。鹤梅正好站在门边,那门一个反弹,撞到了鹤梅,鹤梅不自觉往前倾,正好落进了旭凤的怀里。 “二少庄主,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的。”鹤梅说着立刻从旭凤怀里爬起来,耳后不自觉爬上的红晕,正好被旭凤瞧见。 旭凤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气亦消了大半:“这事不赖你,你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下山 一隅琉璃顶八角风波亭,独立于碧波湖心中央,不见回廊舣舟。一池白莲正茂。仙人掌上芙蓉,涓涓犹滴金盘露。轻装照水,纤裳玉立,飘飘似舞。 亭中一方吉祥纹雕花大理石圆桌,并四张石凳,桌上搁着一个淡黄桂花双鱼酒壶。一淡蓝衫白裳,子午玉冠束发的中年男子,神色哀伤的立于亭前,将手中的酒洒入清幽池中,与满池白莲溶在一处。 岸边杨柳阶下,太微姜黄云纹金冠束发华贵非常,足底轻轻一点,踏荷而行,似一阵金光而过,惊得小荷尖角蜻蜓逃窜,落在洛霖跟前。 “你可是在祭奠梓芬?”太微走到洛霖身边,极目远眺这满池白莲。花梓芬最爱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与世独立,与她一般的清高孤傲。太微轻叹了一口气,道:“能否也给我一杯酒?” 洛霖不言不语,走到石桌前,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太微,由始至终也没正眼看太微一眼。 “多谢。”太微接过酒杯,闻了闻,眼中更多了几分落寞,“梓芬从前最喜欢饮这种桂花酒。”说着,他亦将满杯的桂花酒倒入荷塘。 “这些年来,我时常会梦到梓芬。梦中的她,一如初见。”太微沉湎在过去,怀念当年如花娇艳盛开的花梓芬。 洛霖不耐烦的打断他:“往事已矣,重提无益。不知盟主此次到访,所为何事?” 太微收回思绪,道:“过几天便是荼姚生辰。我也明白,你和临秀二人淡泊名利,不喜热闹喧哗。但人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洛湘府和风家堡,还希望你和临秀无论如何也要携手前来凌霄山庄。” 洛湘府与风家堡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门派,太微也知洛霖对他心中有气,因而他们缺席荼姚寿宴多次,太微也都没有过份苛责。可如今是荼姚的四十整寿,他们若再不去,实在是太败乔太微这个武林盟主的面子了。 洛霖紧捏着杯子,略加思索还是同意了:“既然盟主亲自登门邀请,我与临秀定然出席。”为了洛湘府与风家堡,这个面子还是要卖给太微的。再者,他们曾经亦是知己呀。 “你们呐,让我的儿子等的好苦,这婚约都立了十七年了,可是女儿在哪里呀?”太微颇有些无 分卷阅读18 奈,继续道,“润玉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我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旭凤都出生了。” 太微此话不言而喻,润玉岁数可不能再耽搁了,自然是想解除润玉和洛霖之女的婚事。 润玉刚出生时,太微视他为一生污点,怕他会毁了自己,若不是洛霖开口说留下润玉,那润玉大概早就不在了。太微觉着洛霖是个心慈手软的,亦有些爱重润玉,故而在当年立下润玉这一桩婚事。可这么些年过去了,风临秀与洛霖一直分居两地,女儿自然是没有的,白白耽误润玉好些年。 碍于是太微亲口立下的婚约,他若是开口毁约,岂不让众人笑话,洛霖能开口说解除婚约自然是最好的。可每每提及此事,洛霖总是不置可否,这次也是一样。 清台镇,暮色四合,月上中天。青花街却热闹不减,高楼鳞次栉比,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彦佑领着锦觅就在这繁华的青花街,品味着人间四味,吃喝玩乐。之前在赌坊赢了不少黄白之物,不找些乐子,那就不是他孟彦佑了。他领着锦觅,熟门熟路的就进了万春楼。 那门口招呼的姑娘一见着孟彦佑,那叫一个兴奋开心,直咧咧就扑了过来,脂粉味呛得锦觅直捂鼻子。与老鸨寒暄客套一番,便有人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屋内淡淡的桂花香,倒是比门口那些姑娘身上的香味雅致多了,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闻着就很香。本来还拘谨着的锦觅见了满桌子美味,立刻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吃一口菜,就品一口小酒,那滋味,真是别提多爽了。 彦佑见她吃的开心,便遣散了姑娘,吩咐人不许来打扰锦觅,自个儿美滋滋的搂着两位美人踉踉跄跄的去了隔壁房间。 暮辞一路追踪锦觅他们,孟彦佑与锦觅一直形影不离,暮辞一直没找到机会动手,而此刻是最好的机会。屋内锦觅扶着酒壶,醉眼朦胧,还倔强的拿着筷子夹东西。暮辞双指并拢,一枚剧毒银针夹在两指之间,蓄势待发。 忽而,一个鹅黄衣裙,戴着着面纱,发间别着一枚赤金燕纹红玉步摇的姑娘,身姿袅娜笑意盈盈的朝着暮辞走来。 好巧不巧,那姑娘一个趔趄,玉臂搭在了暮辞手上,那枚已经发射出去的银针便打歪了,落在了锦觅的脚下。 “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鸢时连连拘礼道歉。 暮辞并未理会,只当她是这万春楼里的姑娘,从怀袖里摸出另一枚银针,准备再次下手。鸢时目光一凛,直接挥掌打落了暮辞手中的银针。 原来就是冲着他来的。暮辞反应过来,立刻冲了过去,一把就拽住了鸢时的手臂,一掌就朝她打去。 足尖轻点栏杆,鸢时一个翻身,回敬暮辞一掌。二人缠斗,引来众人目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二人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从窗台跳了出去。 而还在屋内的锦觅,喝了许多酒,脑袋晕晕乎乎的,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好渴呀~”锦觅白皙的脸颊染上桃花,声音更是软绵绵的,听之让人酥骨。她晃着酒壶,没有水,于是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口中一直念叨着:“水呢……我要喝水……”一面说着一面踉踉跄跄的走着,推开房门进了隔壁屋。 屋内幽香四溢,大红的纱帐随风而舞,朦胧魅惑。锦觅提着酒壶,醉眼迷梦的透过纱帐,看见赤色的地毯上有两个人,衣衫不整的搂在一处,女子娇俏的笑声,男子沉重的粗喘,并着奇怪的水声一并传来。 锦觅很是奇怪的顶着看了好久,手中的酒壶不知何时落了地,“砰”的一声,惊醒了纱帐后沉醉中的两人。 “锦觅?”彦佑忙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裳,从纱帐后走了出来,一把拉过锦觅,转移她的视线。纱帐后的姑娘还躺在地上极为不悦的白了一眼锦觅。 “扑哧君……嗝……”锦觅傻呵呵的笑着,而后一脸严肃的用食指指着彦佑道,“扑哧君,你太过分了,人家姑娘都叫的那么惨了,你还用棍子捅人家。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罢气呼呼的嘟起嘴,伸手推开彦佑。 此刻的锦觅一身蓝衫男子妆扮,醉酒之后却女儿态显露无遗,醉眼惺胧,双颊飞霞,那微微嘟起的嘴唇就好像饱满的春桃般惹人怜爱,身上淡淡的莲花清香似有若无的徘徊。 锦觅踉跄走了几步,险些摔着,还好彦佑及时搀扶住她,那柔软细腻的腰肢就躺在彦佑的手心。 一直以来,孟彦佑都觉着锦觅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亦是将锦觅看作好友,往日也不过是调侃她而已,此次也是刻意将她留在隔壁,免得这些污浊沾染了她,谁知她竟然跑过来了。 此时此刻,孟彦佑很难将花锦觅只看作小姑娘。锦觅的无骨柔荑正搭在彦佑的胸口,小爪子还不安分的抓来抓去,头靠在他的肩头,彦佑一低头就能瞧见锦觅瓷白的玉颈,呼吸起伏的胸口压抑在层层叠叠的衣裳之中,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孟彦佑本就是花丛浪子,情场高手。今天他饮了不少酒,此刻又是温香软玉在怀,心中不免如火灼烧。带着 分卷阅读19 几分罪恶感一丝愧疚半丝克制,他一把搂过锦觅,对着这一团诱惑,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道:“小美人,那可是个好东西,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说着,彦佑轻轻勾起锦觅的下巴,欺身下去。 明月之下,屋瓴之上,一黄一黑的身影缠斗着,互不相让。 即便是身子玲珑窈窕的芳华少女,暮辞亦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倒是一招一式,招招致命。鸢时只挡不攻,左躲又藏,要不是穗禾说了不能伤此人性命,她早就痛下杀手了。 又是一掌过去,鸢时躲闪过去,发间的赤金燕纹红玉步摇落了下来,青丝如瀑散开,在夜风之中,月华之下,恍若精灵,就连暮辞亦有一瞬间的愣神。 那步摇好巧不巧,就落在暮辞脚下。趁暮辞愣神之际,鸢时一跃,落在离他较远的一处屋檐上,背后是巨大的圆月。她笑着撩起一缕青丝,道:“你这么喜欢这步摇,那送给你好了。”说罢,纵身一跃,融在无边月色之中。 暮辞拾起那枚步摇,心中满是困惑:她究竟是什么人?武功如此之高,轻功亦是了得,她若是认真出手,自己定然不是对手。百花谷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这样的人竟然死死保护着锦觅,实在让人费解。 “砰!”房门被人暴力撞开,彦佑陡然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是个禽兽,怎么可以对锦觅下手。 旭凤怒不可喝,一把扯过醉醺醺的锦觅,一拳就打在彦佑的心口。彦佑吃痛的捂住心口,并未还手。 “嘿嘿……凤凰,你来了……”锦觅抬手摸了摸旭凤的脸,笑着笑着就趴在他胸口睡了过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差点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旭凤轻笑着看着锦觅,目光都要柔出水来了,他紧紧搂着锦觅,半分也不想再松开了。他万分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若晚来那么一两刻,锦觅出事了,他真的不敢想象。想着,手中蓄力,眸中凝起冰霜。 “旭凤,你带着锦觅姑娘先走,这位孟公子交于我来处理便好。”润玉及时出现,握住了旭凤正要发力的掌,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对着旭凤道,“母亲寿宴在即,若你在这种腌臜之地闹出人命,父亲母亲定然不悦。” 润玉这话让旭凤打消了要取彦佑性命的念头,大力挥袖,拦腰将锦觅抱起,恶狠狠的冲彦佑道:“别让我再在锦觅身边看见你。”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旭凤,润玉背手,看了一眼彦佑,手一挥,房门霎时关上了,将那些在门外瞧热闹的人隔在了门外。 瘟神离开了,彦佑长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的凑到润玉跟前笑道:“润玉你是不是喜欢锦觅呀?不然你也没必要让我带她离开凌霄山庄,对吧?” “你既然知道,那还敢对她毛手毛脚的?要不是我来的及时,旭凤定然要你的命。”润玉转过身,无奈的看着彦佑。 彦佑拿起桌上的一颗葡萄扔在嘴里嚼了嚼,满不在乎道:“旭凤武功确实高,但要取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不过也确实奇怪,他虽然流连花丛,但定力也不差,怎么方才就那么不受控制般的对锦觅起了心思。果然,酒不能乱喝,喝了会乱性,要真乱性了,他肯定会被润玉给打死。 “不说这些了,你自己找根绳子把自己捆上吧。”润玉说着,目光瞥向桌上的一壶清酒。 吃醋 夜风徐徐,月华如水,落在屋檐,粼粼有光。一根软缎绳子捆住了彦佑的双手,润玉拽着他,一路往郊外去,那儿有一处庄子是乔家的产业,锦觅醉的不省人事,旭凤肯定在那。 润玉将手中绳索用力一扔,绳索绕梁柱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用力一拽,彦佑重重撞在了廊柱上,痛得他哎哟哎哟的叫出声,又几个来回,他被严严实实捆在了廊柱上。 与凌霄山庄一样,院子里种的都是凌霄木与凤凰木,红艳艳的花朵开满了园子,夜风一过,花朵簌簌而下,不是花雨似血雨。 “来得倒是挺快。”旭凤已将锦觅安置好,来到后院,一看着彦佑,眼中凶光毕露,抬掌就准备着劈过去。 润玉立刻伸手将他拦下,道:“莫急,你闻闻这个。”说着将在万春楼里发现的那壶酒递给了旭凤。 “合欢酒?”旭凤仔细闻了闻,也是一惊,明白过来,孟彦佑轻薄锦觅许是这酒的原因,可也不一定,“此人一副吊儿郎当花花公子的模样,轻薄姑娘家的事他也不是干不出来!”一想到这,旭凤就更气了,若是晚了那么一点,锦觅她……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孟彦佑,有气无力的辩解道:“我虽风流,可也不屑于趁人之危,何况还是自己的知交好友。”一阵风吹过,火红的凤凰花落在孟彦佑的肩头,紧挨着他的耳朵,痒得慌,他自顾自的吹着那朵凤凰花,对于自己此刻的处境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丝毫没把面前两位放在眼里。 “你倒是有几分胆识,都这样了,还敢这般随性无畏。”润玉笑了笑,伸手一挥,彦佑肩头的凤凰花连着他几缕 分卷阅读20 散下来的青丝一并落在了地上,混在了花廊之中。 彦佑低头瞧了一眼落地青丝,靠在廊柱上,看着夜空星辰,轻轻踏着腿,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打不过你们,你们要对我怎样,我还能拒绝不成?不过,屋里的小美人要是知道我——她的恩人死了,肯定伤心欲绝。” 此话一出,旭凤急了,着急忙慌的问彦佑与锦觅之间的瓜葛,润玉就在一旁瞧着,静静的看着这场戏。 吊足了旭凤的胃口,彦佑才不紧不慢的将他与锦觅羌活的那一段故事说于旭凤听。 两年前,花锦觅带着好友羌活逃出百花谷,路上遇见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陶铁。若是羌活一人,她有办法脱身,可要带着武功平平的锦觅一起逃走,她实在没办法。因而,羌活主动与陶铁缠斗,争取时间让锦觅先走。 哪知锦觅看着他们打的难舍难分,想着趁陶铁不备,暗中偷袭,帮羌活一把。锦觅拿起武器,冲了过去,可惜,她学艺不精,以卵击石,还因此彻底激怒了陶铁,他□□过来,用力一掌朝着锦觅打去,眼看就要重伤她。 羌活飞身过来,推开锦觅,为她挡下这一掌,口吐鲜血的叫她快走。可看着好友如此重伤,锦觅气愤极了,抓起地上的兵器反击,却连陶铁的衣服角都没碰着,就被掌力掀了起来。 恰巧此时,孟彦佑路过,英雄救美,与陶铁纠缠过了几招,便带着锦觅和羌活逃之夭夭。 羌活心脉损伤严重,虽然保住一命,却一直昏迷不醒。锦觅此次逃出百花谷,一是受够了坐牢一般的日子;二就是寻灵丹妙药、至高心法去救羌活。 自打那以后,彦佑就时常潜入百花谷去找锦觅,给她传递消息,更多时候就是与她嬉笑逗乐,一来二去,两人就无话不谈了。 “她从未与我说过这些……她想要秘籍内功与我说不就好了。”旭凤絮叨着,心中莫名的失落。 孟彦佑忙道:“她是把你当自己人,不想你跟着伤心难过,才没与你说,她与我下山之前还万分愧疚没与你打招呼呢。” 这么一番话,让旭凤心中那些个不痛快烟消云散,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真是个傻姑娘。”顺手就给彦佑松了绑。 “没想到锦觅姑娘是这么的有情有义。”润玉在一旁听着,不吝夸赞着锦觅,眸中都是满满的欣赏。有情有义是真,没头没脑也是不假,若不是她不自量力,她的好友羌活未必会受那么重的伤。情人眼里出西施,旭凤只看见锦觅的真性情,却没有发现她的不自量力。 若是换作穗禾,她必然不会回头,成为别人的累赘……润玉想着,莫名笑了,若是穗禾,她就能自己脱身,根本不需要别人保护。 看着润玉笑得如此舒心,旭凤有那么一丝不是滋味。润玉他难道也对锦觅有意? 趁他俩心思各异,孟彦佑偷偷摸摸的跃墙离去,这场戏演完了,演员可不就得退场了。 参差不齐的碧玉竹长得极好,月光浅浅落下,人迹罕至的青石小路上绘制了一幅长长的墨竹图。 穗禾隐在暗处,靠在一株粗壮的竹子上,手中握着一把竹叶,把玩着。 “圣女,夫人派去的人没有得手,已经回来了。”鸢时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穗禾跟前。 鸢时轻功尤其好,出现总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穗禾也习惯了,道:“很好,你回去吧。”话音刚落,鸢时就已经不见了。 穗禾摊开掌心,对着手中的竹叶轻轻一吹,竹叶纷纷扬扬落下,跟蓝楹花一样的美。 紫云阁里,荼姚正侧躺在金凤嵌百宝的罗汉床上,身上披着一个金线龙纹的小毯子,发间一枚金雀钗,青丝半披,悠然自得。她抿了一口琉璃杯里的桃花酒,一想到今晚花锦觅就要去陪她那个贱人母亲,心情就格外的好。 暮辞忐忑不安的敲开了紫云阁的门,立在四季花卉屏风前,将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荼姚,而后单膝跪下,道:“属下无能,任凭夫人责罚。”说罢低头看着一旁的月橘盆栽,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废物!”荼姚说着,琉璃杯就砸在了暮辞的脚下。 等到荼姚发泄的差不多了,暮辞才继续开口道:“阻拦属下的那人武功很高,轻功更是了得,依属下看,定然不是百花谷的人。” “那就奇了,百花谷仗着自己掌握大片制造武器的稀有木材和矿场,又有我那个好丈夫的暗中支持纵容,一向都是无法无天,得罪了不少门派。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武林高手愿意暗中保护锦觅。”荼姚坐起身,有些玩味的在桌几转着茶盖,“看来这个祸患一时半会是除不掉了。” 楠木凤凰纹雕花的床榻上,美人双颊酡红,侧卧在上,月华透过窗台的凤尾竹落在锦觅身上,透过秋香色乌金云绣纱帐更显朦胧妩媚。 屋角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桂花清香袅袅升起,似祥云一般。 锦觅缓缓睁开眼,旭凤见了急忙忙的去扶她的后背,润玉亦将一旁桌几上搁着的醒酒茶递给了锦觅,温声细语道:“锦觅,喝口茶醒 分卷阅读21 醒酒吧。” “润玉!你也来了。”本是睡眼惺忪的锦觅,见了润玉,便有了精神,格外的幸福。 一旁的旭凤看见锦觅醒来第一个喊的是润玉,还这般兴奋,心中难免吃味,酸溜溜的问道:“锦觅你何时与润玉这般熟稔了?” “这个呀,之前在碧清镇的时候,我的狸花猫跑进他的院子了,他那会还在洗澡呢,可却二话不说立刻帮我找,还亲自把我送回客栈呢。”有了迷魂蛊,那段不属于锦觅的记忆就成了她的亲身经历。 原来早在那时他们就已经相识,锦觅还看过润玉的……身体。想想,旭凤更头疼了,直接松开了垫着锦觅后背的手,锦觅一个不稳,往一边歪去。 旭凤想扶又收回了手,还好润玉及时扶着,她的头才没有磕在床柱上。 “凤凰!”锦觅气急败坏的大喊着,她真的好生气,这个死凤凰一直不来看她也就算了,现在还欺负她。 “锦觅,你没事吧?”润玉强忍着不喜,柔声细语关切万分的问道。 锦觅看着润玉那似乎深情款款的眸子,不禁愣神,摇了摇头。 他们,竟然这么亲密! 旭凤气得一拳打在梁柱上。锦觅看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里还在埋怨旭凤一直没来找她。 清晨,朝霞彤云散去,东边日头渐高。花锦觅、乔润玉、乔旭凤三人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凌霄山庄了。 一路上,街市繁华,锦觅从小到大被关在百花谷里,许多东西都没见过,对什么都好奇,连央着旭凤润玉他们给她买了不少小玩意。 开心得她,一把就扑在了旭凤怀里。旭凤昨儿那些个小情绪,被锦觅这么一抱,瞬间就没了,看着她蹦蹦跳跳拿着糖葫芦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润玉时不时的回应锦觅的话,心里却只想快点回凌霄山庄。 忽而,润玉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贩跟前,一下子就被一枚绿宝石孔雀翎金步摇给吸引住了,趁着锦觅与旭凤在前头走着没注意,他将金钗给买了下来。 回来了 一片青翠竹林,高大巍峨的紫云木尤为突出,紫色树冠随风而动,起伏若紫色云海。 荼姚走在满是凤凰花的青石小道上,破天荒的往七政轩的方向去。穿过竹林,远远的,脚下就有些零落的蓝楹花。 一袭月白轻纱,发间一枚和田白玉龙角簪,羽落坐在石凳上,低着头,十指纤纤,将红艳艳的凤凰花与凌霄花一枝枝修剪好,插进一个青白釉长颈花瓶里头。端得是恬静温婉,美的好似一副画,荼姚不忍心打扰,只站在竹林小道上,痴痴的瞧着。 这身姿体态,确实有几分相像,可这般素净打扮,贤淑作派,却又大相径庭。 羽落察觉到有人靠近,心中早已警觉,依旧不慌不忙的修剪花枝,只不过她没想到荼姚会来这。在羽落的印象中,荼姚对润玉,是冷冰冰的疏离,分外严厉的要求。 “夫人。”羽落停下手中的活,起身行礼,交叠的双手不自觉的渗出了薄汗,心底莫名的发虚,亦有一股子心酸。 穗禾一直都很喜欢这位姨母,从小到大,荼姚对穗禾特别的好,就好像是亲生女儿一般,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给她。可现在,物是人非,相见也不可以相认,宁家已经没了,旭凤就是荼姚余生的指望,若是让荼姚知晓自己从小疼爱的外甥女要伤害她的亲生儿子,她定然伤心欲绝。 荼姚忙走了过来,一向威严的她,对着羽落倒是格外的温柔:“这凌霄花开得真是艳丽,是给润玉准备的瓶景?”说着,荼姚随手拿起了一枝凌霄花。 “回夫人的话,是的。”温婉知礼,很守丫头本分。可荼姚听了,不自觉的皱眉,她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和煦的风轻轻吹过,头顶郁郁葱葱的蓝楹花盈盈落下,瓶中的凌霄花与凤凰花上都点缀了紫色花朵。 荼姚伸手轻轻将手中那枝凌霄花插入瓶中,将花瓣上的蓝楹花掸走,轻笑道:“润玉这孩子一向都喜欢素净的东西,不管是衣裳家具,还是花草树木,都是极为淡雅的,这凌霄花与凤凰花未免有些艳丽了。” “这花开得极美,羽落还以为大少庄主会喜欢呢……”羽落说着颇有些失落的抱起已经插好的花瓶。如荼姚所说,七政轩内外都是清幽的颜色,淡雅如水,更如冰,寡淡的没有一丝色彩,没有半分温情。所以,穗禾才会在园中择了这些凌霄花与凤凰花回来,想着给七政轩添几丝生气,随便瞧瞧润玉到底是何反应。 因着锦觅对山下事物颇为好奇,本来半个时辰就能回凌霄山庄的,生生花了三个时辰。刚一到花厅,就瞧见荼姚正坐在花厅中央的黑檀木凤纹椅品着茶,看样子就知道是在等他们。 锦觅看见荼姚,立马就将手上的糖葫芦藏在了身后,末了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旭凤下意识的将她挡在自己身后,荼姚瞧见了,更是不悦,冷眼道:“教习先生和嬷嬷找了一晚上的人,感情是下山玩去了。”荼姚重重的将 分卷阅读22 茶盏放下,几滴茶水溅到了黑漆木桌面上。一旁的羽落见了,立刻拿着帕子将桌面上的水珠给擦干了。 “母亲,是我见锦觅在清风阁待的无聊,偷偷带她下山去的,母亲要责罚便责罚润玉吧。”润玉主动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走到大厅,深深鞠躬叠掌,余光看向的是荼姚身边。一双浅白色铃兰银线绫罗履,再往上些是一身月牙白素纱襦裙,润玉还是头一回见穗禾如此单一素净的打扮,颇有几分西子风情。 看见润玉这般着急的表心意,旭凤亦开口道:“此事与润玉无关,都是儿子自作主张,心疼锦觅,带她下山的。”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长大了,越发的不听话了。”荼姚面上挂着笑,可却没有半丝温度,拿着茶盖拨着茶碗中的茶叶道,“罢了,凌霄山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锦觅本就不是我凌霄山庄的人,她既然不愿意守我凌霄山庄的规矩,那便让她从哪来回哪去。” 锦觅一听急了:“我不回去!”她宁愿待在凌霄山庄,也不愿意回百花谷,谁知道回去以后长芳主会怎么责罚她。在凌霄山庄虽然练习规矩累拘束了些,可也是好吃好喝的,不用干什么活,还有凤凰润玉狐狸陪着她玩,怎么也比白花谷有意思多了。 “哦?”瓷器细微的碰撞声响起,荼姚抬头看着锦觅,对一旁的红姑道,“既然她不愿回去,红姑,你便带她回清风阁去。” 锦觅内心是抗拒的,小手紧紧攥着旭凤的衣角,旭凤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锦觅,别怕,我不会让你回清风阁的。”而后上前几步,朝荼姚行礼道:“母亲,规矩是需要慢慢学的,急不来,母亲你还是让锦觅待在我身边吧,我受伤那段时间都是锦觅照顾的我,我都习惯了,没有她我每日里都睡不安稳。鹤梅知书达礼,让她来教锦觅,言传身教不是更好?” 有时候越是有人反对,关系就会越亲密,两人也会更加的难舍难分,与其这样,不如随他去吧。 “那就依你吧。”荼姚妥协了。 “太好了,凤凰!我能和你在一起了。”方才还有些战战兢兢的锦觅瞬间眉开眼笑,大庭广众之下,一把就抱住了旭凤。旭凤见她开心,亦跟着开心,俊眉星目里星辰闪烁,深潭墨眸里只有锦觅一人的影子。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荼姚眼中无不失望,可旭凤此时此刻满眼里都是锦觅,哪里会去注意荼姚什么表情。 这事就这么完结了,旭凤高高兴兴的领着锦觅回栖梧轩,润玉紧紧攥着拳头,看着离去的二人有说有笑的,面上凝起冰霜,他霜色大袖一甩,转身朝七政轩去。 羽落静静的跟在润玉身后,不言不语,安静的就好像是凉夜里的孤月。 两个白色身影,一前一后踩在火红的花道上。 “羽落。”润玉突然叫住羽落。 羽落一愣,道:“大少庄主有什么吩咐?” “我……”润玉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紫檀木兰草纹的木盒,里头就是他在山下买的那枚绿宝石孔雀翎金钗。 羽落那双水亮亮的眸子疑惑的瞧着润玉,即便容颜大变,这双眼睛依然是那么的美,润玉瞧着,心跟着悸动不安。润玉犹豫了好一会,将手中的木盒推回袖中,原本要说的话也悉数吞了回去,他转过身,低下头,对视着那双眸子,温润和煦的笑道:“你……往后在我身边,说话不必这么拘礼。” 如墨的眸子里,深深刻着羽落的模样,好似忘川幽水,让人猜不透看不穿,不知不觉跟着沦陷。心莫名的欢欣跳跃,羽落忙退后一步,别开目光,道:“好。” 回到七政轩,穗禾准备的那瓶凤凰花与凌霄花瓶景到底是被润玉拒绝了,没能摆在润玉屋内的窗台上,不过也没白费就是,那花落到了穗禾的床头,每日一睁眼,穗禾就能瞧见沐浴在照样下泛着露珠艳丽花朵。 自打里了清风阁,回到栖梧轩,锦觅每一日过得不知道多开心,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躺哪里就躺哪里,腿想怎么摆放就怎么摆放,日子甭提多逍遥了。 “锦觅姑娘,起来吃葡萄了。”鹤梅半蹲着,手里捧着一个琉璃盏,上头是颗颗晶莹饱满的葡萄。 锦觅正半躺在黄花梨罗汉床上看着丹朱送来的话本子,一听说有好吃的,立刻就爬了起来,一把夺过琉璃盏,喜滋滋的吃起来。 “好吃好吃……”锦觅咬着葡萄口齿不清的说着。 厢房外人来人往,个个都忙忙碌碌的,锦觅这么一直闲着颇有些不好意思,又咬了几颗葡萄,问道:“鹤梅,他们这几天来来回回的是在忙些什么呢?旭凤不陪我玩了,润玉也不来看我了。” 鹤梅看了一眼门外,笑道:“锦觅姑娘不知道吗?七日后就是庄主夫人四十岁生辰了,大家伙都忙着采买布置邀请,大少庄主和二少庄主也不好意思闲着。” “啊?!”锦觅手中的刚拿起的葡萄从她手里滚了出去,她有些惴惴不安道,“我该做些什么呢?庄主夫人本就不喜欢我,我要是在她生辰宴上没什么表示,她肯定更不喜欢我了,那一个不高兴又让我去清风阁怎么办?”b 分卷阅读23 r   鹤梅追着咕噜咕噜滚远的葡萄,将它捡了起来,回到锦觅身边,略一思索道:“锦觅姑娘,不如你在夫人的生辰宴上献舞一曲,她见了欢喜,就不会让你离开栖梧轩了。” “可……可我不会跳呀……”除了对天下诸花颇为了解外,其他的东西锦觅一概是不懂的,跳舞着实有些为难了。 “我可以教你呀。锦觅姑娘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鹤梅不吝夸奖溢美之词,只要锦觅答应,那都好说。 锦觅又咬了一颗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练吧。” “不过一定要保密,这样才能给夫人和二少庄主惊喜,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隐秘,没什么人会去,正好练舞。”鹤梅说着,拿起一旁的荷叶莲花缂丝云绸鞋给锦觅穿上。 剑舞 一片茵茵草地,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斑驳其间,四周都是高大笔直的树木,一根根好似直通天际,直达云端,日光斜斜而下,落在草地上已没了什么温度,落在身上温温凉凉。 “这儿僻静,没人会来打扰我们的。”鹤梅松开紧紧拉着锦觅的手,一只玉手不着痕迹的往其中一株高大的树木轻轻一拍,这一小片被树木环绕的草地就成了与世隔绝的存在。在准备来凌霄山庄之前,穗禾早就在凌霄山庄布下机关,为了防止精通宁家机关术的荼姚发现,入口选的尤为隐蔽,机关亦是一道比一道精巧。 锦觅跟着鹤梅七拐八绕,走过一片凤凰花海,又穿过一小片枫叶林,拨开一重重紫藤萝,这才到了这片草地。她有些晕晕乎乎的,看着这片独特风景,心底里有一丝丝害怕与疑惑:“这是哪里?我……我忘记怎么回去了。” “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鹤梅安慰着锦觅,说罢踮起脚尖,玉壁伸展,一袭浅紫色衣裙,翩翩舞动,好似随风而摆的紫藤萝。 光滑似玉的薄缎衣摆划过锦觅的脖颈,还在愣神的她被鹤梅拉着一同起舞,笨拙的手脚无处安放,险些就要踩到鹤梅的脚。 七政轩里,羽落正在给窗台上还未开放的昙花浇水,润玉冷不丁的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水溅到了润玉崭新的星月暗纹纱绸的大袖上,好巧不巧正好濡湿了润玉的胸口,印出里头浅青色的中衣。 “大少庄主,对不起。”羽落忙将水壶放下,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润玉。 润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未接过帕子。犹豫再三,羽落硬着头皮,伸手去擦润玉胸口那一片湿糯。 羽落轻轻的用帕子吸着润玉前襟的水,好像没什么多大作用,反而姿势怪怪的,让她很不自在:“这……好像湿透了,擦不干,大少庄主,你要不换一身衣裳吧,免得着凉。” “不必。”润玉说完,双手翻掌沉下,深吸一口气,再去看润玉前襟,已经干透了。 他内力已经这么强了?羽落有些震惊,转而一想,他既然能自己弄干,干嘛还要自己擦???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呢?这怕不是个假的润玉…… “羽落,你会抚琴吗?”在羽落还在愣神之际,润玉突然转移话题,将羽落手中那块绣着一支孔雀翎的半湿香云纱帕子拿了过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羽落不明所以,答道:“会。” “那就好,你跟我来。”润玉说着便往前走去,羽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竹林,穿过凤凰花林,是一片苍翠,一望不见边际,只有翻腾绿海渐渐拔高。 明明可以用轻功的,可润玉非领着羽落七拐八绕的,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着。 穗禾的身体不比当年,爬了小半个时辰,实在是吃不消,她停了下来,靠在一株巨大的白桦木树干上,忍不住的剧烈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才罢休。 “你怎么了?”润玉见穗禾这个样子,立马抓过她的右手,穗禾洁白的手腕露了出来,凝霜皓腕上是一道又一道浅浅淡淡的粉色疤痕。 润玉三指搭在穗禾的脉搏上,刚一碰着,穗禾慌忙把手收回来,用衣袖遮住自己手腕上的伤疤,道:“我没事,就是走太快了,有些累。”润玉他应该没有把出什么吧……穗禾心里十分忐忑。 “抱歉,羽落,是我唐突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润玉眸中的悲痛一闪而过,他舒了口气,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穗禾脉搏微弱,十分紊乱,怎么瞧都是已入膏肓之状。 穗禾呼吸渐渐平稳,扬起一丝微笑,轻声道:“无碍,你是担心我,我知道的。” 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润玉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碧绿的琉璃小圆盒,递给穗禾:“方才无意瞥见你手腕上有几道伤疤,这个是我常年带在身上的祛痕膏,正好送给你。” “谢谢……”穗禾接过圆盒,在日光下,可以看见半透明的盒子里确实有被人挖过使用过的痕迹。 看见穗禾接过药盒,润玉笑了,指着前方道:“穿过前头的山脊,就到了。” 往前走,如雷细鸣的声响渐渐变 分卷阅读24 大,在山谷里回荡。穿过山脊,白练般的瀑布映入眼帘,水似从天上而来,重重跌落潭底,水雾朦胧,在阳光底下架起一条小小的彩虹。小潭边是一块空旷地,在一整片的绿意中,一棵紫云木矗立在小潭边尤为突出,树下有一块平整的石头,石头上放着一架七弦伏羲琴,陈旧的褐色琴穗随风摆动。 “羽落,你抚一首醉渔唱晚如何?”润玉说着,双手将琴端起,递给穗禾。 七弦琴褐色琴穗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穗禾惊觉的发现,这副琴穗是自己当年亲手编织送给润玉的。那会见他屋里孤零零搁着一架古琴,没有琴穗相配,便闲着无聊给他编了一副,没想到他还留着呢。 穗禾接过琴,坐在平滑的大石上,双手搭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气,她这双手已经许久没有碰这些丝竹管弦了。穗禾算不上多喜欢抚琴,只是旭凤尤爱弹箜篌,她便想着学习些乐理,来日可以抚琴相和,不至于阳春白雪,遥不可及。 指尖轻拨起小调,润玉拂袖一摆,随琴音而动,步履踉跄,似江上醉翁,口中唱念道: “明月太虚同一照……” 琴音渐高苍劲有力为变徵之音,瀑布流水伴着铮铮琴音,惊起林中飞鸟。润玉拔剑而出,挥剑起舞。剑光霍霍,气贯长虹,有如后羿射日;舞姿矫健,行云流水,恰似游龙翱翔。 “浮家泛宅忌昏晓,醉眼冷看朝市闹……” 忽而,音乐渐沉,茫茫然天地无意,如泛游湖上,醉卧莲舟。银河瀑布,氤氲朦胧,人影婆娑,蓝楹花翩翩而下,醉翁豪放不羁,佯狂之态犹见。 “烟波老,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 剑尖接下一朵带着露珠的花,轻轻一挥,那花堪堪停在穗禾最后收音的琴弦之上。这样的润玉,肆意潇洒,海阔天空,是穗禾从未见过的模样。 润玉收了剑,走到了穗禾身边,看着眼前绿树白川,道:“这是我平日里练功的地方。” 练功的地方……穗禾当年说过要去看润玉练功的地方,只不过一直都没去成。“那大少庄主带我来这是?”穗禾抬眼,一脸迷惑的看着润玉。 “没什么,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告诉你我练功的地方,你可以及时找到我,往后也好更妥帖的照顾我。”润玉说罢就将手中玄冰剑交到了穗禾手中。 一得空,鹤梅就带着锦觅去练习,她学也挺快,一曲舞磕磕绊绊的也能跳得完整了,算是小有成效了。 鹤梅手持竹笛,靠在白桦木上,吹奏着曲子,锦觅身着粉色广袖流烟裙翩翩起舞。今日比昨日跳得更好了,杨柳扶风细腰,美目顾盼生姿,尤其那回眸浅浅一笑,像极了圣女宫密室里那幅画上的女子。 一曲罢。锦觅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朝鹤梅炫耀道:“鹤梅姐姐,我跳的是不是很好?要是凤凰现在就能看到多好呀……”说着,锦觅内心里有一点点的失落。 鹤梅笑了笑,趁着锦觅不注意,一个手刀,劈晕了她,而后将竹笛放在唇下,吹出一段诡异的音符。 寰谛凤翎 半人高的竹篱笆围栏上蜿蜒攀爬着无数夕颜花,色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迎着日头茂密生长着。 踏在竹林长长的青石小路上,远远就能瞧见夕颜花后立着一个人,湖色青松白鹤纹夏绸交领长衫,正伏在案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锦觅”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蹑手蹑脚的穿过竹篱笆,慢慢的朝润玉走近。 螭纹榆木案台上铺着一张溪藤纸,润玉手持一杆紫竹狼毫笔在上头画着,落笔行云流水,若鸿鹄高飞,邈邈翩翩。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呀。”“锦觅”凑到润玉身边,看着纸上的的青绿山河,栩栩如生,颇有马良在世的风骨。清可见底的碧清江上浮着两个竹筏,一个竹筏上立着一个水红色衣衫的女子用大袖半覆着脸,另一个竹筏上趴着一个半泡在水里的白衣男子正痴痴瞧着那女子,男子五官清俊,女子的脸却是空白的,五官还未填上,那人那景就好像要从画里面走出来一般。 绘画的好兴致莫名被人打扰,润玉的脸上微微一动,神色有些不悦,抬起头来,看清楚来人,立刻温润起来,如玉如泉的笑道:“你怎么来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蕊红缠枝杏榴花纹的交领上襦,搭着一件渐变玫瑰粉石榴花交窬裙,外头罩着一件雪色薄纱大袖衫,红色半透不透,头上梳了一个弯月髻,插着一对石榴花宝石流苏长簪,红色流苏晃晃悠悠,红色与她很配,明艳清雅,煞是好看,要是不顶着这张脸就更好了。 “你们最近都好忙,没人陪我玩,那我就来找你玩了呀。”“锦觅”甜甜的笑着,指着润玉笔下的画作道,“润玉你继续画吧,我的脸你还没填上呢。” 润玉笑了笑,拂袖将笔搁在青花貔貅笔搁上,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就没了感觉,贸然落笔下去,没了灵蕴,那画中的你便不是你了。”他亲眼所见,心之所想,情之所钟,从来都不是锦觅,他怎么会填上锦觅的脸呢?可若填上 分卷阅读25 穗禾的脸,那便是暴露自己,就如此这般空着吧,总有一日能填上的。 独坐幽篁中,邻花草树木,友四方鸟兽,润玉总是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呀。“锦觅”轻轻踮了踮脚,看着四周无限绿意风光,除了虫鸣鸟叫,流水潺潺,半点人声也无。“你这七政轩未免太过冷清了些,这日子不觉得孤寂吗?” 这话让润玉忍俊不禁,微笑中半含着苦涩:“曾经的我没有热闹过自然不明白何为孤寂,后来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一道光,可惜那道光别人夺走了,那孤寂与否,我也就不在乎了。”润玉侧过头,看着正在抬头看风景的“锦觅”,阳光透过蓊蓊郁郁树叶落在“锦觅”的眉宇间,落进润玉的心底,平如镜面的心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波光粼粼。 曾经有过一道光?“锦觅”有些困惑,与润玉相识十多年,从未听说他对任何人动心过,那这光,从何而来?是锦觅? “想什么呢?”润玉看“锦觅”呆呆地瞧着蓝楹花,喊了她一声。 “没什么。”“锦觅”回过神,调皮的笑道,“润玉,你把手伸出来。” 润玉很听话的就把手伸了出来,“锦觅”从腰间解下来一个袋子,递给了润玉道:“我瞧你院子里种了不少品种昙花,想你是喜欢昙花的。喏,这是百花谷独有的夜昙花种子,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看它哟。” “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它的。”润玉紧紧的将夜昙花种子握在手心,他微微低头,深邃浩渺的眸子直盯着“锦觅”,仿佛要将她吞没了一般,“但愿这昙花开放之际能与你共赏芳华。” “好说,好说,都好说。”“锦觅”别开脸去,不去看那双眸子,“对了,我这几天在鹤梅姐姐那学了一支舞,跳给你看好不好?” “求之不得。” 旭凤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难得闲下来,在山下镇上买了一袋子桂花糕便马不停蹄的往栖梧轩赶。 一进后院,就看见留梓池边上的凉亭上侧坐着一个人,身着雪青色的葡萄纹渐变交领襦裙,悠悠笛音似从天际而来,激起层层涟漪。 “锦觅?”看着这个身形酷似锦觅的背影,旭凤不确定的开口喊道。 听见旭凤的声音,笛声戛然而止,鹤梅手握长笛转过头来,一阵风恰好吹起,凤凰花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吹乱了她额前的几缕长发,她莞尔一笑,直叫满树凤凰花失色。 “二少庄主,你回来了。” 那么一瞬间,锦觅二字从旭凤的脑海里消失了,眼里心底就看见这么一个凤凰花下的葡萄仙子。等旭凤回神来,鹤梅都已经走到他跟前了:“锦觅姑娘一早就兴冲冲的去了七政轩,这会还没回来呢。” “什么?”一听到锦觅趁他不在去了七政轩,旭凤忍不住怒火中烧,心急火燎的就往七政轩去。 看着旭凤急匆匆的背影,鹤梅冷笑着,将竹笛放下,跟了上去。 紫云木下,佳人轻举双臂缓缓舞动,好似清风摇薄云,又若嫩柳拂绿水。身姿矫媚,顾盼有情。忽而舞步加快,回裾转袖似飞雪,左右飞袖生旋风,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罗袖浮香,宛若红蕖摇曳秋烟里,朱翠环佩叮当响,蓝楹花瓣散满身。 旭凤赶到之时,远远的正好就瞧见“锦觅”舞如莲花,罗袖纵送,巧笑嫣然的对着润玉。这样的妩媚动人,顾盼生姿的“锦觅”,旭凤从未见过,一整颗心都被她勾走了。 可偏偏第一个瞧见“锦觅”这般艳绝无双的人不是旭凤,惊艳之余,更多的是愤怒。 “当真是舞如莲花旋,一曲天下无呀!”润玉走上前去,替“锦觅”拿下几朵落在她发间的蓝楹花。 润玉靠的太近了,“锦觅”的心不听话的悸动着,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别动。”润玉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枚绿宝石累丝孔雀翎金钗,正轻轻的簪在“锦觅”的发间。 润玉退后一步,瞧了瞧,笑道:“好看,这枚金钗与你很是相称。” “是吗?”“锦觅”低眉娇羞的笑着,不带任何的伪装掩饰。有时候她忍不住想,润玉会不会曾倾心于自己,可他一切的温柔蜜语,都是对着锦觅的脸,还是不要自作多情,让自己深陷进去的好,一切都不过是做戏罢了。 紫云木下的两人,一个宠溺微笑着,一个低头娇羞着,当真是郎才女貌,扎人眼的狠。旭凤走上前去,一把抓过“锦觅”的手,将她直接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在那一瞬间,润玉心血上涌,险些就要出招打伤旭凤,好在他定力忍力足够才没有动手。 “旭凤,你怎么来了?”润玉清润却没有半丝温度的声音问道。 “我的婢女随处乱跑,搅扰了大少庄主清净,这就带她回去。”旭凤说着,手上的力道半分也没有松,生怕怀中的人下一秒就跟着润玉跑了。气头上的他粗暴的将“锦觅”发间的那枚金钗拿了下来,扔回给了润玉道:“这枚金钗太过贵重,大少庄主还是收回去吧。” 金钗从发间脱离的时候,“锦觅”能感觉到几缕 分卷阅读26 青丝被扯落的痛,可她更舍不得那枚金钗,她很喜欢,可偏偏,留不住。这个她一直渴望十指相扣的手握在她的手腕上,只有疼。 旭凤说罢拽着锦觅就离开了。一直跟着他身后的鹤梅朝润玉福了福礼,紧跟着旭凤离去。 润玉看着掌心的发簪,上头还勾了几缕青丝下来,他将青丝一根根收好,与金钗一同放进了锦盒之中。 “凤凰,凤凰,疼疼疼!”“锦觅”被旭凤硬拽着回到了栖梧轩,手腕生疼。 “知道疼以后就离别的男子远一些,不要跳舞给别的男子看,不要收别的男子的礼物!”旭凤看着锦觅吃痛的模样,立刻松了手,很是心疼她红红的手腕,可心里头依旧气得慌。 “锦觅”抬头,一脸懵懂无知的的问道:“为什么要离别的男子远一些?为什么不能跳舞给他们看呀?润玉送的金钗看起来就很贵重,我很喜欢,为什么不能收?”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只有天真无邪,看不出别的情绪。 “你就半点不懂我的心意吗!” “锦觅”摇了摇头。 “罢了,你本就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旭凤说罢,打开了一旁的柜子,解了几道机关,从里头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红绸锦盒,打开,里头是一枚金簪。 旭凤拿起那枚金钗,簪到“锦觅的发间,笑道:“这是我母家祖传工艺制作的寰谛凤翎,可比那什么孔雀翎金钗珍贵多了。” 寰谛凤翎的制作工艺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可以当武器也可当防具,就看拥有的人会不会用了。在每一个机关城宁家嫡系血脉降生之时,血亲长辈会亲自制作一枚寰谛凤翎给他/她,等到他们成婚之时再将寰谛凤翎转赠给他们的偕老之人。 宁家嫡系到这一辈只有荼姚一人,她的儿子旭凤自然也有,穗禾的母亲宁若婵是荼姚的堂妹,这宁家嫡系独有的寰谛凤翎穗禾自然没有。 穗禾只觉得心寒,从头冷到脚。总角之时,穗禾见过旭凤拿着寰谛凤翎玩耍,喜欢的紧,旭凤见她垂涎,便说等她长大,束发及笄之时便将寰谛凤翎送给她的。后来,她长大了,旭凤却说,不记得了。 旭凤看着呆愣着的“锦觅”,暗自笑道,他就知道锦觅会喜欢寰谛凤翎。他低头看着“锦觅”,今日的她衣着艳丽,眉如翠羽,一点朱唇,看起来比樱桃还要诱人。旭凤忍不住低下头去,想要浅尝个中滋味。 正亦非正 “锦觅”回过神,别开脸,那个吻从她的脸颊轻轻擦过。 旭凤有些尴尬,将一直捏在手上的一提桂花糕递给“锦觅”道:“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桂花糕,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说罢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提醒:“不许再去找润玉了,等我回来,无聊可以和鹤梅玩。” “锦觅”喜滋滋的拆开包着桂花糕的纸,咬了一口,笑道:“嗯嗯,等你回来。” 待到旭凤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穗禾瞬间没了笑容,鹤梅从外头走了进来,就看见穗禾将桂花糕撇在了一边,自言自语着:“一点都不好吃,甜得发腻。” “喝口水。”鹤梅倒了一杯茶递给穗禾。 “谢谢你,鹤梅。”穗禾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从发间将那枚她曾经渴望许久的寰谛凤翎拿了下来,毫无留恋的把它递给鹤梅,“我先回去了,这个寰谛凤翎你记得簪在锦觅的发间。”说罢,穗禾转身出了门。 紫云阁内,荼姚特意招了鹤梅来问话,不问还好,一问真就要被气死了,花锦觅在七政轩起舞,润玉旭凤兄弟俩为她争风吃醋,旭凤还把寰谛凤翎送给了锦觅。 “本以为选了个容貌绝佳的婢女能分一分旭凤在锦觅身上的心,却不想这个鹤梅是个不争不抢,性情寡淡的,不仅没引起旭凤的兴趣,还间接帮着花锦觅勾住了旭凤的心。”荼姚扶着额头侧卧在紫桐木雕花罗汉床上,颇有些无奈的对着一旁的红姑道,“你说,鹤梅她这模样也不比锦觅差几分,若是她自个儿在花下起舞,那哪有锦觅什么事?” 红姑揉着荼姚的太阳穴,道:“夫人,您也别怪鹤梅这丫头,依我看呀,便是花下起舞之人是鹤梅,二少庄主的心也未必会在她身上。花锦觅颇有其母风范,一张绝美的脸,清纯无害的模样,偏偏越是这样,越是惹人怜爱呀。” “选婢女那会润玉一眼就相中了羽落,我还以为他是起了什么心思,怎么这才几日,见过锦觅没几回,就对她上了心?”荼姚越想越头疼,旭凤她是越发管不了了,不听话的棋子,不要也罢,但她决不允许锦觅染指润玉,她和簌离的悲剧不能在润玉身上再次上演。 忽而,窗外人影浮动,一袭黑衣的暮辞面具半遮着脸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行礼道:“夫人,冥纸已经准备好了。” 冥纸……荼姚坐起身,摆摆手,示意暮辞褪下。她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日头,笑了,笑着笑着,那泪如雨奔一般的落了下来。后天是她的生辰,而在她生辰的前一日,却是她宁家满门灭门的忌日。 荼姚永远忘不了那一日,凌霄 分卷阅读27 山庄上下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只等着新媳妇进门,太微浓情蜜意的在荼姚耳边说着要给她一个惊喜。再后来穗禾的花轿进门,旭凤拿剑指着穗禾质问,满堂的“武林正道”指着穗禾和和他的哥哥宁稷,逼着他们承认自己与离火教勾结。荼姚就站在那群人中间,被太微钳制住,那一瞬间她明白了所谓的惊喜是什么,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们宁家百口莫辩。 宁稷带着一袭火红嫁衣的穗禾逃回宁家,看见的却是宁家满门还有前去参宴的宾客倒地中毒,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穗禾和宁稷退无可退,跳进了那满天的大火之中。荼姚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昔日辉煌的宁家在烈焰中化作焦土,她想随他们一起去,但她不可以。若她这个宁家仅剩的唯一一人也死了,谁来给他们报仇呢?谁来让他们瞑目九泉呢? 红姑站在一旁,任由荼姚对着窗台垂泪,这个时候,什么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那样的痛彻心扉,却还要与仇人虚以委蛇,真的是太痛苦难熬了。 第二日清晨,东边朝霞彤云,日头还未升起,荼姚领着红姑乘着一架小马车,简便行装下了山。 “凤凰,明天就是夫人生辰了,她大清早这般形色匆匆的是为何呀?”锦觅吃着这个季节极为难得的荔枝,不解的问道。 旭凤面色沉重道:“母亲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山,偷偷祭拜外祖一家。” “啊?”锦觅颇为不解,“这祭拜还要偷偷摸摸呀。” “因为他们做错了事,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 “那凤凰,你不跟着去吗?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呀。” “再亲的人,与魔教勾结那就是错,祭拜他们,会让武林正道的人所不耻。”旭凤神色微变,显然不想再继续提这些陈年旧事。 “可他们怎么说也是你的血肉至亲呀。”锦觅小声嘟囔着,旭凤不知心思在何方,并未听见。 清台镇,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后院,大榕树下立着两个风骨清朗的少年郎,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风流倜傥。 “喏,你要的小河灯,一百二十七盏,一盏不少。”一袭青衫的彦佑手持乌骨凌画折扇,指着地上一个大包裹道。 “对了,那祛痕膏你用着如何?有需要我再去药王谷拿些来。”前几日彦佑在从山下乔家庄子溜走之前,润玉特意交代让他去药王谷求取祛痕膏。 润玉摇了摇头,道:“暂时不需要了,这祛痕膏制作起来起来不容易,也就你与尝老前辈投缘,他才肯给你,换了一般人,哪里求得到这样好的药。” 入了夜,处在凌霄山半山腰上的凌霄山庄,丝丝夜风袭来,洗去夏日里的炎热。 穗禾坐在七政轩的右侧的耳房里,在昏黄的烛火下,绣着黄/菊/花,不能亲自祭奠,绣朵黄/菊/花聊表心意,心里也会安慰些。 月牙白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臂,羽落右手手腕处原本斑驳的深粉色疤痕现在只余下浅浅几道痕迹,润玉给的祛痕膏着实好用。 穗禾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想到昨日润玉亲手簪在她发间的那枚孔雀翎金钗,然不免有些可惜,那枚金钗真的很好看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羽落,你跟我去一趟后山瀑布。” 穗禾抬眼瞧了瞧窗外,月明星稀,鸦鹊南飞,夜风瑟瑟,薄云淡淡,这么晚了,去后山瀑布是要干嘛?带着疑惑,穗禾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一轮圆月下,竹林影影绰绰,润玉一袭雪白的衣衫,在夜里格外醒目。怎么说呢,没看清楚,那就是活见鬼;瞧清楚了,那就是月里来的仙人,唯一煞风景的就是他肩上扛着一只巨大无比的袋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 润玉轻功极好,双脚一用力,就好似一缕轻纱云烟般落在了竹叶尖上,他居高临下的朝穗禾伸出手道:“快上来吧。”他总是这样,很少喊她羽落。 背着月光,穗禾瞧不清润玉的表情,一掌轻轻推了一把紫云木,借着力,双脚飞跃而起,落在润玉身旁。 用轻功就是快,没多会,他们两人就到了九天瀑布底下,夜深人静,水流更是哗啦啦作响跌落清潭,顺着一道口子,跨着矮矮山石,斜斜的往山下流去。 润玉打开包裹,里头是许多许多的河灯,他蹲下身来,拿起一盏河灯,用火折子点燃,递给穗禾,道:“你帮我把这些河灯放了吧。” 穗禾愣愣的接过这些缅怀祭祀才能用上的河灯,看着奔流不息的瀑布水,忍不住问道:“大少庄主是要祭祀谁呢?” “机关城宁家,阖族上下。”掷地有声,不遮不掩。 穗禾将一盏河灯放入水中,河灯顺着浅浅水流,往下游走,带去思念与怀念。“机关城宁家可是与魔教勾结,满门被灭,自食恶果,他人提及都觉得污了颜面,大少庄主这般偷偷祭祀,不怕被别人知晓,坏了名声?” “我相信我眼睛看见的一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再说,这武林正道未必正,魔教中人也未必都是魔。”润玉小时候去过机关城,每一个都很和蔼友善,不像凌霄山庄里 分卷阅读28 那样压抑,他甚至都不敢笑,到了机关城,一向严厉的荼姚也变了个样。他也曾见过正道口中人人喊杀的离火教五长老第五符救人于水火,也曾看见他的父亲乔太微面对被魔教威胁的孤儿寡母不管不顾。 润玉这一番肺腑之言,穗禾心中不免动容,她以为除了她自己、姨母和红姑,还有第五符,这世上再没有人相信宁家是清白无辜的。眼尾不自觉的湿润,穗禾抬头看着夜空,明月如炬,格外的美。 河灯一盏接着一盏放入水中,排成长长的一道光河,穗禾细细算过,加上润玉手中还剩下的最后一盏,一共是一百二十七盏河灯,正是包括她在内丧生在大火中的宁家全族人数。 “我想听琴了,你去小屋里帮我拿一下吧。”润玉手中拿着一盏河灯,迟迟没有点亮。 “嗯。”穗禾点了点,便起身去了瀑布边上搭建的小屋里取出七弦伏羲琴来,再看润玉手中,那盏河灯已经不见了。 看出她心中疑惑,润玉指着漂流渐远的那群河灯道:“最后一盏,我自己放了。”余光瞥向的却是一从矮灌木,最后一盏河灯就藏匿其中,昏黄月色下,丝毫看不出来。 她已经回来了,那盏河灯也就不必再放了。 一舞步生花 “锦觅,锦觅。”鹤梅托着一个凤纹青檀木的托盘走到锦觅跟前,莞尔道,“夫人的寿宴马上开始,我帮你妆扮一下吧。” “哇,好漂亮呀!”锦觅杏眸里秋水玲珑,闪耀着光芒,托盘里搁着一套藕白色莲花秋水纹银丝鲛绡素纱襦裙,边上还有一个首饰盒,里头是一对蛋白玉银丝嵌莲花步摇。 凌霄山庄车水马龙,水泄不通,武林中但凡有些名望的正道人士都来了,旭凤正接待着往来宾客,作为太微嫡子,他自然倍受瞩目,相比之下,润玉这边就更是萧索。 润玉就站在一旁,无人问津,只偶尔有些武林世家怀春的少女瞥过来几眼。旭凤就像天边的那轮太阳,耀眼夺目,让人竞相追逐着;润玉就是昏暗夜里的一颗孤独星辰,淹没在无尽的夜里,无人问津。 鞭炮锣鼓齐鸣,宾客都往后院而去。后院有一巨大的湖泊,名为千芳湖,湖中零星分布着各色睡莲,湖心有一方高台;湖泊四周围廊环绕,桌台一个接一个的摆放好了,在这炎炎夏日,围廊之下正是消暑的好去处。 热闹的凌霄山庄,没有人会注意到树林茂密的后山。而后山地牢隐蔽非常,鲜有人问津。 昏暗的地牢里,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穿出一个又一个窟窿,仅有的一束日光从天井斜斜垂下,照在铁笼里。 “簌离……”洛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铁笼这个邋里邋遢疯疯傻傻的女人,这还是当年北冥府那个明眸善睐的绝代佳人吗? 看见有人过来,簌离抬起头傻呵呵的看着洛霖笑着,又看见他身边的太微,立刻害怕的往后缩,扯动琵琶骨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太微!她已经疯了,你为何还要穿她琵琶骨?”洛霖看着太微,无不愤怒。 太微满不在乎道:“防患于未然,她要是跑出去疯言疯语,虽然没什么人会信,但与我贤名也是有百害而无一益。” “你!” “我什么?这件事你从头到尾干干净净不用害怕,可我不一样。要不是你死活要留着她,我早将她杀了,她哪需受这些折磨?”太微拂了拂站了灰尘衣袖,杀人在他口中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鱼簌离凌乱发丝下,只有几分清醒的眸子里满含着恨意,这个昔年对着她海誓山盟的人,就是这般心狠毒辣,她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和他在一起,还因此害死了自己的父兄。 一隅高屋下,摆着尤为华贵的玉石龙凤呈祥纹案台,上头摆着许多并非当季的水果,两方高大的紫檀木椅子,一株高处的凌霄花立在一旁,开得正茂盛。 锦觅换上了那身藕白色襦裙,鹤梅为她梳了一个垂月髻,将那一对蛋白玉步摇给她簪上,亦不忘将那枚寰谛凤翎斜斜插入后头的发髻之中。 眼前的女子,眉不描而翠,口不点而朱,秋水双眸,杨柳腰肢,袅袅娉婷,婀娜多姿,就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妃子。 “鹤梅姐姐,你说……我这个样子去跳舞,夫人见了会开心吗?”锦觅扯了扯腰上的叮当作响的环佩,这衣裳真的好紧。 这套藕白色莲花秋水纹银丝鲛绡素纱襦裙,里衣中裳都是贴合身材的,外罩一件秋月白薄纱水莲纹的大袖,玲珑有致的好身材便在这件薄纱大袖之下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更引人遐思。 “夫人,自然会惊喜万分。”鹤梅笑着为锦觅戴上白玉耳坠。 天色渐晚,月上柳梢,后院筵席才刚刚开始。围廊里所有的六角琉璃彩画灯都已经点燃,湖心圆台四周亦点上了烛台,灯火通明,到与黄昏未来之时相差无几,还多了几分夜色朦胧之美,水中月与天上月交相呼应,宾客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主座次下坐的是武林中出了名与世无争的君子, 分卷阅读29 洛湘府府主洛霖与他的妻子风家堡堡主风临秀。太微冲他微笑,举了举杯。 洛霖面无表情的拿起酒杯,亦朝他举了举,而后将酒一饮而尽。 坐在一旁的荼姚,笑脸盈盈的与那些武林世家的夫人们举杯,余光瞥见洛霖,嘴角一丝冷笑。 洛霖跟太微去后山地牢见过簌离后,趁着太微应酬宾客不注意又去了一趟,喂了簌离一枚药丸,说是可以治疗她的疯癫之症。 荼姚从密道去见簌离时,簌离将那枚药丸交给了她,原来洛霖给簌离的药簌离根本没咽下去。 “你不相信他?” “当初给太微提示,送给太微能让人疯癫的药,我疯癫十多年;现在又说要给我解药,便是这药有用又如何?我不想受他恩惠。他看似置身事外,正人君子一个,其实他和太微就是一丘之貉,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唯一不同的是,太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他洛霖,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伟岸高大,与世无争,是个真君子。” 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他人糟蹋都能容忍的人,说是大度,不过是懦弱的借口,现在这般冷冰冰的脸对着太微,怕是给自己安慰吧。 “荼姚呀,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请了天下舞艺一绝的浮香坊来起舞助兴,现下月色正好,不如看看舞蹈?”太微有些微醺,凑到荼姚耳边轻柔细语道。 一个已经没有母族撑腰年老色衰的女子却依旧荣宠不衰,不知嫉妒死在场多少豪杰的妻子。荼姚回过神,端起酒杯,月色下,她笑得极美,依稀可见昔年绝美颜容。“多谢夫君为我费心。”说罢,用袖子遮住,将酒一饮而尽,而那笑也在大袖之后化作冰凉彻骨的恨。 丝竹管弦之音似从天而来,滑进这一片热闹之中,四周几个粉衣女子朝湖心圆台飞去,七色长长披锦好似天边彩虹。 水袖一舞一扬,起承转合之间如游龙般矫捷,一颦一笑皆有翩翩风情。 忽而古琴之音渐渐落下,清泠泠的箫声响起,舞姬从四方飞离,天空中落下粉色花雨,与此同时一个粉白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当当的落在湖心圆台上。 花雨月色下,女子翩翩起舞,薄薄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皎洁月色昏暗灯光下,舞姿更是曼妙动人。 花雨渐渐停下,锦觅足尖轻点,飞升而起,悬空起舞,每踏一处便开起一朵白色莲花,月下莲花,美得惊心动魄。 没有人再去品味果酒是何滋味,也没有人谈笑欢语,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在空中步步生莲的女子。 尤其是高坐之上的太微和荼姚,还有一旁的洛霖夫妻,有惊喜赞叹怀念遗憾,也有错愕憎恶厌弃。 箫声空灵,锦觅就好像是跌落凡尘的莲花仙子。一阵清风过,薄薄的面纱随风而落,露出锦觅的倾世容颜,她回眸,嫣然一笑,正对着旭凤,徐徐落下。 月下美人,回眸一笑,三魂七魄早已跟着一起走了。 “这不是百花谷的谷主花梓芬吗?”宾客之中有一人醉醺醺道。 荼姚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酒杯,大声反驳着:“杜老莫不是糊涂了?花梓芬早就死了。” 暗处,羽落与鹤梅相视而笑。这一舞步生花,乃是当年花梓芬的杰出之作,连浮香坊的坊主林巧儿也自愧弗如,也是这一舞,让花梓芬名扬天下,让乔太微一见钟情,让洛霖不可自拔。 乔丹朱分外疼爱锦觅,见荼姚神色不悦,立刻飞身上前,拉住锦觅的手,对着杜老道:“是呀是呀,杜老你确实是喝多了,这哪是什么花梓芬,这明明是我凤娃屋里的婢女花锦觅呀。” 丹朱的妻子元姬见他这么拉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可眼下亲朋满座,她也不好发作。 而此刻太微和洛霖,眼睛都直了,心里只感慨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花锦觅拜见盟主、盟主夫人,锦觅特意学了这支舞,祝盟主夫人万寿无疆,福禄绵长。”锦觅弯腰作礼。 “哦?那还真是谢谢锦觅姑娘了。”荼姚说着,近乎咬牙切齿。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今日这一身打扮,简直花梓芬再世。 锦觅没有读懂荼姚的表情语气,还以为她很喜欢,直笑道:“不客气不客气。” “花锦觅,可是那个在悬崖底下救了我儿的花锦觅?”太微问道。 旭凤忙起身答道:“正是。” “嗯嗯,正是小女子,举手之劳罢了。”锦觅颇为自豪的笑着。 旭凤注意到,荼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心也跟着紧张起来;润玉亦瞧见了,神色不变,为自己斟了一杯果酒。 筵席上一直沉默不语,不与人交谈的洛霖突然开口问道:“不知锦觅姑娘从何而来呀?” “百花谷。”锦觅脱口而出,而后立刻后悔,她这一交代不就暴露自己行踪了,长芳主她们肯定会把她从凌霄山庄捉回去的。 “不知道锦觅姑娘芳龄几许?” “十七多一点点。” 百花谷,十七 分卷阅读30 岁多一点点,还有这般酷似花梓芬的容颜,在场那些但凡与花梓芬有几分交情的人都明白过来,花锦觅就是花梓芬的女儿。 只是花梓芬云英未嫁,这花锦觅是父亲是谁还真不好说。瞧太微和洛霖那震惊又欣喜的模样,都有可能。 “花锦觅打扮的这么像花梓芬,又特意在荼姚的寿宴上跳一舞步生花,莫不是来砸场子,找亲爹的?” 宾客中有人窃窃私语着,花锦觅武功差听不见,可在座的哪个不是武林高手?荼姚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动手,只能干生闷气,更气的是,丹朱带锦觅下去坐的时候,转头在她的发髻间看见旭凤的寰谛凤翎。 荼姚死死的捏着杯子,愤怒的看了一眼旭凤。旭凤有些害怕的别过脸,看见锦觅戴着他给的寰谛凤翎,他心底里是很开心的。 纳妾 这一场小插曲过后,筵席照旧进行着。花锦觅就坐在丹朱身边吃着果子,丹朱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旭凤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锦觅半分。 悠扬的音乐声再起,锦觅朝着润玉招手,笑着与他打招呼,润玉亦看向她,眸子里是让人猜不透的深邃,他浅笑着,看见锦觅果盘里的荔枝没了,特意让人给锦觅送去荔枝。 这一幕,自然有很多人看见了。 “羽落,你别站着了,就坐在润玉身边吧。”荼姚看着羽落是越瞧越喜欢。 羽落有些为难,看了一眼润玉。 “今日是母亲寿宴,母亲让你坐便坐在吧。”润玉说罢,微微挪了挪身子,让出些位置给羽落,递给她一枚青李。 穗禾一向不爱甜食,最反到喜欢这种酸酸的果子。“谢谢大少庄主。”穗禾颇有些拘谨的坐在润玉身边。 “夫君,今日洛霖夫妇都在,有些话我也不妨挑明了说。”荼姚说着,举起了酒杯,朝洛霖夫妇敬了一杯酒。 洛霖与临秀举杯回礼:“夫人有话直说。” “当年二位成婚,我夫君与二位立下婚盟,二位的长女长大后与润玉结亲。现如今润玉已经二十有三,二位的女儿却迟迟没有出生,润玉也一直没有娶妻,作为嫡母,我很是着急。” “临秀惭愧,自罚一杯。”风临秀说罢一口将酒闷了,心中说不出的酸涩。成婚十多载,洛霖根本碰都没有碰过她,哪里会有女儿?他的心里只有梓芬,倒是他们可能有个女儿。她已经够努力了,却依旧不能走进他的心。既然不愿意碰她,为何要娶她!为何! 风临秀真的很委屈。当初是洛霖父母来提亲的,临秀知道洛霖心里不愿意;后来迎亲,临秀做好了洛霖会逃婚的准备,可他没有,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亲自将她娶过了门,她以为,他心里是有一点她的位置的。可是,她错了,洛霖只不过是借着她来逃避花梓芬不愿意接受他的事实,借着她们风家堡的地位来巩固他们洛湘府的地位。 洛霖捏着酒杯,陷入沉思一言不发。 “临秀你也不必自责,这种事情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荼姚安慰着临秀,洛霖和风临秀那点事谁不知道, 他们就不可能有女儿,只不过没人会放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但是润玉年岁真的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等下去吧?我也知道夫君和你们都是守诺重信之人,这婚约呢,咱还是作数的。不如这样,让润玉先纳了羽落为妾,既不会违背诺言,也不耽误润玉,你们觉得如何?” 簌离就这么一个儿子,一般人家的孩子到了润玉这般年岁早已经为人父了,太微洛霖这两人为了自己的颜面,白白耽误润玉许多年。怎么招荼姚与簌离也有些交情,她一直不喜欢润玉,单纯是明面上不喜欢罢了,簌离的孩子太过冒尖出头,只会引来祸患。对润玉而言,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荼姚瞧着羽落,就是喜欢的紧,希望她有个好归宿,更要紧的是断了润玉对锦觅的念头,顺便荼姚也可以博一个好名声。反正润玉这辈子是等不到那个妻子了,一辈子只会,也只允许他有羽落这一个妾,那妻与妾除了称呼以外也没啥差别了。 临秀看了一眼洛霖,等他回答。洛霖沉思片刻,道:“这是润玉的终身大事,还是问过润玉自己的意见才好。” 自打锦觅现身,洛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锦觅,自然看见锦觅与润玉旭凤二人之间的交流,都看起来关系匪浅,他们二人似乎都对锦觅有意,就是不知道锦觅喜欢哪一个。若锦觅中意的正是润玉,那多了这么个楚楚动人的妾室,不是给锦觅添堵吗?洛霖在赌,赌方才润玉看锦觅的眼神,是痴迷深爱,赌他不会同意。 在听到荼姚说要润玉纳羽落为妾时,润玉手中的茶水都没拿稳,打湿了他的袖子,好在动作不明显,他才不至于失态。 娶穗禾,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再次见到穗禾,他就已经立下心誓,一定要娶穗禾为妻,所以才会带羽落去他练功的地方,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剑舞,带她放河灯。他想要一点一点走进穗禾的心,两情相悦,方成眷属。 太微 分卷阅读31 是希望润玉同意的。他认定,锦觅是他的女儿,也就是润玉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他们不可以在一起。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那些推杯换盏的人都停了下来,在等润玉开口。夜里虫鸣声在此刻格外的清晰,不知怎么的,穗禾竟然有些紧张。 润玉起身,拱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润玉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此话一落,太微和荼姚松了口气,只洛霖脸色有些不好看,到底是赌错了,润玉对锦觅并没有那么深的情分。 穗禾难以置信的看着润玉,他竟然同意了?穗禾觉得她越发看不明白润玉,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这些时日与锦觅的亲近,都是在逢场作戏?他并不喜欢锦觅 突然,一阵巨大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锦觅一脸了然的表情道:“润玉要纳羽落为妾吗?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在天香图册里面看过。” 一旁的丹朱听见锦觅讲天香图册,脸都黑了,就想这个小祖宗赶紧闭嘴才好,无奈拦都拦不住。 锦觅越讲越兴奋,甚至站了起来,对着润玉和羽落问道:“纳妾就要双修,那润玉和羽落姐姐是不是已经双修过了?” 纳妾?双修?一旁的元姬看向锦觅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忌惮,她的夫君竟然把这种私密的画给锦觅看了,是何用意? “我没有!”穗禾知道锦觅天真率直,可也没想到她这般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你当这里是勾栏瓦舍吗?满口污言秽语!”荼姚大声呵斥着。锦觅名义上还是旭凤的丫鬟,是凌霄山庄的人,这般口无遮拦,简直是丢尽了凌霄山庄的脸。“来人,把她给我带去清风阁,好好学学规矩,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左右的人就要去抓锦觅,锦觅吓得躲在丹朱身后,丹朱亦护着她:“嫂嫂,嫂嫂消消气,锦觅来凌霄山庄没多久,这规矩一时半会没学好,也是正常的,今日是你寿宴,不要扰了兴致,明日再送她去吧。”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空中下起了纷纷扬扬的花雨,几片宽阔绸带从屋前飞了过来,每一条绸带上都有一个女子,飞身而来,翩翩落下。 为首的女子一袭红霞争辉牡丹刺绣的襦裙,发髻上是一大朵的绢花牡丹,点缀着几只粉玲珑对簪,雍容而华贵。 “荼姚,快把锦觅交出来!”花牡丹趾高气扬的站在湖心圆台上。 荼姚不爽花牡丹这般态度很久了,要不是太微护着,早些年她就将百花谷灭了。 “哟,原来是牡丹长芳主呀?您芳驾落在我凌霄山庄的湖心献舞台上,我还以为是太微请来的舞姬呢。”荼姚瞧也没正眼瞧她,倒是太微自从锦觅出现之后,看见百花谷的人就莫名的心虚,越发的愧疚了。 “别废话,把人交出来!”一旁淡紫色垂丝海棠绣花衣裳的花海棠气势汹汹道。 荼姚最不喜欢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了,自以为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她无比讥讽道:“怪不得花锦觅那般污言秽语的,原来是有家学渊源的呀。” “荼姚,注意分寸。”太微看见花牡丹脸色不好,忙制止荼姚。 荼姚冷笑着,指着躲在丹朱身后的锦觅继续道:“要我说,你们这眼神也是不行,花锦觅不就在那吗?你们带回去才好呢,省的别人觉得是我们凌霄山庄的人口出秽言,带回去后可要好好管教。” “我们百花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花玉兰是个护短的,她最是心疼溺爱锦觅,荼姚这般指桑骂槐的,她自然心里不爽。 百花谷里的各大芳主行事嚣张,武林中人有目共睹,但却没什么人敢惹,只因她们背后有第一山庄撑腰。不然以她们这种嚣张至极的态度,早被人打上门了。 百花谷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着百花谷与凌霄山庄不共戴天,可背后又心安理得的倚仗着凌霄山庄的庇护,享受着凌霄山庄给她们带来种种的便利。穗禾最是看不起百花谷里这群立了牌坊,又狐假虎威的莺莺燕燕了。 当年宁家机关城还在时,一直在百花谷进购稀缺木材。不料某一日,她们百花谷的小祖宗花锦觅在百花谷失踪,住所里遗留下一件宁家所产机关弩,那长芳主花牡丹就找上门来,非说是机关城宁家的人拐带了锦觅。 穗禾千万般解释,这机关弩有售卖过一些给别人,可花牡丹就是油盐不进,还直接断了机关城的木材供应。事后找到她们锦觅,才知道锦觅是自己贪玩跑出去,与机关城无关,可百花谷却没有半分要道歉的意思。 锦觅身世 好好的寿宴,就这样生生给搅和了,荼姚再没心思吃酒了,筵席也就这么散了。 回七政轩的路上,润玉与穗禾都是相顾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走在前头的润玉突然停了下来,道:“其实,不仅仅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完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润玉便飞快的往前走着。 穗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话的意思是,喜欢自己吗?那他对着锦觅的亲昵举动和维护 分卷阅读32 又算怎么回事?还是说,他看出什么端倪了? 不论如何,旭凤是对锦觅情根深种了,润玉对锦觅情深也好做戏也罢,旭凤见了总是会醋意横生,若是锦觅与润玉再牵扯更深些,以旭凤的性格,谁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穗禾笑了,紧跟上润玉的脚步。 夜里,万籁俱寂,七政轩内一股淡淡的甜香散开,润玉翻了个身,睡得格外沉。 夜风瑟瑟,竹叶沙沙作响,月华透过窗台洒入室内,耳房内人影婆娑。穗禾点燃一支迷魂香,闭上眼睛,双手叠掌,引着迷魂香运功催动体内迷魂蛊的母蛊。 百花谷,锦觅一被带回来,就直接被长芳主关进了锦觅自己的屋子里。香蒲舍,杨柳木的床榻上群芳藤蔓蜿蜒,既漂亮又芳香,花锦觅躺在上头,想着在凌霄山庄的点点滴滴,想到旭凤,忍不住痴痴笑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突然面目狰狞,似乎在抗拒什么,没过一会儿,她又突然安静了下来,陷入沉睡。 第二天一大早,花锦觅就被长芳主花牡丹被带到百花谷先谷主花梓芬的墓前跪着,说是小惩大诫。 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清风起,绿浪生。走廊一路延伸到荷花池中央,一株柏木蓊蓊郁郁,树下是一方案台,上面是一些瓜果花卉祭品。 锦觅就跪在蒲团上,时不时回头看岸边杨柳树下的花牡丹她们,就是距离太远她听不大清楚她们再讲些什么。 “如今大家都见过锦觅了,她的身世怕是瞒不住了,乔太微那厮恐怕早晚要来问个清楚的。” “呸,他也好意思来问!”花海棠忍不住啐了一口。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花海棠话音刚落,太微就已经飞身而来,落在她们面前,紧跟着洛霖也来了。 “今日我们这百花谷倒是热闹了,武林盟主和洛府主都来了。”花玉兰没好气的看着他们,辜负先谷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此行的目的,明眼人都知道,还没等他们开口,花牡丹就拦下了要冲上前去赶他们的花玉兰,看了一眼映日芳华中那个天真可爱的花锦觅。 “二位随我来吧,海棠,你去将锦觅带到储盈阁来。”花牡丹吩咐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也躲不过去,他们都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若是一直遮遮掩掩的,锦觅就别想再得安宁了。 一大片姚黄牡丹图样的影壁,几个百鸟朝凤大插瓶立在一旁,里插着好几朵不同种类的牡丹,整个阁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瓜果香气。 储盈阁正中央放了一张梨花头吉祥纹的桌子,上头搁着两个铜盆,铜盆里有一些水。 “玉兰。”花牡丹喊了一声,花玉兰立刻领会,将锦觅带到铜盆前,一脸懵然的锦觅就被花玉兰抓住了手,锋利的小刀在她的手指上轻轻一划,鲜血滴入水中。 太微和洛霖相视一眼,指尖划过手掌,鲜血便滴落下来,两个铜盆,一个血液相融,一个血液相斥,谁是锦觅的亲生父亲,一眼明了。 “盟主还杵在这做甚?”花海棠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太微。 ……太微难以置信的看着铜盆里的水,锦觅竟然是洛霖和梓芬的女儿,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怪不得当初花梓芬没有落红,他还自我安慰说不是每个女子第一次都会落红,却不想洛霖和花梓芬早就有了首尾。他和梓芬在一起时整整七年,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才离开多久,花梓芬就和洛霖有了孩子。 “既然如此,洛霖,我便不打扰你们父女相认了。”太微说罢,拂袖而去,手却攥成了拳,他嫉妒洛霖。 没有外人在场,洛霖看着锦觅,勾起无数的陈年往事。 洛霖、风临秀、花梓芬三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各自的父母送到斗姆观玄灵师太处学习。洛霖自小就很喜欢和花梓芬一起玩,等到年岁大了些,就更是爱到不可自拔。 可偏偏,涉世未深的花梓芬在十五岁时下山,在茶楼里结识了乔太微,两人生了情愫,洛霖就只好将这份爱深埋心底,还与乔太微成了知交好友。 本以为乔太微会好好对待花梓芬,哪曾想太微为了机关城宁家的机关术,用尽手段求娶了宁家嫡女宁荼姚为妻,独留花梓芬一人黯然神伤。 而洛霖那本被深埋的爱意,再次浮现,花梓芬也渐渐被他所感动,二人因此有了首尾,就在洛霖准备回家禀告父母之时,花梓芬却不知为何去了凌霄山庄,接着太微要纳她为妾的消息就传的人尽皆知。 洛霖与花梓芬之事,洛霖的父母也是知晓的,他们本也同意,只是花梓芬已经进了凌霄山庄,为了断洛霖念想,他们就去风家堡提亲了。 后来不知怎的,花梓芬又回到了百花谷,洛霖抱着一丝希望,在前去迎娶风临秀的前一天,去百花谷见了花梓芬,花梓芬却口口声声说她只爱过太微一人。洛霖心灰意冷,便娶了风临秀。 洛霖从没想过,梓芬竟然和他还有一个女儿。 “先谷主是我的母亲,你是我爹爹?”锦觅捂着自己的伤口,难以置信 分卷阅读33 的看着洛霖,又看了看花牡丹,“长芳主,这是真的吗?” 花牡丹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太好了!我有爹爹了!”锦觅开心之前难以言表,“我再也不用羡慕别人有爹娘疼爱了!” 父女俩攀谈了一会,感知到锦觅内力低下,洛霖便探了探她的功法,这一探,他整个人眉头的皱了起来。 百花谷的花连翘陪着锦觅说笑,他们几个人便出了屋。 一望无垠的花海,清风拂过绿柳,蝴蝶翩翩起舞,处处好风光。 洛霖站在一株海棠花旁,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都已经娶了风家堡的风临秀了,难不成让先谷主给你做妾吗?”花海棠没好气道。 “海棠,不得无理。”一想到先谷主当年的遭遇,花牡丹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先谷主和洛府主是多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呀,却硬生生被人拆散。 洛霖没有反驳:“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今后我一定加倍补偿锦觅。只不过我有些疑问,锦觅身上似乎被下了什么蛊,这是为何?” 花牡丹神色闪烁,沉思片刻道:“这是先谷主亲自种下的,自当是为了锦觅好,洛府主不必担心。” “既然是梓芬种下的,那自然就是好的。”洛霖不再追问蛊的事情,转而问起来当年之事,“梓芬她……真的是对太微余情未了吗?”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洛大侠又何必追究呢?” “不论过去多久,我心里爱的思的念的只有梓芬一人,只求一个真相。” 沉默许久,花牡丹她们也迟迟没有开口,这时从柳树后走出来褐衣短衫的老头,拄着一根槐木如意拐杖,捋着花白的胡子,依旧精神矍铄,道:“她们心有顾忌,不愿意说,那便由老夫来说吧。”他是百花谷的胡先生,是看着梓芬长大的,也看着锦觅成人。 一段尘封旧事,再次重见天日,当年的那些人罪恶,再回想一遍都是在伤口上撒盐。 当年,太微娶了荼姚,顺利继任武林盟主,位于万人之上。而后没几年,太微的地位越发巩固,某一日竟然直接闯入百花谷将梓芬掳走,囚禁在凌霄山庄栖梧轩内,逼迫梓芬嫁给他为妾。 不料梓芬宁死不从,太微便强行玷污了她,在此之后,梓芬本想一死了之,却发现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孩子只可能是洛霖的。为了保住腹中孩子,梓芬只好假意迎合太微,好在肚子不显怀,太微也不曾有过什么怀疑。 后来,梓芬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凌霄山庄,却在半路上碰见了太微的妻子荼姚,她嫉妒梓芬,便一把将梓芬推下了山崖。天可怜见,梓芬落下山崖被药王谷的木先生所救,捡回了一条命,可也因此身体受损。 后来,洛霖来找梓芬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拖累洛霖,她知道自己的风临秀,亦爱慕洛霖多年,为了促成他们,梓芬便隔着帘子,说了很多伤洛霖的话。也就在洛霖与风临秀成婚当日,锦觅早产出世,而梓芬却油尽灯枯,魂归天外。 洛霖听完胡先生回忆,这才明白过来,梓芬对他,从未变心,是他自己生生错过了。“我一定会手刃宁荼姚这个毒妇!”一向温文尔雅的洛霖还是第一次说出这般狠毒的话。 婚约 知晓了一切的洛霖,更是心疼他这个女儿了,他绝对不会让锦觅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如今,锦觅已经十七岁,是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当初与太微立下的婚约,他就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个女儿,如今女儿有了,这个婚约是履行,还是退婚,得看锦觅怎么想了。 香蒲舍,锦觅一看见洛霖进来,就扑到他怀里,甜甜的撒着娇:“爹爹~” 看着怀里乖巧可人的女儿,洛霖觉得,此生足矣。“觅儿,你觉得润玉如何?” 提到润玉的名字,锦觅有片刻的迟疑,那一瞬间,就好似提线的木偶突然顿了一下。锦觅用她那星眸秋水的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洛霖道:“润玉他很好呀,我很喜欢他,在碧清镇我不小心闯进他的汤池,他都没有生气,还立刻穿好衣服帮我找狸花猫,送我回客栈呢。” 此言一出,洛霖直接被震住了,锦觅与润玉竟然已经有如此交情了,洛霖难以置信,再次问道:“你真的喜欢润玉?” 锦觅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嗯,喜欢。”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洛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立刻就动身前往凌霄山庄。 紫云阁内,描金乌木大圆桌上,堆放了好些糕点吃食,酥蜜食、酸枣糕、青杏干、杨梅果子,应有尽有。 “羽落,来,坐我身边来。”荼姚今日着一身淡金色凤翎纹烟霞裙,青丝只用一枚长凤金钗束着,不同与平日里的庄重威严,整个人看着十分的温婉随和。 看着这熟悉的布置,逼真的牡丹花影壁,还有与当年别无二致对她温柔细心的姨母,穗禾强忍着心中情绪,坐了下来。 分卷阅读34 荼姚见羽落颇有些拘谨的模样,笑着将一盘杨梅果子推到她跟前,笑道:“这是我让红姑准备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在荼姚满是期待的目光下,穗禾拿起一颗杨梅果子,咬了一口,一股熟悉的酸甜口味弥漫整个口腔,不知怎么的,鼻子也跟着发酸,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荼姚看着簌簌落泪的羽落有些慌了,忙拿出帕子给她抹了抹眼泪。 “没什么,就是这杨梅果子的味道让我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想起了我的亲人朋友。”穗禾说着摸了摸泪,“夫人,杨梅果子很好吃。”说罢,穗禾又在琉璃盘里拿了一颗。 看羽落吃的开心,荼姚也跟着心情好起来:“我有个外甥女也很爱吃杨梅果子,每次她来我这,我都会让红姑准备一大盘,顺道还给她打包好些呢。你这么喜欢,一会也让红姑给你打包些。” 穗禾的手突然停下了,而后没事人一般,接下荼姚的话题,笑呵呵的问道:“那我和夫人的那位外甥女可真像呢。” “是呀,很像。”荼姚看着羽落,明明她和穗禾长得一点都不像,可偏偏荼姚越看她却越觉得像,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羽落呀,过些时日我便为你和润玉操办婚礼,不知你的家人何时过来对对庚帖?” 本来还吃的开心的穗禾,突然放下手中的果子,神情无不悲伤道:“我……我的家人早就没了,我是在明月楼长大的。” 听到羽落说没有亲人了,荼姚陡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她也没有亲人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荼姚说着,一把将羽落揽入怀中。 穗禾闻到荼姚身上熟悉的柏子香,泪更忍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荼姚轻轻的拍了拍穗禾的肩头,柔声道:“好孩子,不哭了。” 荼姚抬起手臂,鹅黄色衣沿上一丁点的绿色青苔屑引起了穗禾的注意。 昨日生辰宴不欢而散,荼姚就一直待在紫云阁压根没出去过,她衣袖上什么时候粘上了深山林里才有的青苔屑,她是什么时候去了后山的? 穗禾余光扫视紫云阁四周,牡丹影壁上的花蕊有些奇怪,那莫不是一道机关,看来这后山藏着什么东西。 凌霄山庄前厅,太微正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品着信阳毛尖,荼姚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把百鸟朝凤的棕竹团扇。 “不知洛府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荼姚轻轻的拍了拍扇子,优雅端庄,展现着女主人的气势,没有表现出半分不妥。荼姚本来和羽落好好的聊着天,这洛霖和百花谷那几位突然就来了凌霄山庄,真是扰人兴致。 洛霖一袭湖色葡萄花鸟暗花绸大袖长衫,端的是气质如云,仍可见年轻时的风度翩翩,不愧是当年的江湖第一美男子。他拱了拱手道:“我们今日前来,是为了小女锦觅和令郎润玉的婚事。”洛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太微,荼姚不是润玉的亲生母亲,她做不了主。 太微放下盏托,挂上他那招牌式的笑脸,道:“好说好说,这个月十八我看了,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就让犬子润玉带上聘礼前去洛湘府提亲。” “哼。”荼姚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一声,手中的团扇紧贴在胸前,“润玉何时与锦觅有婚约了?”既然已经将羽落指给了润玉,那别的女子就休想染指润玉。 洛霖一脸不解,拿出了当年定亲的信物:“宁夫人何出此言?当初咱们两家可是白纸黑字,立的婚约,换了信物,待我女儿长大成人,润玉便来迎娶。昨日宁夫人不还说润玉耽误好些年了,这下不是正好吗?”那是一枚月牙形的龙纹岫烟玉佩,这玉佩是一对,还有一枚凤纹岫烟玉佩就在润玉屋子里。 “可我清清楚楚的记着,我夫君当年为润玉定下的是你与风临秀的长女,不是锦觅。”为了给洛霖留几分面子,荼姚并未直言锦觅只是个私生女。 荼姚的话让花海棠很不舒服,说的好像润玉身份多高贵似的,还瞧不上锦觅。她急乎乎的反驳道:“锦觅可是我们百花谷的少谷主,润玉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锦觅嫁给润玉难道还委屈了润玉不成?”一个父亲都不知道是谁,母亲疯疯癫癫的野种哪里配得上她们百花谷的少谷主,要不是锦觅亲口说喜欢润玉,她们早就退婚了。顾忌洛霖的面子,和锦觅的名节,花海棠才没将心里的这番话给说出来。 润玉的身世?荼姚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太微,果不其然,听见花海棠提及润玉的身世,太微的脸色变了变,还偷偷跟洛霖打了个眼色。 为了两家的颜面,也为了女儿的幸福,洛霖站出来调停:“锦觅是我的亲生女儿,也是我唯一的女儿,临秀是她的嫡母,她自然也是临秀的女儿。” 荼姚嫉恨梓芬,现如今还想要侮辱她的女儿,洛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只要将锦觅归在临秀名下,锦觅自然而然就是他和临秀的长女,荼姚就阻止不了婚约的履行。 “润玉未必喜欢锦觅。”荼姚就不信洛霖舍得将他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太微兄都是 分卷阅读35 信守承诺之人。”润玉昨日答应纳羽落,只能说明他确实不够爱锦觅,但观他对锦觅的态度,锦觅也不是没有机会。况且,洛霖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容貌倾城,心性单纯,十分的惹人怜爱,与润玉成亲之后,他们定然能够日久生情。只不过,那个羽落怕是个大麻烦。 一旁沉默许久的太微点了点头道:“夫人,就这样挺好的,我瞧润玉那小子对锦觅还是有几分情意的,他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润玉是太微看着长大的,可却一直不能承认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日积月累心里难免觉得愧疚,将这么一个姿容卓绝又出身百花谷和洛湘府两大世家的女子嫁给他,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吧。至于锦觅,太微觉得自己亏欠她的母亲,就想着等她进门再好好补偿。 这两人一唱一和,就是想让锦觅进门,怕是私下里早就商量好了,哪里还容得了别人反对。 太微见荼姚好半天没有回应,就当她默认了,趁热打铁道:“夫人呀,既然洛霖的长女出现了,羽落这个丫头也就不用纳了吧?” “这怎么能行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招也是润玉的嫡母,为他选个妾室,临了因为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正妻就不要人家姑娘了,怕是不合适吧。”荼姚皮笑肉不笑的摇着团扇,看了一眼洛霖,用他方才说过的话怼了回去,而后侧了侧身,对太微道,“这婚事昨儿润玉亲自应下了,我今儿一大早就让人备上聘礼去了关西明月楼。羽落虽然只是明月楼的外门弟子,但也挂着明月楼的名头,如今因为锦觅要进门,就退了羽落,明月楼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关西明月楼虽不如中原四大家在武林上那么出名,但在关西,明月楼可是一家独大,楼主柳月梅更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中豪杰,太微和洛霖想退了羽落的婚事,也得掂量掂量打明月楼脸的后果。 洛霖和太微这才明白过来,荼姚想让润玉纳羽落是早就计划好的,不然哪这么快就能备好聘礼的。 最后,大家都各退了一步,润玉享齐人之福。锦觅与润玉的婚事将在九月十五举行,他们大婚三日后,羽落再进门。 绝情蛊 连太微都没有察觉出紫云阁有什么异常,荼姚就更不会对“羽落”有什么防备,因而只留了一个丫头在紫云阁里陪着穗禾等荼姚回来。 就在他们为了润玉的婚事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穗禾趁着身边丫头不注意,一把将她打晕,而后走到了牡丹花影壁旁,细细观察。 不出所料,影壁上的牡丹花蕊就是机关,若不是与荼姚师承一脉,并且精通机关术,穗禾定然发现不了机关在哪。 花了好一会功夫,穗禾将机关解开,柜子后头的暗门显现出来。穗禾只在门口查看了一番,而后合上暗门,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桌子旁。 院子里传来荼姚声音,带着愤怒和轻蔑:“我真没想到,这名动天下的第一君子洛霖原是这般的恬不知耻。没有女儿的时候迟迟不解除婚约,生生耽搁润玉;这会我给润玉选好了妾室,他的私生女冒出来了,就说要履行婚约,还想退了羽落。” 一旁的红姑忙劝道:“夫人,这事是盟主首肯的,咱们多说也无益,让羽落姑娘听了怕是不好。” 一踏进紫云阁,就看到羽落还坐着,手里拿着柳条儿,桌上放着好些鲜花,正在编着花环。 听见脚步声,穗禾回头看见了荼姚:“夫人,羽落实在无聊,见院子里的紫薇花开得正好,就拿来编花环了。” 原本怒气冲冲的荼姚见了羽落,霎时眉开眼笑道:“编的真好。” 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荼姚很满意。她一定会让羽落安安稳稳的进门,不是妾室而是润玉唯一的正妻。既然洛霖死活要将女儿嫁给润玉,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去了一趟紫云阁,穗禾满载而归,润玉见了那一盘盘酸梅果子、青李子、大杨梅,都觉得牙酸的慌,可穗禾倒是喜欢的很,一口一大个。 润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好像那股酸味直冲他口中一样,他摇了摇头走到穗禾跟前,夺过穗禾手中又要入口的青李。 “你今天吃的够多了,再吃下去,你这牙怕是连豆腐都要咬不动了。”润玉笑着,如三月春风,眉眼里都是宠溺,那深邃浩渺的眸子里印着穗禾的身影,就好似漩涡一般的吸引人。 初秋的风,温柔轻和,划过脸颊,吹落夏花。那个如昙花一般淡然的润玉,笑起来比盛开的牡丹还要好看。穗禾愣愣的,看着润玉从怀袖里拿出来一枚云纹红玉髓嵌荔枝木单珠步摇簪在她的流云髻上。 “我亲自刻的,送给你。”那枚本想趁着穗禾假扮锦觅的机会送给穗禾的金钗没送成,这回送给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再不用找什么缘由,而是名正言顺。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下子送“锦觅”发簪,一下子送“羽落”步摇,他是真的看出什么,还是说他是一个多情公子。穗禾越发迷茫,她看不透润玉。她发觉自己真的很享受这种被人细心呵护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她憎恶这样的自己,更害怕这样 分卷阅读36 的自己,沉溺在这样安逸的情感之中,对她而言是致命的。 穗禾拔出发间的那枚步摇,放在了桌子上,道:“大少庄主,羽落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留给马上要进门的锦觅姑娘比较好。”说罢转身回了耳房。 看着石桌上的步摇,润玉陷入了沉思。该不该告诉穗禾,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愿意帮她,收集太微的一切罪证,让太微身败名裂,恢复宁家清誉。帮她就是在帮自己。 从小到大,润玉真的以为自己是野种,以为太微是正真的武林正道侠客,好心收养他,所以干什么事情他都小心翼翼的,怕给太微添麻烦。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发现太微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正义凛然,宁家灭门就是出自太微的手笔,暗地里太微还与魔教勾结,导致武林八大门派围攻离火教时失败。 宁家灭门之后,润玉无意中结识了彦佑。彦佑幼时受过鱼家恩惠,他告诉了润玉他当年在北冥府看到的一切,虽然事发那日他没有在场,但他言之凿凿的告诉润玉:鱼簌离是不可能杀害自己父兄的。 有了彦佑的提示,还有太微的种种行径,润玉越发怀疑太微与北冥府惨案有关。他发现太微隔三差五就会去后山一趟,所以每每到了夜里,润玉便会去后山查看。也就在昨日夜里,润玉再次夜探后山,发现了隐秘的地牢,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润玉自记事起便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可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正当他想要接近鱼簌离的时候,右边墙壁上却突然开了一个口子,荼姚从那里走了出来。 润玉立刻躲了起来,手中蓄力,要是荼姚敢对鱼簌离不利,他立刻下杀手。 没成想,荼姚不仅没对鱼簌离不利,还给她送来吃食,鱼簌离也并不疯癫,还和荼姚攀谈起来。 “今天不是你生辰吗,怎么还敢来这看我,不怕被太微发现?”鱼簌离吃着小菜问道。那些积年累月让她疯癫的毒素终于清除了,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 荼姚给她倒了一杯酒,轻蔑的笑道:“今天在我的寿宴上,锦觅——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丫头,跳了一舞步生花,太微见了她,脑子里就只有梓芬了,马不停蹄的就往百花谷赶去,哪里有空管我,更别提来看着你了。” 地牢里的水“滴答滴答”的落着,鱼簌离闷了一口酒,自嘲的笑着:“我当年真的是傻,对太微一见钟情,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还为他瞒着家人生下润玉,可结果呢?他只不过是想借助我,学习我们北冥府的荟玉神功。到最后他学会了,杀了我的父亲兄长,把我弄成个疯子,所有一切脏水泼在我身上。” 在暗处听到这一切的润玉,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润玉的亲生父亲就是太微,是他害死了润玉的外祖和舅舅,逼疯了润玉的母亲。明明润玉是太微的亲生儿子,太微还假模假式的收他为义子,还因此博得一个好名声。 孤零零的月挂在苍穹,穗禾伸出手,看似近在眼前的月其实远在天边。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落在穗禾眼前,穗禾垂了垂眉,问道:“鸢时,你可有什么新发现吗?” 鸢时摇了摇头:“我一有机会就溜进太微的书房与卧房,什么有用的也没找到,当真是滴水不漏。” “只要他做过,就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想来是离火教内有他的人,让他早有防备。好在离火教中没有其他人知道咱们是以何身份潜入,太微暂时怀疑不到咱们身上。”鸢时的追踪搜查术十分高超,连她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能说明太微早有察觉。 “对了,圣女,我在百花谷从那些芳主的交谈中得知,花梓芬生前曾在药王谷木先生处求了绝情蛊种在锦觅身上。” “怪不得锦觅对旭凤的态度总是那般若即若离,对任何男子都不设防备之心,原来是被断了情爱之念。”鹤梅恍然大悟道。 穗禾略一思索道:“鹤梅,你对蛊毒最了解,想办法解了锦觅身上的绝情蛊吧。”锦觅若是一直不懂情爱,旭凤也只是单相思的念念不忘。只有让他得到了又被背叛,才能让他痛不欲生,切身体会穗禾当年的痛。花梓芬在锦觅身上种绝情蛊,不就是想让锦觅断情绝爱,免得锦觅重蹈覆辙像她一样受情爱之苦。只是可惜,她的心思要落空了。 风家堡,御风阁。 风临秀一袭海浪纹瑶湖青纱襦裙,端坐在院内的石桌前,眼前的紫砂杯里泛着淡淡温热的水汽。洛霖就坐在她的对面,蓝衫白衣,他喝了一口茶,欲言又止。 “未承想,你与梓芬竟有一个女儿。”临秀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一滴茶水挂在她嫣红的唇上,轻轻一笑,风采照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后锦觅便是我的女儿了。” 眼见洛霖杯中的茶水见了底,临秀拿起茶壶正准备为他重新倒一杯。洛霖突然伸出大掌,握住了临秀的手,无不感怀道:“你总是这般善良大度。” 她期盼了整整十七年,才等到了洛霖主动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他也是为了他的女儿吧,想到这,临秀忍不住想抽回手,终究她还是忍下了。她 分卷阅读37 又给洛霖倒了一杯茶,看着洛霖将自己特意为他准备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真的没想到……梓芬她当年经历了那么多。”临秀说着,丹凤眼中浮现泪花。她与梓芬曾是推心置腹的好姐妹,她什么秘密都告诉了梓芬,她自小痴恋师兄洛霖,梓芬亦是看在眼里的;可是梓芬与洛霖珠胎暗结,她竟然毫不知情。 大袖中的手攥成了拳,临秀闭上眼不让泪眼落下了来,更不想让洛霖发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恨。而这一幕落在洛霖眼中就是一副惋惜故人的伤心模样。 她风临秀也是有傲骨的。 当年上风家堡求亲的人亦是络绎不绝,风临秀也不是非洛霖不可。当初即便是洛霖逃婚不来迎娶她,而是坚持与梓芬在一起,她亦会祝福他们。 可是,没有,洛霖没有选择梓芬。而梓芬呢,既然想要成全她和洛霖,就不该生下锦觅! 为了风家堡,她可以容忍洛霖冷待她,可以容忍洛霖思念梓芬。可现在,锦觅突然出现,是要将她置于何地?因为洛霖,她被人暗地里嘲笑半生;她喜欢孩子,因为洛霖,她始终没有当上母亲,现在却要她堂而皇之的接受他与别人的孩子,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一直不说,怕的就是我们难过,也是不想我们困在旧日的恩怨中。”洛霖心中的梓芬永远都是那般单纯善良,落落大方。“若不是锦觅钟情于润玉,我是定然不会再与凌霄山庄牵扯。” 风临秀缓了缓情绪,颇有些关心锦觅道:“觅儿嫁过去后,润玉还要纳一个妾室,那姑娘是润玉首肯同意纳的,又天天在他跟前伺候着,我怕日后觅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这倒是个麻烦。”洛霖见过羽落,姿容比不过他的女儿,可自有一股风流态度,惹人怜爱,又知书达礼,威胁不小。 风临秀顿了顿,颇有些为难道:“我想到一个主意,只是有些委屈锦觅……” “说来听听。”暂时的委屈算不得什么,只要婚后幸福就行了。 “我带着觅儿去凌霄山庄做客,让她多与润玉相处相处,有她这个未过门的正妻在,羽落一个小小丫鬟守在润玉的身边的时候就少了。” “如此,倒是个好主意。”洛霖点点头,很是赞同。 歪脖树 苍穹之上红霞漫天,夕阳掩映在彤云之下。初秋的风吹过雕花窗台,月牙弧秘色青瓷花瓶里乌头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 风临秀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飞廉菱花镜中的自己,经历了岁月侵蚀,眼尾爬上了几缕细纹。 曾经的风临秀也是玉颜花貌,有着铮铮风骨的绝代美人,可自打嫁给了洛霖,她的容貌与高傲就生生在这岁月里蹉跎殆尽,每日里都过得清心寡欲。 美人如花,而风临秀这朵花,真的就要在这苦苦等待中枯萎吗?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左池风拿了一杯五味子泡的茶汤进了御风阁。 风临秀喝了一口,靠在椅子上,用五齿梳梳着她那一头依旧乌黑的秀发。 平日里送完茶,左池风都是立刻离开的,而今晚他并没有立刻就走。白日里,风临秀刚认了锦觅,人人都在道贺洛霖,又有谁来体谅临秀呢? “堡主就这么接纳了锦觅,不觉得委屈吗?” 风临秀听到这话,停了手下的动作,自嘲的笑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意多委屈些时日。” 有些自己视如珍宝的东西却总是被他人弃如敝履。左池风仰望了风临秀大半辈子,一直追着她的影子;而风临秀亦仰望了洛霖大半辈子,亦等不到回首。 “就像你,本来可以继承路门门主的,却改头换面,跑到我风家堡来当一个小小的堡主随从,二十余年了,就不觉得委屈吗?” 左池风愣住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风临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一阵沉默,左池风正准备离去,风临秀突然起身,一把拉住了左池风的手,扑在他的怀里。 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这些年的委屈一下子都发泄出来。左池风僵硬的抬起手,拍了拍风临秀的肩头。 风临秀十八岁时,当时的风家堡堡主夫妇先后去世,也就是那时候左池风来到了风临秀身边,帮着她树立威信,巩固风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 左池风知道风临秀喜欢洛霖,所以他没有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只是默默守候在风临秀身边,想着只要她好就行。可偏偏,洛霖不珍惜,冷落临秀多年。有多少次他都想对洛霖下手,可是害怕临秀伤心,他只能怒而不发。 “哭吧……哭出来就好。” 风临秀哭够了,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抬头莞尔一笑,问道:“左池风,你喜欢我对吧?” 这话问的左池风一愣,还没等他回过神,腰间就环上了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带。他一把抓住那只手,心跳跟着加速,声音都不自觉的沙哑了几分:“堡主……不可……” 风临秀听到这话,不禁大笑:“ 分卷阅读38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守活寡一辈子?还是说你想让我出去找别人?” “我……”左池风一把搂住了风临秀,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明媚动人,一如昔年。 风临秀踮起脚尖,吻上这个守护她多年却被她忽视许久的人。是她自己死脑筋,一棵歪脖子树上吊了这么多年。 这间洛霖从不踏足的屋子,慢慢有了温度,满室旖旎;从未有过春天的御风阁开出满园春色;那朵干涸许久的花朵,得了春雨的滋润,再次盛放起来。 也就一两日的功夫,锦觅与润玉的婚约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 三日后,一辆湘罗华盖的二驱马车进了凌霄山庄,太微自动忽视荼姚那难看的脸色,亲自去接了锦觅,还将她安排在西边的木辛阁,位置相对而言比较偏僻,但是有一点好,只要穿过屋后的一小片竹林就到了七政轩。 自打知道了锦觅与润玉的婚事,旭凤整个人都是闷闷不乐的,接连好几日都坐在留梓池畔喝闷酒。 这不,刚见过锦觅,看见她与润玉两人站在一处,有说有笑的,旭凤气得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前厅。 鹤梅穿了一件红色交领梅花上襦搭了一件胭脂红的梅枝真丝褶裙,衬得鹤梅肤白貌美,她将酒盏菜肴一一放在了旭凤跟前,惊喜又欣羡道:“想不到锦觅姑娘竟然是洛府主的女儿,还与大少庄主有婚约在身,真真叫人意外。不过倒也真是,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旭凤强压着怒气反问着,明明是他先认识锦觅的,天作之合也该是他和锦觅才对。 “难道不是吗?这可是盟主与洛府主定下的婚约。” “那又如何?” 鹤梅试探性的问着:“二少庄主莫不是对锦觅动了真情?” 旭凤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口将杯中的酒都喝了下去。 听见旭凤肯定的回答,鹤梅眸中的光都沉了下去,旭凤侧过眼正好瞧见。 知道旭凤心情不好,丹朱拎着一坛梨花白就跑到栖梧轩找他来了。 “哟,这就已经喝上了?”丹朱还是穿着一身的红衣,一团火焰般坐到了旭凤的对面,将梨花白放在了桌子上。 鹤梅痴痴的瞧着旭凤,神情里含着几分忧愁,低眉垂首间,更是点点风情,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这样的眉眼神色,鹤梅练了许久,才达到这种我见犹怜的效果。 见她这样,旭凤有些于心不忍,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丹朱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便让鹤梅退下了。 “这丫头很喜欢你呀。”丹朱看着鹤梅伤心离去的背影,打趣旭凤道。 “叔父说笑了,我只喜欢锦觅一人,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是润玉的未婚妻了。”旭凤说着,拿起那壶梨花白,直接灌进了自己的口中,酒顺着脖颈流进他金色的里衫。 丹朱满不在乎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既然是未婚,便算不得夫妻,你还是有大把机会的,叔父看好你哟。” 久久,旭凤都没有搭话,仍是喝着闷酒。 “凤娃,你不会是想要放弃吧?”依着旭凤以前的性子,他想要得到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也不是个轻言放弃妥协的人。就像当初被逼着娶穗禾,他亦是做足了准备,想要在穗禾进了栖梧轩后就逃走,后来出了些意外,他这个准备才没用上。 旭凤看着头顶的凤凰花,就好像那个明媚艳丽的女子,就那么悄无声息的飘进了他的心里,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我不知道,从小到大,但凡我有的东西我都会主动与润玉分享,唯有锦觅我无法拱手相让。” “傻孩子,这是真爱呀。试问天下哪个男子肯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的?”丹朱兴奋的拍了拍旭凤的肩头,这话本子里的故事要在现实中上演了,想想就很精彩呀。 “可是父亲不会同意,母亲也不喜欢锦觅,润玉又是我兄长,怎么争?”旭凤心有顾忌。 “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锦觅的心意,只要你们俩心意相通,管其他人做什么?”丹朱继续鼓励着旭凤,在他眼中,只要是真爱就足够了,管他什么礼法规矩,那都是狗屁。 锦觅来凌霄山庄的第二天,太微就让润玉亲自带着锦觅去山下游玩,临下山前还特意让人把羽落给支走了。 山下清台镇上,好玩好吃的特别多,“锦觅”玩得那叫一个乐不思蜀,润玉亦步亦趋的跟着,丝毫没有抱怨。 “润玉,这个糖葫芦真的好好吃,你也来一个吧。”“锦觅”说着将糖葫芦递到了润玉的嘴边。 还未入口,一股淡淡的甜就从唇侧滑入了口中,润玉尝试了一颗,酸酸甜甜,还真挺好吃。 两人有说有笑的在大街上走着,穿过涌动的人群,渐渐往僻静的小道上去。 一处楼台高地上,黑衣人带着半边银制面具,拉满弓,对准小巷里的粉衣女子,一箭射出。 润玉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箭 分卷阅读39 矢飞来的方向,他一把将“锦觅”搂在怀中,转了一个圈。“锦觅”只觉得天旋地转,耳中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箭矢划破了润玉的袖子,鲜血泊泊流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裳。 “润玉,你没事吧?”看到一片鲜红,“锦觅”慌了神,刚想要查看润玉的伤口,润玉立刻阻止了她,靠在墙上有气无力道:“别碰,有毒。” 再一看,润玉的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嘴唇黑的可怕。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润玉无力支撑,迷迷糊糊之间,他看见“锦觅”发急的模样,眼中竟然擒满了泪水。 高楼上的人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正准备再补上一箭,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暮辞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之前在万春楼里遇见的那个姑娘。 二人缠斗起来。等摆脱鸢时,暮辞再回头看时,大街小巷里哪还有“锦觅”和润玉的身影。 郊外一隅偏僻的小屋里,穗禾坐在桌前,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润玉,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就往自己右手腕还未愈合的新伤口上划了一刀。 黑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进陶碗里,穗禾的嘴唇渐渐发白,手亦开始发抖,本就冰凉的手现下更是寒冷刺骨。 正赶过来的鸢时见到穗禾又在割腕放血,忙跑过来阻止道:“圣女,你这割腕放血送去离火教也没几日,现在又放这么多血,这身体可怎么撑得住呀?” “那还有别的办法救润玉吗?他中的是钩吻,不及时解毒他会没命的,现在根本没时间去找解药。”穗禾说着身体忍不住一抖。 “圣女,你不是一直想要凌霄山庄不得安宁吗?他死了不是很好吗?”鸢时都快要哭了。 “他救了我的命,难道我要见死不救吗?”太微所做的一切都与润玉无关,只是因为他身在凌霄山庄,穗禾才将他牵扯进来的,她不想要润玉的命。 “他救的不是你,他救的是锦觅,不是穗禾!”鸢时说罢夺过桌上盛着鲜血的陶碗。 “可现在,我就是锦觅,他救的就是我。”穗禾朝鸢时伸出手道,“鸢时,你拿走这一碗,我一会就还会放下一碗。” 最后,鸢时妥协了,她知道,穗禾说的出做得到。 病名为爱 淡淡的冷梅香在室内盘桓,穗禾坐在桌旁,以手撑额,看着鸢时将最后一口鲜血灌入润玉口中,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润玉活下来,更好。要知道这江湖传言,离火教圣女的血可以解百毒涨功力,甚至长生不老。而润玉身中剧毒,是用锦觅的鲜血救活的。”穗禾有气无力,语速极慢道,“太微隐藏的极好,迄今为止我们什么都没找到,而今日之事,可以让锦觅成为一个突破口。” 太微已经是武林盟主,地位卓然,武功更是天下第一,他现在什么都不缺。那对他这样的人,长生不老是最有诱惑的。若是江湖中人人都在传锦觅是离火教的圣女,能让人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太微一时可能会不信。长此以往呢?他真的会以为仅仅是谣言吗?他这样自私的人会忍得住不动手?而他一旦下手,就必定与洛霖反目,洛霖也不是吃素的,伪君子对上真小人,胜负未可知。 床榻之上,饮下血液的润玉体内毒素渐消,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休息了几个时辰便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穗禾坐在床边撑着额头,已经睡着。 润玉抬掌,微微运功,发现体内毒素居然全消,经脉还比以前更加舒畅,中了钩吻剧毒,他还能活下来,当真是个奇迹了。 穗禾是很在乎自己。不然他身中剧毒之时,穗禾怎会哭的那般伤心。润玉想着,小心翼翼的爬起,不想惊动穗禾的好梦。 “你醒了?”“锦觅”忙起身要去扶润玉。 还是惊动了,可她一开口,润玉就知道,这不是穗禾。 “锦觅,我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润玉瞥见“锦觅”手腕上包着一圈纱布,已然猜到了。 是穗禾用自己的血将他救活,现在的她定然十分虚弱,需要休养,才会让另一个人来假扮锦觅。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锦觅”一下子握住自己的手腕,不想让润玉发现,可润玉还是瞧见了,她低着头道:“是……用我的血,我的血可以解百毒。”言尽于此,润玉自然会去联想,猜测锦觅是离火教圣女。 润玉没有过多的表情,只轻道了一声:“谢谢……” 暮辞回到凌霄山庄与荼姚汇报刺杀失败,润玉为了救锦觅身中剧毒。 这一下子,荼姚简直要疯了。 “我要的是锦觅的命!我不是让你注意不要伤着润玉吗!”荼姚真是要被气死了,这个暮辞办事就没一次成功的,“那你可有及时给润玉解药?”她可不想润玉出事。 暮辞道:“属下本想补一箭杀了锦觅后再给大少庄主拿解药,哪知那日与我在万花楼交手的那个姑娘突然出现,与我缠斗,在回头去看,锦觅和大少庄主就不见了。” 分卷阅读40 “什么?”荼姚一下子站不稳,头有点晕,扶着桌子,难以置信道,“你没给出解药?”那润玉岂不是必死无疑,那这个暮辞留着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如去给润玉陪葬。 想着,荼姚眸中寒光一闪,袖中已然握着一把见血封喉的短刀,立刻就能要了暮辞的命。 杀手生来警觉,暮辞知道荼姚想要他的命,他这条命本就是荼姚就回来的,他不打算法抗,只是有些疑点必须说清楚:“属下在射出灭灵箭后,当时的锦觅竟然立刻就发现了属下所在位置,据属下了解,锦觅的武功平平,根本不可能发现属下藏身之所才对。” “你的意思是,锦觅有古怪?”荼姚收起短刀,坐回椅子上。 “属下只是猜测。” “好了,你下去吧。”荼姚摆了摆手。 锦觅,难道是在扮猪吃老虎? 对自己突然生出这个想法,荼姚不自觉的笑了,那个女人的女儿,在百花谷长大的,怎么可能扮猪吃老虎? 后山密室里,锦觅躺在柳木椅榻上,昏迷不醒。鹤梅就站在她身边,手中握着一个白玉瓷瓶。 鹤梅从白玉瓷瓶倒出来一枚红色的药丸,碾碎了,撒了下去,顷刻间消失在锦觅的皮肤之上。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如万缕银丝从天下飘下来。雨幕中的一切也都是迷迷蒙蒙,时现时隐,似有似无。一阵阵风吹来,雨幕晃动,雨中之景也飘忽不定。 屋外细雨绵绵,芭蕉叶跟着一晃一晃。穗禾坐在窗前,脸上再没有假皮,朦胧水汽轻抚过裸露的肌肤,右半边脸上原本骇人可怕的粉色肉条状伤疤已经淡了不少。 手腕上淡淡的草药清香与雨中泥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处,有一种诡异的芬芳。 向外望去,不远处的大街上都是油纸伞,在雨中缓慢移动着。“锦觅”与润玉正从客栈出来,远远看着润玉的步履又稳又快,定然是余毒全消。 “未免家人担心,刺杀和我中过毒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润玉撑着一把墨梅油纸伞,立在风雨之中,丰神如玉,遗世独立。 “锦觅”回过头,还是那般无邪的目光看着润玉,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雨后新晴,彩虹高挂,长空澄明,秀峦新绿,飘渺朦胧。栖梧轩后树影扶疏,大朵大朵的凤凰花打落在地,铺满后院。 雨水时不时从叶尖嘀嗒落下,旭凤坐在门口,看着天边彩虹出神。 雨都停了,锦觅和润玉也下山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想着,嘴边突然塞过来什么东西,甜丝丝的。旭凤一转眼就看见锦觅,惊喜万分道:“锦觅,你回来了?” “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糖葫芦,你尝尝好不好吃。”锦觅说着将手中的糖葫芦往旭凤嘴里塞。 旭凤咬下来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他并不喜欢吃,可只要是锦觅送的,他就喜欢。他笑着,又咬了一口。 爽朗俊逸的笑颜,就好像是夏日里的太阳,灼眼夺目;又好像是冬夜里耀眼的火光,让人忍不住靠近。锦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旭凤的笑颜,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就从心底里迸发出来,心止不住的悸动。 脸也止不住的发烫,锦觅下意识的拍了拍闷闷的胸口,她想自己是不是得去看看大夫了。 “锦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旭凤看着锦觅一直在揉心口,担心她哪里不舒服,凑上前去问道。 旭凤这一靠近,锦觅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更快了,再这么下去,锦觅怕是要疯,她一把推开旭凤,跑着离开了栖梧轩。 一出门就撞上了正好过来探望旭凤的丹朱,看着锦觅捂着脸颊行色匆匆的,丹朱拦住她问道:“小锦觅,你这是怎么了?脸红的这么厉害,难道是凤娃对你……嘿嘿,做了些什么?”丹朱满脑子开始浮现《天香图册》里的香艳场景。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一看见旭凤笑,就脸红;他一靠近,我就心跳加快。叔父,我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吗?”锦觅疑惑道。 听到这,丹朱忍不住笑了:“傻孩子,你确实得病了,得了一种名为爱的病。” “啊?”锦觅吓到了,“那得了这病会死吗?严重吗?” “严重的话真的会死,不过还好,我这有解药。”丹朱贱兮兮的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他新得的《天香密图》交到了锦觅手中道,“你把这本书看完之后一个人去找旭凤,按照这上面的动作让旭凤帮你治,保管你立马就病好。” 锦觅接过书正要打开,丹朱一把摁住她的手道:“这书得一个人回家看,或者和旭凤一起看,不然可治不了病的哟,小锦觅。” 锦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谢谢叔父,我这就回去看。” 凤娃呀凤娃,叔父都这般帮你了,你可不要辜负叔父的期望哟。想着,丹朱转身回去了,他想旭凤过几日就会开开心心的振作起来了。 是夜,润玉提 分卷阅读41 上一壶好酒去了栖梧轩。 “兄长最近春风得意,得享齐人之福,怎么还有空来看我?”旭凤这话听着就一股子酸味。 润玉轻笑着,为他倒了一杯酒:“不论何时,我们都是兄弟,来看你那不是正常的吗?至于这齐人之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实在不敢违背。” “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你不爱锦觅吗?”旭凤将夜光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润玉沉默好一会,才开口道:“她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旭凤一把冲到润玉跟前,抓着润玉的衣领,将他抵在树干上,质问着。 润玉拍了拍旭凤的手,道:“只是朋友。” “啪”旭凤一拳擦过润玉的青丝打在了后头的树干上,他无不痛苦道:“锦觅我求而不得,在你眼中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只是朋友?” 求而不得?穗禾不也是润玉的求而不得,可她在旭凤心中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润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润道:“若是你能让父亲和洛府主放弃这段婚约,锦觅自然能与你在一起。”润玉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看旭凤接下来会怎么做了。润玉一定会帮着“好弟弟”旭凤得到他心心念念的还未过门的嫂嫂锦觅。 月牙白大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颗拇指大小的鹅卵石状药丸落在凤凰树下,与满地的鹅卵石混在一处,根本发现不了。 百花谷最爱制作香料,锦觅身上用的就是百花谷秘制的香料,只要她再来这留梓池畔,她身上的香味就会与鹅卵石中的药丸发生反应,到时候药丸的真正作用就会发挥出来。 双修 月挂中天,清光皎皎,留梓池畔,灯火通明,栖梧轩的院子里挂满了凤凰花灯。 这是旭凤特意为锦觅准备的礼物,热情如火的红色凤凰花灯,就好像是旭凤的那颗心,因着锦觅而如火炙热。 “这是?”锦觅看着满院子的凤凰花灯问道。 “送给你的,喜欢吗?”旭凤说罢,金色大袖一挥,刹那间,凤凰花灯全部被点亮,微风中烛火摇曳,比天际的星辰还要耀眼。 锦觅看着旭凤特意为她准备的惊喜,眸中亦染上星光,无不开心道:“谢谢你,凤凰,我很喜欢。”她转身抬头去看凤凰花灯,绣鞋不慎踩到了留梓池畔一颗比较大的鹅卵石,瞬间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入留梓池。 夜风吹起青丝万缕,粉衣白裳衣袂飘飘的锦觅就好像是一只乘风预飞的鸟儿,旭凤害怕她就这么飞走,一下子就抓住了她。 风静树止,旭凤反手一拽,将锦觅紧紧护在怀中,受了一丝惊吓的娇花玉颜更显楚楚动人。 旭凤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不受控制一般,直接就将锦觅抵在她身后的凤凰木上,莫名的口干舌燥。额头有颗颗汗珠渗出,他闭上眼,极力克制着不去看锦觅,他沉重的呼吸声在锦觅耳边不停的搔痒。 心跳又开始加速,脸又是止不住的发烫,她又发病了。锦觅慌了神,她努力回想着丹朱给她的那本书里的内容,怎么治病来着。 对,她想来了,第一步,就是啃上凤凰的嘴。想着,锦觅踮起脚尖,睁大了眼睛,朝着旭凤的唇就怼了上去。 一片温凉柔软的唇贴了上来,旭凤仅余的理智瞬间被击垮,他抱着锦觅的头,欺身回吻着。 锦觅觉得丹朱很不靠谱,啃上去后,她的病症不仅没好,好像还更严重了,现在不仅脸烫,浑身都跟着发烫了。 旭凤突然停了下来,锦觅抓紧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皎洁月华下,旭凤对着锦觅,郑重其事道:“锦觅,此生,我绝不负你。” 空气中淡淡的合欢花清香铺散开来,锦觅云鬓散乱,更添三分妩媚;星眼朦胧,更多两分娇柔。旭凤眼中燃起一团火,他一把将锦觅如云柔软的衣裳扯下了肩头。 松山雪岭君且尝,蓬门千户为君开。天空的那轮明月不知何时藏匿在彩云身后,凤凰木下,是比夏花更美的旖旎风光,是比水流瀑布更为激荡的悦耳音符。 九霄厅,润玉向太微汇报过聘礼事宜后,正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太微道:“父亲,前两日我去栖梧轩看了旭凤,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不知父亲可否寻个时间去看看他呢?” 旭凤因为什么不开心,这阖府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润玉这话可不就是暗示太微去劝诫旭凤的。毕竟,惦记自己未过门的嫂嫂,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果不其然,润玉走后不久,太微就出了门,往栖梧轩的方向去了。 润玉抬头看了看天,皓月似盘,暮云飘散,到有几分晴日白昼的感觉;夜下的昙花开得极好,层层叠叠,几滴娇艳的露水立在花瓣上颤颤巍巍。他笑着,就坐在栖梧轩的屋顶上,手中抱着一盆夜昙花。隔着凤凰木如扇般的叶子,依稀可以看见树下,两人并肩叠股,颠鸾倒凤,得尽鱼水之欢。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子。 分卷阅读42 润玉扔下的那枚药丸有催情的作用,锦觅抵挡不住,但以旭凤的武功修为不可能克制不住,是他不想克制罢了。 时辰尚早,栖梧轩灯火通明,大门却紧闭着,门口却一个侍从丫鬟都不在。太微耳力极好,那些细微的喘息嘤咛之声透过栖梧轩层层叠叠的院墙进入了太微耳中,那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太微摆摆手,屏退了左右,自己则推门进了栖梧轩,他只希望现在在栖梧轩内与旭凤鱼水之欢的人不是锦觅。但,在旭凤膝下承欢的人就是锦觅。 太微看了眼沉浸温柔乡中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旭凤,气不打一处来,却什么也没做,便拂袖离去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旭凤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丢人现眼。 锦觅燕声莺语,巧笑嫣嫣,一次又一次的被旭凤带上极乐云端。殊不知,就是在这同一颗树下,同一个池畔,同一片草地上,她的母亲花梓芬被太微玷污,眼泪流尽,却求诉无门。 一阵风吹过,高大的榕树上落下一片巨大的叶子,正好就盖在了润玉的头顶。 …… 古往今来,润玉应该是第一个主动给自己送了顶绿帽子的,他拿下头顶上那片绿油油的叶子,随手一扔,便飞身离去。他对这香艳活春宫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来看好戏罢了。太微引而不发,在他意料之中,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微也依旧会让他娶锦觅的,就是不知道旭凤会为此做出些什么来。 一夜秋风过,打落满地凤凰花。旭凤从栖梧轩醒来,看着身边躺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多日的郁结全然消失。锦觅还在睡梦之中,旭凤撑着头,看着锦觅的睡颜,心里生理都很是满足。 不多时,锦觅醒了,旭凤亲自将她送回木辛阁,路上正好碰上润玉。 “旭凤,你今日瞧着气色好多了。”润玉毫不知情的模样,亦没有过问为何大清早的旭凤和锦觅会并肩而立举止亲昵的从栖梧轩方向过来。 旭凤春风满面,脉脉含情的看了一眼锦觅,一副餍足的模样:“多谢兄长关心,我确实好多了。不知兄长一大早是要去何处?” “洛府主来了,父亲让我去前厅见过未来老泰山。” 锦觅觉得书里治病的方法确实有效,她没再了,就是浑身酸痛,现在困的慌。一听到洛霖的消息,她那几分瞌睡倒是没了:“爹爹来了!润玉,我跟你一起去!” 润玉正要回答,迎面风临秀走了过来,拉着锦觅的手道:“觅儿,不着急,你爹爹议完事就会过来。大清早的,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做了些鲜花饼,青菜粥,还有些开胃小菜,都是你爱吃的。” 一听说吃的,锦觅忙点了点头:“好,那临秀姨我们回去吧。凤凰,润玉,回见。”她确实很饿,与润玉旭凤打过招呼,自然而然的搂上了风临秀的胳膊,仿佛她们真是一对亲母女一般。 风临秀笑着拍了拍锦觅的手背,俨然一位慈爱的母亲,她一眼就瞥见锦觅粉色衣领下那淡淡的吻痕,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九霄厅里,两盆墨阳文竹长得极好,郁郁葱葱的。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香炉里燃着万槲香,炉上轻烟缭绕,四周香气弥漫,清雅又不失庄重。 太微高坐在红木云纹太师椅上,正笑意盈盈的与洛霖商讨着润玉与锦觅的婚事,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对这场婚事没有任何的影响。 润玉与旭凤两人都来到了九霄厅,还没等太微他们说什么,旭凤直接跪了下来,行稽首大礼道:“洛府主、父亲,我真的很喜欢锦觅。恳请父亲与洛府主取消兄长与锦觅的婚事,昨夜我与锦觅……” “住口。”还没等旭凤说完,太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太微知道旭凤想说什么,他绝对不容许旭凤说出来。旭凤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想当着人家姑娘家父亲的面说出来,真是不嫌事大。 “婚约早已定下,岂是说取消就取消的,锦觅是你未来嫂嫂,怎可心生妄念!你个逆子,给我回去,好好的闭门思过!”太微不容旭凤分辨半句,就叫人把他带回栖梧轩了,说罢极为抱歉的看着洛霖道,“小儿不懂事,还望洛霖你不要记在心上。” 洛霖听了旭凤的一番肺腑之言,不怒反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他真是没想到,太微的两个儿子竟然会被他的闺女挑来捡去。 太微抬眼看了看润玉的表情,还好,他没有察觉出什么。 简单商讨完下聘事宜,洛霖便去了风临秀暂住的闲月小筑。 闲月小筑坐落在一条清水河畔,屋外是一颗参天古松,树下是小片虞美人花丛,微风一起,虞美人在风中摇曳,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花丛中有一方石桌,锦觅正坐在那,有滋有味的吃着,风临秀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笑着给她夹菜。 洛霖远远望着,如此温馨,是他想象许久的,家的感觉,有妻有女,此生足矣。 今日的风临秀一改往日素净的妆扮,霜色剪花纱上衫,丁香色衣领上绣着杜鹃花缠枝纹,搭着一件丁香色杜鹃花 分卷阅读43 长裙,外罩一件霜色薄纱大袖衫,梳了一个三绺朝云髻,戴着一只杜鹃花珠钗,几根紫英石葡萄籽对簪,端庄秀丽,明媚动人。 洛霖许多年没见过风临秀这般打扮自己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风临秀眼尖的瞧见了他,忙招呼他一起用早膳。 “临秀,你来凌霄山庄这些日子,身边只有左池风一人伺候吗?”洛霖左右环顾,往日里临秀也爱清净,身边除了左池风还会有一两个丫头,这会她身边除了左池风以外没见其他外人了。 风临秀一愣,而后莞尔一笑:“是呀,人多了不方便,他一人伺候我便足够了。”风临秀说罢,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虞美人丛中的左池风。一袭泼墨山水白衣,颀长如松,英姿飒爽,他双手交叠,利刃在怀,闭目垂首,却对周遭一切了如指掌。 少年时只知一味追寻想象中的洛霖,如今有了些年岁,才知道身后人的好。好在,醒悟的不迟。 情 夜幕降临,星罗棋布,一只雪白的鸽子划破黑夜长空,落在了木辛阁的窗台上。锦觅抓起鸽子,从它的脚踝处拿下来一封信,信上是她熟悉无比的字迹,神采飞扬的飞白体,一字一句都饱含情深。 锦觅走到梳妆镜前,打开首饰盒,将旭凤赠予她的那枚寰谛凤翎戴在头上。镜中女子玉颜娇俏,如出水芙蓉般美艳。一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锦觅抚上自己的唇,不自觉的笑了,雪肤淡染胭脂红。 漆木大圆桌上搁着一壶上好的桂花酿,锦觅提上桂花酿,正准备出门赴约,临秀突然来了。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锦觅立刻将桂花酿藏在身后,道:“没……没去哪……” “是吗?”临秀走了进来,一眼瞥见粉纱帐的床榻上摊着一本书,那书上的画精致细腻惟妙惟肖,只是不该出现在锦觅这个未出阁的女子闺房里。 临秀上前将书收了起来,问道:“这书是谁给你的?” “是丹朱叔父给我的,说是可以治我的病,我最近老是的。”锦觅低着头,活脱脱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样,“还挺有效的,我病都好了。” “所以,这书上的内容你与旭凤都尝试过了?你可知道,双修这种事情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你和润玉在一起是名正言顺,和旭凤在一起那叫不伦苟合。”临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模样。 “可我不想与旭凤之外的人双修,临秀姨,我可以不嫁给润玉吗?”只有与旭凤在一起时,锦觅才会有心动的感觉,与旭凤双修她是愿意的、开心的,一想到要与旭凤以外的人有肌肤之亲,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抗拒。 她不想嫁给润玉。 临秀叹了口气道:“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总之,你与旭凤的事不要与他人提及,以后也少见旭凤的好,现在,你好好收拾,回去休息,今晚不准出去。”当初说喜欢润玉的是锦觅,如今说不喜欢的也是她。他们父女俩真就一个样,对润玉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对锦觅,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至于锦觅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就不是临秀能控制的了的。这种深夜巫山神女会襄王的事,会不会有下一次,她也不知道。 栖梧轩,旭凤坐在留梓池畔,迎着夜风,看着天边浩渺星河,思忆着佳人美好。 旭凤对月长叹:“锦觅,她今晚不来了吗?”话音刚落,一个藕粉色的人影从院墙上翻了下来,旭凤眼疾手快的飞身过去,及时接住了锦觅。 “凤凰,我来啦,还给你带了我亲自酿的桂花酒。”锦觅笑嘻嘻的拍了拍紧紧护在怀里的酒坛子。 锦觅终究还是没有听风临秀的话,而是随着自己的心,来找旭凤了。她知道,爹爹疼她,一定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她也真真切切的明白,她喜欢旭凤,很喜欢,只有面对着旭凤的时候她才会心动情动,这是润玉给不了的感觉。 明明已经入秋,却阴雨连绵,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独有的腥气。杨树枯黄的叶子被雨水打落,陷入泥地,碾碎成尘。 穗禾撑着一柄水墨游鱼油纸伞,信步在雨巷之中,踩过湿答答的路面,脚下的锦鲤绣花鞋却纤尘不染。 七拐八绕,穗禾进了一处院子,里头早早的有几个人在等着,见到穗禾齐齐下跪行礼道:“恭迎圣女。” 大红的面纱遮住了穗禾大半容颜,抹着极厚的水粉,画着极长的眉,眼睛周围一圈亦是大红色,如此夸张的妆容,旁人根本窥视不到穗禾的颜容。穗禾故作娇俏的声音道:“起来吧。”说罢,走上前去,与几人一一交代过后,便撑着那把油纸伞再次涌入人群之中。 穗禾的身体自三年前起,就是个培养圣女血的器皿,源源不断的取血,她的身体早已经适应,恢复起来自然也快。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这身体是好了,这心里就不痛快了。通过迷魂蛊,穗禾知道锦觅解除绝情蛊那日就与旭凤有了肌肤之亲,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真正让她心中 分卷阅读44 郁结的是,旭凤这些时日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日日红光满面。 这三年来穗禾过得是生不如死,凭什么旭凤却能这般逍遥自在。她是要利用锦觅让旭凤痛苦,而不是让他快活逍遥似神仙的。 穗禾悄无声息的回了凌霄山庄,恰好碰见荼姚上了马车,离开了凌霄山庄。上次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进紫云阁里的密道,这会荼姚正好不在,可以一探究竟。 紫云阁从未设什么守备,穗禾轻而易举就潜了进去,下了密道。漆黑不见五指,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穗禾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 密道九曲十八弯,饶了许久,才发现终点,远远听见有人声,穗禾伫足,细细听着,声音是从面前的石门后头传来的,经过石门前的装置,声音尤为的清晰。 “簌离,你大可不必再装疯卖傻,我知道洛霖已经给了你解药。”太微一眼看穿,那日洛霖借口离开,实则是偷偷折返给簌离送解药,他当真以为太微那么好骗,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原本披头散发,傻呵呵的拨弄着地上蟑螂虫子的簌离,蓦然抬起头来,那满是仇恨的眼眸穿过发帘看向太微,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个千疮百孔。“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清醒了,是准备杀了我吗?”簌离仍旧坐在地上,靠在铁笼上,脏兮兮的衣袖里,藏满泥垢的指甲伸出笼外,在泥地里拨画着。昏暗的地牢里,太微并未注意到簌离这番小动作。 “我杀你做甚?便是你真跑出去说出一切又如何?世人都知道你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没人会相信的。”太微满不在乎的说着,而后走上前去,轻笑道,“簌离,你可别忘了,润玉还是还是我凌霄山庄的大少庄主,他的生死,可都捏在我的手上。” “你!”簌离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太微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在他眼中只有利益,血脉亲情若是威胁到他的利益,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不过你放心,润玉怎么说也是我的亲生骨肉,只要你不出现,他定然安安稳稳的娶上娇妻美妾,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太微蹲下身来,就像当年一样,温柔似水的拨开簌离凌乱的发丝。这张酷似梓芬的脸,他也曾为之心动过,只可惜,再像她也不是梓芬,何况她还是鱼天枢的女儿。 太微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十多年前,武林大会上,他的父亲乔解被鱼天枢用荟玉神功重伤,不久之后重伤不愈撒手人寰,太微的母亲在乔解走后郁郁寡欢,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至此之后,凌霄山庄一落千丈,处处遭人白眼;北冥府却水涨船高,成为武林至尊。那时候太微便暗暗发誓,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属于凌霄山庄的一切。他舍弃了梓芬,改头换面,化名北辰君,混入北冥府,拜在鱼天枢门下。 那时候青葱年少的鱼簌离天真烂漫,如花一般的美好,她的盈盈舞姿像极了梓芬。太微将对梓芬的情感一一放在了簌离身上,怀春的少女又怎么看得出情郎眼中的自己是另一个人呢?沉浸在情爱之中的簌离,将一切都托付给了太微,北冥府的荟玉神功她也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太微。 簌离瞒着家人为太微生下润玉,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鱼天枢还是发现了,他将太微逐出北冥府,又将簌离关在房中,不许她再与太微往来。 那一日,太微悄悄潜入簌离房间,被鱼天枢和他的儿子鱼竺离发现,太微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亦被戳穿。 即便如此,簌离还是傻傻的拦住父亲和兄长,不让他们伤害太微,哪曾想,太微早料到会被为难,一早便在簌离卧房的香炉里下了化功散。就这样,太微当着簌离的面,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了鱼天枢父子的性命。 若不是洛霖及时赶到,劝诫太微,簌离和襁褓中的润玉恐怕也会成为太微的掌下亡魂。亦是洛霖给太微出的主意,毒疯簌离,将鱼天枢父子的死栽赃给鱼簌离;而后收养润玉,美其名曰不忍见襁褓婴孩受父母所累。 好事都是太微做的,恶名都是簌离背的,洛霖就在幕后深藏功与名。 润玉是太微的亲生骨肉?躲在石门内的穗禾无不惊讶,太微心狠手辣穗禾领教过,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微竟然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拿来当谈判的筹码。这些年润玉也真是惨,亲生母亲疯疯癫癫下落不明,亲生父亲不认他利用他,嫡母不待见他,未来老丈人拖着他的终身大事,如今未婚妻和他的亲弟弟还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簌离别开脸,道:“你到底要怎样?”铁链哗哗作响,琵琶骨也跟着痛起来。 “没什么,这地方你待的够久了。”太微说,手刀一挥,劈晕了簌离。 这些年太微的所作所为,洛霖没有不知道的,可他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参与其中,唯独北冥府之事,洛霖插手其中,保下了簌离和润玉,是洛霖给的药毒疯了簌离。 洛霖现在才想起来给簌离解毒,救她出去,那一早又干嘛去了?洛霖想做这个好人,太微偏不如他愿,早年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如今想着弃舟而去,门都没有。只要簌离还在太微手上,洛霖就永远别想着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分卷阅读45 太微打开铁笼,卸下墙壁上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链,抱着簌离离开了地牢。 石门后,穗禾听着动静,悄悄放了一只留踪蛊。太微内力深厚,穗禾贸然跟上去必定会被发现,有留踪蛊跟着他,一样可以找到太微藏匿簌离的地方。 离火教圣女 一望无垠的海面,水天一色,日头好像近在眼前。渐渐的船驶入一阵迷雾当中,又过了一会,在迷雾中隐隐约约瞧见一座海岛,山似漂浮在空中,周遭仙气环绕。 荼姚起身,踏浪而起,穿过迷雾,落在本草岛上。岛上琪花瑶草,奇珍异兽随处可见。吃下特制的药丸,荼姚穿过毒障,越过毒虫环伺的山脊,方见山谷间,大片的药草,木屋坐落其间。 “你来了。”一个身着茶色衣裳的中年男子正在摆弄着草药,看见荼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 荼姚走上前去,拿出一个大包裹,递过去道:“多谢木先生,簌离如今已经痊愈,这是这些年的诊金。”沉甸甸的包裹,里头都是些黄白之物。 “药王谷从不缺黄白之物,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木先生瞧也没瞧那包裹一眼,低下头拨弄着药材。 木先生的脸上戴着一个沉香木的面具,荼姚瞧不见他是何表情。“那木先生想要些什么呢?” “我这人,治病救人全看个人喜好,报酬收多少收什么,全随我心情而定。”木先生说着走进凉亭,从柏木圆桌上拿起一个白瓷碗,递给荼姚道,“你把这碗药喝了。” 一股浓重的中草药混杂的味道扑鼻而来,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荼姚不禁蹙眉,她最不喜欢草药的味道。 “怎么?不想喝?还是担心这是毒药?”木先生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枚银针,插入碗中,银针依旧光洁如新。 “没有。”荼姚拿过药碗,屏住呼吸将药一饮而尽,她相信木先生不会害她,要是想害她早就可以动手不必等到现在。 看见荼姚将药喝干净后,木先生便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木先生,告辞。”荼姚朝木先生辞行,木先生只是点点头,依旧埋头于他的药材。 在这一大片的草药之中,一袭青衫的木先生几乎与药草融为一体。青丝半束,发间是一枚金钗,与他这一身的素雅格格不入,那是寰谛凤翎,荼姚的寰谛凤翎。 寰谛凤翎是机关城宁家独有的,是送给自己心之所爱之人的。而荼姚的寰谛凤翎并没有送给自己的心上人,而是作为诊金,到了木先生手中。 十八年前,太微率众攻打离火教,不料中了埋伏,身受重伤。荼姚千里奔袭,来到了本草岛,闯过层层迷阵,这才找到了医仙木先生。彼时荼姚深受重伤,却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伤,只求木先生出手救太微。 便是那时,木先生提出要以荼姚的寰谛凤翎作为交换,荼姚虽有几分犹豫,仍将寰谛凤翎给了木先生。 白日里的清台镇,街道车水马龙,高楼鳞次栉比,行人过客个个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荼姚寻了一处僻静茶楼,点了一壶雨前龙井,坐在二楼雅座,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木先生那碗药喝下去,到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诶,你们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凌霄山庄大少庄主乔润玉遇刺,身中剧毒,命悬一线,是洛湘府的少府主洛锦觅用自己的血救活了他。” 隔着一面墙,隔壁人谈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荼姚耳中。之前荼姚还奇怪润玉中了钩吻怎么还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原来是锦觅用血为他解的毒。 “这江湖中人人皆知,离火教圣女之血可以解百毒涨功力,甚至长生不老。这洛锦觅的血也可以解剧毒,难道她就是离火教圣女?”一人惊讶道。 “这洛锦觅是百花谷少谷主和洛湘府的少府主,若她还是离火教圣女,那洛湘府、百花谷是不是与魔教有所勾结?” “这话可万不能再说,洛湘府是武林大家,百花谷背后有凌霄山庄撑腰,都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此言一出,方才还热热闹闹讨论着的几人都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荼姚饮了一口雨前龙井,清新香醇,滋味醇厚,看着手中的青白釉茶盏,若有所思。 在旭凤带着锦觅来到凌霄山庄的那天,荼姚就将锦觅的一切打探的清清楚楚。她是梓芬的女儿,被百花谷一众芳主娇养着,就好像是九重天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不问世事,亦不知人间险恶;她武功平平,连百花谷都出不去,如何能成为离火教的圣女? 暮辞亦说过,那日润玉身边的锦觅有古怪。这么一想,与润玉下山的根本就不是锦觅,割血救润玉的也不是锦觅。 离火教的圣女,她是怎么潜入凌霄山庄的?又是如何假扮锦觅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离火教圣女要做什么,荼姚可以不管不问,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妨碍她做事,伤害她的人,她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顺着留踪蛊痕 分卷阅读46 迹,穗禾一路往山下去,到了清台镇郊外的乔家庄院。谁能想到,这乔家的一处小庄园里竟也有一条密道,直通清台河底。 簌离被太微关在了另一个囚笼里,那儿更加暗无天日,只有一点豆黄的灯,甚至空气都更为稀薄,多点一盏灯都感觉要窒息过去。 和以前一样,玄铁穿过簌离的琵琶骨,连接在墙壁上。太微安置好簌离,末了还加了好几道机关,才放心离去。 簌离坐在床上,看着黑暗中的那一点豆灯,陷入了绝望。她一路上被太微蒙着眼睛,马车胡乱的走着,她无法推断距离方位,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荼姚或者洛霖都不可能找到她的。 她还有机会逃出去吗?她还能再见到润玉吗? 簌离捂着脸,滚烫的泪珠抑制不住的落下来。即便是被太微折磨的面目全非,她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崩溃的哭过。 忽然,有什么声音划破了黑暗,有人正在靠近,听脚步声,不是太微。 簌离止住哭声,屏气凝神,警觉的看着声音的来源。 “你是润玉的母亲鱼簌离对吗?”黑暗中,又有一点火星亮起,穗禾将火折子拿起,微弱的光照亮了她的脸。“我是润玉的朋友,羽落。” 火折子下,是一个半蒙着面,容妆艳抹的年轻女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仅找到了这里,还毫发无损的通过了太微设置的机关,这个女子不简单。 “我是一路跟着太微过来的。”穗禾走到簌离跟前,昏暗的灯光下,簌离的脸色更是蜡黄,眼中早已没了神采,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几乎不成人样。她的琵琶骨被玄铁穿过,玄铁在微光下泛着惨白的光,要想办法解开玄铁,才能带簌离离开。 看出了穗禾的心思,簌离笑了笑道:“玄铁的钥匙在太微身上,你不必费这些力气了。” 穗禾摸了摸琵琶骨与玄铁相交的地方,时间久远,玄铁已经死死的嵌在了肉里,看似与血肉融为一体,但只要一挪动,琵琶骨处便会剧痛无比。钥匙并不是唯一解开玄铁的办法,或许可以永润玉手中的玄冰剑试试看能不能斩断玄铁。 “伯母,您一定要好好保重,我和润玉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穗禾想救簌离,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润玉的母亲,而是因为她们有着类似的遭遇,她们都是被太微伤害的可怜人。 只是现在不行,太微刚刚将簌离转移,这段时日定然看得紧,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得等一段时间,再带润玉过来。 “嗯。”簌离点了点头,她信任穗禾,再说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欺骗的东西。 荼姚回到凌霄山庄,第一时间便去了后山地牢,却发现簌离不在,只在囚笼边的一摞草皮下发现簌离留下的一行字:太微要将我转移。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为何太微会突然将簌离转移,是他发现了什么吗?可是,不应该呀,这么多年她一直非常的小心谨慎,太微不可能发现。 荼姚正在疑惑之际,地牢外有脚步声传来,她立刻躲了起来。 看见来人是洛霖,荼姚瞬间就明白太微为何会转移簌离了。这个洛霖真是多事,簌离好不容易毒清了,荼姚正准备找机会带她脱离苦海,就这么硬生生被洛霖搅和了。如今毫无线索,她该去哪找簌离? 洛霖扑了个空,也就明白是太微防了他一手,将簌离转移了,再找起来就很难了,只能悻悻离去。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洛锦觅是离火教圣女的流言越传越广,假的也就成了真的。整个武林,正道也好,□□也罢,没有人不想武功冠绝天下,不想长生不老。即便锦觅身后有凌霄山庄、洛湘府、风家堡这三大家,也抵挡不住人们对武功的追求,对长生不老的渴望,人人趋之如骛,想要抓住锦觅。 凌霄山庄戒备森严,外人进不去,锦觅自然安全。每天,锦觅都是在风临秀的监视下,学习礼仪,练习武功。偶尔润玉会来看她,送她些吃食礼物,旭凤每每要来木辛阁都会被风临秀用各种理由拒绝。所以,只有到了夜里,锦觅才有机会偷偷溜去栖梧轩看旭凤。 可这样天天被人监视的日子,锦觅过够了,她跟旭凤说自己想出去玩,旭凤想也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第二天,天刚亮,旭凤留书一封,便带着锦觅下山,去了郊外游玩。 微风徐徐,树叶翻浪,锦觅坐在旭凤给她搭的秋千架上,晃着腿。随着秋千起伏升降,看着山林里不同的景色。 “凤凰,我想吃林记的芙蓉糕。”锦觅停下秋千,一双杏眸直盯着旭凤。 旭凤看了一旁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和糕点。没办法,锦觅想吃,总不能让她失望吧。旭凤起身,轻轻的刮了刮锦觅的鼻尖,宠溺的看着她,轻笑道:“那你乖乖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以旭凤的脚程,用轻功来回林记也不过两刻钟的事,两刻钟出不了什么事。 传功 旭凤一离开,那些远远尾随他们猫了一路的人,立刻就跳了出来。三五人蒙着面, 分卷阅读47 将锦觅团团围住。锦觅这些时日都与旭凤腻在一处,洛霖交代她要勤练武功,她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过一两招,锦觅就口吐鲜血,被来人擒住。 褐衣人手脚麻利的将锦觅捆了个结实,拿起一早准备好的布条将正准备呼叫的锦觅的嘴给堵上了。“抓了离火教圣女,放了她的血,咱们就能功力大增了,哈哈哈哈。” 锦觅的手脚被束缚着,嘴也被堵上,只能呜呜的挣扎着,她心里祈祷着凤凰赶快回来,救她于水火之中。发髻散乱,依然掩不住她的绝代风华。 一个瘦高个的青年男子忍不住掐了一把锦觅的脸,无不可惜道:“这凝脂赛雪的脸,盈盈不堪一握的杨柳腰,还有那水葱一般的纤纤玉指,不愧是武林第一美人。就这么放干她的血,想想都有些可惜呀。” 他们几个本就不是什么武林正道,都是些闻风而来的三教九流,羊入虎口,忍不住上下其手。 “等咱们武功练上去,哪愁没有美女,你们别耽误时间了,一会乔旭凤回来可就麻烦了。”说着,抓起锦觅的手,在她的手腕上用力一割,鲜血泊泊流出。 体内的温度随着血液一起流逝,锦觅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她是要死了吗?耳边回荡着那几人得意兴奋的笑,她的腰被人紧紧搂着,那是让人恶心的温度。 旭凤回来时,便瞧见有人紧紧搂着他的锦觅,而锦觅手脚无力脸色苍白,手腕上满满都是血,洁白的衣袖亦被染红。 芙蓉糕落了地,旭凤飞身一掌劈过去,夺回了锦觅,捂住她的眼睛,还没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手起刀落,他们的人头都落了地。 “凤……凰,我是快死了,出现幻觉,所以才看见你了吗?”锦觅面色苍白的看着旭凤,伸出手想去触一触旭凤的脸,却在半空中垂了下来。 “锦觅!”旭凤撕心裂肺的大叫着,泪沿着面颊滑落,心似乎被人生扯着,痛彻心扉。他搂着还有几分微弱呼吸的锦觅,立刻就往镇上赶,心里默念着:锦觅,你千万不能有事。 只能说,锦觅福大命大,旭凤来的及时给她止住了血,又及时就医,损失大半血液的锦觅缓了过来。 江湖中,锦觅是离火教圣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越说越像是真的。太微再一次派人细细查探锦觅,从她出生到现在,出过百花谷的次数屈指可数,实在是很难成为离火教的圣女。长生不老确实诱人,但梓芬的女儿,即便真的是离火教圣女,太微也不会去伤害她,他会好好保护她,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藏书阁后,凌霄花落了大半,只余小部分稀稀拉拉的开着,随时就要飘落下来。 一袭浅金色的撒花广袖交领衫,太微神情散漫的坐在藏书阁后的葡萄架下,手上拿着一本书,翻看着。 “太微,这润玉和锦觅的婚事将近,润玉的母亲不到场不合适吧?”洛霖坐在太微对面,开口道。 洛霖打的什么主意,太微一眼看穿,他翻了一页书,抬眸看着洛霖,笑道:“荼姚虽然不喜欢润玉,但事关凌霄山庄声誉,她肯定会出席的,你不必担心。” “荼姚不是润玉生母!” “那你也别忘了,临秀亦不是锦觅生母,润玉定下的是你和临秀的长女,不是你和梓芬的女儿!”太微“啪”的一声将书合上,一想到梓芬与洛霖情意绵绵还有了一个女儿,他就嫉妒到发狂,看见锦觅那张酷似梓芬的脸,他就无比后悔。他以为洛霖是个正人君子,即便爱慕梓芬,他也会发乎情止乎礼。事实证明,太微错了,洛霖就是个伪君子。 洛霖气急了,站起身来,指着太微,严声道:“若不是锦觅钟情于润玉,我定然不会与你凌霄山庄继续牵扯。”说罢,拂袖而去。 粉色流纱床幔随风而去,便可见锦觅小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平日里殷红的唇上亦没了血色。 一向说话都是极为温和的洛霖,看见锦觅这般憔悴的模样,厉声斥责着旭凤:“你明知现在江湖谣传锦觅是魔教圣女,人人都在觊觎锦觅的血!你为何还要带她下山!” 旭凤杵在那,任由洛霖责骂。确实是他疏忽,让锦觅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遭此不测,他无可辩驳。 “爹爹……不关旭凤的事,是我自己……”锦觅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为旭凤辩解着,“是我要……旭凤带我下山的,这儿实在是太无聊了。” “傻孩子,你无聊可以同你爹爹和我讲,我们带你下山呀。”看着锦觅这副样子,临秀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硬是挤出来几滴眼泪。 锦觅笑着看着临秀和洛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临秀姨。” 洛霖思来想去,觉得锦觅之所以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是归咎于她武功不济,若是内力深厚,那几个小贼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想着洛霖将旭凤遣走,与临秀商议,准备将自己一半的内力传给锦觅。 “师兄,学武得一步一步来,才能扎实,揠苗助长,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你将半数内力传给锦觅,她能运用上的也不超过五分之一。”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内力,用起来 分卷阅读48 终究不能得心应手,何况是锦觅这种武学根基平平,内功基础又极为低下的,能运用五分之一都算不错了。 “她是我和梓芬唯一的女儿,是梓芬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她就是我的命,能用上多少便多少吧。这悠悠众口是堵不住了,只有让锦觅变强,才能避免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临秀明白,多说无益,她将锦觅扶了起来。以前洛霖一心只有梓芬,梓芬过后他心如死灰;后来锦觅出现,他死灰复燃,一心就只有锦觅。反正,从来不会是她。他失了一半内力,对临秀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待到洛霖传功结束,临秀将方才泡好的茶水递给了洛霖:“师兄,喝口宁神茶。”临秀看着他将茶水一饮而尽,一丝笑意浮现,一闪而逝。 洛霖顺了顺胸口,凝神聚气,让自己看起来与以前无异:“觅儿,有了爹爹的半数内力,你以后再不会被别人这般伤害了。” “爹爹~”锦觅得了洛霖的内力,气色也好多了,起身扑在洛霖怀疑,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一副父慈女孝的场景,在临秀看来,分外的碍眼。要是当年洛霖不来求娶,那么现在,她也该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自打太微将簌离转移之后,他隔三差五就会去盯着她。穗禾几次想再去看簌离,可又害怕被太微发现,打草惊蛇,只能作罢。 七政轩内,穗禾正站在书桌前给润玉磨墨,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案台上的玄冰剑。 如雪的剑鞘,上头雕刻着双龙,剑柄上挂着一枚月色真丝剑穗。玄冰剑一出鞘,整个周遭都要寒上几分,若是染血,那血也会凝结在剑上,而后像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滑落。 穗禾记得,玄冰剑取材灵窟玄铁,比束缚着簌离的玄铁还要坚韧上几分,按照常理来说,是可以斩断簌离琵琶骨上的玄铁链的。 “羽落?”润玉见穗禾直盯着玄冰剑发呆,墨已经溢出都还未察觉,忍不住提醒她。 穗禾一低头,发现墨溢出来了,身子一动,嫣红的袖子上染上了墨汁。 “想什么呢?这般心不在焉的?”润玉瞥了一眼玄冰剑,低下头,浅浅的笑了,那可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关于簌离的事,穗禾一下子真不知如何与润玉讲,若是直接言明,那她的身份定然说不清楚,思来想去,穗禾决定暂时不说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锦觅姑娘受伤好几日了,大少庄主你似乎还没去看过她。” 穗禾这话让润玉有些生气,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锦觅,时时刻刻强调锦觅是他的未婚妻,可她怎么就不记得荼姚亦将她指给了他。 “我脾气好,不代表我没有脾气。锦觅是我的未婚妻,却和旭凤两个人,孤男寡女的下山游玩;受伤之后,洛府主只是责怪旭凤没有保护好锦觅,丝毫没有说他带锦觅下山不合规矩。”润玉说着,突然贴近穗禾。 身后就是书柜,穗禾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就站那一动不动,那姿势,就好像穗禾正窝在润玉的怀里。 耳边温暖的气体拂过,润玉温润的声音响起:“洛府主让我去看锦觅,我偏不去。我身侧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不是非他女儿不可。” 润玉着,将头压得更低,穗禾能够清楚的看见润玉的睫毛,心头有只小鹿在乱窜,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清浅的笑声笑起,穗禾的手被一只温凉的大掌握起,她睁开眼看见自己月白的大袖铺在了桌面上。润玉握着檀木白泽笔,顺着衣袖上的墨迹,添添加加几笔,原本被墨迹污染的袖子上多了一副画,一朵夜昙花在衣袖上灼灼盛开着。 夕阳西下,暖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台落在了润玉身上,他笑着,就好像夜里盛放的昙花一样美好,让人不可自拔。 穗禾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甩去脑中那些胡思乱想。不管润玉是如何想的,总之她自己不能越陷越深,她是来报仇的,不是来与人谈情说爱的,润玉与她都是受害者,她定然会护他周全。如今旭凤虽受了斥责,却依旧过得如鱼得水,日日夜夜温柔乡,穗禾不能再让他继续好过下去。 旭凤如此在意锦觅,那要是锦觅背叛了他,与他人缠绵悱恻,旭凤有当如何呢? 合欢散 如火的凤凰花凋零一地,只余满树凤凰羽毛般的绿叶。留梓池畔新摆了几盆墨菊,鹤梅闲来无事便会给它们浇浇水。 “鹤梅,你觉得锦觅会喜欢这些花吗?”旭凤突然出现在鹤梅身后,鹤梅轻蔑一笑,而后被吓了一跳的模样,脚下不稳。鹅卵石满地,趔趄一下再正常不过了。 天旋地转,旭凤及时搂住了鹤梅,一股淡淡的梅花衣香在鼻翼徘徊,略施粉黛的鹤梅,娇艳如花,明眸皓齿,她看着旭凤,脸色微韫,不自觉的低下头来。旭凤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可惜,他已经有锦觅了。 而门口,已经痊愈的锦觅,开开心心的来到了栖梧轩,就看见旭凤伸手揽住了快要摔倒的鹤梅,那原本属于她的温柔臂弯此刻躺着另一个女人,一瞬间,锦觅 分卷阅读49 的脸就垮了下去。 “锦觅,你来了。”旭凤松开了鹤梅,满心欢喜的跑到了锦觅跟前,刻意忽略鹤梅那霎时黯淡的眸子。 “凤凰花谢了,我弄了些墨菊来,你喜欢吗?”旭凤拉着锦觅的手,领着她看留梓池畔层层叠叠盛开着的墨菊。 锦觅随手掐下一朵墨菊把玩着:“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好看,百花谷里比这好看的花多了去了。”锦觅说罢,看了一眼鹤梅,一把将手中的墨菊扔进了水里。 这般耍小性子的锦觅,落在旭凤眼中不知道有多可爱。他喜欢看锦觅为他吃醋的样子,这说明锦觅很在乎他。 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眼看锦觅与润玉的婚期越来越近,旭凤和锦觅都慌了。旭凤三番两次的找到太微那想让他取消婚约,太微皆不应允。锦觅亦多次向洛霖透露,自己喜欢旭凤,不想嫁给润玉,旭凤是锦觅杀母仇人的儿子,洛霖自然不会同意。 长辈那走不通,锦觅想到了润玉,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解除他们二人之间的婚约。 黄昏日暮,彤云满天。七政轩竹林小院中,润玉一袭月白长衫,伏在竹节纹桌案前,手持一竿狼毫笔。 紫云木下,穗禾坐在紫竹椅上,身着大红色凤尾绡纱诃子裙,外罩一件青绿色如意团花真丝薄绢大袖衫,披着一条浅鹅黄石榴金线披巾,头戴一个金丝嵌红宝蓝莲花流苏冠,手上握着一把清雅的白百合。 “画好了吗?”今天下午,润玉给穗禾整了这一身行头,说是要作画,都个把时辰过去了,还没好,她脖子都要断了。 润玉点完最后一点朱砂,笑道:“好了。” 穗禾忙提起裙子,走上前去,一看,画中人整体看着气质如云,优雅高贵,但润玉并未画上五官。 秋日里微风渐起,穗禾发间的莲花冠发出悦耳的声响,青绿的衣摆与月白的大袖交缠在一起。他们并肩站着,看着同一幅画。看在外人眼中,他们亦是一副绝美的画,俪影成双,珠联璧合。 还没等穗禾疑问,就有人打破了空气中的旖旎氛围。穗禾抬头,看见了竹林小径中一袭藕荷色衣裳的锦觅。 “锦觅姑娘,你来了。”穗禾笑着走上前去,长长的裙摆拖动了几片枯叶。 锦觅从未见过如此精心妆扮的羽落,袅袅娉婷,气若幽兰,一颦一笑,仪态万方。锦觅姣好容颜与之相比,到显得浅薄了。如此亭亭玉立的佳人在润玉身侧,锦觅对解除婚约一事更多了几分把握。 竹节纹镂花窗台上搁着好几盆郁郁葱葱的昙花,一旁的花离木单桌上是一个翠玉飞羽塔式熏炉,青烟袅袅,盘旋而上,冷梅十里香淡雅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 穗禾沏了一壶毛尖,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心中暗喜,她没去找锦觅,锦觅竟然送上门来了。 “锦觅姑娘,你来此所谓何事?”润玉说话,礼貌中带着疏离。 这样的润玉与锦觅印象中的润玉大相径庭,她一直以为,润玉对她是有意的,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不知怎么,确认润玉不喜欢自己之后,锦觅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锦觅看了看润玉,又看了看穗禾,穗禾很识趣,知道锦觅是有话要单独与润玉说,便借口加水,走了出去,末了还将房门带上,一把锁把房门锁住了。 不出半刻钟,混在十里香里的合欢散就会发作。 现在,穗禾只需要去栖梧轩将旭凤找来,到时候他看见七政轩里的一切,必定勃然大怒,看他还如何自在逍遥得下去。 穗禾选择润玉,不仅仅是用来激怒旭凤的,更重要的是锦觅若与润玉有了夫妻之实,穗禾也可以断了自己心中对润玉的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香味越来越浓,锦觅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燥热,忍不住撕扯自己的衣服,好让自己凉快一些。即便如此,也不过杯水车薪,她觉得更热了,下意识的往润玉边上靠,好像他就是那块可以降温的冰块。 润玉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面色潮红,额头渗出颗颗汗珠,挣扎着站起来,朝门口去,却发现门被人反锁了。而锦觅正不停的朝润玉挪动,媚眼如丝,勾魂摄魄,换了别人,定然是忍不住要一亲芳泽。 而此刻的润玉,却只有愤怒,他看着眼前中了合欢散后搔首弄姿,企图拉扯他衣裳的锦觅,一个手刀劈了过去,锦觅直接昏死过去,倒在了地上。 穗禾慢慢走着,脑中却不停的回想着蓝楹花雨下与润玉的相视一笑,瀑布下润玉英姿飒爽的剑舞,满河明晃晃的河灯,还有穗禾两次都没有拿到手的发簪……一桩桩一件件,润玉都不是对着穗禾说的,可这些时候无论是“锦觅”也好“羽落”也罢,骨子里都是穗禾。 穗禾后悔了,她真的爱上润玉了,她不想润玉碰其他的女子。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回头,越陷越深;可她的心却在告诉自己,若不回头,她余下的时光只会无尽痛苦与悔恨。她余生岁月本就不多,为何要让自己痛苦悔恨? 想通了,穗禾飞奔着往七政轩跑去,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穗禾忐忑不安 分卷阅读50 的推开门,只看见锦觅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润玉则窝在距离锦觅很远很远的床头,满目猩红。 听见推门声,润玉抬头看见穗禾,眸中第一次没有了光,豆大汗珠从额头滴落,碎发紧紧的贴在脸上,雪白的前襟亦被汗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胸口。他挣扎隐忍的坐起来,涨红了的脸,咬牙质问着:“穗禾,你真的没有心吗!” 他愤怒,更心痛,难道他做的这一切穗禾半分都感受不到吗?他对着穗禾假扮的锦觅一直都是关怀备至,对着羽落也总是真情流露;而面对真正的锦觅,起初是害怕露馅装作亲密,后来便总是冷漠疏离,客客气气。但凡穗禾多一两分心思,怎么会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只能说,她从没有在他身上花心思。 满目猩红漫出浅浅水光,润玉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不再去看她。 “润玉,对不起。”穗禾说罢,攀上润玉的脖子,吻了上去。原来,他一早就认出了自己。 清凉的唇贴了上来,一直用内力强压着合欢散药力的润玉,刹那间被吞没了理智,欲望如同决堤了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润玉死死搂住穗禾,一个翻身就将穗禾压在了身,生怕她跑了一般,发了疯似的回吻着。穗禾闭着眼睛,几乎不能呼吸,任由润玉摆布。 月华透过窗台,落在二人身上。迷蒙中的穗禾伸手去扯润玉的衣裳,而他却一把握住了穗禾的手,结束了这个激烈的吻。 穗禾仰卧在床,墨发铺枕,星眼朦胧,迷惑的看着润玉,道:“你怎么了?” “不可以,我们还没有成亲……”润玉极力克制着。 “既然两心相悦,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穗禾说着搂上了润玉的胳膊。她现在看似面色红润,一切正常,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她怕自己等不到润玉风风光光娶她过门的那一天。 温香软玉在怀,润玉还是伸手点了穗禾穴道,挣扎着从床头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琉璃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吞了下去。润玉打坐运功,让自己彻底冷静了下来。 “我若这样趁人之危,与旭凤何异?委屈你与我无媒苟合,我做不出来。至少也要拜过天地,敬告父母。”润玉说罢,解开了穗禾的穴道,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便起身出了房门。 穗禾起身,从窗台看去,润玉去了书房。脚下锦觅昏睡过去,穗禾一抬掌,一只蛊虫从锦觅的身体里跑了出来,离开宿主的蛊虫顷刻间就化作一滩污水。 本来假扮锦觅是为了离间润玉与旭凤,现在用不着了,这迷魂蛊也就可以解了。省的天天看见旭凤与锦觅恩恩爱爱的,叫人心里堵的慌。 穗禾顺手将锦觅身上合欢散的毒亦解了,明日一大早,她便会将锦觅完好无损的送回去,免得旭凤来找润玉的麻烦,就让锦觅和旭凤他们再逍遥一段日子吧。 失望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与鸡鸣声将穗禾从睡梦中唤醒,一睁眼,就看见润玉一袭湖色月牙纹交领大袖长衫,背对晨光,坐在床头。 “醒了?我们去镇上买些东西吧。”润玉朝穗禾伸出手。 “好。”穗禾的手搭在润玉手上,看着满室狼藉,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锦觅道,“那锦觅怎么办?这里不用收拾一下吗?让人瞧见了不大好。” 润玉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道:“你在七政轩待了这么久,还不了解吗?我这七政轩比皇宫里头的冷宫还要冷,三五日都未必会有个人影。乱就乱些吧,等我们回来了再收拾也不迟。至于锦觅,就让她躺这吧,一会醒了,她自然就会走了。”说罢,润玉反手扣住穗禾的手,紧紧的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 临出门前,润玉用余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衣衫不整的锦觅。锦觅在七政轩过了一夜的消息,不多时便会传进旭凤的耳朵,待到他看见锦觅的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润玉与穗禾并肩走着,有说有笑,亲密的好像是新婚燕尔的夫妻。刚走到大门口,迎面碰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太微。 “这一大清早的,你们是准备去哪?”太微最近很是头疼,锦觅天天与旭凤腻在一处,而润玉对锦觅是爱搭不理,倒是与羽落亲密无间的很。 润玉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穗禾,眉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他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婚期将近,我带羽落去置办些东西。” “嗯,早去早回。”太微点了点头,润玉与羽落的婚事同样是尽人皆知的,他俩亲密一些太微也不好多置喙什么,只好嘱咐润玉道,“润玉你有空也该多陪陪锦觅才是。” 就是润玉想陪,锦觅也不见得乐意,穗禾腹诽着,低眉垂首的站在润玉身边。 “润玉知道了。”润玉点头应着。想陪锦觅的人多了去了,轮不到他,他也不稀罕。 凌霄山庄里,上到太微下到扫地小厮,没有人不知道旭凤痴恋锦觅的。锦觅三天两头的往栖梧轩里跑,一待就是半日,偶尔还夜不归宿。旭凤和锦觅珠胎暗结之事不胫而走,润 分卷阅读51 玉和锦觅的婚事却还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凌霄山庄里头的人看见润玉,一个个都带着几分同情。果然亲生的和后养的的就是不一样,都绿云盖顶了,还是得娶。 紫云阁后院,一条小河蜿蜒其中,一隅凉亭坐落在河边,垂杨柳条,随风而舞。 一袭休闲清爽的丁香色广袖襦裙的荼姚,指尖捏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她看了看棋盘对面的临秀,这才轻轻落下一子,问道:“如今锦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你作为她的嫡母,她生母的师姐,不仅没有去制止流言,还任由锦觅去见旭凤,如此这般冷眼旁观,可否会觉得愧对梓芬母女?” 一阵清风拂过,吹乱了临秀的发丝,扬起她水色云纹衣摆,轻灵飘逸,近日的她,越发有当年神采。她从檀木包浆的棋笥中拿起一枚白子,带着一丝不屑,轻笑道:“我给了锦觅名正言顺的身份,亦教了她礼仪,教导她要与夫家好好相处,哪曾想她竟相处到小叔子的床上去了;在她与旭凤双修之后,我也告诫过她,不要再去见旭凤,是她自己不听;她自己做出这般有辱门风之事,还不知收敛,一错再错。我对她们母女已是仁至义尽,何谈愧对?” 临秀说罢,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落下白子,瞬间黑子半数没了气口,胜负立见。 是临秀出的主意,让锦觅来凌霄山庄,可洛霖自己不也同意了?锦觅来了凌霄山庄后,会做什么,做了什么,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是猜测,有其母必有其女,在一些事情上选择冷眼旁观罢了。 花梓芬自以为是的隐瞒驱逐洛霖,撮合风临秀和洛霖,觉得这是在成全风临秀;洛霖的心几十年如一日,便是花梓芬爱上乔太微之时他也没变过,成婚之后,亦是不停的思念花梓芬,白白耽误风临秀多年;更过分的是,花梓芬还偷偷生下了洛霖的孩子,让风临秀颜面无存。明明是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在羞辱风临秀,而她风临秀没什么对不起他们一家三口的。 “没想到风堡主的棋艺如此精湛,我甘拜下风。”荼姚看着已经没有赢面的棋局,笑着抿了一口茶。 临秀看着荼姚,突然问道:“锦觅与旭凤出了这事,宁夫人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反而,看起来挺开心的,这又是何故呢?” “这事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但终归是我家旭凤占了便宜,以他的武艺才华和凌霄山庄的地位,娶一门良妻也不是什么难事。而锦觅不同,这个世道对女子分外苛责,即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婚前失节他人,传扬出去,再高贵的出身,再出色的容貌,她想为人正妻,也是不可能的了。”荼姚满不在乎的笑了,“我恨花梓芬入骨,毁了她的女儿,自然开心。” “可我怎么觉得,你开心是因为锦觅失节,不能嫁给润玉了呢?”风临秀突然凑到荼姚跟前,道,“外人都觉得你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对润玉不管不问,可我这些时日瞧着,你对旭凤这个亲生儿子失望透顶,对润玉这个养子反到有几分真心,还为他攀上明月楼这门婚事。” 荼姚沉默不语,倒了一盏新茶,轻轻的吹着茶盏上的热气,看着桌面上的一局死棋,由衷的感慨风临秀眼光毒辣,还好她们不是敌人。 一大早,旭凤提着个蝈蝈笼子,去了木辛阁,发现锦觅不在,那儿伺候的丫鬟说,锦觅去了七政轩,一夜未归。 旭凤心急火燎的就往七政轩赶,看见房门紧闭,他连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去。 满室馨香扑鼻而来,吉祥纹梨花木圆桌上杯盘狼藉,锦觅云鬓散乱,香肩半露的躺在地上。还在睡梦中的锦觅翻了个身,松松垮垮的衣裙里一只玉白的腿露了出来,与之一齐出现在旭凤眼前的是锦觅身下一件月白的男子里衣,上头还沾染着一些水痕。 此情此景,旭凤完全可以想象到昨夜在七政轩里锦觅与润玉都做了什么。他的锦觅,竟然与别的男子翻云覆雨,这让他如何不怒火中烧? 渐渐爬上树梢的阳光照在锦觅身上,是一副旖旎诱人的画。刺眼的阳光让她渐渐清醒,朦朦胧胧中,她看见旭凤,笑嘻嘻的朝他伸出了手,道:“凤凰,你来了。” 锦觅预想之中的温柔并未来到,旭凤一把拍开锦觅的手,就好像是拍开什么恶心人的脏东西:“你别碰我!” 后脖子痛痛的,好像被人用刀砍过一样,锦觅揉着后脖子,不解的看着旭凤,她不大明白,大清早的旭凤为何火气这么大,一双无辜含情的眸子直看着旭凤。 “锦觅,你就是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旭凤看着锦觅,失望、愤怒,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他将蝈蝈笼子扔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前一地狼籍,锦觅身上的衣裳都被扯开了,她努力回想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她是来找润玉让他想办法退婚的,然后他们一起喝了杯茶,她突然觉得好热,后来发生的事情,她都没有印象了,她和润玉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她也不清楚,可她真的没有想过要对不起旭凤。 锦觅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追去栖梧轩,换来的只是旭凤口中更难听的话:“你前脚与我情意绵绵,后脚就与润玉翻云覆雨,你这个样 分卷阅读52 子与万春楼里人尽可夫的妓子有何区别?” “旭凤,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是想找润玉退婚的!”锦觅不停的解释着,眼泪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旭凤转过身去,指着门让锦觅离开。锦觅委屈着伸手去抓旭凤的衣袖,却被他用力挣开,锦觅重心不稳,跌落在地,旭凤下意识想回头,可还是忍住了。 锦觅伤心欲绝的离开了栖梧轩,老天爷也很给面子的下了一场大雨,她就这样淋着雨,泪水与雨水混在一处,一身湿漉漉的回了木辛阁。 一直都是神采飞扬,活泼热情的锦觅就好像坠入了冰窖,冷的刺骨。风临秀看见浑身湿透的锦觅,忙拿干巾帕给她擦拭,末了还吩咐人给她熬了碗姜汤。 “临秀姨。”锦觅扑在风临秀的怀里,低声呜咽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极了当年被太微抛弃了的梓芬,风临秀看着有些不忍,轻轻拍了拍锦觅的后背。 锦觅哭着哭着,只觉得心好痛好痛,肚子也好痛,一股热流涌出顺着大腿流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她藕荷色的褶裙,而后手脚酸软,晕了过去。 “觅儿……”洛霖看着缓缓转醒的锦觅,松了一口气,一听说锦觅出事,洛霖放下手上的一切,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凌霄山庄。 “爹爹,我这是怎么了?”锦觅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她只是淋了一场雨,也没发烧,怎么会浑身无力呢。 洛霖沉默了好一会,道:“好孩子,你没事,好好休息,万事有爹爹顶着。” 救母 苍穹如漏,雨下个没停,街道上的行人奔跑着,树叶颤抖着,天地间的万般景色渐渐模糊起来。 穗禾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雨景道:“你本是天边孤傲的月,高挂在苍穹之上,而我不过雨幕中落入泥地里的污水,如今我却要拽着你一同入泥地深渊。” “你怎就知道我是天边孤月,而不是沉寂泥塘里与污水为伍的水中月?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毁了太微和旭凤,亦是我心之所想。”润玉揽过穗禾,指腹在她右脸颊上轻轻划过,那里被火灼伤的疤痕已经消散,新肉长出,是淡淡的粉色。脸上的疤痕消失了,可痛还在,失去的亲人也回不来。 穗禾愣了愣,有些事情得告诉润玉。“润玉,太微是你的生父,旭凤是你的亲兄弟。”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是他毒疯了我的母亲,杀了我的外祖父和舅舅。”润玉面上极为平静,“他是给我血脉的人,但更是北冥府的仇人。” 在太微眼中,润玉不过是个工具,维护他好名声的工具,维系凌霄山庄和洛湘府关系的工具。他若真把润玉当做亲生儿子,怎么会任由那一纸婚约蹉跎他数年,又怎么会在锦觅与旭凤有了夫妻之实后还当做无事发生,依旧准备着婚礼。而旭凤,若真把润玉当兄弟,就不会背着他与锦觅结合。 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润玉难过、痛苦,他情愿自己的父亲是别人。他早就看清了太微的真面目,就不会再对太微抱有什么期望。 穗禾转身窝在润玉怀中,环抱着他,道:“润玉,我们去救你母亲吧,我知道她被关在哪。” 润玉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佩剑,点头道:“好。”自从发现簌离被关在后山,润玉每日都会去盯着,寻求机会,随时准备救簌离出来。太微转移簌离那日,他亦跟着去了乔家庄院,看到了穗禾,只是穗禾没有发现他。 木辛阁内,锦觅喝了一碗姜茶,便躺下歇息了,洛霖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门,生怕吵到锦觅。 “对不起,师兄,是我没有看护好锦觅,才让她犯下这等错事。”风临秀还是那般的温柔端庄,轻声细语,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锦觅。 风临秀这个样子,洛霖又怎么好出言责备呢?“锦觅的性子随她母亲,是个不受约束的,出了这事,你也不必感到自责。”洛霖伸手揽住了临秀,继续道,“只是锦觅小产一事,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临秀下意识的嫌弃,但没有推开洛霖。“那这样,锦觅和润玉的婚事还是得如期举行,这样瞒着润玉,对他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他们本就已经定亲,这个孩子没有了,还会有下一个的。”洛霖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觉得锦觅小产的孩子是润玉的。 锦觅自打来了凌霄山庄,与润玉相处的时候屈指可数,更别提私下见面了。而栖梧轩,是锦觅去的最多的地方,她与旭凤时常单独待在一起,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傻子都知道锦觅小产的那个孩子是旭凤的,洛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准备继续隐瞒下去,让润玉当这个冤大头。 雷声轰鸣,雨水如洪,倾泻而下,凤凰树上仅余的几朵红花全部落地,零落成泥。雨水混着残花,汇成溪流,漫进留梓池。这个曾经与锦觅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沾满了污秽。 旭凤看着无边雨幕,坐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喝酒,一旁屋檐下的墨菊依旧 分卷阅读53 灼灼盛开着。 “别喝了。”鹤梅夺过旭凤手中的酒壶,“锦觅姑娘是大少庄主的未婚妻,本就不该你与在一起。” 旭凤猛的起身,一把抓住鹤梅的手腕,醉醺醺的盯着她,语气之中带着不屑:“锦觅又没有与润玉成婚,为何不可以与我在一起?” 扑鼻而来的浓厚酒气,鹤梅忍住胃里的恶心,讽刺道:“她要是真的爱你,想与你携手一生,就该解除婚约,而不是背负着婚约与你暗中往来,暗结珠胎!” “鹤梅!”旭凤大声呵斥着。 鹤梅掰开旭凤的手,后退一步,叠掌行礼道:“我再喜欢你,也知道什么是廉耻,绝不会越矩一步。”鹤梅揉着生疼的手,她想到了那个对她永远温柔的人,那个说要娶她却食言的人,不自觉的就潸然泪下。 看到鹤梅这般委委屈屈梨花带雨,旭凤有些慌神:“鹤梅……” 鹤梅闭上眼睛,袖中玉手攥成了拳,她没再说什么,跑回了自己屋里。 瓢泼似的大雨将墨梅油纸伞生生砸出了一个窟窿,雨顺着窟窿流进来,打湿了伞下的人。 润玉打着伞,将伞面完好的那一边对着穗禾,一手将自己宽大的袖袍遮在穗禾的头上。 几点冰凉无情的风雨落在穗禾身上,身上的几丝秋寒,抵不过心中万千温暖。穗禾低头笑着,靠在润玉的身上,与他一起,踏过泥泞的前路。 穗禾指着不远处的乔家庄院道:“进了后院,穿过一小片竹林,可以看见一面墙,墙后有密道。后院无人看守,我们现在翻进去就好。” 话音刚落,润玉一把揽住穗禾的腰,脚尖一点,飞身越过院墙,两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屋檐下。 穗禾从怀中拿出来一枚帕子,擦拭着润玉脸上的雨水,他半边衣裳都已湿透,穗禾被他护着,只外衫上湿了几处。 两人没有停留多久,便下了密道。穗禾提着一盏六角琉璃昙花灯走在前头引路,润玉紧跟在她身后,不多时就到了尽头。 之前来过一次,门口的密道机关穗禾都已经解过一遍,这一次没花多少功夫就打开了门。 簌离坐在灯下,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太微留下来给她打发时间的诗集,石门转动的声音让她心生警觉,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死死盯着入口。 一盏琉璃灯,灯后跟着两个人影,密室太过黑暗,簌离看不清来人,只坐着,不敢妄动。 看着一点豆丁下形若枯稿的簌离,说不出的酸楚,润玉冲了过去,喊了一声:“娘!”声音颤抖,步履踉跄。 簌离听见声音,立刻低下了头,伸手遮挡自己的脸,她不想让润玉看见她这副模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跟个叫花婆一样。 润玉跪在了簌离面前,行稽首大礼,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道:“娘亲,儿子不孝,现在才来救您。”润玉看见簌离身后的玄铁链,整整四指宽,就这么穿透了她的琵琶骨,泪落了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搭了上去,二十多年了,这两根玄铁链已经长在了簌离的骨肉之中,强行剥离只会让簌离更加痛苦,甚至是丧命。 穗禾站在一旁,手中紧紧捏着那盏琉璃灯,沉默的看着这对分离了二十多年的母子,鼻头忍不住一酸。 昏暗的灯光下,簌离缓缓抬起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抑制不住的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犹犹豫豫的拍了拍润玉的肩头,是结实有温度的。她真的好怕,这只是一场梦。 “润玉……娘……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润玉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簌离离开这个鬼地方。“娘,你忍一会,我现在就把这玄铁链斩断。”润玉说罢,起身,拔剑,一阵寒光闪现,直逼玄铁链。 巨大的冲击,扯动了簌离的琵琶骨,她疼得眼泪直接掉下来,却一声没吭,这点痛楚与她而言不算什么。 “哗啦”一声,玄铁链断开,鲜血从簌离的前胸后背渗出,穗禾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药粉,洒在了簌离的琵琶骨上,止血消炎。 簌离这会才看清了穗禾的模样,手如柔荑,颜如舜华,冰肌玉骨,气若幽兰,就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 “娘,这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宁穗禾,就是她带我找到您的。”润玉牵着穗禾,十指相扣,一起跪在了簌离跟前。 穗禾羞红了脸,低下头,细语含娇,唤了一声:“伯母。” 簌离看着穗禾,又看了看润玉,眉开眼笑,道:“好,真好。” 救了簌离之后,他们没有在密室久待,穗禾和润玉搀着簌离一同离去,润玉顺手将一个香囊扔在了密室的地上。那个香囊里装着只有百花谷的人才会配置的香料——柏子秋荔香。 方才还是瓢泼大雨,这会渐渐停了。雨霁初晴,云轻风淡,翠竹染新绿。 清台镇东郊的秋落小筑,是穗禾一早就准备好的地方,外头树林里都是机关,寻常人寻不到这里,即便是寻到了,也进不来。 院角的一簇蔷薇花开得极好,新雨点点,娇俏可人。沐浴梳洗过后的簌离, 分卷阅读54 换上了一身绛红色的仙芝绣花交领衫,同色的褶裙上点缀着点点龙鱼纹。多年不见强光,簌离的脸色显得尤为苍白,消瘦的脸庞上挂着疏阔的笑。 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广阔的天地,感受这样热烈的阳光,看着眼前一片新绿,好像是做梦一样。簌离闭着眼睛,感受着秋日里的徐徐微风,累累硕果的淡淡甜香。身心舒畅,是自由的感觉,她终于摆脱太微了。 渊源 秋风袅袅,落叶潇潇,夕阳西下,寒鸦数点,紫云阁里的假山瀑布,流水潺潺。 荼姚侧卧在荔枝木云纹躺椅上,手上拿着一块螭吻团纹玉佩,反复摩挲着。看着天边渐渐多起来的繁星,心中的烦闷也跟着多起来。 “也不知簌离被太微带到哪里去了,怎么查都查不到。”荼姚头上未戴半点珠钗,泼墨秀发散落在地,零星可见几缕白发。 红姑站在荼姚身旁,用桃木篦子轻轻的梳着荼姚的秀发,让她可以舒服点。 荼姚迫切的希望找到簌离,因为她是扳倒太微的利器,更是一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可怜女子。簌离比荼姚还要凄惨的多,唯一比荼姚幸运的是,簌离的孩子还活着。 十七年前,太微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势力稳固,便迫不及待的要纳梓芬为妾。荼姚是何等强势的女人,自然不容许梓芬进门。哪知太微直接就将人掳了回来,日日夜夜派人看守着,荼姚根本无法接近。 荼姚拼了命的去本草岛找木先生,为了救太微半条命都搭上了,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心中怎能不恨。她那段时日,日日夜夜的注意着太微的一举一动。那时候太微一颗心都扑在梓芬身上,荼姚才有机会发现被囚禁在后山深处密室里的簌离。 从簌离口中,荼姚知道了润玉的身世,知道了簌离的遭遇。太微害的簌离家破人亡,害她疯疯癫癫。起初簌离还有几分自由,在润玉四岁生辰那日,尚有几分神志的簌离跑了出来,只为见润玉一面。太微害怕她走出去胡言乱语,便穿了她的琵琶骨,关在了后山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疯子的话,而去怀疑与我恩爱有加的枕边人?”荼姚听完簌离的遭遇,却并未彻底相信簌离,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丈夫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簌离忍不住嗤笑道:“他若真是对你爱护有加,恩爱非常,你又怎么会暗自垂泪?若我没猜错的话,太微这厮是准备娶梓芬了吧?”虽然只有天井投下的几缕阳光,簌离还是注意到了荼姚眼角的泪痕,显然哭过。 荼姚沉默不语,显然是戳中了痛处。簌离靠在铁笼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发疯。 突然,簌离爬了起来,哈哈大笑着,抓住铁栏杆,指着荼姚腰间的那枚螭吻团纹玉佩道:“我见过这个!我见过这个!五年前,润玉刚周岁那天,我在太微身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玉佩,上头还带着血。”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荼姚急切切的问道。 簌离没有回答她,而是傻傻的笑着,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念念有词:“鲤儿你别怕,娘亲会保护你的。”一下子又猛地发疯,狂喊着:“太微,我要杀了你!为我父兄报仇!” 见到簌离后的那一晚,荼姚一整晚都没睡着,手中一直握着那枚螭吻团纹玉佩,低声呜咽着。 当年,荼姚与廉晁已经定亲,只差迎亲这一步了。那会廉晁有了家人消息,宁家亦觉得大婚当日双方亲人在场更为妥当,便让廉晁去认祖归宗,到时再来迎娶。可是,荼姚没有等来他的八抬大轿,只等到了他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泡的发白不辨人形的尸体。 而廉晁过世不过半月,太微就上门提亲来了,荼姚本不想答应的,奈何她发现自己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她想留住这个孩子,便答应嫁给太微。 婚后,太微对荼姚无微不至,关爱有加,荼姚想着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哪知,太微得势之后,就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迫不及待的要娶他的旧情人梓芬,荼姚甚至都来不及告诉他,她已经怀孕了。 荼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带血的玉佩,廉晁的死一定与太微脱不了干系。是她当初伤心过度,竟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哪有人在别人未婚夫刚死不久就上门提亲的,可不就是为了机关城宁家的势力? 荼姚是在宁家生产的,孩子出生一个月后,宁家才派人告诉太微,荼姚刚刚生产,就是怕太微疑心孩子的月份。 现在想来,太微一开始对旭凤确实不大喜欢,怕就是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也就是旭凤大了,与他脾气秉性甚是相似,他这才渐渐打消疑心。太微留着润玉的原因之一,恐怕就是担心若旭凤不是他的骨血,他还有润玉这个备选。 那天夜里,太微在栖梧轩里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梓芬;荼姚在紫云阁里喝下了一碗堕胎药,疼了整整一个晚上,她不想生下太微的孩子。 后来,梓芬能逃出凌霄山庄,也是荼姚暗中出手。在凌霄山庄里,太微护得紧,出了凌霄山庄,花梓芬不过就是待 分卷阅读55 宰的羔羊。 荼姚本就不是什么心地良善之人,她将花梓芬堵在了悬崖边上,将已经身怀有孕的花梓芬推下了悬崖。花梓芬是无辜,可太微害的荼姚失去毕生所爱,那她也要太微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打那之后,荼姚就开始修建通往后山的密道,同时收集太微行事的证据,奈何他为人警觉,枕边人他亦时时防备,荼姚实在难以下手。 月上柳梢头,万家灯火起。簌离依旧站着门口,听城内鼓声响起,看天边鸦鹊南飞。 润玉走上前去,为簌离披了一件薄绒斗篷,轻声道:“娘,时候不早了,我和穗禾得回凌霄山庄了。一般人找不到这里,您可以安心在这里休养,会有人照顾您的起居。” “嗯。”簌离拍了拍润玉的手道,“早点回去,免得太微生疑,我逃了出来,他必定心慌。” 簌离说着,转过头,看向穗禾,她已经戴上了□□,全然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她轻声对着穗禾道:“你姨母若知道你还活着,定然十分开心,有些事,你们其实不必瞒着她。” 宁家的事,荼姚有对簌离提起过,宁家一百二十七口,皆丧生大火之中,无一幸免。那时候的荼姚,近乎崩溃,眸子里皆是仇恨,她所珍视的一切都毁在了太微手中,她恨不得将太微剥皮拆骨。既然大家目标一致,不如联起手来,一同对付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伯母的话,穗禾记着了,找准机会,穗禾会告诉姨母的。”穗禾一直以为姨母对于宁家灭门之事了解并不多,便不想将姨母牵扯进来。哪曾想,姨母不仅知道宁家灭门的真相,还与簌离相识,早就看清了太微的真面目。原本以为荼姚和太微是真心相爱,所以荼姚才容不下别的女子,却没想到他们是貌合神离,各怀心思。 太微应酬完一切,去乔家庄院的密室里,却发现簌离不见了,地上是一个柏子秋荔香囊。 木辛阁里,洛霖正看着熟睡的锦觅,只想着婚礼越快举行越好,免得再节外生枝。太微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二人进了太微书房的密室。 “是不是你救走了簌离?”太微质问道。 洛霖一脸茫然:“我连你把她藏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救?” “那这个香囊你作何解释?这是百花谷特制的香囊,佩戴这个香囊的只有你和百花谷中的人,百花谷里那群人根本就不会在意簌离的生死,只有你,一直想救她。”太微将香囊甩到了洛霖跟前。 海蓝色的波纹湖绸方胜香囊,确实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太微手上?莫不是簌离已经遇害,他想将簌离之死赖在自己身上,才这般自导自演吗?洛霖心中疑惑,拒不承认:“香囊是我的没错,可它已经丢失很久了。” “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休想置身事外!”不管是不是洛霖就走了簌离,太微都要紧咬着洛霖不放,他知道的太多了,若有机会,他定然灭口。 当初洛霖是为了保住簌离的性命,才让太微给簌离喂了疯药,不曾想现在竟成了太微威胁他的筹码,他现在只希望被人救出的簌离不要不识好人心。 “当年若不是梓芬深爱着你,为了不让她伤心,我又怎会出手帮你?你口口声声说爱梓芬,可你只会强迫她,你为她做过什么?” “荼姚害死了梓芬,我便灭了她全族,我如何不爱她?” “别把自己说的那般痴情,你灭宁家不过是铲除异己,不想受荼姚掣肘。”洛霖太了解太微了,若他真的要为梓芬报仇,杀荼姚一个便可,为何灭她全族,又独留她一人,还在世人面前装作情深不寿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即便梓芬不死,太微依旧会想办法灭了宁家。 回到凌霄山庄之后,穗禾将她与润玉之事如实告知了鹤梅和鸢时。 “真没想到,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你。”鹤梅看着眼前已经恢复容貌的穗禾,说不出的欣慰,有一人一直这般默默等候着,守护着,何其幸运。 “太微头上的血债可真是不少,如此虚伪残忍的人居然是武林正道的首领,何其讽刺?”鸢时不禁冷笑,怪不得离火教的教众时常和她说,有些正道人士,比魔教的人腌臜多了。 穗禾叹了口气,道:“他确实是个小人,还是个小心谨慎的小人。他的书信都是阅后即毁,咱们在这方面怕是很难抓到他的把柄。他与离火教和圣衣教来往的信函和印鉴,一封存根都没留下。润玉亦追查许久,硬是没有确凿证据。” “若只有苦主,以他的声望人脉他免不得倒打一耙。他手上没有留下往来书信痕迹,离火教和圣衣教未必没有。”先前是觉得太微手上多少会留下些证据,哪曾想他这般滴水不漏,那就只能从离火教和圣衣教下手。 离火教是人人喊杀的魔教,既然是魔教,自然行为乖张,教主更是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穗禾虽说是圣女,但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药皿罢了,穗禾找太微报仇他可以不管不问,可若打主意到他身上,他随时可以换一个药皿。 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穗禾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分卷阅读56 横竖都是一死,她怎么也得报了仇再死。“鸢时,你立刻回离火教去,找第五长老,让他想办法。”第五符是穗禾哥哥宁稷的好友,为了替宁稷报仇,他定然愿意出手相助。 宁家大火 秋色宜人,鹤翔碧霄。若紫云般茂盛的蓝花楹落了一地,明镜般的水面上亦漂浮着朵朵花瓣。 一袭孔雀绿烟霞襦裙的穗禾坐在寒池边的一颗大理石上,足下未着丝履,脚尖激荡着水面,如玉凝脂的柔荑拾起一朵完好的蓝楹花,搁在掌心把玩着。 “若是一直受太微庇护的百花谷能站出来指认太微的罪行,这事会简单许多。” 鹤梅摇了摇头道:“百花谷为了先谷主的名声必然不愿意出来指认太微。” “花梓芬当年那些风流韵事又不是什么秘密,百花谷的那群芳主担心的不是花梓芬的名声,而是害怕失了凌霄山庄的庇护罢了。”穗禾嗤笑一声,看着水中倒影,捋了捋自己被秋风吹乱的发丝,继续道,“现如今,因为锦觅,一向避世的洛湘府也变得强硬起来,有了洛湘府支持,百花谷众人自然就会想起来找太微为花梓芬报仇了。” “要让洛府主、百花谷众芳主和父亲彻底撕破脸皮,怕是没那么容易。”润玉突然出现穗禾身后,弯下腰,一把将穗禾抱了起来,“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泡冷池子,这个习惯可不好。”润玉说着,将穗禾放在石凳上,蹲下身来,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干穗禾脚上的水渍,亲手帮她套上罗袜,穿上绣鞋。 润玉掌心的温暖从穗禾冰凉的脚尖直透心底,连耳后根都跟着发烫了。 “咳咳,二少庄主这两日心情不大好,我先回去陪他了。”鹤梅一边说着一边朝穗禾挤眉弄眼的。 穗禾面颊微韫,缩回脚道:“我……我自己来。” 看着这一对神仙璧人,鹤梅没有多做停留,她转过身,手中捏着一个带着淡淡血渍的梅花荷包,脸色的笑瞬间消失,挂上冬日寒霜,满满恨意,往栖梧轩而去。 曾几何时,她也与人这般情投意合,岁月静好。可这一切,都因为太微他们而不复存在。 紫檀木貔貅香插上燃着一根线香,流云般的青烟袅袅升起,淡淡的昙花清香四散开来。润玉手捻几瓣新鲜昙花,投入茶壶之中。 穗禾坐在一旁,看着润玉藕节般细长白皙的十指在沉香木的茶具上来回,问道:“让洛霖和太微彻底撕破脸皮确实不容易,我暂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你胸中可有主意?”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润玉笑着将新泡好的昙花茶递到穗禾跟前,“尝尝看,昨夜新开的昙花。” 如今旭凤对锦觅生了厌恶之心,鹤梅那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与锦觅同样富有美貌,却比她多几分矜持,他必然会更加亲近鹤梅;而锦觅是个不会拐弯的性子,若是瞧见鹤梅渐渐取代她在旭凤心中位置,自然会心生嫉妒,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昙花的清香随着氤氲水雾扑鼻而来,穗禾抿了一口,入口清甜温润,她眯着眼睛赞道:“好喝。” 润玉依旧笑着,道:“那我以后天天泡给你喝。” 以后?这是个很奢望的词。穗禾的笑僵在了脸上,她摩挲着青白釉茶杯口,低着头,苦笑道:“我没有多少时日了,离火教的圣女是用毒养出来的药皿,药皿一旦成型,寿数不过三五载。”她本来觉得,她报完仇,死便死了;如今,她只想多活一日是一日。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去找木先生,他说不定就有办法救你。”润玉一口将杯中的茶饮尽,茶杯上的温度怎么抓也抓不住,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秋风萧瑟,黄叶满地,一辆简朴的马车越行越偏僻,直往荒郊野岭而去。 穗禾思来想去,正准备去紫云阁与荼姚说明一切,恰巧看见荼姚避人耳目,轻车简从的从凌霄山庄的后门出去穗禾便远远的跟了上去。 漫山遍野,皆是坟茔,每一个坟茔前头立着的都是无字碑,底下埋藏着何人也就无从知晓了。 只见荼姚走到其中一个坟茔跟前,将手中的瓜果祭品一一摆上,点上蜡烛,燃起香。 “穗禾,今日是你的生忌,我来看你了。”荼姚说着从盘子里拿起一枚糕点,“穗禾呀,这是酸梅酥,知道你爱吃,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好多。” 荼姚对着无字墓碑絮絮叨叨,好像人就站在她跟前一样。 生忌?穗禾很是奇怪,她的生辰明明是八月初六,今日是七月初六,姨母为何说今日是她的生辰?难道是姨母记错了?不应该呀。 穗禾正在疑惑之际,一阵清风拂过,一袭褐衣的红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穗禾吓了一跳,转身想走,荼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羽落,是你!”荼姚有些错愕,而后面露凶光,“我疼爱你,是因为你实在太像穗禾了,但你竟然敢跟踪我,那就留你不得。” 荼姚说罢,没等穗禾反应,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扎进穗禾的肉里,空气一下子被掐 分卷阅读57 断。 “姨……姨母……”穗禾艰难的喊出声。 这个声音,荼姚再熟悉不过了,她立刻松开了手,不确定的问了一声:“穗禾?” “咳咳……”穗禾抚着胸口,点了点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秋风卷起地面枯黄的叶子,细细风沙迷了眼,荼姚看着穗禾,心中带着一丝丝害怕,她害怕失落。她缓缓的伸手摸过穗禾平滑无痕的下颌,细长的指甲扎下去,一张人/皮/面/具从穗禾脸上剥落。 丰盈庄姝,温润玉颜,修眉联娟,明眸秋水,朱含朱丹。与荼姚记忆中的一样,却又不一样。一样的玉颜花貌,不同的是眸中再无昔年明媚,右额头是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新肉初长。 “穗禾,你还活着!”荼姚潸然泪下,她从没想到,穗禾还活着,她一把将穗禾揽在怀中,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穗禾的肩头,穗禾亦忍不住落下泪来。 站在一旁的红姑看着这一座座无名衣冠冢,又看了看穗禾,眼角湿润。 好一会,荼姚情绪稳定下来,抹了抹眼泪,拉着穗禾的手问道:“那么大的火,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是穗禾每回忆一次,就痛苦万分的记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痛,每每午夜梦回,都是眼泪满襟。穗禾和哥哥宁稷被武林众人追赶着,跑回了机关城,却只看见漫天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宁府里却无一人哀嚎,地上全都是中毒倒地的族人。 追赶来的人算准了时间出现,便说是宁稷为了毁尸灭迹而放的火。那时的宁稷一路上与人缠斗,深受重伤;穗禾火红的嫁衣被鲜血染成深红。 他们早已精疲力尽,无力再战。旭凤站在那群武林正道的最前面,英勇神武,凤翎箭裂风而出,宁稷早已没有力气躲闪,箭矢穿透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俊脸亦变得狰狞。 旭凤的第二支箭,对准了穗禾,宁稷一把扯过穗禾,两人一起跌进火海,躲过一箭。 “穗儿,还记得咱们小时候贪玩,为了逃课,在后院挖了一个直通城郊的地道吗?”宁稷躺在地上,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衣摆。 穗禾一面给宁稷捂住伤口止血,一面伸手去扑火,手忙脚乱的。 “穗儿,凤翎箭穿透了我的心肺,我活不了了,别浪费力气了。”宁稷推开了穗禾的手,有气无力道,“宁府已被团团围住,你赶紧从地道逃出去,拿上我在地道暗格里藏着的那本琴谱,去碧清镇八卦村找离火教的第五符,见了琴谱,他会帮你的。” 眼泪断了线的珠般落下来,穗禾直摇头道:“不要,哥哥,你跟我一起走。” “听话!”宁稷大声斥责着,满是血液灰尘的手紧紧握住了穗禾的手,嘱咐道,“你要好好活着,为我们宁家洗脱污名,不能让祖父父亲母亲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穗禾挂着泪痕,点了点头:“知道了。”火光下,宁稷的脸色更加苍白,手中的温度渐渐流失,穗禾松开了他的手,扯下一大片裙摆,在一旁的水缸中浸湿,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她一定会活着出去,为宁家报仇。 “穗儿,若有机会,你帮我将这个荷包送去关西明月楼,还给鹤梅。”宁稷挣扎着从腰间扯下来一个红梅荷包,递给了穗禾。他们终究有缘无分,阴阳相隔,只愿她能忘记他,余生平安喜乐。 火越少越大,透过冲天火光,穗禾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宁府外满满的都是人,最后看了一眼宁稷,她弯着腰往后院去。 宁稷一直看着穗禾,直到不见他的背影,才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他与第五符因琴谱结实,君子之交,却不想被人拿来做文章,灭了宁家,是他看错了这武林人心。 后院的葡萄架下,就是地道入口,穗禾正要跑过去,一根燃烧着的廊柱砸了下来,砸到了她的右腿,火焰烫伤了她的右脸,她吃痛的喊了一声,紧紧握着荷包,匍匐着前进。 穗禾就这么一路半爬着逃了出来。在山野中,靠着小时候荼姚教她的一些医术,简单处理过伤口,才向镇上出发。她容貌被毁,声音也被灼伤,没有人能认出她来。她用身上仅余的一些首饰,雇了辆马车,赶去了八卦村。 有了第五符引路,穗禾顺利找到了离火教,伺机潜入圣女宫,将刚刚继任没多久的圣女一剑封喉,逼得离火教教主不得不培养新圣女。 听完穗禾说的这些,荼姚更是难受心疼:“穗禾,这些年苦了你了。” “姨母,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活下来的人必然要给逝者一个清白公道。”穗禾窝在荼姚怀中,像个小孩子一样,仰头问道,“姨母,我的生辰不是比表哥晚两天,在八月初六吗?姨母怎么说是今天?” 结发为夫妻 “不,你就是七月初六出生的,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记错。”荼姚抚过穗禾眉眼,她的这双眼睛像极了她的父亲。 穗禾瞪大了眼睛,那以置信的看着荼姚:“姨母说的可是真的?那我和润玉……”穗禾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她不想和润玉做兄妹 分卷阅读58 。 一眼看穿穗禾的想法,荼姚笑道:“傻孩子,你的父亲不是太微。” 当年,不过七八岁的廉晁孤身一人,流落到机关城,荼姚的母亲,当时的机关城城主宁晚樱收留了他。荼姚学习机关术,廉晁就在一旁陪着她,时不时看看医书。 两人青梅竹马,宁晚樱看在眼里,荼姚一及笄,便为他们两个订了亲,婚期亦定下了。一次醉酒,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也就是那一次,荼姚怀上了穗禾。没过多久,廉晁有了家人的消息,准备禀告亲人之后,就来迎娶,却不知何故,失足滑落山崖,尸体是在山崖下的河里找到的。 为了保住这个孩子,荼姚答应了太微的求亲。成亲之后,荼姚害怕有朝一日,太微发现孩子的身世,会对孩子不利,便让自己的表妹宁若婵假装怀孕,穗禾一降生便说是宁若婵的孩子;而荼姚则在育婴堂抱来一个月份合适的孩子,就说是自己所生,这个孩子就是旭凤。 “后来,我发现你父廉晁的死也与太微有关。”荼姚咬了咬牙,恨恨道,“奈何他为人奸诈狡猾,对我一直十分戒备,我根本无从下手。要是早杀了他,咱们宁家何至于此!” “娘~”穗禾挽着荼姚的胳膊,淡淡的柏子香沁人心脾,她笑着,眼中皆是寒霜,“太微的报应就快到了,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就是他身败名裂,身首异处之时。” 七政轩里,窗台上的夜昙花郁郁葱葱,柏木高几上的文竹长得茂盛,四足象铜香炉里淡淡的昙花清香飘散开来。 穗禾的眼睛上缚着一方厚纱巾,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由着润玉一路牵着她。“润玉,你是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呀,这么神神秘秘的。”穗禾笑着,心中无尽期待着。 闻着润玉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穗禾觉得很安心。润玉紧握着穗禾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走到了竹节纹方桌前,轻轻解开了穗禾的眼睛上的纱巾。 出现在穗禾眼前的是一套火红的嫁衣,上头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一个百宝嵌五凤流苏冠,一对并蒂芙蓉缠丝钗,两只红玉髓宝葫芦耳环。 穗禾愣在当场,耳边响起润玉温润如玉的声音:“穗禾,你可愿意嫁给我?”他扣住穗禾的手,紧紧不肯松开。 “我愿意。”穗禾笑着回握着润玉的手,靠在他的肩头,“抓住了我的手,就再也不能松开了。” “我永远都不会松开你的手。”我怎么舍得松开你的手。润玉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将穗禾紧紧搂在怀中。有些事情,心照不宣,穗禾可能等不到一切尘埃落定,那便早些成亲,不留遗憾。 七月初七,秋落小筑,红绸漫天,门上、纱窗上、壁橱上、还有风中摇曳的灯笼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前厅案台上摆着一对鸳鸯红烛,四盘吉祥果子。 簌离一身绯红沙地锦鲤暗花缎对襟襦裙,坐在前厅高堂的方胜纹红木太师椅上,精气神十足。坐在她身旁的荼姚,身着提花真丝乘黄昙花广袖,搭着一件四季花卉妆花褶裙,优雅端庄。 屋外鞭炮声响起,簌离和荼姚二人齐齐看着门口,只见润玉一袭暗八仙交领大袖红衣,金冠束发,殷红的真丝发带垂在脑后,他紧紧牵着穗禾,眸中似有光,溢满幸福的笑。 穗禾手持一柄凤尾花团扇,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她身着百鸟朝凤曳地襦裙裙,一行一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切从简,没有锣鼓齐鸣,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高朋满座,前来观礼的亲朋只有鹤梅、鸢时、彦佑三人,润玉和穗禾相携着拜过天地,拜过母亲,行过大礼。 对拜礼后,润玉立在穗禾跟前,她姣好的容颜藏在薄薄的凌绢扇后,绰约朦胧。“天地为证,家慈为煤,我乔润玉与宁穗禾结为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穗禾清丽的声音带着几分娇羞回应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高坐之上,簌离不禁泪下,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看见润玉成家立业的那一日。她从手上褪下来一串蓝玉髓珠子,戴在了穗禾手上,道:“这是北冥府家传的人鱼泪,如今便交到你手中了。” 穗禾抚摸着皓腕上温润的人鱼泪,行礼谢道:“谢谢伯母。” “错了,该改口了。”鹤梅站在一旁小声提醒穗禾道。 “哈哈……”簌离笑了笑道,“看来我得提前把这红包给了。”簌离说着从怀袖中逃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穗禾。这红包本来是要等明天新媳妇敬茶的时候给的,簌离想了想,婚礼本就仓促,未免太微起疑,润玉穗禾他们还得早早回凌霄山庄。只要润玉过得开心幸福,这些个虚礼不做也罢,索性就现在一并将红包给了,省的他们小两口折腾。 穗禾脸上微韫,有些臊的慌,她习惯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接过红包,甜甜的喊了一声:“娘~” “好好好。”这一声娘真真叫到簌离心里去了,她真是越看越喜欢穗禾了,已然在憧憬着儿孙绕膝的悠闲日子了。 荼姚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凤翎纹锦缎盒子,交到了穗禾手中,道:“穗儿,这寰谛凤翎是咱们宁家嫡系一脉独有 分卷阅读59 的,在孩子出生之时由孩子的母亲手所做,让孩子自小贴身带着,长大之后赠给自己的心上人的。这根就是我在你出生之时亲手为你打造的,一直没机会给你,如今你有了心上人,便亲自为他戴上吧。” “谢谢娘。”穗禾打开锦盒,拿起寰谛凤翎,插在了润玉的发髻上,寰谛凤翎泛着如雾般的柔光,比旭凤送给锦觅的那根要精巧太多。 情投意合,结为夫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夜虫在屋外不停鸣叫,红烛在室内灼灼燃烧,雪白的墙面上是被拉的老长的影子。 饮过合卺酒,卸了头上繁复的钗环,穗禾和润玉面对面坐在龙凤呈祥的雕花楠木床上,空气似乎凝固了,一切都静的可怕,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格外清晰。 润玉伸手往自己的腰边探去,穗禾下意识的低下头,眼睛却不老实的偷瞄着。 “想什么呢?”看着穗禾低头故作矜持的模样,润玉笑了,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水波纹柏木盒子,打开盒子,里头是润玉亲手雕刻的那枚云纹红玉髓嵌荔枝木单珠步摇,上头还搁着用红线细细捆着的几缕长发。 嗯……穗禾发现自己想歪了,忙岔开话题,问道:“这些头发是?” “这是我第一次送你发簪时,旭凤从你头上扯下来的。”润玉说着,放下一绺头发,修长的手在上头一划,几缕青丝落下。他将自己的头发与穗禾的那几根头发并在一起用红线牢牢捆住,就好像是月老的红线,将他们二人紧紧的捆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润玉说着,亲手为穗禾带上发簪。 穗禾抬臂轻抚步摇,盈盈一笑,靠在润玉怀中,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殊丽,肌肤嫩玉生光。灯火摇曳,丽影朦胧,说不尽万种妖烧,画不出千般艳冶。 “夫人,就寝吧。”清润的声音染上□□,厚重的呼吸吹在穗禾的耳畔。 衣带罗衫轻解,烛火影影绰绰,墙上俪影成双。 意乱 锦觅小产过后,洛霖私下里去了栖梧轩。刚一到后院,就看见秋叶如花,洋洋而下,俊逸公子举壶醉饮,身侧紫衫佳人,出尘绝艳。当真是一副酒中醉仙图。 洛霖自诩心如止水,不为外情所动,看见旭凤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气急败坏,捏着拳头大声质问道:“锦觅为你伤心欲绝,你却在这寻欢作乐,你对得起她吗?”若不是旭凤,锦觅又怎会在婚前失节,锦觅小产在床,旭凤凭什么在这逍遥快活。 绛红色大袖长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旭凤醉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瞥见了洛霖,立刻就想到了美艳无双,天真烂漫的锦觅,心有所动,但一想到她在七政轩留宿了一夜,心顿时就狠了下来。他一把拉过一旁正在为他斟酒的鹤梅,搂在怀中,挑衅的看了一眼洛霖,无不讥讽道:“她伤心什么?昨日她与润玉得成好事,不就更能名正言顺的入主七政轩了?” 鹤梅看了洛霖一眼,颇有些畏惧,躲闪着,小声在旭凤耳边道:“二少庄主,你好好同洛府主说,别惹他不快。”鹤梅挣扎着想从旭凤怀里挣脱,他却搂的更紧了,看在洛霖眼中,二人就好像是在调情。 “旭凤!” “啪”夜光琉璃酒壶摔在地上,落了一地残渣。旭凤冷眼看着洛霖,轻蔑的笑道:“洛府主,注意你的身份,你是润玉未来的岳丈,不是我的,你没资格对我大呼小叫的!”若不是洛霖迟迟不同意退婚,他何至于与锦觅走到这步田地。 仲秋已至,秋风萧瑟,白瓷莲纹大缸中的睡莲早没了往日的生机鲜艳,只有枯黄的茎叶稀稀拉拉的沉在水中。 木辛阁内,锦觅一袭雪白中衣坐在床上,看着纱窗外萧萧落叶,眸中没了昔日神采,原本活泼可爱的娇俏佳人,此刻状若枯槁,不言不语,眼泪簌簌而下。 往日里旭凤一日不见锦觅,便如隔三秋,可自从七政轩那事过后,整整五天,锦觅连旭凤的影子都没见着。 锦觅心情郁结,加之小产,临秀整日里给锦觅熬补汤,她也不过浅尝两口,人也越发消瘦。 洛霖见了,无不心疼:“觅儿,你别等了,他这几日与他那丫头亲近的很,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你何必念着他。” 锦觅并未搭话,依旧不言不语的看着窗外萧萧落下的红枫,如夏日的的凤凰花一般火红热烈,此刻却只剩跌落泥尘的悲凉。 润玉与旭凤这兄弟俩,往日里对着锦觅那叫一个殷勤,如今锦觅生病之事,凌霄山庄众人皆知。这兄弟俩一个放着未过门的正室妻子不闻不问天天陪着丫鬟妾室游山玩水,一个天天醉酒与丫鬟腻在一处。不愧是兄弟,一个德行,放着璞玉美人不要,拿着砂石当宝。 “觅儿,你好好休养,安心待嫁,一切有爹爹在。”洛霖安慰锦觅一番,叹了口气,便出了门。既然润玉已经与锦觅有了肌肤之亲,那就早些过门,省的夜长梦多。 一大清早,天边鱼肚白,朝阳欲上未上,荼姚坐在紫云阁后院里,插花摆瓶, 分卷阅读60 心情大好。 红姑从外头匆匆赶来,在荼姚耳边说了些什么,气得她直接将剪刀拍在大理石桌上。 “锦觅小产了,还想赖在润玉头上,洛霖为了他这个女儿可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真当我们是傻子吗!还想提前举行婚礼,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荼姚本就厌弃锦觅,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如今洛霖还想让润玉当这个冤大头,想得倒美,是真觉得润玉好欺负,非他女儿不可了? 在洛霖眼里,他的宝贝女儿,那就是天上有地上无,人人都爱的花仙子,搁别人眼中不过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也就旭凤拿她当个宝,因为她整日酗酒,萎靡不振,荼姚看见他酒气冲天、胡子拉碴的样子就来气。 荼姚当旭凤是亲子,悉心抚养二十多年,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哪知他偏偏不识好歹,做太微的帮凶,灭了宁家满门,伤害穗禾,丝毫不觉得心中有愧。觊觎自己未来嫂子,还与之珠胎暗结,不知羞耻。忘恩负义,德行败坏,荼姚真就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教出这么个逆子。 手中的寰谛凤翎泛着点点微光,上头似乎还留有旭凤的温度,这是旭凤亲手为锦觅戴上的发簪,是宁家独有的发簪,旭凤怎么会说舍弃就舍弃呢?锦觅将发簪紧紧按在心口,她最后还想去亲自问一问旭凤,他当真要舍弃她吗? 温泉水顺着假山石流下,跌落留梓池中,雾气氤氲,池畔生长着几株艳丽的小花。 旭凤醉意朦胧,眼前出现一个粉衣袅娜,翩翩佳人,旭凤抬头一看,轻笑着喊道:“锦觅~”他挣着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朝佳人走去,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情意绵绵,口中念念有词:“锦觅,我爱你。”旭凤说罢,吻了下去。 一个藕合色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恰巧就看见了这一幕,细微的“叮当”一声,一枚发簪落在了她的脚下,藕合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二少庄主,我不是锦觅,也不想当她的替身。”鹤梅推开旭凤,那一吻擦过她的脸颊,旭凤也清醒了几分,苦笑着坐了回去。 他又何尝不知道眼前人不是锦觅呢?他只是不想认清现实,才日日买醉,麻痹自己。 洛霖明知道锦觅与他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却依旧选择了闰玉,没有解除婚约。明明他生来就是凌霄山庄的嫡子,天之骄子,而润玉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野种,他事事强过润玉,为何人人都选择润玉。他心爱的女子跟了润玉,他的母亲也对润玉越发关照,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不管不问。 发簪落地的细微声音没有引起旭凤的注意,鹤梅路过院门口,不动声色的将寰谛凤翎收了起来。若是被旭凤瞧见了,指不定一个心软就跑去找锦觅了。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太微与洛霖商讨完儿女亲事,聚在一起,饮了些酒,他独自一人行在凌霄山庄一处偏僻的庭院之中,登上院中的汉白玉九曲桥,看着桥下微风起,水光粼粼,泛起的是一阵一阵的皱纹,就好像是内心里的波荡,停不了,止不下。 曾经,太微挽着梓芬的手,一同走过这汉白玉九曲桥,看着满湖接天无穷的荷叶,别样芳华的芙蕖。梓芬离世之后,这里便鲜有人踏足了,如今只有他一人在此看着满池残荷。梓芬是他一生所爱,割舍不下,所以,她的女儿,他亦会拼尽全力,给她最好的。 夕阳残云,随风杨柳,落在水面,异彩斑斓,是别样的好精致。湖光云影碧水间,出现一个倒影,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蹙眉比西子美上三分,身姿赛春日杨柳。 太微脱口而出:“梓芬!”他飞奔着跑过去,没有半分武林盟主的稳健。 锦觅闻声,抬起头来,几滴泪珠挂在白皙的脸颊上,欲落未落,梨花一枝春带雨,让人一望,顿生怜爱之心。 不是凤凰。 锦觅低下头,继续哭着,泪一滴一滴,砸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是锦觅。 梓芬早已过世多年,怎么可能是她呢?太微自嘲的笑了笑,俯下身,轻声温柔道:“锦觅呀,怎么一个人在这哭,可是润玉欺负你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和乔伯伯说,乔伯伯给你做主。” 锦觅听言,哭的更大声了。旭凤身边现在有了鹤梅,润玉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更中意羽落。她就是个多余的人。 “锦觅,别哭了。”太微从怀袖中拿出来一枚真丝白莲帕子,递给了锦觅。 “呜呜呜……”锦觅猛的站起身,一把扑到了太微怀中,泪一颗一颗,打湿了他的前襟。 清新淡雅的白莲香,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肌理透骨生香,让人不禁意醉神迷,恍惚中,怀间女子好像就是梓芬,三分醉意的太微不禁伸手搭在锦觅的肩头。 夜里的凉风吹来,太微顿时清醒过来,这是梓芬的女儿锦觅,他不可以心生妄念。“锦觅,你生病了就别在这吹风了,早些回去吧。” “呜呜,大家都不喜欢我,连你也不喜欢我。”锦觅的手更是死死扒在太微身上,一双好看的杏眸,雾气氤氲,却满是恨意。 凤凰,你不是说我水性 分卷阅读61 杨花吗?你既然辜负我的一番真心,那我就让你的父亲也成为我的裙下之臣。做不成你的妻子,我便当一回你的后娘。 送上门的温香软玉,太微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么一张酷似梓芬的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太微本就有三分醉意,怎么能不意乱情/迷呢? 地为席,天为被;衣带渐宽,墨发铺开。秋波横生妖娆态,柔荑纤纤娇媚姿。柳腰左摇右摆,金莲晃晃悠悠。月里嫦娥难比拟,九天仙子落凡尘。 元姬晚膳过后,闲来无事便在园中四处闲逛,走到荷园附近,想着地方偏僻,荷花也已经败落,没什么可看的,正准备往回走。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男子粗重喘息混杂着女子娇/媚柔呼,一声一声传入元姬耳中,听的她面红耳赤,不用想也知道里头的人在做些什么。 看热闹 荷园很是偏僻,平时鲜有人踏足,究竟是何人在此行宣/yin?元姬往荷园探了探头,这一看,不得了,痴缠中的二人竟然是太微和锦觅。 此情此景,元姬有些同情她那个大侄子了,锦觅先是日日留宿栖梧轩,给他戴了顶无人不知肉眼可见的绿帽子,现在又在这偏僻地方与未来公公扒灰。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锦觅比起梓芬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姬躲在墙外,看着皎皎月光下,尚在酣战中的二人,犹豫着要不要去揭穿他们。她是孤身一人闲逛到荷园,若此时贸然出现打断二人,太微为了自己的名声保不齐要杀人灭口。可元姬也不可能就这么转身离去,当做无事发生。她素来不喜锦觅,锦觅时常去找丹朱,聊些有的没的,丹朱现在可能对她没那方面的意思,可保不齐某一天就会像太微现在这样,意/乱/情/迷。毕竟,这样一个国色佳人投怀送抱,没几个人能忍得住。 这两人难舍难分,正在兴头上,一时半会不可能鸣金收兵。元姬犹豫再三,便去了紫云阁,邀了荼姚前来。 八角凤翎翅纱灯笼照着前路的枯叶黄花,可荼姚瞧着却比春日红绯还要美上三分。一路走来,她这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 洛霖素来以儒雅君子闻名于江湖,认回锦觅后把她捧在心尖上疼,她与旭凤那点事凌霄山庄就没有不知道的,他还若无其事的想把锦觅嫁给润玉,是真当润玉无依无靠,无人照拂呢。 俗话说的好,捉奸捉双捉贼拿赃,锦觅与旭凤的事传的开,可荼姚一直没逮着,这回,是真真的捉奸在床。 荼姚特意着人去请洛霖,没说别的,就是请他来荷园来凑个热闹。今天,就让洛霖亲眼瞧瞧,他的宝贝闺女是个什么德行,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将锦觅硬塞给润玉。婚前失节事大,与未来公公扒/灰更是丧德,出了这事,别说润玉,就是旭凤,她也嫁不成。 夜深人静,栖鸦争树,宿鸟归林,明月当空,耀如白昼。 昏暗灯光和皎皎月光下,洛霖一下子没注意到站在一旁樟树下的元姬,只一眼瞧见荼姚:“已经入夜,宁夫人把我叫来如此偏僻的地方,怕是于理不合,恐瓜田李下。” 如此夜黑风高,正是报仇杀人的好时机,洛霖攥紧了拳头,黑夜之中,他的眸子比夜色更黑,瘆人的很。还未出手,樟树下元姬动了动,洛霖立刻换上一贯清寒的笑。 荼姚提着一盏灯笼,夜风吹动她的衣袂,翩翩若仙。她笑着,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洛府主,你细听。” 男子厚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女子娇/声/媚/语,在这僻静无人的夜里谱成一段yin/词/艳/曲。 轻灵飘逸的声音沾染情/欲,一声声的呼唤着:“凤凰~啊……凤凰~” 洛霖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惨白,这声音不是锦觅又是谁?而在锦觅身上卖力驰骋,奋力耕耘,一声声闷哼出声的男子,显然不是旭凤,更不可能是润玉。 看着洛霖脸色,荼姚更是心情大好,故作不知的样子,询问着:“洛府主有没有觉得,这交/媾中的两人声音甚是耳熟呀?” “这是凌霄山庄,这里发生了什么,园中的是谁,与我这个外人何干?”洛霖捏着拳头,额头青筋凸起,转身欲走,他不去戳破,全当这事没有发生。 平日里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这回子装什么装。荼姚心中一声冷哼,她是不会让洛霖如愿的。“咱们马上就是儿女亲家了,洛府主这么说可是见外了,咱们便一起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荷园宣/淫,玷污我凌霄山庄名声,抓到了必定严惩不贷,” 元姬嘴角上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拦着洛霖道:“嫂嫂说的对,都是一家人,洛府主何必着急走呢?” 风轩水榭,假山石后,枯叶落花,衣衫凌乱一地,锦觅与太微滚做一团,二人乐在其中,尤云带雨,似水如鱼。 太微不比旭凤初经人事,是极懂风/月的人,颠/鸾/倒/风,曲尽其趣,弄/得锦觅是魂不附体,赛雪玉足晃晃荡荡,樱桃小口燕语呢喃,媚态极妍。 荼姚飞身走过去,细下一瞧 分卷阅读62 ,果然是太微,她手中的灯笼正好照在太微脸上,满头的大汗,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餍足表情。 “太微!你……”荼姚气急,话都说不出来,真的是丢人,“这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亏的夜色昏暗,才没让人发现荼姚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太微回过神,猛地抽/身离去,正在云端却被打断的锦觅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星眼朦胧,墨发铺地,媚态横生。 洛霖奋力一掌朝太微拍过去,太微反应极快,轻轻松松的躲过。洛霖看着锦觅,恨铁不成钢的质问着:“平日教你的礼义廉耻都去哪了?”元姬和荼姚都看着,锦觅和太微被人捉/奸在床,真的是让他颜面丢尽,再狡辩掩饰也于事无补,锦觅这是亲手毁了她自己,毁了百花谷和洛湘府。 礼义廉耻?爹爹是在骂她不懂礼义廉耻吗?锦觅冷笑着道:“你与娘亲未/婚/先/孕有了我,又是什么廉耻?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啪……”洛霖一个巴掌打在了锦觅的脸上。 打完之后,洛霖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真是气糊涂了,怎么可以打锦觅呢?锦觅捂着脸,泪眼婆娑的看着洛霖,不言不语。 洛霖抓过地上衣服要给锦觅披上,哪知锦觅一把推开了洛霖的手,夺过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就跑走了。 一边跑着一边抹着泪。爹爹骂她,旭凤也骂她,爹爹不喜欢她,旭凤也不喜欢她,你们都是坏人!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她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委屈、难受、失落、怨恨,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狂风骤起,乌云遮月,大雨好像随时要来,锦觅靠在一株芳菲落尽的凤凰木上,抹了抹眼泪,理了理衣裳,而后跑回了木辛阁。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了,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洛霖看着太微,怒不可喝,拔剑而出,直指太微:“太微,你枉生为人,锦觅可是你的儿媳妇,你竟然染指她!” 先是一掌劈向太微,又出言辱骂,本来还有那么一两分愧疚的太微现在是半分歉意也没有,他冷笑着道:“儿媳妇?是我哪个儿子的媳妇?你教出的好女儿,未/婚失/节爬/上未来小叔子的床,又对未来公公主动投怀送抱,你没管教好你的女儿,反过来怨恨我?” 太微字字句句,都不是虚言,洛霖自知理亏,也懒得辩解,男女之事上怎么算都是锦觅吃亏,受欺负的是他女儿,这事就不可能这样了结。 这两个昔年好友,终于刀剑相向,元姬与荼姚对视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荼姚等着一日已经许久了,洛霖先是被太微抢了心爱之人,如今又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太微玷污,他只要还是个人,便一定不会再帮着太微一分一毫;而太微,最是阴狠,洛霖知道的太多,如今两人决裂,太微必定会想尽办法置洛霖于死地。 一阵白色剑光直向太微而去,凌厉尖锐,分明就是要取他性命。太微慌忙躲过,剑光擦过他的衣摆,一片锦袍落下。 “洛霖你别太过分!”太微说着,亦祭出赤霄宝剑,迎了上去。 一白一红两道剑影在荷园的半空中交缠打斗。 屋外树叶沙沙作响,秋叶萧萧落下;屋内红烛簌簌垂泪,纱帐翩翩起舞。润玉和穗禾两人新婚燕尔,自是情意绵绵,此刻正面对面的坐在檀木圆桌前,赌书取乐,茶香满袖。 美人如花,公子俊逸,好似画中仙人,珠联璧合,俪影成双。 “穗儿,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息吧。”润玉说罢,一只手已经揽/上了穗禾的杨柳细腰,中指与食指夹住衣带,轻轻一扯,水绿色的薄纱外衫轻松褪下。 大袖一拂,桌上的书籍茶杯尽数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茶叶混着茶水染湿了书本。 “书……书都被打湿了。”穗禾侧着身想去挽救那些书,虽不是孤本,但也难求,就这么毁了不免可惜。 “唔……”一吻落下,淡淡的龙涎香涌入鼻腔,清冽甘甜,闻之忘思, 手不自觉的就环上了润玉的脖子,哪还顾得上什么书本不书本的。 良辰美景,却总有煞风景的。夜里长空划过一红一白两道剑光,惊扰了二人。 “这不是翊圣剑和赤霄剑吗?”穗禾推开润玉,看着窗外不断闪烁的剑光道。 洛霖与太微交锋,如此凌厉的剑气,势必是一场恶斗,能让他们反目成仇,必然是出了大事。 润玉将垂下的青丝往身后一甩,有些无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我们跟上去看看。”润玉说着将□□递给了穗禾。 必然是太微触碰了洛霖的逆鳞,才让二人反目,洛霖的逆鳞就一个,那便是锦觅。 爱恨 红白交锋,电光火石,太微和洛霖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凌霄山庄的人都被惊动了,润玉和穗禾赶到时荷园已经聚了很多人,趁人没人注意,润玉一把抱起穗禾,飞身 分卷阅读63 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上,两人并肩坐着,看着这一场兄弟绝义械斗的好戏码。 两人交战上千回合,最后一击对掌,两人都被震开。一个用剑杵在地上,勉强站立;一个靠在墙头,大口喘气,鲜血从嘴角滑落。 洛霖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收剑回鞘,道:“今日,我们两家恩断义绝。” 太微站起身来,抚了抚袖,不屑道:“慢走不送!” 现如今两人已经彻底的撕破脸了,可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都没有再缠斗下去。 太微想着,洛霖若是现在死在他手上,无异于直接向风家堡和洛湘府宣战;况且,洛霖要是没了,众人必有猜测,深挖下去那他和锦觅今夜之事必然会被武林众人知晓,而洛霖好好回去了,为了锦觅的名声和洛湘府的脸面,必然会将这事捂得严严实实。 大家都是明白人,洛霖知道自己若是此刻杀了太微,今晚就不可能带着锦觅活着离开凌霄山庄。方才气头上打了锦觅一巴掌,她现在不知道生气跑哪去了,要尽快找到她才是。 太微想取洛霖性命,洛霖亦恨不得杀他而后快。新一届的武林大会就在半月后,那可是要签生死状的,到时双方便可放心大胆的生死械斗。 外头再吵闹,再怎么刀光剑影,半分也没有影响到旭凤,他依旧是那副颓废的样子,坐在留梓池畔,对月饮酒。 留梓池畔,夏日里蓊蓊郁郁的凤凰木已是落叶萧索,树下青翠欲滴的草地也已经一片枯黄。这儿曾是旭凤和锦觅的天堂云端,无尽乐园,如今他和锦觅之间就好像是枯败的草木一般,全然没了生机与希望。 鹤梅一袭霜色梅花纹素纱交领大袖襦裙,躲在室内,透过雕花窗柩看向后院。旭凤又给自己灌了一口烈酒,口中痴痴喊着:“锦觅……锦觅……”又是哭来又是笑,旭凤觉得心好痛,他真的好爱锦觅,锦觅就好像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割舍不下,锦觅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可一想到锦觅的背叛,一想到她和润玉那些事,旭凤就忍不住怒火中烧,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许是酒喝多了糊涂,旭凤好像看着一袭粉衣的锦觅正笑靥如花的朝他走来。 “锦觅……”旭凤惊喜的看着锦觅,这么多天,再一次见到锦觅,他选择丢盔卸甲,什么都没有锦觅重要,即便她和润玉有了肌肤之亲,他也不在乎了,只要她还爱他就好,一切都会过去。 旭凤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一把就将朝思暮想的人紧紧搂在怀中,恨不能将她融入骨血,再没有人能抢走。 而此时的锦觅再不是初见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她的眸子满是恨意,她恨旭凤,若不是他移情别恋,她又怎么会一时想不开勾搭太微,一想到方才自己在侮辱过自己母亲的人身下承欢锦觅就觉得恶心,她厌弃自己,更恨旭凤,若不是他,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爹爹不会骂她,润玉依然会对她很好,一切的一切都是旭凤的错。 旭凤深情款款的看着锦觅,眸子几乎要溢出水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样跟锦觅和解,对她没有半丝防备。 毫无征兆,锦觅从怀袖里掏出匕首,奋力一刀捅在旭凤的心口,这一刀将洛霖传给她的半数功力全都用上了,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锦觅的脸颊上,绝美的脸上挂上血痕,似夜里盛开的曼陀罗,妖艳不可方物。 方才锦觅跑回木辛阁就是去取匕首的,她朝着旭凤低三下四那么多次,旭凤都无动于衷,是旭凤毁了她,她恨他。 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沾满鲜血的手上,锦觅大声吼道:“你不该爱上别人!” “锦觅……”红衣被染成褐色,旭凤难以置信的看着锦觅,他从没想过锦觅会下毒手。 锦觅哭着哭着,又笑了,她松开手,跑了出去。 锦觅这一刀下手极重,就是要取旭凤性命的。他心脉被捅穿,无力行走,靠在树干上,无力呼喊着,所有人都去看太微和洛霖交锋了,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旭凤紧紧捂住伤口,手已经被鲜血染红,意识也渐渐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他是要死了吗? 模模糊糊之中,一片霜色梅花纹的衣摆出现在他眼前,是鹤梅,就好像溺水中人,看见一根漂浮的稻草,旭凤伸手扯住鹤梅的衣摆,道:“鹤梅……救我……” 洁白的衣裳沾染上血污,好像大雪纷飞里盛开的红梅,孤傲清泠。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少儿郎,像狗一样的匍匐在鹤梅的脚下,等待着她的救助。 大火中的宁稷又何尝不想要别人来救他,可是,没有人会救他,没有人能救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带着污名死去。 耳边吹过温暖的气体,入耳的声音就好像冬日的雪,没有半丝温度:“我马上救你。” 荷园,战斗停息,洛霖拂袖而去,临秀朝着荼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而后紧跟着洛霖而去。 洛霖和太微突然决裂,那些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不明所以,议论纷纷。在太微一个凌厉的眼神下,立刻做鸟兽散。 荼姚走上前去 分卷阅读64 ,亲昵的拍了拍太微身上的尘土,太微一把握着了荼姚的手腕,黑着脸冷声质问道:“是你将洛霖引过来的?” “下次偷/腥记得手脚做的干净些。”荼姚默认,皮笑肉不笑道,“说来真是可笑,我的儿子和丈夫都是锦觅的入幕之宾,而你却得享梓芬母女二人。不知这锦觅的滋味比当年梓芬如何?”荼姚与太微早就貌合神离互相算计,但这也是荼姚第一次这般讽刺太微。如今簌离已经救了出来,穗禾和润玉也已经完婚,她现在没什么好顾忌的,反正撕破脸皮难看的也只有太微。 “你!” 荼姚一把甩开太微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荼姚都觉得恶心。 雨最后还是没有下,乌云褪去,天边月亮更圆了,人也都散了,整个荷园里就剩下润玉和穗禾两个人。 看热闹的人大多会觉得,是旭凤与锦觅之事为洛霖所知,才让洛霖和太微闹翻了。润玉与穗禾只一眼便知道,洛霖是个不亲眼所见就抵死不认的,定然是他亲眼瞧见锦觅与太微有了首尾,才会如此愤怒。 居高临下,润玉和穗禾二人瞧见了洛霖气急败坏的在凌霄山庄来回,他没有找到锦觅。 “你猜锦觅现在会在哪呢?”穗禾看着栖梧轩的方向,锦觅捅了旭凤一刀便跑出了凌霄山庄,洛霖在凌霄山庄里自然找不到她。 润玉搂着娇妻,扒开树叶,远远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旭凤,笑道:“她去哪与我们无关。” “说真的,润玉,锦觅那么漂亮,你就没有心动过?”穗禾抬起头不解的问道。 润玉听言愣住了,他的头靠在穗禾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呼着热气,依旧笑着道:“我的心早被你占据,容不下别的人。再说了,我家夫人风华绝代半点不输锦觅,还有一腔的玲珑心思,哪一点都比锦觅强太多。我真得感谢旭凤有眼无珠,不然我哪能娶娘子为妻。” 这样肉麻的情话从润玉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那么一两分别扭,但又让穗禾很受用。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宁穗禾是我乔润玉的妻子,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唯一的妻子。”润玉说着,将穗禾搂的更紧,半刻都不想松开。 穗禾一把握住他那不安分的手,道:“你干嘛?” 润玉反握住穗禾的手,看着她的眸子,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不知不觉粗重了几分:“自然是继续方才在屋内没做完的事。” “这是在树上!”穗禾瞪大了眼睛看着润玉,她没想到润玉竟然这般大胆。 “无妨,为夫会很小心的,不会让夫人掉下去的。” 此刻夜深人静,事事已休,荷园地方偏僻,更没人会来,榕树繁茂昌盛,没人能看见里面发生什么。无声的夜里,秋风已停,而荷园中的老榕树却依旧沙沙作响,晃动不止。 月上中天,秋风过境。锦觅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眸中再没有了星光。从小,百花谷的众芳主就对她极好,每个人都很喜欢她,众星捧月了十多年的她,何曾如此挫败过? 迎面三个醉汉拎着酒壶醉醺醺的朝锦觅走来,将她围了起来,笑声猥琐下流,口中尽是些污言秽语。 如此夜黑风高,锦觅一个风流窈窕的绝代佳人,深夜里孤身一人走着,如何不遭人觊觎? 锦觅正是伤心悲愤时,送上门的三人正好撞在枪口上,她一把就将这三个只会一点拳脚功夫的无赖打到在地,一个个跪地求饶。 可真正的恶人又哪有这般好对付的? 月光下,更大的黑暗降临,锦觅回过头,还来不及反应,小小的影子一下子便被吞没了。 离殇 留梓池畔的红菊开得格外妖艳,旭凤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鲜血泊泊涌出,渗入泥土,汇入池中。 鹤梅握着旭凤心口的那把匕首,用力一推,匕首又进了半寸,而后她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朝门外大声叫嚷着:“来人呀!救命呀!二少庄主被锦觅刺伤了!”锦觅力道还是浅了,若及时救治休养,旭凤还是可以恢复如初,而鹤梅要的,是旭凤心脉损伤,再不能练武,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废人。 一群人应声而来,太微进门看见旭凤伤势严重,心中更加坚定要杀洛霖之心,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毁了他所珍视的洛湘府。 不过一两日的时间,洛湘府与凌霄山庄决裂,儿女婚事作罢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众人浮想联翩,议论纷纷,关于决裂的原因,传的最多的便是锦觅在凌霄山庄小住时勾引了未来小叔子,被太微所不容。 因为这些流言,往日里众人夸赞的洛霖出门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洛湘府上梁不正下梁歪,梓芬那些个昔年旧事也被人添油加醋的拿出来说道。 白莲纹赤釉大水港里,睡莲已经谢了,一些青绿的水草漂浮在上头,里头几只黄色锦鲤来回游弋。 “这个太微简直欺人太甚!”洛霖一掌重重拍在水缸边的梧桐木上,霎 分卷阅读65 时落叶纷纷而下,不用猜也知道,这些流言的源头必然是凌霄山庄。洛霖真的是恨透了太微,明明是他占了觅儿便宜,却把一切矛头指向了觅儿,还丝毫不顾念旧情,将梓芬的事情又拿出来说道。 临秀看着洛霖那着急上火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洛霖明明知道太微做了那么多不义之事,还能与太微能保持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那他自己又怎么好意思正义凛然的指责别人呢? 临秀递给洛霖一杯茶,柔声细语道:“师兄,你也别气了,太微如此不仁,你也不必讲什么义气了。师兄你与他相交数年,手上多多少少有他的把柄,何不趁着武林大会,在众人面前戳穿他的真面目呢?” “临秀你说的对,就这么办!”洛霖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清冽甘甜,甚是美味。他手上有的可不止太微的一点点把柄,不然太微也不会那么想杀他。 太微当年为了巩固地位,勾结魔教,迫害了不知道多少的武林同盟,他谨小慎微,自以为天衣无缝,好在洛霖当年多了个心眼,手上留有不少他与魔教勾结的证据,这些证据足可以让太微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唉……觅儿这孩子,也不知跑哪去了,百花谷她也没回去,看来还在与我置气呢。也怪我,她不过一时糊涂,受了太微那厮的蛊惑,我真不该出手打她的。”洛霖看着自己的手无不懊悔。 临秀出言安慰道:“师兄放心,我已经倾尽全力在找觅儿,相信很快就会她的有下落了。”青花茶盏已经见了底,洛霖将茶水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 栖梧轩,檀木方桌上搁着一个龙首铜熏炉,里头燃的是安神静气的香;几盆金桔盆栽,果子都落光了;龙凤呈祥雕花纹的荔枝木床榻上,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旭凤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视他为凌霄山庄骄傲的父亲不在,打小疼爱他的 母亲不在,就连平日里对他亦步亦趋的鹤梅也不在。 太微近日来忙着准备武林大会,没那么多时间来看已经成为废人的旭凤;旭凤是宁家灭门的帮凶,还伤害过穗禾,荼姚自然不会让他好过,将他身边的伺候的人都支走了。鹤梅自然就在留在栖梧轩,看着跌入尘埃的旭凤是如何卑微求生的。 旭凤口干舌燥,朝外头喊了喊,没人搭理他,他只得自己挣扎的爬起来,哪知手脚无力,“噗通”一声翻到在地,扯动了胸口的伤,鲜血渗出。旭凤匍匐着爬到桌子边,奋力攀着桌子,手往桌上探了好一会,才摸到茶壶,刚准备倒水,却一不小心撞翻了茶壶,热水从桌上直接洒了下来,烫伤了旭凤的脸颊和手臂。 前所未有的狼狈与挫败,旭凤捂住自己的脸,轻声啜泣着,他知道自己心脉受损,已然是个废人了。因为锦觅,一夕之间,旭凤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废人,最耀眼的太阳生生被拽入了污泥之中,他尊严与骄傲荡然无存。 在窗外观察了许久的鹤梅,看着旭凤这副模样,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你也有今日。” 一盏珑纱圆形灯笼上描着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锦觅仰卧在冰凉的石床上,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发髻凌乱,倾国倾城的面庞惨白如纸,嘴角上还挂着血痕。 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在这张冰凉刺骨的石床上,在这昏暗的琉璃蝴蝶灯下,数不清的毒蛇轮番在她身上盘桓,接连数日,昼夜不停。 锦觅不知道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不过,也没关系了,她早已麻木,黑夜白日在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把锋利的小刀划过锦觅的手腕,她早已没了痛觉,只听见水滴的声音,身体紧跟着越来越冷,她看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沙哑的声音绝望的呼喊着:“凤凰……救我……” 没有人回应她,她缓缓的闭上双眼,意识渐渐模糊。 圣衣教所在的圣山,高耸入云,可见山顶皑皑白雪,山下松柏茂盛,松果遍地。 彦佑手中拿着一封太微与圣衣教左使来往的密函,这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潜伏在圣衣教里偷出来的。他心情大好,微寒的秋日里得意的摇着他那柄棕竹骨青面凌绢折扇。 不知怎的,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突然下起了雨。彦佑最不喜欢下雨天了,沉闷闷的,飞溅起的水污了他雪青色的衣裳。 雨越下越大,彦佑走了好一会才发现一个破庙,走了进去,只见满地的干草,埋着的是累累白骨,墙上柱子上全是蜘蛛网,彦佑见怪不怪,立在廊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仔细检查着信函。 “还好没淋湿,不然白忙活了。”彦佑自言自语着将信塞回了怀中。 不一会儿,云销雨霁,彦佑正准备离去,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呼吸声从庙内传来。方才雨太大,彦佑没听见,这会仔细一听,就知道是命不久矣。 看这一地白骨,里头那个呼吸微弱的肯定是被圣衣教迫害的。彦佑想了想,还是绕到里头去了。 角落的干草堆里躺着一个人,彦佑走近一看,吓了一跳,是锦觅。 锦觅无力的卧在干草上 分卷阅读66 ,发髻散乱,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大腿上满是淤青,手腕上是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染红了她手腕下的干草,面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此刻的锦觅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瓷娃娃,残破不堪。 初见锦觅时,她是那么的鲜活明亮,天真烂漫,彦佑自诩为花丛浪子,见了她,也不禁心跳漏了一拍。只可惜,她的那份纯真,不知何时变了味道,她不是彦佑初见时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女了。 浑身的血液没了大半,锦觅是活不成了,看着她这副模样,彦佑于心不忍,解下了自己的外衣,将她层层包住,而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在彦佑心中,他还是将锦觅看做朋友的,他不忍心让她就这么曝尸荒野,死后做个无主游魂。 黑暗的世界里照进了一抹光,冷若冰窖的身体跌入温暖的怀抱之中,锦觅睁开眼,笑了,一如初见时明媚如花:“凤凰,是你来救我了吗?”说罢,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手垂落下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灰蒙蒙的天,秋风如刀,从枫树梢上刮过,火红的树叶,唰唰地飘落下来,刮起一阵火红的秋叶雨。 彦佑抱着锦觅的遗体出现在洛湘府门口时,洛霖身边围了一群百花谷的芳主,想来是在商讨锦觅的事。 洛霖一眼瞥见锦觅躺在彦佑怀中,身上还披着彦佑的外衣,洛霖见状气不打一出来。 锦觅真是不像话,披个外男的衣裳在身上,非要把自己的名声败个干净才罢休吗?想着,洛霖上前一把扯下锦觅身上披着的外衣,看见的却是锦觅惨不忍睹的尸身。 彦佑给锦觅披上外衣,还特意给她整理过头发,就是想给她一个死后的体面,哪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外衣就被洛霖给扯了下来。 一众芳主见着锦觅这副模样,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啪……”洛霖打了彦佑一巴掌,他质问着彦佑:“你对觅儿做了什么!她怎么会这副模样!”洛霖不敢相信,他的觅儿就这么死了,死的这般不堪。 彦佑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洛霖下意识以为是他做的,那群芳主们亦围了过来,愤恨的看着彦佑,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以报大仇。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彦佑将锦觅的尸身放在地上,擦了擦嘴角被洛霖打出的鲜血,道:“我什么也没做。”说罢,转身欲走。 “你不说清楚就不准走!”牡丹走到彦佑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对对!不说清楚,不准走。”海棠、玉兰抹着眼泪两位芳主附和着。 看见他们一个两个这副模样,彦佑只觉得好笑,他真的是替锦觅感到悲哀,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这样一群长辈。 “我在圣衣教的山下破庙里发现她时,她就已经这样了。”彦佑据实以告。 百花谷的几位芳主一齐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愚不可及,彦佑现在才算真正明白,为何润玉有些瞧不起百花谷里的人了。“呵呵,我想真正害死锦觅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们这些自诩疼爱锦觅的长辈们!” “你胡说!” “花梓芬自己受情爱所累,害怕女儿重蹈覆辙,便吩咐众芳主从小将锦觅关在百花谷里,不教她人情世故,世俗道理,她才会轻易的被人蒙骗。她不思进取,众芳主的惩罚也不过小打小闹,导致她武功平平,被技不如人,才会被抓走。”彦佑一一细数着他们的过错,指着洛霖的鼻子道,“而洛府主你认回锦觅,也不多加管教,由着她任性胡为,这才导致她和旭凤有了首尾,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真正害死锦觅的,是你们呀!” 这一番话,让洛霖和百花谷众芳主哑口无言,眼睁睁的看着彦佑转身出了洛湘府的大门。 中秋 “觅儿……觅儿……都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骂你,不该打你的。”洛霖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锦觅,而锦觅再也不会回应。 泪如雨下,洛霖搂着锦觅的遗体,几近崩溃。临秀走上前去,轻声道:“师兄,你也别伤心了,觅儿已经去了,咱们给她梳洗一番,让她好好走吧。”她的手上拿着一把桃木梳子,正要给锦觅梳头。 哪知洛霖一把推开了临秀,将锦觅搂的更紧了,他抬起头,满目猩红,脸颊上挂满了泪水。“你别碰觅儿!”洛霖朝着临秀大吼道,“觅儿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你嫉妒梓芬,所以要害死她的女儿对不对?若不是你出主意让锦觅住进凌霄山庄,觅儿又怎么会遭遇这些!” 现在的洛霖就像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在锦觅这件事上,从始至终,临秀除了带锦觅住进凌霄山庄外,别的什么也没做;再说,洛霖明知道太微为人,明知道旭凤喜欢锦觅,还不是同意了让锦觅住进了凌霄山庄。 进了凌霄山庄后,临秀三令五申,让锦觅要避嫌,可她不听,还主动将自己送给了旭凤;临秀更没料到锦觅会那么大胆,勾搭上太微;而锦觅大晚上一个人离开了凌霄山庄,不是因为洛霖打了她吗?临秀倾尽全力去找了,如今人死了, 分卷阅读67 错的反到是她了?真是可笑。 临秀问心无愧,锦觅但凡听她一句,洛霖但凡约束一下锦觅,锦觅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锦觅胳膊上的蝴蝶印记,是圣衣教的标志。”临秀说罢,将手中的梳子塞给了一旁泣不成声的长芳主牡丹,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临秀不想搭理他们。 圣衣教是与离火教齐名的魔教,不同于离火教做事滴水不漏,圣衣教行事最为高调,每杀死一个人,就会在那个人身上某一处留下特殊的蝴蝶标记。 这群只顾着伤心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到在锦觅伤痕累累的胳膊上还有一个特殊的蝴蝶标记。 彦佑从洛湘府离开后,便直奔凌霄山庄而去,到了七政轩,将从圣衣教里盗来的信函交给了润玉,又简单与润玉穗禾他们说了一下锦觅的事。 “好人没好报呀,平白挨了一巴掌,我的脸现在还疼呢!可千万不能破相了,不然这世上许多美人都要寂寞空虚了。”彦佑摸了摸被洛霖打过的右脸,感觉比左脸要肿那么一点点,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幽篁纹小铜镜,左照照又照照,确定自己没有破相,才将镜子收了起来。 对于彦佑自恋行为,润玉见怪不怪,穗禾自动忽视。 “洛霖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其实最虚伪自私不过了。”润玉说着,拿了一瓶消肿的药递给了彦佑。 锦觅的死,在穗禾的意料之中。打从一开始,锦觅的性命就在穗禾的算计之内。穗禾本意是借助锦觅离间旭凤和润玉,让他们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放出锦觅是离火教圣女的流言,是想事成之后,不留活口,借刀杀人。虽然后面事情有变,但锦觅依旧得死。 “逝者已矣,咱们也没必要对外说什么,洛霖自然会给出一个最好的说辞。就是不知道旭凤知道锦觅的死讯是伤心还是开心呢?” 栖梧轩内,旭凤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做什么,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不过短短数日,风云巨变,他成了废人;锦觅离家出走,被洛霖找回来后得了一场重病离世了。 锦觅,这个旭凤最爱的人,也是伤他最深的人,在听她死讯的那一刻,他的心跟着痛起来,明明他不该痛的,可是心就是不受控制,眼泪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来。 可他更伤心的是,自打他废了之后,待遇是一落千丈,太微只来看过他一次,荼姚连面都没露,鹤梅对他爱搭不理。他所有的一切,随着武功的消失,一并没了。 秋落小筑,葡萄架上硕果累累,紫色的果子一个紧挨着一个密密麻麻,一旁的桂花树上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馥郁芬芳,香飘十里。 院墙里的石榴熟了,红扑扑的甚是可人,穗禾踮起脚尖,够了好一会,一直没够着。 清冽的龙涎香气袭来,润玉突然出现在穗禾身后,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就将石榴摘了下来,用力一掰,石榴裂开,里头晶莹剔透的红色果肉一个一个紧紧的贴在一起。 “其实,我自己可以摘下来的。”穗禾转过身,拿过润玉手中的石榴,剥了几个石榴籽放入口中,甘甜美味汁水溢满整个口腔。 润玉一把将穗禾揽在怀中,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穗禾的模样。深红色披帛,雪白的素纱大袖下,深红色交领上襦搭着红白渐变的桃花裙子,简简单单的随云髻上,只有一枚云纹红玉髓嵌荔枝木单珠步摇。白色正好压住红色的艳丽,简约不失优雅。 盈盈一笑,胜却人间无数。 “我知道你可以。”润玉紧紧搂着穗禾,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道,“可你现在有了我,不必事事都自己扛。” “好。”穗禾笑着环住了润玉的腰,手在他洁白的长衫上使劲抓了抓,留下淡粉色的手印。 穗禾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擦的非常干净。她松开手,飞快的跑走。 润玉觉得哪不对劲,低头一瞧,衣服上沾了石榴汁,是彻底废了,他又好笑又无奈的去追穗禾。 今天是中秋,簌离和荼姚两人坐在葡萄架下,揉着面团,准备做月饼。 太微这段时间为了准备武林大会,一早闭关修炼去了,就没准备和荼姚他们过中秋节。太微不在,荼姚他们乐得自在,便来了秋落小筑。 “好多年没自己做月饼了,手都生疏了。”荼姚看着自己手中刚刚成型的月饼笑道。 簌离凑过来一瞧,乐开了花:“这不是月饼,是包子吧,哈哈哈哈……” 荼姚看着簌离手中的月饼,浑圆饱满,确实比她的好太多。簌离十几年没做过这些,手却半点没生疏,荼姚羡慕极了,她果然不是洗手作羹汤的料。荼姚心底佩服,嘴上依旧不服:“你这个也没好到哪去。”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十多年没做过月饼手艺还是比你好。”簌离说着手上也没停,继续包着。 荼姚不服气,反驳道:“好看有啥用,好吃才最重要,等一会蒸熟了,让穗禾他们尝尝看,看看是谁的更好吃。” 穗禾和润玉来到葡萄架下时,正好看见荼姚和簌离两个人正在斗 分卷阅读68 嘴。 “我从来没见过我娘这样子,跟个小孩子似的。”穗禾真的是大跌眼镜,她从没想过一向威仪有加,风姿卓然的荼姚,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润玉看着腰间的手指印,无奈的摇摇头,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母女俩平日看着都是端庄持重的,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一轮圆月爬上枝头,薄云淡淡,星辰点点。葡萄架下,大理石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还有好多象征团圆的月饼,一家人坐在桌前,赏月品茗,其乐融融。 今秋的石榴长得格外好,穗禾忍不住多吃了几个。看她吃的那么开心,簌离笑得更开心,道:“多吃石榴好呀,石榴多子。” “咳咳……”簌离冷不丁一句,穗禾被一口石榴汁给呛到了,她用手帕挡着,剧烈咳嗽带动着肺部跟着痛起来。拿开手帕,洁白的手帕上沾上了淡淡血丝,她不着痕迹的将手帕捂了起来,面带羞涩的喊了一声:“娘~” 穗禾的慌乱又怎么可能逃过润玉的眼睛,他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月饼,给穗禾锤了锤后背,顺顺气。 穗禾不会死的,他不允许她死,他还想跟她过下一个中秋,过一辈子的中秋,穗禾不能就这么走了。 润玉尽力掩饰自己的悲伤,笑着朝簌离道:“娘,这事不急。” “娘不着急,随口一说罢了。”簌离看他们夫妻恩爱,自然不急。 望着天边明月,穗禾低着头,没再搭话,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柔若无骨,月色下,更显苍白。她的生命就好像是沙漠里的水,飞速流逝着,已经快要干涸。她每日都要抹上厚厚的脂粉,才能掩盖住毫无血色的脸。 毒虫猛兽随处可见,琪花瑶草遍地都是,整座本草岛上,荒无人烟,二十多年来,这里只有木先生和他的师傅尝百草。 这样的中秋佳节,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对月共酌。 “徒儿呀,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摘下面具来,与她相认吗?”尝百草年近古稀,两鬓斑白,满脸褶子倒是不多,双目炯炯有神,倒不似个老人家。 木先生抚摸着桌上已经带了二十二年的面具,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师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早忘了我了,我能为她做的就是不去打扰她。” 尝百草笑了笑不再言语。他这个徒儿呀,二十多年还是老样子,放心不下,又不去相认,苦苦折磨自己。 当初梓芬坠崖,本着医者仁心,他帮梓芬催产,保下了她的孩子,以他的医术,亦可以尝试救回梓芬,但他没有。宁家被灭门之时,他曾去刺杀过太微,可惜,失败了,休养了整整半年才恢复。而这一切,荼姚都不知道。 武林大会 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在凌霄山庄如期举行,武林中人一个个不远万里,蜂拥而至,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萧萧秋风也抵挡不住这些人一争雌雄的热情。 这一次,站在门口代表太微迎接宾客的只有润玉一人,往日里默默无闻,无人问津的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而当年众星拱月的旭凤则被太微留在栖梧轩内,不许他见客,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只会让太微丢脸罢了。 远远看见一袭青衫大袖的洛霖, 携着银色交领水波纹襦裙的临秀前来,润玉轻车熟路的牵着穗禾的手,十指相扣,走到洛霖他们跟前,清朗笑道:“洛府主,风堡主,许久不见,请进。” 润玉头戴束发鱼尾霞冠,身穿月白锦鲤纹大袖长衫,腰系波浪根丝绦,足踏墨青桃丝靴,臂负玄冰宝剑;面若寒玉凝脂,目同朗星焕彩,青丝如漆,俊俏儒雅之中,眉宇间却带着点点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站在他身边的穗禾,荦荦大端,仪态万千,面生两瓣桃花,眼含一汪秋水。柳叶细眉,弯同新月;樱唇小口,红若丹砂;云髻峨峨,斜插一朵昙花。润玉看着她的眼神,柔情似水,仿佛要开出漫山遍野的花儿来。 洛霖看着郎情妾意,琴瑟和鸣的二人,心中更是怨恨。他瞥了一眼穗禾,无不嫌弃。姿色平平,出身远不如觅儿,若不是觅儿出了事,哪里轮得到她。 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这本该是觅儿的好姻缘,却生生便宜了别人。 自打太微和锦觅出了那事,洛霖和太微彻底决裂。太微第二天就派人去了明月楼,加了一份比聘娶锦觅时还要厚重一倍的聘礼,聘羽落为润玉正妻,三书六礼,一应俱全,直接挑了个好日子让润玉迎娶羽落进门,宴请天下豪杰,流水席摆了七天七夜。 好巧不巧,那天正是锦觅头七。凌霄山庄张灯结彩,洞房花烛;洛湘府却是白绫漫天,黄土枯骨。 洛霖和百花谷的一众芳主们得知这个消息,一个个气得七窍生烟,还拿太微没办法,找上门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那时候,洛霖便发誓,不让太微身败名裂,身首异处,誓不为人。 武林大会的第一日,都是些小门小派的人在比武擂台上打斗,那些有头有脸的大门派 分卷阅读69 压根不会参与。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等到了最为精彩的一日,武林大会最后一天。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满地萧瑟秋叶,倾盆大雨好像随时会来,但这些依然阻挡不了参会人的热情,擂台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太微就坐在那最高的看台上,身边备着清茶,看着场上的人生死械斗,当真是精彩纷呈,人才辈出。 往年都是旭凤一路连胜至决赛,出尽风头,这一次润玉表现的更好,锋芒毕露,势如破竹。太微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审视自己这个忽略已久的儿子,他竟然这么优秀,还比旭凤听话多了,当年留下他,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 “武林大会第七日甲组第后一场场,凌霄山庄乔润玉胜。”一声锣响,擂台赛最后一场结束。 擂台上,朗朗少年,神气高朗,轩轩若朝霞举。润玉收回玄冰剑,遥望看台,温润一笑,不知勾走多少侠女的柔骨心肠。 擂台下,簌离站在人群之中,戴着长长白色幕篱,看着润玉如此出众,心中无限欣慰。 另一方看台上的洛霖,看着润玉如此出色,心中更是愤懑,差点没捏碎手中的杯子。 穗禾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男子,盈盈一笑,从今往后,润玉再不用因为考虑旭凤的感受而隐藏自己的锋芒,他就是众星中那弯明亮的月。 “公爹,婆母,润玉又赢了。”穗禾眉眼弯弯的笑着,她看见太微的茶杯空了,忙给他把茶续上,指尖轻轻叩了叩太微用的天蓝釉红斑花茶杯,而后将茶杯递给了太微,道:“公爹,喝茶。” 太微心情大好,笑着接过了茶杯,将茶一饮而尽。荼姚看着他,面露笑意,悠悠喝吃了一口糕点。 擂台赛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挑战赛了。那些个想解决私人恩怨,或者是想一战成名的,是不会错过生死决斗的好机会的。 而荼姚他们等的,就是洛霖上场,挑战太微。 洛霖急不可耐,早就在等着这个时机了,他轻点脚尖,飞身上擂台,指着高台之上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微道:“我,要挑战你!”洛霖说没一个字都是咬牙切的,恨不得能立刻杀了太微,一想到他欺侮了锦觅,洛霖就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好。”太微一拍桌,茶盏飞起直冲洛霖而去。他闭关修炼多时,等的就是此时此刻,杀了洛霖,灭了后患,他才能继续高枕无忧的当他的武林盟主。 茶盏在离洛霖尚有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啪”的一声,直接在空中碎裂。洛霖抬头,无不轻蔑的看着太微。 太微亦不讲客气,赤霄宝剑泛着嗜血红光,带着巨大的杀气直冲洛霖而去。洛霖抽出翊圣剑直迎太微凶恶剑气。 一时之间,风停云消,天际泛白,红白之光交互闪烁,剑气逼人,那些个内力低的压根睁不开眼。 洛霖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功与太微哦不相上下,这一次对上,他才发现,他错了,太微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太微的武功集百家之长,岂是洛霖你呢个比的? 交锋不过两百招,洛霖就已然落了下风,太微用力一掌,直接拍了过去,洛霖被推开好几米,当场吐血,用剑杵着地面,这才没有狼狈的摔倒在地。 “洛霖!”花牡丹在台上,担忧的喊道。 临秀看了一眼,不咸不淡道:“牡丹长芳主这副急切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的妻子呢。” 海棠芳主听见风临秀的话,甚是不满,言语讥讽道:“洛府主都吐血了,风堡主身为他的妻子丝毫不担心,竟还在说风凉话。也是,十多来,房都没圆,算不得真正的夫妻,难怪不上心。”自从锦觅死后,百花谷的人一个个都恨上了临秀,怪她带着锦觅去了凌霄山庄。 一直站在临秀身后的左池风,眸中杀机尽显,临秀暗暗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大袖衫之下牡丹她们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作。临秀靠在芙蓉花座椅上,冷眼看着海棠芳主,轻笑道:“是呀,我这妻子该做的事不都被你们百花谷越俎代庖了吗?”不论是和洛霖行夫妻之实,还是担心洛霖的安危,她们百花谷的可不是样样都替她做了,连女儿都替她生好了。 “你……”众芳主们哑口无言。 眼看洛霖身受重伤,太微拿着赤霄剑走近,气运丹田,正准备取洛霖性命,却猛地没了力气,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太微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赤霄剑也拿不动了。 而原本被压制的死死的洛霖,本以为必死无疑,发现太微神色异常,立刻一掌朝太微挥了过去。太微应声而倒,口吐鲜血。 好机会! 洛霖立刻站了起来,拿着翊圣剑,准备一刀结果了太微。 而在看台上看了许久热闹的荼姚,看着时机差不多,便飞身到了擂台上。 一袭姜黄的金丝百鸟朝凤襦裙,凤凰点金步摇颤颤巍巍立在发间,雍容华贵,气宇轩昂。荼姚立在太微跟前,拦下了洛霖的 分卷阅读70 剑。 如神女落凡尘,太微从未觉得荼姚像今日此时这般美艳过。她来救他了。太微笑着朝荼姚伸出了手,荼姚斜看了一眼,自动忽视了他。 “我知道盟主夫妇恩爱有加,可是这比武有规定,生死不论,其他人不得干预,宁夫人这么做,岂不是要坏了规矩?”洛霖半点不退让,他必须要杀了太微,而后将他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告知世人,让身败名裂,他死后无人立碑无人祭拜,受万人唾骂。 “没,我只不过想在你杀太微之前,告知武林众人一些事情罢了。”荼姚说着,转身面对着擂台下,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道,“今日,我就让众人来仔细看一看,你们崇拜多年的武林盟主,就是是一个怎样的的。” 荼姚此语,无异于一颗惊雷,台下的窃窃私语,都不知道这个盟主夫人准备干嘛。 人群之中,润玉和穗禾跟着簌离一起走上了擂台,她摘下头上幕篱,露出真容,是个风采依旧的中年女子。 太微看见她,还有出现在她身边的润玉和羽落,就跟见了鬼一样的。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新一辈的人不知道她,可老一辈的却不会忘记,当年的北冥府是何等的风光,北冥府少主鱼簌离是名动一时的绝代佳人,天之骄女。 “她不是疯了吗?怎么看着这么正常?” “谁知道呢,咱们看看情况。” 鱼簌离走到太微跟前,笑着道:“太微,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润玉他们会出现在我的身边?”鱼簌离没有继续再和太微多说什么,而是看着台下和看台上的各个武林豪杰,指着太微,道出了当年北冥府之事的真相。 报应不爽 “当年,就是太微杀了我的父兄,下毒把我毒成一个疯子,而后嫁祸于我!润玉,是他的亲生儿子!”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为了隐瞒自己的私情,杀害了自己的父兄!你根本没有证据!”太微看着众人,慌乱的狡辩着。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荼姚和簌离是串通好了的,要在今日旧事重提,他被人下了化功散,根本无力反抗。 太微自认为自己手脚干净,北冥府之事他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光凭簌离的一面之词,别人未必会信。可他万万没想到,洛霖竟然留了一手。 “这封信件,是当初太微所写,他让我准备软经散给他,也没说干什么,我当初与太微交好,诸位也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上头都是他的字迹,众人一看便知。”洛霖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信函从怀中拿了出来。 几位武林之中德高望重的泰斗走上前来,仔细辨认着字迹,确认无误,是太微的笔迹。 “他的罪行,又何止这些?”穗禾一把撕下自己的人/皮/面/具,露出她的本来面貌,喉头涌上一股甜腥,穗禾强忍着不适,继续道,“诸位,我宁家何其无辜,一百二十六口人,皆死于太微之手!当初是他陷害我兄长宁稷与魔教勾结,是他在我喜宴当日,派人在机关城内下毒,也是他叫人一把火将我宁家付之一炬!” 她竟然还活着?太微无不震惊的看着死而复生的穗禾,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穗禾的潜入。他想起来了,她刚刚给他递过来一杯茶,想来就是那时候下的化功散。 “这块玉髓是在宁家大火之后找到的,是属于太微的东西。”台下,暮辞高高举起一枚蓝玉髓,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本该被太微灭口的人。 暮辞指着那人道:“这便是当初帮太微下毒纵火之人,本该被太微灭口,但被我救了下来。” “不仅如此,这个自诩为武林正道统领之人,竟然暗中与魔教勾结!当初八大门派联合攻打圣衣教失败,就是因为太微泄密!”彦佑跳上台,将收集的信函一一交给那些有名望的泰斗们辨认字迹。 太微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抖露出来,根本无从辩驳,他现在就是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着:“真没想到,我那么崇拜的武林盟主竟然是这样的人。” “是呀是呀,太让人意外了。” 武林盟主如此行径,惋惜的有,痛恨的有,更多的是窃喜,太微霸占盟主之位多年,如今别家终于有机会了。 润玉在一旁,一直都是不言不语,不跟着他们一起指责太微罪行,是他作为儿子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那些昔年受过太微无数好处的门派,此刻也无一人站出来,都袖手旁观,看着他的笑话,百花谷众人更是捏着拳头,巴不得他早点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太微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他依然不会束手就擒,他指着洛霖道:“我所做的一切,洛霖皆有参与,毒疯临秀的药便是他给的!” 簌离本可以跟着太微指责洛霖所为,但她没有。不是因为不记恨,不想报仇,而是她们和临秀早已达成协议,洛霖活不久了,留洛湘府一个脸面,免得连累临秀和风家堡声誉受损。 与人私通不过是私德败坏,可若是参与太微那些龌 分卷阅读71 蹉勾当,那就是武林败类。 洛霖也是淡定,他冷眼看着太微道:“临死之前,还想着拉人下水吗?”就这一句话,瞬间让风向转变,原先还对洛霖有些怀疑的人,瞬间打消疑虑。毕竟,一个坏事做尽的人,临死之前可不就爱胡乱攀咬。 “哈哈哈哈!洛霖呀洛霖,你可真厉害,将自己摘的是一干二净。”洛霖这话无异于赶狗入穷巷,太微也没必要给他留什么面子,本来想着,若是能拉他下水,就不必牵扯梓芬了,毕竟那是他最爱的人呀。 可梓芬亦是洛霖最爱的人,要让洛霖痛不欲生,梓芬母女是最好的工具。 “我们因何决裂?还不是你的好女儿锦觅,与润玉有婚约在身,却失身于旭凤,还爬上了我的床。她在我膝下承欢,你可是亲眼看见了,不是吗?”太微已经疯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可惜,你没看见当年梓芬在我身下媚态横生,温柔娇羞的模样,哈哈哈哈!” “你住口!太微你就是个畜牲,死到临头还要污蔑他人清白!”原本还坦然自若的洛霖顿时气急败坏,越是这样越显得他心虚。 本来他们决裂就甚是蹊跷,润玉匆匆另娶更是奇怪,引得众人猜测,如今太微这话倒是很能解释缘由。总之,不论太微这话是真是假,信的人是多是少,流言足以杀死洛霖,毁了百花谷。 “先谷主与人未婚先孕,少谷主更是左右逢源,这百花谷莫不是个yin窝?”一个一直被百花谷针对的小门派,无不讥讽着,边说边笑。 好巧不巧,被站在一旁的玉兰芳主听见,气呼呼的就走上前去,打了那人一巴掌,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污蔑我们百花谷?” 被打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一巴掌就打了回去,直接将玉兰芳主的发髻打散了:“我早就想打你们了!你们百花谷一群莺莺燕燕,文不成武不就,不就仗着以往有凌霄山庄护着,才有恃无恐,各种作威作福,随意辱骂别人,克扣别人的货物吗?” 一旁又一个受过百花谷气的小门主走山前来,拉住了想要继续打人的玉兰芳主,嘲笑道:“凌霄山庄父子共牝,百花谷母女共夫,倒真是登对的很呢。你们这群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芳主们,莫不是怨恨你们先谷主抢了你们的雨露,然后害死了她吧?”她这话,不就是说百花谷里个个都不干不净,是专供凌霄山庄的暗chang yao子。 牡丹在高台上眼看着姐妹受了欺负,连忙下来,对着看那群看热闹的人道:“清者自清,我们百花谷的事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呸!”一口唾沫落在了牡丹脸上,一个妇人指着牡丹的鼻子骂道,“清什么清!真是不要脸!明明是你们百花谷的jian丫头勾引我丈夫,反过来说我丈夫欺侮你们那个小chang妇,派人将我丈夫生生打成了残废!”这个妇人是个不起眼的小门派的家主夫人,她说的话免不了添油加醋,可大致也是真的。 临秀坐在看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场好戏,一旁的左池风轻轻摆了摆手,那个粗鄙不堪的妇人,便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鸡蛋,直接砸在花牡丹的头上,唾沫横飞的骂着,越骂越难听。 洛霖拿着剑朝太微刺去,而太微不知何时竟散了大半的化功散,立刻就躲开了洛霖的攻击,转身要逃。 簌离和荼姚见了,自然不会让他逃了,拔剑拦住了太微的去路。太微寻路无门,就想拉个垫背的,人群之中,他一眼选中了穗禾。她是荼姚最疼爱的侄女,是他好儿子润玉最爱的妻子,是簌离的好儿媳妇,杀了她,他们都不会好过的。 太微不冲,反而调转矛头,用力一挥,剑气直朝穗禾而去。一切来的太突然,让人始料未及。穗禾本就毒入六腑,若不是为了亲眼看看太微的下场,润玉根本就不会让她出门。 太微用尽全力的霸道剑气,能躲过的人寥寥无几,穗禾直接被击倒在地,当场吐血。 “太微!”荼姚大吼着,一剑冲了过去,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簌离上前,一剑封喉,太微再没吐出一个字,便倒在了灰尘里,一窝蜂的人涌了上来,对着太微的尸身唾骂着。 这些年,他仗着自己武林盟主的身份作威作福,受害的又何止是北冥府和机关城。 “穗禾!”润玉紧紧的搂着穗禾,拼命的给她擦拭着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拉开穗禾。 温热的泪一滴一滴落在穗禾的脸颊上,她睁眼看着簌簌落泪的润玉,艰难的伸出手,搭在润玉身上,道:“润玉……你……你不必自责,这剑气是……咳咳,这剑气是躲不开的。我的这些日子……本……本就是向上天偷来的,能和你……你,结为夫妻,此生已经无憾。” 润玉摇了摇头,道:“穗禾,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本草岛,找木木先生,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好……”穗禾有气无力的答着,手瞬间滑落下来,她闭上了眼睛。 番外一:临秀 武林大会上,洛霖与太微一役过 分卷阅读72 后,太微身败名裂,殒命当场,丹朱为他收殓时,他早已面目全非,半分也辨认不出当年威风凛凛的模样。 润玉荼姚簌离他们带着重伤的穗禾离去,不知所踪,凌霄山庄声明大毁,至此败落。 太微死前攀咬洛霖,又出言侮辱梓芬母女,导致洛湘府维持数年的君子之风,毁于一旦。但洛霖已经不在乎了,他的妻子女儿都已经没了,这个世上没什么好留恋的,他还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给锦觅报仇。 洛霖集结了洛湘府上下和百花谷中精锐,再带上一群依旧依附洛湘府的小门小派,去了圣山,发誓要为锦觅报仇。 一路上,洛霖打着消灭魔教的旗号,不少正道人士见此情景,亦加入了到洛霖的队伍当中去,一时间,洛霖声名鹊起。那时,大家都觉得死前太微所说皆是构陷,只觉得洛霖是无辜受累。 各大门派浩浩汤汤的去了圣山,与圣衣教人缠斗,起初是占了上风的,可后来,圣衣教的青衣堂堂主出现,他的手中拎着一件女子的亵衣在洛霖面前晃悠。 “洛府主可还认得这件亵衣?”圣衣教青衣堂堂主大笑道,“洛府主名义上是为了铲除我圣衣教,其实是为了来替你女儿报仇的吧?别说,你女儿是真的个人间尤物,杀她放血的时候,我们这些个兄弟们可都有些舍不得呢?”说罢,闭上眼睛回味着,颇有些意犹未尽。 青衣堂堂主身后的那群男子亦跟着哄堂大笑,那样尖锐的笑声刺痛着洛霖的耳朵,他一想到锦觅死前的遭遇,只想杀了这些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原本的计划部署,在青衣堂堂主出现后,彻底打乱,洛霖发了疯似的屠戮圣衣教众,追着他们一路冲杀,青衣上沾满了鲜血。 洛霖半分都听不进别人的劝阻,非要追着圣衣教众而去,而圣衣教早就布好了陷阱等着他们。洛霖命大,挣扎着逃脱了,而那些随他而来的人全部落入陷阱,铡刀落下,陷阱顿时成了血坑,无人生还。 追随洛霖而来,留守后方的一众芳主都被圣衣教生擒。九死一生的洛霖眼睁睁看着她们被人扛在肩头带进了山洞里,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传来,而他却无能无力。玉兰芳主声嘶力竭的叫喊混杂着许多男子的调戏声一下一下敲击着洛霖的耳膜,而他却灰溜溜的逃走了。 是他,害得这群如花般的女子陷入狼窝,惨遭□□。 洛湘府,临秀一袭宽松的月牙白大袖襦裙坐在花厅前,手腕上没戴任何饰品,腰间的玉佩也换成了轻巧的香囊,发髻上只斜斜插了一枚乌木簪子并一朵杏色绢花。 这次围攻圣衣教,风临秀没有同意,自然没有跟着去。看见满身是血,狼狈不堪跑回来的洛霖,临秀心情大好,她喝了一口参茶,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 洛霖看见临秀,突然手脚麻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洛霖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没有任何束缚,手脚却动弹不得。 洛湘府的人,早在洛霖去攻打圣衣教时,被风临秀全部换了一遍,这里,就是风临秀的天下,洛霖是死是活,是伤是残,都没有人管。 临秀拿起药碗给他喂药,哪知洛霖丝毫不领情,别过脸不肯喝,他在埋怨临秀。 真是给脸不要脸。临秀一巴掌打在洛霖的脸上,左池风上前,直接将药给他灌了进去。 “师兄,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临秀还是那般贤妻良母的模样,坐在床头,替洛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笑道,“师兄,我怀孕了,你要当爹爹了,是不是很开心?” 洛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临秀。他们成婚十七载,洛霖从来就没有碰过临秀,她怎么怀孕的! 看着洛霖怒目圆睁,却说不出话的样子,风临秀只觉得好笑。 “师兄是在奇怪,我肚子里这孩子怎么来的?”临秀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轻笑道,“自然是我与左池风的孩子,他愿意为了我放弃堂堂路门门主不当,改名换姓,易容换貌来我风家堡当总管,他愿意等我,一直等我,我自然也愿意替他生一个孩子,我和他的孩子。等这个孩子长大了,就可以继承你的洛湘府和我的风家堡。师兄,洛湘府后继有人,你该开心才是。” 左池风站在临秀身后,亲昵的搂着她,对洛霖视如无睹,宛然一对老夫老妻。 洛霖气愤非常,死死瞪着左池风,恨不能将这个玷污他妻子的人千刀万剐。 “你与别的女人早就珠胎暗结,那临秀生个自己的孩子又有何不可?你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的挂念着别的女人,对自己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回来的发妻视若无睹,让她生生守了十七年的活寡。你丝毫不顾及临秀的感受,认回锦觅,在你眼里,临秀不过是个工具,壮大你洛湘府的工具,让你那个私生女名正言顺的工具!”左池风将憋了这么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 什么狗屁正人君子,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喜好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伪君子。 “池风,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浪费唇舌,咱们回风家堡吧。”临秀说着,自然 分卷阅读73 而然就靠在左池风的怀里,满是柔情蜜意的女儿姿态。 左池风替临秀别了别有几分凌乱的发丝,当着洛霖的面,亲了亲她的额头,轻笑道:“好,我们回家。” 临秀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对洛霖道:“对了师兄,我亲手泡的茶好喝吗?那里头我下了乌子,日积月累的喝下去,就会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临秀说罢,靠在左池风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管洛霖是何神情动作,临秀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洛湘府里只留了几个风临秀和左池风的心腹看守着大门,而洛霖所住的河洛轩无人照管,洛霖自然也无人搭理。 半月过后,左池风来看,河洛轩内,臭气熏天,床上满是排泄的秽物,洛霖躺在秽物堆里形若枯稿,早就没了气息。 左池风捂住鼻子,吩咐道:“将人抬出去,把屋子给我打扫干净,要跟他生前的一样,记得,剁用些熏香好好去去这味道。”这样,谁外人就不会知道,洛霖是怎么死的。 “左管家,这个尸体要怎么处理?”搬运尸体的小厮,看着蛆虫蠕动的尸体,强忍着恶心问道。 “这么臭,就一把火烧了吧,免的污了土地。他生前那么贪恋花梓芬,就将他的骨灰撒在离花梓芬坟茔一江之隔的群芳山上吧。”他们活着不能在一起,死后也只能遥遥相望。 半年后,风临秀的孩子出世,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取名悦辞,随她姓风。 孩子三岁时,路门门主便上门替其兄长提亲。风临秀就一个条件,路门门主的兄长必须入赘风家堡,众人都以为路门门主会拒绝,哪知他当场就答应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路门门主的兄长左池风爱慕风家堡堡主风临秀多年,为了她二十多年没有娶妻纳妾。在洛霖亡故之后,临秀为夫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左池风才上门提亲,当真是情深意重。 武林中人人都祝福临秀,守得云开见月明。人人都唾弃着洛霖,耽误了临秀十多年。 太微和洛霖过世之后,百花谷没了洛湘府和凌霄山庄的庇护,又在圣衣教一役中损失众多精锐,那些昔年被她们欺凌的门派一个个都找上门来,对她们喊打喊杀,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 长芳主花牡丹根本没有料到太微死后百花谷会是这般场景,她根本就护不住百花谷,护不住百花谷中的众姐妹。 后来的某一天,百花谷里莫名起了一场大火,大火过后,那些百花谷中的女子死的死,逃的逃,百花谷自此便从武林中消失了。而原本属于百花谷的矿藏和山林,被机关城、北冥府、和风家堡三家悉数纳入囊中。 番外二:荼姚 深秋季节,本草岛上依旧草木葱荣,鲜花漫山,雾气缭绕,恍若世外仙境。 “木先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呀,木先生。”荼姚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声泪俱下的求过一人。 木先生看见荼姚这副模样,无于心不忍:“你先别急,我看看。”荼姚的女儿?她不是只有旭凤一个儿子吗?木先生心中有些疑惑,坐下来搭上了穗禾的脉搏。 润玉就在一旁,源源不断的给穗禾输送内力,护住她的心脉,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一搭上穗禾的脉搏,木先生便知道她已经做了三年的蛊人,蛊毒在五脏六腑内沉积,便是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术。可好巧不巧,她被太微被剑气所伤,反到将她五脏六腑内沉积的毒素给激散开了,因而有了一线生机。 “这姑娘中毒颇深,确实还有一线生机……”木先生顿了顿。 一听见穗禾尚有一线生机,润玉立刻追问道:“但是什么?需要什么珍贵药材,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去寻来。” 木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是药材的问题,而是解她身上的毒,需要她两位血亲的血做药引。”木先生现在有些搞不明白,武林大会上的事他也略有耳闻,润玉竟然是太微的亲生儿子;而现在,荼姚又说穗禾是她的女儿,穗禾若真是她和太微的女儿,那她又怎么会同意穗禾嫁给润玉? “两位血亲的血?”荼姚反问道,原本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宁家被灭门,廉晁早已经死了,穗禾的血亲只剩荼姚一人,哪里还会有另一个血亲呢?这无异于宣判了穗禾死刑。 一旁的润玉和簌离听了,面色亦是极为难看,神色恍惚,伤心绝望。 润玉紧紧的握着穗禾的手,他不敢松开,他害怕一旦送开他就再也握不到她的手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如此悲痛哀思,木先生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穗禾不是太微的女儿,她难道是自己的女儿? 木先生有些激动,他转过身来,朝荼姚问道:“穗禾今年几岁?她是何时出生的?” 荼姚正在伤心之中,木先生一问,她有些懵了,但还是据实以告:“穗禾今年二十有一,生辰是七月初 分卷阅读74 六。” 二十一岁,七月初六生的,妇人怀胎便是早产也得七月以上,穗禾根本就不可能是太微的女儿。 众人都在悲伤之际,唯独木先生莫名欣喜,一把握住了荼姚的手。荼姚下意识的要挣开,手背熟悉的温度让她迟疑。 是他,吗? 荼姚还陷在震惊错愕和无限的纠结之中,一阵痛感从指尖传来,木先生划破了她的指尖,血一滴一滴的滴进一个青白釉瓷瓶当中,他采够了血,便立刻在荼姚的手上撒上止血药粉。动作之快,一气呵成。 而后,木先生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另一个青白釉瓷瓶当中。 木先生这一系列的举动,无不在告诉荼姚他们,他就是穗禾的生父——廉晁。 木先生采完血,正准备离去,荼姚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扯下了他戴了十多年的面具。 棱角分明,朗目星眉,除却岁月在他眼尾割下的淡淡痕迹,其他的还是老样子。 木先生就是廉晁,他没死。 “你既然没死,那当初为何不来找我?”荼姚大声质问着廉晁,声音颤抖,手也跟着颤抖,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指尖划过熟悉的眉眼,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眉眼。 “我当年回去寻找双亲,在路上被太微推下山崖,幸得师傅所救,捡回了一条命。我身受重伤,口不能言,步不能行,等我能出门时,你已经嫁给了太微。”木先生看着荼姚,一字一句回忆着当初,“我曾偷偷去看过你,那时的你身怀六甲,太微对你关怀备至,你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又怎么忍心去打扰你呢?” “哈哈哈……”荼姚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趴在廉晁的怀中,号啕大哭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一个劲的都发泄出来。 那时候的荼姚,以为廉晁已经死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选择了妥协;而那时的太微为了宁家势力对荼姚关怀备至,事事以她为先,荼姚就算不爱太微,也被他那一腔热情感动,想着就那么与太微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挺好。 却原来,廉晁一直都活着。 有了药引,廉晁很快就配出了解药,替穗禾解了体内的蛊毒,只是她中毒颇深,需要休养许久。 番外三:旭凤 机关城宁家和北冥府鱼家的冤屈污名都已经洗清,两家也都重建,再现往日辉煌。而凌霄山庄则一落千丈,曾经的繁华热闹再也找不回来了。 栖梧轩里,留梓池畔的凤凰花一如既往的火红娇艳,像耀眼的凤凰羽毛,而曾经的骄傲凤凰却成了落地山鸡。 旭凤武功尽失,终日里酗酒,再也没有人会责骂他,劝诫他了。 一身火红的长衫,旭凤胡子拉碴的坐在留梓池畔,举起黑陶酒坛就往自己口中灌酒,喝的猛了,他被呛的直咳嗽。 “咳咳咳……”旭凤靠在凤凰木下,颓然的笑着。 一片白色的衣角映入旭凤眼帘,他抬头一看,笑道:“这不是北冥府的家主润玉吗?怎么有空带着娇妻来这看我?”旭凤看着润玉身后玉颜花貌,倾国绝色的女子,压根不想喊她的名字。 旭凤不喜欢穗禾,即便她再怎么美,再怎么聪慧,再怎么讨好他,他都不喜欢。他不要的东西,给了润玉,这或许是现在他唯一觉得有些安慰的事吧。 “我家夫君自然是没什么空来搭理你,是我央着他带我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这落魄的样子。”海棠红的银丝牡丹大袖襦裙,衬得穗禾比三月春花还要娇艳美丽,她依偎在润玉怀中,居高临下,无不得意的看着旭凤。 “哈哈哈!”旭凤大笑着,又灌了一口酒,“那你现在看够了,可以走了吗?” 看到旭凤现在这副模样,穗禾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爱也好恨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去付出任何的表情。 从小到大,旭凤都心安理得的接受着穗禾对他的好,明知道穗禾喜欢他,却不主动不拒绝不接受,享受着穗禾为他做的一切,却又从来没有珍惜过穗禾。 穗禾来这的目的,本就不是单纯来羞辱旭凤的,而是来接鹤梅离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鹤梅不需要在与他虚以委蛇了。 “二少庄主,鹤梅今日就要走了。”鹤梅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素纱襦裙,发间是一枚紫玉簪,腰间是一个红梅荷包,点点红梅,像血一样艳丽。 旭凤愣了愣,他已经习惯了鹤梅的照顾,他以为她不会离开的,可最后,依旧是留不住,他笑道:“走吧,都走吧,反正爹死了,娘和兄长都不要我了。”自他废了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荼姚了,那个养育他二十多年的母亲,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呵呵~”鹤梅轻笑出声,半是惊讶的对着旭凤道,“二少庄主的消息如此闭塞吗?机关城主宁穗禾才是宁夫人的亲生孩子;而你,不过是她从育婴堂抱来的一个弃婴,你不是宁家的血脉,更不是乔家的孩子。” 旭凤难以置信的看着鹤梅,他自嘲的笑道:“原来……我不是母亲的孩 分卷阅读75 子,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都不来看我!” “你有何资格怨恨她不来看你?她十多年来悉心教导你,把亲生女儿嫁给你,可你呢?伤害她的女儿,帮着太微灭了宁家,你有什么脸面指望她来看你?她不杀了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鹤梅说罢,转身离去,她再多于旭凤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哈哈哈!”旭凤看着离去的鹤梅,疯了般大笑着,原来,原来他什么也不是。 旭凤一面大笑着一面踉踉跄跄的在栖梧轩后院来回走着。突然,从院外飞进来一支箭,直插旭凤的心脏,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胸口的鲜血泊泊流出,而刺透他胸口的箭矢,他再熟悉不过,是他自己的凤翎箭。 院外,鹤梅冷眼看着旭凤应声而倒,而后用火折子点燃了院门口早就堆放好的干草。 火势蔓延的极快,火舌顺着火油飞速包围了栖梧轩,火光中还有气息的人在挣扎着,可是漫天的大火还有渐渐麻痹的四肢,都让他无力逃走,浓烟滚滚,呛得他直咳嗽,可越咳嗽越难过。 漫天的火光,比烟花还要绚烂。透过火光,旭凤看见了院外的紫色身影,她笑了,是别人的春日芳菲,是他的夺命曼陀。 宁家,满地的废墟上高楼重建,只可惜,那些逝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祠堂里,点了一百二十六盏长明灯,牌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鹤梅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发间却别着一朵雪白的绢花,她手上捧着一个牌位,朝着宁家的祖宗长辈们叩拜着。 宁稷希望鹤梅能够忘了他与别人喜结良缘,可他又怎会知道,遇见了最好的,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眼。 “嫂嫂。”穗禾握着了鹤梅的手,“你,真的要走了吗?” 鹤梅轻轻握了握那个梅花荷包,莞尔笑道:“那是自然,我和你哥之前就说好的,成亲之后,要和他一起游历山水,遍寻天下曲谱,现在我就带着他一起去看名山大川,你呢就好好修养,到时候给我生个大胖侄子。” “鹤梅!”穗禾喊道,颇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身边润玉。 “走咯!”鹤梅转身,挥手告别。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