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不合》 分卷阅读1 尺寸不合 作者：粥小九 简介： 我们的爱和身体，尺寸都不相合。 一只妄图狩猎棕熊的狐狸幼崽。 女主主动靠近男主，但是后来她发现，自己能给的爱远远少于他的。 第01章 花雨路下了一整夜的雪。 临街的公寓大楼门口停着一辆“货拉拉”面包车。 李劲提前收到了消息，掐着点下楼，他打开一楼大门，顺手捡了块石头抵住，小跑几步来到了面包车旁边。 呵气成雾，李劲看不清车内光景，他抬手扣了扣车窗玻璃。 “哈啰。” 车门很快打开，李劲往旁边让了让，看见里面跳下来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小个子少年。 他穿了身橘黄色羽绒服，头戴鸭舌帽，脚踩马丁靴，穿得这么保暖严实，仍然纤细伶仃。李劲回想起和他约好签合同那天，他也穿了这么一身。 后来去了星巴克，他脱去外套，里面只有一件薄线衫，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然后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推过来。 张扬，男。 张扬双脚触地的一瞬间，李劲确信自己看见他站立不稳地晃了晃。原因在于他背着的这个巨型登山包——李劲怀疑那包能把张扬整个人装进去。 出于好心，也出于对未来室友的礼貌关心，李劲主动说：“我帮你。” “嗯。”他极简短地给予了回应，而后，偏过头粗重地咳了两声。 可能是感冒了，所以不太想说话。 李劲不费什么力气就接过了背包，对于李劲的身形而言，这个登山包的尺寸刚刚好。 “公寓有电梯吧。”司机师傅从车里下来，问道。 “有的。”李劲代替张扬回答，又自然地补充，“一楼台阶滑，您慢点。” “晓得嘞。” 后备箱打开，负责搬运行李的师傅从车上搬下来一大一小两个拉杆箱和一个沉重的纸箱子。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单身男人搬家，就是省心。 三个人外加三个箱子一只登山包一起进了电梯，张扬和李劲并肩而立，师傅不由多看了两眼。 李劲的身高直逼一米九，体阔肩宽，哪怕只穿了身薄睡衣，往电梯里一杵，也有顶天立地之感。相比之下，他身边穿得厚实的张扬，跟大白萝卜边上的小胡萝卜头似的，显得格外单薄。 “对了，张扬。” 电梯升到十楼，李劲突然开口。他人高马大，中气十足，音色也浑厚有力。 张扬怔了一会儿，才“唔”了声，半仰头看着李劲。 “昨天我帮你检查了一下房间，那个顶灯出了点问题。我买了个新的，但是今天下午我不在家，快递来的话，你记得签收一下。” “哦。” 司机师傅在心里说，人家大个子这么细心周到，这叫张扬的真是不懂礼貌。 行李送到14楼，搬进屋里，张扬给司机师傅的工作回执单签了字，而后站在门口，在李劲的指导下录入指纹门锁的指纹。 司机师傅走回电梯站定转身，看见1402门口，李劲站在张扬身后，把他整个人挡了个完全，那么亮眼的橘黄色羽绒服，愣是一点都看不见。 这对室友蛮有意思，司机师傅失笑，抖了抖手里那张回执单，随意瞄了眼，视线却瞬间定格。回执单上客户确认行李送到的签名处，三个字笔走龙蛇——路小西。 来不及问了，电梯门已经合上。 指纹录好，李劲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张扬”显然毫无聊天兴致，他径直回到自己屋里，两秒后，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了。 可能是感冒了身体不舒服，想要早点休息。 李劲想了想，还是走到新舍友的房门口，抬手敲了两下，低声说：“你能搞得定吗？要不我帮你把床铺了，你先睡会。” “哦，不用。”门内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 “我五分钟后出门，晚上十点以后才能回来。”李劲又说，“有事发微信。” “好。” 李劲没再说什么，他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又把屋里垃圾桶内的垃圾袋都搜罗了一遍提在手上，然后去玄关换鞋，很快出去了。 不多不少，刚好五分钟。 一室安静。不一会儿，“张扬”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小脑袋从里面冒出来。 确定屋里没人，路小西扯下口罩，深深吸了口气，帽檐下的小脸白生生的，圆眼睛，黑瞳仁，颊边两朵被口罩捂出来的红晕带着健康的粉。 路小西脱羽绒外套，摘帽子，随手搭在卧室床垫上，这才走到客厅中央去。 没了宽大外套和高顶帽子的加持，路小西整个人又比刚才小了一号。她纸扎似的瘦削，在屋里飘了两圈，仔细巡视新居。 这房子的构造很适合双人合租，除了共用的客厅厨房和餐厅之外，两人 分卷阅读2 各享有单独的卧室、卫生间和阳台，基本上房门一关，两人可以互不干扰地生活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 室内装修极简，主色调是原木色和白色，公共区域内李劲留下的生活痕迹不多，张扬当初来看完房之后就告诉路小西，说这屋子的另一个使用者一定勤劳善良。 张扬拍摄的看房视频里，厨房犄角旮旯都没有藏污纳垢，路小西当场理解了“勤劳”这个词。 但是，善良从何而来。 张扬说，你见过合租者没住进来之前，房间被另一个住客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先例吗？ 路小西没见过，仅有的合租经验是寄宿高中，一个寝室四个女生，自扫门前雪，别人床上桌上再可怕，视线都能笔直地掠过去，当没看见。 念头还没转完，有人敲门，在门口喊：“1402快递！” 李劲还主动给自己这个新室友买了顶灯，路小西一边开门一边想，善良这个词，她也能理解。 路小西的行李确实不多，床上四件套铺完，电脑、键盘、小桌板和台灯都拎出来，行李箱就空了一个。还想再收拾的时候，秦盛的微信语音进来了。 秦盛是全国知名的电视剧编剧，路小西签在他工作室里，正和他合作一个甜宠言情剧项目。两天前，路小西刚写完电视剧大纲，秦盛带来的就是资方责编的反馈。 秦盛在电话那头说：“情感还需要再做提升，要突出姐弟恋的感觉。” 路小西夹着手机，蹲在椅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剧本大纲调出来。 “现在还不够姐弟吗？女主角聪明漂亮能力强，把弟弟玩得团团转。” “不行，资方现在要弟弟更霸总一点，两人的互动也要你来我往互相抛梗。你懂吧，我们不能处处让女主占据上风……比如那个反派陷害女主的时候，女主得吃个大亏，奄奄一息时男主从天而降，这才是观众想看的啊。” 路小西迟疑：“是不是啊，之前的意见不是想要大女主吗？女主这个人设，得有自己的主动性吧，哪会靠着男人来救？我们现在这一版，女主被陷害之后，靠自己的力量，在和男主角逐的过程中支使他为自己搜集线索，绝地反击战胜反派它不香吗？要不我们再跟资方聊聊？” “不行。”秦盛把话说死了，“这意见资方和平台已经通过气了，他们要的就是年下恋的甜宠感。” 资本大过天，路小西入行以来，不止一次感受到这句话的威力所在。她没有再坚持，因为坚持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行吧，我再改改。” “辛苦了，小姑娘。时间有点紧，大纲通过之后，我们要快点讨论出前五集的分场，16号平台那边上会前要给到前五集剧本。”秦盛照例这么安抚路小西，“这次结账，我会多给你一些。” 路小西扯扯嘴角，哦了一声。 挂了语音，路小西就着这个姿势窝在椅子上调整大纲人设，把修改稿发给秦盛之后，路小西瞄了眼时间——22:06。 关上台灯，路小西在黑暗里伸了个懒腰，她听见蜷缩久了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嘎哒声。 这么晚了，李劲怎么还没回来？这个念头在脑中滚了一圈，路小西就想起白天李劲出门前说的那句话，他说晚上要到十点以后才能回来。 好像是在印证她回忆起的这句话，大门门锁处传来流畅的音乐声——是指纹锁打开的声音。而后，客厅大灯亮了。 路小西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关卧室门，可是现在跑过去关门不啻于主动暴露，她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最后猫着腰往床上被子里一钻。 心脏在狂跳，路小西的手按住胸口，深深呼吸。 她的听觉敏锐，很快捕捉到李劲在玄关换鞋、把车钥匙搁在入户置物台的小收纳盒里的声音。紧接着，那声音阻滞了几秒，路小西又听见他在拆快递包裹。 路小西脑子一炸，这才想起自己签收快递之后随手放在玄关边靠着，压根没拆。 脚步声近了，来到路小西房门边。 路小西侧躺在床上，余光往外瞟，看见李劲背光立在门口，头顶几乎挨着上门框，整个人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辨不清眉目。 她呼吸不畅，手指攥着被角，目光却牢牢地盯住了那个身影。 如果此时灯光骤亮，她眼底的真实情绪就会一览无余。 可是没有，卧室顶灯坏了，新的顶灯在李劲手里拎着。 “张扬？”李劲没进来，只是询问，“你睡了一下午？” 路小西没开口。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李劲说，“你的呼吸频率不太对劲。” 路小西屏息，隔了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咕哝出两个字来：“不用。” 憋得久了，鼻音极重，加上她刻意压着嗓子，李劲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发烧了吗？” “没。” “好吧，我那有感冒药，一会儿给你拿进来。”李劲语气平静，“这 分卷阅读3 灯，你装得了吗？” 路小西沉默了几秒：“装不了。” “那我来。” 路小西往床内侧蜷了蜷。 李劲走出去，隔了会才回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光束笔直，为免刺眼，手电一直对着地面。李劲先把感冒药给她搁在桌上，然后回到房间正中央，脚都没有踮一下，直接叼着手电，一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个螺丝刀，仰头拆装顶灯。 全过程屋内只有李劲捣鼓家伙什的声音，路小西抿着唇，一时间有些恍惚。 一周以前，路小西辗转得知李劲要找室友，她当即联系张扬，让他务必拿下这间房子。那个时候，张扬似笑非笑，对她说：“你们编剧是不是都这么热爱戏剧性的桥段。” “如果李劲愿意找异性室友，我也犯不着让你帮忙。” “不怕被拆穿吗？” “这你别管了。” 张扬嗤笑：“果然，漂亮的女人都会骗人。” “感谢你的恭维。” “你这行为，要是性转一下，能被骂上热搜。” “骂就骂吧，我本来也不是道德楷模。”路小西无所谓。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路小西也想不到，自己搬进来第一天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李劲共处一室。 第02章 几分钟后，李劲打开开关，屋内重见光明，李劲并不意外地看见张扬蒙着被子兜头睡觉。 呼吸得上来吗？李劲在心里想。不过他没开口问，只说：“灯装好了。” 路小西动了动，瓮声瓮气地说：“我把钱给你。” 李劲顿了下，才说：“也行。128块。” 见张扬没有半点起床的意思，李劲拿着换下来的旧灯往外走。本来还打算问他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但转念一想，这都是个成年人了，心里应该有数，也就知趣地没再多说话。 李劲抬手关灯，视线无意识地扫过地上还没拆封的纸箱子和一个大行李箱，最后落在墙角的书桌上——玫瑰金的笔记本电脑和粉红色的机械键盘。 灯光陨灭，李劲的指尖顿了下。 路小西半靠在床头，从通讯录里面找出李劲的名字，给他发了个红包。他没立刻收，路小西隐约听见隔壁有水声传来，想起一堵墙之外就是李劲的浴室。 这房子隔音真是不太好。 路小西想到什么，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指尖戳上李劲的头像，点进他的朋友圈。 李劲的微信名毫无新意，姓名+电话号码，看着像个推销员，而不是一个大四的学生。可能是李劲比正常人晚两年上大学，也可能是体育生都早熟，路小西从李劲身上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学生气息。 连他的朋友圈，都没点少年气，每天定点发布产品信息和售价，全都是健身器材——这倒和他的外在形象相符。 要不要跟他买一套杠铃组拉近一下关系？ 这念头的小火苗很快被路小西掐灭：算了，图片上那些铁疙瘩，哪个也不像是她能举得动的。 反正来日方长，路小西想，也不急在这一时。 很快，肚子咕噜声的存在感完全淹没了隔壁男人淋浴的声音。路小西打开外卖软件，选了一份超辣的海鲜土豆粉，然后爬起来，接着下午没干完的活，把剩下的行李归置好了。 外卖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路小西裹上羽绒服，帽子兜头一扣，小跑去玄关。客厅没人，看来李劲已经进屋了，路小西提着土豆粉往回走，特地停下来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李劲房内一点动静也没。 已经睡了？ 路小西瞥了眼手机，23:08。她匪夷所思地摇摇头：令人发指的规律作息。 凌晨三点半，路小西吃饱喝足又洗了个热水澡，美滋滋地躺在床上。 正做着入睡前的准备动作——脑补一个惊心动魄又矫情缱绻的爱情故事。张扬的微信弹了进来。 张扬：姐妹，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看来天下的编剧都默认凌晨是沟通交流的最好时间。路小西蒙在被子里，给张扬回消息。 路小西：一切顺利。 张扬：那个李劲，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活生生一个人在跟前，都分不出男女？ 张扬原本对路小西这个“女扮男装”的计划嗤之以鼻，觉得现代社会没有人能眼瞎到这个程度。他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穿了一身和他同款的衣服，戴了帽子和口罩而已！路小西的第二性征这么明显，只要看见她那双狐狸样的眼睛，就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个男人。 路小西回复他：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你不熟悉的生物，叫做直男。 张扬被冒犯了，但是他很愉悦，并且发了张“我骚我知道”的表情包给路小西。这个人兼具伪娘与抖M属性，所以路小西当初才会选择他来帮自己拿下这间屋子。 张扬：对了，我刚从老秦那里回去。 路小西：哇哦，你们那 分卷阅读4 个项目还没过啊？ 张扬是秦盛工作室的创始人之一，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路小西的半个领导。 张扬：傻逼制片方。 路小西：别这么说，衣食父母，要心怀敬畏。 张扬：对了，老秦让我告诉你，明天下午一点开会，你那个大纲，制片方的责编觉得女主太聪明，没有柔弱感，还要大改桥段。 路小西：？ 张扬：你们那不是个姐弟恋的本子吗？我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姐姐不可以太聪明吗？ 路小西：傻逼制片方。 难得和张扬达成共识，路小西怀着一肚子脏话入睡了。 一夜无梦，路小西虽然入睡时间不稳定，但是能保证长达八小时的睡眠时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健康生活。 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路小西窝在浴室化妆，她的五官精巧好看，连张扬这种浸淫娱乐圈十多年的老油条看了都要由衷地感叹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剧。 路小西回他：还不是为了赚钱，难不成是为了梦想啊？ 路小西曾与大学失之交臂，但是她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网络平台连载小说，也拿过几个含金量颇高的文学大赛金奖。张扬是其中一场比赛的评委，也是他把路小西引荐到了秦盛的工作室。 资历不够，路小西最早只是打下手的编剧助理，一边学习一边工作，跟了几个项目之后，才终于能以编剧之名参与到剧本创作之中。 这是她入行第三年，但真正有她署名的电视剧，还在大纲阶段。无论如何，路小西想，这个项目也要磕下来。 这间公寓租金高昂，好在位置优越，距离秦盛工作室所在的龙美大厦只有两公里。 时间还富裕，路小西就近找了家星巴克，打算随便买杯咖啡，买块可颂解决早午饭。 没想到一推门进去就看见李劲坐在窗边最显眼的位置，路小西心里一咯噔，立刻镇定下来：现在的她和昨天判若两人，李劲能认出来就见鬼了。 这么想着，路小西腰板挺得笔直，脚踩高跟鞋往里又走了一步，等到视线落到李劲对面，她的动作再次慢了下来，一双狐狸眼带着敌意，轻轻眯起。 李劲对面坐着个女人。 漂亮的女人，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漂亮女人。 “哭也不能解决问题。”李劲把纸巾推到女人面前，声音低沉，“要不……” “你们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女人哭腔渐起，“我想哭就哭，为什么一定要解决问题？我哭的时候，只需要被哄，不需要有一个人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要怎么解决！” 李劲被打断，有些束手无策。耐着性子听她又哭了一会儿，才说：“那你……想怎么样？” 话音刚落，余光里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单肩包，紧接着，身旁的座位坐下来一个妆容精致的小姑娘：她穿一件厚且宽大的纯白高领毛衣，配毛呢短裙和裸色短靴。寒冬腊月，小腿裸露在外，不着一物。 在李劲瞥见路小西的同时，路小西也偏头，抬着下巴睨了他一眼。 那你想怎么样。 路小西在心里咀嚼李劲这句回应，心想，这真是最差劲的回答。 但她还不打算一走了之，路小西相信自己的“线人”带来的消息：李劲单身，大学三年半，几乎不涉及任何情感纠纷。所以她坐过来听听，这一幕还有什么内情可挖。 “我不知道。”女人把脸埋进手心里，“我还能怎么样？” 李劲斟酌字眼：“我建议你再去问问他的朋友，我这里除了他的手机号码，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我不认识他朋友，我只知道他住这里。” “他上个月已经搬走了。我也联系不到他。” 路小西咬了一口温热松软的可颂，巧克力夹心的香气溢满鼻尖。 懂了，上一个租客留下来的感情债。 路小西善于从只言片语中整合人物关系，这项技能让她很少深陷社交场合频发的误会和乌龙之中。 食物下肚，路小西身心舒坦，懒懒地往后靠了靠，目光斜斜地落在李劲放在桌面的双手上。 他双手松松地握拳，右手手背上有一道长且深的伤疤，自中指指根起，一直延伸到衣袖中去，路小西好似有透视眼，顺着臆想中的伤疤爬行脉络，视线一路追到李劲的小臂当中的某处。 而后，在李劲察觉之前，眼睫下敛，收束所有情绪。 女人反复确认过李劲对他那个室友毫无了解，在深刻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完全不解风情且并不打算提供额外的情感援助之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路小西晃着二郎腿，心情愉悦地吃完了手里的可颂，挎着背包，端着半热的咖啡出门打车去了龙美大厦。 秦盛看见路小西出现在面前，形容她像只成了精的狐狸，眼角眉梢有一种刁钻促掏的狡黠。 路小西对秦盛夸张于常人的表达方式和行为逻辑见惯不怪，她拒绝秦盛 分卷阅读5 以八卦的口吻来套她的话：“秦老师，我们继续聊大纲吧。” 秦盛笑得贱兮兮的：“那个不重要，大纲总会写完的，剧本也总会写完的。但是八卦……时不我待。” 路小西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张扬肯定透露了什么。 “张扬这个大嘴巴……真是人如其名。”路小西愤愤地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摸出笔记本电脑打开，谨慎地开口，“我换了个房子。” “我知道。”秦盛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罐抹茶粉，“喝手打抹茶吗，我新学的。” 路小西怀疑地看着秦盛。 “干什么？！”秦盛被质疑的眼神激得挺直身体，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我可是专业的。” 路小西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盛很有仪式感地铺好茶席，用温水清洗茶碗、茶筅，然后往热水壶里倒入适量的矿泉水，在等待新一壶热水烧好之前，他摆出个乖巧的姿势望着路小西：“我对房子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多出来的那个室友很感兴趣。” 路小西敲桌子：“秦老师，你不要忘记自己有老婆女儿，能不能不要觊觎其他男人！” 秦盛无语地看了路小西一眼：“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路小西明知故问：“那你感兴趣的点在哪里。” 秦盛：“你之前是怎么认识那个男人的？” 嗬，不愧是秦老师，角度刁钻，一针见血。路小西一下子哑炮了。 第03章 热水烧开，又降温至80℃，秦盛时刻注意着温度计示数，及时将抹茶倒入茶碗，然后注水进去。 路小西闻着抹茶香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小时候见过。” “多小的时候？” 路小西回忆：“16岁。” “朋友，这个年龄对我来说，才能称得上是小时候。”时年36的秦盛没好气地拿着茶筅调膏，“对你这个小毛孩来说，也就是七八年前的事。” 路小西说：“可我那时候真的很小，心智不成熟，就连身高……我那会儿可能就一米五几。” 秦盛顺了路小西几眼，真诚地发问：“请问你现在突破一米六了吗？”顿了顿，继续发问，“现在心智成熟了吗？” 路小西拳头硬了，在桌上哐哐砸了两下：“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能能能，你继续。” 秦盛继续加水，点打茶汤，渐渐的，茶碗里起了沫。 “你知道那个时候的小姑娘，脑子不会转弯的，有了情感寄托之后更是容易走死胡同。”路小西说，“他出现得非常戏剧性，符合那个年龄段少女的一切幻想，所以……” 秦盛：“戏剧性的出现？” “所以现在我有这个机会，干嘛不上？”路小西没搭理他的插入式提问，自顾自地说，“单身男女，百无禁忌。” 秦盛敏锐地察觉到路小西省略了中间最重要的过程，他不满地皱眉：“你就拿这个打发我？” “剧本费不也是一阶段一阶段地结算嘛，故事哪能一口气就听到最关键的地方。等我们大纲过稿了，再跟你说。”路小西接过秦盛捧来的抹茶，深深吸嗅之后，喝了一口，咂摸味道，“好淡。” 秦盛嗤她：“不懂欣赏。”却也不再发问了。 开会聊到晚上八点多，路小西准备离开时，才看见闺蜜叶诗敏两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叶诗敏：你，晚上，来睡我。 路小西对着手机笑，回复她：你，洗香香，等我。 叶诗敏是本市重点大学F大的法学研究生，值得一提的是，李劲就是F大体育系的学生。当叶诗敏在校级篮球赛上认出李劲之后，她就受到路小西的委任，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志愿线人。 比起一做事就把手机抛诸脑后的路小西，叶诗敏简直机不离手，她秒回。 叶诗敏：你再不来，图书馆就关门了。 路小西：图书馆？ 叶诗敏：我刚看见李劲在图书馆写作业。 路小西一时间没能消化完这句话，相比做生意，写作业和李劲的气质差得更远。但是她灵巧的手指先一步进行了回应。 路小西：我马上到。 叶诗敏：瞅你那德行。 路小西打车去F大。 学校管控严格，没有学生卡无法进入校门，叶诗敏在门口接她，一瞅见路小西的打扮，就咋舌感叹：“妖精，不能低调点吗？上回我们班两个男生跑来问我要你的微信。” 路小西扭腰：“你给呗，我考察考察。” “你认真的？” 路小西嘻嘻地笑：“图书馆往哪走？李劲怎么会在图书馆？” “快期末考了吧，现在挂科的话，万一下个学期没开这门课，就没法重修，只能申请延毕，谁都不敢大意。” 路小西不懂大学这些门门道道，她点点头，跟着叶诗敏穿梭在晚间的校园内。 分卷阅读6 路小西光着两条腿，一路上吸睛无数，叶诗敏忍不住问：“你冷不冷啊？” “不瞒你说，我快冻死了。”路小西上下牙关打颤，“我要是上过大学，也不敢……这么造啊。” 她出门就打车，家和工作室都温暖如春，要不是跑来F大，两条腿暴露在冷风中的总时间也不会超过三分钟。 “那我们快点。”叶诗敏带着她抄近道，“从山上走。” 两人所在处到图书馆直线距离不远，只是中间隔了个小山包，小山包也铺了石阶，有时候上课来不及或者单纯为了节约时间，很多学生会选择“翻山越岭”。 路小西从善如流，跟着叶诗敏蹬蹬几步，拾级而上。 “我、我们会不会刚好错过啊。”路小西缺乏锻炼，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你怕什么错过，都住一起了。” “我在家哪敢正大光明看他。再说了，图书馆这种地方，自带滤镜，比柔光双摄还好使……有机会还是要看看一看的。” “我真搞不懂，你迷他什么。”叶诗敏说，“你以后要是倒贴上了，我会看不起你的。” “哪能呢。”路小西说，“我就疯这一回，点到即止，我心里有数。” “作为你姐们，我已经帮你把人搞到身边了。”叶诗敏说，“你也给我透个底，到底怎么想的啊？总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你打算找什么机会摊牌？” “我还没想好啊，这事不能急，我得想个招。” “路大编剧，人生哪有那么好编排的。” “那也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再碰到他是什么概率的事，我能马虎大意吗？”路小西说，“还有多久啊姐，我快不行了。” 叶诗敏忽地刹住，路小西差点一个趔趄。 “你干嘛？” “不用走了。” 路小西满头问号，看见叶诗敏冲前面努了努嘴。 顺着叶诗敏的目光看过去，就在两人十多米开外的前方，李劲缓步下台阶的身影在路灯映照下清晰可见。 路小西和叶诗敏对视一眼，叶诗敏会意，问她：“A还是B？” 这么好的机会和气氛，不用上实在可惜了，路小西一咬牙：“C！” 叶诗敏吃惊地看向路小西，恨不得拿手指头戳她：“你最好是只疯这一回。” 话是如此，还是默契地往路小西脚跟一踩，嘴上大喊：“慢点！” 路小西配合倒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边的土坡上，发出真情实感的一声哎呦。 没别的，不痛也不痒，就是后悔，为什么要穿这身白毛衣出门。 接下来的剧情如路小西所料想的那样顺畅，叶诗敏拉住路过的李劲，请他帮忙把路小西背到校医院去。 “背”这个动作，是C计划里除了“碰瓷”之外，最关键的要素。 好故事是设计出来的。这句话一直被路小西奉为圭臬，作为一名地道的践行者，她在打听李劲的消息伊始，就和叶诗敏商量过很多计划。 刚开始只是说笑，说要把电视剧的老土俗套桥段都用上，有了亲身体验，以后才知道如何更好地写戏：什么故意遗落东西、假装认错人、碰瓷倒地……最好统统来一遍。 后来越聊越细，连场景台词都聊出来了，两个人浑身狗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实践。 可是事到临头，叶诗敏带来了爆炸消息，李劲在找新室友。计划赶不上变化，路小西直接以一招“男扮女装”，出奇制胜，获得了跃迁式的关系进展。 可见俗梗，有多么实用。 本以为之前聊下来的剧情就此作废了，谁知老天有眼，给整了这么一出。 叶诗敏都不得不感叹：除了天命所归，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谁知道，李劲在答应了背路小西去校医院，并且半蹲在她面前之后，这个戏精女人却盯着他的背影发呆，半晌没动静。 叶诗敏觉得她是魔怔了，在旁清了清嗓子：“小西，你怎么了？” “我没事了。”路小西开口，“你走吧，谢谢。” 后半句必然是对李劲说的。 这是唱哪出？欲拒还迎吗？ 叶诗敏干瞪眼：戏台子都搭好了，怎么临上场了要罢演呢？你想过我，想过观众们的感受吗？！ 灵魂深处的嘶吼被夜色消解了。 李劲倒是没太大感觉，只是多看了路小西一眼。他隐约觉得眼熟，可是灯光过于昏暗，他无法确定这个女孩是不是白天在星巴克里遇见的那个。 如果是，也过于巧合了。 “没关系，你慢点。”李劲礼貌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和态度与那天叮嘱搬家师傅一模一样。 叶诗敏眼巴巴地看着李劲离开。等到视线中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路小西！多好的机会！你在想什么？” 路小西没吭声，自己爬起来站定，叶诗敏突然察觉到她的低气压。 “小 分卷阅读7 西，怎么回事？” 路小西拽了拽衣领，说：“有点胸闷。” “啊？”叶诗敏仔细打量她，意外地，看见她眼底隐隐的水光，登时慌了神，“怎么个胸闷法？要不，我背你去校医院？” “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路小西开始下台阶，对叶诗敏说，“你知道吗，我刚见到李劲那会，他也是……也是这么挡在我跟前的。” 那一幕根植于她的记忆深处，是少女路小西情感寄托的最初画面，是她那条永远走不出的死胡同的胡同口。 如果真的被李劲这么背去了校医院，她还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来。 路小西想，故事和台词都可以设计，但是人的情绪无法被左右。 “你说得对。”路小西低语，“人生哪有那么好编排的。” 第04章 路小西在叶诗敏那里住了三天，本来说好的陪她一起逛街、看电影、喝奶茶，除了最后一项之外，都没有实现。 因为平台突然提出要看秦盛工作室和另一家编剧工作室比稿，资方想提前拿到大纲，跟平台内部审稿人提前通个气，好顺其意再做调整，所以把剧本大纲的提交时间节点往前调了五天。 这意味着只有三天时间给路小西完成一份全新的故事大纲。 路小西每天写到凌晨四点才睡，白天一睁眼就往龙美大厦跑，最后总算是赶在deadline之前上交了剧本大纲。 资方责编看过之后，还有一肚子纲领性的意见要提，秦盛和路小西商量，去北京直接和资方碰头开两天剧本会，做最后的大纲调整。 “行吧，你安排。”路小西困顿地打了个呵欠，说，“我做好了改第四稿的准备。” “明天早上我让张扬去接你。”秦盛说，“你今天好好休息。” “他也去北京？” “嗯，刚好我们那个戏也打算跟制片碰个头，省的下次再找时间，多跑一趟。” “行。”路小西挥挥手，“明天见。” 回到1402已经超过了晚上十一点，路小西知道这时候李劲肯定睡下了。她没遮没掩地进屋——果然黑灯瞎火。 下午忙着赶稿，根本没时间吃晚饭，这会饿得心发慌，路小西找了家日式的深夜食堂外卖，点了刺身拼盘和一堆烤串。路小西看了眼预计到达时间，觉得还早，先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浴霸十分得劲，路小西把水温调高，洗得浑身舒爽，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连日的疲倦也消解了不少。 从浴室出来，路小西裹着浴袍，包住头发，脸上贴了片急救面膜，百无聊赖地玩了两局五子棋，这才等到外卖的电话。 终于来了！ 路小西抄起手机，出卧室门前还晓得先瞅两眼李劲的房门，确认他没动静之后，按下手机接听键，一溜小跑来到玄关。 路小西：“是外卖吗？我来……” 话没说完，路小西听见两个声音同步响起，一个是1402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解锁打开发出的悦耳铃声，一个是外卖小哥透过手机传来的善意提醒。 “1402的张先生吗？你的外卖有人帮你拿进去了哦。” 这两声结束，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路小西仰着头，屋外的李劲低着头，两人隔着好大一袋外卖，对视了几秒钟。 有那么一瞬间，路小西觉得面膜在脸上结成了冰，以至于她脸颊肌肉僵硬，半点面部表情都做不出来。 而后路小西开始庆幸，自己从头到脚没有哪一丝细节能让李劲认出自己就是前几天在F大和他偶遇的那个人。 感谢造物主，感谢面膜的发明者，感谢三十分钟前那个做出洗澡决定的路小西。世界因你们而伟大。 很快，路小西的胡思乱想被视野内的物体移动打断——李劲把那袋外卖递到了她面前。 路小西近乎于机械地接过来。大脑在经历了最初的懵逼之后，开始飞速运转，她原本呆滞的眼神渐渐变得活络。 来吧，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要小看了一个年轻编剧的职业素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这世上没有我路小西接不住的梗！ “你要在这里长住吗？” 李劲语调平平，说了个再普通不过的问句。与此同时，他还动作自如地换了个鞋子。 嗯？剧情不对啊。 路小西怎么也没想到李劲一开口，没例行询问她是谁，没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质问张扬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女人，而是话家常似的说出这么一句。 是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他不按套路出牌？ 路小西赌上的编剧尊严，在这一刻竟有崩塌之势。 她有点结巴：“啊，我……我……” “我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只是张扬跟我说，是他一个人住。” 李劲换好了鞋，打算往里走，但是路小西堵住了他回屋的道路，李劲示 分卷阅读8 意她让一让。 路小西瞬间了悟，当即失笑，在心里谴责自己做贼心虚，连最普适的逻辑都忘了。 在家里看见陌生女人，正常男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是室友带回来的姑娘。 路小西松了口气，她往旁边让了一步，默认了李劲的这个说法：“我住不长。” 李劲没再和路小西有半点眼神交汇，他点点头，径直走进里屋去了。 路小西听见他的房门不重不轻地关上，直觉他的心情并不好。她很快想到几天前撞见李劲在星巴克与前室友的女朋友“会谈”的一幕，深刻理解了李劲此时的情绪，和他极力压制仍难以掩饰的不友好。 果然，路小西刚回屋，手机微信就收到了李劲的消息。 李劲：屋子不隔音，你们注意点。 路小西捧着手机愣了半晌，突然笑倒在床上，她眉眼弯弯，连外卖都顾不上拆了，回复李劲：兄弟，你听到什么了？ 李劲：没有，我才回来。 路小西忍着笑，继续发：那你怎么知道不隔音？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隔了一会儿停下，最后又开始输入，但发过来的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之前听到过。 果然是被摧残过，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一见到她就问她会不会长住。 路小西乐得直蹬腿，手指动得飞快：对不住了兄弟，我们保证安安静静。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路小西又发：我女朋友很乖，不会打扰你的。 李劲：嗯。 立了这么一个人设，下次就算和李劲正面相遇，也不用避着躲着了。路小西欣喜异常，突然觉得今晚的意外是福不是祸——往后她就是1402正大光明的女性住客了！ 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另一间房内的男人并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看到这句熟悉的女朋友很乖，李劲一个头两个大，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半年以前，上一个住在隔壁的男人就这么对他保证过。之后没超过一个月，隔壁那对情侣半夜吵架，差点把客厅都砸了。 历史为什么总是惊人的相似。 李劲冲完澡回到床上，郁卒地从床头柜里掏出耳机塞进耳中，心想，根本不能指望张扬说什么安安静静，他实在不想听到隔壁实况直播。 这厢，路小西美滋滋地吃着外卖，和叶诗敏语音聊天，分享了今晚的意外之喜。 “不是，你脑子秀逗了呀？”叶诗敏听完之后，不可思议地问，“你这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是张扬的女朋友了吗？” “是啊。”路小西说，“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想穿什么穿什么！” “这不是重点吧。对他来说，你都是有对象的人了，还怎么跟他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问题不大。”路小西说，“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开口：“路小西。” 路小西起鸡皮疙瘩：“你干嘛突然叫我全名！” “你不对劲。” “哈？” “我就说呢，你早几个月前就知道李劲在我们学校了，但也只是跑来跟我一起看过他几场球赛。你所谓的接近他的计划，也没往更深一层去设计。还有！你费劲巴拉跑去跟人家当室友，却连这种误会都无所谓……我觉得……” 路小西往嘴里送入一块三文鱼，被芥末顶得直拍后脑勺：“你觉得什么？” “你不是想找他当男朋友。”叶诗敏说出自己的结论，“你就是想看着他，在动物园看到喜欢的动物走不动道的那种看。” “哇，你这个类比，值得记录！嘶，好辣！” “真的是这样？” 好不容易等那股辛辣的劲过去，路小西眼泪直飙，连忙抽纸来擦，声音也嘶嘶嗦嗦的：“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点到即止……” 叶诗敏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这几个月的线人身份，终究是错付了。 “麻烦你下凡眷顾一下我们这种思维不够跳跃的普通人类，你不想跟他处对象，还往人跟前凑，到底图什么啊？” 路小西吸吸鼻子，有点委屈：“我很早就跟你交过底哎。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李劲会让身边的人很有安全感。” “我记得……提供安全感不是男朋友的必备要素吗。”所以那个时候，叶诗敏理所应当地认为，路小西就是想追李劲。 “可是异性关系的终点，未必是男女朋友啊。” 叶诗敏竟然无法反驳。这一反驳，就显得她的思维落入了俗套的男女关系之中，很不时尚。 “那你最好别爱上他！臭小西。”最后叶诗敏愤愤地放狠话，“不然我会看不起你。” “什么？！就在三天前，你还对我说，不要倒贴，不然看不起我！” “没听过女人心海底针啊！” 叶诗敏挂了语音。 路小西心叹，只能明天去北京给她挑点礼物好好哄哄了。她仰面躺 分卷阅读9 着，又仔细想了想自己的逻辑链，好像都挺能自洽，她也不知道叶诗敏为什么这么愤慨。 路小西从没有碰到过哪个人，能像李劲这样，给她带来无穷的安全感。能让她仅仅依靠注视，就获得内心的宁静。所以她遵从本能，向这样的人靠近，在那之前，她甚至遵循世俗的道德观念，先确定了对方没有情感纠纷，以保证自己的出现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李劲。”路小西半眯着眼直视天花板的崭新顶灯，近乎于呢喃，“我们的关系，终点在哪一点也不重要。但是你的故事，必须有个好结局……” 第05章 两天后，路小西从北京出差回来。 路小西一路神思恍惚。张扬不放心她，主动提供了护送回家服务。 在北京，为了让人设符合制片方的要求，路小西和制片方碰过具体意见之后改了两个通宵，终于拿出一版让他们“尚且满意”的大纲。 可等到制片方带着这版大纲，私下找了平台策划，那边意见传达下来，表示最喜欢路小西第一次提交的大纲版本，并希望她以第一版大纲的人物关系为基础，增强男女主之间情感互动，多做一些名场面。这样的话，等前五集剧本出来，按照平台的审核标准，这个项目很有希望冲A级。 这次的改稿期限只有一天。 路小西无话可说。她甚至很难抱怨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个行业的现状就是如此，返工这种事对于编剧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但身心疲惫是真实的。 推门进屋，张扬和路小西同时看见了餐桌边正在吃午饭的李劲。 路小西提前给张扬打过预防针，告诉他赴京前夜发生了什么。所以此时，张扬十分自然地和李劲打招呼，说：“在吃饭呢？自己做的吗？” 李劲：“随便做了点。” 路小西的口罩还没摘，屋外气温极低，她呵出的缕缕热气绕在睫梢，凝成细小的冰挂子，以至于视野自动带上一层冰雾滤镜，看什么都如梦似幻。 她用这样的滤镜来看桌上那两盘菜，蚝油生菜如冰糯种翡翠，切开的煎牛排外焦里嫩，湿润多汁。 路小西的肚子“咕”了一声。 李劲的动作顿了下，然后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把手上的肉块送进口中。 张扬忍着笑，摸摸鼻子说：“你点点吃的吧。” 困意远远超过食欲，如果吃饱了会更想睡觉，今天下午就别干活了。路小西挥挥手：“不用了，你还有事你去忙吧。” 张扬不比她轻松，行业不景气的时候，谁都不敢轻易行使拖稿权。 张扬笑笑，给路小西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走了。 李劲有点诧异，张扬怎么把女朋友单独留在这里，自己又出门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想起之前那个室友带回来的姑娘，罔顾自己这么个陌生男人，在公共区域内穿着过于暴露的衣服来回穿梭，还经常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来敲他的房门请他帮忙，实在让人头疼。 李劲当即决定，吃完饭就去图书馆。 路小西回屋工作，照例窝在自己的凳子里，她任务艰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就要交稿，虽然这次的改动内容不算多，可是制片方提及的“增加让人怦然心动的名场面”这个要求，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路小西对着文档，昏昏欲睡，她觉得应该找点什么刺激一下自己的脑神经。 李劲收拾好碗筷，回屋里换衣服准备出门，刚穿上外裤，上身还不着一物，房门被人敲响了。 “李劲。”女人淡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李劲脑中警铃大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胡乱套了一件上衣，然后才把门打开。 “什么事？”他拉开房门，手搭在门边，谨慎地问。 路小西的高领毛衣堆到鼻子以下，头发散着，整个人气质平和柔软，和那天在星巴克截然不同，直如李劲，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愣是没认出人。 “请问你有风油精吗？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路小西礼貌地询问，她脑子还晕乎着，并未与他对视，目光下垂，在李劲的毛衣上停留了片刻。 数九寒天，什么蚊虫都冻死了，她却跑来借风油精，李劲一时间很难消化这个请求。但他还是好脾气地点头：“有，你等我一下。” 李劲说着，松开门，往屋里置物柜的方向走。 路小西微微蹙眉，因为她看见李劲的毛衣外露着许多线头，她上前半步，顺口提醒：“李劲，你的毛衣……” 李劲又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回头，看见路小西扒着门框，想到什么，话冲口而出：“手拿开！” 路小西被震了一下，连宿的苦熬让她行动迟钝，她怔在原地，最先出现在大脑皮层的念头是：李劲可真是，声如洪钟啊。 下一秒，李劲的卧室门，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了路小西右手四根并排扣在门框边的手指上。 ……b 分卷阅读10 r 　　路小西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哀鸣，来源于自己的声带振动。 她猛地抽回手，一瞬间就清醒了。 生理性的泪水很快溢满眼眶，在最初的尖锐痛感过去之后，钝痛自指间扩散开去，路小西觉得那痛意是有声音的，正“突突突”地在她的四肢百骸肆意穿行，她捧着手在客厅一边飙泪一边打转，痛得说不出半个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蹦出几个单音节。 “呜！呜！” 路小西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脑补自己的行动轨迹，脱线地想：我也太像一节火车头了吧。 “呜……” 同样是门，为什么自己房间只安了扇轻薄普通的木门，不会回弹，拉到哪里停哪里，而同一个屋檐之下，李劲的卧室却安装了这么尊贵的弹簧重门！ 不公平，她要找房东申请减租！ 路小西想尽一切办法分散注意力减轻疼痛，在此同时，她不得不遵循身体本能，在沙发上踩来踩去，上蹿下跳。很快，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李劲的身影，他似乎想要来拉她：“去冲凉水。” 这个时候谁挨到她都会增强痛苦，路小西跳开去，拒绝了他的好意。 李劲迟疑地缩回了手，路小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动作中，她读出了“手足无措”四个字。 被钝痛狙击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分钟，下一个阶段是麻木，路小西跪在沙发上，在这短暂的时间间隙里面恢复了说话功能。 李劲觉得路小西嗫嚅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只好上前一步，半蹲在她面前。 “你说什么？” “风油精……不需要了。”路小西摆动着尚且完好的左手，嗓子沙哑，认真地说。 李劲：“……” 路小西彻底冷静下来，她在心里问自己：责编会相信我的手在交稿前一天被门挤了吗？ 答案是不会。 疼痛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眼泪已经风干，发丝粘在脸上，路小西抬头，左手拨开乱发，视线渐渐清明，她发现李劲的脸近在咫尺。 李劲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担忧变成惊讶：“是你？” 路小西迟滞了一瞬，点头：“我叫小西。”她盯着李劲的眼睛，又说，“路小西。” 路小西鼻头发红，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有一种哀而艳丽的风情，李劲认出她就是自己在F大偶遇的姑娘。 这个巧合并没有让李劲想太多，他说：“要去医院吗？或者我帮你联系张扬。” “不用。”路小西对他的这个反应有点失望，语气悻悻地说，“他太忙了，再说叫他来也没用。” “你动动手指。”李劲看向路小西受伤的部位，低声说。 路小西配合地上下动了动，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伤及筋骨：“应该只是皮肉伤。” 她指头红肿，根部隐有紫黑色现出，不出意外，淤血很快就会积满甲床。 李劲嗯了一声，平铺直叙：“指甲没碎，确实不严重。我给你冰袋敷一下吧。” 路小西怔怔的，她想起从前，想起暴雨连天的废墟堆里，李劲也这么和她面对面。那时候，鲜血和着雨水顺着他的胳膊流淌进肮脏的泥土里，他却对她笑，说：小西别怕，有我在。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路小西莫名恼火，她暗暗咬住下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跟谁赌气。 看着李劲去冰箱取冰袋的背影，路小西觉得自己身体里最恶劣的那一部分，在疼痛的刺激下苏醒了。 她看着这样的李劲，知道自己很想欺负他。 李劲把冰袋递给路小西，听见她轻声开口：“我刚刚只是想提醒你，毛衣穿反了。” 他一顿，低头去看，立刻明白过来路小西刚才的举动。 李劲有点抱歉，说：“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提醒你……那扇门之前坏过一次，我重新装了一扇。” 当然不能怪他，他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恰好进屋拿东西没扶住门，恰好穿反了衣服，路小西又恰好想提醒他，并且习惯性伸手扶住了门框。 换做其他人，可能路小西根本不会收到这声抱歉。 但他是李劲。他是天花板砸下来时，人群中第一个站起来去扛的人。他是自己被石块划得满臂鲜血，还自责没能多坚持几秒钟的人。 路小西没有说出正常人本该顺势回答的“没关系”，她继续平静开口：“我明天必须交稿。” 李劲一愣：“什么交稿？” “我是个编剧。”路小西知道他上钩了，她说，“明天十二点之前，我要提交新的剧本大纲，大概还有……三千字的工作量。如果耽误了比稿，这个项目就黄了。” 她说的是实话，所以字字真情实感：“刚才跟你借风油精，也是因为我已经熬了两个通宵赶稿子，实在快撑不住了……” 李劲心想，怪不得她看上去魂不守舍的。要是自己刚才能注意点，把门全打开，也不会发生 分卷阅读11 这事。 他不由地问：“可你的手，还能打字吗？” 路小西摇头，顺势吸了吸鼻子。 卖惨要卖到对方跟自己共情，才算成功。路小西继续加码：“好饿，但是不敢吃饭，怕吃饱了更困。” 李劲想起午饭时那委屈的一声“咕”，心理防线崩塌了。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路小西抬眼，神采奕奕地看着李劲。一瞬间，李劲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第06章 半小时后，路小西的手指开始淤血。因为错过了最佳冷敷时间，指尖的紫红显得格外瘆人。 李劲坐在客厅餐桌前，桌上摆着路小西的笔记本电脑和机械键盘，显示屏里是打开的word文档，标题是“《越云》故事大纲”。 “韩越云的身体里被封印着一个名叫离恨的魔物，可她对此一无所知。离恨出生在幽冥地狱之中，被八方怨气和鲜血滋养而成，罔顾一切伦理道德和世俗礼法，每当韩越云受伤变得虚弱，她就能趁机占据韩越云的身体，并伪装成韩越云接近战神临渊，伺机获得临渊的内丹精元，让自己的神魂得以维系……” 路小西一边念，李劲的手指一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击。 他打字速度还挺快，手势标准，一看就是正儿八经学过，不像她，小时候上微机课根本不好好听，后来全靠自己摸索，时间长了，打字速度也快，但左右手分工严重不均。 三十分钟以前，他们达成和平共识，路小西负伤不能工作，她口述，由李劲代打。 “这后面的剧情我还没想好。”路小西说，“韩越云是女主角，离恨是女二号，离恨想要勾引的临渊是男主，他就是个弟弟。” 李劲顿了顿，看向路小西，似乎不能理解剧情没想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路小西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边甩着手，一边捋顺思路：“现在缺的是韩越云和临渊的感情戏。从表面逻辑来看，韩越云是上古真神的后裔，她有更高的目标要实现，在故事开始的时候，她并不爱临渊，如果离恨没有出来，她不会给临渊任何回应。可当离恨占据了韩越云的身体，她又开始疯狂撩拨临渊……所以临渊的情绪和爱意延宕，作用在韩越云身上，两个人的相处就会有一种错位感，这是做戏的重点。” 李劲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所幸路小西并没有指望李劲给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她还在自言自语：“什么样的感情戏好看呢，最好能创造一个充满欲望和危险的情境……” 路小西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劲，李劲觉得出于礼貌，自己听了这么久，应该适当地给一点回应。 可李劲毫无编故事的天赋，所以他谨慎地开口：“充满欲望和危险的情境？” 重复对方最后一句话，仅仅是基于社交礼仪，表达自己正在倾听，并非真的想知道答案。路小西却兴致勃勃地解释了起来，从什么是戏剧张力讲到具体实例。 “比方说，《射雕英雄传》里面有一场很经典的戏，郭靖和黄蓉在密室疗伤，一墙之隔的地方，是完颜洪烈、杨康、欧阳克等人，一旦主角暴露行踪，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路小西坐回餐桌前，和李劲面对面，她的手肘垫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凝视李劲，念诵原文。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狭小逼仄的空间内，日光从天窗中射进来，照得黄蓉白中泛红的脸美若朝霞，郭靖这个傻小子，第一次对黄蓉动了想要抱着她、亲亲她的心念……” 路小西扬着脸说这句话的时候，自阳台漏入室内的阳光也恰好落在她的脸侧，她真挚又投入，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光彩。 路小西：“这就是——危险和欲望并存。” 李劲喉头轻轻动了一下，很快错目望向电脑屏幕：“哦。”他滚动鼠标，目光在原版大纲上随意游移，落在某一处，“弑龙灵窟这里，看起来挺危险的。” “弑龙灵窟？”路小西绕过餐桌来到李劲身边，她直接去拿鼠标，指尖挨到李劲的手指，后者一下收回手，身体坐直，上半身贴在椅背上似的。 李劲皱了皱眉，可路小西丝毫没注意似的，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 路小西只有大拇指还健在，她艰难地用大拇指和手掌心操控鼠标，看了一会儿大纲里原本有关弑龙灵窟的情节，飞快地说：“原本在这里韩越云为了镇压妖兽，受了重伤，离恨出来之后，设计陷害临渊，让他被龙爪洞穿胸口，想要趁机夺取他的内丹精元。” 李劲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无意识的音节：“嗯。” “对啊！这个桥段可以改得很欲！临渊还是被龙爪穿胸而过，但是要提前，韩越云不能受重伤，因为这场戏不能让离恨先出来。” 路小西回过头来看李劲，她神采奕奕，加快语速，“这样的话，主角的危险就有两重，一是外部的妖兽，二是观众们才知道的，韩越云被离恨占据身体后将会对临渊造成毁灭性伤害，还能做 分卷阅读12 一层戏剧嘲讽！如果想要这个危险的气氛延宕得久一点，韩越云必须带着受伤的临渊逃入龙窟深处的洞穴里……” 路小西有了灵感，她直起身子，后撤一步，开始口述内容。李劲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恢复坐姿。 “韩越云背着临渊，被他的鲜血染红了整片衣衫。凶兽的咆哮声就在身后，当务之急，是将二人的气息尽量掩盖，可是此地无法使用术法，韩越云只能……”路小西瞅了一眼李劲，“只能脱去衣衫，扔到另一条路上，迷惑妖兽争取时间。” 茶轴键盘再次响起敲击声，嗒嗒——嗒，像极了记忆中的那场大雨，雨珠自天际砸下，落在巨大的石板钢筋上，也发出这样无规律的细密击打声。 “那里有道缝，你们个子小，钻出去，往平坦的空地上跑！要快！当心余震。” 路小西脑中响起这样的声音。伴随着浮现的画面昏暗模糊，只有极其微弱的亮光，和晃动的人影。 路小西知道很多人走了，挤破耳朵擦伤身体也争先恐后地从那道震后碰巧形成的逃生墙缝里爬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 她也知道缝隙过于狭窄，李劲这样的人根本出不去。 李劲是不远千里来到这座城市打省际篮球联赛的学生，上一刻，他还穿着17号篮球衣，在场中运球奔跑，他身高体阔，一只手就能把篮球牢牢拿住，3分跳投又漂亮又准。 可是下一刻，在人流攒动、尖叫声频起的体育馆3号出口，李劲为她们扛住了高处砸下的显示屏。他的手臂被刺穿，被划破，最后他们都被困在这个狭窄而阴暗潮湿的体育馆角落。 鬼使神差的，路小西没走，她听见很多出不去的人在痛哭，李劲挨个安抚她们。 路小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知道这是李劲的血。他的衣服和运动裤都泥泞污糟，所以路小西脱下自己干净的文胸背心，从T恤的袖口里掏出来，给他包扎止血。 李劲这才注意到她，发现角落里还有个丁点儿大的姑娘。 他把她往外推，路小西根本无力反抗。 “李劲，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最后路小西扒着那道墙缝，问他。 他没回答，余震来了。 …… 路小西闭了闭眼，等到她再睁开眼睛，发现李劲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路小西笑笑，说：“偶像剧嘛……总是要有点这样的桥段。” “能理解。”李劲淡声说，“继续吧。” 路小西点点头。 第07章 有了好的开端，后续的情感线变得好改很多，最后路小西比原计划更早提交了剧本大纲。 李劲抬眼看了看屏幕右上角，傍晚六点四十。 天黑得早，屋外华灯初上，公寓附近的广场光影绚烂，伴随着广场舞曲，大爷大妈的夜生活开始了。路小西坐在他身边，正在传邮件。 李劲觉得这一切很不可思议。 他从小好动，让他在体校操练一整天，他毫无怨言，但他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的时间极限是45分钟，也就是一堂文化课的时间。 可今天，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在电脑前坐了这么久。 为了两周后的期末考试，李劲最近不得不硬着头皮定期去图书馆学习，但屁股就跟扎了钉子似的，每隔半个多小时，必须去四楼天台放会风才能稍作缓解。 可想而知，他的复习效率十分感人。 李劲在惆怅中询问隔壁学田径的基友费鹏：何解。他不想延迟毕业，公司已经起步了，要是在学校多耽误一年，肯定要误不少事。 费鹏回他：“哥们挂了九科，延毕是铁铁的，你才两科，还有垂死挣扎的机会，你丫的可别在我跟前炫了。” 说归说，最后费鹏还是真心实意地跟李劲分析。 “这学习呢，讲究专注，可咱哥俩心思根本就不在书本上，我觉得问题出在图书馆。” 李劲问他：“图书馆怎么了？” 费鹏：“图书馆外面是哪？南区篮球场啊！你这小眼神往窗外一瞟，看见哥几个在灌篮，还能忍得住不分心？” 李劲沉默了。他每次学习间隙放风的时候，站在四楼天台巴巴地向篮球场张望，确实能够明确地感知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奔跑。 于是他虚心请教：“那我换个自习教室？” 费鹏说了一段rap：“换哪里，那得看你自己。只要能让你，沉心静气，像打了一针镇定剂，蹲公共厕所也没什么不可以。” 李劲：“……” 李劲又接连试了好几个地方，都收效甚微。在他放弃尝试，决定遵从身体本能的反馈之时，他却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午后，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忙活了近六个小时。 整个过程中，李劲心平气和，甚至不想下楼跑两圈。 李劲发怔，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得到了某种启示，像是天使远远给了一记长传，把球砸在 分卷阅读13 了他脑门上。 他蓦地看向路小西。 路小西发完邮件，这才注意到身侧的那道目光：“干嘛？” 李劲：“你以后会一直在客厅办公吗？” 路小西警惕地在脑子里把这句话过了一遍，思索李劲的言外之意。 是嫌她烦吗？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解释了吧。 “哦，我可以在卧室工作的，不会打扰你。”路小西自觉自发地代入那个她自己创造的“室友乖巧女友”人设，“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李劲诚恳地说：“没关系。你在这里工作吧，客厅……空气比较新鲜。”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 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工具人、镇定剂的路小西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应声：“好，谢谢。” 李劲的任务完成了，路小西要把电脑端回去，她左手托着电脑底部往上一抬，随之站起身。 这个动作需要消耗的能量并不多，但是路小西一整天水米未进，猛一下起身，低血糖造成眩晕，她眼前突然黑了一片。 “啊呀啊呀，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路小西小声而快速地呢喃着，身子不受控地倾斜，电脑啪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她本以为自己也会啪一声拍回椅子上，可是没有。 在丧失视觉的短暂时间里，路小西的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两瓣屁股触感奇异，接触到两条梆硬的实物，立体感很强；后背的触感软中带硬，好像是个平面。 不难想象，她歪坐在了李劲的腿上。 07（补） 路小西几乎在一瞬间就察觉到李劲的身体僵住了，很快，后背传来明显震感，源于李劲胸腔里那颗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 在路小西歪歪斜斜有摔倒趋势的时候，李劲本能地想往后撤，可如果那样，她必然会摔在地上。李劲没动，他知道路小西不是故意坐过来的，可现下这个局面实在是尴尬，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托扶路小西的身子。 可能是路小西身量小，她尤其爱穿厚毛绒的衣服，像只蓬松的棉花糖，整个人软乎乎地“团”在李劲腿上，分量极轻，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路小西小小的发旋。 李劲呼吸不畅，堪堪别开头去，可思绪像棉花絮，心里的风一起，就漫天乱飞。 “起来。” 隔了一会儿，李劲低声说。 因为挨得近，路小西觉得那声音几乎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引起胸腔的共振，变得愈发醇厚，她心里痒痒的。 “我头晕。”路小西理直气壮，一边把手探向某处虚空，做出等人搀扶的姿势，“你扶我一下。” 路小西说完话，等了好几秒，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息，然后李劲伸出胳膊，很避嫌地半架着她站起来，路小西睁开眼往下瞄，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像根本不愿意碰到她似的。 路小西吸吸鼻子，扶住桌面站稳，她有点不爽，眼珠转了转，又回头看着李劲：“谢谢你帮我，我请你吃晚饭。” 在李劲开口拒绝之前，路小西补充：“我订过位子了。” 李劲一懵：“你什么时候订的？能退吗？” “就刚刚。”路小西睁眼说瞎话，“和牛放题。这家位置很难预订，大众点评上付了全款之后不给退，你不去就浪费了。” 李劲不喜欢浪费，但他隐约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别人的女朋友共进晚餐。 李劲说：“这样，我先问一下张扬，如果他有时间，刚好替我去。” 说完这句话，李劲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他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张扬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这么独处。 “可以啊，你问呗。”路小西掖起手机，慢慢抱起电脑，镇定地往自己卧室走，“我去下洗手间，一会儿出来。” 卧室门一关，路小西把电脑往床上一扔，摸出手机，果然看见李劲的微信进来。 路小西扯了扯嘴角，轻哼，回复李劲。 张扬：我太忙了，肯定抽不开身，你和小西去吃吧。别跟她客气！ 对方停了两分钟，又发过来一句话。 李劲：她有没有跟你说她的手今天被门挤了？你还是回来照顾一下她吧。 路小西脸上的笑容放大，继续编辑信息。 张扬：哦，她说了哈哈哈，又不是被夹了头，没什么大事。麻烦你帮我照顾下她，我相信你的人品，谢谢啊！ 李劲回了一串省略号。 李劲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男人，也就是他，万一换了有歹心的舍友，真的对路小西有什么非分之想，张扬连后悔都晚了。 李劲在门外郁闷了片刻，又觉得这整件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收敛心绪，一抬头，看见路小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心情奇好，笑得像刚偷了鸡的狐狸，李劲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连眼神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搁。 两人准备出门，路小西蹲在玄关，费力地穿 分卷阅读14 着一双冬款的运动鞋，她只有一只左手完好，右手艰难地配合着系鞋带，却笨拙缓慢。 她仰头，正对上李劲投来的目光。路小西笑笑，说：“等会儿啊，我再试试。” “我来吧。” 李劲半蹲下去，低头给她系鞋带。 这回轮到路小西观赏他的发旋，她笑得贼兮兮的，顺手关上鞋柜门。 不然，李劲会发现她还有一双没有鞋带的雪地靴。 第08章 路小西带李劲去了工作室团建常去的和牛放题店，这家餐厅位置有点偏，在步行街尽头的斜巷里，但胜在牛肉品质和包厢环境，顾客粘性高。 路小西饿得前胸贴后背，点起吃的来半点都不手软。 服务员先上了饮料，路小西要的是可尔必思，李劲选的是苏打水。两人面对面坐在桌边的蒲团上，室内有好闻的淡淡香氛，灯光暖黄，音乐舒缓。 李劲有些不自在，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得垂眼，伸手拿过苏打水喝了一大口。 路小西咬着吸管，一丝丝地嘬饮，一边瞅着李劲因为吞咽动作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我听张扬说，你是F大的？” “嗯，大四。” “可你不像是学生。”路小西说，“感觉……你更成熟。”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她说来却像是某种赞美，李劲没来由觉得耳根发热，讷了片刻，说：“我确实比同龄人大两岁。” “噗——”因为李劲这句话的语病，路小西笑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的意思是……比同届的同学大两岁。” 路小西还是笑，笑得他有点恼了，李劲回望过去，发现路小西一直注视着自己，她神情真挚，竟没有半点取笑的意思，反倒像是觉得他这个口误很可爱。 屋里暖气太足了，李劲那点恼意瞬间就被蒸发。他口舌发干，思维在她的直视中变得有些许迟钝。 “你不舒服啊？” 路小西注意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不再笑了，她关切地询问。在这样的氛围烘托下，她的语气显得格外温柔。 “没有。”李劲错开眼神，状若无意地松了松毛衣领口，“只是有点热。” “你把毛衣脱了呗。” “不用。”李劲立刻说，他伸手拿起苏打水，一饮而尽。 不知道为什么，路小西觉得李劲看自己的目光带着一点警惕，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个认知令她兴致盎然。 服务生依次将烤好的食物端上桌时，路小西请她帮忙把室内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 李劲深深呼吸，决定速战速决，全身心专注在“吃”这一件事上，他不看路小西，也尽可能不和她搭话，好让这气氛诡异的晚餐快一点结束。 可显然，路小西不打算让他如愿。 “其实今天弑龙灵窟的那场戏，所谓的危险和欲望并存的概念还不够。”路小西似乎并不需要李劲的回应，她自顾自地说，“表象的欲望和显而易见的危险，不足以最大程度地调动观众内心的隐秘渴望。” 作为亲手书写了这个桥段同时也身兼观众身份的李劲忍了又忍，还是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那什么才够？” 问完这句话李劲就后悔了，他看见路小西亮晶晶的眸子，她上身前倾，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似乎很长一段话想跟他分享。 李劲仓皇地收回视线，端起苏打水，却发现杯子已经见底，他的拇指在冰凉的杯壁上使暗劲，按了又按。 “偷情啊！” 路小西说出来的话让李劲差点失手把杯子丢出去。他明明什么也没喝，却无端地感到被噎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抬手去按桌上的服务铃。 路小西认真地说：“知道为什么师生、骨科、替身、叔嫂这类禁忌恋总是为人们津津乐道吗？” 李劲不是很想知道。 “所谓的追求刺激，要的不过是那份不可为而为之里的危险。因为担心被窥伺、被发现，所以与之而来的被压抑的欲望也就越强烈，这份欲望源于天然存在的人物关系，是出自于内心的，而不是受到外部刺激产生的。相比而言，内化的欲望与危险更容易让观众有代入感。”路小西兴致勃勃地说完，又问李劲，“你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吗？” “没有。”李劲矢口否认，“我不喜欢追求刺激。” 路小西扬眉：“也对，有些人确实不喜欢。”她顿了顿，状若无意道，“也有些人，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吸引。” 李劲：“……” 还好服务生很快来到他们桌边，李劲松了口气，把空杯子推过去：“加满，谢谢。” 再之后，李劲眼观鼻鼻观心，闷头吃肉。 对面的路小西似乎领会了他的沉默，也没再找话题聊天。 路小西笨拙地用左手拿筷子插向盘中的烤牛舌时，李劲当做没看见。b 分卷阅读15 r 　　路小西费力地用右手大拇指按住扇贝壳，左手拿勺子挖出贝柱和粉丝，汤汁撒了一路时，李劲咬牙忍下了。 路小西艰难地剥着盐烤大虾，和它斗争了三个来回也只扯掉了虾头时，李劲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把路小西手里的虾拿过来，默默剥好，又丢回她的盘里。 路小西咬住嘴角差点溢出来的笑，把肥美咸香的虾肉送进嘴里，得意得勾了勾桌下的脚，快乐得哼起小调。 “他们家的盐烤大虾，真的，绝了！” 李劲一共为她剥了八只虾。路小西得意忘形的后果是忘记提前结账，服务生过来结算餐费的时候，路小西整个人都石化了。 “你不是说……”李劲很快明白自己被路小西摆了一道，“原来你根本没订。” 路小西一边向服务生出示自己的支付码，一边赔笑解释：“我就是怕你不肯让我请你吃饭，主要是……不想欠你这个人情，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现在人情还了，他们两清，挺好的。李劲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和路小西一起走了出去。 巷内打不到车，他们必须穿过长长的步行街走到主干道去。 沿路行人游客多，路小西靠右走在里侧。她步子小，按理说比李劲走得慢许多，可后者不远不近地走在她左后方，半点没有赶超或者与她并排的意思，避嫌之意再分明不过了。 路小西心底发笑，面上倒自在快活，这家店门口停一会儿，那家店里面绕一圈，一副饭后消食的模样。 “喝奶茶吗？我请你。” 路过一家甜品店，路小西驻足，回头问李劲。 “你还喝得下？”李劲不可思议。 “我有个甜点胃。”路小西回答得顺溜，“和储存正餐的胃是分开的。” “……”奶茶这东西糖分太高，是健身的大忌，李劲摇头，“我不喝。” 意料之中的回答，路小西没多问。 这家店铺货台搭得很高，路小西踮脚去看菜单，伸手指了指：“大杯茉香奶绿，去冰三分糖。” “好嘞，小妹妹稍等啊。”排队的客人多，老板好声好气道，“可以先到店内坐一会儿。” 店老板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但路小西仗着身量小，素颜或是淡妆都显年轻，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不像他，初二的时候身高就直逼一米八，人长得周正，浓眉国字脸，去各地训练的时候，走哪儿都要被叫一声大哥。久而久之，他也养成照顾别人的习惯。 等了五分钟，路小西的奶茶才做好，店老板把杯子递给她，路小西左手抓着手拿包，接过奶茶的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路小西求助地看向李劲，后者下意识伸手帮她拿过手包，甚至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出门不选择背包挎包，偏偏选了只能用手抓着的手拿包。 路小西快乐了，乐颠颠地握着奶茶杯走在路上，可还没迈出两步远，就听到诧异的打招呼声。 “路小西？” 这声音直击心灵，路小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连回头的动作都像慢镜头似的。 等到她看见声音的主人，坐实了猜测，路小西的脸垮了下来。 “Nancy姐……” 第09章 有生之年，路小西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陈南倩。 她也是个知名编剧，圈里地位稍居秦盛之下，路小西最早入行，就是在她手下当编剧助理。是张扬把路小西介绍到陈南倩身边去的，当时陈南倩和张扬还是夫妻关系。 一年前，两人非和平离婚。 张扬和陈南倩拆伙后，选择和秦盛合作，后来，把路小西也带走了。 虽然路小西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们离婚，和她脱不了干系。可以说，路小西就是两人攒了五年的婚姻炸药包的那根导火索。 路小西在见到陈南倩时，脸上的慌乱显而易见，李劲下意识看向被路小西称作Nancy姐的女人。 陈南倩体型丰腴，脸庞保养得宜，泛着水光，双眸有神，不怒而威。她身边陪着一个女伴，两人背着同款不同色的名牌背包，此时正用相似的目光打量路小西和李劲。 陈南倩似笑非笑，对身边的女伴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Cici。”说罢，泰然自若地转向路小西，介绍道，“这是Maggie，我现在的助理。” 路小西知道，Maggie这个名字肯定也是陈南倩取的。陈南倩对谁好，喜欢谁，特别愿意公之于众，把所有的形式都做到最好。当初她乐滋滋地对路小西说：“Cici这个名字古灵精怪的，最适合你了。而且，和我的Nancy也很配，就像是亲姐妹！” 现在这个Maggie和Nancy，还押韵呢。 想到这些，路小西头皮发麻。觉得眼前这一幕不亚于前任偶遇现任，路小西尤其容易替自己、替别人感到尴尬，现在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遁走。 但路小西 分卷阅读16 也算是被陈南倩狠狠打磨过的，还是能做做表面功夫，她干笑了几声，说：“好巧。” “你忘了？我工作室搬到这条街附近了。”陈南倩说，刚说完，又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原来是我忘了，我们搬来之前，你就走了。” 路小西脸上的笑有点僵硬，她鞋子里的脚趾抠地，手捏得奶茶从管口往外汩。 陈南倩的目光往李劲身上瞟，李劲甚至无法装作不认识路小西——她的手包还在他手上拿着呢。 陈南倩意味深长，嘴角勾了勾，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微笑，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路小西身上。 “你跟张扬怎么样了？” 李劲脑子一懵，觉得路小西理应解释两句，他示意地看向后者，可是路小西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暗示，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路小西说：“就……还是老样子。” 陈南倩笑得很是宽容：“张扬离开我，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嘛。我要是你，肯定后悔跟了他。” 李劲的脑子一时间很难处理这么多信息，他艰难地分析了一会儿，终于理清楚人物关系。至此，他心里终于对路小西的人品有了一个切实的认知。 李劲皱眉，他把包递到路小西面前：“我还有点事，你既然碰到……老朋友了，你们聊，我走了。” 这种浑水，他没兴趣掺和。 何况，她还是这样的女人。 路小西被陈南倩直白尖锐的话刺得眉角一跳，下意识说：“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说完，她看见李劲把包递过来，可路小西现在没有心思跟李劲纠缠，她想也没想直接伸出右手去拿包。 那边，陈南倩并不因为路小西的回应而恼怒，她笑眯眯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城中月》那个项目，评级通过了，S级。” 疼，尖锐的疼痛，从指间直达路小西的大脑皮层，她握着手包的动作停滞了好几秒。 在这漫长的数秒中，路小西想到了很多过去的片段。 《城中月》是她跟的第一个项目，大纲、分集、分场、实际剧本，两年时间六易其稿。别的项目已经走了大半进程了，这个项目还没有起色，最后陈南倩都想放弃不干了。 可路小西始终坚持，她从一开始收集资料配合开会，到后来自己挑大梁，完成了《城中月》的最后一稿大纲和前五集分场，以及最终要提交平台的全部剧本。 当时她对陈南倩说，不管有没有好结果，这个项目跟她有缘分，她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是那之后没多久，路小西就离开了陈南倩，她也没再听到这个项目的进展。她想，陈南倩可能真的放弃了这个项目。 谁能想到时隔一年，现在陈南倩跑来告诉自己，《城中月》不仅过了会，还拿到了最高的评级。路小西实在很难在这个当下，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好在，她因为去接手包，侧过了身，没有让陈南倩直接看到自己的失态。 李劲看见路小西半仰起头，她的双眼迅速发红，眼里很快蓄积了水泽。 这么痛吗？ 李劲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手——这包很有些分量，她这么用伤手来拿，恐怕不会好受。 可下一秒，路小西竟然攥紧了右手，用力捏住了包，往回一拉，就拽了过去。李劲心头一磕，他看到路小西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泪意退去，她竟然慢慢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平静又不在乎的笑容。 “你先去忙吧。” 路小西的声音轻快，话是对李劲说的，但是很显然，她的思绪没有一丁点落在他身上。似乎她说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从容不迫。 路小西转而面向陈南倩，脸上再也没有半点慌乱和尴尬，她说：“卧槽，牛逼，恭喜你了。” “明年就开机。”陈南倩不相信路小西毫不在意，她又说，“演员档期定了，你猜怎么着，就是我们原来口嗨的时候说的容辰昊——你不是觉得他和男主角最贴吗。” “是很贴，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探班！跟容辰昊拍张合影也好。”路小西说，做出很羡慕模样的同时，又让自己的羡慕看上去像是逢场作戏，以达到传递“我心里不在意，只是配合你演演戏”的效果。 因为了解，路小西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掩饰情绪并且不让陈南倩觉察出来。 陈南倩打从看到路小西的那一刻起就存了想要膈应她的心，路小西不招架，她心头不爽，嘴角微微下拉。好在Maggie惯会看她脸色，适时开口：“要是Cici姐还在这个项目组……” 陈南倩给了Maggie一个欣赏的目光，顺口接过话茬：“行了行了。她才看不上《城中月》，人家现在做的都是大IP，能写出这个S级，还怕写不出下一个S级吗？”又倍儿真诚地看着路小西，“真的，张扬这个人虽然不中用，但他有一门好，会抱大腿。秦盛那边资源我是真的没话说。” 路小西站得笔直，任她话里的刀子一把把扎过来，她如数消受 分卷阅读17 之后，才缓缓回击。 “Maggie，你别这么说。就算我还在这个项目组，《城中月》里，我还不是查无此人？我这个人没什么梦想，能去个A级项目挂上名，就知足了。” 这话一出，Maggie和陈南倩都不说话了。 路小西知道自己的刀，回到位了。 陈南倩对手底下的助理或者编剧再好，那也都是流于表面，不管你多感恩戴德，哪怕拼死拼活为她冲锋陷阵，临了来到编剧署名这一项，除了她陈南倩和公司跑业务的二把手，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的姓名。 路小西还是新人的时候，以为自己只要做得足够多，就能在署名中占有一席之地，可是连续两个项目跟完全程之后，她才知道，这不过是妄想。 留在陈南倩身边，她将永无出头之日，只能沦为高薪枪手。 一年前，跟着陈南倩的编剧陆续走了两个，张扬开始建议陈南倩在署名上做一点让步，后者却觉得这是每一个新人编剧，尤其是非科班专业编剧走向职业道路必经的修行。 何况她身边的编剧本来也流动性很高，她随时能招来新鲜血液，人走就走了，于她而言，根本没有损失。 两人在此方面理念不合，为此争执过多次，都被陈南倩以他不懂事，或是怀疑他和路小西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顶回来了。 他们的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终于爆发，最后也是因为《城中月》。 当时路小西还在跟进其他项目，熬夜挤时间自己改出了一版《城中月》，张扬看到剧本和新的大纲之后很是惊喜，觉得这个项目又有了生机。 那天，张扬和陈南倩关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却不欢而散。最后，陈南倩在办公室里愤怒的声音透过毫不隔音的大门传出：“我对Cici不够好吗？没有我，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写三流网络小说呢！” 张扬：“你声音小点，在办公室呢，Cici以后还怎么……” “张口闭口就是Cici，你们俩到底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了多少名堂？！” 一瞬间，办公室里十几道目光齐刷刷投来，路小西当场懵了。 不多时，张扬摔门而出。 随着工作室大门砰一声砸上，路小西知道，自己距离离职不远了。 第10章 路小西很清楚陈南倩对张扬说的不过是气话，以她的心性和揣度人心理的能力，绝对不会看不出来自己和张扬丝毫不来电。 张扬是路小西的伯乐、引路人，他们共事很愉快，可若是以情感为导向，两人的“适配”度简直能跌破最低值。 尽管陈南倩心知肚明，可她还是以气愤之名，选择了会让路小西当众难堪的措辞。陈南倩任性骄傲，但她不是真的能被情绪左右的人，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她心里有一杆极少失衡的秤，会这么做，不外乎一个原因。 陈南倩决定放弃张扬了，他带来的路小西，也一并被划入了无价值阵营。 当晚和陈南倩、Maggie分开后，路小西给张扬发了个微信，问他知不知道《城中月》评到了S，后者很快回了语音。 张扬：“《城中月》那个项目不是中止了吗？哪个平台过的？” 路小西说：“不知道，我没多问。” 张扬：“等会儿，我问问老万。” 他手边应该有电脑，路小西立刻听见他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恐怕是在pc端微信上打听消息。路小西一个人夹着手包走在步行街边，冷风萧瑟，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刚才是很有底气地回击了，也很有姿态地转头离开了，但路小西很清楚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 陈南倩有一句话没说错，她对自己真的够好了。 在路小西初来这座城市，举目无亲时，陈南倩直接让她住进自己家的客房，然后陪着她物色合适的单身公寓，像姐姐一样照料她的生活。 陈南倩给了她很多，也教会她很多，小到饮食穿衣，大到签合同谈判，要不是最后陈南倩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路小西甚至会觉得自己离开是忘恩负义。 隔了一会儿，那头叮咚叮咚响了好多声。 路小西收拢情绪：“问到了？” 张扬：“嗯……老万帮我问了下平台做责编的朋友。半年前过的，现在已经提交全剧本、见过导演了，后面肯定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再精修几遍的事。然后，我大概了解了下，那项目最终提交的大纲，就是你给的那版。” 路小西：“哦。” 手机那头一阵沉默。 张扬叹了口气：“去喝一杯吧。老地方。” 超过十一点了，路小西还没有回来。 李劲平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动静。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晚上吃多了，胃里积食，所以一直没有困意。 路小西晚上的表情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有点委屈，却又倔强，像被捕兽夹夹住的小动物，不肯放弃挣 分卷阅读18 扎，在痛苦中断尾求生。 李劲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他认定自己非常清醒，因为他知道路小西不是个好女人。 她说起谎来眼睛眨都不眨，她人际关系混乱，有撬人墙角的“黑历史”。 可是…… 今晚的“谎言”确实无伤大雅，所谓的人际关系混乱，或许也另有隐情。 黑暗中，李劲一巴掌盖住了自己的脸，试图阻断一切有关路小西的念头。 十一点半，仍无法入睡的李劲索性爬起来，在屋里做了五组平板支撑、三组俯身划船和三组火箭推进器，等到他浑身暴汗，去浴室冲完凉，站在镜子前擦头发时，终于听到大门门锁弹开又关上的声音。 李劲适时地打开浴室门，目不斜视，走向厨房，满脸写着“我只是洗完了澡出来拿瓶水喝”。他拉开冰箱门，借着侧身在门扇上拿盐汽水，用余光瞟玄关。 视野内空无一人。 客厅大灯明明已经被人打开，路小西总要换鞋才能进房间吧，这么短短十几秒，她就不见了？ 也许是蹲下去解鞋带，被餐桌挡住了。 李劲关冰箱，一边拧开汽水瓶盖，一边往客厅走，“不经意”地绕过餐桌，瞥向鞋柜，果然看见了路小西。 在视线内出现路小西的头发丝时，李劲就立刻事不关己地扭过头，做仰头喝水的准备动作，心里已经把用来回答路小西的话编排好了。 要是她问他为什么先走了，就说自己约了朋友去健身。要是她问他怎么现在出来，他就说自己需要辅助补充电解质。 李劲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只言片语，路小西不仅没有问他话，甚至连招呼也没有跟他打。李劲只听到鞋柜门被打开，又被撞上的声音。 “我今天……”李劲捏着瓶身，低声开口，“约了费鹏打球，所以必须提前走。” 没人理他。 李劲喝了口水：“费鹏是我大学同学。” 沉默。 “他是搞田径的。” 寂静。 李劲终于觉出不对劲。路小西不只是不搭理他，她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李劲探头去看，这才发现路小西正瘫坐在玄关地上，脑袋一半歪歪地挨着肩，一半抵着鞋柜门，将倒未倒地悬着。 与此同时，李劲闻到逸散而出的淡淡酒气。 10（补） 路小西酒品一绝。主要表现在酒后识门认路、自我导航、精准到家这项上，不管喝了多少，她也一定会扛到进家门之后再断片。 李劲看着路小西端庄沉着的醉态陷入迷思。 大冬天的，要是留她这么躺一晚上，肯定要出事。 手里的饮料滋滋冒气，李劲把瓶子放在餐桌上，给张扬打了个电话。 张扬给李劲留的微信是路小西的，可是电话却是自己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的车刚进小区，张扬喝得不比路小西少，所以叫了代驾，他正醉醺醺地半躺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 “谁呀？” “我是李劲。” 张扬脑子嗡嗡的，还留存着啤酒城夜场的激情，仿佛仍旧置身于人声鼎沸、乐声喧嚣的酒吧，他完全听不见李劲的声音，伸手开了外放：“你再说一遍？！” 李劲唇角微抽，不得不抬高音量：“我是李劲，跟你合租的。” 李劲是谁？合租？我没跟人合租啊。 张扬迟钝地反应着。 那厢，代驾的大姐已经娴熟地将车停进车位，她下了车，将车钥匙递给张扬，友好地说：“如果满意我的服务……” “满意满意。”张扬思绪被代驾的话打断，他慢吞吞走下去，发现她把车停得极正，赞许地点头，“技术不错啊，下回我还找你。” 代驾大姐腼腆地笑，说：“谢谢您。” 结束代驾，大姐去后备箱拿自己的小车，张扬看见她还穿着一次性鞋套，不由脱口道：“这套……是你们统一准备的吗？” 他口齿有些含混，还喜欢拉着人说话，是典型喝醉了的表现，大姐见惯不怪。 “是我自己准备的。更干净卫生嘛。” 女代驾真是比大多数男代驾周到，还能想到这一层，张扬由衷道：“我以前从没碰到自己带这个的……啧，还是你细心。” 手机外放，收音效果更好，将张扬和代驾的对话原封不动地传到李劲耳中，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额角青筋突突的，一伸手挂断了电话。 “哎，你不接电话啊？”代驾大姐指了指张扬的手机。 张扬这才想起来刚刚好像有人给自己打电话，他低头去看，却发现通话已经结束，通话记录显示的那个号码是一串数字——他根本没有备注。 “估计是打错了。”张扬说，“要么就是骚扰电话。还说自己是李靖，托塔天王吗？我还哪吒呢！” …… 怪不得张扬经常不回来住，这个路小西，可能还以为她男朋友在忙工作 分卷阅读19 吧。 张扬是指望不上了，这一对估计要不了多久也得掰……到时候，又要换新舍友。 算了，等手头宽裕点，就找个一居室吧。再碰到这样的舍友，他可能会崩溃。 李劲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蹲在路小西身边，他晃了晃她的胳膊，试探地叫她：“路小西？” 路小西耸了下肩膀，好像听到陈南倩在叫她。 路小西做梦了，她梦到自己身上只揣着两千块钱，就来到这座房价顶天，纸醉金迷的城市，她在火车站边的小店选了半天，最后拿了一袋三块五的奶酪面包。 她梦到自己谨小慎微地第一次走进陈南倩的家，却被她热情地拉去参观客房卧室。 也梦到陈南倩和张扬带着她和另外两个编剧在家开《城中月》的剧本会，人手一杯奶茶，聊到兴起，大家捶桌子打板凳。 “牛逼了！路小西这个点子值一千万！”陈南倩站在沙发上蹦，一边说，“我们这个剧成了！” “Nancy姐……”路小西嘟囔，一边准确地握住了李劲的手掌，脸贴上去，“我真的，真的很想跟着你干，我们三个在一起，多快活啊。” 李劲手掌宽厚，几乎能整个包住路小西的脸，他感觉到手心的一点濡湿，李劲怔了下，才说：“醒醒，你要睡就回房间，回床上睡。”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路小西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她扒着李劲的胳膊，攀到他肩头，双眼微睁，眼中却是虚焦：“我从来，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李劲心头一咯噔。 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果然是自己误会了，路小西有隐情，并不是第三者插足？ 他这么一迟疑，又给了路小西充足的“攀爬时间”，她的右手勾住李劲的脖子，左手从他腋下穿过，往上一挂，上身直接倾靠了过去。 她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的，触感明显，李劲惊得往后靠，要将她从身上撕下去。 可是无果，路小西几乎瞬间就锁死了他。 “《角落里没有人》那个本子，三十六集……我写了十五集。Nancy姐，我为什么不配得到一个署名？”她轻声询问，又低语倾诉，“你知道吗，只要你肯承认我，我愿意永远跟随你……” 路小西又靠近了，她的嘴唇距离李劲的耳廓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我那么喜欢你。”路小西语带颤音，说出心里话，“喜欢跟你合作，喜欢家里的工作气氛……我真的不舍得走。” 李劲的心口笨咚笨咚直跳。 有研究称，晚上八点之后运动，会促使身体的荷尔蒙含量上升。 李劲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做了那么多组平板支撑。 他别开头，握住路小西的大臂，用了些力道，将她“剥”开。 稍稍平复心绪，李劲说：“路小西，你认错人了。现在，你马上回房间去。” 路小西被李劲架着，他胳膊长，臂力大，她根本够不着他，思绪在茫然中游弋片刻，路小西的目光总算有了焦点——落在李劲小臂的伤疤上。 她偏着头，定定地望住那道疤，又顺着李劲的胳膊，看向他的眼睛，她怔怔的。 “李、劲？” 就在李劲以为路小西恢复了一点神智，认出自己不是什么Nancy姐，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路小西却别过头，垂首吻在了他手臂的伤疤上。 更要命的是，那并非普通的触碰。 而是吮吻。 第11章 柔软，湿热。 舌尖的舔触，与其说是一种撩拨，不如说是侵蚀。路小西在无知无觉间，一厘一毫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地，在她看不到、感受不到的某处，有人寸寸溃逃。 寂静中，时间的流淌变得异常迟缓，李劲几乎能察觉每一帧的变化。他脑中频闪不断，无数声音和画面拥挤堆叠，爆炸一般升腾到最高的地方，又如流星散落纷纷。 那些异彩纷呈的碎片光影里，有体校篮球场边清晨绽放的朝颜，儿时小心藏在被窝里的受伤的燕，糖罐子里偷尝的甜。 他想起下午在键盘上打出的那些字，在弑龙灵窟内，男女主角亲密接触，男主角“故作镇定”却“心猿意马”。 他又想起路小西刚才在自己耳边念喃，我那么喜欢你。 最后炸开并占据、攫取他全部神智的，却是路小西目光盈盈，在餐桌对面说出的那句——偷情啊。 你内心就没有过蠢蠢欲动的隐秘渴望吗？ 道德感约束着我们的行为，却无法控制思想和欲望，你从不曾有过邪念吗？ 李劲蓦然清醒，他用力推开路小西。后者险些撞上柜门，又被李劲眼疾手快地拽回来一截。 路小西被晃得“唔”了一声，却半点也不恼，睨着他笑，笑容里全是心满意足。 “真好。”路小西说，“你在这座城市，真好。” 这话又是 分卷阅读20 对谁说的？ Nancy还是张扬？ 李劲下定论：“你醉得不轻。” 他这么说着，然后夹公文包似的将路小西提溜进她的卧室，开灯，将人放在床上，鞋子一拔，捞过被子往她身上罩，随后关灯、拿鞋、关门。 全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这个家不能再待了。 李劲把路小西的鞋子放回鞋柜，在心里说，明天，明天就回宿舍去住。 第二天路小西睡到十二点以后才醒。 头痛得仿佛可以描摹形状，有人在拨她脑中的弦，弹得她脑壳嗡嗡响。 在嗡嗡声里，路小西把昨夜的一点一滴都记了起来。 没断片，所知所感一应俱全，鼻尖还遗留着最后那杯加了苏打水和冰块的金酒香气，耳边还回荡着李劲慌慌张张的那句“你醉得不轻”，唇畔还残存着那道疤痕凹凸不平的触感…… 路小西拢着被子，脚丫露出一点，她轻轻勾着脚趾，笑意慢慢爬上嘴角。 感觉还不坏。 路小西晃荡到客厅，却没看到李劲，她在餐桌工作，一直到晚上也没等到李劲回来。 她心里犯嘀咕，借张扬的名义用微信问李劲，后者却回他说自己要准备期末考试，所以先搬回学校宿舍住一阵子。 路小西盯着“住一阵子”那几个字陷入沉思，所以她看见屏幕上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可是等了又等，也没等来输入的内容。 最后她快没耐心了，就要撂下手机时，消息进来了，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也不知道李劲为什么憋了那么久。 李劲：有时间，你还是多陪陪你女朋友。 路小西扬眉，还想跟他多掰扯几轮，秦盛的电话进来了。 《越云》的新版大纲过了平台内部责编的审核，保守估计能评到A+，如果前五集剧本能保持大纲的质量，评上S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盛情绪高昂：“10号之前写完前五集剧本，三天统稿精修提交，15号平台过会！时间很赶，小西，最近要忙了。” 路小西昨天才受完《城中月》的刺激，这个项目她无论如何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应对。 “没问题，我今天就把分集理出来。”路小西说，“明天我们开始聊分场，四天……不，三天出分场，然后我开始写剧本。” “我看行，明天下午三点，工作室见。” “好！” 放下手机，路小西立刻调出文档，斗志昂扬、摩拳擦掌。 “嘶……”手指还在痛，可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路小西负伤战斗，通宵达旦地写完了前五集的分集。 和李劲有关的事情，全都被她抛诸脑后了。 李劲在宿舍住了三天。 他和费鹏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费鹏顺嘴问了一句：“你今天复习哪一章啊？” 李劲想了会，报了个名字。 费鹏神情古怪地看着李劲：“兄弟，你昨天跟我说的也是这一章。” 李劲回神，啊了一声：“是吗？” “你不对劲啊。”费鹏拿着筷子在他眼前来回晃动，“你这两天咋了？搬回来就够奇怪的了，怎么还神情恍惚上了？” “哪有。” “哪没有？！”费鹏最不喜欢别人反驳自己，立刻数道，“前天，吃饭狂瞄手机，十九次，我都给你数着呢；昨天，我隔着区区四阶台阶叫你名字，你都没动静！哥们我跟你说，除非你出示阿兹海默症诊断书，或者说你恋爱了，否则其他理由在我这都过不去。” 因为这话说得过于顺溜，像是不经大脑直接从嘴里流出来似的，所以费鹏说完了才品出味来，不由大骇：“不会吧！你该不会真的——” 李劲有点烦躁，因为他知道费鹏在这方面心眼多，瞒是瞒不过，只好说：“不是恋爱，我就是有点事情想不通……” “——得了老年痴呆吧？” 李劲的话和费鹏的后半句同时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李劲脸一黑：在费鹏眼里，自己得老年痴呆的概率都比谈恋爱更大吗？ 反观费鹏，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想不通？”费鹏眼放绿光，直接绕过桌子坐到李劲身边去了，“想不通你问我啊！什么事情？跟妹子有关吧？快说说，快说说，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李劲正色：“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劲、女人。 费鹏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看见这两个词有所关联，他兴奋得无以言表，根本顾不上李劲的说辞：“你老是看手机，是不是加人微信在等消息？快快，先让我看看朋友圈，我跟你说，姑娘的朋友圈很说明问题的！” 李劲叹气，决定先堵上费鹏的嘴：“我没她微信。只加了她男朋友的微信。” 这话一说完，费鹏果然闭嘴了。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玩味起来，而后一边摇头一边鼓起掌来 分卷阅读21 。 “牛逼了，哥。” 第12章 在此之前，费鹏只听说过，要想攻略一个女人，首先要攻略她的闺蜜。可从来没听过，先攻略她的男朋友这样的说法。 费鹏对李劲刮目相看。 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什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什么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呃，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吧。 “要追有男朋友的姑娘啊，那是有点难度。”费鹏沉吟。 “你有没有节操？”李劲没好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追她？她是我合租舍友的女朋友，我对她……总之，我不可能追她。” 费鹏以一种过来人独有的、高高在上的怜悯目光看着李劲：“兄弟，我现在跟你说你会打脸你肯定不信，没关系，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李劲已经吃完了，他没理费鹏，兀自收拾餐盘，放到食堂的统一回收点去。 费鹏跟屁虫似的追过去：“说说呗，以你对女人的了解，想破天去也不可能想明白的，还拉低学习效率，多不好。” 这话倒是实在，李劲听进去了，他步子放慢，似乎在斟酌措辞。 费鹏看他那个认真的样子，嘴角都要翘到发际线了：栽了，这就是栽了啊。 “有两点。”李劲说，“第一，我觉得她对我……不设防。” “噗——”费鹏没兜住，乐颠颠地追问，“你别她啊她的，人姑娘总有名有姓吧，叫什么啊？” “路小西。” “哦~那是哪种不设防？”费鹏的笑意味深长。 “别想歪了！”李劲说，“我们也就认识这么几天，可她总给我一种，她很信任我的感觉。” 李劲形容不好路小西给他的情绪反馈，但他能肯定的是，他从路小西的眼中读到的情感，全都是正向的。 本来他还不能完全确认，可那天路小西在步行街见到Nancy的时候，李劲就完全看出差别来了——比起对Nancy的伪装和戒备，她在他面前无比松弛自在。 “那她段位有点高啊。”费鹏问李劲，“有的妹子会搞个天真少女人设出来，就是楚楚可怜，做什么都容易出错，需要你来帮她，说白了就是装柔弱。” 李劲说：“她不是。” 这就是直男最后的坚持，一看就毫无“色会”经验。费鹏拍拍他的肩膀：“你说你想不通，我给你答案了，你还不信，那我也没法。” 李劲皱眉，想举例反驳，但是路小西这几天确实伤了手又醉了酒，是他帮她料理了工作，也是他把她扶回床上的——从理论对应的角度来看，和费鹏描述的情况十分相似。 “你想想啊，人家有没有男朋友？”路小西的初印象在费鹏心中不太好，他循循善诱，“出了事，她是第一个找男朋友，还是先找的你？” 每次都是李劲想着要告诉张扬，路小西从来没主动求助过她的正牌男友。 可是张扬…… “那就是先找的你。”看见李劲迟疑，费鹏心下了然，“破案了，她是绿茶本茶呀。也就你老实，看不出猫腻。” 李劲觉得费鹏说得不对，他眉峰耸得更高了，能找到的理由也很单薄：“那是因为，她男朋友工作忙。”又想到什么，脱口补充，“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费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不很正常。” 李劲：“那我们呢？我们很像吗？你女朋友可都换了一打了。” “……”费鹏跳脚，“你怎么回事！人现在还没跟你，你就拐着弯想办法地帮她说话了？我看你是被她蛊住了。” “什么跟我？我和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路小西的绿茶形象已经在费鹏心中坐实，他虎着脸说：“算了算了，下一个问题。” 有了前几段对话，李劲打定主意不再跟费鹏讨论这件事了。第二个他想不通的问题一问出来，这家伙指不定怎么乱想。 “不说了，反正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更近一步。”李劲大步往前走，“我现在没打算交女朋友，退一万步，我也绝对不可能做这种撬人墙角的事。” 后半句费鹏是相信的，以李劲的为人有目共睹，没什么可质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躲回宿舍来。 但费鹏隐有担心：“那万一，人姑娘先分手了呢。” 李劲的身形微微一顿。 “他们要是分手了，我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他说，“这个假设没意义。” 完蛋。 费鹏看着李劲的背影，心叹：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刚才什么不会更近一步、不打算谈恋爱的坚决呢？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人家有男朋友。 …… 李劲荒了几天，实在是在图书馆待烦了，索性约了几个“球友”去打篮球。 出了几场汗，通体舒畅，李劲觉得自己也想通了，一扫前几日的滞郁，遂做东 分卷阅读22 ，呼朋引伴去吃了顿好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街边看见张扬。 那会儿他们刚吃完饭，结伴从餐馆出来。李劲正看见一辆宝马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张扬从车里走出来，他穿着西装，头发抹了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和李劲前几回见到他时很不一样。 张扬没注意到李劲，他满心都在车里的另一个人身上，一下车就快速从车前绕到副驾去，拉开车门，很绅士地伸手帮里面那人挡了挡，以防碰头。 很快，李劲看见一个纤细高挑的女人下车，亲昵地挽住了张扬的胳膊。女人穿平底鞋，却已经和张扬差不多高，她侧身同张扬耳语，两人都笑盈盈的。 李劲的步子变慢，看着张扬锁车，回搂着女人的腰，与她并肩走进附近一家日料店。 “劲哥，看什么呢？”有人见李劲掉队，回头问。 “没什么。” 李劲收回目光，快走几步回到朋友们身边，听见他们在讨论文体活动月的比赛，李劲有一搭没一搭地插话，心不在焉地随他们走在路边。 …… 分集分场确定，路小西开启了“暴写”模式，蹲在客厅餐桌椅上全速写《越云》一到五集的剧本。 夜色渐深，偌大的客厅只有键盘不规律的敲击声。 路小西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超过了五小时，整个人全神贯注，投入在故事里。 大门被人打开，路小西没反应；大门合上，路小西没听见；有人脱鞋换鞋，路小西纹丝不动。 突然，路小西自认为无比安静的客厅传来男人清嗓子的声音。 她终于接收到声音讯息，猛一偏头，看见李劲站在玄关。 路小西对他笑了笑，全过程不到半秒，又收敛神色，转过头面向屏幕继续工作。 李劲：“……” 路小西眼下有显而易见的阴影，看上去气色不佳，笑容一闪而逝——似乎心情也不太好。 难道她已经知道张扬的事了？ 李劲沉默地往自己的房间走，路过路小西身边时，听见她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他回来得挺巧，路小西刚写完第一集 剧本，点击保存，给文件命名后，她直了直身子，听见关节发出可怖的嘎哒声。 李劲也想问自己怎么回来了。 没道理啊，总不可能是回来八卦张扬劈腿的事。 李劲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立刻说：“拿点东西。” “哦。”路小西说，“那你还走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她这两天熬得狠，两眼通红，仰头瞅着李劲，看上去很可怜。 李劲不可避免地想到费鹏的话，觉得自己不能被路小西的外表欺骗了，他想，绝对不能让路小西觉得自己是个心软又好说话的人。 李劲一狠心，心一横，说：“不走。” …… 第13章 所谓鬼使神差，不过如此。 李劲打球的时候，会遭遇很多这样的瞬间，而长年累月的训练，让他形成了肌肉记忆，不管身处球场的哪个角落，都能准确，或者说下意识地判断球该如何出手。 在那些瞬间过去以后，李劲心里往往很踏实，因为他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拥有足够的掌控力。 但是对待女孩子，李劲毫无经验，他的回应依旧全凭直觉。和在球场上天差地别的是，他立刻陷入未知，他无法预判对手的动作，无法估量自己的行为会对未来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李劲茫然地站着，他知道，在自己和路小西的较量中——如果说这真的是一场较量的话。主动权永远攥在她手里。 路小西笑了，尽管她面带倦意，仍然笑得安心。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睡得不太好。”路小西说，“之前看你作息那么规律，就想跟你请教请教，怎么才能定点入睡。” 路小西这几天过于紧绷了，《城中月》施压在前，再加上高负荷的工作，导致她即便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也满脑子项目的事，在床上烙煎饼似的，怎么都难以入睡。 褪黑素和助眠维生素都吃了，收效甚微，今晚要不是李劲回来，她本打算试试安眠药。 看见李劲，路小西莫名觉得舒心，她在心里调侃，也许自己是巨物爱好者，她向来不喜欢精致的小东西：日常生活里，在可能的情况下，她更偏好oversize。 出去旅游，路小西也喜欢名山大川，喜欢一切高大、雄伟、巍峨的建筑物，当年她第一次看见乐山大佛的时候，甚至被一种莫名击中内心的感动惹得泪流满面。 怎么就连看男人，都延续了这古怪的审美？ 睡得不好？为什么睡得不好？ 李劲审视地看着路小西，忖了片刻，试探地问：“你怎么不去问张扬？” “他？可拉倒吧。” 路小西差点把白眼翻出去，就是认识了张扬 分卷阅读23 ，她才慢慢拥有了这种昼夜颠倒、号称“内分泌杀手”的作息。她要是去问张扬，他只会嘿嘿一笑，然后回答她，这就是编剧的生活，恭喜你在猝死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当然，张扬只是嘴毒，褪黑素还是他给代购的，只不过对路小西毫无用处就是了。 李劲看见路小西的反应，心里骤然一动：她果然知道了张扬的事？还是说，她和张扬已经……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李劲被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鼓噪得心烦，他说，“习惯了。” “好吧。” 路小西叹气，慢吞吞地收拾电脑，要进屋去。 “那你……”李劲拦住她，“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安眠药。”路小西说。 “你要吃安眠药？”李劲眉心皱起，“这东西的副作用你了解过吗？” 路小西点头：“医生给开的，它的副作用肯定比我每天失眠要轻。” “为什么失眠？”李劲终于委婉提问，“感情问题？” 李劲帮路小西代写过《越云》大纲，路小西知道他能理解自己卡在了感情线上——感情线的问题，可不就是感情问题？ 路小西连忙点头：“是啊，你知道的。我现在有几个环节没想明白，有点焦虑，所以睡不着。” 李劲全然想歪了，他没好气：“就因为这个，你要吃安眠药？他值得么？” 路小西想了想，笃定地点头：“值得。” “为什么？”李劲脱口问道。 那天，李劲藏着掖着，没有对费鹏说出口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个。 张扬这个男人，不负责任，没有担当，既不能照顾路小西，人品也实在差劲，李劲怎么都想不通，路小西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因为我需要钱啊。”路小西理所应当，她不太明白李劲为什么突然有动气的征兆，“这很奇怪吗？” 李劲被她丝毫没有半点羞愧的回答噎住了，他怔在原地，突然从心底涌起一阵失望。 是他不愿意把路小西想得太不堪，所以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可她丝毫不以为耻，反倒觉得理直气壮……也许费鹏说的是对的。他是脑子有问题，才会对她抱有这种虚幻的期待。 几秒后，李劲失笑：“不奇怪，是我管得太宽了。” “李劲，你怎么了？” 路小西觉得哪里出了错，这种错误在剧本围读会的时候最常见——人物台词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与桥段应该达到的情势不相符。 这时候，所有人都会停下来，对当前剧情进行反复推敲并着手修改。 李劲恢复平静，说：“没什么，我准备睡了。” 肯定是有什么的，路小西职业嗅觉敏锐，她跟过去：“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因为安眠药，还是因为《越云》？” 李劲一愣：“《越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刚才说的想不明白的环节，为了钱所以值得的……都是《越云》？” “是啊，你之前走得急，还不知道吧，我们的大纲过了，现在我要落地写剧本啦——前五集剧本过会的话，我能拿到不少项目金呢。”路小西说，“可是感情线的细节，我还有点卡。” “这样啊……” 李劲脑子一懵，分不清此时此刻涌上心头的情绪又是什么，路小西不过前后说了几句话，他的心绪却好像坐了趟过山车，起起伏伏，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之前……你理解的是什么？”路小西试探地看着李劲。 他刚才没有否认自己说的那句“你生气了”，说明自己对他的状态判断没有出错，那就说明——李劲误会了什么，这误会让他觉得气愤。 可是，是什么呢？路小西一边回忆着李劲刚才的每一句“台词”，职业病似的，想从中获得人物内心更多的信息。 终于，路小西有所得。 李劲刚才问她“他值得么？” 这个“他”，如果指代的不是《越云》，那就只可能是他们之间表面关系上的唯一交集——张扬。 路小西得出结论：“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受了情伤，所以要吃安眠药吧？” 一语中的。 李劲只觉得脸颊涨红，顶着路小西灼灼的目光，他无所遁形。 “你的脸好烫。” 路小西这么说着，手指已经贴了上来，她的指尖冰凉一片，与他的面颊温差过大，她迟疑地判断着李劲，终于得出一个自己也很难相信的初步结论。 “你在害羞吗？” 她这么问，很快从李劲躲闪的目光里得到了肯定的反馈，路小西突然笑起来。 “你好可爱。”路小西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喜欢和惊叹。 她想，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可爱。 空气凝滞，李劲难耐地往后撤了一步，躲开路小西的触碰。上小学以后，他就没再被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过了。 “你、你别这样 分卷阅读24 。”李劲嗫嚅。 “谢谢你刚才关心我。”路小西收回手，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受情伤的。” “什么意思？” 李劲对她后半句话的疑惑已经远远超过了反驳前半句话的迫切。 路小西也不好跟他解释张扬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只好折中选了个比较合理的回答：“我的观念是，男人如衣服，兄弟姐妹才是手足。” 李劲又懵了，比起这句话带来的荒唐感，他更介意的竟然是—— 敢情刚才她只是伸手，摸了摸一件可爱的衣服？ 第14章 路小西最终还是没有服用安眠药。 在李劲的建议下，她做了三组平板支撑和几组助眠运动，最后一组平板做完，路小西成了一条废狗，爬上床两眼一闭，就梦会周董去了。 李劲也没想到这个随口说出来的办法这么奏效，不过也不奇怪，路小西白天用脑过度，大脑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很难平稳入眠。运动耗费体力，却能放松她紧绷的神经，让她的肢体感觉到疲惫。 路小西是睡得沉，李劲却罕见地陷入失眠。 说到底，她还是不知道张扬做的那些事。 可这种事，他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又怎么能多嘴介入呢。 李劲心情郁闷，第二天起床洗漱后看见路小西已经乖乖坐在餐桌前喝粥了，笔记本电脑架在边上，正在放日本搞笑综艺，路小西嘴巴咧着，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看见李劲出房门，路小西招呼他：“我点了两份粥，快来吃。”又说，“我今天起得比你早哎，运动还挺管用的，这个项目结束前，我打算每天坚持运动。” 李劲坐在路小西对面，餐具和食物已经摆放整齐，除了生滚牛肉粥，还有一枚煮鸡蛋和几碟小菜。 这是她请他吃的第二顿饭了。李劲想，哪怕只是普通的舍友，人情往来还是要有的。 “下回我请你。”李劲说。 “好啊。”路小西的视线还在电脑屏幕上，想也不想就说，“下礼拜吧，等我把这五集剧本写完。” 路小西说完，突然停住，又看向李劲：“下礼拜你们是不是要期末考试了？” “你怎么知道？” “我闺蜜是你们学校的。”路小西说，“你不是大四了吗，还有很多要考的科目？” “不算多。” “是之前挂科的重修吗？” “……”李劲突然觉得脸上有一点挂不住，但他更不擅长说谎，“嗯。” “加油。”路小西冲他笑笑，“到时候一起庆祝，还能喝两杯。” 这笑容似曾相识，路小西的话又唤起李劲对于酒水香气的回忆。 那晚路小西在玄关，喝得五迷三道，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吻上了他的手臂。 她肯定已经忘了。 吃完饭，路小西问：“我在这里工作会影响你复习吗？” “不会。”李劲刚回答完，突然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他答得这么顺畅，言下之意不就是打算留在家里学习吗。 她是故意这么问的吗？ 李劲偷眼看路小西，后者浑然不觉，把电脑移到正前方，戴上耳机，整个人蹲上椅子，进入了工作状态。 是自己想多了吧。李劲在心里说。 有路小西在面前，李劲觉得家里的气氛比图书馆更紧张一些，这让他莫名振奋和投入。 从前费鹏就总说他是比赛型选手，平时训练的时候状态松弛，少有爆发，可一到比赛现场，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激活了，不仅失误少，还更容易打出亮眼的成绩。 李劲拿着书和草稿纸，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那日他帮路小西代写大纲时一样，李劲安稳地坐在凳子上，一上午没挪窝。 中午，李劲下厨煎了牛排，辅以水煮西蓝花，两人吃了顿简餐之后又各自开工。 路小西是典型的工作脑，一旦开始干活，什么都能抛诸脑后。李劲倒了水放在她手边，她都不知道喝，李劲只好三不五时地敲两下桌面，示意她该喝水了。 这还只是小事，路小西的坐姿实在让人看了头疼，李劲想起小时候看的动漫《死亡笔记》，她和里面的L一样，都喜欢蜷缩着蹲在椅子上。 别的不说，时间长了，膝盖和脚踝肯定受不了。 李劲忍不住问路小西：“这个坐姿有什么讲究吗？” “啊？”路小西回神，下意识先去捞水杯喝水，杯子都端到嘴边了，才发现李劲是在问她问题，“讲究啊……小时候家里穷，天冷了没衣服穿，缩起来能暖和点儿。” 李劲心里一抽：怪不得路小西这么瘦小，原来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他听着有点难受，完全理解了路小西现在为什么这么拼命。 “逗你呢。”路小西见李劲一脸抱歉，笑得差点被水噎住，“我就是小时候被动漫带歪了，觉得这么坐很酷，后来就改不过来了 分卷阅读25 。” 李劲：“……” 他怎么忘了，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编剧。 李劲说：“没有人告诉你这个坐姿不好吗。” “没。”路小西说，“我就在家里这么干，别人不知道。” “你家人也不劝你？” “我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路小西抿了抿唇角的水珠，“这回是真的。” “抱歉。” “你抱歉什么？”路小西说，“你是最不用抱歉的人。” “什么？” “没什么。” 李劲又一次体验到和路小西聊天的过山车感。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李劲突然开始好奇，路小西为什么成长成了路小西，她经历过什么，选择过什么，又放弃过什么。 李劲欲言又止，他甚至有些恼恨自己在女孩子面前的嘴笨，如果是费鹏，他一定有办法靠得更近，知晓得更多。 “这个坐姿不太好。”最后李劲只能笨笨地再回到刚开始的话题，“如果你改不了，以后要多做点缓解膝盖和脚踝压力的运动，比如游泳，或者平路慢走。” “好。”路小西轻声应允，“我都听你的。” 如果一周以前，有人告诉李劲，他会跟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子独处一室，“相敬如宾”地共同生活一周，他一定会觉得很荒诞。 可事实上，李劲现在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他想到小学作文开头的通用成语——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路小西每天埋头在屏幕前，除了吃喝拉撒和短暂的运动，基本不挪窝。李劲习惯了她敲键盘的声音，在那悦耳的嘀哩呱嗒里，他只用五天，就背完了一百个名词解释，看完了所有专业课的重点。 然后，李劲研究起菜谱来。 他拿手的菜不多，但排列组合一番也能一礼拜不重样。当路小西看见李劲从菜市场提回来活鱼活虾，整个人陷入震惊里不能自拔。 路小西说：“我不会料理这些的，我也没有时间。” 李劲：“我会。我有时间。” 怎么说呢，看着那个大男人在厨房洗手作羹汤，路小西在啧啧惊叹之余，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照。 手机没设置静音，快门按下，发出格外突兀的“咔嚓”声。 路小西惊得捂住手机——当然晚了。她只好自我安慰：他没听见，没听见。而后为了缓解尴尬，强迫自己继续工作去了。 所以，她也没发现，李劲在那一声响过之后，身子僵了片刻，然后悄悄地、缓慢地挺直了腰背。 第15章 距离路小西交稿还有一天时间，李劲已经没有什么可复习的了，他信心满满，对费鹏说，这次考试稳了。 费鹏不相信，问他：“状态不错啊，吃什么灵丹妙药了？” 李劲还没回答，就见费鹏撤回了这条消息，隔几秒后，换了一条消息发进来。 “你是不是对那个叫小西的妹子下手了？”不等李劲回复，就好像默认了肯定的结论，又发来消息，“美女加持，有如神助，可以可以。” 李劲回他：怎么可能。 那边还在拼命输入，李劲一抬头，看见路小西神色匆忙地站起身，小跑回屋里去了，十来分钟后，她打扮一新，里面穿着酒红色连衣裙，外头套了件双面绒的白色大衣，仍旧光着两条腿，挎上小包，快步往玄关走。 “你有事吗？”李劲忍不住问。厨房还坐着汤，因为昨天路小西顺嘴说了句喜欢蹄花汤，所以他一大清早去市场，不经意地选购了两根卖相喜人的猪蹄。 路小西一边换鞋一边说：“张扬约我出去。” 李劲的脸颊肉有片刻僵硬，他木木地哦了一声。目光无处安放，只能装作在看手机，费鹏的消息一条条进来。 是不是小西和人男朋友关系不和睦了让你有机可趁？不然你也不能这么多天不回宿舍啊。 哎，你不怕人家男朋友揍你啊？ 不过能打得过你的人不多，真不行兄弟们也能搭把手。 …… “我不回来吃晚饭。先走咯！”路小西笑眯眯地同他道别。 “等等！” “嗯？” “张扬……约你吃饭？” 路小西迟疑：“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怎么好意思？ 火一拱一拱地从嗓子眼里往外冒，李劲说：“挺晚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打车回来。” “他不送你？” 路小西眼珠一转，连忙解释：“哦，反正也不远，再说他最近太忙了，省得耽误时间。” “是他这么跟你说的？”李劲突然哼了声，说，“他真忙啊。” 路小西怎么听怎么觉得李劲话里有话，难道是张扬长时间没回来住，所以他怀疑了？ “可能……他晚一点会回来。”路小 分卷阅读26 西说着，一面心虚地想，最近忙剧本都忙忘了，应该让张扬来这儿刷刷存在感的。 这个路小西怎么当编剧的，女生不都该对这种浅层的“言下之意”很敏感吗，怎么她如此神经大条？ 李劲有点崩溃，更直白地点拨她：“你知道怎么分辩谎言和真话吗？” 路小西动作凝滞，警惕道：“什么谎言，你……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李劲叹口气，说：“你觉得呢？” 路小西嘴角抽搐，试探地说：“我不太懂，你多给我点提示……” 李劲：“有的事情，我希望你自己拿主意做决定。” 他说完，转身走进厨房，只留下一个暗藏深意的背影。 这是……让她坦白从宽的节奏？ 路小西艰难地吞咽口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露馅了，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这时张扬的消息进来，说平台的人已经来了，让她快点到。 路小西如梦初醒，逃也似的拉开门出去了。 下午张扬突然发消息来，说是平台一个说话很有些分量的项目负责人来这里出差，秦盛约到了他一顿饭的时间，让路小西也过去见见，又加了一句，打扮得体面点。 路小西明白秦盛是什么意思。 如果把现行的大多数影视项目比作杠杆，那么编剧这个环节可能是处在最靠近支点的位置，他们的努力固然对项目有所影响，但残酷的是，哪怕编剧们拼尽全力，能够造成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根本无法撬动杠杆。 那么谁才是坐在杠杆最顶端，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决定项目生杀的呢。 不外乎资方和平台。 而这两者有时候同气连枝，有时候各怀心思，他们才是氪金大佬和游戏规则的制造者，编剧和其他项目参与者，不过是拼命练级的渺小玩家。 渺小玩家路小西穿上质地考究的衣服，拿上用来撑门面的名牌包包，打车和张扬汇合，一起前往宝格丽酒店，去了秦盛早预定好的包厢。 “你怎么还是这一身？”在电梯里，张扬打量路小西，“没记错的话，衣服是前年年底买的，这包——是陈南倩给你的吧？” “是啊。”路小西无所谓道，“反正是第一次见那位平台大佬，他又不知道咯。” “没追求。”张扬点评，“白瞎了你这身材。” “那人什么脾性啊？”路小西问出最担心的问题，“喝酒吗？” “不知道，我也第一次见。”张扬露出个见招拆招的表情，“既然老秦让你去了，估计是个正经人。” 那就好，路小西松了口气。 只可惜这口气很快又被提了回来，桌上白酒刚走过两轮，路小西和张扬中间，就硬插进来一个男人，正是今晚的主咖，被亲切称作“杨老师”的平台项目负责人杨光，也是秦盛和张扬正在攒的那个项目的小组leader。 这人不沾酒的时候，说话有条有理，人五人六，几两酒一下肚，跟扒了层皮似的。 杨光端着分酒器，挨着路小西坐，他面露红光：“《越云》是小邵在做，最近仙侠剧扎堆，不太好过啊。” 酒气喷在路小西脸上，她不动声色，以眼神询问张扬：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人？ 张扬递给她一个同情的笑。 路小西另一侧坐着的秦盛靠过来，把自己的酒杯和路小西的酒杯并排放在桌沿，把着杨老师的手满上这两杯：“小西，我们一起跟杨老师喝一杯啊。杨老师没准能给你提点提点，等咱们《越云》过会，去北京再聚一次！” 杨光会意地笑：“来，妹妹，我陪你喝。” 路小西微笑，手里已经被塞进一杯酒，包厢内水晶吊灯搞得富丽堂皇，金灿灿的光打下来，路小西还以为自己端着什么琼浆玉液，喝了就能得道飞升。 能吗？她也不知道。 但被架到这份上，怎么都得喝下去。 李劲一个人坐在客厅，喝了半锅蹄花汤。 有一点咸，他想，路小西没喝是对的。 李劲的右眼皮一跳一跳的，复盘过去这一周，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很荒唐。 可具体荒唐在哪里，他也说不好。他没对路小西说半句过分的话，事实上，因为路小西的忙碌，哪怕同在一片天花板下，他能和她打交道的机会都很少。 更别提对她做半点出格的事。 李劲陷入思维的死角，半天没转出来。最后他只能以“明天就要开始期末考了”为由，勒令自己先把路小西的事放一放。 洗漱过后，李劲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会儿想，路小西这么晚没回来，明天还能按时交稿吗？ 一会儿又想，她和张扬在做什么呢？哪怕是吃完饭又去看了场电影，也该回来了。 除非…… 李劲重重地出了口气，被子一拽，兜头蒙住自己。 “你他妈……给我睡觉。” 怀着复杂的心绪，李劲 分卷阅读27 入睡后很快就梦到了路小西。 伴随着身体欲望的苏醒和叫嚣，李劲红着脸猛然醒转，他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冲进浴室，掬起冷水就往脸上拍。 眼皮还在跳。李劲看着镜子里自己仓皇不定的狼狈模样，想到刚才的梦境，心里掀起滔天的愧疚。 他终于想明白过来，原来荒唐的，是他对路小西生出的情绪。 床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劲瞥见墙上挂钟的时间：一点半。他的身体在安静的屋内停顿了半秒钟，突然福至心灵，李劲拔腿冲到床边，一把捞过手机。 是一通陌生来电，号码没有备注，李劲的心砰砰直跳，明明只是电话，他却伸手先抹了把脸，在睡衣上胡乱擦了两下，这才接通。 “喂？”李劲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他极力稳住，“哪位？” “李劲。”果然是路小西的声音，“你睡了吗？” “哦，还没，在看书。”李劲说，他的脸因为这个谎话而烧得通红，像是为了配合这句话，他坐到桌前去了，伸手翻开了专业课本。 “你能来接我一下吗？”路小西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此时她正站在KTV的厕所中，刚吐过，她的脸颊仍有红晕，“我有点害怕。” 第16章 李劲脑补了一些可怕的场景，尤其是当他得知张扬竟然不是单独和路小西约会，而是带着她出席酒局又转战KTV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别挂电话，随便说点什么。”李劲去地库开自己的车，“让我知道你醒着。” 路小西靠在水池边，两眼被酒精气熏得通红。她不讨厌喝酒，但是实在喝不来烈性白酒，那股子辛辣和烧心的感觉让人反胃。 吐过之后胃里舒服点了，可脑袋开始发沉，路小西操持着仅剩的理智评估自己的状态，很快下了结论：她搞不定了，她需要帮助。 所以，她才给李劲打了这通电话。 “嗯……我没醉。”路小西说，“只是有点头晕。” “你刚刚说害怕，你在害怕什么？”李劲怕她醉了说没醉，连忙找话头跟她聊。 “怕？” 路小西迟钝地反应了会，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电话里用了这样的情绪词汇，不算准确，如果给她重新表述一次的机会，路小西一定会说，真他妈令人害怕。 是的，她想表达的感情是嫌弃，是愤怒，不是真实的恐惧。 路小西愤愤纠正：“我想说的是，臭男人，恶心！” “你没事吧？” 李劲无法从只言片语中全面领会路小西的真实情绪，在他看来，路小西因为恶心的臭男人而心生恐惧，正瑟瑟发抖地躲着求救。 “中年男人真的不行。”路小西顾不上回答李劲的问题，沉浸在被膈应的情绪里，她捶着憋闷的胸口，“喝多了酒跟疯了似的。” 李劲想，她不愿意回答，兴许是状况真的不太好。 “你现在在哪？”李劲两道浓眉紧紧皱起，“路小西，先回答我。” “在……KTV洗手间。” “地址给我。”李劲挂上蓝牙耳机，发动车子，呜吱一声窜出了车库。 路小西意识还很清醒，她一字一顿地报出KTV的名字。 “别出去。”李劲伸手搜索路线，开始导航，“我12分钟到。” 体育生大多早熟，且比在校生有更多接触社会的机会，李劲高中那会，就经常和队友们一起喝酒撸串，也会接触到各种赛事的资方。后来因为生意上的事，李劲参加过一些酒局，有些事他不做，不代表他不知道。 路小西这样的小姑娘，被丢到那种荤素不忌的场合，简直像是一只小羊羔被抛进狼窝里。 张扬这个混蛋！他到底在干什么？ 李劲脚踩油门，一路飙至目的地，可KTV所在的那栋楼的地下车库早已经停满了车，路面上也没有空位，李劲心焦如焚，却只能去找最近的停车位。 “我快到了。”他终于在一条街以外找到地方停车，李劲立刻对路小西说，“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路小西刚说完，就听见厕所门被敲响，外头有人正在叫她的名字，“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别出去！”李劲急急阻拦，与此同时，他已经甩开两条长腿，在深夜的街道上疾跑起来，“我马上就到。” 嘟一声，电话被挂了。 李劲几乎破音：“路小西？！” 路小西拉开洗手间的门，一个女孩站在门口，正焦急地看着自己：“你就是小西吧？张扬呢？” “别提了。”路小西现在不能听见张扬这个名字，她脑壳一阵疼，“我已经被逼到洗手间来搬救兵了，你快跟我来。” 李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KTV，并没有在什么洗手间看见路小西，他又火急火燎地跑去前台找值班经理，可还没等他问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一个面熟的姑娘半扶半抱着张扬，从走廊里面走出来 分卷阅读28 了。 这姑娘俨然是上次他看见的张扬的“劈腿对象”。 怎么回事？ 张扬跟路小西挑明了？ 李劲虽惊愕，却顾不上盘问，他大步流星冲到两人跟前，眼见张扬已经不省人事，他厉声问那姑娘：“路小西呢？” “你是她朋友吧？”汤灿刚才接手张扬的时候听路小西说还有一位大救星马上就到，她立刻会意，对李劲说，“在1208包房，里面还有两个醉鬼。” 李劲拔腿就跑。 路小西的“害怕”是有理由的。 此刻的1208房间，宛如中年男人的游乐园，正常世界的梦魇之境。 杨光坐在沙发上，抱着啤酒瓶一边喝酒一边流眼泪，他的皮带正系在脑门上，另一端被秦盛牵着。秦盛姿态妖娆地站在皮沙发上，一边扭一边和着点歌机的音乐，高声唱着《纤夫的爱》。 “妹妹你坐船头哦哦，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杨光抹开眼泪，大喊：“唱得好！” 路小西刚处理完张扬，一回头看见这光景，脸上露出无法忍受的嫌弃表情。 从前都是张扬或是Nancy姐负责收拾尾声，现在没了Nancy姐，连张扬都喝大了。路小西从没遭遇过这样极端恶劣的情况，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给李劲打的电话——凭她一己之力，甚至没办法把这两个男人带出KTV，送上出租车。 那边，秦盛拽着那半截皮带摇头晃脑，把自己整晕了，突然往下一跪，扒拉着杨光的裤腿，哇一声呕吐在地。 刺鼻的味道冲天而起，路小西又是一阵反胃，立刻捂着嘴开门出去了。 她一头撞上李劲的胸口。 李劲垂头看清来人是谁，不由分说将路小西揽住，立即往身后带。他目光锐利，看向室内，语调拔高：“谁欺负你了？” 路小西有片刻眩晕。 在这短暂的眩晕中，她的鼻腔捕捉到的气味从酒水、烟草、呕吐物的混合臭气变作男人沐浴后的清冽气息……哦不，这其中还藏着淡淡的汗味。 路小西的鼻尖压在李劲单薄的线衫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深冬腊月，他的汗水却多到浸湿了衣衫，可路小西丝毫不讨厌这样的气味，比起那一室糜烂，李劲身上蓬勃又健康的气息竟变得如此迷人。 路小西仰头看李劲，这个角度总让她想起多年以前。她突然情绪饱胀，情不自禁地展臂，抱住了李劲紧窄的腰。 她感觉得到李劲怔了一下，紧接着，她听见他的声音。 “小西别怕，有我在。” 小西别怕，有我在。那年在废墟之下，他说的也是这一句。 路小西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她仰头看向李劲，而他也正努力地回头观察她的情绪。 “低头。”路小西松开他，小声说，“李劲，你低头。” “什么？” 李劲转过来，因为没听清她的声音而微微欠身。 下一秒，路小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脚吻在他干燥温热的嘴唇上。 在那一刻，路小西想，不管这个举动是不是情之所至，有没有戏剧逻辑的支撑，她都要这么做。 吻他，立刻吻他，他值得这个吻。 第17章 包厢门敞着，里头歌声鼓噪，《纤夫的爱》余音绕梁。 “泪水在我心里流/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哇/让你亲个够/噢……噢……” 李劲觉得自己要疯了。 路小西离开他的唇，整个过程中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嘴角上扬。路小西有很好看的仰月唇，两头尖尖地翘着，说不出的狡黠。 “路小西……”李劲说，“你喝醉了。” “我没有。”路小西眼神清明，她敢作敢当，从来不屑用酒精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表达，“我就是想亲你。李劲。” 李劲的脸颊滚烫，眼神无处安放，他在原地杵了一会儿，讷讷地“哦”了一声。 路小西把李劲拉进包房，他听明白自己要做的就是配合路小西把秦盛和杨光送到附近酒店，这才意识到路小西之前所谓的需要帮助是指什么，她并没有身陷桃色险境，他急赤白眼地跑过来，也没有上演一出所谓的英雄救美。 既然是这样，那个吻，又是因为什么呢？ 李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个成年男人拖出KTV，又去开车，再把他们挨个搬运上车送到附近酒店开房。 等到他和路小西再回到车里，两人都现出疲态。 路小西坐在副驾上，给自己系安全带，说：“还好你来了。” 整个“搬运人体”过程中，路小西指挥得当，思路清楚，在酒店前台甚至从昏昏欲睡的秦盛口中逼问出了他的身份证所在。李劲不得不相信，她完全清醒。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心里隐有猜测：路小西对他的态度陡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恐怕和张扬有关。 分卷阅读29 “张扬的事……你都知道了？”路小西好像能勘破李劲心中所想，她突然开口问他，“今天我出门前，你没说完的那件事，是不是就跟张扬有关。” 果然，路小西已经跟张扬撕破脸了，要不今晚张扬的劈腿对象也不会出现。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今晚的到来算是……趁虚而入吗？ 李劲想起包厢门口那个突如其来却浅尝辄止的吻，当他意识到，路小西可能是因为和张扬闹掰了而出现情感缺口才对他如此亲近之后，那个吻立刻变味了。他蹙着眉，心里充满了抵触情绪——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李劲没急着发动车子，只是嗯了声。 “既然这样，我们就把事情说清楚吧。”路小西说，“李劲，要是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合适，实在无法原谅，我只能……找时间搬出去。” 路小西在试探李劲，既然李劲知道了张扬和自己联合起来“骗租”了这间房，那么结果不外乎两种。 其一，李劲深恶痛绝这种欺骗行为，希望路小西永远消失在视线内。 其二，李劲觉得隔壁住男人还是住女人无伤大雅，经此一事后，他决定承认路小西这个冒牌房客。 路小西到底还是有点紧张，悄悄地瞄李劲的神色——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想了想，她连忙诚恳补充：“我真的很抱歉！” 李劲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扣得紧紧的，他抿着唇，心想，你这么做当然不合适。 在还没有和张扬理清关系之前，就亲了我，怎么可能合适？ 但也不是无法原谅，而且她还道歉了……应该没到要让她搬出去的份上吧？ 李劲又想，路小西亲我之前，她应该已经和张扬提分手了。只是自己这边的信息没及时更新。 再说了，路小西识破人渣真面目，自己心里一定也不好受，总归是张扬劈腿在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苛责路小西呢。 他清清嗓子，说：“我没怪你。” 路小西难掩笑意，蓦地看向李劲：“真的？！” 李劲被她看得发臊，低声说：“这事今天就揭过去了。”顿了顿，郑重地说，“我给你一点时间，就到……圣诞之前吧。你房间里张扬的东西，该整理的，都整理好。” 既然分手了，张扬的东西肯定不能留，李劲心眼没那么大，他不想再看见张扬这个人的任何周边产物出现在眼前。 路小西吐吐舌头，心想真是自己小看李劲了，原来他早知道自己搬来的时候穿的是张扬的衣服。与此同时，她也松了口气，心想终于能把鞋柜里那个大头男士马丁靴丢掉，也能不避着李劲，正大光明地把叶诗敏那里存的大包小箱扛过来了。 路小西发自肺腑地说：“李劲，你真好。” …… 在此之前，路小西不管怎么打主意，口嗨再多，都没真正把心思往“和李劲谈恋爱”的方向上拐，理由无他，甲方对爱情线和情感浓度的要求总是苛刻到让路小西崩溃并想要仰天长啸“这世上除了爱情就不能谈一点正事吗”。 恋爱和交互是繁琐又容易丧失美感的一件事。 李劲在路小西心里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圣洁”形象，她不舍得亲手毁去。私心来说，路小西只想看着李劲，甚至供着他。 因为他让路小西充满力量。 但今夜，路小西对李劲歪念丛生，她不知道这是白酒的副作用，还是自己例假即将到来前，身体内那颗苦苦挣扎想要受精的卵子的求生意志在作祟。 路小西歪头偷看李劲的手指，突然想，不知道他的手掌在执行“抚摸”这个动作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路小西只见过他单手控着篮球。那种东西，表皮粗糙，怎么可能有她的皮肤光滑？ 顿了顿，她突然有点苦恼。 因为久坐，自己的屁股蛋子好像触感不佳，靠里侧摸着并不平顺，搞不好还有点鸡皮肤。 是不是该去买点含水杨酸的身体乳了？ 路小西随手打开淘宝，又想，什么样的身体乳留香久呢？ …… 李劲驱车行驶在宽阔空旷的中环高架上，路小西实在被车内的暖风烘得头昏眼胀，她打开一点窗户透气，等寒风撩过她的天灵盖，路小西打了个激灵，从异想中抽离神智，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淘宝搜索记录：魅惑香身体乳。 路小西正襟危坐，伸手删除搜索记录，退出淘宝。 第18章 软件关上了，心思还活泛着。 好色无罪。路小西想，谁规定了女人不能靠下半身思考？ 性欢愉又不是男人专属，生理活跃期的正常渴望没什么可羞耻的。 能是能，但这个想法很危险，路小西回去以后洗漱上床，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惹得她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 她还打算明天早起把剩下那点剧本写完呢，要是迟迟睡不着，明天还起不起了？ 这个问题带来的焦虑不仅没能 分卷阅读30 让路小西迅速入睡，反倒让她的大脑转速更快，意识更清醒——该死的，她更睡不着了。 路小西躺了会儿，还是认命地翻身起床，去衣柜专门放内衣裤的抽屉内侧摸出个绒布袋子，然后滚进被窝里，把自己兜头蒙起来。 看来……只能找点乐子消耗一下体力。 路小西做网文写手那会儿，出于写文需要，特地冲了个加速器的会员，翻墙去p站，短短两年，就已经阅片无数，男女之间能做哪些事儿，怎么做，在哪儿做，她简直门儿清。 就算没找过男朋友，该摸索的能使自己愉悦的方法也都摸索的差不多了。 路小西从床头抽屉拽了张消毒湿巾，从绒布袋子里摸出东西，仔细擦拭消毒。然后取出蓝牙耳机塞进耳中，拿出手机，熟门熟路地连接VPN，登上P站，在收藏栏里挑了个喜欢的视频。 她常看的主题是女欢，女主角只要躺着享受就完事，与之相对的那一类视频，女主角做低伏小极尽能事服务男主角的，路小西看了就毫无欲望——有什么意思啊，光看那些动作就知道她根本没爽到，不管多妩媚的叫声也都是为了取悦别人。 随后，路小西慢慢掀开睡衣，把绒布袋中拿出的小玩具一头送到胸前，又拉开睡裤的松紧带，把小玩具的另一头顺着内裤边缘滑进去。 东西在室外放久了，贴上热乎乎的皮肤表层，路小西微微打了个颤，身上都起了阵鸡皮疙瘩，但好在很快就被体温捂热，光溜溜地直往下滑。 路小西收紧双腿，一手拿手机，一手拿遥控器，换了个侧卧的姿势。 网速有点不靠谱，手机画面卡顿，迟迟没有加载出来，路小西耐心等了一会儿，才等来正片的播放。 她对自己的身体足够了解，知道什么状态是情动，什么反应是渴求，什么感觉是高潮。也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力度，最敏感的部位和最舒适的姿势。 有时候路小西会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一个男人，他一定不会比自己更理解自己最真实的欲望。 但也有的时候这个想法会发生改变，比如冰凉的小玩具刚贴上肌肤，她会感叹如果是个活人，暖烘烘的肯定很舒服；比如震动频率过快导致敏感部位痛感高过快感，她也会沮丧地想，机器就是机器。 比如现在。 路小西已经察觉到身体内部的渴望一点点被视频中的内容勾出来，她打开遥控器，等着自己适应震动的节奏，同时，无限制地调动起脑中的性幻想，将自己代入屏幕中那个娇嗔吟哦的女人。 她的双腿夹得紧紧的，开始发汗，身子有规律地颤抖。 路小西渐入佳境，她咬着下唇，全身心投入，渴望迎来最后那个把她送上顶峰的关键时刻，她呼吸急促，双颊发烫，身子的震颤幅度越来越大，眼睛睁得圆圆的。 快了，她想。紧紧盯住了男人的动作，心里呐喊，再快一点，她会更舒服的。 就在这个时候——视频画面突然不动了。 不！动！了！ 嗯？！ 这种时刻最忌讳打断，尤其是对于女性而言，长时间积攒起来的愉悦感受往往会因为一点点意外就毁于一旦，想要再次达到刚才的情绪点难度更大。 小玩具还在孜孜不倦地震动着，路小西的情潮却已尽数退去，她只觉得身体肿胀的两处发麻发痛，她哭丧着脸，以她的经验来看，自己今夜不会再有机会快乐一把了。 这个时候，她又念起活人的好来。 “小西。你还没睡吧，我听到声音了。” 突然，门外传来李劲的声音。路小西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她猛地一缩，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路小西手忙脚乱地关上遥控器。 他怎么在门口？？ 声音？什么声音？！ “啊，啊？”路小西扬声回应，一边把小玩具拽出来，往被窝深处一塞，“有事吗？” “我弄了醒酒茶，你喝一点，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李劲说，“我能进来吗？” “不能！”路小西尖叫，几乎快破音了，她喘了口气，“我、我出去喝，我这就出去。” 路小西把被子一掀，蹬上拖鞋小跑出去，她不敢直视李劲，笑得很虚伪：“你……听见什么声音啦？” “是关柜子门的声音吧。”李劲说，“听见你还没睡，我就做了杯茶。” “哦……这样啊。”路小西松了口气，往餐桌边走。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李劲看着路小西濡湿的发际线，低声问，“不舒服吗？” 路小西假笑两声，顺手抹了把脸：“我……就这体质。”她真诚地看着李劲，用点头这个动作辅助自己这个说法的真实感，“对，易出汗体质。” 李劲：“哦。” 路小西尽可能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倍儿认真地喝着醒酒茶，脚趾已经快把拖鞋抠破了，她岔开话题：“李劲，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醒酒茶……也煮得这么好喝。” 李劲指指路小西杯子里的茶包： 分卷阅读31 “这个……不是煮的。” 路小西：“……” 她喵的第一次知道醒酒茶也能用泡的，电视剧小说里不都是煮的吗！ 李劲并没怀疑什么，他说：“看来是酒劲上来了，你都迷糊了。” 路小西乖顺地默认了他这个说法。 李劲看她耳边还挂着耳机，问：“你有听ASMR的习惯吗？” 路小西闷头喝汤，闻言下意识否认：“不啊，我睡觉不爱听东西。” 话音刚落，猛地意识到李劲为什么会问出这话——已经晚了。李劲抬手将她的耳机直接摘了下来：“那你是真的迷糊了，还戴着耳机，不难受吗。” “喂……”在双耳突然空了的那一秒，路小西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她的迟钝，时间好似有了形体，正在被她的意识拉长，李劲的手臂动作在她面前一划而过，却好像慢动作似的。 路小西缓缓地处理完神经突触传来的信息，并在大脑皮层浮现——她刚刚，好像在耳机里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会是什么声音呢？ 还能是什么声音！ 路小西的蓝牙耳机在离开耳朵的那一刹那会自动断开连接，与此同时，手机端将无间断地持续外放。 路小西听见自己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缓慢离去的耳机，就好像她缓缓离开自己的形象和节操。 0.5秒之后，路小西听见女人流畅、激烈、巨大的叫声从自己的屋里传出—— “Oh！Fuck me baby！” 在想死这个念头占据大脑之前，路小西的颅内弹幕先弹出了如下几条消息。 第一，到底是什么样的网络，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卡得死死的，又在更关键的时候如此流畅？ 第二，视频里那个男人但凡早两分钟加速，自己早点爽完了，不也不至于忘了自己还挂着耳机出门吗？ 第19章 人这一生究竟会经历多少尴尬的时刻。 路小西嘴角抽搐，无比僵硬地抬头看向李劲，眼神变得警惕，准备好接受一切可能的发问。 但凡他的调侃里露出一点点轻视，路小西都能以三寸不烂之舌回怼得他枉为男人。 可是没有，没有轻视，没有调侃，甚至……没有声音。 李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一路红到耳后根，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路小西，好像看黄片外放被发现的人是他。 他把手里的耳机放在桌上，推到路小西面前，很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不得不说，李劲的这个反应，在某种程度上给了路小西一种心灵上的鼓舞和慰藉。 路小西清了清嗓子，拿回耳机随手搁进睡衣兜里，也没有戴回去。在最初的慌张失措过去之后，她慢慢变得镇定，甚至内心萌动的小心思，也在这镇定里慢慢发芽了。 有一句话不是说吗，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片不错。”路小西把醒酒茶喝完，然后说，“堪称我的灵感源泉、助眠利器。如果你也有兴趣，我可以分享给你。” 李劲被卧室不间断传出的声音惹得心焦气躁，早些时候的梦境片段又在脑中闪现，他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正视路小西。 “不……不用了。”他说，视线落在餐桌一角。 路小西的胆子更大了，她说：“李劲，你会觉得……女孩不该看色情影片吗？” “不、不会。”李劲说，“这很正常，是我不该随便摘你的耳机。” 这么乖啊。 “可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路小西佯作介意，“你觉得我不是个好姑娘？” “没有。”李劲立刻转头，甚至下意识睁大了眼睛，试图用动作来证明自己。可当他对上路小西几乎按捺不住笑意的脸，他就知道路小西根本没有生气。 “没有？”路小西觉得李劲的本体根本就是个钩子，他把她心里隐藏的所有蠢蠢欲动的小恶魔全都勾了出来，“那你就看走眼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单纯的好姑娘。” “啊？” 深夜和酒精会放大一个人的情绪，也让人的感知力变得更强，表达欲变得旺盛，路小西笑眯眯地说：“所有女孩儿都在地狱里，适者才能生存，好姑娘会活得很痛苦。可我不痛苦，我很会找乐子。” 路小西自认是个利己主义者，她做很多事情，出发点是自己的利益。从陈南倩身边离开，加入秦盛的工作室，是为了名；笑脸迎着让人恶心的酒局和甲方领导，在酒桌上能够一忍再忍，是为了利；来到李劲身边，冒充张扬入住，没想过是不是会打扰到李劲的生活，也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说起来是人之常情，但她知道有些选择放在李劲身上，结果会大不相同。 “李劲，你和我太不一样了。”路小西忍不住说，“很少有你这样的男孩……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快爱上你了。” 她很确 分卷阅读32 定自己动心了，感谢今夜的一切巧合，感谢激素，也感谢李劲，他让这个原本会成为让人一回想起来就尴尬地满地找洞的情景变得让人难忘。 李劲的喉头上下微动，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根被点燃的火把，除了脑袋烧得发红之外，身体俨然成了一截僵直的木棍。 “为什么？” 李劲听见自己问，但他立刻又后悔了，因为这个问题很傻。 可惜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他懊丧地想，为什么在她面前，自己总像个慢半拍的呆子。 “为什么？”路小西笑着重复他的话，“你没有遭遇过表白吗？这是什么反应？” 表白？这是表白？ 李劲心头一磕，想做点什么来挽回一下，可是绝佳的时刻早就错过，路小西继续说：“回答你也没有关系。”她目光灼灼，“我以前觉得，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很难爱上一个人。可是你的出现，总会带来奇迹。” 手边没有酒了，但路小西还是以手虚虚握拳，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希望你的好结局里，会有一个路小西。” 李劲呆呆地看着路小西，他的神智完全被这个时候的她所攫取，她眼里有他难以理解的光彩，甚至她说的这番话，也让他摸不着头脑。李劲只能暂时把这种不理解，归结于文科生和体育生之间不可逾越的沟通鸿沟。 但他看路小西现在的精神状态，想到了一句俗语。 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晚路小西几乎一回房间就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来，距离交稿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她顾不上洗脸刷牙，着急忙活地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一通操作，终于赶在死线之前把文件发了出去。 她长舒一口气，往后一倒，睁眼看了几秒钟天花板，突然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昨晚自己是不是对李劲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路小西的心怦怦直跳，她给叶诗敏发微信。 路小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昨天趁醉……emmm也不算醉吧，应该是趁兴或者趁性，跟李劲表白了。 叶诗敏消化了几分钟，缓缓打来一个“？”。 叶诗敏：你们睡了？ 路小西：不不……说来话长，我跟你解释。 叶诗敏：别解释，解释就是女人心海底针。 路小西：…… 路小西：主要吧，他比我想象中，可爱一点。 叶诗敏：？ 叶诗敏：那大块头和可爱有什么关系？ 路小西：你听我解释。 叶诗敏：别解释，解释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路小西：…… 路小西放下手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外面静悄悄的。 路小西：我不会把人吓走了吧？ 叶诗敏：什么吓走，人家今天考试。 这样啊，路小西放心了。 她晃出去，看见桌上有一张纸条，是李劲留的。说是煲了汤，开着保温功能，在电饭锅里。 路小西咬着唇角笑，伸手给叶诗敏发消息。 路小西：我觉得他也对我有意思呢。 叶诗敏：看他后面态度吧，要是约你，那肯定就要成了。 路小西：我知道我知道，没谈过恋爱，还没写过爱情故事咋地。 下午五点半，伴随着最后一门课的考试结束铃打响，李劲的大学在校生涯基本就结束了。六月的毕业相关事宜还需要毕业生回校一趟，除此之外，他可以专心忙自己的事。 费鹏延毕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心态好，想着李劲考完了，要约他去吃饭。 李劲推辞，表示自己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重要的事情要做。 费鹏不客气地拆穿他：“是路小西吧。” 李劲：“嗯。”他委婉地表示，也许自己要和路小西在一起了。 费鹏：“是她先提的吧？” 李劲：“你怎么知道？” 费鹏哼笑一声：“有点意思。” 李劲：“什么意思。” “热烈欢迎的意思啊！”费鹏说，“这样，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李劲：“别这样，我们还没确认关系。” 李劲觉得昨晚那个情况，路小西刚失恋，又喝了酒，可能比较脆弱，很容易说出一些违心的话——也许一觉睡醒，她又后悔了呢。所以李劲没有急着做什么，他想慢一点，最起码，得让人家姑娘先充分地认识了解自己，再做决定。 “你还挺为人考虑。”费鹏似笑非笑，又说，“那这样，我攒个局，你就把她当成普通朋友约来，我们去桌游，或者密室逃脱，搞点项目也好让你们互相增进增进了解。” 这比吃饭靠谱，李劲觉得路小西是喜欢热闹的人，他给路小西打了个电话，问她愿不愿意过来。路小西早有准备，不过半个多小时，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了李劲和他的兄弟们面前。 分卷阅读33 费鹏没料到路小西这么迷你，站在他身边跟小朋友似的，不过漂亮是真漂亮，让人看了挪不开眼。他算是明白了李劲为什么着了道，但隐隐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么好看的姑娘，听说还是个编剧，挣的钱也不算少，她衣食无忧的，什么样的男朋友不好找，没道理会看上李劲啊。李劲家庭条件还行，自己做点小生意，是不缺钱，但远远不到富二代的程度，怎么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撬了人家墙角呢。 费鹏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长了个心眼，还是觉得要再“考察考察”路小西。 李劲的朋友多，一听费鹏话头，知道准嫂子今晚要来，都跑来凑热闹，玩桌游间隙，趁李劲去给大家买水的当口，嘴里都掺了蜜似的打助攻。 “劲哥人是没话说的，对朋友好，肯定疼女朋友啊。” “原来劲哥一直没谈恋爱，就是在等一个对的人，早知道能等到这么好看的，我当初就不急着谈恋爱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只有费鹏的那句“我们劲哥很可怜的，怎么能光让他一个人疼别人，我倒希望他能找个疼他的女朋友”吸引了路小西的注意。 “李劲怎么可怜了？”路小西问。 费鹏说：“你还不知道？你没见过他手臂上的那道疤？” 路小西神情微变：“见过。有什么说法吗？” 有人插嘴说：“那可是他见义勇为受伤的勋章。” 另一个说：“因为这个伤，跟国家队失之交臂啊，也就只能考考我们这种综合性大学，啧啧啧，我看过劲哥以前比赛视频的，猛得一批。” 还有人想说话，但李劲推门进来了，所有人都跟被按了禁言按钮似的，同时缄默。 第20章 后半程游戏，路小西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大家玩德州扑克，她也不管自己拿到什么牌，谁喊都跟，下注到最后一翻开来，四六不靠，什么都没有，她输了个底掉。 有人揶揄：“嘿呀，虚张声势，还以为你拿了多大的牌呢。” 路小西笑笑，自己都觉得笑得有点虚。她不敢看李劲，目光集中在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上。 费鹏洗牌，意有所指：“没关系嘛，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这话路小西根本接不下去。她得意吗？前阵子在李劲跟前耀武扬威，玩弄小心思的时候她是挺得意的。但现在她半点劲头都提不上来。 李劲感觉到路小西的低气压，把自己出门专为她买的热奶茶推过去：“怎么不喝？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路小西的手背挨到奶茶杯，好像被烫了似的往后一缩，她说：“我一会儿喝。” 李劲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碍于人多，还是忍住了。 那天李劲早早叫了停，十点不到就和大伙告别，和路小西一块回去了。 李劲开车，从停车位往后倒，后视镜里，他看见路小西孤零零地站着，长发被揉碎在风里，几乎完全挡住了脸庞。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路小西很伤心。 因为他看见这样的路小西，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车刚倒出一点儿，位置足够进人了，李劲就降下车窗，冲路小西挥手：“快上车。” 路小西恍神，哦了声，小碎步跑过来。他的车底盘高，她几乎是爬上的副驾，又慢吞吞地系好安全带，和刚才在桌游室一样，半垂着眼，不肯跟他有半点眼神交汇。 有句话叫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李劲不觉得自己有能耐猜到路小西在想什么。 好在他有嘴，能问。 李劲重重握了握方向盘，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路小西搁在腿边的右手轻轻握拳，拇指指甲在食指关节处一下下地抠着：“有一点。”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路小西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能。” 李劲有点心软，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无论路小西说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无原则地站在她那一边。 路小西偷摸地瞟了眼李劲的手，又立刻收回视线，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李劲立刻说：“你问。” 路小西声音很低：“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他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路小西的情绪变化还和自己有关，和这道陈年的伤疤有关。 “刚才你去买饮料的时候，我听你的朋友们说起。”路小西见他没说话，连忙心虚地解释，“所以，有点好奇。” 难道自己回来之后路小西就一直闷闷不乐，也是因为他？ 有了这个认知，李劲心里某处被不知名的感情撑了起来，撑得鼓鼓囊囊，有什么满得几乎要溢出去了。那点激动无处安放，李劲脚踩油门，呜一声把车开上主干道，连续超了两辆车心情才有所平复。 “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李劲目视前方，专心开 分卷阅读34 车，“我上高中那会，跟省队出去打比赛，在A城。运气不太好，碰上13年的那场地震，体育馆震塌了，LED屏掉下来砸到了我的胳膊，所以受了点伤。” “只是这样吗。”路小西听见自己问，“那他们怎么说，你是见义勇为受伤的呢。” “就那几个喜欢添油加醋。”李劲说，“不是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么，总归是先砸到我们，伸手挡一下也正常。” “那你救下的人呢？你还记得他们吗？他们……来找过你吗？” “你不知道那会儿是什么情况，暴雨，天昏地暗的，互相谁也看不清谁，哪儿还能记得住对方。” “是吗。” 曾在路小西心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往事，被李劲说起来却如此轻描淡写。 路小西刚刚很想反驳，他根本是胡说，那天她看得真真切切，以李劲的反应能力和弹跳能力，没道理他们队落后的两个队员都仗着体型优势提前挤出去了他却留在最后，没道理他一只脚已经要迈出3号门出口了愣是听见尖叫声往后撤了一步。 可是就算说了，能证明什么呢。 有些事情发生过，她的心，也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你的胳膊……缝了多少针啊。”路小西问，“住了很久的院吧？” 李劲沉默了片刻，才缓声开口：“挺多的，一百来针。断断续续复健，休学了一年多。后来回队里，我教练给我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胖了太多，逼着我减肥去了。” “哦。” 路小西没有被李劲后半句话的轻松语气所感染，她听着很难受，同时也觉得自己很过分。 不客气地说，在今天以前，李劲只是一个符号，在路小西心里，他和英雄这个虚无又残忍的称呼可以划上等号。它承载着很多美好的情感，譬如依恋、崇拜、仰慕，同时也被赋予了无数光明又纯粹的概念，就连英雄的伤疤都变成荣耀的勋章，闪着光似的，让她着迷。 可今天费鹏说李劲因为这道伤疤，和国家队失之交臂。 在那一瞬间，路小西就清醒过来，她看见隐藏在那句话之后的，是李劲的梦想折戟，是半生心血葬送。 今天李劲轻飘飘地说他休学一年多，胳膊缝了一百多针，放在和李劲认识之前，路小西也许会觉得他很酷，像武侠小说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大侠。 但现在，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设想那些被李劲略过的日夜，他是怎么度过的。 她想起来，就觉得很心疼。 不是因为他曾救了她，而是因为李劲这个人本身。 李劲发觉自己一番话说完，路小西整个人更低气压了，两人一路沉默，车子开进小区地下车库，李劲默默停好车，说：“到了。” “李劲。”路小西没动，低声叫他的名字，“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什么？” 莫名的，李劲有点紧张，他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你后悔过吗？”路小西问，“后悔伸手挡那一下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盯住了李劲的眼睛。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后悔过。” 李劲迎着路小西的目光，笑得有些无奈，但回答得很坦诚。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如果不做那个选择，今天也会后悔。 路小西眼睛发酸，她说：“你知道这个时候，说不后悔才是最能讨女孩子欢心的答案吗。” 李劲摸摸鼻尖，说：“你擅长编故事，可我不是。再说，我何必跟你编这些有的没的。” 路小西说：“你这句话听起来……很像讽刺。” 李劲还真不知道，他有点慌：“我、我不太会说话。” “我看出来了。”路小西解开安全带下车，一边说，“不喜欢说假话的人，总是一不留神就刺痛别人呢。” 李劲跟着追进电梯，忐忑不定，问她：“我说错了什么吗？” 路小西抿唇不语，看着电梯楼层数字不断变化，最后停在14层。 电梯门打开，她一步跨了出去，直奔1402。 “路小西。”李劲急切地问，“你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 李劲说：“可是我听说，女孩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反的。” “你不直男的点，为什么总是奇奇怪怪的。”路小西没好气，伸手开门，“我只想快点回家。” “快点回家？” 路小西没开灯，先一步迈进门，伸手拽了李劲的胳膊，将他一把拖进去。 “不然呢？我不想在停车场和电梯间亲你。” 门在身后关上了，屋里漆黑一片，路小西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魔力，在他耳边响起，“李劲，你真的很不主动。” 她在黑暗里吻他，很磨人的吻，不消几个来回，两个人的喘息声都变粗了。 “小 分卷阅读35 西。”李劲微微直起身子，还留着理智，问她，“你想好了吗？” 路小西快要被他气笑了，转身要走：“如果你对我没意思，趁早说明白。” 还好，他这个木头疙瘩知道拉住她。 “有，我有。”李劲的语气有点委屈，“我只是不希望你害怕。你还不了解我，你不怕我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路小西说，“最可怕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只想过得比前一天更快活，我不想明天就死了却发现还有想干的事没干，想做的梦没做，想爱的人没爱。” 李劲用力地吻下去。 和刚才的他相比，李劲现在像是换个了人，路小西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力量悬殊简直是天差地别，她确信李劲只是稍稍抬了胳膊，可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路小西被抱上餐桌，这样的高度更方便他细细地亲吻路小西。 他的吻和动作都与他的体型很不相符，路小西感受到生涩的缠绵和温柔，觉得自己每一点情绪和裸露在外的身体都被李劲很好地照顾着。 当他湿润的嘴唇印在路小西的耳后，她情不自禁地搂住他宽阔的肩背，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这么温柔地对我。” 当他吮吻着路小西的锁骨，她闭着眼，长长地叹息。 “李劲，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搬来这里。” 她很会表达感情，也很愿意表达，这很好，比他这个笨拙的闷葫芦好很多。 李劲的心软得不可思议，他被席卷天地般汹涌而至的情潮淹没理智，他甘愿被路小西拿捏住，如果可以，他想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两个人的体温都在攀升，李劲的手掌摩挲着路小西瘦削的腰肢，嗓音低沉：“去屋里，外面冷。” 路小西懒懒地展臂：“你抱我去。” 她撒娇一派自然，好像天生一把媚骨，李劲自觉自发地将她带去自己的卧室，他打开空调，路小西钻去他的浴室洗澡，一会儿问他沐浴液是哪一瓶，一会儿问能不能用他的浴巾。 李劲被她三言两语撩得喉头发紧，口干舌燥，对预感要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知所措。在路小西洗澡的时间里，李劲火速更换了床上四件套，还铺上了他之前参加比赛得到的奖品——毛绒毯子一条。 再也没有能做的事情了，李劲无法不胡思乱想：如果路小西发现自己毫无经验，该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另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如果他比不上张扬……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李劲无情地掐死在脑中。在这一刻，男人的自尊战胜了一切，他不屑地想，再没经验，也不可能比不过他。 在尺寸、体能和耐力这些方面，他不输人也不输阵。 但动作是诚实的，下一秒，李劲摸出手机，搜索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第21章 路小西对李劲的肉体是存有期待的。 为什么不呢。拥有一颗正直善良并且勇敢的心固然很好，如果裹覆在那颗心之外的皮囊年轻且充满生机，岂不是锦上添花。 这样的夜晚也很好，新鲜感十足，充满未知。路小西不喜欢水到渠成，哪怕在创作故事的时候，她也不喜欢让两个人按照相识相知相爱这样的套路一直走到头。 她喜欢天雷勾地火，喜欢不顾一切地奔赴，喜欢所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桥段。 李劲符合她的全部期待，于她而言，他就像是老天赐给她的一份包裹重重却让人却拆越爱的礼物。 路小西在浴室里哼歌，热水在皮肤表面激起小小的水花，一朵朵绽开，腾起的水雾将她整个人包裹。路小西在这片朦胧里回想起很多她看过的片子。 想着想着，身体的某个部位突然一热，一种难以言说又熟悉的阻滞感席卷了她的下半身，路小西觉得有什么顺着大腿内侧缓慢地流淌下去，与此同时，她闻到被高温烘得格外强劲的血腥味。 不会吧？ 路小西脑子一懵，不可置信地低头，下一秒，沉痛而认命地闭上眼。 可以，很可以，这个生理期好像是掐着秒表跑来的。 路小西仿佛在虚空之中和自己生命的编剧打了个照面，她愤慨而又无奈地问：我得罪你了吗？ 主管她戏剧人生的编剧轻蔑一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吗？ 路小西无话可说，她朝虚空竖了个中指。 一切旖旎的想法都被现实冲散，路小西极其惋惜地敲了敲浴室的门：“李劲……” “还缺什么吗？”李劲很快出现在门边，隔着门问路小西。 路小西悻悻地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生理期到了。” 门外男人的慌乱显而易“听”：“我能……做什么吗？” 路小西明知李劲的意思，故意说：“当然不能做了。” 李劲都快结巴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做，当然不做，我是想问，我可以为 分卷阅读36 你做些什么？” 路小西忍着坏笑，说：“帮我去我屋里拿条干净内裤，再拿一个卫生棉条吧。”顿了顿，给他指引方向，“内裤在衣柜中间抽屉里，不要蕾丝的和浅色的，穿着不舒服。我有专门的生理期内裤，高腰紫色条纹的，你找一下。卫生棉条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好。”李劲应声离去。 路小西脑补了李劲一个头两个大在自己衣柜里翻找的画面，头抵着浴室内的瓷砖直乐。隐隐地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欺负老实人了。 可是不欺负他，又欺负谁呢？ 路小西心安理得，她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渍，又抽了几张纸巾擦拭下身。李劲回来了，将门缓缓拉开一个小口，把东西塞进来给路小西，又迅速地为她关好了门。 卫生棉条真乃女性福音，路小西塞好棉条穿上内裤，身子松快多了，她围着李劲的浴巾出去，觉得屋里也暖呼呼的。李劲正站在离她最远的床脚，不敢看她。 路小西说：“站着做什么？快去洗澡呀，浴室还是热乎的。”言罢，单膝往床边一跪，顺势滚进了被子里，洗衣液的淡淡香气充盈鼻尖，路小西在被窝里蹬了蹬腿，“你的床比我的舒服！” 李劲深深呼吸，一言未发，大步走进浴室。 路小西百无聊赖地躺在李劲的床上，想玩手机，又想起手机还在客厅的包里，如果这时候下去拿，有点破坏气氛。而且他的床又温暖又柔软，让人躺了就不想起…… 还是算了吧。 浴室传来水声，路小西实在无聊透顶，索性开始听水，伴着那声音的节奏在心里数拍子，数着数着，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成功在李劲出来之前睡着了。 路小西入梦很快，梦到很多故人，他们都在13年那场地震中被夺去了生命。路小西在梦里看见爸爸妈妈，还有姑妈姑父一家和表婶一家，他们都过得很不错，闹闹哄哄的围坐一团。 路小西跑过去，踮着脚往里看，原来他们在打麻将。 表哥抓了一手臭牌，但他脑子精，恐怕算出来下家听什么牌了，囤在家里就是不打。 下家就坐着路小西的妈妈，摸牌的时候不停地用指腹搓着牌面，目光还瞄着场上已经打出来的牌，嘴里念念有词：“上一只，上一只……哎哟，怎么就不能上只牌呢。” 路小西用膝盖顶了顶表哥的后背，在心里怨怪他。 表哥回头，说：“舅妈赢了一晚上了，手气旺得不行！我不拦一手就输惨了。” “让她成牌嘛。”路小西小声说，“回头我补给你，双倍。” “真的？不许耍赖。” “当然是真的。” “三万！”表哥啪一声把那张牌打了出去。 “枯只押！”路家妈妈高呼着把牌推倒，她红光满面，笑眯眯地把那张三万拿回来，开始算点数，“混一色，九只，老，再加个枯只押！喂唷还真给我逮到了。” 路小西抬高声音说：“清水大拿了呗。厉害啊！” 路妈妈好像没听见路小西的声音，她只是欢喜地收钱，又从兜里摸出张50的，回头对里屋喊：“小西啊，妈妈给你50块，去买点水果给大家嗒嗒嘴哦。” “等会嘛……” 过了几分钟，屋里传来少女路小西不情不愿的声音。 “妈，我去买。”路小西伸手要去拿钱，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那张纸钞当中穿了过去。 而妈妈叹口气，把钱放在一边：“这丫头，一看起小说魂都没了。” 路小西一懵，终于意识到没有人能看见自己。 可是表哥……路小西低头，表哥刚好回头，搓着食指和中指，表示钞票该到手了。可他的目光竟是越过自己，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路小西怔怔地回身，看见爸爸站在自己背后，冲表哥使眼色：“行了行了，不会少你的，别让你舅妈发现了。” …… “小西？” 路小西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唤醒，她睁开眼，这才发觉眼前模糊一片，充盈着水光。 她用力眨了眨眼，这会看清面前的人脸了，原来是李劲。 李劲没有盖被子，而是合衣躺在床上，此刻正担心地看着她：“你做噩梦了？刚才……你又哭又笑的。” “不是噩梦。”路小西缩在被子里，只露着半张脸，她看向李劲，说，“是很好的梦。” 李劲迟疑地伸手，指腹在她脸侧蹭了蹭：“你流眼泪了。” “嗯。虽然是很好的梦，可我还是很难过，也很遗憾。”路小西从不惮于表明自己的真实感受，她干净的双眸笔直地望着李劲，“你抱抱我吧。” 不等李劲回应，路小西已经掀开被子，把他拉了进来。她往前拱了拱，整张脸埋在李劲胸前。李劲的身体先是僵了一瞬，而后慢慢软化，他抬臂搂住路小西，在她的后背一下下轻轻顺着。 李劲的沉默能自造一种力场，路小西可以从中获得某种奇异的力量，来让自己起 分卷阅读37 伏的心绪渐渐平稳，她说：“我这两年很少梦到他们了，他们偶尔出现，也都过得很快活，我其实挺安心的。” “他们是……” “我过世的爸妈。” 路小西说完，感觉到李劲的呼吸阻滞了片刻，他搂抱自己的力道似乎变大了些。 李劲：“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过去很久了。”路小西语气平静，“我心态还行。只是梦醒以后，有时候会觉得特别虚无，浑身都提不起劲。李劲，人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存在呢？” 李劲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回答她：“做有意义的事。” 路小西仰头看他，这个角度却只能看见李劲线条流畅的下巴：“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李劲说：“活着。” 路小西问他：“你是不是看过《士兵突击》？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说，活着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活着？” “嗯。”李劲被拆穿了，只能说，“其实我没想过这么严肃的问题。存在就是存在，我看的见你，摸得到你，你在我这儿，就是存在了。” 路小西说：“这才像是你会说的话。”她的手往李劲的胳膊上摸索，“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找一个人，看得到我，感受得到我，我就能证明自己存在。” 严肃的哲学问题很快就变质成生理健康问题，路小西摸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胳膊好硬。” “嗯……练的。” “其他地方也这么硬吗？” “不都是。” 严谨的回答。 “你为什么穿着家居服睡觉？” “我……” “你怕我非礼你吗？我都这样了我还能浴血奋战不成？”路小西连珠炮似的问，“还是你其实根本不想跟我亲近？” 李劲无言以对，只能付诸行动，他垂头亲了亲路小西的眼皮，余光见她嘴唇翕动，还想说话似的，自觉自发地往下亲吻，用唇舌封住了她的嘴巴。 在床上亲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对初恋的男女而言。 吻技不熟练如李劲，都把路小西亲得五迷三道，她的唇瓣被他衔着轻吮，路小西一双狐狸眼勾着他，双手从他的家居服里探进去，左右掐捏，似乎想验证他说的那句“不都是”。 李劲被她毫无章法的抚摸惹得气息不匀，当他的手掌也挨上路小西光裸的后背，他明显感觉到怀里女人动作的停滞——原来这是让她老实的办法。 李劲会悟，手掌上下抚动，来到她的腰侧，触碰到她的内裤边缘。 “肚子疼吗？”李劲问她。 路小西摇头：“我生理期反应很小。” 李劲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嗓子里溢出一声“嗯”，双手仍老实地留在她的后背处，只是眼中暗含精光，凝视着路小西，嗓音发干，沙哑着说：“等你结束了，再……” 路小西哼哼了一声，似乎老大不情愿。 “这对你不好。”李劲低头亲亲她的额角，感觉到她的躁动，安抚说。 路小西大胆地望着他，握着他的手，缓慢又坚定地挪到前边来。当她将李劲的手掌盖在自己胸前时，路小西明显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声变粗重了。 “可以吗？” 李劲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带着隐隐的激动和无措。 路小西微微昂头，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李劲一滞，嗓子哑得不成样子了：“喜欢用手还是用嘴巴？” 路小西还真仔细想了想，特别稳健地回答：“都行。” 这句话简直比唐僧撕掉孙悟空的五指山封印还好使，李劲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半点没了刚才的矜持和克制，他将路小西翻了个身背向自己，紧贴在自己胸口，急促的喘息带动热气，呼在路小西耳后的软肉上。 路小西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他没有兽性，而是自己没给对指令。 第22章 姿势摆好了。然后呢？ 李劲的心跳得快从胸膛里蹦出来，掌心出了薄汗。 理论经验丰富实战经验值为零的路小西屏息，突然在这混沌的暧昧里品味出一丝紧张来。 她缓缓吞咽，眼睛盯着李劲从背后绕到前胸的手。 想他动，又不知怎地，怕他动。 李劲半包裹着路小西，只消稍稍垂眼，就能看见她胸前微微隆起的小软包子，中央一点樱红，小小的，嫩生生地陷在一圈粉晕里。 他的手掌很大，不客气地说，能一手握住她，可李劲心里生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力道才会让她舒服，才不会弄疼她。 他没舍得去抓握，食指指腹犹疑了片刻，轻轻点了下路小西左边那粒红樱子。 “嗯！”路小西反应很大，蓦地挺胸，又迅速地缩回去，她被吓到似的，忽然快速地呼吸， 仰头张皇不定地望住了李劲的眼睛。 很奇怪的感觉，和自己触碰抚摸的时候 分卷阅读38 完全不一样，和小玩具带来的刺激也大相径庭，路小西一向只知道那里是自己的绝对敏感地，没想到能敏感到这个份上。 李劲被她的反应蛊住，又一次伸出食指，试探地刮蹭了一下同样的地方。 路小西近乎呜咽地哼了声，眼里蒙上一层奇异的薄雾，她的脸颊飞红，身体并不抗拒，反而更依恋地与他的身体贴合。 李劲用下巴蹭蹭路小西的头顶，他看见那朵藏红探出头来，像个小梅花骨朵。他忍不住捏了捏——是硬的。 李劲惊讶于女孩子身体的变化，路小西被那股子陌生的胀痛激得求他：“轻一点。” 其实他完全没有用力，如果这还不够轻的话…… 李劲像是得到某种启示，他立刻会意，让路小西躺平，自己翻身罩在她的上方，只用双臂撑在她的腰肢两侧，而后，李劲俯身，以更柔软湿润的舌头，轻轻触碰。 路小西的身体战栗，在他不紧不慢的试探中不断捕获新鲜又充满诱惑的情欲回馈，他挑弄得狠了，路小西的吟哦声也随之变得急促，李劲又很体贴地含吮安抚一会儿，等她的呼吸频率降下来，再以她难以承受的速度飞快地上下拨动。 这和篮球在某种程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花样运球，如何改变力度控制角度，如何把握时机出手，李劲学得很快，甚至立刻就能举一反三。 路小西的双腿夹得紧紧的，身子扭得像团麻花，在李劲专注又花样百出的进攻中寸寸沦陷。 最后她的手指紧紧揪着李劲的衣角，他触一下就换来不受控的一哆嗦，路小西徘徊在被抛至最高点和堕入无尽深渊的两种极端情绪里来回挣扎。 “李劲……”她被折磨得没有办法，几乎快哭了，嗓子像被谁卡住，溢出极细的声音，哀哀求着，“勾一下。” 他心领神会，有了刚才短暂的磨合，李劲完全听懂了路小西的诉求，他耐心垂首，绷着舌头，自下而上，小猫喝水似的往上勾弄。 路小西浑身紧绷，往上直缩，语调喑哑，字不成句，终于在某个瞬间，周身剧震，头仰得高高的，脖颈曲线优美，发际线有些微濡湿的痕迹。 此刻的女人美得动人心魄，李劲凝望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路小西选择了自己。 他蓦然发现，成就她，远比取悦自己更让人感到幸福。 李劲去拥抱饱食餍足疲倦慵懒的路小西，路小西汗津津的身子柔软黏糊，她抬头去啄吻李劲的嘴角，膝盖上行，悄悄拱了拱他坚硬发烫的部位，心底柔情蜜意无限：“它好委屈。” “没关系。”李劲说，“你觉得舒服，我……我很高兴。” 路小西眯着眼睛笑，凑过去咬他耳朵：“我真的很舒服。我从前，都没有这么舒服过。” 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呵欠，心想，小玩具和活人，果然不能比。 李劲以为路小西在夸自己比张扬更好，心里一时吃味，酸不溜丢的，只想让路小西把和张扬有关的一切，全都忘掉。 他有点愤愤，一方面觉得自己小心眼，一方面又实在对那个臭男人很是介怀。 “小西。”李劲说，“我和他不一样。” 路小西睡意又起，懒得连脑子也不想动，顺着李劲点头，说：“当然，它只是用来发泄欲望，你们当然不一样。” 李劲脑子里的某根弦一紧，皱眉问：“发泄欲望？” “是啊……”路小西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一个人太寂寞了，总是……要找点乐子。” “所以，你其实根本不在意跟他分开？” 路小西神思混沌，嘟囔着：“有什么可在意的。”又吃吃地笑，“这不是有你了吗。” 她稀里糊涂地和他对答，而后神智无知地睡了过去。可漫长的后半夜，李劲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路小西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看见李劲在厨房做三明治，更是心情愉悦。 李劲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昨天她睡了，他没舍得叫醒她，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路小西好好聊聊。 谁知三明治还没做好，路小西风一样刮了过来：“完了完了，昨天太浪了，没看消息。”她扬着手机，“我老板说要带我去湖南出差，一个大项目！社会题材的原创剧本！天呐，这个项目要是聊下来那可就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们做编剧的，真的很不想写小说改编剧！” 路小西激动的时候，话也多，她噼里啪啦地说：“但我们做的了主吗？做不了！别说我这种小编剧了，就连我老板都只能看制片方和平台眼色行事。资本先行，每次都是他们怎么说，我们怎么改。有时候我看到微博评论说，‘我国编剧都死光了不会自己写原创剧本了吗’的时候，我真的，一把辛酸泪！” 路小西在他身边左右蹦跶，精神百倍：“这一次，我一定铆足劲配合老板把项目拿下！冲了！” “什么时候出发？” “两小时以后！” “你先别急，我开车送你去。” 分卷阅读39 李劲叹口气，心想也不急于这一时，“你这两天注意点，不要吃辛辣和……” 路小西满心注意力都转移到新项目上去了，连蹦带跳地往卧室里扎，呼嚎着：“要去四五天呢，我去收拾行李！啊，长沙我来了，茶颜悦色，我来了！” 也许人和人的处事方式总是这么差异巨大，李劲觉得乐天洒脱如路小西，没什么不好，可他仍然很介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自己于她而言，只是另一个新鲜的、发泄欲望的工具人吗。 路小西情绪高涨，李劲把她送到机场，给她提行李箱下来。路小西用的行李箱还是张扬的，李劲看着，眉头又是一凛，刚想说什么，路小西已经展臂抱了过来，她在他颊边用力亲了两下：“我走啦，有什么事微信联系。” 话在喉咙口滚过一遭，最后李劲只是说：“注意安全。” 路小西冲他摆手，拖着行李箱很快走远了。 李劲坐回车里，只觉得呼吸不畅，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还没有路小西的微信号，哪来的微信联系？ 李劲想到什么，打开手机，用微信搜索路小西的手机号添加新联系人。 可谁曾想，手机号输入完毕，弹出来的联系人，却是张扬。 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张扬给自己留的微信，就是路小西的？还是说，他们一直，共用一个微信？ 后一种可能显然不现实，李劲对着手机屏幕出神，心里千头万绪。 如果一直以张扬为名义跟自己聊天的人，都是路小西的话。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就在刻意制造机会，让自己和她独处。 路小西和张扬的分手，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她已有预感，并早早选择了下一个……备胎？ 李劲的脸色不太好看，指挥送机车辆的工作人员来敲车窗了，他才发动车子，掉头驶离，可他还没出机场，就看见迎面开来一辆熟悉的宝马，驾驶室里开车的人正是张扬。 李劲脑中一阵轰鸣，四肢僵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无法思考。 第23章 张扬见到路小西，第一句话说：“我来的时候，在车上远远跟李劲打了个照面。哎，是不是他开车送你的？” 路小西挑眉，笑里有开疆拓土得胜归来的豪迈：“是啊。” 张扬嘀咕：“他没认出我。我对他笑，他那视线，刀子一样，直接从我脸上削过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他几百万。” 路小西没在意：“你今天打扮得这么骚，他认不出你不是很正常吗？” 张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粉色印花围巾，嫌弃路小西道：“这是今年Gucci的新款好吗。”又咂摸说，“不对，我感觉李劲情绪不太对。” 路小西把刚才秦盛给自己的材料分了一份给张扬，半真半假地说：“可能是想到要跟我分开太久，心情不好吧。” 秦盛端着咖啡，闲适地坐在VIP候机室看项目材料，闻言嗤笑，但没抬头，也没插话。 张扬顿悟，表情精彩，对路小西礼赞有加：“这么短时间，你可以啊你。”下一句又开始不正经，“你们是不是开车了？” 路小西没好气，手指点着打印出来的策划案，说：“下午三点第一轮项目会的材料，你自己先消化一下。” 张扬拿着薄薄的几张纸坐到秦盛旁边，装模作样地抖抖文件，摇头感叹：“有的人找到对象以后，连说话都有那味了。” “哪味？”秦盛配合张扬捧哏。 “女王味啊。”张扬说，“你看她，开始用香奈儿169了都。以前她用的可都是YSL的15号少女粉唇釉。” “你少来，那跟李劲可没关系。”路小西瞪他，“芭比粉都是哪年的事了，再说那还是Nancy姐用了不合适给我的。” 秦盛被这两人的聊天内容震慑，他清了清嗓子，用播音主持腔调介入他们的对话：“虽然我很不想打断你们的闺蜜话题，但是请给我两分钟时间说一个小小的题外话。早上出门前我收到消息，你们刚刚提到的Nancy，对，也就是我的师妹陈南倩，这位的前妻，今天也会带团队去长沙参会，不出意外的话，就坐下一班飞往长沙的飞机……干什么呢？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对，就是争这个项目。” 路小西和张扬同时噤声，面面相觑，而后脸上现出各异的神采，但不约而同的是，两人在某一刻，突然正襟危坐，认真低头看起了项目书。 张扬说：“这项目我们必须拿下来。” 路小西说：“嗯。” 秦盛差点起立给两人鼓掌，嘴上却是：“但也不用那么紧绷，松弛，松弛一点。”又笑眯眯地看向路小西，“今晚开完会，小西把编剧阐述写出来没问题吧？” 怪不得谈项目的会也带上自己，原来是要临时出编剧阐述，路小西点头：“没问题。” 一行三人按时抵达长沙，办好酒店入住手续之后，路小西和张扬在酒店点了茶颜悦色的外卖，两 分卷阅读40 人都想喝招牌饮品乌龙声声，但张扬更作，在路小西耳边哼唧：“我还想尝尝别的味道。” 路小西：“那你点别的。” 张扬：“这样我就喝不到乌龙声声了。” 路小西：“那你点两杯。” 张扬：“好浪费，全都喝掉的话卡路里太高了。而且我还想留着肚子吃小吃。” 路小西：“你到底想怎样？” 张扬眨巴眼：“你点个大杯，留一半给我喝呗。” 秦盛从文件堆里抬头：“路小西，我是你我就抽他了。” 路小西：“不瞒你说，我这些年一直留着张扬没动手，其实是为了淬炼自己的心性。”她想起往事，有点唏嘘，“以前我们开会的时候，张扬比现在还过分。所以那时候有个说法。” 张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行公开黑历史：“他们说，如果有一天，张扬死在公司，凶手真是不好找。” 路小西补充：“而且警察听完所有嫌疑人陈述，会直接扔掉笔录——不查了，死有余辜。” 秦盛敏锐地从两人对话和交互的视线中读出对往日的怀念，当他的余光看见路小西真的点了个大杯的乌龙声声，嘴角不由地牵起一抹温和了然的笑。 外卖送来的很快，路小西坐在酒店大堂边的休息卡座上，抱着奶茶自拍了一张，发给李劲。 “哎，你是怎么把这事跟他说开的？”张扬难得看见路小西小女人的一面，好奇地插嘴问。 “他自己发现的。”路小西说，“就那次，纤夫的爱那次，那晚他跟我说他都知道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落在屏幕上：李劲始终没有回复。 路小西有点奇怪：人去哪儿了呢？ 纤夫的爱这个关键词开启了张扬羞耻的回忆，他回避地敷衍道：“这样啊，那……李劲还蛮聪明的。” 李劲挨夸了，路小西骄傲地哼：“那是，你以为体育生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 下午的项目会在市中心五星酒店的会议室进行，偌大的会议桌边坐着三个编剧团队，还有个演技派明星的经纪人，都是来竞标项目的。 会议主讲人是长沙本地影视IP开发团队的老大，她瘦弱纤细，脱去大衣后，里面是一身灰色棉麻质地的长裙，这人气若游丝，像是被谁掐住了嗓子，路小西坐在距离她最远的角落，竖着耳朵都听不清她的声音。 但路小西全程没开小差，因为Nancy就在她对面坐着，那背挺的，感觉不像是来参加影视剧项目竞标，而是来参加“背背佳”代言人选拔比赛。 结束会议，秦盛和编剧朋友应酬去了，路小西和张扬还要苦哈哈地回酒店写编剧阐述。 两人下了出租车，往酒店大堂走，路小西犯难：“你说蒲总为什么不配个麦克风呢？我都没怎么听见她的声音。” “可能这就是大佬吧。”张扬沉吟，“从来都是别人去尽力配合她的节奏，她不需要考虑怎么去迁就别人。” 说得有理，路小西点头：“你位置靠前一点，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但是它肯定听清楚了。”张扬抖了抖手腕，掌心露出个录音笔来，很骚地摆出直播带货专用手势，现挂广告词，“善用科技武装自己，我们才能更强大——不要再犹豫，买它！” “啧啧啧，姜还是老的辣！” 路小西眼前一亮，忍不住笑起来，她和张扬并肩走进酒店的旋转门。在她身侧注意不到的死角，也就是她下午和茶颜悦色自拍的卡座处，此时正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我馋你的乌龙声声馋一下午了，快给我喝点。”张扬的头凑过来，要抢路小西手里的杯子，“噫，你怎么还剩这么多？” “给你都给你，我没啥胃口。”看在张扬的录音笔立了大功的份上，路小西把手里的乌龙声声递给他。 “你晚点到我房间来呗。”两人不住同一楼层，张扬想着晚上还是要一起合一下编剧阐述，于是说，“或者我过去。” “你别来了。”路小西想到自己房间乱糟糟的模样，害怕被对格外讲究室内卫生的张扬在耳边念叨，连忙说，“我去找你，你房间号多少来着。” “1808，你洗完澡再过来啊。”张扬有点嫌弃，“我可是自己带的床单。” “……”路小西习惯了张扬的龟毛，她忍，“知道了！” 李劲坐在距离路小西身侧仅仅五米远的地方，听见两人你来我往说完这些话，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这个人，一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早上看见张扬驱车前往机场，他还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个巧合。 可谁知道，张扬隔着车窗玻璃看见他之后，突然牵起嘴角，挑衅地冲他一笑。 这能忍吗？ 忍不了。 …… 李劲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他就近找了停车场停车，然后买了最近一班飞长沙的机票，就在路小西他们到达三个小时之后，降落在长沙 分卷阅读41 黄花国际机场。 下了飞机打开手机，李劲看见一小时前路小西给自己发的自拍，背景露出了酒店名字，于是，他直接打车来到这里，在路小西坐过的地方等她。 然后，他就等来这么一幕，听见这么一出。 路小西洗澡之前给李劲发了个消息，问他这一天都在做什么，怎么不回信息。 等她头发湿漉漉的，浑身热气腾腾地出来，第一时间去看手机——依然没有回复。 怎么回事？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路小西瞄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按照这男人的作息，也许是睡了。路小西最终没打电话，她吹好头发换上衣服，夹着笔记本电脑出门坐电梯下楼。 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出于营造私密感和静谧感的考量，廊灯暖黄，晚上十点之后，灯光自适应为更低的色温。 1808在18楼，出了电梯间右转的第四间。 路小西一边往里走一边预估时间，心叹恐怕又是个不眠夜，她下意识就想摸手机——得先点杯咖啡提提神。 可她刚掏出手机，余光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没等路小西有所反应，那人已经精准快速地捉住了她的手腕，手机直直摔在地上，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与此同时，黑影用力一带，路小西还来不及感慨酒店地毯厚实，就像条腊肠似的被拽走了。 那人手劲极大，路小西几乎双脚离地，在感受到疼痛之前，先感受到了自己的轻盈和渺小。 在危险到来的那一瞬间，路小西总会莫名陷入一种冷静的迷糊里，譬如那天被李劲的门夹了手，她先想的是房东为什么厚此薄彼给李劲装弹簧门；譬如当初地震突然到来，巨大的屏幕轰然砸下，最先出现在路小西脑中的画面是《猫和老鼠》里，板状物砸中汤姆都会形成的那个猫咪形状。 譬如现在这一刻，路小西大脑中浮现的是剧本小说万金油俗梗——壁咚。 不会吧不会吧？ 当然不会，没有壁咚，只有粗重低沉，压抑着无数情绪的一句：“不许去。” 话是警告，在这样的氛围和嗓音烘托下，路小西竟然听出了央求的意味。 这声音有点耳熟，正是这耳熟，让路小西生生吞下了喉咙口本能的呼救声，语调急转，变作一声尖锐而又充满惊异的—— “李劲？” 电光火石之间，路小西确认了潜伏在暗处的黑影的身份，她虽然还没搞清楚那句不许去从何而来，却已经下意识放弃抵抗，任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李劲直接推开近旁1806的房门，将路小西拉了进去。 路小西这才发现，1806的门一直是虚掩着的，而李劲，现在住在这里。 第24章 大门梆当一声在身后关上了，屋里没开灯，满目漆黑。 “把灯打开。”路小西的后背贴着大门和墙壁相接的角落，面前只有全然陌生的李劲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惶然求助，“你先把灯打开。” 李劲没听她的，一动不动。 路小西被他攥着手腕，又后知后觉地开口：“李劲，我手疼。” 她就是这样，靠卖惨，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 李劲恨得心都发颤，却还是将她的手甩开：“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骗？我又骗你什么了？ 路小西迟疑，但因为有“前科”，底气确实不足，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自觉所有的谎言都已经澄清，除了……除了她和他的过去。 这么一想，路小西委屈从中来：“你为了这个，飞来长沙堵我？” 她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路小西。”李劲的高大身影在路小西眼前又叠了一层黑，他用路小西从没听见过的，愤怒、失望的语气，一字字叫她的名字。 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滥交、劈腿，毫无责任心！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把和他有关的一切全部整理清楚丢出去吗？为什么还用他的行李箱，为什么和他喝同一杯奶茶，为什么还要半夜三更去他的房间找他？ 我到底……哪点不如他？ 千言万语，李劲一句话都问不出口，他双眼胀痛，所有亟待宣泄的情绪好像全部哽住了。 不能问，问出来才是真的输了。 可是他要想赢，此刻只有头也不回地走，而不是像个没分到糖果耍赖撒泼的孩子，纠缠不清。 所以他注定是输家。 “李劲……” 路小西迟疑的声音淹没在一个毫无章法可言的深吻里，装笔记本电脑的小包掉在地上，路小西身单力薄，被他把着腰，抵在房门内侧，不得不踮起脚来配合。 他的吻毫无温存可言，是侵略，占有和发泄。 “唔！” 路小西被这样的李劲吓着了。她想挣扎，可绝对的力 分卷阅读42 量压制让她避无可避，路小西尖利的牙齿咬破他的唇舌，猛然抬腿膝击他两腿之间，李劲一声闷哼，吃痛松手。路小西从他胳膊下飞快钻出，摸到墙边开关，把屋里的灯按开了。 灯光冲破黑暗迷障，路小西仰头，看见李劲眼底布满红血丝，半靠在墙边，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 路小西喘着粗气，嘴里尝到血腥味，她的手都在发抖：“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这是干什么？玩霸道总裁那一套？”她的心跳得飞快，大声说，“我不喜欢！不喜欢突然袭击，不喜欢被强迫！李劲，我喜欢你这个人，但如果你敢仗着这点对我施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她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炸开，尽管两人身材悬殊极大，但路小西在气势上没有半点弱态。她凶狠地瞪着李劲，说：“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说完，路小西弯腰去捡电脑，就要转身出门，却听李劲在身后低声开口：“你要去找张扬吗？” “怎么，不行吗。” 李劲闭了闭眼，发出一声叹笑：“好。”他的语气变得冷淡，“你想游戏人生，就别来招我。从现在开始，我们划清界限。” 路小西皱眉，突然从这句话里意识到什么错位的信息点，她回身去看李劲：“什么意思？” 李劲想说话，却听见1806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拍响。 “小西？你在里面吗？” 是张扬。他隐约听见门外有响动，打开门却不见人影，只看见路小西的手机落在隔壁房间门口，张扬捡起手机，有些不安地拍着门。 屋内，李劲听见张扬的声音，脸色沉得快能挤出墨汁来，半个字都不愿再说了。他不耐烦地两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示意路小西出去。 门一开，张扬看见李劲和路小西剑拔弩张地面对面站着，下意识喊了一句：“卧槽。” 李劲想杀人的目光从张扬脸上剜过，张扬立刻举起双手，满脸无辜：“我不知道是你。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坏人好事天打雷劈，张扬这么知情知趣的人，怎么能干这缺德事呢？ 他完全理解李劲的愤怒，小心地晃了晃手中路小西的手机，满面堆笑，特别体贴地说：“手机我先帮你收着，小西，不要着急，录音文件我先整理出来，你晚点再写也没关系。” 说完，又对着李劲做了个“我不是故意来找茬，我力挺你呦”的骚气应援动作：“千里追妻，太man了，加油。”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1806的房门梆当一声又关上了。 李劲：“……” 空气突然凝固。 李劲有点难以呼吸，张扬这一连串的举动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正在接连发生。 哦不，是已经发生了。 “你们是来工作的？”李劲听见自己哑声提问。 “不然呢？”路小西反问，“合着我今天早上跟你说的那么一通关于项目的话，都是在对牛弹琴？” 李劲艰难地说：“你没告诉我张扬也去。” “他是我们公司项目策划，他当然要参会。” “可他也是你的前男友。” 这次轮到路小西被噎住，一个奇异的猜测伴随着某种可能性的发生出现在路小西的脑海中，某个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在李劲的注视下变得古怪起来。 “李劲……”路小西变了脸，方才的炸毛嚣张荡然无存，她小心地看着李劲，“你不是跟我说，你已经知道我联合张扬骗租的事了吗？” 李劲一愣：“什么骗租。” 路小西：“……” 完了，出大事了。 做编剧的，都知道每个剧本必不可少要经历“复盘故事逻辑”这个过程，很多时候，编剧写着写着，会丢失一些重要细节，以至于前后人物动机和情绪难以衔接。而沉浸在故事当中的编剧自己，却很难发现这些致命问题。所以有经验的责编，会带着编剧围读剧本，将完整逻辑链上不和谐的环节挑出来，让编剧们重新修正。 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路小西跳出局外，回头重新审视自己和李劲的人生剧本时，突然发现，整条逻辑链错了。 让人头疼的是，还错得很工整。 以至于她很难向李劲解释，一个本来被她默认为是李劲自行发现的真相。 如果路小西现在有机缘再看见自己的人生编剧，可能就不只是竖中指那么简单了。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李劲，一个仍在被困在她最初的那个谎言之中无法自拔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生。 路小西苦着脸，挪腾到李劲身边，伸手戳了戳他：“我踢你那一下，很痛吧？” 她突然怀柔，让李劲感觉不妙，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路小西已经展臂抱了上来，整张脸埋进他的胸怀之中，闷声大喊：“对不起！” 这种不妙的感觉更强烈了。 路小西缓缓抬头， 分卷阅读43 下巴还抵在李劲的胸口，一双狐狸眼里满是歉疚：“我……可能要跟你澄清一些误会。”她眨眨眼，换了个修饰副词，“不，很多误会。” 那一天，李劲经历了人生最荒谬的五分钟。 当他得知路小西和李劲从来都不曾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他在那荒谬感里，竟然还品味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救了。 “你那晚跟我说，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骗你的事情……” “不是。是我以为张扬劈腿被你发现了。” “什么劈腿……那姑娘是他的正牌女友。”路小西盘腿坐在屋内的大床上，抱着坐在床边的李劲的一条胳膊，低声说，“怎么会这么乌龙。” 是啊，怎么会这么乌龙。 李劲沉默了好一会儿，将路小西的手牵起，垂头吻了吻她的手腕，说：“是我们之间沟通得太少。对不起，我不仅嘴笨，也太冲动了。” 如果他也是一个像路小西这么健谈的人，不把情绪都闷在心里独自消化，也不会闹出这么多误会。 路小西站在李劲的角度设想了一番，早已经头皮发麻，她哪里会想到李劲还能跟自己说对不起，她心头发软，攀着李劲凑上去亲他的下巴，小声道：“是我的问题。” 这应该是一种惩罚，对她不够坦诚的惩罚。路小西想，妄图编排人生的人，最后被人生编排，这就是因果报应。 “我还有个问题。”李劲回吻路小西，在意乱情迷之前，他说，“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搬来跟我合租？甚至不惜……折腾那么一通。” 路小西身子一僵。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可以不说。”李劲感觉到她的变化，“但是不要骗我。小西，被欺骗真的很难受。” 路小西沉默片刻，她轻轻动了动左手，掌心抚过李劲胳膊上的伤疤，下定决心似的。 “好，我不会再骗你了。” 可李劲还是没能听到她的回答。 因为秦盛回来了，他不顾张扬的阻拦，“绅士敲门”：“小西，或许我们能占用你至少四个小时的时间吗？” “这就来！”路小西扬声道，又松了口气似的，回头抱歉地对李劲说，“我必须先走了。” “你去忙吧。” 李劲揉揉路小西的耳垂，他想，他也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整件事。 第25章 李劲闪现长沙，旷了和费鹏他们的毕业酒局。费鹏得知之后震惊不已，直呼自己家的大白菜梆子被啃了。 “兄弟，我是没想到，你不谈恋爱的时候跟大和尚似的清心寡欲。怎么一谈起恋爱，这么癫狂？”费鹏说，“早上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变卦。你去长沙，该不会啥也没带吧？” 那可不，除了手机和身份证，赤条条一个人就来了。连充电器还是问酒店前台借的。 “对不住。”李劲说，“今晚我实在去不了。” “那不行啊，没你这饭局成不了。你知道谁来了吗？” “谁？” “小师妹啊。”费鹏说，“知道你要毕业了，专程从新西兰飞过来，想给你一个惊喜，这回倒好，你为爱走千里是潇洒，小师妹来了肯定失望。” 刘悦婷回来了。 李劲半晌没吭声。 费鹏感觉到李劲的沉默，干笑了两声：“怎么，你还躲着她？” “不是。”李劲说，“挺久没见了，不知道……” “这有啥啊。”费鹏说，“要不说你们这种纯情挂的，都喜欢想太多。她以前是追你，但这都多少年了，人在国外兴许都成家了。” “最好是。”李劲叹口气，心里有些抓不住的隐忧。 费鹏嗤笑：“其实我不太懂，你怎么就没跟小师妹在一起呢？是嫌人家个子太高了？” 李劲因为费鹏的用词皱了皱眉：“什么嫌，你别这么说。我们就是不太合适。” “不合适还不就是套词。”费鹏老神在在，“要我说你们，不都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吗，英雄救美的事都做了，怎么你就没点吊桥效应？” “什么吊桥效应？” “能不能多读点书？”费鹏啧他，“吊桥效应就是，你在过吊桥的时候，或者说在一个很危险的情境下，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要是这个时候你碰巧遇见另一个人，就会错把这种心跳加快理解为心动，觉得这就是爱情！” 李劲虽然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但他很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重点：“那也就是说，根本不是爱情。” “别人我说不好，但小师妹搞不好是真喜欢你。”费鹏说，“咱们当年，还在市体校的时候，她不就相中你了吗。你进省队，她跟她老头子那肯定没少下功夫。” 费鹏的话让李劲面色有些不悦，刘悦婷的存在，可以轻易抹杀掉他的所有努力。当初，不管他在比赛中表现得多亮眼，别人谈论起来，总会意味不明地多加一句，要不是省队刘教练的 分卷阅读44 宝贝女儿，李劲哪能有今天。 费鹏自小和李劲相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立刻找补：“当然了，最重要还是你比较牛逼。” “都过去了。”李劲说，“还提那些干嘛。” “是都过去了，但人姑娘现在刚下飞机呢。到底怎么说啊？今晚约不了，明天呢？明天你能回得来不？”费鹏问，“咱们就不提从前打比赛的事，你受伤那会儿，人家姑娘好歹忙前忙后帮你张罗了那么多，当然了，你也可以把这归结于她在报恩，但甭管是什么，实在的情谊摆在那，你回来跟人家吃个饭不过分吧？” 费鹏说的句句在理，当初刘悦婷为他联系最好的医院复健，托关系找业内顶尖的专家，桩桩件件的付出摆在那里，哪怕只是普通人情呢，吃饭总不过分。 李劲说：“我尽快回去。” “得嘞，明天不到是狗啊。” 李劲挂上电话，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有时候被人追求是一种苦恼，尽管这话说起来可能会让别人觉得是不识好歹。 刘悦婷是省队男篮刘教练的独生女，也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女篮队员，李劲十五岁那年，他们就在一场篮球公开赛的赛场上相遇了。 刘悦婷比李劲大两岁，坐在看台上一眼刀中了李劲，几乎全程录像，赛后，她把李劲推荐给了父亲。 等到李劲通过重重考核，正式成为省队一员，刘悦婷才笑盈盈地出现在他面前：“是我选了你，李劲，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刘悦婷职业规划的终点是成为篮球教练，她没打几年比赛，就开始备考体育院校的运动训练专业，平时常跟着父亲东奔西跑地历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李劲的关注度异常之高，只要有李劲的比赛，必定会有刘悦婷的身影。 李劲没让她失望，进入省队之后，一路发光发热，大有进国家队的架势。刘悦婷和她父亲也是这么打算的，在去A城打比赛之前，刘教练从朋友那里得知，李劲已经在国家队的入选名单里了。 刘教练老怀安慰，刘悦婷更是踌躇满志。 谁都没想到会出那档子事。 震感初现，刘悦婷第一个冲到了李劲身边，李劲伸手拦的那一下，哪怕只是下意识，却也无法避免被解读成保护刘悦婷。 伤在最要命的地方，复健效果再好，他也回不到巅峰状态了。李劲因此葬送篮球生涯，可刘悦婷非但没有失望，反倒对他比从前更好。 李劲伤好之后，刘悦婷要带他去新西兰，那里有更好的复健环境，和更好的医疗资源——她还没有放弃。 可是李劲拒绝了。 “你要去F大？”刘悦婷无法理解李劲的决定，语气都变得刻薄，“那你就废了！你甘心吗？跟大学生一起？打表演赛？难道你想要的就是在文体活动月闪耀全场，收获花痴少女的尖叫？” 刘悦婷最后留下一句，你太让我失望了。而后独自飞往新西兰，一去就是四年。 路小西被抓去写编剧阐述，凌晨四点多才结束。 没回自己房间，先发微信问了李劲的情况。后者整夜没睡，秒回信息。路小西下一秒就敲响了1806的门。 门一开，她整个人扑进李劲怀里：“我好困啊。下午一点半还要去跟制片方开会……” 李劲有点心疼，把她抱起来，路小西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软趴趴地说：“不想洗漱了，先让我睡会儿吧。” “好。”李劲把她放进被子里，帮她脱了酒店的拖鞋，手指触到她没穿袜子的脚底，一片冰冷，他握住她的脚，“冷不冷？我把空调再打高一点。” 路小西摇头：“我的脚正常就这温度。”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迷瞪着眼看李劲，“对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我也有。”李劲说。 “那你先说，我脑子有点乱，怕说不好。” “我明天要回去。”李劲缓缓揉着路小西的脚，低声说，“一个交情很深的师妹回来了，要去吃顿饭。” “交情很深？”路小西觑他，却并没往心里去，李劲的坦诚让她提不起半点醋意，只是顺嘴套词，“多深？” “她是我以前在省队时主教练的女儿。” 路小西哼哼，问：“该不会是令狐冲和小师妹的故事吧？” “不，不是。”李劲连忙说，“我没有喜欢过她。” 路小西对嘴笨却又忍不住解释的李劲很是喜欢，想更进一步逗他，说：“那她呢，她喜欢你吗？” 这回李劲不说话了，半天才嗯了声：“以前是。” “啧啧。那么多年没追上你，估计是没戏了。”她打了个困顿的呵欠，“还是我效率高。” 路小西半点没绕在刘悦婷身上，这话说得李劲心里痒痒的，他俯身亲她，忍不住说：“小西，你真好。” “试问谁不知道。”路小西闭上眼，嘴角还挂着笑，又说，“那连前女友都算不上，这交情也不算深啊。” 坦 分卷阅读45 诚获得的反馈是全然的信任，李劲便不再有顾忌，他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在A城打比赛的时候，我碰上一场地震。” 路小西心里忽地漏跳了半拍：“嗯，记得。” “她也在现场，她觉得是我救了她。” 路小西突然就不困了。她一骨碌翻身坐起，不能相信地看着李劲：“你再说一遍？” 李劲担心路小西介意，便认真地把当时经过和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当时有个能逃生的墙缝，可是她个子高，出不去，我们一起被困了几个小时才等到救援。”李劲觉得自己越说，路小西脸色越不对劲，他有点着急，补充道，“你听过吊桥效应吗？” 想要努力证明这不是爱情，好让路小西放心的李劲却遭遇了她厉声的驳斥：“这才不是吊桥效应！” 路小西觉得眼泪都要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珍藏的一段回忆，李劲不记得也就算了，谁知道在他心里，那天的一切，竟然全都和另一个女人紧密相连！ 被困几个小时。路小西光是想想，就完全能感同身受地理解那个女孩对李劲的念念不忘。 她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是嫉妒多一点还是愤懑多一点。 “我真的不喜欢她。”李劲分辩道，“小西，我现在很确定，爱就是爱，如果掺杂了其他的感情，都不是爱。” “你胡说！”路小西有点心虚，她用更高的分贝来掩饰自己，“爱也有很多种。女孩子的感情很复杂。” 李劲有点头痛，不知道路小西为什么突然又开始纠结刘悦婷是否真的爱自己了，他立刻表明立场：“或许是吧。可我不会接受这种感情。” 路小西默了一瞬，咬着唇角，声音无端低了一度：“为什么不接受？” “我不喜欢她把我身上的伤疤当成勋章。”李劲说的是真心话，“我不喜欢那道疤，那场意外对我来说不亚于一场噩梦，但是很多人，包括她，认为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英雄的事。” 路小西彻底失声了。 第26章 等到李劲说完，再问路小西要和自己说什么时，她以自己太累了为借口搪塞了过去。 路小西怀着惆怅，在李劲怀里睡得很不踏实。早上十点多她就自然醒了过来，身边空荡荡的，李劲已经离开了。 可能是不放心她，李劲用酒店自带的便签条给路小西留了好几句话，说自己一会儿如果没有及时回信息，应该是在飞机上。还让她起来以后吃点东西，不要空腹工作。最后，李劲给她写了两个字：加油。 床头柜上有李劲买的水和食物，都是路小西在1402住着的时候，吃过的东西。 路小西昏昏沉沉的，额角发胀，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喝水，发了好一会儿呆，自己也说不清想了些什么。 最后她给叶诗敏发了条消息。 路小西：要是李劲不能接受我的感情，我还有可挽回的余地吗？ 叶诗敏连续发了一串问号回来，然后不间断地发来十多条消息。 叶诗敏：你在说什么鬼话？ 叶诗敏：你怎么变得这么卑微了？ 叶诗敏：是谁跟我说，异性关系的终点不是男女朋友？ 叶诗敏：你到底咋回事？ 叶诗敏：上回你找我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叶诗敏：李劲算什么东西，他还不接受你，他不接受你你就麻溜把他给踹了。 叶诗敏：路小西我跟你说，男人不值得，你要是一下子被蒙蔽了，为男人妥协，让他觉得你好欺负，你就完了，真的。 叶诗敏：不对啊，路小西，李劲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该不会被PUA了吧？ 路小西赶紧截断叶诗敏的话头，回复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诗敏：那是怎么样？你现在人在哪，我来找你。 路小西发了个定位。 叶诗敏：……等你回来我再跟你好好谈谈！ 路小西笑起来，回她：我懂你的意思，真的挽回不了，那就是大家没缘分，强求不来就算了。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叶诗敏：这才对嘛。 路小西放下手机，叹了口气。两厢情愿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早些发现隐患，能及时止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头又开始痛了，路小西的手指按在太阳穴处，轻轻揉着，心想，还好。 还没有那么爱，就算有，也不够久。 还能收得回来。 中午她和秦盛、张扬在酒店中餐厅汇合，张扬担心地问路小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早上那个时候回去……该不会还和李劲……” 后面的话被路小西以凌厉的目光瞪回去了。 “还好，还能瞪人。”张扬松了口气，说，“那就没什么事。” 路小西没有心情和他东拉西扯的，她问张扬：“资料你都看熟了吗？” 路 分卷阅读46 小西负责编剧阐述的执笔，张扬和秦盛负责主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路小西没有资历，没有作品，哪怕她今天提出再新颖的点子，别人都要因为她这个人而在心里多打上一个问号。 张扬丝毫不怵：“包在我身上。” 路小西不担心张扬，她担心的是陈南倩。如果说人和人之间，有相互克制的气场，那么很显然，在路小西、陈南倩、张扬形成的三角关系里，张扬是被陈南倩完全碾压的那一个。 从前他们一起开剧本会议，张扬再如何据理力争，总会被陈南倩驳斥得丢盔弃甲。而路小西是张扬的救星，她应对陈南倩很有一套，能在第一时间看出陈南倩长篇大论里的漏洞，和她虚张声势背后的软肋。 路小西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下午的编剧阐述会，好死不死，张扬正排在陈南倩前面。等他说完全部阐述之后，陈南倩开始发言。 陈南倩说了不到三分钟，张扬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无比。 陈南倩先例举己方改编方向的优势所在，而那所谓的优势，根本是照着张扬说述内容，分条针对。张扬说我们要立足社会热点话题，陈南倩就说立足于社会热点话题早已经是老掉牙的改变思路；张扬说要做群像戏，陈南倩就说大男主大女主才符合当下市场潮流。 但路小西听下来，陈南倩前面说的头头是道，最后拐回到她们自己的方案，除了不明着点出“围绕社会热点”以外，依旧用着诸如“校园暴力”“第三者危机”“女性独立”这些红利题材设计戏剧冲突。 她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跳了，忍了又忍，最后看见陈南倩结束编剧阐述时嘴角那个高高扬起的笑，路小西捏着拳头，上身前倾，就要开口。可胳膊一紧，路小西诧异回头，是秦盛握住了她的手臂。 秦盛朝她闭了闭眼，轻轻摇了下头。 路小西的心笨咚笨咚的，头痛欲裂，她被秦盛提点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做了什么不懂事儿的举动。 路小西回以感激的微笑，坐定了，低声说：“抱歉。” 后半程会议，秦盛默不作声，始终维持着端坐的姿势。 会议全部结束之后，路小西心情低落地跟着张扬和秦盛回酒店，在的士上，张扬闷不吭声地生气，路小西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气息恹恹。 “你们俩，不至于不至于，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秦盛坐在副驾，好笑地说，“又不是第一次拿不下项目，没必要这么沮丧。再说了，明天早上才公布结果，也没说一定给陈南倩他们做啊。” “说的是这个理。”张扬幽幽地说，“就是气，我一碰到陈南倩就没辙。” “你们俩前世是冤家。”秦盛优哉游哉地低头翻大众点评，“晚上想吃点什么？” “你们去吃吧。”路小西说，“我没胃口。” “你今天一整天都蔫蔫的，怎么了？”张扬偏头，伸手在路小西额头摸了摸，“卧槽，好尼玛烫，你发烧了！” “师傅，去附近的医院。”秦盛偏头对司机说，然后才道，“反正编剧阐述写完了，后面的事情，都不着急。项目没拿下呢，咱们早点打道回府，万一拿下了，还有我们呢。” 后半句话路小西根本没听见，脑子嗡嗡的，张扬过来扶她，她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半昏半睡地失去了意识。 路小西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醒了过来，她口干舌燥，想找水喝，一偏头，看见张扬蜷着身子，缩在旁边的椅子里睡熟了。 路小西没叫他，打算吊完这瓶水，自己去自动售货机买瓶水。 干这一行，透支体力是家常便饭，谁能抗，能忍，能熬，谁就有更大的概率出头，遑论男女。 路小西动了动发僵的手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李劲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但因为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工作，没有打电话来“打扰”路小西。 路小西直接回了通电话给李劲。 这个时间，酒局正酣。 刘悦婷是客，她坐主位，李劲和费鹏是主副陪，费鹏脑子活络，说话留三分，不像李劲那么实在，两人明明酒量相当，可几轮过去，李劲已经醉了八九分，费鹏还在那天花乱坠地吹嘘自己这几年的辉煌战绩。 “我是管院杀手，只要篮球赛一办，来要微信的少说也有这个数。” “你这个人，也就骗骗不懂事的小姑娘。” “怎么能是骗呢？我也付出真心了好不好。” 刘悦婷笑眯眯的，看着是在和费鹏叙旧，余光却落在视野角落的李劲身上。 四年过去，自己已经变了很多。可是李劲还和从前一样，实心眼，不善言辞，布酒布菜都下意识照顾在场每个人——还是那么先人后己。像个和年龄不符的好好先生。 “那他呢？”刘悦婷努努嘴，半开玩笑地问。 路小西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李劲垂头瞄了一眼来电人，腾地站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几步跨到门边，拉开包间大门就去走廊了。连一句“我去接个电话马上回来”的套话 分卷阅读47 都没顾上说。 刘悦婷觉得自己有数了，她扬扬眉，自问自答：“看来是交女朋友了。” 费鹏笑笑，说：“我看他这个小女朋友，跟他搞不长。” “小女朋友？”刘悦婷注意到费鹏的重音，“多小？不会是未成年吧。” “那哪能。”费鹏比了个高度，压低声音，笑言，“一米六都没到吧，小孩儿似的。” 刘悦婷失笑，又问：“那你为什么说他们没法长久？” 费鹏懒洋洋地举杯，和刘悦婷面前的杯口相碰：“怎么说呢，那姑娘……看着挺不诚心的。” “像你这样？” 费鹏笑起来，把酒喝下去：“算是吧。” …… 李劲动作幅度过大，到了走廊才后知后觉感到头晕，他以手撑墙，定了定神，才接起电话。 “小西。”李劲说，“你忙完了？” 隔着冰冷的手机，听见李劲的声音传来，路小西嘴角不由地浮起一抹笑，她低声问：“喝酒了？” “能听出来吗？”李劲又清清嗓子，发现自己没办法克制含混的语气，“嗯……喝了蛮多。” “我明天可能就回去了。” “怎么，项目不顺利吗？” “是呀……”路小西说，“希望渺茫。” “如果回来的话，航班号发我，我去接你。”李劲语气温柔，低声安抚她，“晚上你好好休息。这个项目不顺利，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总会有机会的。” “李劲。” “嗯？” “别对我太好。” 李劲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女孩子对男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 李劲：“我不明白。” 路小西右手在痛，她垂眼看了看，发现自己举着手机，血液回流了一点，她换了只手拿手机：“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舍不得，担心空欢喜，担心情感由不得理智操控，担心生活不能像戏剧那样，收放自如。 第27章 “担心？”李劲听她这么说，联系到费鹏众多前女友和费鹏吵架时的说辞，好像摸到点头绪，他问路小西，“是担心热恋期过后，我会变得没现在这么在乎你了吗？” 路小西摸摸鼻尖，她突然觉得，之前两人之所以驴头不对马嘴地无缝交流了那么久，和李劲异于常人的联想能力不无关系。 但是出于某种诡异的心理，路小西默认了李劲的这个说法，她想听听李劲对此有什么高能的解释。 路小西说：“如果是呢。” 李劲沉默了好一会儿，郑重地说：“我不会的。” 没听到预想的高能说辞，他的回答很李劲。路小西揉揉胸口，那里暖烘烘的，像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捧着喝了杯热乎乎的牛奶。 有一点窝心。 心底那缕不甘伴着贪念又占据脑海，路小西想，干脆霸占李劲，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路小西轻轻叹气，说：“我想休息了。” “晚安。” “晚安李劲。” 李劲挂了电话，一转头，看见刘悦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说晚安的时候。”刘悦婷说，“聊两句？” “明天吧。我现在不太清醒。” 李劲想回包间里去，被刘悦婷拦住了。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刘悦婷意有所指，“还没到为女朋友守贞操的份上吧？” 这是刘悦婷一贯的说话方式，李劲站定，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冒犯到你，就聊吧。” 他难得说话带刺，刘悦婷觉得很新鲜。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办移民手续的。”刘悦婷言简意赅，“我要结婚了。我未婚夫不知道我来见你。他很介意你的存在。” “也不是非见不可。”李劲说，残存的理智可能意识到这脱口而出的话过于不讲情面，他又补充，“新婚快乐。” 刘悦婷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她继续说：“但我觉得，结婚之前，我应该见你一面。” 李劲没说话，杵在原地，意思是，让你见，见够了，这档子事就让它过去吧。 “李劲，我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没跟我在一起了。”刘悦婷用审视的目光端详李劲，“看来你很不喜欢和另一半齐头并进，你这个人，保护欲太强了。所以注定会选择更弱小的女孩子……路小西那丫头，应该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吧。” “费鹏告诉你的？” “还需要谁告诉我吗？” “我不希望你对小西评头论足，第一，你还不认识她，所有的猜测都可能是误读。第二，她是我的女朋友，有关她的一切，不需要外人来告诉我。” 刘悦婷被李劲这番话噎得好一会儿没吭声，半明半暗的空间里，传 分卷阅读48 来她叹息般的轻笑。 “早知道你这么护犊子。”刘悦婷自说自话似的，语气怅惋，“或许，当初我就该坚持得久一点。”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不然她这么骄傲的女人，怎么会站在李劲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刘悦婷眼里涌上雾气，凝望着李劲的身影。 她问：“如果我坚持得久一点……”顿了顿，刘悦婷改了个说法，“如果我也早早向你示弱，我们之间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借着昏暗的廊灯，凝视李劲的眼睛：“这只是个虚无的假设，不会成真，我们的未来的人生也不会因此改变。所以，告诉我实话好吗。” 刘悦婷穿了高跟鞋，李劲平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不会。” 刘悦婷失笑，几乎踉跄了半步，她往后退，半靠在墙壁上：“我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只是想听见你亲口说，不然……我很难死心。”她仰面而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李劲，其实你也没那么好。如果没有A城那场意外，我不会那么难忘记你。” “但那不是爱。” “你凭什么这么说？”刘悦婷反问，“如果这不是爱，路小西和你之间又算什么？” 她越说越离谱了，李劲皱眉：“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他抬步要走，“你醉得不轻。回去吧，早一点结束，明天我还要去接小西。” “你真的不记得路小西是谁了吗？” 刘悦婷幽幽的一句话，成功让李劲再次停住脚步。 “什么意思？” 刘悦婷直起身子，说：“刚才费鹏跟我提到她的名字，我还以为只是重名。可我追问下去，才知道路小西也曾关心过那场意外，关心过你手臂上的伤……” 李劲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眉心微微跳动，想制止刘悦婷说下去，又更想听她把话说完。 “相同的名字，相似的身材，还突然闯进你的生活……李劲，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刘悦婷低声说。 那天李劲受了很重的伤，几乎全靠意志力在支撑，他对周围的陌生人没有印象，刘悦婷完全能够理解。 但是她不一样。 那天发生的一切，所有细节都深深刻印在她脑海中，哪怕是旁枝末节，都被刘悦婷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是……路小西。 “那天，我们被困在一起的，有三男五女……” 刘悦婷的声音，将李劲拉回过去，拉回那个黑暗潮湿，充斥着血腥味的雨天。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哭喊尖叫，李劲高声安抚大家，让每个人报出姓名，想以此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我……我叫林成业……” “呜呜呜呜……我叫秦韶容。” “我是刘洋。” “我叫路小西。” 一轮名字报完，大伙几近失控的情绪也暂时平复，李劲忍着伤处的痛，逐一念了他们的名字，说，我是李劲，别怕，有我在。 也许人这一生中总会有几个高光时刻，刘悦婷想，此刻的李劲，早已取代了当初球场上被她一眼相中的那个少年。 …… “你知道吗，如果是别人，也许我还不会有那么深的印象。但是路小西不一样。”刘悦婷看着李劲的脸色渐渐转暗，她低声说，“那个女孩，没抢着逃生呢。” 刘悦婷这么说，李劲终于有了一点回忆反馈，他隐约记得那时候，他失血过多，半昏迷之际，发觉身边还有一个极其瘦小的姑娘没有从墙缝处逃离。 他记得他很焦虑。 可是他做了什么，路小西又说了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 “不仅没有逃生，那个傻姑娘，还把她的内衣脱下来给你包扎伤口。”刘悦婷的话补足了李劲的回忆空缺，“你那个时候已经意识模糊了，只顾着把她往外推，可她巴巴地看着你，问你，李劲，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李劲听见自己哑声开口问刘悦婷：“我回答她了吗？” 刘悦婷摇头：“你昏过去了。” 这样的女孩，刘悦婷怎么可能会忘记。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一点痴缠的念头，会指引着路小西再度回到李劲身边。 刘悦婷在意识到路小西是谁之后，再难抑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她从席间离开，来到这里，想问个究竟。 “看来她一直瞒着你。”刘悦婷得到了答案，但她迫切地想要问出下一个问题，“李劲，你预备怎么办呢？” 按照你的说辞，她接近你，取悦你，也不是因为爱。 那么李劲，你打算怎么做呢？ 第28章 路小西第二天醒来，烧是退了，身体状况没见好转，秦盛给她买了返程的机票，张扬把她一路护送到机场，看着她过安检才回去。 早班机，到了地方也才十一点。路小西想着李劲昨天喝多了酒，没给他发消息，自己打车回了公寓。 家里空空荡荡，李劲不 分卷阅读49 在，路小西倒水喝了药，进屋睡回笼觉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小西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这房子隔音效果是真的不行，路小西浑浑噩噩地想，她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半。 睡了这么久啊……路小西像条鲶鱼一样扭着下床，小腿挂在床沿一荡一荡地够拖鞋。 脑子稍微清楚点了，门外传来的声音也能分辨出来——是费鹏。他的嗓音很有特色，而且说话尖音重，路小西哪怕只是听过一次，也记得很牢。 可还有一个女声，路小西没听过。 “劲哥，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啊。”费鹏穿着球衣球裤，大喇喇坐在餐厅椅子上，正咕咚咕咚地灌水喝，“昨晚那点酒，你就不行了？” “刚打完球，你少喝点水。”刘悦婷也穿着运动套装，她的脸红扑扑的，直接从费鹏手里把杯子拉过来，自己就着杯子喝了几口。 李劲把篮球放屋里去，没搭他费鹏的话茬：“要洗澡就快点，我给你找衣服。” 刘悦婷回来，费鹏撺掇着约了去附近体育馆打球，谁知道刚打完半场，费鹏突然收到面试通知，是本市篮球俱乐部的寒假实习，他没做准备，总不好就这么大汗淋漓地穿着球衣过去，所以就近到李劲这儿来借衣服。 “我要你那件骚白的衬衣，小师妹送你的那件。”费鹏扬声说。 刘悦婷呛了下，说：“那都哪年的事了？” 那是李劲十七岁生日时，刘悦婷送的生日礼物，还没拆封，李劲从衣柜底下拖出来，连着自己拿的外裤，一起递给费鹏。 刘悦婷哼了声，说：“李劲，我给你的东西，你一次都不穿，就这么压箱底？” “不能怪劲哥，他这几年壮了不少呢！”费鹏打圆场，“我穿，我苗条！” 刘悦婷不置可否，扬扬眉，倒也没真生气。 李劲在浴室调好了水温，说：“能洗了。” “我来了！”费鹏一溜烟钻进去，留下李劲和刘悦婷两个人在客厅干瞪眼，他到底有点不好意思，关浴室门的时候，对李劲说，“我三分钟就结束战斗！” 李劲走到客厅，看见刘悦婷正在屋子里踱步，一副参观的架势：“你和路小西，就在这里同居？” 李劲说：“合租。” 刘悦婷站定在路小西紧闭的房门前，一门之隔的房间里，路小西已经穿上拖鞋，也正站在门边。 “你会告诉她吗？”刘悦婷抱臂，半倚在门框边，问，“你会告诉她，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吗？” 路小西心里一咯噔，没着急推门，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贴在门边。 “嗯。”李劲点头，“如果我不说，我怕她……” 他想到那晚在长沙，自己说完那一堆话之后，路小西古怪的神情。 难怪她不肯再说下去，原来是他们之间又出现了亟待解释的误会。 “怕什么？” “我怕她先躲开。”李劲的声音很低，“一个习惯用谎言应对未知的人，肯定很没有安全感。出于自保，也许她优先级更高的选择是放弃我。” 路小西咬着唇角，她很难相信，李劲这么个看着木讷的男人，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路小西没有后路，没有人能为她兜底，如果她随意就表露出所有的真实，一旦遭遇重创，只有她自己照单全收，连一个能分担的人也没有。 这样的人，凭什么来建立安全感。 所以她很羡慕李劲，他有底气不说谎，有底气承担一切后果，甚至还有多余的热情分给别人。 路小西只能先爱自己。 “你就那么喜欢她？”刘悦婷不太喜欢李劲用这种口气说话，她说，“我一路听下来，倒觉得，你们并不合适。当然，我对那个姑娘没什么成见，她对你有执念，没人比我更能理解。只是李劲，你更适合温暖单纯的女孩，爱这么一个人，你会很累。” 李劲对此的回应，路小西没有听到。费鹏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劲哥！帮我递一下浴巾哎！” 李劲想到什么，扬声说：“用我毛巾架上的毛巾。” “哎哟，毛巾擦得多不带劲……我又没传染病。”费鹏念念叨叨，到底还是拽了毛巾擦水。 他很快焕然一新地走出浴室，问李劲晚上什么安排：“我估计五六点就结束面试了，到时候约个晚饭？” “我明天的飞机，今晚我随意。”刘悦婷说。 “我不去了，你们聚吧。”李劲低头打开手机，习惯性地瞄了眼路小西的头像——还是没有新消息。 “重色轻友的家伙。”费鹏愤愤。 “是啊。一个人怎么能双标成这样？”刘悦婷感慨，“费鹏，我真的大开眼界。” 昨晚刘悦婷说完那些话，她问李劲，你预备怎么办？ 谁能想到，李劲却回答她，那就给足路小西后撤的安全距离，让他重新进攻一次。 刘悦婷 分卷阅读50 和费鹏“骂骂咧咧”的跟李劲道别，门关上后，世界终于恢复清静。 李劲低头给路小西发消息：今天回来吗？ 几乎在他按下发送键的同时，李劲听见路小西房间里传来清脆的一声——叮咚。 李劲脑子一懵，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了，他一把拉开路小西的房门，和站在门口来不及调整手机静音按钮的路小西撞了个正着。 路小西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下意识退后半步，冲李劲招了招手：“……嗨。” 李劲：“……” 路小西又退了半步，说：“我不是故意听墙角的。” “你都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路小西突然觉得很心虚，不敢和李劲对视，她继续往后退：“嗯，听到了。” 李劲上前一步，他步子大，路小西刚才退了那么些距离，被他一步就追了回来，李劲近在眼前，垂头看路小西。 李劲问她：“我说的对吗？” “啊……什么？” “你是不是，打算放弃我了。”李劲说，他会这个时候在家里看见路小西，已经是一种佐证，“所以你回来也没告诉我。” 路小西笑不出来了：“李劲，你那个师妹还是师姐的，说的挺有道理的，我们不太合适。我们从一见面开始，就各种不适合，你看看，我脑袋顶才到你胸口呢，我们总是，互相误解，聊天都很难同频，而且你不都是说……我俩的感情不纯粹吗……” “你真的觉得身高差是阻碍吗？” 路小西沉默。 “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这不是理由。” 路小西无言。 “那天晚上的语境下，我那么说，是想让你明白，我和刘悦婷之间绝无可能。”李劲步步紧逼，“你不是也说了吗，人的感情很复杂。” 路小西的手指绞在一起，她终于开口：“好，就算这些都不重要……”她抬头回望李劲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可是李劲，我这个人，没有很多的爱，我只顾得上自己。” 她看见李劲眉峰微微耸起，以为他终于退缩了。路小西说不清自己是怅然更多还是释然更多，她说：“李劲，哪有人会喜欢自私的人呢。就算一时喜欢了，也肯定不能长久。我可能就是比较适合收放自如的情人……” “别说了。”李劲伸出手，指尖抚在路小西嘴唇上，“你嘴巴起皮了，脸色也不好看。” 路小西再一次被李劲的脑回路击败：“你有没有听懂我刚才……” 李劲的手背顺势贴上路小西的额头：“你在发热。”他的目光落在路小西床头柜上的药盒上，“小西，你生病了？” 路小西终于成功被李劲带跑偏了：“唔，昨天傍晚开始有点发烧，不过我去打过点滴了。”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人在医院？” “嗯……” 李劲哽了一下，他没体验过心疼得几乎脱力的感受，像是本能，他俯身去亲吻路小西，并不深入，只温柔地含了下她的两瓣嘴唇。 “小西。”李劲说，“你别怕啊，后退也没关系，我能追上。我有很多爱，我可以分给你。” 他说没关系路小西，我可以分给你很多的爱，你可以用这些爱，来爱我。 第29章 路小西一直觉得自己把很多事情看得挺明白的，她并不轻信承诺，所以哪怕李劲这么说了，她也还在心里留了三分隐秘的安全距离。 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却都沦陷在李劲这里。 渴望被爱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不是吗？ 既然他不介意，路小西想，我有什么可怕的呢。 “爱怎么分呢？”路小西回吻李劲，脑子一抽，搭了句，“爱是做出来的。” 李劲：“……” 路小西在他怀里笑，使坏的目光直瞥李劲。 “你还在生病，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李劲正色，要把她抱回被窝里。 “男人就是口是心非。不让我想，还把我往床上带。” 李劲：“……” 路小西在被窝里滚了一遭，扒着被沿偷看李劲，故意眨巴眼，说：“你不进来吗？” “路小西……”李劲无奈，恨不得去捂她的嘴，但还念着她不舒服，低声问她，“睡了那么久，你饿不饿？” 饿不饿？你是问哪里呢？ 路小西觑着他笑，并不作答。 李劲反应过来，心口砰砰跳了几下，小腹绷得紧紧的，居然连脖子根都慢慢憋红了，也不知道发烧的人到底是谁。 在亲密关系里，总是更松弛的那个人占据上风。路小西得意地在被子里蹬了两下小腿，笑声溢出喉咙：“李劲，你好可爱。” 李劲忍不住俯身，半罩在路小西身上，嘴唇贴着她的耳侧，问：“路小西，你是什么妖精变的？” “狐狸精啊。”路小西回他，“还不够明显吗？” 她说 分卷阅读51 着，双手灵巧地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在他全无赘肉的腰腹上掐了一把。 “现在呢，现在够明显了吗。” 持病行凶，不过如此了。 放在平时，到这个程度就足够李劲落荒而逃了，但他没有，反倒偏头含住路小西的耳垂，粗重的喘息声挠着她的耳廓，路小西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听见他压抑着欲望的声音：“等你好了，有你好受的。” 路小西心痒痒的，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严重，至少，能和他再温存一会儿。可放完狠话的男人，起身出去了：“给你煮点米粥。” 吃了饭又喝了点药，路小西老老实实上床又睡了一个多钟头，发了很多汗，起来以后她精神头大好，转去浴室冲澡。例假第四天，已经完全干净了，路小西换了干爽的内裤，吹干头发，只觉得由内而外的振奋。 哪知道一出门，看见李劲不知从哪里搬来个小白板，正往客厅的墙上挂。 “这是什么？你要带家教了？”路小西见餐桌上放着李劲切好的水果，用叉子叉了块哈密瓜放进嘴里，一边闲闲地问。 李劲调整好白板的平衡，从旁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上几个大字：“路小西训练计划”。 路小西吓得手里的叉子都掉了：“哥，不至于不至于。” 李劲说：“从前你不是问我怎么才能让你不失眠吗，坚持这个，你的作息会慢慢规律起来。”他见路小西皱眉认怂的样子，忍笑说，“我不会拿我们的标准来要求你，很简单，而且我会陪你一起。” 他说完，把白板笔递给路小西，示意她去写：“写你喜欢的三项运动。” “你早说是路小西的训练计划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你训练路小西的计划。”路小西听明白之后松了口气，先上前两步，在“路小西”和“训练计划”中间加了个“的”。 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李劲深深感觉到自己的阅读理解水平亟待提高。他摸摸鼻尖，看到路小西在白板上写下“游泳”“逛街”“睡觉”。 李劲抚额：“逛街和睡觉算什么运动？” 路小西说：“逛街怎么不算呢，三四个小时走下来，不仅锻炼了腿部肌肉，而且全程调动眼耳鼻舌。” 李劲无言以对，默了半晌，也不再问了，直接说：“那就游泳。回头我们去附近的游泳馆办个年卡。” 路小西宣布：“不过，我还不会游泳。”顶着李劲满是问号的目光，路小西振振有词，“喜欢也不代表拥有呀，我还喜欢单均昊呢。” 李劲：“单均昊是谁？” 台湾偶像剧的男主角啊……话被路小西吞了回去，她转而嘀咕：“一个霸道总裁。” 李劲的注意力发生了偏转：“那……你喜欢他什么……” “温柔有教养，深情还长得帅啊。” 李劲酸不丢地想，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但还是没忍住，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你们怎么没在一起？我就随便问问。” 从没见过这么刻意的随便问问。 路小西忍笑忍得低头，肩膀发颤：“没办法，人家有对象了。我可不是不讲道德的人。” 李劲看不清路小西的表情，还以为她说到伤心处，情难自制，他走上前去，说：“其实，我也挺好的。” 路小西装不下去了，头抵着李劲的胸口，笑得差点岔气。 李劲反应过来：“你又骗我。” “哪有，我句句属实！”路小西说，“明道演的单均昊你都不知道，你跟我是不是一个年代的？那可是我的童年男神。” 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李劲又爱又恨，低头说：“这么生龙活虎，看来是病好了。” 路小西一怔，马上想到早些时候李劲说的那句话。 等你好了……什么来着？ 没等她有所反馈，李劲已经弯腰将她一捞，单手把人扛进了卧室。 门关上了，室内一片黑暗。 路小西被李劲放在床上平躺，她尽力放松，但没来由地，竟然有点紧张。 胸衣被解开的时候，她还能维持镇定，可他的手探到她下身，路小西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接茬荤段子一套一套的，真枪实弹上阵了，反倒开始认怂。 “李劲。”她叫他，“你……别直接进去。” “不会。”李劲揉着她大腿内侧的软肉，帮她放松下来，“先让你舒服。” …… 路小西很快就领略到了他说的那种舒服法，比起小玩具，比起上回，是别样的刺激，路小西很快就招架不住，呜咽着求饶，但她混乱的思绪根本不知道该求什么。快一点？不，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慢一点？不，她贪恋着这种痛苦和快感。 “李劲……我不行了……”她哼得细碎又可怜，却不制止他，李劲没停，舌尖拨得快又刁钻，同时，他的双手向上伸去，准确地在她两边挺立的红樱上各弹了几下。 “啊……” 分卷阅读52 路小西突然弓起上身，被熟悉的情潮瞬间裹袭，李劲感觉到她的湿意，这才脱了衣服，将光裸的路小西抱进怀里，亲吻她的后背：“累不累？” 路小西缓过这阵之后，轻轻摇头，自觉自发地去摸他，伴随着耳边低喘，她握住了坚硬发烫的他。 路小西摸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李劲……” “嗯？”李劲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路小西不断摸索乱动的手吸引走了，只能艰难地分一点来应对她。 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他抱怨：“好像会被撑爆。” 如此虎狼之词，也就是她，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来。李劲心跳过速，把她的一条腿掰起来：“那试试。你喜欢什么姿势？” 安全套是路小西提供的，拿出来的时候，李劲看见了她的小玩具，他没有大惊小怪，反倒是抵着路小西，稍微动一下，她都痛得闷哼时，李劲开始慌了。 他很诧异，路小西，一个理论上的巨匠，从不知害臊为何物的嘴炮王者，居然和自己一样没有性经验。 两个新手满头大汗地摸索了一阵子，李劲不敢用力，两人的身材尺寸真的相差太大，头一回要是给路小西留下糟糕的印象，那以后还怎么挽回。 路小西实在忍不住了，发号施令：“进去，我就要干了……” 李劲唔了声，轻轻拨开她两片柔软的阻碍，沉腰顶入，不意外地听到一声被掐在嗓子眼的痛呼。 “痛得厉害吗？” 他抱着路小西，下身全然不敢乱动，只用双唇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一点点。”路小西说，“让我缓缓。” 她抹了抹额角的汗，开玩笑说：“李劲，你可真是说到做到。” 第一次，实在不算好受呢。 李劲的本意可不是这个，他心里也不好受：“要不今天先算了。” “不能算！”路小西觉察到他想退出去，下身一紧，立刻听到李劲难耐地哼了声，嗓音性感，意外地，路小西小腹涌动着一股热意，觉得没那么痛了。 “李劲……”她伸手去抱他，“你叫给我听。” 李劲本就游走在失守的边缘，路小西这么闹他，他几乎疯了：“我不会。” “你刚刚就叫得挺好听的，我听到了。你别忍。” “……” 不知是因为打岔还是她真的被他的声音惹得情动，李劲感觉到路小西渐渐没那么紧绷了，湿润柔软的触感，迫着他缓慢地动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李劲控着力道，问路小西。 “不那么痛了。”路小西如实说，“感觉……有点奇怪。” 李劲伸手去揉捏她的双乳，帮她缓解，一面探索路小西的身体，他时缓时快，终于在某个时候，顶到某一点时，看见路小西不自主地轻颤。 李劲自觉自发地锁定那个位置，不断发起进攻，路小西低缓的呻吟渐渐响起。 第一次，李劲没能坚持太久，等他释放之后，路小西还没到，他又手口并用地帮她纾解。最后路小西连嗓子都快哼唧哑了，彻底动弹不得，但白天睡得太多，怎么都不困，她抱着李劲的胳膊呢喃：“可见睡觉真的是一项很消耗体力的运动。” 原来白板上的第三个词，在这儿等着他呢。 李劲年轻气盛，没一会儿又斗志昂扬，但路小西显然不能人事，他只搂着路小西，在她腿侧轻轻磨蹭，任凭路小西怎么引诱也不肯进去。 路小西心软地抚摸他的下巴，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李劲，那天我去找叶诗敏。” “哪一天？” 路小西说：“几个月前吧。我和叶诗敏路过你们学校的球场，我看见你在打球……” 李劲听出来了，她在回答那个遗留的问题——为什么会搬来这里。 尽管她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还是要将那天的心情讲给他听。 “我从来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甚至，就在同一座城市。”路小西说，“李劲，人看见奇迹出现的机会不多，如果有幸看见了，就一定要不顾一切去抓住。” 所以我来了，出现在你面前，渴望汲取我所需要的温暖，好让自己能有足够的能力，也去温暖你，拥抱你。 第30章 第二天早上，路小西被李劲低声叫醒。 她浑身发懒，困得睁不开眼，赖在被子里哼唧：“让我多睡一会儿吧，我现在腰酸背痛，你要知道，咱俩身体素质不一样，昨天运动量太大了，我吃不消……”说着说着，又往下缩了缩，意犹未尽，“游泳和逛街和这个不能比。” 李劲坐在床边，默了一瞬，手从被子沿贴床伸进去，摸到路小西的腰，温热干燥的掌根抵着她的侧腰，拇指精准地找到她最酸痛的点，轻轻揉按：“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听见手机在震，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路小西睡得沉，压根听不见，她嘀咕：“老板还在长沙呢，能有什么重要……” 分卷阅读53 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个激灵坐起，直接往床头爬，要去够手机。 路小西没穿衣服，就这么裸着上身，李劲看得耳热，捞起被子一把把她裹回去了：“天冷，你还想着凉？” 说罢，自己伸臂把手机拿过来递给她。路小西解锁，看到三通未接来电，都是张扬打来的，她回拨过去，对方很快接起。 “小西！”他语气激动，不等路小西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接他电话，直奔主题，“我们拿到项目了，老秦在跟他们过合同。” 路小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没回过神：“什么什么？” “我们的方案中标了！” 路小西的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扬起，却没直接欢呼，她问：“怎么会呢？”路小西不相信真的是制片方抵挡住了陈南倩后发制人的那一套说辞的迷惑，这一行竞标项目和比赛不同，没有公平公正一说，“是不是秦老师还有什么后招？” “不是后招。”张扬说，“那晚我们出编剧方案的时候，老秦不也在酒桌上出力吗？怎么，只许陈南倩她们背后捅刀子，不许我们采取点措施？” “怪不得秦老师那么气定神闲。”路小西说，“他怎么不早说，我们还紧张半天。” “你以为这个环节陈南倩她们没走？老秦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张扬说，“不管怎么样，项目拿到了就是好事，我们明天回去，后面要辛苦了。” “好！”路小西握拳，眉眼俱弯，“我和我的褪黑素、护肝片、安眠药时刻准备着！” 挂了电话，路小西像只不安分的大蚕蛹，在床上乱蹦哒：“我们拿下那个项目了！李劲！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李劲说，“也听见你说，时刻准备着安眠药？” 路小西感受到两道凉嗖嗖的目光，她气势弱了半分，腆着脸笑：“运动也……也准备着！啊，困困困……” 她重新猫回去，可李劲似乎没有走的意思。 “怎么了？”路小西眯缝着眼，“哎呀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我不会乱吃安眠药的。” “小西。”李劲伸手把她糊在额前的碎发拨开，语气低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唔……你说。” 李劲语气正式，甚至还有点紧张，他说：“再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 “我知道呀。”路小西恹恹的，完全提不起兴趣，“过年……不就那样，我不爱吃饺子。” “我能邀请你……去我家里过年吗？”李劲目光真诚，注视着路小西，见她迟疑，连忙又补充，“我爸妈都很和蔼，也很好客。当然，我知道这有些唐突……” “你知道唐突就不要说了。”路小西低声打断他，“你不觉得以我们的关系，见家长有点过了吗。李劲，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在我这里，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才是耍流氓，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觉得我们……” “小西。”李劲能听出她这句话将导向何方，他急急地截断她，声音透着委屈，“我没有逼着你见长辈的意思，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要是觉得不自在，不想见他们，我给你订酒店，我去陪你。我只是……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在这里过除夕。” “好啊，你要真这么想，就别回去啊。”话赶话的，路小西赌气接茬道，“何必让我为难。” 话说完了，李劲陷入沉默。路小西心里有点后悔，她抿抿唇，知道自己这么说很自私，她转了个身，让自己的面部表情隐在李劲看不见的死角里，一副抵抗的姿态，嘟囔道：“你也听到了，我后面工作很忙，过年走不走得了还两说。还有，我不需要人陪，你自己回去就好。” 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的除夕还过得少吗，我哪还在乎。 “小西……”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路小西听见李劲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而后他给她把被角掖好，轻声离开了。 如路小西所言，秦盛和张扬回来以后，项目启动，她开始忙碌起来，偏偏《越云》也在推进，路小西两个项目一起跟，完全没了前段时间的轻松。李劲学分修够之后，终于能把精力放在运动器材的生意上，两人白天都不在家，只有每天晚上才能碰面。 往往路小西要熬夜写稿，只有和李劲一起出门运动的短短半小时里两人才算真正共处，可也聊不了什么，每当李劲的话题往过年的方向走，路小西总会敏锐地岔开，摆明了不想再谈。 学校放假了，路小西也要再次和秦盛、张扬去长沙出差开剧本会聊剧本大纲定稿，她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李劲说：“我这次出差要好几天呢，估计会顺便和张扬他们在长沙过年，你回家吧，不用陪我。” “小西。”李劲叫住她，决定把话说开，“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有时间好好聊聊。” “有什么需要聊的吗？”路小西照例装傻。 李劲知道她明知故问，他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让你跟我回家？” “没有啊，我怪你 分卷阅读54 做什么。”路小西不看李劲，低头穿鞋，“大多数情况下，我还是讲道理的。” “我尊重你的想法。”李劲语速飞快，“以后我不会再提让你跟我见家长这件事了。未来，不管我们走到哪一步，我都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那很好，谢谢你。”路小西系好了鞋带，并不接话茬，站起身冲他一笑，“我要走咯，年后见。” “小西！”李劲叫住她，将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之前我那么说，是我欠考虑了，我只是以为，以为你会喜欢家里热闹的气氛。” 李劲不太擅长解释，他担心被误解，说得很慢，尽量挑选最合适的措辞来表达。 “我总忘不了那晚，你从梦里哭着醒来，你说你梦到了家人。小西，那个时候我很心疼，我觉得，也许我能让你切实地感受到家的温暖……当然，我的父母肯定没办法代替你的家人，但我了解他们，他们一定会非常非常欢迎你，也不会给你压力，所以我想，也许……也许带你回去，你会快乐一点。” 路小西顿住脚步，她没往那个方向想过。李劲的话确实让她感到不安，她们才认识多久，路小西没想过给李劲承诺，更别说接触他的家人，这对她而言，心理负担太重，路小西害怕背负这些。 所以她完全没想过李劲提出让她跟自己回家的初衷是这个。 “但我还是太心急了。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提这个……”李劲有些苦恼，“我是想对你好的，但好像没有用对方法。” 路小西眼眶发热，嗓子眼哽住了，只发得出单音节：“哦。” 她背对着自己，李劲有些忐忑，不知道路小西有没有正确领会到自己的心意，但他把能说的都说了，也算松了口气：“你去吧。我和家里打过招呼了，除夕过完我就回来，到时候我去接你，或者去长沙找你。” “嗯，那再联系。”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路小西带上门出去了。 路小西说谎了，其实这次去长沙只需要一天，她怕李劲真的因为自己不回家，才给了他这番说辞。 结束剧本会，制片方给编剧团队一人包了一个新年红包，他们公司也将放年假，最终稿的提交时间，定在了元宵节。 时间很宽裕，秦盛也给路小西发了笔奖金，让她去旅游：“玩就好好玩，出国过个年，跟项目有关的事，初七以后再想。” “去马代吧。”张扬给路小西出主意，“找个五星岛，一价全包那种，沙滩别墅，发几天呆，爽歪歪。” 秦盛说：“去北海道啊，去滑雪，泡温泉，美滋滋。” 路小西对着群里张扬和秦盛轮番发来的旅游目的地，认真地沉思了很久，最后打开订票软件，买了张去F城的机票。 路小西在长沙住了一晚，第二天飞去了F城，也是李劲所在的城市。 落了地，她没急着联系李劲，先去找了家酒店办理入住，又打车去市中心商场，想给自己买套新衣服。 小孩子过年都要添新衣，妈妈从来不会忘记，不仅不会忘记，还总是把这当成一件大事来办。 今年想买什么样的新衣服？这样的问题，在寒假初始就挂在妈妈的嘴边，她从来不觉得女孩子要好好学习不能那么小注重打扮，相反的，她和路小西讨论时下流行的款式和颜色，鼓励她打扮成全校最靓的仔。 路小西逛了一下午，晚上就在商场顶楼的餐馆吃饭，点了菜，路小西摸出手机来玩，看见李劲给自己发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照片中央是一只乖巧坐在李劲掌心的小狐狸手办，神态俏皮，活灵活现，应该是刚开出来的盲盒。 李劲附赠一句话：像不像你？ 路小西回他：看不出来你还喜欢收集盲盒。 李劲：我妈喜欢。我在陪她逛商场。 路小西心里落了一拍，没忍住放大照片，照片的背景隐约有悬挂的条幅，喜庆的新春红，上面金灿灿的广告词。 “新年乐吃汇！黄记煌焖锅滨江万达店满199立减99！” 路小西挪开手机，瞥了眼桌角。 “黄记煌焖锅，滨江万达店欢迎你。” …… 路小西咬住嘴角的笑，回复李劲：我也在逛商场。有点累，我找了家店吃饭。 李劲：我们也打算去吃饭了，我妈选择恐惧症，还在转悠，没定下要吃什么。 李劲：长沙有什么招牌菜吗？上回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和你一起出去吃饭。 路小西：没什么特别的。 路小西：万达嘛，全国都差不多一个样。 李劲：巧了哎，我们也在万达。 路小西坐在窗边，用菜单纸挡着半张脸往外看，没一会儿，就看见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大高个。李劲一只手提着至少六个购物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低头给路小西发消息。 他身边保养得宜的女人应该就是他妈妈，她手里拿着好几张店铺宣传菜单，游移不定地这张看看那张也瞅瞅，又转头 分卷阅读55 和李劲说话，好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李劲随手抽了张菜单，女人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又陷入思索中。 路小西预判了一下两人的行走速度，给李劲发消息：我在吃黄记煌。你们那里有吗？ 她很快看见李劲抬头张望，立刻伏低身子。 李劲：有！ 路小西：真的吗？你拍张照片给我看。 视线里，李劲快走到近前了，他突然站定，对着路小西的方向举起了手机。他身边的女人显然没能理解他的这个举动，多看了李劲几眼，但并没多问，反倒一副“我还不懂你吗”的八卦表情。 在李劲拍照的时候，路小西默默拿走了菜单，冲着他的镜头摆了个pose。 手机很快震了下，路小西心满意足地看见李劲发来的照片里的自己。但那个傻子，不过随手一拍，注意力压根不在照片上，根本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路小西边笑边回：还真有啊。 李劲正走到黄记煌窗边，和路小西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半米，可他光顾着看手机屏幕，完全没看见正觑着自己笑的路小西。 刘美麟女士比李劲敏锐，先注意到了路小西，她碰碰儿子的胳膊，偷偷说：“刚有个漂亮的小姑娘一直盯着你笑呢。” 李劲连头都没回，说：“盯着我笑干什么？” 刘美麟说：“也许是看上你了。” 李劲丝毫不感兴趣：“哦。” 他低头回复路小西：万达嘛，可能对外招商的品牌都差不多。 刘美麟：“你是在跟小西聊天吧？” 李劲：“嗯。” 刘美麟来劲了：“她喜欢盲盒吗？我有一套限量版盲盒，还有隐藏款，你回头带去给她吧！” 李劲：“她……我也不知道。” 刘美麟嗤他：“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刚才问你她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和首饰你也不知道，小西要你这个男朋友有什么用。” 李劲：“……以后我慢慢了解。” 刘美麟显然不满意：“谈恋爱都不上心，我要是女孩我才不选你。有很多事情，男生要主动一点，多做一点，现在这世道，会让女孩子很没有安全感的。” 李劲认真点头：“我会的。” 第31章 最后刘美麟选了一家羊肉汤店，她很清楚自家儿子的食量，点了份三人套餐。上了菜后，把大半羊肉和热汤都推到李劲面前去了：“天冷了，多喝点羊汤。” 李劲见路小西也去吃饭了，便把心思收回来，将手机搁在一旁，准备用餐。 手机还没锁屏，刘美麟瞥见他拍给路小西的照片，伸手点了下，说：“喏，就是那女孩。冲你笑的那个女孩。” 照片被刘美麟点击放大了，她看见路小西的手势，忍不住道：“她还冲镜头比手势呢，是不是认识你？” 李劲正低头喝汤，闻言偏头细看，一口老汤差点喷出去，他别过头，用手掌挡着嘴巴连连咳嗽，不知是被呛的还是过于激动，李劲面红耳赤，连脖子根变成了新鲜的猪肝色。 “你怎么了？这羊肉汤，劲这么大吗？”刘美麟迟疑地看着李劲，抽了张纸递给他，“你慢点。” 李劲接过纸快速把嘴擦干净，一把拿过手机，噼里啪啦打字：你来F市了？ 想了想，又急急地删除，换成另一句：你竟然来F市了！ 还是没发，李劲胸口起伏频率很快，突然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双手抵在桌面上，片刻后，他的嘴角浮出一抹难以掩藏的笑意。 路小西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什么！ 笑容放大，李劲在刘美麟惊奇的目光下端起面前的羊肉汤咕噜咕噜喝了大半。 热汤顺着喉管流进胃里，李劲整个人被一种奇异的暖裹挟着，他长长呼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能着急。路小西不愿见到自己的爸妈，自己也不能把她给卖了。 李劲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向刘美麟，压着颤抖的声线，自持冷静地评价：“汤不错。” 刘美麟被儿子一通拙劣的表演惊得弹目落睛，她盯着李劲：“你有事吗？你女朋友来了，你还在这儿坐着？” 李劲：“……” 路小西点的都是小份菜，分量不多，但她吃得很慢，边吃边琢磨怎么告诉李劲自己来了。 直接说？那不是她的风格。 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吓他一跳？不行，他妈妈还在他身边呢，回头再把长辈吓着。 原本那张照片是个戏剧性的气口，可是李劲那个憨憨压根没发现。路小西愤愤地啃着鸡翅，想，干啥啥不行，破梗第一名。 她和李劲还真是很没有默契。 先回酒店吧。路小西在心里说，让他先把家人送回去，省的让他陷入女友和老妈二选一的尴尬境地。 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朋友。路小西自我陶醉，索性 分卷阅读56 三下五除二把眼前的焖锅解决了，然后挎起购物袋去服务台结账。 在李劲问出“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来了”这个问题之后，刘美麟脸上写着“你觉得我傻吗”。她把李劲往外撵：“快去找她啊，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你东西这么多，好拿吗。” “去去去，少管那么多了。”刘美麟掏出手机，“难道我没有老公吗？” 李劲屁股安了弹簧似的腾一下站起来，他抄起手机，捞过搭在座椅背上的大衣，说：“那我先去了。今晚……” 今晚我不回家了。 “知道知道。”刘美麟摆摆手，想到什么，回头瞪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俯身听话，“李劲，过来。” “嗯？”李劲弯腰，靠近刘美麟。 “注意措施。”刘美麟压低声音说，“小愣头青，不要莽撞。” 李劲连耳朵尖都红透，囫囵地嗯了声，转身大步离开了。 他走出餐厅，直奔那家焖锅店，谁知道冲进店内，却看见路小西刚才坐的座位边，服务生正在清理桌上的碗碟剩菜。 李劲眉梢一跳，箭步走到服务生边上：“刚才在这里吃饭的女孩……已经走了吗？” “是啊，没多一会儿才出去……哎，小伙子？” 李劲没影了。 路小西从商场西门出去，打了个嘀嘀准备回酒店，地图显示司机师傅一直在附近两百米，画法阵似的转悠。 最后司机打电话过来，问路小西在哪条路上。 路小西初来乍到，也不熟悉地形，她小跑两步，去看街边的路牌：“湖西南路，师傅。” “行嘞，两分钟，马上就到，你先别挂嘿。” “好。” “你是空气但是好闻胜过了空气 你是阳光但是却能照进半夜里 水能载舟也能煮粥喂饱了生命……” 商场广播里正在放着音乐，是五月天的歌。路小西把手缩进袖子里，歪头夹着手机，伴随着歌声轻轻在马路牙子上点着脚尖，一边乖乖地等待着司机。 正在通话中。 李劲拿下手机，在商场几层楼之间来回穿梭，他后背起了一层燥汗，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紧张、焦急、迫切，情况并不紧急，但好像有一个声音悬在脑中，一遍遍地催促着他，对他说，你要马上见到路小西才行。 她来到你的城市，是鼓起勇气想要迈出主动的一步，你一定、一定不能辜负她的主动。要带着全部的恳切和诚意，迎接她，拥抱她。 李劲龙卷风似的从五楼刮到一楼，却一无所获，他把着栏杆喘气，决定再从头仔细找一遍，可一转身，却看见巨大落地玻璃窗外的马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恋爱ing！happy ing！ 心情就像是坐上一台喷射机 恋爱ing 改变 ing 改变了黄昏黎明 有你都心跳到不行” 副歌响起，李劲盯着路小西的背影，无法抑制地笑起来。 司机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路小西挂上电话，拉开车门，就要弯腰坐进去。忽地听见一声口哨，她下意识回头去看。 远远的，李劲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自己奔跑而来，途径栏杆，他想也不想，半点不打磕巴地用手一撑就跳了过去。 人行道边有成片的地摊，热闹非凡，见此场景，有看客吹口哨起哄，李劲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目标明确：走直线，以最快的速度到路小西身边。 几秒种后，在寒冬腊月里，满头大汗的男人站在了路小西面前。 他还在笑，止不住地笑，像终于得到罐子里糖果的少年。路小西先是被他笑蒙了，很快，也深受感染，眉目俱弯。 “未来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 某人某地某种永远的心情 不会忘记此刻l o v e l o v e! l o v e! l o v e! l o v e!” 没有默契，不能在沉默中就获得合契的共识也没有关系，路小西想，那就不沉默，那就互相奔赴。 爱是一切的答案。 —END— 九：正文完结，这本写得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