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嫁我!》 分卷阅读1 【古言】《夫人,嫁我!》作者:佐伊赛特(晋江VIP2018.5.19完结 女主文武双全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文案: 被后世称为大泽末年最抢手的寡妇,引得英豪不务正业的红颜祸水,余蔓表示—— “在吃喝不愁的基础上,这寡妇还是不当为好。” 男主进化史:小奶狗小疯狗大狼狗。 小奶狗:别去!跟我走! 余蔓:别闹。 小疯狗:夫人,嫁我! 余蔓:说什么胡话,你天天夫人夫人的叫,我哪句没应...... 大狼狗:不对,他们都叫你夫人,你都应了。 余蔓:哦?我也像抱你一样抱他们了? 大奶狗:嗷呜~ 女主文武双全,前期无人知,因为她懒得用,只想靠树乘凉,结果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狗狗...... 可金针菇可杏鲍菇的金手指,那就是中后期会自爆的师门,宇宙第一霸道的师门,和女主的武力值一起,咻~嘭!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蔓 ┃ 配角: ┃ 其它:秦岭繁花 一句话简介:好吃不如饺子 第1章 归家 武王州,余府门前,余蔓衣着朴素,腰侧挂着剑,肩上背着个小包裹等在那儿,心中有几分近乡情却的忐忑。 将代表身份的“蔓”字腰牌拿给门房看过了,不知一会儿父亲和哥哥谁会出来迎她。 余蔓十岁拜师,随师父秦婴子去了秦岭,一去六载,今日终得还家。 武王州书佐余蓁邀了同僚兼同窗好友钟羡散值后去家中小酌,此时正并肩行至家门前,见一俏丽少女立在门旁,余蓁和钟羡不约而同地向那俏丽少女扫过去一眼。 余蔓一眼就认出了余蓁,她唯一的哥哥,一母所出的哥哥,也是这个家中她最惦念的人。 哥哥能认出她吗?余蔓满眼希冀地望着余蓁,心中激动不已,却强忍着没有说话。 余蓁和钟羡看了一眼便双双摆正目光,目不斜视地进了余府。 余蔓失望地低下头,攥紧了包裹两角打起的结,心想:离家这六年,她每年都给哥哥写一封家书,却不曾收到过哥哥的回信,难道哥哥忙着读书做学问把她忘了?今天面对着面,更是认都没认出来。 “妹?”前方的男声试探且迟疑。 余蔓抬起头,看着面前去而复返的余蓁,怔怔道:“哥?” “你是......蔓儿?”余蓁不确定地问。 余蔓用力点点头,道:“对,我是余蔓。” 又拿出腰牌兴奋的晃晃,又加重语调,郑重地说:“哥,我回来了。” 余蔓九岁那年,母亲鲁夫人和父亲,当时还是武王州书佐的余法,合离回娘家凌阳鲁家去后便再无音信,留余蔓和余蓁两个孩子相依为命,父亲余法很快就迎了外室白夫人进门,白夫人成了余府主母,还带来两个女儿余妩、余妍,大的余妩只比余蔓小几个月而已。 余蓁还好,他是余法的嫡长子,在当时还是唯一的儿子,不是去书院就是跟在余法身边,住当然也不和女眷住在一起,可余蔓这个前主母留下的嫡长女就不同了,余法重男轻女,因着余蔓是第一个女儿还能多看几眼,但稀少的几眼也随着鲁夫人的离家消散尽了,余蔓在余府地位一落千丈,白夫人对她倒是不打不骂,但暗地里较着劲儿,就是要自己的孩子处处比鲁夫人的金贵。 别说小孩子了,就是成年人也会在意父母对自己的宠爱,明着暗着跟兄弟姐妹比较,余蔓这是哥哥够不着,没娘,有爹跟没爹一样,余府后院已是白夫人的天下,她跟有爹有娘的异母妹妹们自是什么也比不了,在自己家像个隐形人儿似的,过得不痛快,便总往出跑,跑着跑着就遇见了师父和师兄们。 余蓁飞快的看了眼好友钟羡,轻咳一声,掩饰眼底的慌乱,低声对余蔓道:“别站这儿了,进去。” 钟羡听到余蔓的名字后便迅速的撇过脸,脸颊绯红,耳廓充血。 余蔓兴冲冲地上前,跟着哥哥进了家门,边走边冲着哥哥笑得合不拢嘴,明艳双目灿若星辰。 余蓁却是一脸地不自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妹妹一眼,绕过萧墙,余蓁就招手叫了侍从过来,要侍从引余蔓去后院找白夫人。 “哥,你去哪儿?”余蔓问道。 “我还有事,你去后院找夫人,夫人自会安排好你。”余蓁回道。 “辰阳,先送令妹吧,你与余大小姐久别,该是好好团聚。”钟羡在后面叫着余蓁的表字,劝道。 余蔓感激的目光落在低头说话得钟羡身上,又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人光听名字就知道她是余大小姐,余府小姐的名字即使是家臣侍者也未必人人皆知,难道是哥哥常常说起她,这人才知道了? “那好,临湘你先去我书房,我一会儿就来。”余蓁对钟羡拱拱手 分卷阅读2 ,歉然中还带着一丝窘迫。 钟羡垂着眼回礼,退了几步才转身自行往余蓁的墨香苑去了。 “走吧!”余蓁静静看了余蔓半晌,叹了口气,道。 余蓁步子迈得很大,走得也急,余蔓小跑跟着,欢欢喜喜,期间还拉住了哥哥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摇了摇,不过,很快就被余蓁甩开了。 “这几年,跟师父学什么了?”余蓁轻声问。 余蔓拜师离家时,秦婴子用得是化名,所以余家人都不知道余蔓的师父是名震八方的秦婴子,现在,余蔓也不打算说出来。 “学如何行走江湖,还有......读书写字。”彭萋骄傲地说,并侧身让哥哥看她腰间的剑。 余蓁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轻慢,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待着,当你的余家大小姐。” 余蔓笑道:“我好好在家待着,等哥来看我。” 余蓁眼神变了变,心下有几分赧然,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温情脉脉地摸了摸余蔓的发顶。母亲鲁夫人抛弃得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妹妹,可妹妹认了个走江湖的师父,一去杳无音信,他这些年一直觉得母亲妹妹给他丢人了,让他脸上无光,虽然除了后院白夫人偶尔念叨几句,仕途上根本没人在意这些。 “哥,我可以去找你吗?”余蔓蹭着哥哥的手掌,问道。 “你与夫人和妹妹们好好相处,跟她们学学规矩,女红厨艺,琴棋书画......”末了,余蓁又加了一句,“等哥哥忙完了公务,有空就来看你。” “那我等着。”余蔓认真地说,在得到哥哥肯定地点头后,便乖乖由侍女引着去见白夫人了。 白夫人已得到下人的请示,知道余蔓归家,见了余蔓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安排了屋子,余蔓也客客气气地对白夫人行礼道谢,小时候藏在心里地对白夫人的敌视早就不见了,变成了“与我无关”地态度。 她的母亲连面容都模糊了,谁当余家的主母夫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都是没娘了,白夫人不上位也会有红夫人蓝夫人,她娘也不会回来。 白夫人就是余府的女主人,可余府也是她余蔓的家,她住自己家里,理直气壮。 余蔓原来的屋子已经住进了新生的弟弟,她也没理所应当地以为会有人给她一直留着,新屋子和其他小姐的屋子联排在一起,余蔓回来得突然,侍女们还没打扫好。 余蔓正向拿根掸子跟侍女一起收拾,余妍听说她回来了,便领着一个还在留发的小妹妹来看她,言语中知道,原来余府不仅多了新生子女,还多了两位妾侍。 寒暄完,余妍领着小妹妹走了,侍女也收拾干净退下,余蔓将衣裳一脱,往榻上一躺,望着屋顶长舒一口气。 “死师弟,臭师弟......”余蔓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一晃几日,也不见余蓁的人影,余蔓等得心烦意乱,就自己找过去了,先路过得是父亲余法的正院,便顺路进去请安,余法对这个前妻所出又离家多年的长女,感情淡得跟水似的,走了就走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回来了也无所谓,乍一见还生出了几分感慨,觉得长女养了十年没物尽其用。 余法想起了白夫人昨晚在枕边说得话,随意问了余蔓几句生活经历,然后沉吟道:“你也不小了,为父给你择门亲事,你......早日成家。” 余蔓听了心念一转,问道:“什么亲事?” “长勺令,尤晋。”余法缓缓道,“武王州与长勺比邻而居,为父与其亡父交情甚笃,你嫁过去也是为余氏分忧。” 原来如此,余蔓暗道,白夫人前日就找过她,向她推荐了这个什么长勺令,余蔓哪里会应承白夫人这种事,没想到绕了一圈又从父亲嘴里说出来了。 “女儿不是早就为余氏分过忧了吗?”余蔓定定的看着一案之隔的父亲,扯扯嘴角,状似轻快地说:“爹,你忘了?” 余蔓一向称余法为“父亲”,这句突然转口叫了声“爹”,叫得余法神色一动,莫名的有些心虚。 “女儿七岁时已经许给岐山钟家了,就是跟哥哥一个书院读书的那个。”余蔓本来早就把儿时的婚约忘在了脑后,还是前日从白夫人那里回去后才想起来。 余法尴尬地笑了笑,挥手让余蔓退下了。 余蔓退出父亲的书房,还狐疑地扭头回看了几眼,心道:一个两个装失忆,是在打什么主意?岐山钟家是书香世家,父亲绝不会将这门婚事说忘就忘,就算婚约有变,提那个长勺令之前也该说清楚,这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是想懵谁? 回想前日白夫人的语气神情,那么热切积极,难道是想为余妩、余妍篡改这门婚事,便给父亲吹了枕边风? 余蔓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篇大吉~ 欢迎小天使评论,佐伊赛特在这里给你们跳舞啦! 另:感谢免费帮忙制作封面的涂画乐园,推荐一下~ 分卷阅读3 第2章 心凉 余蔓无奈之下离开了秦岭深处的繁花谷,没去投奔师兄而回了余府,主要是为与分离多年的哥哥团聚,还有一个原因呢,就是她沿路打听,知道师兄们大业未成,不是行军就是在镇边,她投奔过去不好安置不说,时局动荡兵荒马乱,就算安置下来也会让带兵得师兄们多了一份牵挂,所以她暂时不打算去添乱,所以,她除了回余府还真没什么地方可去。 白夫人既然能说动父亲,把婚约对象换成余妩或余妍不过是父亲大手一挥的事,不是余蔓说不愿意就能阻止得事,白夫人和父亲轮番上阵忽悠她想来也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想和和气气地圆过去。 婚约余蔓不感兴趣,她回来也不是为了这门婚约,可是,替换就替换呗,还非得把她打发到长勺去才安心?她才刚回来。 竖着耳朵在墨香苑墙外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余蔓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这都掌灯了,哥哥总该散值回来了,会在读书吗?她一定安静地悄悄地不打扰哥哥。 迎面走来一位俊雅公子,余蔓记得这人是她归家那天和哥哥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她侧身垂目行礼,让这人先走过去。 钟羡刚从余蓁那儿喝了几杯酒,出来就碰见了余蔓,他连忙低头深深弟回礼,然后健步如飞,稳健的不似酒后,逃也似地走了。 余蓁仰面躺在廊下醒酒,蒲团毡垫凌乱地散放在周围,矮几上狼藉一片,摆放杂乱无章的小菜碟子和或倒着或扣着得酒壶酒杯,余蔓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矮几,动作利落且轻缓。 “蔓儿,你来了。”余蓁翻了一下眼皮,还不在清醒的状态,恍惚着招呼了一声。 余蔓将碟筷壶杯捡下去,矮几擦干净,多余的蒲团毡垫摞好,然后拧湿了帕子搭在哥哥的额头上。余蓁舒服地哼了一声,自己往下拽拽叠成条的帕子盖到眼睛上。 “恩?”余蓁感觉有一道呼吸扑在侧脸,鼻梁再被一只圆润的指尖刮来刮去,鼻梁上地触感消失了,冒着胡茬的下巴又被挠了挠,他扯下帕子一整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余蔓托着下巴趴在他耳边笑吟吟的脸。 “你,你!”余蓁大惊,蹬着腿跟余蔓之间的距离拉得老远,才坐起来,他抖着手指着余蔓,斥道:“你给我规规矩矩坐好!” 余蔓噗嗤一乐,身姿端正地盘腿坐好,她倒了杯茶放在矮几上往哥哥的方向推推,道:“哥,喝口茶。” “你怎么来了?”余蓁不满道。 “我想哥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余蔓望着哥哥的双眼亮晶晶的,“哥不来看我,我就不请自来了。” “哥,我给你打扫房间呀,院子也能打理,我收拾得可干净了。” “哥,你的脏衣服呢,都给我,我给你洗。” “哥,你写字吗,我给你磨墨。” “哥,你看书吗,我给你挑灯芯儿添香。” 最后只有在洗衣服上余蓁半推半就,让余蔓抱出来几件脏外衣,余府下人有限多在余法和白夫人身前服侍,公子小姐们都要亲力亲为。 余蔓心满意足地抱着哥哥的衣服,嘴上念叨着她回府这几天都做什么了,还有父亲和白夫人意图混淆她的婚事也一并说了。 余蓁略作沉吟,他事先对此时并不知情,但现在知道了却是有几分意动,缓缓道:“尤晋配你倒也合适。” “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还是钟家出什么事了?”余蔓奇怪地问,“哥,难道你也忘了,娘还在的时候就定下了咱们家和钟家的婚事?” 余蓁一听,急头白脸的说:“你,你怎么还敢妄想和临......和钟家的婚事?” “我没忘想啊,这不是事实吗?”余蔓不解道,她本人是无意没错,但一女许两家的锅她可不背。 又转念一想,余蔓很快就恍然道:“哦,是不是钟家不乐意了,那让他们退婚好了。” “你以为婚是随随便便说退就退得?影响余家声誉,你让后面的妹妹怎么嫁人?”余蓁怒道。 余蔓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她委屈地扁扁嘴,道:“那你们一个个在我面前一口一个长勺令一口一个尤晋是什么意思?”婚不退,急着把她另嫁出去,那就不影响余家声誉了? 余蓁拧着眉毛,脸上不耐厌烦皆有之,他说:“临湘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你配不上他,余家还有其他小姐能配他,不还是余钟两姓之好?” 余家其他小姐?余蔓正想问是余妩还是余妍,和姓钟的已经两情相悦了?钟家希望不声不响地换人?可再一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如果那种情况,那父亲刚才绝不会露出被揭穿得尴尬表情,如果是那样父亲和白夫人没有必要用长勺令尤晋诱惑她。 而且,余蔓也意识到了哥哥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能被亲情迷了一时的眼,但绝不会傻傻地将脑子也堵上。 “你什么意思?”余蔓不可置信地问,“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余蓁眼神躲闪,硬着头皮说:“你,你一 分卷阅读4 去六年,在外面走街串巷,不知道学了什么贱业,一身粗鄙习气回来,你这样嫁过去,让钟家如何看余家,让临湘如何看我。” 余蔓腾地站起身,两眼中有熊熊火焰在燃烧,她瞪了余蓁片刻,冷笑一声,道:“是我给你丢人了!” 兄妹俩难得团圆,却不欢而散。 =============== 去年,余法作为武王州从事与武王州掾密谋,曾向长勺令尤晋秘密许下婚约,今年九月就要送人过去了,正赶上余蔓归家,白夫人就打起了主意,除了余蔓,余府的小姐到了适婚年龄的就只有她膝下的余妩和余妍了,她知道此去长勺万事凶险,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而且她早就眼热与钟家的婚约,恨不得余蔓永远别回来,婚事好落在自己女儿的头上,这回好了,打发余蔓嫁去长勺,一箭双雕。 在白夫人的枕边风下,余法愈发觉得将精心培养得女儿送去长勺配给一个十有八九要战死得武夫太亏,相比较而言,扔过去离家多年从小离心的大女儿才是损失最小的选择。 余法看重长子,不想让长子伤心还特意问了长子的想法,余蓁表示赞同,并且明显能看出来松了口气。如此一来,余法点头,白夫人随意收拢了些布匹器物当嫁妆往余蔓房里一送,正式通知余蔓准备出嫁。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余蔓不哭不闹也没喊着要见父亲哥哥,除了脸色差点,该吃吃该睡睡,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余府上下也就当她是无依无靠,任人捏扁揉圆的人了。 余蔓没什么好急得,凭她的本事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别想逼她,可是家里眼瞅着容不下她了,天下这么大她能去哪儿呢,去投奔师兄?师兄们终究会有成家得那一天,那么,何处是她余蔓的家呢? 那日余蓁的话让余蔓的心凉了半截,想来想去不如干脆嫁人算了,夫家总该给她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那个长勺尤家,余蔓到外面四处打听过了,尤家是行伍出身,手底下有自己的尤家军镇守在长勺,当家人尤晋二十六岁,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尤家兄弟个个骁勇善战。 像师兄一样都是带兵打仗的汉子,总不会像余蓁那样读书读得六亲不认,而且她余蔓,文能舌战恃才傲物的师弟不落下风,武能挑了师兄的发冠,实该配个威风凛凛的人物。 “哼,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上你们这种弱鸡呢!”想着字字诛心的余蓁,余蔓眼眶一红,犹自嘴硬地骂道。 嘴上骂着心里气得不行,可在外闲逛散心时看到了余蓁的身影,余蔓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那日争吵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后天她就要出嫁了,看一眼少一眼,不看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余蔓的心凉了半截,另半截还有温度在。 仕子们沿湖岸而行,你指指花我撩撩水,你吟吟诗我讲讲词,意外就这样骤然发生,有人落水了,余蔓伸头一瞅,落水的仕子竟是余蓁。 余蓁不会水在湖里毫无章法地翻腾着,余蔓惊呼了一声“哥”,想都没想立刻跳进湖水,托浮着余蓁游到岸边,在岸上仕子的帮助下将人举上岸。 “哥!哥!”余蔓见余蓁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痛心疾首,叫出来的声音都劈了。 余蓁被摁着肚子吐了几口水,终于悠悠转醒,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勉强睁开眼,放空的盯着一双婆娑的泪眼半晌,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挣扎着坐起来,唯恐避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的时候在想,会有多少小可爱来看佐伊赛特~ 第3章 得胜 余蓁被好友及同僚七手八脚地扶起来,他站起来后哈着腰不住地咳嗽。 余蔓紧跟着扑上去,边给余蓁拍胸口顺气,边急问道:“哥,湖边风凉,咱们快离了这儿,去看大夫......” 湿漉漉的面颊掩饰了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余蓁见到浑身湿透的余蔓衣冠不整,一身狼狈,顿时面上无光,只觉得周围好友及同僚都在用一样的眼光鄙夷他,更是羞愤难当,当下一把推开余蔓,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了。 这失去理智的一推,完全没有控制力道,余蔓猝不及防差点跌进湖里,幸好有一堵坚实的臂膀在后面挡住了。 一圈人面面相觑,难言的静默在蔓延,余蔓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余蓁离去得方向,先是还伸在半空中的手抖,跟着整个人都在抖,这回心真是全凉了。 眼里泛起泪花,余蔓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很快就意识到附近还有人,迅速低下头掩饰的挡了一下脸,让两滴硕大的泪珠落下,这时有件外衫披在了肩上。 “余小姐,当心着凉。”钟羡温言道。 钟羡对好友的失态很是不解,但也顾不上细想,余蔓备受兄长打击,眼泪汪汪的还冷得直打颤,他忙不迭地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余蔓披上,哪成想,余蔓像炸了毛的猫噌的一下子跳开了,不仅瞬间扯下外衫还强硬地塞还给他。 “不,不用,谢谢。”余蔓对众仕子匆匆行了礼道谢,便掩面小跑着离开了。 钟羡 分卷阅读5 双手捧着自己的外衫愣了愣,然后竟行动随心,追着余蔓去了,他几步追上,与余蔓并排劝道:“余小姐,你这样走回去,会染上风寒的,我叫辆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身体好,几步就回去了,谢谢你。”余蔓勉强回道,她眼中一片模糊,在泪水决堤之前还要低头挡脸,免不了就要这儿撞一下那儿拌一脚。 “余小姐,你归家那日我们还见过,我是你哥哥辰阳的好友。”钟羡以为余蔓是因为不认识他所以不信任他,便解释道。 “我知道,我记得你。”余蔓艰难的扯扯嘴角,对钟羡歉然道:“可我不能穿你的衣服,你也不需要送我。” 钟羡一听,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又抿了抿,片刻后,他仿佛下了决心,轻声对余蔓道:“我是钟羡,钟临湘,你......可以穿我的衣服,没关系的。” 余蔓混沌中应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钟羡是谁,不就是她那从小定亲的未婚夫吗,哦不,前未婚夫,钟羡现在是余妩的未婚夫,后天她和余妩同日出嫁。 想到余蓁口中她配不上的钟羡,余蔓忍不住仔细将人看了几眼,也没见有什么出奇,在心里没好气的暗暗嗤笑一声,既然都报家门了,那就多说几句,她站定,时不时还要抽泣般地哽咽一下,但还坚持直视着钟羡,缓缓道:“钟公子,我回来只是为了与哥哥团聚......” 说道这儿余蔓差点绷不住就要大哭起来,她强忍着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再有两天我就出门了,你放心。” 钟羡早就羞赧的红着脸低下了头,他讷讷地回道:“恩,我放心......” ............... 眼泪忍着忍着,终于忍到了没人的地方,竟再也哭不出来了,余蔓一身狼狈却一脸平静地回到余府自己居住的屋子,沐浴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抱着多日前便洗好、晾干、叠整齐得余蓁的衣服去了墨香苑。 余蓁已换洗穿戴整齐,见了余蔓脸上是掩饰不了的窘迫,他不适的咽了口口水,不自在地避开了余蔓直视过来的目光。 余蔓没有进屋,将余蓁的衣服放在廊下,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嫌弃我,为什么?” 就算她隐瞒了师从秦婴子这件事,可她是余蓁的亲妹妹,唯一的同胞妹妹,余蓁怎么可以用那么鄙夷的心思去猜测她这些年在外的经历。 “你嫌弃我,鄙夷我,看不起我,觉得我给你丢人了,为什么?” “我哪里给你丢人了?” 余蓁目光凝滞,没有说话,余蔓心中冷笑,她没指望余蓁会回答,她算是看透了。 “今天我明白了,其实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丢脸。” “而是,我回来了,我的存在让你如坐针毡。” “就因为我曾离家学艺?那如果我说我师从秦岭秦婴子,你还会觉得我丢人吗?” 余蓁薄唇微卷,对这句话不以为意。 余蔓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平静地说:“你知道吗,这世上只有我会凭着血脉天性,奋不顾身地投身湖水去救你。” “你可以放轻松了,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 她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曾是她哥哥的脸,自嘲地笑了笑,一眼之后便熄灭了心中对余蓁的希冀之火,期望越小,失望越少。 长勺就长勺吧,去了再说,余蓁嫌她留在武王州丢他的人,她也不想离余蓁近了,徒增伤心。 两日后,余府张灯结彩,二女出嫁,余妩有新郎上门来迎,上了花轿走到城西便是夫家,余蔓穿着嫁衣顶着盖头被领出了大门边上了马车,她嫁去长勺,路途稍远,先由余家的人送到半路再由等候在那里的尤家人接手。 余蔓自己揭了盖头随手一丢,从放在车上的那箱嫁妆里翻出她的佩剑,随着车马颠簸抱剑睡去,鸡还没叫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又是请安磕头得一大通规矩,都没撑到中午就开始眼皮子打架。 伴着车外的狗叫声醒来,余蔓揉着眼睛掀开车帘透气,气没透上硕大的黑狗脑袋却是钻进来一只。 “唔~”黑狗舌头伸得长长的,钻进来就要舔余蔓的脸。 “得胜!”车外有人呵斥道。 黑狗听到呵斥声,没再坚持要舔余蔓的脸,后退了几步,脑袋还坚持留在车厢内,呼扇呼扇的舌头也没收回去,余蔓早就反应及时的后滚了半个身,车帘没人扶着,便落下来盖在了黑狗的的脖子上。 “余小姐,可是受惊了?”车外的人听车内的余蔓半晌也没个动静,遂询问道,并歉然地说:“抱歉,是我管束无方。” 余蔓眼一眨不眨的与黑狗对峙了半晌,在狗舌头滴下第三滴口水时重新凑过去摘下车门梁上固定的门帘的一角,一手摘门帘一手还拢了一下狗头,拢了一下手感极佳,狗也配合,那就随之而来的有了第二下第三下。 没了遮挡物,视野开阔了不少,随车的八九个青壮男子骑着马,驾车的是个干瘦男人,见余蔓出来赶紧边上缩缩。b 分卷阅读6 r   “大哥,咱们这是到哪儿了?”余蔓问干瘦男人道,她在车外坐下和赶车的干瘦男人之间隔着一只大黑狗,心知余家的人已交接完毕,这些身姿矫健身穿轻甲的人应该就是尤家人了。 “过杏花台了,明儿个傍黑肯定能到主家。”干瘦男人回答着,还不忘再往远了挪挪。 余蔓眺望着天边的落日,讶异道:“还要这么久?” “快马一白天就能到,但驾着马车......还望余小姐见谅。”四处巡视的年轻将领催马行至余蔓身侧,答道。 余蔓马上就明白了,这马车吱嘎吱嘎走的跟头老牛似的,可不得两天一宿才能到长勺,她也听出了这答话的年轻将领就是刚刚呵斥黑头的人,便指指黑狗,问:“你的?” “是,它叫得胜。”年轻将领答完,对着得胜一勾手,喝道:“得胜,快下来!” “汪!”得胜的两只竖耳动了动,干应声不行动,还挪着屁股往余蔓这边拱了拱,大脑袋往余蔓肩上一靠,眉毛耸拉下来成八字。 年轻将领无奈的抽了下鼻子,只得继续自我介绍道:“在下韩清,奉尤将军之命带兄弟们迎接主母车驾。” “原来是韩将军。”余蔓坐在车上对韩清拱手道,又抱拳画圆,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夫人客气!” “小姐客气!” 众将士七嘴八舌地回道,有叫夫人的又叫小姐的,反正今天余蔓还是余小姐,明日就是长勺令尤晋的余夫人了,多叫一日少叫一日都没关系。 得胜使劲蹭蹭,成功地将余蔓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余蔓喜爱地拢了拢它的大脑袋,还抬手将惹人喜爱的大脑袋锁进臂弯里,得胜摇着尾巴在余蔓的怀里就地一趴,侧脸就趴在了余蔓的......胸脯上。 余蔓眨眨眼,薅着得胜头顶的软皮毛一拎,提起一条狗后腿看了看,然后放下。 “唔~原来是个男孩子,难怪……”余蔓松了狗腿,自言自语道。 “咚!” “老李!老李!” 赶车的干瘦男人老李在余蔓放下狗腿的那一刻,身子一栽滚下车去,好悬没让车轱辘碾过去。 老李被捞上来后,让人笑骂了一顿,韩清又劝余蔓回车厢里,余蔓透气也透够了便听话的回去了,重新挂上车帘,自此相安无事。 第4章 新郎 “走,不走,走,不走,走......” 余蔓躺在车厢里,头枕着得胜柔韧的背脊,举着一束从外面摘来得野花,边摘下花瓣口中边念叨个不停,在还差一支就要数完的时候,可怜的野花被得胜伸头一口,填了狗牙缝。 “天意啊!”余蔓扬腕,将缺了头的花枝一扔,望着车顶叹道。 对,没错,事到临头余蔓又心思徘徊起来,这做夫妻过日子,要是相貌模样、言谈举止不合心意,日子长了可真没法将就,她路上曾向韩清打听尤晋的样貌脾气,得来的都是赞美之词,当然不能全信。 不过,既然得胜把花吃了,天意如此,那她就且耐住性子,见过尤晋本人再说好了,尤晋本人要是能有来迎亲得韩清将军那般品貌便足以。 到了晚上,尤家将士择了一处高坡,拾柴生火,熬煮干粮,烧烤路上猎来的野味,轮流守夜依马而眠,一夜便过去了。 等韩清在车外提醒余蔓整理妆容,车驾已经进长勺县了,经历两天一宿地颠簸,余蔓从余府出嫁前起早准备的妆发早就消失不见了,没有媒婆侍女帮她梳画,余蔓自己在车里一切从简,脸上淡妆匀抹,头发梳得比平常复杂一点,余法给她的最值钱的嫁妆,两根金钗都戴上。 盖头一盖,余蔓端坐好,就等新郎掀车帘扶她下去,车外乱哄哄的,响了一挂鞭炮,又等了好久马车才动了动,一只手伸到了余蔓的盖头下。 这只手,骨节分明,厚实有力,虎口有老茧,余蔓心想这定是尤晋了,正要扶着那只手下车,就听—— “夫人,下车。”那人轻声道。 盖头下的脸一红,也不是这声音有多动听,而是余蔓身上终于有了新嫁娘的羞涩,不过羞涩归羞涩,余蔓急着见新郎的心可没有因羞涩而退却,她轻搭着人家腕子下车时,借着盖头摇曳露出的空隙飞快地瞅了新郎一眼。 新郎估计是没想到新娘胆子这么大,被余蔓一眼瞅得怔了片刻才将牵红放到余蔓手中,二人各牵牵红一端,一领一随在一片道贺声中进了尤府。 直到司仪喊出“二拜高堂”时,余蔓还在恍惚,她,就这样嫁人了,希望从此受夫君庇护,有安身之地,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夫妻对拜!” 余蔓缓缓弯下腰完成最后一礼。 “礼成!” 余蔓抿抿嘴唇,心跳快了起来。 “报!” 有人带着一身血气呼号着跑进礼堂,隐约还能听见尤府门外有马儿嘶鸣,铠甲兵器的撞击声正由远及近,看样子后面还有不少 分卷阅读7 将士,是观礼来晚的宾客吗?还是有什么紧急军务?余蔓心中这样想。 “二公子,三公子,不好了!” 新郎那头的牵红落地,余蔓只听新郎大声道—— “什么不好了?” “令君,令君他不好了!”报信那人往地上一跪痛哭起来。 余蔓愣住了,令君?哪个令君,长勺有几个令君,尤家有几个令君?不就尤晋一个吗? “我儿怎么了?”尤老夫人揪心的无法安坐于高堂,亲自冲到报信那人跟前急问道。 余蔓愣神之际,被心急如焚的尤老夫人撞了一下,身形晃都没晃,可头上的盖头却是一荡,从脸前滑落。 下意识地抬手接住落下的红盖头,余蔓眨眨眼,这下终于可以不用只靠耳朵了,好耳目并用探探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礼堂外被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浑身浴血的将士虎目含泪从外面抬进来一个整个身子像是被斜劈了一刀的人,这人血肉模糊,脸却还算干净,见到这人礼堂里的众人瞬间乱成一团。 余蔓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以前和师兄们去镇上赶集,回程的路上遇上过土匪,让师兄们劈瓜切菜似的料理了,那次余蔓全程没什么反应,还被师兄夸赞处变不惊,所以这次见到这般情形,她也仅是有一瞬避开了眼。 听了一会儿,彭萋被自己梳理出来的人物关系惊住了,可也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事实。 尤老夫人哭着喊被抬进来的人作“晋儿”,“新郎”和一个少年喊那人“大哥”,其余人喊那人“令君”,也就是说,地上被围了一圈的血人是尤晋。 而扶她下车跟她拜堂的那个人,是尤家二郎,尤渊。 尤家人真会玩,这是余蔓的第一想法,后面她也猜测出来,应该是尤晋在外打仗回不来,就由二弟尤渊代替行礼。 即便知道了地上的血人是她真正的夫君,余蔓也无法与众人感同身受,她有些许为尤晋唏嘘,心中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感叹与怅然,拜堂时还在憧憬婚后的生活,一转眼,她就要当寡妇了。 伤口从肩膀斜跨到腰侧,伤口太深,内脏都砍破了,尤晋是活不成了。 余蔓凑上前,想将自己那快死的夫君多看上几眼,毕竟已经礼成,她和尤晋也算是夫妻一场。围在尤晋跟前的众人见新娘上前,哭声慢了一拍,自觉给新娘让出个位置来。 一袭火红嫁衣的明艳女子进入视线,垂死之际的尤晋愣了愣,尤母伏在地上抚着长子的脸,泣不成声,顺着长子呆愣的视线看去,便指着余蔓对长子哭道:“晋儿,这是你新娶得媳妇。” 尤晋涣散的目光出现了波动,他在余蔓那侧的手猛地抬起,余蔓见状,想也没想立刻扔了绞在手里的盖头,跪坐在尤晋身侧,握住尤晋举起的手。 那一刻,装饰喜庆的礼堂连哭声都停滞了。 余蔓柔声道:“你,好好养伤,我在家为你补铠甲,等你伤好了,铠甲也补好了......” 轻柔若一汪春水的语调中饱含了余蔓在变故前对婚后的美好憧憬,尤晋被带得思绪一飞,原本因不甘而瞪圆的眼睛,陈杂的目光渐渐释然,并最终消散,尤晋瞌上双目,去时竟带着几分安详,也算是善终。 之后尤府忙着尤晋入殓,并连夜治丧,余蔓孤零零地杵在礼堂的角落里,看着众人忙得脚打后脑勺,还是接她来长勺的韩清注意到了,跟二公子尤渊说了一声,尤渊才想起来叫仆妇送余蔓去新房。 新房也就是尤晋的屋子,余府带过来两箱嫁妆衣物早就搬进来了,余蔓进了新房关上门,先是打开箱子检查她的佩剑和匕首还在不在,看到还在便放心的合上箱子,开始打量这间尤晋生活过的屋子,见脸盆里有一盆清水,应该是为新人准备的,余蔓就着里面的水洗了脸,解开头发,正要脱衣服,手却是一顿。 出嫁前她刚穿上嫁衣就美滋滋的转了几个圈,觉得嫁衣真是这世上最美的衣裳,好想各个样式的嫁衣都做一套,每天都穿。 余蔓低头看看身上的嫁衣,竟舍不得脱了,她轻提裙摆垫着脚尖原地转了一圈,唇角漾出愉悦的笑意。 铺着大红被褥的床上,余蔓躺在外侧,侧过脸迷茫的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穿着嫁衣睡了一夜。 红白参半的婚礼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尤家好像无视了余蔓的存在,尤晋出殡也没叫余蔓去,余蔓倒是不甚在意,不是没赶她走嘛,反正吃喝也没短了她的。 整个尤府气氛低迷,余蔓自觉低调起来,第一次试图拜见尤母被拒后,她便除了打水洗衣都待在屋子里,没人搭理也挺好的,比在余府的时候自在多了,有屋子住有人管吃喝,尤晋书房里有兵书和典籍,有书看也不至于太闷。 在尤晋的书房看书,余蔓总有一种妄动别人东西的愧疚感,她取一本书,然后把自己藏到犄角旮旯才开始看,看完再放回原处。 一天,余蔓又缩在书架和墙角的空隙里看书,这个时间书房的光线极佳,能照到每一个角 分卷阅读8 落,这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那人迈进书房站定,片刻后又有往里走的趋势,余蔓就知道这人不是只进来瞅一眼,脑海中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最终她手执书卷敲了敲书架并咳了一声。 “谁?”那人低声喝道。 余蔓站起身走出来,面前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是尤府三公子尤晦,她略张了张嘴,按理说余蔓该叫尤晦为三弟,但眼下尤府对她的态度,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最终,余蔓垂着眼对尤晦福了福身。 “嘶......夫人。”尤晦见是余蔓,面上一诧,复杂的神色掩饰不住的表现出来,他好像是要叫余蔓为嫂嫂,只是刚发了一个音就生硬地改了口。 尤晦还礼,对余蔓道:“夫人自便。” 余蔓点点头,将手里的书塞回原位,正要离开书房,尤晦又出声道—— “夫人放心,我尤家儿郎不为难女人。” 余蔓停步等尤晦说完,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想,叫她放心,这是决定好她的去留问题了? 第5章 五儿 余蔓一直不明白尤府为什么要留着她还晾着她,难道是因为她一进门尤晋就战死了,嫌她克夫? 如果是嫌她克夫,那尤母只需皱皱眉头,她立刻就得走人,余家也说不出二话,也不至于晾她这么长时间。 那还能因为什么呢,她好歹是尤家长媳,尤晋明媒正娶的夫人,尤家还能嫌多了她这张嘴不成? 一日,余蔓正在掸水除尘,扫地抹桌,婚礼那夜领她来新房的那个仆妇过来说老妇人请她过去。 跟着仆妇往尤府深处走了一段路,尤母住的地方单独围成了一个小院,余蔓进屋便看见尤母倚在榻上,见她来了便招手道—— “孩子,来。” 余蔓上前,向尤母屈了屈膝,恭敬道:“母亲,儿媳给您请安了。” 尤母看着儿媳想到儿子,就眼圈一红,她拉过余蔓的手,让余蔓挨着她坐在榻上,叹道—— “孩子苦了你了。” 余蔓在礼堂上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抓着尤晋的手说得那几句话,让尤母很是感动。 “母亲,我还好,倒是您该多注意身体。”余蔓垂下眼,宽慰尤母道,她很好也不觉得苦,按理说以她的身份应该陪尤母落几滴泪,可她不伤心,也哭不出来,更不想装样子,面对尤母,想起只有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一句的亡夫,余蔓的心情沉重且严肃。 尤母摩挲着余蔓的手,又时不时地拿眼打量余蔓,半晌才道:“孩子,等入了冬,战事一停,我就叫老二派人送你回武王州。” 洞房还没入尤晋就死了,算不算夫妻就看尤家怎么说了,尤晋死前余蔓的行为尤家人认她是个好姑娘,就想当做没拜过堂,送她回家自行婚嫁,葬礼没叫上余蔓,就是这个原因。 至于为什么晾余蔓这么久,除了战事紧新任当家人没工夫管她,尤母沉浸在丧子之痛暂时不想管她,还有就是...... 余蔓一愣,脱口道:“我不回去。”她这样回去,余蓁该更看不上她了。 “傻孩子,你还小,回去让你父亲再为你择门亲事......”说到这儿,尤母像是想到了什么,便住了口只看余蔓的反应。 余蔓态度坚决道:“儿媳不回余府,儿媳愿侍奉母亲左右,替夫君尽孝。” 余府她是绝不会回去了,尤府的日子还不错,尤母人也随和,她想留下来,自然要多争取一下,侍奉长辈对余蔓来说一点都不难,师父在世时,不都是她陪伴在左右侍奉着,何况尤母也不是别人,是她婆婆。 夫家庇护与她,她尽心侍奉婆婆,谁都不亏。 再不行,她就包裹一打,投奔师兄去。 “也好,以后日子还长,还有机会......”尤母喃喃道,转念她慈爱地摸了摸余蔓的鬓发,“孩子,你安心,有为娘在,少不了你的好归宿。” “你那儿紧挨着前院,人来人往又吵又乱,你去收拾收拾搬过来和为娘一起住。” “从今往后,你便是尤府的少夫人。” 尤母没有女儿,膝下第一次有女孩承欢,自是新奇,而且相处久了,发现余蔓不仅懂事还娇憨可人,愈发得她喜爱,缓解了儿子连日累月奔波在外她不得相见的苦闷,更是让她渐渐走出丧子的阴霾,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作为尤府唯二的女眷,唯二的夫人,余蔓过得异常滋润,说是侍奉,但实际上除了陪着解解闷,尤母并不需要她服侍什么,府上就两个仆妇,一个在尤母院里,一个在厨房,其余都是士兵,所以尤母还常常亲自下厨做饭,打水洗衣,为儿子缝缝补补。听仆妇说,院子中间的那块地就是由尤母亲自耕种。 尤母做什么余蔓就跟着做什么,即便如此她们多数时间也都闲着,余蔓新打了络子给尤母看看,陪尤母说说话,尤母叫人准备了纸笔,看着余蔓写写画画便觉得有趣,尤母也不拘着余蔓,有时候干脆让余蔓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 分卷阅读9 么,不用时时在她眼前。 深秋已过,冬日将至,长勺外围的战事总算消停下来,尤家的将士们终于可以轮班归家。 尤母喜出望外,领着余蔓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肴,为儿子接风洗尘,尤渊、尤晦两兄弟知母亲已承认余蔓,相见时皆称余蔓为“嫂嫂”,余蔓亦回称“二弟、三弟”。 一家四口围坐桌前,谁也不提战事,尤母念叨着儿子瘦了,做好的新衣大了得改,并指着桌上的一盘黄豆芽对余蔓道—— “五儿,快尝尝为娘发得黄豆芽可不可口?” 余蔓夹了一筷子豆芽放进嘴里,吃完,赞道:“可口,娘发得豆芽再加上娘炒菜的手艺怎会不可口。” 尤母听了,笑意更深,对余蔓道:“五儿,以后为娘这手艺可就传给你了。” “那我得好好学,不能让娘的手艺失传了。” 余蔓一边轻快的应着,一边暗自疑惑,尤母叫她吃豆芽时,她以为尤母叫得是“吾儿”,虽然尤母平日都唤她作“孩子”,但换成“吾儿”也没差,可第二句再听,就发觉声调明显不对,尤母叫得是“五儿”。 “娘......”余蔓又吃了口菜,才试着开口问:“你为什么叫我五儿?” 二公子尤渊伸筷得手一顿,犹疑的瞅了余蔓一眼。 “渊儿,晦儿都在,再叫孩子就叫混了,当然要叫名字以示区分。”尤母笑道。 “名字?”余蔓一愣,叫名字也该叫她蔓儿呀! “对呀,你姓余名妩,为娘不该叫你妩儿吗?” 那一刻,余蔓的心剧烈的撞击了一下胸膛,然后归于死寂的好像停止了跳动。 “余妩......”余蔓脸色苍白的喃喃着,她明白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余蔓以余妩的身份嫁给尤晋,那余妩定是以她的身份嫁给了钟羡,父亲和白夫人合谋偷梁换柱,偏心也要阴着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钟家没想过换人,钟家要娶得就是余法的嫡长女,余府上下拧成一股绳欺骗了她,唯一没骗她的事情大概只有她亲哥哥余蓁是真的厌弃她,厌弃到要跟别人合伙作践她以示撇清关系。 余蔓知道自己被戏耍了,被血亲戏耍了,父亲偏心她都能尽量理解,毕竟她离家多年没能尽孝,换未婚夫她也能接受,毕竟有没有未婚夫对她都行,既然父亲哥哥都此意,那她就接受。 但她不能忍受被蒙在鼓里,身份被代替,她第一次嫁人,女子一生能嫁几回人,她那么喜欢那身嫁衣,喜欢的都舍不得脱下来,没想到都是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完成的。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余蔓愤怒的难以抑制住自己,双眼就要喷出火来,她咬着后槽牙唰地站起身,身下的凳子发出刺耳的刮地声,人已经冲出去。 “这是怎么了?”尤母对余蔓的反应措手不及,担忧地朝门的方向张望。 “她......应该不是余家二小姐余妩。”二公子尤渊沉吟道。 若是,即便余家人不用带“儿”的音叫她,她也绝不会对母亲问出那句话,而且她念“余妩”二字时明显不是在念自己的名字,再加上这反应,是被骗婚了? “嫂嫂不是余二小姐?那她是谁?”三公子尤晦诧异的问。 想到这个问题,母子三人纷纷皱眉思索起来。 片刻后,尤渊不确定的猜道:“可能是替嫁的庶女?” “那她这么激动做什么。”尤晦嘟哝着,继续扒饭吃菜。庶女替嫁绝无好事,出嫁前不早该认命了吗? “定是余法那老贼蒙骗了她!”尤母心疼余蔓,拍桌骂道。 这时仆妇急匆匆地跑进来,慌张道:“夫人拿了把剑从房里出来,去了马厩!” “拿着什么?”尤母大惊,就要离座去找余蔓,“这孩子去马厩做什么?” 不会是怒气冲脑,要提剑策马,奔到武王州找娘家讨说法吧! “哇,嫂嫂威武!”尤晦兴奋地赞道。 “母亲安坐,儿子去看看即可。”尤渊连忙将母亲稳住,他原以为余蔓只是得知真相忍不住躲出去哭一场,没想到又是拿剑又是找马。 “渊儿你快去拦住,那孩子会骑马,别让她跑出去,外面这么乱。”尤母急道。 余蔓跟着尤母喂马时,曾骑上马溜过一会儿,所以尤母知道余蔓会骑马。 “老三,你留下照顾娘。”尤渊交代了一句便出去找人了。 长勺街头一匹黄骠骏马四蹄生风,飞驰而过,扬鞭策马的女子英姿飒爽,眉目凌厉,脸上挂着一抹不正常的嫣红,映得她俏丽的模样愈发娇艳至极。 此女正是余蔓,她尤府马厩牵了匹良驹出来,骑上就往城门的方向奔去。 县城外虽有尤家军驻扎,但城门处还是重兵把守,门里门外都设了关卡,看到第一道障碍,余蔓不得不发出“驭”地一声拉住缰绳。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评论! 第6章 让路 分卷阅读10 韩清正在城门当值,老远就认出了马上那英气勃勃不让须眉的明艳女子,佳人怒马如梦似幻,直到黄骠马飞驰至眼前韩清才回过神来,迎了上去。 余蔓见是韩清,便大声道:“韩将军,让我出城!”她现在只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到武王州杀到余府。 “夫人这是要往何处?”韩清听出余蔓是带着怒火过来的,便温言询问。 余蔓急地踢了马肚一脚,马儿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她不耐道:“我要出去,让路!” 韩清哪里会听,外面的阶州兵还没撤干净呢,就算世道太平他也不能放余蔓孤身出城,他先让士兵搬开第一道障碍,然后在马下仰着头耐着性子劝余蔓道:“夫人一人出城不安全......” “让路!”余蔓坚决将头一撇,表示韩清说什么都没用。 韩清抿唇笑了笑,只觉得余蔓生起气来竟有几分可爱。 “不如夫人稍等片刻,待属下请示过二公子,便带上兄弟们一路护送夫人。”韩清采取了迂回拖延的战术。 “不要!”余蔓坚决不上当,催马往城门里走,并催促韩清道:“快搬开,我急!” “嫂嫂留步!”尤渊骑马从后面追赶上来,他用眼神示意韩清带着士兵散开,才对余蔓道:“回去吧,娘很担心你。” 单独与尤渊面对面,余蔓有几分不自在,她将目光移向城门,穿过门洞只望向城外,道:“明日午时,最迟天黑,我肯定回来。” “你要回余家。”尤渊肯定地说。 余蔓点点头,心中无奈,放软了口气对尤渊说:“二弟,我现在出城,午夜就能到武王州了。”所以,赶紧开门让她走吧,到了武王州趁夜摸进余府,割了余法的胡子,剃了余蓁的头发,再放一把火,以泄心头之愤。 “你到不了武王州,连杏花台都过不去,我劝你最好不要踏出长勺一步”尤渊平静地看着余蔓的侧脸,道。 “为什么?”余蔓一边的眉梢高高扬起,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尤渊。 “武王州的兵马踞守杏花台,凡是从长勺方向过来的,哪怕是只鸟,都格杀勿论。” 尤渊声调不高,却字字清晰,像一盆凉水浇在了余蔓的头上,她怔怔地说:“武王州对长勺格杀勿论,什么意思?” “借一步说话。”尤渊一扯缰绳偏过马头,朝不远处的墙根下扬扬下巴。 余蔓整个人都蔫蔫的,她以为外面已经停战了,去一趟武王州解决一下私怨也没什么,可听尤渊的口气,怕是武王州也出了问题,之前她在尤府侍卫的闲聊中听过一星半点外面的事,是阶州的闻人氏在抢攻长勺,现在怎么武王州也扯进来了? “大哥死后,娘想送你回武王州。” “恩,娘提过。”余蔓随口应道,不明白尤渊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娘是可怜你,小小年纪就做了寡妇,想让你回家再嫁。” “恩,我知道。” “可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既然可怜你,就该让你留在尤家,至少有命在。” 余蔓听得一愣,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尤渊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余妩。” 余蔓坦然道:“对,我不是余妩。” “我明白了,你什么都不知情。”尤渊眼带怜悯。 “对,我被亲父兄耍得团团转,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有个归宿嫁到了你家。”余蔓索性摊开了说,她自嘲道。 “现在我知道了,要回去好好问问他们,怎么连我嫁个人都要偷偷摸摸的!” “因为他们是要你来送死的。”尤渊心中不忍,但要绝了余蔓回武王州的心思,就要将真相全盘说出。 余蔓茫然地看着尤渊一张一合的嘴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得是真实的,去年年末,尤晋和余妩就定下了婚约,今年她嫁过来当天,阶州闻人萩猛攻长勺,婚礼当夜,武王州兵马从背后突袭长勺,尤家军措手不及,阵前仓促分兵,导致尤家军大败,尤晋战死。 “他们没想让我活......”余蔓喃喃道,她一无所知地来到长勺,如果尤家军拿她撒气,她死都死得莫名其妙。 余法觉得她的命比余妩的贱,余蓁竟也要她死,余蔓痛苦地捂住脸,浑身颤抖,她之前只是心凉,心凉就凉吧,离远了感情淡了就好,可现在她心死了,心死了是要流血得,好像要把她身上余家的血脉抽干净,疼啊,钻心地疼。 “余家能扔你进火坑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再有需要,可能还是推你送死,反正都撕破脸了。”尤渊缓缓道。 他说这么多,一是向余蔓道清利弊,二是绝了余蔓归家的心思,说是气不过要回去讨说法,指不定血亲相见心一软说法就不要了人也不回来了,那这女子日后还得受多少苦难磋磨?他不忍心,更不甘心放她走。 “你留在尤家,与娘同吃同住起,谁也不会亏待你。” “你心里再气恨,也要忍过这一时,等来年杀兄大仇得报,夺下阶州、武 分卷阅读11 王州,余法一家由你处置。” 尤渊还在心里盘算,要用如何隆重的排场,让余蔓风风光光回武王州。他甚至每每梦回,那日婚礼,他没有替代任何人,对拜得就是自己的新娘。 余蔓失魂落魄地跟尤渊回了尤府,此后绝口不提武王州、余家之事,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拿给尤母看,告诉尤母可以叫她蔓儿,尤母什么都没问,欣然改口,一如往常。 =============== 阳春三月,柳绿花红,莺歌燕舞,长勺县的尤家军经过整整一个冬日地休整,一扫去年节节败退的颓废,整装待发,呈现欣欣向荣的景象。 年前投奔尤氏的谋士丁佐,正在尤渊面前口若悬河,尤渊深以为然,边听还边点头,二人没骑马就带着侍卫一路步行,快到尤府时,之间一辆马车从对向而来,先他们一步停在了尤府门前。 丁佐只见一只白玉般的素手掀开车幕,露出一节如雪皓腕,从车厢里走出得女子,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周身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朝气,女子怀抱一束碧桃,衬得她姣好的容貌更加明艳动人。 丁佐呆愣愣地看着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尤府门内,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心跳如鹿撞,问尤渊道:“将军家可有姐妹?”那让他怦然心动女子,二八少女的身姿神态,又进了尤府,可不该是尤家的小姐? “渊并无姐妹。”尤渊淡笑着答道,丁佐的惊艳与痴念他尽收眼底,他非但没有解释,反而走到车前,状似随意地问车夫:“夫人去哪儿赏花了?” “回将军,城西开了碧桃,夫人去折了几支回来给老妇人赏玩。”车夫回道。 丁佐却是古怪地一皱眉,心道,那女子竟是尤渊的夫人?可怎么看也不像已为人妇的样子...... 余蔓抱了碧桃回去插瓶,摆在尤母桌上,尤母将她夸赞一番,赏了一会儿碧桃便歪在榻上睡了过去,余蔓轻手轻脚地帮尤母盖好被子,便从怀里摸出新买的毽子,溜到院子里自娱自乐起来。 不一会儿仆妇李妈洗衣回来,往尤母屋里看了一眼,便响应余蔓召唤一人一脚地踢起毽子来。余蔓在尤府当少夫人,不好舞刀弄枪,也不能骑马打猎,干活也不让干,便踢毽子来消解无处释放的精力,一个冬天不知踢散了多少个毽子。 尤府前院,议事结束门客将士散去,尤家军整张待发,明日开拔,尤渊、尤晦去向尤母辞行。 隔着墙都能听到尤母院内的欢笑声,尤晦听得心痒,便跳起来往里看,落地后跟尤渊说:“二哥,嫂嫂踢毽子呢!” “娘都跟着比划了两脚。”尤晦又跳起来看了一眼。 伴着高一度的笑声,一只鸡毛毽子从墙内抛出,刚好落在尤渊肩上又滑落,滚进怀里,尤渊怔怔地捏着毽子上的一根鸡毛,只听余蔓在里面自告奋勇地说她来捡。 尤晦一把抢过二哥手里的毽子,扔回墙内,并大声道:“嫂嫂不用出来捡啦!” 尤渊空了手,目光一转又落到粘在肩上的一根鸡毛,又是一阵失神,尤晦已跑进院内。 “娘,嫂嫂。”尤晦的眼睛黏在余蔓......手上的毽子上,仿佛不停地再说“跟我玩,跟我玩”。 余蔓扬扬手上的毽子,莞尔道:“谢三弟。”并会意得抬脚踢给尤晦。 尤晦知道他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他振了振膀子用足尖将毽子稳稳接住,变幻着刁钻的花样踢了几个,惹得尤母和余蔓在一旁拍手叫好,他更是得意,腿上加力飞起一脚将毽子高高吊起。 包括站在屋前一脸不以为然的尤渊都仰起头,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追随那一簇鸡毛在空中的轨迹,然后...... 只听尤母笑骂道:“臭小子,你嫂嫂新买的毽子没玩一会儿就让你踢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评论交流! 第7章 朝不保夕 “掉房顶了。”尤晦吊着眼睛使劲往房上瞅,撸胳膊挽袖子地说:“娘别气,嫂嫂也别气,我这就上去捡。” 尤晦助跑了一段,徒手爬上房顶,余蔓在下面喊:“三弟,不止一个,你都捡了扔下来!” 原来这已不是第一只被踢上房顶的毽子了,余蔓之前就要爬上去捡,都被死命拦下了。 尤晦在房顶检查干净,再没落下的毽子,便站到房檐一荡手臂,双脚一蹬在半空中做了个空翻,在尤母和余蔓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地。 尤渊好笑的哼了一声,摇头道:“卖弄。” “好了,老三,过来说正事。” 尤渊、尤晦向尤母禀明大军开拔向阶州,誓要复仇闻人萩,母子三人依依惜别,转眼欢笑变垂泪。 末了,尤晦红着眼对余蔓道:“嫂嫂辛苦,我兄弟二人不在,劳烦嫂嫂照顾娘了。” 尤渊不似尤晦一般激动,他稍显冷静的跟母亲告别得同时,也淡淡地扫了余蔓一眼。 “三弟客气。”余蔓郑重道,“二弟三 分卷阅读12 弟放心,我与娘在家等你们得胜归来。” 她可等着风风光光地回武王州,拿余家泄愤呢! 只是,余蔓的这一小愿望在尤家军开拔两个月后,破灭了。 尤晦带着八百残兵退回长勺,尤家军不敌阶州闻人氏,被打散了,紧接着长勺县被闻人氏的旗帜包围,尤渊带兵在外游荡,有家不得回,又有武王州兵马和阶州守军围追堵截纠缠不断,使得尤渊有心无力回援被围困的大本营。 尤晦带回来的八百残兵,不过几日伤残病死,剩下能用得不到五百人,加上守城的一千士兵,满打满算就一千五百人,尤家军开拔前动员了几乎所有的青壮男子,城里剩下的都是老幼妇孺,再无兵可征,而城外闻人萩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 大部队失去联系,迟迟不见回援,悍将都跟在尤渊身边流落在外,城里就一个尤晦,还是个嘴上没毛的,长勺县内人心惶惶,愈演愈烈。 尤母不敢追问尤晦,怕给儿子添乱,不止一次偷偷躲在屋里抹泪,还拉着余蔓的手哭道:“蔓儿,原想着留你过好日子,哪成想过成今天这副模样。” 尤晦已经鸣炮请求离散的尤家军回援了,长勺现在朝不保夕,随时都能城破家亡。 余蔓安抚住了尤母,劝尤母去厨房蒸上千百个馒头,再杀一头猪,亲自送去给尤晦慰劳将士,鼓舞士气,尤晦来尤母这儿吃中饭,余蔓看得出来他在强颜欢笑,一身颓败掩不住,尤母去阵前看望应该能让他打起精神来吧...... 尤母哪会不同意,她也知道尤家的安家立业之本就是这些将士们,而且还是为儿子分忧,舍了所有家当住草棚她都愿意,当即带着余蔓和仆妇连夜和面蒸馒头杀猪煮肉。 隔天一早,余蔓招呼府上的侍卫搬上馒头和肉,她搀着尤母去门楼找尤晦,路上她还小声嘱咐尤母—— “娘,一会儿见了三弟,你可千万别哭,一定要高高兴兴的。” “娘知道。”尤母拍拍脸,对余蔓露出一抹笑容,问:“蔓儿,你看这样行吗?” 余蔓嘴角一抽,礼貌道:“娘,不用非得笑,真诚即可。” 尤晦听将士报告,知道尤母和余蔓来看她,沉重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下城楼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拿了两个馒头,盛了一碗肉,其余的便叫将士拿下去分了。 尤晦等不及找地方坐下,站在那儿就吃了起来,尤母给儿子端着盛肉的碗,端了一会儿就由余蔓接过去了,肉吃没了,尤晦还蘸着碗底肉汁吃掉了剩下的半个馒头。 “娘做得肉真好吃。”尤晦抹抹嘴,赞道。 “肉是你嫂嫂做得,馒头才是你娘蒸得。”尤母嗔怪道。 “馒头也好吃。”尤晦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他看了眼捧着碗的余蔓,正想跟余蔓说些什么,却发现余蔓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门楼。 “三弟,我想上去看看。”余蔓指指通往楼顶的走道,对尤晦说。 余蔓知道在千军万马前,她渺小地如同一只蚂蚁,但也不想坐以待毙,她想亲眼看看城防布置和闻人氏的攻势,好心里有数。余蔓当然期盼着长勺不要被攻破,期盼着尤渊能够及时回援,但她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尤氏发家于长勺,长勺的每一户人家都可以说是尤氏军属,与尤家军沾亲带故,一旦长勺城破,闻人氏势必屠城,余蔓这个尤府少夫人的人头怕是比寻常百姓还值些银两。 余蔓可不想荒坟野冢地死在这里,她要在屠刀下挣扎,所以,她现在要为挣扎做准备。 “蔓儿,流矢无眼,你上去做什么?”尤母不赞同道。 “是啊,嫂嫂,两军对阵怪还吓人得!”尤晦为难道。 “咱们家的门楼我还没上去过呢......”余蔓扁扁嘴,遗憾道。 尤晦心中怅然,他想,嫂嫂也真是命苦,被余家当弃子送过来,刚拜完堂就当了寡妇,留在尤家还没享到什么福就要日日担惊受怕。 想到这儿,尤晦长臂一挥,对余蔓道:“嫂嫂请。” 又对尤母道:“娘放心,刚打退一波,闻人萩没那么快再来,有我在定保嫂嫂安全。” 余蔓面带笑意地随尤晦上了门楼,沿着城池慢步,边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城防布置,边好似心血来潮地问尤晦些问题,比如—— “闻人萩使什么兵器?” “蛇矛。”尤晦答。 “他们把能把长勺围住,得来多少人呐?” “目测得有一万。”尤晦没指望余蔓懂什么,但还是认真的回答。 走着走着不知谁喊了一句“闻人狗贼来啦”,只见远处尘烟滚滚,席卷而来,尤晦忙不迭地拉起余蔓的胳膊肘就往城楼方向跑,边跑边喊着让将士们打起精神准备防守。 跑到下楼的地方,尤晦叫余蔓自己下去,赶紧跟尤母回家。余蔓正事还没来得及跟尤晦说呢,便一把拉住正要离去组织防守的尤晦。 “三弟,眼下这般情形,你可得多想一想了。”余蔓直视着尤晦的眼睛,低声道 分卷阅读13 。 “想什么?”尤晦不解地问。 “咱们先别指望二弟了,就当做他回不来准备着。”余蔓眼中透着郑重,用柔和的语调将自己对尤晦的劝告说出来,“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是城里有人为求活路生了二心,咱们就被动了。” 到时候就是想弃城跑路,都跑不了。 “三弟,是我多言了,只望你心里有数。”换成是尤渊,余蔓可不会冒着讨人嫌的风险多这个嘴,可她看尤晦不像是能想到这一茬的样子,而她现在的生死安危可都系在尤晦身上呢,讨人嫌她也得努力试一试。 尤晦还真没想过这一点,他深深地拧着眉头,心知是到了会发生献城求生这种事的时候了,但防是防不了,抵御外敌尚且勉强哪还敢往内鬼上想,将这种可能放在心上,唯一的用途就是弃城逃亡时能占得先机,而这种先机尤晦压根不想要,长勺若是丢在他手里,他还不如自刎于门楼之上,以向父母兄长谢罪。 “嫂嫂放心,晦心里有数。”尤晦心中大震,艰难道:“晦在一日,长勺尤氏便一日不倒,除非晦死......” 余蔓摇头,她可不想让尤晦说什么“他在城在,他亡城亡”的话,她怕内鬼献城失了弃城的先机,想劝尤晦要是长勺实在守不住,该跑就跑吧,门一开,将士们先跑,老百姓也能出去逃命,虽然有很大地死于敌军刀下的危险,那也比留在城里等着砍头强,她也想为了自己的命搏一搏。 余蔓正要开口劝导,就听城下有人高声叫骂,伸头一看闻人氏已兵临城下。 底下的人先骂尤晋是技不如人的短命鬼,再骂尤渊文不成武不就,被他们耍得跟狗似的,又骂尤晦黄口小儿,废物一个捧着鼠胆缩在城里喝奶不敢应战。 尤晦年纪轻轻连番受挫,守城不利,除了兵马有限,他的能力也确实有限,不得不承认还需磨练,日日被人这般辱骂,还字字骂到他的心病上去,尤晦脸色一日赛一日的阴沉,今天赶上余蔓也在,他更觉颜面尽失,大为光火,当即失了理智,叫人拿他的刀来,就要出城与闻人狗贼一战。 “拿弓箭来!”余蔓先尤晦一步,高声道。 士兵知余蔓身份尊贵,连忙递上弓箭,余蔓两脚开立,搭箭扣弦,瞄准敌阵,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并气沉丹田,怒骂道:“闻人狗贼,还我夫君命来!” 尤家的将士见剑落敌阵之处,出现一阵异动,便知这一箭没白放,将士们惊叹不已,纷纷为余蔓叫好道:“少夫人,箭术了得!” “哪个是闻人萩?”余蔓低声问尤晦道。 尤晦还愣愣地看着余蔓手中的长弓,万万没想到余蔓说拿弓便射箭,射程如此之远,箭术如此之精准,一时间讷讷无言。 第8章 保重 城下敌阵中有人哈哈大笑,声如洪钟。 “小娘子,你夫君是谁,尤晋还是尤渊?命是还不了了,不如你跟了侯爷我,也好过做寡妇,哈哈哈!” 长勺城墙上,一小兵回答了余蔓的问话:“夫人,说话的就是闻人萩。” 余蔓点头,眯眼锁定了那大笑之人,自称侯爷,那就是闻人萩无疑了,几年前封赏军功,少帝封闻人萩为建功侯,只有名号没有封邑。 闻人萩的话让守城的尤家军,特别是尤晦心底一沉,“尤晋还是尤渊”这话的意思是二哥尤渊也死在了闻人狗贼刀下?尤渊回援迟迟不见动静,闻人萩这话不由得不让人产生不祥的联想。 余蔓却是没将闻人萩说什么放在心上,自己动手从小兵背后的箭囊里取了根箭,搭在弓弦上,拉了一个弓步身体往后坐了坐,城下的阶州军城墙起伏的空隙中间有一女子正搭箭拉弓,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一敌将大肆嘲笑道:“尤晦小儿,你尤家的男人都死绝了,竟要女人上阵打仗!” 旁边一刻有人附和道:“尤家的男人可不就是死绝了!” 嘲笑声震天响,余蔓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绷紧的弓弦一下就松了,笑声太大空气中的波动就越大,干扰太多贸然离弦很有可能射偏,余蔓郑重地提了口气,再次缓缓拉紧弓弦,这次她手臂上的力道更大更强。 “嘣”,箭尾离弦,箭簇先行,呼啸而去,锐不可当。 余蔓端着弓保持松弦的姿势,直到箭簇刺破马首,闻人萩□□坐骑扬蹄哀鸣,痛得不住地翻腾,将闻人萩掀落马下。 余蔓得手大快人心,尤家将士纷纷叫好,并趾高气昂的对着城下回骂。余蔓这才放下弓,皱着脸嘶嘶地甩手,她没带指套被弓弦勒得手指痛,指腹上都是红痕,估计再射一箭就要勒出血了。 尤晦怕敌人还击,连忙拉余蔓隐蔽好,他看着余蔓欲言又止。 余蔓猜他是在为生死不明的尤渊烦恼,便出言劝道:“三弟,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信了敌人的话,你就输了。”尤渊是生是死也不能从天而降,解长勺的燃眉之急。 尤晦眉头紧锁,目光投向匆匆收兵的阶州军背影,片刻后,他沉声道:“晦不信,晦谁也不信, 分卷阅读14 只信嫂嫂。” 余蔓暗自叹了口气,能看出来尤晦心情沉重,态度消极,尤晦初出茅庐便连受重创,打击不断,真是难为他了。 余蔓伸手摸摸尤晦肩上的甲片,柔声道:“三弟,整个长勺县求生欲最强,最想活下去的人,应该是你。” 不是因为你身负尤氏重任,要为自家的领地负责,而是...... “娘和我都想你好好的。” ............... 苦守月余,长勺终究被攻破了,刚过丑时,天还未亮,城门方向轰隆轰隆的破城声,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这时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凉丝丝的春雨,绵绵春雨落在长勺百姓的脸上,竟遍体生寒。 此时的尤府空荡荡,凡是个公的都去守城了,仆妇也都回家跟亲人守在一起,偌大个尤府只剩下余蔓和尤母。 “娘,咱们不都说好了吗,万一守不住咱们娘俩就结伴逃命去,怎么事到临头你倒想不开了!” 余蔓从后面死死抱住尤母腰,尤母前头是一口井,上次去城楼给尤晦送饭回来,余蔓认为长勺十有八九是守不住了,便和尤母合计好,到时候不拖尤晦后腿,就扮成普通百姓逃出城去,她们连衣服都换好了,包袱也准备好了,可等城真破了,尤母却想不开了,哭着要投井。 “娘,你看那些老百姓,不都拖家带口等机会准备钻空子逃命去吗,咱们尤家的女人可不能软弱地说死就死。” 尤母也是绝望之际一时冲动才要寻死,被余蔓一拦,那股子热劲儿早过去了,自是不敢再往井里钻。 余蔓扶尤母站好,“快,娘,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贼人攻进城肯定先抓尤家人,取了首级对在城中抵抗的尤家军以儆效尤,所以,她们不能在尤府久留。 尤母擦擦眼泪,手脚利索地回屋拿了两个小包袱出来,她和余蔓一人一个背上。 “哎,娘,走后门。”余蔓拉住尤母拐了个方向,这个时候大摇大摆的从尤府正门出去,那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尤家人了。 到了后门正好碰上带着残兵回家接老娘和嫂嫂的尤晦,尤晦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尤母面前,满脸颓败与自责,大概是要说些孩儿不孝,没能守住家业云云之类的话。 余蔓和尤母没等尤晦开口,便一人一边膀子将尤晦架起,催促他速速弃城带着将士们谋生路去。 尤晦还带了辆马车过来,余蔓能骑马他知道,但这乱军之中余蔓能不能有这个控马能力就不好说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娘骑不了马只能坐车。 “儿啊,快跑吧,你带着娘,娘只会拖累你。”尤母推尤晦上马,含泪嘱咐道:“我的儿啊,你一定要杀出去,重振旗鼓,给你哥哥报仇啊!” 败军之将背水一战,轻装上阵突围更容易些,但护着辆马车,行动就要拖慢许多,逃命时慢下来的速度可是要用人命弥补的,尤晦带着尤母和余蔓只会有一个结果,谁也跑不掉,谁也活不成。 尤晦坚持要尤母和余蔓上车,他身为人子,不能让母亲安稳度日已是不孝,又怎能弃了母亲独自逃命呢? 余蔓心里急得冒火,她才十七岁,她还不想死,屠刀现在是没落下,可她也不想像只缩着脖子的鹌鹑原地等死。 “尤晦,你是逼娘和我现在就投井死给你看吗?”余蔓这声厉喝,将在她裙边打转的大黑狗得胜吓得后跳,也将列队在尤府后门小路上的尤家将士吓了一跳。 “你拖辆马车跑路,生怕贼人不知你带了家眷?到时候没有穷寇莫追之说,只有跗骨之蛆穷追不舍,娘和我跟你走也是当活靶子!” 跟尤晦走才是真的要了命,带着马车走不快不说,阶州军肯定派强兵分头堵截尤氏残余,她们往马车里一坐两眼一抹黑,勤等着被射成筛子。 “三弟,我带着娘与你分头逃命,各自给对方一条活路。”余蔓字字清晰,目光坚决及肯定,“活,我们终会有重聚的那一天,死......” “待来日你重振旗鼓,兵马壮大,屠尽闻人氏为娘和我报仇雪恨!” “老三!别磨磨蹭蹭,上马!”尤母也发了狠心,强硬的推尤晦上马。 尤晦双目血红,只得上马,他不敢再看尤母和余蔓一眼,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随尤晦突围的不到一百人,剩下的尤家军还在城中做殊死抵抗,为主将拖延时间。 看着眼前奔走的兵马,余蔓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不禁紧张的心蹦蹦直跳,得胜焦躁的对余蔓狂吠,好像再问“你怎么不赶紧跟我们走”。 韩清唤住得胜,在经过余蔓身前时,顿了顿,眼含担忧,乱世中女人比男人好活,但活下来的代价...... 去年他为令君迎亲,护送余蔓走过长长的出嫁路,没想到竟是送余蔓早早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夫人,西门突围。”韩清在马上对余蔓说。 既然不能一起走,那么就只能帮她到这儿了,说 分卷阅读15 罢,韩清便拍马去追队伍了,远远地抛下一句,又马上破碎在犬吠马鸣之中。 “夫人,保重。” 待尤府后门的将士走得差不多了,余蔓“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剑,抖了抖腕子,对尤母扬扬下巴。 “娘,该咱们跑了。” “往哪儿跑啊?”尤母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西城门。”韩清不是说了吗,西城门突围。 尤母贫苦出身,从小就做农活,丈夫发达后手脚也一直勤快,身子骨硬实,跑两步根本不是问题,加上现在是在逃命,更是动如脱兔,余蔓拉着她跑,都没用力就能跟得上。 快到西城门时,余蔓远远地看过去,西城门已经开了,长勺的百姓正一窝蜂的往城外涌,尤晦应该已经领兵杀出去了。 “娘,你怕死人吗?”余蔓没有挤进难民堆里出城,而是拉着尤母先躲在巷子里的墙根下暗中观察,她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也没有乱军之中逃命的经验,想活命,只能机灵惊醒点,随机应变,剩下的就看天了。 “娘不怕,以前老家那边打过仗,我还翻过尸体哩!”尤母跑了一路,目睹了路上的重重,见余蔓一个孩子都不怕,她活了一把年纪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索性把心一横。 第9章 问路 余蔓笑了笑,边从身上撕下布条将右手和剑绑在一起,边对尤母说:“娘,外面可乱了,路也不平,咱们可千万要注意脚下,摔倒了就麻烦了。” “知道,蔓儿你尽管往前跑,为娘肯定能跟上你。”尤母手里举着把砍刀,哼哧道,刀是她刚才在路边捡得。 “娘,刀沉会跑不快的,快扔了。”余蔓好笑地拿过尤母手里的砍刀,扔到一边。 赶上最后一波人流,余蔓和尤母手挽着手趁着蒙蒙亮的天色出了城,万幸的是西门城外的阶州军零零散散,主力并没有集中在这里,亦或是都追逃跑的尤家残部去了。 长勺逃出来的老百姓抱成团没命的往西跑,他们也不知道尤家军往哪儿去了,但既然从西边出来的,那就往西跑吧,正好西边有个阪泉县。 只是这样能专心逃命的时光没过多久,天已大亮时,一队追击尤晦未得的阶州人马败兴而回,与长勺的难民碰个正着,便兴奋地大叫着纵马冲进人群,肆意践踏屠杀以泄心头不快,一时间绝望地尖叫迭起,难民四散奔逃,躲避铁蹄与屠杀。 余蔓和尤母怕被人认出来是尤家夫人,虽然她们现在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但还是远远地跟在人群后面,没有凑上去抱团,所以势头不对,还没波及到她们,她们就最先跑了。 往哪儿跑总能撞上阶州军,期间好几次余蔓都能感觉得到刀刃离头皮也就一寸的距离,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还手,她在地上跑,敌在马上追,较量起来她处劣势,出其不意用剑卷了刀将人拉下马解决掉,第一次能行,第二次就不好说了,而且,还手就意味着停留,在周围不只一个阶州军的情况下,她成功的还手一次,立刻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候被一群人追她可敌不过。 直到日头高升,才终于看不到敌兵了,一起从长勺出来的难民早就跑散了,余蔓放眼望去就她和尤母两个活人,地上三两步就是一具尸体、残肢断臂,还有各种兵器,估计她们是跑到之前的战场上了。 余蔓脱了力,握剑的手都是突突的,跑到这里时,还有个骑兵追着她和尤母不放,好像是想抓她,余蔓知道尤母可能跑不动了,便骤然发难,卷了伸过来的长刀,骑兵被卷得歪了身子,余蔓趁机跃起飞出一脚将人踢下马,一剑捅了脖子,后面有四个步兵本来远远地跟在骑兵后面,想等骑兵得手他们好分杯羹,见次状便围了上来,余蔓也不跑了,迎难而上,连杀四人,除了一身血,她毫发无损。 “娘,这是哪儿边?” 尤母搀着余蔓,边走边给余蔓擦脸上的血,答:“南边。” 余蔓思绪转得飞快,脚下也不敢停,嗖嗖地疾走,半晌,她斟酌道:“咱们去杞县,如果那儿安全就留在那儿打听三弟,等三弟安顿好了,咱们再去寻他。” “行。”尤母应得干脆,她见余蔓的手终于不抖了,嘴唇也不哆嗦了,也就放心了,剩下的什么去哪儿去做什么,她都听余蔓的。 “娘!”余蔓突然就精神了,指着前面欢喜地叫道:“你看,有马车!” 前面有辆马车,应该是运送军需用的,没有车厢,就光秃秃的一个车板,不知什么原因被丢弃遗忘在这儿,这对余蔓和尤母来说无异于天降的好东西。 余蔓兴冲冲的来到马车前,牵着马笼头走了两步,恍然想起什么,整个人一僵,弱弱地问尤母道:“娘,你会赶车吗?” 她不会赶车,倒可以把马卸下来骑,可尤母骑不了马,而且骑马也很累。 尤母搓了搓手,道:“会赶驴车。” 这个答案真是意外惊喜,余蔓欢呼一声,往车板上一躺,枕着手臂就不动弹了,尤母折了根树枝当鞭子,啪地往马屁股上一抽,马儿拉 分卷阅读16 着车哒哒地跑了起来。 余蔓翻了个身,仰面朝着蓝天,惬意地吐了口气,她现在心也不跳,腿也不软,手也不抖了,好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其实就是缺乏锻炼,凭她的实力解决那几个兵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之所以弄成病恹恹的模样,有一大部分都是被一系列场面吓得,自己吓自己给吓怕了。 尤母边赶车边慈爱地摩挲着余蔓的小腿,劫后重见天日的时光每时每刻都异常美好,尤母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路过溪流,余蔓拿水囊下去灌水,尤母洗她换下来的血衣,离开战场前,她们捡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水囊、弓箭、皮甲等等。 正值夕阳西下,她们索性就在溪边生火,余蔓拿着弓箭不敢走远,在附近搜寻了好久才猎到一只兔子,好在兔子肥,尤母接手过去剥皮开膛,架火上一烤,娘俩就着干粮,美美地吃了一顿。 别看余蔓能打能杀能骑能射,剥皮拔毛庖丁分解她不会,饭菜是会烧,而且烧得还不错,但前提得有人配合她,因为生火添柴她不会,那么为什么这些基本技能她不会呢? 因为师父师兄师弟联合起来放纵了她这些短板,从而导致了她的短板越来越短。 不过,从现在开始学也不晚。 溪边一夜余蔓都在闭目打坐,等尤母睡醒,拂晓时分,几近天明,目力已能轻易辨识路径,她们简单洗漱一番,便上路了,打算一鼓作气到杞县。 尤母赶车得心应手,又快又稳,余蔓抱着剑闭眼靠在尤母肩上眯着,也不失警觉。 “蔓儿。”不知过了多久,尤母轻唤道:“前面有处歇脚的,咱们去问问路。” 余蔓正闭着眼睛要迷瞪过去,一下就醒了,她抬手遮着阳光,见前面有间茶棚,心想,总算见着人烟了,赶紧去问路别走岔了,再买几个包子。 让尤母将车赶到茶棚附近的树荫下,余蔓嘱咐尤母待在车上等她,便独自下车。茶棚外面拴着马,里面坐了两桌人,看样子应该是主仆关系,余蔓淡淡扫了一眼观察清楚,才走进茶棚,跟老板要了四个包子,两个肉的,两个素的,接着问起了杞县的方向。 晚上没睡好,刚才又要睡没睡着,余蔓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脑筋打着节努力听老板比比划划说了半天,最后犹豫的总结道:“往北?” 余蔓苦恼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半晌才抬眼,迷茫地问老板道:“北......是哪儿边?” 此话一出,茶棚里的两桌客人齐齐偷笑起来,老板亦忍俊不禁,他忍着笑用抹布擦了擦手从柜台里出来,站到茶棚外有给余蔓指了一遍。 这回余蔓听明白了,北也能找到了,她不好意思地向热心的老板道了谢,又要了柜台上大盆里的麻油拌菜,刚刚就是这拌菜的香味惹得她心猿意马连北都找不着了。 结完账,余蔓一手抱着包子一手拿着拌菜,就听两桌人中体态雄壮、气宇轩昂主人模样的阔面男人朝外面招呼了一声,应该是同伴回来了,余蔓回身便看见一年轻文士牵着条狗往茶棚这边来,她只扫了一眼登时心口一沉,头也不昏眼也不沉了,瞬间什么精神都有了。 余蔓目不斜视,脚步轻盈地朝在树荫下等她的尤母走去,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但现实非她所愿,才走了两步,被年轻文士牵着的黑狗就激动地叫了起来,后腿蹬直狗身站立起来,兴奋地对着余蔓刨爪子。 年轻文士费力地扯着狗绳,不让黑狗扑上去,并呵斥道:“大马,不得无礼!” 余蔓一惊,暗叫不好,面上却是受惊吓的模样,缩着肩膀抱紧包子窜出去一大步,然后小跑着跑了,后面黑狗委屈地呜呜叫,张牙舞爪的就要追余蔓去,年轻文士单凭自己已经拽不住了,幸好茶棚里的侍卫见状出来与他齐心才将狗制住。 黑狗被拴在马桩上仍疯狂的要挣脱牵绳,它大叫着好像在告诉余蔓等他一等,又好像在问余蔓为何不来帮它一帮,当它看到车轮转动,余蔓坐在马车上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野里时,黑狗愣了,它大声嚎叫企图召唤余蔓回来,慢慢地又变成了可怜巴巴时断时续的“哦呜”声。 “怀信啊,大马显然更想认人家小娘子当主人,哈哈哈哈!”阔面男人对年轻文士打趣道。 叫怀信的年轻文士见黑狗坐在地上,从后面都能看出狗脸连着脖子一抽哒一抽哒的,他不忍心地走过去,俯身摸了摸狗头,黑狗一抬头,嘴咧得老大,眼神幽怨,竟是哭得不能自己。 年轻文士叹了口气,他昨天从子午道随军回来时在路上捡到了这黑狗,黑狗身上嘴里都是血,但很乖,通人性,给它擦干净发现身上就破了点皮毛,打猎开道都会,还能帮你叼箭囊,显然是跟主人走散了想讨口吃的在巴结人,领兵的张将军摸过狗后眼馋的不得了,说黑狗被训练的极好,可以随军,这也就意味着黑狗原来归属的群体并不简单。 第10章 做身份 年轻文士不知黑狗这是怎么了,就被个小娘子勾去魂儿了?也许狗也认缘分吧...... 分卷阅读17 “念你心痴。”黑狗哭得伤心,年轻文士沉重地叹了口气,解了牵绳,黑狗一得自由,“嗷”地欢呼一声,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往余蔓消失的方向狂追。 余蔓低声让尤母快些赶车,直到看不见茶棚了,她才心有戚戚地回头望,那黑狗正是韩清的得胜,不知他们主宠是乱军之中走散了,还是韩清遭了不测,那尤晦呢?安全还是...... “娘,吃包子吧,我换你。”余蔓就要接下尤母赶车的活计,她看尤母赶得挺容易的,便想分忧。 “恩,你赶不好。”尤母不乐意地拒绝,并提议道:“娘一只手赶车一只手吃就行,你吃你的。” 余蔓只得作罢,她总觉得得胜叫声就在耳边回荡,她抱膝坐在车上,也无心吃包子,满脑子都在想,茶棚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他们怎么把得胜搞到手的?他们是在何种情景下把得胜搞到手的?他们知不知道得胜跟尤家军的关系?得胜在他们手里,韩清在哪儿?韩清被俘了?尤晦呢? 狗叫声越来越近,越听越真实,余蔓觉得不对劲蓦然回首,只见得胜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追在车后跑,看她回头还颠颠地摇着尾巴跑上前来,与她并排。 “呀,哪儿来的大狗?”尤母一诧,咕哝道。 “韩清的狗。”余蔓低声道,“突围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走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现在被刚才茶棚里的那群人牵着。” 尤母张了张嘴,第一个反应就是三儿子是不是在附近,但刚才路过的茶棚里坐着的两桌人她也瞅了几眼,显然不是尤家人。 “就这么让它跟着跑,要不......”尤母也不糊涂,能想得通其中利害关系。 要不怎样,赶它走?下不下得去手,赶不赶得走,都来不及了,余蔓已经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渐进。 “娘,别害怕,别说话。”余蔓低声道。 转眼间小队人马便奔至车尾,得胜急得乱窜了几下,以为是抓它来了,后来直接窜到马车上,往余蔓身侧一趴就不挪窝了。 “这位娘子。”那位阔面男人纵马到车前与余蔓说话。 余蔓看了那人一眼,又将跟随的人扫了一遍,得胜追上来时她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幕,但真摆到她面前时,心情可真是沉重,这阔面男人一看就是居高位者,是这队人马中的首领,看身板也是个能打的,其他人,除了最开始牵着得胜的那个是个文人,剩下的都是会武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士兵,说是武将也不为过。 “将军。”余蔓坐在车上对阔面男人欠欠身。 “我家先生机缘巧合之下收留了这狗,取名叫大马,打猎开道十足勇猛,没想到今日遇见娘子你,竟头也不回的跟着跑了。”阔面男人笑呵呵地问,“娘子可认得这狗?” 得胜坐起来与余蔓并排,自然而然地将硕大的脑袋靠在余蔓肩上,假装临时饲主不存在,嘴里发出幸福的呜声。 余蔓心思千回百转,这些人不至于为了条才养两天的狗就全员追过来,所以,他们应该就是往杞县去,看行装,应该是回程。 沉吟片刻,余蔓面带彷徨道:“这位将军,实不相瞒,这是我家的狗。” 杞县的实际掌权人是拥兵囤据在此地的单黎,近邻长勺、阶州打得火热,杞县却一脚都没插。尤渊、尤晦流落在外应该也不会想不开的跟兵资雄厚的单黎抢杞县,所以尤、单之间近两年无大恩怨,不至于对家属军属喊打喊杀。 那么问题就在于,他们收留得胜是怎样的机缘,这是一个空白,而且得胜对她的反应太过热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肯定有关系,这个时候余蔓要是装傻装不认识,那就落了下乘,于是,余蔓决定在劣势中争取先手,先承认她和得胜的关系,如果再盘问,就以得胜的真实身份为原点,给自己和尤母一个身份。 “哦?娘子家的狗?既是娘子家的,方才娘子直言便是,怎地就急匆匆地走了?”阔面男人笑问。 余蔓暗道,这人还细究起来了,疑心病真是重,便垂着眼语调弱弱地回道:“我不敢。” 男人没再就此事追问下去,可嘴也没停,问余蔓打哪儿来。 余蔓没有丝毫迟疑地答:“我和我娘从长勺来。” “长勺啊......”阔面男人唏嘘道,又回头问随行的武将:“长勺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那武将想了想,答:“回主公,是前日夜里。” 主公?余蔓耳朵动了动,莫非这人就是单黎?她这运气是算好还是算坏呢? “你们娘俩真是命大。”男人感叹道,又问:“来杞县投奔亲戚?” 余蔓边把得胜的大脑袋从怀里推出去,不让它赖着压到腰间的剑,边摇头道:“没头苍蝇似地逃,逃到这边了,就往杞县来了。” “听闻尤家有位夫人箭术了得,一箭射翻了闻人萩。”说起这事,男人就乐不可支,又看看余蔓腰间的剑和车上散放的弓箭,问:“看你配剑带弓,莫非长勺的女人都会几手功夫?” 这话进了余蔓耳中 分卷阅读18 ,就好像是在敲打她,她心下犹疑,拿不准是这人别有用意,还是她听者有心。 “哪会什么功夫,就是这世道逼得,战场上捡了防身用的。” 男人听了,感叹道:“逢此大难,不知尤家那位精于射的夫人命运如何......” 余蔓衣衫下的手臂肌肤上立刻就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她幽幽道:“这打起仗来,谁还会管老婆孩子。” 男人认同的点点头,“那到了杞县你们该如何安置?” “走一步看一步,到了杞县再说。”在男人提了两次尤家夫人后,余蔓反倒不胡思乱想了,应对起来坦然了许多,她给自己的身份已经预设好了,就这么定了,问什么都咬死了就这么说。 男人沉吟一笑,道:“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娘子是否愿意。” 没等余蔓答话,男人就笑着往身后一指,“我这几员爱将,年少有为,未曾婚配,你择一人为夫,也就能在杞县安顿下来了。” 他看养眼的美人看惯了,自是不会对蓬头垢面一脸灰黑的余蔓有什么想法,不过余蔓谈吐得当,眼眸明亮,双手白皙,他也看在眼里,五官身段没有什么缺陷,收拾干净应该会是个清秀女子,正好配他这些年纪轻轻打着光棍的部下。 后头一年龄稍大的武将,浑笑这吆喝道:“老邢我能掐会算,小娘子报上生辰,我给你算算跟我哪位兄弟的八字最和!” 余蔓嘴角一抽,都想当场拔剑了,最后还是强笑道:“谢将军好意,我已成家,在杞县歇歇脚等外面安定下来,就得寻夫君去。” 话说回来,虽然萍水相逢便谈婚论嫁,却一点都不显得轻佻,还蛮恳切的,毕竟对于逃难过来的孤儿寡母来说,能立刻在当地找个当兵的嫁了,那简直是天降的喜事,活命的机会。 “啧啧,嫁人了。”男人撮合不成,有些扫兴,话锋一转,道:“长勺男丁皆从军,你男人入了尤家军?” “恩。”余蔓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看这狗就不一般,是条上过战场的狗,吃过人肉,喝过人血,咬破过喉咙......” 余蔓面不改色的捋捋得胜的后脑,缓缓道:“它叫得胜,确实上过战场,我夫君花了不少功夫训练它,喜欢得不得了,走哪儿带哪儿......” 说着说着,余蔓慢慢低下头,泫然欲泣,“敢问将军,遇见得胜时,看到我夫君了没有?” “夫人,大马......哦不,得胜是自己从路边钻出来的,没看到附近有人,别的也没有。”年轻文士不忍,劝余蔓宽心,别的也没有就是也没有尸体。 终于有人道出实情,余蔓心头一轻,眨眨眼将困出来的眼泪收回去,同时暗暗给自己鼓掌,赞自己无师自通,从零起步,在演技方面得到了质的飞跃。 “你夫君姓甚名谁?”阔面男人皱眉道,给狗取名得胜,还带狗上战场,总该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余蔓用手揉揉眼睛,抬起头,迷茫道:“姓韩名清,将军认得吗?” 实情知道得太晚了,盆里水都泼出去一半了,剩下的也不能留,就当早早给自己做下身份,杜绝一切她是尤家夫人的可能,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带着韩清的狗,打着韩清的名号,韩清就是个给尤家卖命的,韩清的家属不值钱,恩,很好...... “主公,是有这么个人,我和他比划过。”一小将开口道。 “主公,韩清此人,尤家帐下新秀,还没出头放彩,尤家就败了......” 阔面男人沉默了,韩清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领,韩清的家眷和狗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价值,但他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说来好笑,他连个逃难的女人都要怀疑,现在狗也解释清了,还有什么可怀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脸盘子:好像哪里不对劲...... 余蔓:对劲就怪了,情绪态度一直在波动~ 大脸盘子:那怎么办,被我发现了怎么办? 余蔓:希望你是个傻的呗! 大脸盘子:...... 第11章 连州 阔面男人沉吟半晌,开口道:“那你可见过尤家的那位夫人,是何等姿容?” 余蔓胸口一哽,一时无语。 阔面男人见余蔓没反应,便自顾自地叹道:“如此佳人本该成一段佳话,奈何红颜薄命,命途多舛,唉......” 能一箭将闻人萩射下马的女子,令人遐想进而神往,不知容貌不要紧,符合他猎奇的心态就可以了。 “夫人身份尊贵,我无缘得见。”余蔓只得如此应付。 男人觉得该问得都问完了,再无话可说,没有必要在跟着慢悠悠的马车磨蹭了,临走还好心地挥鞭一指,告诉余蔓:“尤渊昨日入主连州,你可以往连州去寻你男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娘子一路保重。” 说罢,一骑绝尘,其余部下也拍 分卷阅读19 马跟上,余蔓落在后面,朗声道:“谢将军指点。” 扭头余蔓就扑上去和得胜滚在一起,高兴地大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不仅没被人诓过去,顺利通过盘问,还得到了尤渊的消息。 “娘,咱们到杞县里面再打听打听,确定的话就去连州,你和二弟很快能团聚了。”说不定尤晦成功突围,已和尤渊聚首。 尤母终于不用装聋作哑了,如释重负,她欣慰地看着余蔓,又看看扭得欢的黑狗,忽地一挑眉,眼带深意。 进了杞县,往街口面摊一坐,一碗素面的功夫,不用余蔓主动问,食客和老板就把长勺、阶州、武王州给聊清楚了,原来尤渊攻打阶州失利,一路被围追堵截,眼瞅着长勺被围却有心无力,自顾不暇,最后他不再试图回援长勺,转变方向甩脱纠缠,改攻连州,长勺城破连州也被他打下来了。 余蔓和尤母找了户老实巴交的人家,租了一间房,马车进不去院子就拴在巷子里,半夜尤母还担心地起来一趟出去看看马还在不在,她们决定不在杞县多作停留,闻人萩忙着接手长勺,尤渊刚入主连州,两方都要消停一阵子,所以赶紧去连州才安全,省得尤渊安顿好了再起事,到时候连州就进不去了。 有得胜在床下站岗,余蔓安心不少,加之也是累极撑不住了,黑甜一觉到天明,余蔓醒来时尤母已和房东媳妇做好饭烧好水了,被尤母摁在桶里洗了个澡。 尤母就是看不下去自家白白净净的孩子把脸糊得黑不溜秋的,现在危机都解除了,当然得洗白白,余蔓洗完湿着头发出去吃留给她的稀粥时,被房东媳妇夸成了一朵花,尤母跟着也满面红光。 余蔓黑灰涂脸倒不是怕路上有谁见色起意,她有武艺在身,从秦岭到武王州一路也没乔装改扮过,但长勺之后她的身份不同了,她一走一过根本不会去记周围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但别人见了她可就不同了,知道她是尤府的少夫人,还不死死地多瞅几眼,这要是路上碰上个人,她不认得人家,人家认得她,这要是吆喝起来,兵一围跟她说句“夫人请”,能送她去尤渊那儿是好事,若是将她打包送给闻人萩,那可就有得跑了。 吃完饭,余蔓和尤母衣着朴素面容整洁地出门,揪着耳朵将跟马儿抢草料的得胜薅出来,跟出门相送的房东夫妇道别,娘俩赶着车吱呦吱呦地走了,杞县比饱经战乱的长勺要繁华不少,能跟武王州并论,听尤母说长勺前年之前不比必这儿差,还感叹余蔓没赶上好时候。 余蔓暗道,要是赶上好时候也轮不到她嫁过来,她们娘俩也就没有这做婆媳的缘分了。 在食肆要了馅饼包子,还买了只烧鸡,春日凉爽,备着路上吃不容易坏掉,路过街边小摊,余蔓还买了两条头巾,一条给尤母戴,一条自己盖在头上,头巾从两颊垂下,一头反向扣到肩上,一头遮住半张脸反向扣到脑后,余蔓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流转的眼眸。 “哦呜~”得胜支起前腿,蔫蔫地叫了一声。 余蔓沿着得胜的视线抬头望过去,只见昨日牵引得胜的那个年轻文士正抱着两刀纸停在路边,也朝车上看过来,只不过,文士先看得是狗,后看得是人。 得胜呜呜哼着,竟抬起上身,两只前爪一合向那文士拜了拜,像是在感谢文士收留它的恩情。 既然见了就没有装作没看见的道理,而且她确实也要向这人道谢,这人捡到得胜不过两日,名字都起好了,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但也顺了得胜的意愿,放还给她了,余蔓示意尤母停车,对文士抱拳欠身,谢他收留得胜给得胜饭吃。 文士抱着纸简单地点点头,道:“娘子客气,夏某不过举手之劳。” 文士见带了不少吃食,便问道:“娘子和老夫人这是要去连州?” 还没等余蔓开口,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怀信,正要去找你呢!” 余蔓看了来人一眼,眼波略微一动,她默默地对夏怀信欠欠身以示告别,转身就打了一下马屁股,并给尤母递了个严肃的眼神。 哪里安全了,怎么就松懈了,这不就碰上熟人了,要不是头巾戴得早,她余大小姐的旧号可能就露出来了,让夏怀信听见,余法家的小姐嫁给了还默默无闻的韩清,这笑话不要太好笑。 “噫,这狗真威风。”来人注意到马车上的黑狗,随口道。 夏怀信点点下巴,道:“尤氏韩清的狗。” “尤氏韩清?”来人喃喃道,他并没有听过韩清这个名字,但尤氏让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他脱口问道:“怀信,她们可是从长勺过来?” “恩,车上坐着的是韩清的妻子和母亲,刚从长勺逃出来。”夏怀信点头道。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已经奔出去了,夏怀信看着好友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位同窗好友之前在武王州入仕,原是娶了另一位同窗好友余蓁的胞妹,武王州从事余法家的小姐,谁知成亲当夜,竟将拜完堂的余小姐送回了余家,从此与余家闹翻,与余蓁决裂,只身投奔杞县,由他引荐,在主公面前频繁劝说主公攻打阶州闻 分卷阅读20 人氏,以解长勺之困,但并未被主公采用。 听着后面的呼声,余蔓烦躁地闭了闭眼,她只露了眼睛,这样钟羡也能认出来?不过还好,钟羡喊得只是“等一等”。 余蔓细声告诉尤母说一直走别停,奈何前方街道拥挤,只能走走停停,没几步就被狂奔得钟羡追上了。 “夫人,钟某有一事相询。”钟羡因奔跑而呼吸粗重,他急切问道:“二位可知道去年九月从武王州嫁给尤晋尤令君的余小姐,她现在何处?” 余蔓垂着眼抓紧头巾,脸撇到尤母那边,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尤母的腰一下,只听尤母皱着脸对钟羡道:“这位郎君,我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令君家的小姐夫人在何处?” 钟羡锲而不舍,继续道:“你再想想,再想想,尤家那位将闻人萩射下马的夫人呢?她呢?”他知余蔓离家学艺,归来腰间挂剑,想必会几手功夫,所以尤家夫人城楼射敌的消息一传,他就想到了余蔓。 “那老身就更不知道了,想来尤家夫人身娇命贵自有去处。” 钟羡失望地松开扒着车板的手,失神的目送车上的二人一狗离去,怅然吐了口气,灰心丧气地一甩袖转身走了。 余蔓隐于腕下的匕首都快按耐不住了,知道钟羡没认出她,才悻悻地放松下来,暗暗抱怨钟羡吃饱了撑得,就算更换婚约者的事钟羡不知情,他和余妩也已成夫妻,还这么热心打听她做什么。 磕磕绊绊走了三日,途径阪泉才到连州,城楼上悬挂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尤字,城门处有人盘查,侍卫很严肃但对女人孩子并不多问,轻松放行,进了连州城,余蔓便摘下头巾挂在脖子上,下了车牵着马笼头慢慢往前走。 街上随处可见背着铺盖卷的难民,应该都是从长勺逃出来追着尤家军的脚步投奔过来的,余蔓忍不住回头,与盘腿坐在车头的尤母相视一笑,双双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打听到尤晦也到了连州,余蔓和尤母脸上喜色更盛,尤氏兄弟现安置在连州县令腾出来的府邸,余蔓问好路便牵着马往那边走,心想,尤渊、尤晦若是知道尤母还活着,会不会大吃一惊,像发了笔横财一样喜极而泣? “可是将军夫人?”一人从后快步走前来,拦住余蔓问。 余蔓一愣,打量着来人,道:“你是......” 那人对余蔓俯身一拜,正色道:“在下丁佐,乃将军麾下谋士,曾有幸得见夫人真容。” “原来是丁先生。”余蔓福了福身,这年头谋士可是座上宾,吃香的很,她问丁佐:“请问丁先生,二公子、三公子眼下可在城里?” 丁佐怔住了,他被余蔓这句二公子、三公子弄得一时有些懵乱,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路前方有嗒嗒地马蹄声传来。 “夫人!”马上的男人惊呼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余蔓:人美美的时候没人追,破衣烂衫逃个难,一个个来劲儿了,狗追完了,人追,人还分骑着马和骑着脚的...... 丁佐:夫人,丁某一直以为你是尤渊老婆来着。 余蔓:丁先生,误会了。 尤渊:我故意的,嘿嘿! 第12章 眉刀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余蔓一眼没照顾到,得胜就自己溜走了,并带了韩清回来。 “韩将军!”余蔓喜不自胜,踮起脚对韩清挥手。 丁佐在一旁见余蔓一见韩清就态度大变,笑颜如花绽放,心中不是滋味,沉下脸负手而立,看着余蔓和韩清的互动,背在身后的手越捏越紧,眼底汇聚起黑暗的旋涡。 韩清飞身下马,目光闪动地与余蔓对视片刻,随后大步走到尤母跟前,屈膝便拜,口称老夫人,尤母忙叫他起来。 “清送二位夫人回府,丁先生可是同路?”韩清让余蔓回车上坐着,亲自牵马,这才询问立在一旁的丁佐。 丁佐面色如常,恭敬的对尤母拱拱手,对韩清淡淡地说:“你去吧,我还有事。” 有韩清在,便万事不用余蔓操心了,她就负责笑盈盈地坐在车上,准备跟韩清讲她和得胜是怎么到一起的,自然没有心思再注意丁佐这个人。 韩清一手牵马车一手牵自己的马,走在前面静静地听着余蔓和得胜重逢的经历,心中感慨万千,暗叹这狗的运气好得让人眼红。 县令府邸的牌匾已经摘下去了,尤家的名号还没悬挂,牌匾的位置目前是空着,有韩清领路,无需通报,余蔓扶着尤母随韩清进了府,马车就由门前的侍卫牵到后院马厩去了。 尤晦在军营未归,只有尤渊在府中,尤渊正在练武,听说母亲找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就奔出来迎接,长勺城破三弟弃城只带了兵马突围,他做梦都不敢想母亲还活着,可如今母亲安然无恙全须全尾地站在他面前,尤渊将眼睛揉了又揉,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他噗通一声在母亲身前跪下,激动又羞愧地磕了几个头,经历生离死别,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余蔓和韩清好不容易劝住,尤渊派韩清去军中叫尤晦回来, 分卷阅读21 并召了两名女子来服侍尤母和余蔓沐浴更衣。 洗完澡穿着中衣,余蔓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逃难的日子像是一场紧张刺激的冒险,从现在开始她又做回了尤府衣食无忧的少夫人。 眉毛多日未经修剪,已经长出杂毛了,余蔓问正服侍尤母穿衣的两名女子有没有眉刀,其中一名紫衣女子含笑走过来,拉开妆奁的小抽屉拿出一把眉刀。 “夫人,我帮你。”紫衣女子殷勤地说。 余蔓摸着眉毛各种角度照着镜子,在思考修剪趋势,嘴上拒绝道:“不用。” 紫衣女子不顾余蔓的拒绝,执着眉刀就冲余蔓的脸上去了。 “哎!”余蔓偏了偏头,捂住了一边的脸。 “夫人息怒!”紫衣女子马上跪在余蔓脚下,含泪求饶,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夫人乱动......” “我说不用,你听不懂话吗?”余蔓捂着脸目射寒芒,冷声道。 紫衣女子抽抽搭搭地哭,又要辩白什么,只见余蔓缓缓放下手,露出面颊白皙如初,不见刀痕,紫衣女子一僵,眼露不甘,哭声停了一瞬。 “蔓儿,怎么了?”尤母关心地问。 “她拿眉刀要强划我的脸。”余蔓不悦道,她可是练家子,紫衣女子那拙劣的手法,可逃不过她的眼。 余蔓瞪了紫衣女子一眼,冷冷道:“你走开,我不需要服侍。” 尤母一听忙走过来捧着余蔓的脸看受没受伤,她虽没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但余蔓那句“不用”她可是听到了。 “出去!”尤母检查余蔓的脸完好无损,放下了心来,便对那紫衣女子怒斥道。 尤母发了话,紫衣女子不仅赶紧走人,而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柔弱地伏在地上,哭得哀婉动人,对尤母呼道:“母亲,我冤枉,是夫人害我!” 原来这两名女子并不是新买的侍女,而是连州县令献给尤渊的姬妾,紫衣女子自觉姿色过人,又会舞几笔文墨,尤渊也确实歇在她那儿的时候多一些,她便自认为独得尤渊宠爱,生了霸宠之心,她被尤渊叫过来服侍,不知余蔓身份,但见余蔓娇艳动人远胜自己,心中危机感顿生,洗澡的时候余蔓和尤母讲话,说到三弟什么什么的,她便认定余蔓是尤渊在长勺的正室夫人,脑子一热心生毒计,要先下手为强,毁了余蔓容貌。 尤母气得后仰,抖着手指着紫衣女子,怒道:“不走是吧!” “你去叫尤渊过来!”尤母对另一名绿衣女子大声道。 尤渊急忙赶来,路上已经听了事情的经过,暗骂那姬妾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进去给尤母请罪,余蔓早避到屏风后面换衣裳去了。 “什么东西,还舔着脸叫我母亲!”尤母正骂紫衣女子,见尤渊进来更来了气,连着尤渊也一并骂了,“腥的臭的都往家里召,你也不嫌味儿大,我们才到你这儿来,刀子就往蔓儿脸上割!” 紫衣女子见尤渊来了,还跪着蹭过去哀恸地唤了声“夫君”,尤渊厌恶地一脚踢开,叫侍卫进来把人堵了嘴扔出府去。 “容不下我们娘俩直说,我到外面搭个草棚子种地去!”尤母犹不解气,她心里原就有些责怪尤渊,长子战死,基业交到二子手中,结果长勺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话不假,但她年近半百痛失家园,更是连日仓惶逃命颠沛流离,险些不能善终,这些尤母嘴上不说,但是有隐隐责怪尤渊不孝的心思。 那紫衣姬妾心毒人蠢,自作聪明,引得尤母更加责备尤渊,尤母认为尤渊将老娘和弟弟扔在长勺不管,打下连州就纳了姬妾作乐,不思进取,尤母心头蛰伏的火苗被油一浇,火势燎原火焰冲天,借着此事将对尤渊的怨气也一并撒了。 尤渊跪下给尤母磕头告罪,连称“儿子不敢,儿子惭愧”,始终不敢起身。 “我还活着,你们就这样欺负蔓儿,等我死了,你们是不是要磋磨死她?”尤母想到如今尤渊当家,尤渊的一个姬妾都如此嚣张,连她都不放在眼里,她百年之后余蔓的日子可怎么过,想到这里就由不得想起了英年早逝的长子,尤母念着长子的名字,悲泣不已。 余蔓换好衣服,正赶上尤母骂尤渊,她不想尤渊难堪便站在屏风后面没出来,这会儿听尤母哭起来,便顾不得那么多了,走出屏风上前劝慰,尤晦也从军营快马归家,回来就看到家里闹成这样,也不知因为何事,他二话不说先劝住母亲,再拉二哥起来,尤母见到小儿子方止了哭声,渐渐平复下来,接受了尤渊的赔罪。 “是渊行事不妥,让夫人受惊了。”尤渊安抚了母亲,才转向余蔓,目光在余蔓脸上流连,歉然道。 “无碍。”余蔓摇摇头,不与尤渊多言,专心侍奉尤母。 那紫衣姬妾真是病得不轻,寡嫂都要划脸,那日后尤渊娶回来的正室夫人是不是还有掉脑袋的危险?尤渊挨顿骂,余蔓可不觉得他有多冤,这么不着调的人是他的人,还叫到母亲、嫂嫂面前冒犯,就是他识人不清行事不妥,出了事顶缸挨骂,该他受着。 分卷阅读22 掌灯后,尤母和余蔓、尤渊和尤晦四人围在一桌吃团圆饭,期间免不了提到各自经历,尤母隐去了余蔓连杀五人的那段经历,往杞县的路上受人盘问也没说,就捡了她们夜宿溪边、借宿民宅、从杞县经过阪泉才到了连州这些事说了说。 尤渊听完,感动地起身对余蔓举杯便拜,道:“谢夫人一路照拂母亲,不离不弃。” 余蔓起身还礼,向尤渊举了举酒杯,道:“二弟客气,与娘相伴,是余蔓之幸。”余蔓一人是好脱身,但有尤母在,让余蔓心安,心生恐惧时,有人陪伴在侧,便能信心倍增,正因为余蔓和尤母一路相伴,所以那段经历才能被回想起,并侃侃而谈,而不是成为一段不愿被提及的噩梦。 重聚后尤晦还没有跟余蔓说过话,他别别扭扭地闷头喝酒吃菜,然后抽冷子偷瞄余蔓两眼又很快将目光移开。余蔓发现了尤晦的拘谨,以为尤晦还在为那日狼狈弃城不能保护她和尤母而羞愧,便主动对尤晦笑了笑,问了几句话,尤晦一律用恩恩啊啊回应。 因姬妾服侍有异心,让余蔓受惊,惹得尤母不快,之后连着那个绿衣姬妾都没在尤母和余蔓眼前出现过,尤渊挑了两个寡言少语干活利索的仆妇给尤母粗使,并将府里最大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尤母居住,余蔓也随尤母住在那里。 举架不高的二层阁楼,尤渊每每处理完公务来与尤母请安,远远地便能看到阁楼之上有美人坐于窗前,或托腮下棋,或倚案执卷,或摆弄丝绦,或伏窗愿望,神态各异,每一眼都是一幅绝世佳作,让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如痴如醉。 作者有话要说:  紫衣女子:你们宅斗的打开方式错了吧...... 尤母:是你的打开方式错了,我们这儿不是豪门世家,没有宅斗。 紫衣女子:你们......你们这样让恶毒女配如何出场? 尤母:本文的女配只能有老娘一个! 第13章 富贵 一日午后,尤母午睡,余蔓一人独坐堂前,倚榻扶首,目光落在面前的棋盘上,一只手搁在棋盒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捡着棋子,享受着静谧的午后时光。 余蔓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偷偷盯着她看,看了许久也不现身,人就在盆景后面。 尤晦猫在盆景后面偷看余蔓有一会儿了,迟迟迈不出第一步,他还在思量见了余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等他下一眼再偷看过去时,余蔓方才倚着的榻上竟空无一人,尤晦一诧,半张着嘴单膝着地伸出头四处张望。 “哎呦!”尤晦额上挨了一棋子儿。 “噗嗤”一声轻笑,余蔓躲在另一处盆景后面露出一小半脸,满眼笑意地看着尤晦。 尤晦知道余蔓这是早发现了他,忙不迭地从盆景后面走出来,整整衣摆,对余蔓拱拱手正要说话,又像被卡住喉咙似的顿了顿,才出声道:“夫人......住得可习惯?” “习惯习惯,都是我的造化借了娘的福气,承蒙二弟三弟不弃。”余蔓客气地回道,并招呼尤晦坐下,撤了案上的棋盘,端了茶上来。 尤晦坐下呆呆地盯着余蔓放到他面前的茶杯,暗道,夫人才不是借了谁的福气,夫人就应该锦衣玉食,享尽世间荣华。 余蔓想起前日尤渊送来两盒塞北点心奶豆腐,有一盒在她这儿还没动过,便去取来拆了封儿搁在案上。 “三弟来的不巧,娘刚小睡。”余蔓往尤晦那边推了推奶豆腐,示意尤晦吃,尤渊拿过来时对尤母说只得了两盒,不至于有假。 尤晦拿了一小块奶豆腐谨慎地放进嘴里,努力不让自己因那股酸酸的奶香露出享受的表情,其实他特别喜欢吃乳酪、甜口的点心,但是怕人看见了笑他奶气,所以从来都表现的对此不屑一顾。 尤晦边吃还边四处瞄着看有没有人,奶豆腐在嘴里化没了,才道:“我刚才去了娘那儿,吃了闭门羹。” “但我不只为娘而来,也为夫人而来。”尤晦小声又道。 “为我?”余蔓讶异地指指自己,笑道:“三弟找我何事?” 尤晦紧张地搓搓手指,咳了一声清清喉咙,才慢吞吞地从怀里拿出一方藏青色的粗布,他将粗布放到余蔓面前展开。 余蔓伸头一看,布里包着好几样珠宝首饰,心道,莫非是尤晦得了珠宝,看娘不得空,便让她先挑选? “我昨日夺下考亭,搜罗了些首饰送给夫人。”说到这里,尤晦挺了挺胸膛。 说来奇怪,长勺之后连州团圆,尤晦能坦然的面对母亲,却无法面对余蔓,直到昨日他带兵历时半月夺下考亭县,终于在军功上有所建树,他扬眉吐气,不再觉得抬不起头无颜见余蔓,便搜罗了珠宝首饰,马不停蹄的回来希望能讨余蔓欢心。 余蔓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考亭?连州南边儿那个?” “恩。”尤晦故作淡定的应道,手伸到盒子里又拿了块奶豆腐。 “三弟,威武!”余蔓顿时喜笑颜开,激动地合掌于胸前,不住地夸赞尤晦,并自顾自地说:“咱 分卷阅读23 们有连州、考亭在手,相互呼应,尤氏坐大指日可待。” “再过些时日,我定带兵收复长勺,血洗阶州一雪前耻。”尤晦在余蔓面前信心十足地说,末了又想了想,加了句:“武王州亦不在话下,到时候定让夫人风光还家。” 余蔓一哂,心道,这尤渊、尤晦不愧是同胞兄弟,话都往一个路子上说。 “三弟,长勺就长在那儿不会跑,早晚都是囊中之物,不急于一时。”余蔓不赞同尤家急于收复长勺,她头头是道地分析给尤晦听,道:“咱们应该在站稳脚跟,根基稳固的情况下,争夺对咱们有利的地方,死盯着长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我看不如先拿下阪泉,再争陈仓道,邻近杞县的子午道也是块宝地,但暂时没有招惹单黎的必要,然后飞狐口、坝州、抚冥徐徐图之,到时候长勺、武王州还不手到擒来,单黎、闻人萩早晚不在话下。” “当今天下,皇权旁落,各地拥兵自重,群雄并起逐鹿中原的日子已然来临,尤氏不想被军阀吞并屈居人下听人号令,只有坐拥一方才能有话语权,割据苕溪以北是眼下最佳的选择。” 尤晦着迷的看着余蔓侃侃而谈,同时也在认真思考余蔓的话,尤氏确实没有必要张口闭口将长勺挂在嘴上,天下二字才是英雄豪杰该想该做敢想敢做的事。 余蔓倒不是好为人师才技痒嘴快说这一通,而是她自认与尤氏荣辱与共,尤氏安稳壮大她才有好日子过,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城破家亡了。 见尤晦吃着奶豆腐还时不时地看着她傻笑,余蔓的目光不自在地闪了闪,心道,也许尤晦不爱听她在军务上多嘴,这倒是,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将军们专行独断惯了,谋士的进言能听进几句已属不易,回家还要听她念叨,她还是不要讨人嫌了。 “这首饰真是精美,三弟有心了。”余蔓话锋一转,把玩起面前的首饰。 尤晦眼中的画面是这样的,余蔓依次把玩着金钗银簪珍珠宝石,纤纤皓腕,莹莹玉手,衬得珠光宝气都为之失色。 余蔓挑了三件戒指耳环和一件束发银环,笑得欢喜,对尤晦道:“这几样我就很喜欢。”其余贵重的首饰还是让尤晦呈给尤母为好。 “夫人喜欢就好。”尤晦听出了余蔓的意思,补了一句:“这些都是给夫人的,娘那边我另备了。” 尤晦按照自己的眼光将搜罗来的首饰分成两份,款式新颖、色彩光鲜、显得青春靓丽的都给了余蔓,尤母的则是要稳重端庄、富贵吉祥。 “都给我?”余蔓诧异,她点了点桌上的首饰在心中衡量,问道:“考亭如此富贵?” “考亭和连州差不多吧,也不是十足的繁荣。”尤晦解释说,“只不过整个考亭最值钱的东西都被县令李甲收入囊中,我破城而入,李甲竟生生吓死了,他的财产自然都由尤氏接手。” 余蔓了然地点点头,拿起一根金钗打着转,叹道:“我嫁给你哥时,余法给我的唯一值钱的嫁妆就是头上戴得两根金钗,那金钗,啧......” 余蔓照着手里的这根比量了一下,撇撇嘴,继续道:“光秃秃的精瘦精瘦的,还没有这半个大。”余妩的嫁妆她是没去看过,但出嫁时余妩手腕上的一串大金镯子她可是看到了。 “以后夫人的钗环只会越来越粗越来越大。”尤晦喃喃道。 余蔓没仔细听尤晦在嘟哝什么,她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首饰,忽然抬头四处寻找,指着墙边格子上,顺口支使尤晦道:“三弟,去把那面镜子拿过来。” 尤晦二话不说,颠颠地就去拿了圆镜给余蔓,然后便坐在那儿看着余蔓这儿梳梳那儿绾绾,同时呢,神不知鬼不觉地吃着奶豆腐,好不惬意。 余蔓没见过这么多华丽的首饰,新鲜了好一会儿,等兴致过去了余蔓便将一脑袋花里胡哨的七金八银全摘下来,只留耳垂上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环,一抬头便看见尤晦冲着她笑,余蔓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晶光闪亮的首饰哪个女孩不喜欢,有呢余蔓欢喜,没有余蔓也不执迷,师父在世时两袖清风,那时师兄还没入世,他们在秦岭繁花谷自给自足,一日师父见她折花照水,髻戴鲜花,先笑后叹,吟出了一句:【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余蔓的师父秦婴子,忠于大泽,奈何报效无门,他心灰意冷四处漂泊游历,兴致来了便当街讲学,盘缠没了便就近拜入谁府上做些时日门客,收得余蔓后便率领弟子归隐秦岭安心教徒,归隐之后秦婴子之名也未曾被人遗忘,声望反而被越推越高,因为秦岭门人陆续出师入世,都是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那日秦婴子见唯一的女徒头戴鲜花面容娇艳,却布衣荆钗,不由得想到自己文韬武略却报国无门,又不肯令投逆臣贼子,他不浊于世隐居深山,如今看来却清贫的有些可怜了,这才吟出诗句悲叹自己。 余蔓沉寂的看向堂外,目光悠远,她始终记得师父病逝,大师兄回谷奔丧,下葬封墓后大师兄有公务在身还要连夜动身赶回京城,临走前大师兄给了她一支金缀珠玉的步摇,对她说 分卷阅读24 师父一直对她布衣荆钗无金银珠玉可戴而耿耿于怀,出师前特意嘱咐若俸银宽裕定要记得给师妹买首饰衣裙。 后来师弟不告而别,繁花谷只剩余蔓一人,余蔓无奈之下也离开了,大师兄送给她的那支步摇她怕路上磕碰,便在走前将步摇埋在了师父碑前。 想到这些,余蔓胸中一酸,眼眶发热,就要落下泪来,她怕尤晦笑话,连忙起身去拿水壶作为掩饰,她在插屏后面擦了擦眼角才提着水壶走出来,给茶壶添水。 尤晦瞧余蔓瞧得仔细,很快就发现余蔓眼角红红的,以为余蔓想起了余家种种心中不平,他挺起腰杆坐直,想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贫女》·唐·秦韬玉 第14章 弥留之际 茶壶里已经见了底,尤晦吃奶豆腐吃腻了就喝一大口茶解腻,再继续吃,余蔓填满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那盒所剩无几的奶豆腐上面,她心中好奇,这东西有这么好吃吗? 余蔓捡了块奶豆腐入口,品了品眯起眼满意地点点头,尤晦正襟危坐,他在余蔓的注意力移过来之后便没再伸过手。 “唔~是很好吃哦~”余蔓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含糊地说。 尤晦不着痕迹地伸出一根手将盒子往余蔓的方向推了推,他不知道余蔓爱吃,否则他一块都不会动。 “三弟,我告诉你......”余蔓在嘴边竖起手掌,往案中央趴了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尤晦说。 尤晦睁大眼睛,学着余蔓的动作往前凑了凑,小声道:“夫人说。” “娘那里还有一盒,就二弟那天来吃了两口,娘嫌那东西粘牙,再没动过。” 被戳破心思的尤晦,脸唰地一红,加之余蔓的脸与他挨得近,吐息之间尽是奶香,更是让他红透了脸。 “这个时辰娘应该醒了,我们现在过去,娘肯定拿出来给你吃。” 尤晦红着脸不说话也不动弹,余蔓将盒子里剩下的几块奶豆腐都倒出来,扳开尤晦的手掌放进掌心,从榻上坐起来对尤晦招招手,就要往外走。 “三弟,走呀,我就说是我想吃......” 尤渊处理完公务闲来无事就来与尤母请安,顺便远远地看上几眼高阁美人,如果余蔓正在尤母跟前服侍还能有幸近观,只是今日却有不同。 尤晦和余蔓齐齐蹲在尤母门前,一会儿耳贴门板偷听,一会儿眼扒门缝偷看,偶尔二人目光相对,双双捂嘴无声地笑成一团。 尤渊看着眼前的一幕,皱眉重重地咳了一声。余蔓扭头一瞅见是尤渊,心中窘迫之情油然而生,她飞快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背过手挪了两步,给尤渊让出房门。 “二哥,你怎么来了?”尤晦慢了半拍,他仰头望着二哥脱口就问。 “我怎么不能来?”尤渊面色不虞,瞪了三弟一眼。 尤晦还是没站起来,他像青蛙似的向后跳了跳,把房门前的位置让出来,并嘿嘿笑了两声。 “进来吧!”隔着房门尤母的声音传来。 尤母早就醒了,迟迟不开门就是想看看外面两个猴儿能玩到什么时候。 果真如余蔓所料,一进屋尤母便叫她拿奶豆腐上来,余蔓一本正经地捧着盒子端上桌,尤晦一手揉着脸忍笑,尤渊看不下去这两个人的眉眼官司,放茶杯的时候轻磕了一下杯底。 桌分四边尤母与尤渊对坐,尤晦与余蔓对坐。 “娘想赏花还是礼佛进香,儿子安排好了护送您过去。”尤渊问尤母道。 “这几日愈发惫懒,一步都不想挪动。”尤母摇头。 余蔓和尤晦对坐,二人嘴里塞满了奶豆腐,两颊鼓鼓的像小松鼠似的,尤母爱怜地看着余蔓,待余蔓咽下最后一口嘴里空了,才问—— “蔓儿想玩什么,尽可以和渊儿说。” 尤母见过余蔓挥剑扬鞭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忍见她日复一日娴静温婉地闷在后宅里。 余蔓也不客气,目光落在尤渊脸上,认真道:“二弟,我想去打猎。” 末了,余蔓又小心地加了一句:“如果形势不允许,不打猎也行......” 余蔓箭术了得,尤渊早从长勺逃出来的残部天花乱坠地描述中得知,外界传言亦将尤府少夫人说得神乎其神,尤渊正要开口,却被尤晦抢先一步,“夫人想打猎?早说就是,我下次一定带上你!” “谢三弟。”余蔓对尤晦郑重地抱拳。 =============== 尤渊稳坐连州,招兵买马重整尤家军,这一年,尤渊领兵几次三番欲夺回长勺无果,攻打飞狐口亦接连败还,最后临近入冬全城赶制冬衣,兄弟俩分头行动,拿下了阪泉和陈仓道,才不算一事无成虚度一岁。 尤母在接近年关的时候一病不起,这病也不是毫无预兆,尤母在入秋以来便身子惫懒精神疲软,大家都以为是秋乏 分卷阅读25 ,没想到人渐渐虚弱下去,大夫请了药也吃了补也补过了,但还是病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苕溪以北下第一场雪那日,尤母精神略好围着被坐起来,叫余蔓开窗让她看看外面的雪景。 “我老婆子死得是时候啊,不讨人嫌。”尤母叹道。这大雪嚎天,军民都在家赋闲,省得儿子们带兵出征,阵前还要记挂快要病死的老娘。 “娘,你说什么呢!”余蔓在窗前跺脚哭道,她怕窗户开久了吹到尤母加重病情,很快就关上了。 “蔓儿,去叫我儿子过来,让他们最后看看我。”尤母被余蔓服侍着重新躺下,她病了这么长时间,从来不主动召唤儿子来病床前,她也叮嘱余蔓不要打扰那兄弟俩,只是今天不同于往日了。 余蔓片刻不敢离尤母床前,叫外屋的仆妇去传话,自己匆匆回到里屋,脱了鞋从尤母脚下爬到床里,帮尤母略直起身子倚在靠枕上。 尤渊、尤晦得母亲召唤立刻放下手中事务赶过来,兄弟二人立在床前见母亲眼眶深陷,面容枯槁,心中大骇,暗叫不妙。 尤母混沌的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巡视,突然直愣愣地问了一句:“你大哥呢?” 尤渊、尤晦舌敝唇焦哑口无言,余蔓跪伏在床里默默垂泪。 “娘啊,儿子来了。”尤渊在床前跪下,握着尤母的手,尤晦亦随兄长跪下。 尤母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直勾勾地睁着眼,半晌才出声道:“蔓儿,娘放心不下你。” 余蔓抱着尤母忍住哭声,哽咽道:“娘不用担心蔓儿,蔓儿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 “你能在哪儿,你能去哪儿?”尤母僵硬地抬起手缓缓地摸着余蔓的侧脸,担忧地反问。 尤母呼出一口浊气,吃力地将头转向外面眼中浓雾拨开重现一丝清明,她对尤渊说:“有个叫韩清的,你叫他来。” 尤渊闻言一怔,当即就明白母亲的意思了,他眼底暗潮汹涌,道了声喏便起身出去叫人,回来时尤母已闭目养神,尤渊面色阴沉,恼恨地瞪了余蔓一眼。 尤晦在尤渊起身后便跪着挤到尤母床头,他不解母亲之意,委屈地哭道:“娘!你睁眼多看看儿子嘛,叫个外人进来做什么!” “老三!”尤渊压低了声调呵斥道。 韩清一头雾水地地离开岗位领命而来,直到他走进尤母的居室也还是对召他前来的原因一无所知,只见尤渊、尤晦一立一跪,床上躺着的应该是病重的尤老夫人,余蔓缩在床里哭得一颤一颤的。 “将军,韩清到。”韩清屏息轻声言语,向尤渊行礼报告。 尤渊像是没听见一般,满脸悲痛反应全无,倒是尤晦一脸泪痕地回过头,见韩清来了不情愿地让出床头的位置。 “娘,韩清来了。”尤晦唤道,他真是不明白娘叫韩清过来做什么,他们认识?认识也不至于熟悉到要临终相见的地步吧...... “啊!”尤母陡然睁开眼,胸膛猛烈地一起一伏,吓得余蔓和尤晦一抖。 “韩清你过来,让我娘看看你。”尤晦对韩清说。 尤母打量着凑上前的韩清,声音嘶哑地问:“你多大......”她还想问问韩清可曾婚配,家里几口人,家产几何,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清过完年二十有一。”韩清答道。 “婚否?” 韩清愣了愣,答道:“回老夫人,清未曾娶妻。”说完韩清飞快地瞄了床里的余蔓一眼,感觉有些羞赧和激动。 “娘会好起来的,你别哭坏了身子......”尤晦越过尤母拍了拍余蔓柔弱的肩膀,小声劝慰道。 尤母的注意瞬间就被小儿子吸引过去了,有亲儿在眼前比较,越看韩清越不能让她满意,但...... 在反复矛盾中,尤母累极疲倦地瞌上了双眼,陷入昏迷,弥留之际她听尤渊语气郑重,缓缓说道—— “请娘放心,只要有儿子一日,她都是尤家最尊贵的人。”最尊贵的,夫人。 尤母心弦一松,但还是带着少许遗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雪纷飞之日,尤氏满门皆缟素。 尤府停灵七日,头七那夜余蔓一个人跪在灵堂前,她头戴白绢身穿麻孝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哭也哭够了只是目光沉寂的往火盆里填纸钱。 尤渊披着黑裘大衣从外面冒着风雪回来,见余蔓衣衫单薄,便要关了灵堂的两扇格门御寒。 “二弟别关,娘该收不到钱了。”余蔓轻声制止道。 尤渊依言停了关门的动作,他解下黑裘大衣披在余蔓身上,走到余蔓对面跪下,拿了一把纸钱烧了起来。 余蔓投纸钱的手一顿,片刻后起身脱下大衣走到尤渊身侧,也不说话,只是将大衣放下,然后取了自己的素色银纹披风披在身上系好,重新跪在蒲团上。 “考亭的灾情更严峻了?”余蔓眸光暗淡双目无神地盯着火盆看,今天雪大,考亭那边出现了房舍坍塌马匹冻死的情况,尤晦昨天过去现在还没回来。 分卷阅读26 “三弟回不来了。”尤渊语气凉凉道。 余蔓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她全程都垂着眼所以错过了尤渊投向她的奇特眼神。 第15章 霸气 “夫人很失望吧......” “什么?”余蔓整个人昏昏沉沉,迟缓地抬头问。 灵堂就她和尤渊两个人在,可尤渊却恍若未闻,一脸漠然地跪在那儿,好似开口说话的根本不是他。 尤渊以为一定是余蔓在母亲生前说了什么,才有了临终前的那么一出,只是很可惜,最后关头母亲迟疑了,余蔓肯定相当失望吧,他也是奇了怪了,竟然有人放着大树不倚傍,非要投身野草,放着尤府金贵的夫人不当,非要上赶着给家将做老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尤母身前身后都是余蔓没日没夜地服侍料理,待灵柩落土一切事毕余蔓也撑不住地病倒了,时断时续地头疼脑热折磨了余蔓一整个冬日,等病痛退散快好利索的时候已然到了初春。 去年这个时候长勺将破未破,娘身体还健康硬朗,和她守在长勺的尤府里惶惶不可终日,今年春暖花开,却已物是人非,余蔓大病初愈慵懒地倚在阁楼窗前望着满园葱郁,心中怅然。 面前的绿衣少妇犹自喋喋不休,余蔓不耐地轻蹙眉头,拿起团扇半遮着脸咳了一声,道:“你有心了,只是我病刚好,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妙了。” 连州县令在尤渊入主连州之初曾献上过两名姬妾,紫衣服的那个因向余蔓下黑手又惹尤母大怒被打了板子扔出府了,剩下穿绿衣服的那个便是余蔓眼前的这名绿衣少妇,姓纪,尤母在世时不知是尤渊吩咐过还是什么原因这个纪氏在尤府活得跟个隐形人似的,除了余蔓与尤母刚到连州那一晚,再也没见过这个纪夫人。 今日纪氏头一次迈进尤母故居,见到她时余蔓愣了愣,纪氏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怀六甲扶着腰挺着还不是很显怀的肚子来看望病愈的余蔓。 纪氏仿佛是来炫耀孕事的,摸着肚子眉飞色舞地对余蔓说个不停,见余蔓咳嗽方才脸色变了变,怏怏地走了。 “这是欺负寡妇没孩子吗?”余蔓幽幽叹道。 余蔓无法与纪氏产生共鸣,而且她身上病懒,心思又全在思悼故人上面,根本没心情应付尤渊的小妾,何况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纪氏探病是假别有他意是真,至于纪氏是人傻心大还是人精心活,这都不在余蔓考虑范围内,因为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证明余蔓低估了这个纪氏,余蔓倒是有些好奇连州令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培养出来的姬妾胆子不是一般的肥,那是又大又肥,一个个都想上天呐! 纪氏来得频繁,往余蔓面前一坐就不走了,眼睛四处乱瞅,言语中也渐渐变了味儿,余蔓懒得搭理她,但也没到直言赶人的地步,余蔓的态度反倒助长了纪氏的气焰。 “我怀着身孕还不忘看望夫人,夫人倒好,连口水都不给我。”纪氏半真半假地嗔怪道。 尤母去后整间院子就余蔓一个人住,仆妇只有打扫的时候进屋,平常都在院子里清扫或在偏房待命,余蔓需要什么都是自己动手,只有纪氏第一次来得时候余蔓体谅孕妇上了壶蜂蜜水,但没有第二次,她是尤家长媳尤渊长嫂,不会自降身份亲手招待一个耀武扬威的小妾,何况这个纪氏真的很烦,快要触碰底线的那种烦。 “你不用日日来我这儿请安问候,回去安心养胎就是。”余蔓头都没抬状似专心地摆着棋子,被双贼溜溜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做什么都不自在,她语气淡淡平静无波,实际上满心满脑都被一个字占据了,那就是“滚”字。 真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孩子是尤渊的头生子的份上,但离“滚”字的底线真的很近了。 纪氏一噎,气恼的大喘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我在这里待得安心,孩儿也喜欢这儿。” 说着示威似的冲着余蔓挺挺肚子,声调上扬,又道:“大夫说我怀得是个男孩,夫人看呢?” 余蔓叹了口气,松开指尖任由棋子落回棋盒,她抬起头勾勾嘴角,目光在纪氏肚子上扫了扫,眼含讥诮,悠悠道:“我看也是个男孩。” 她知道纪氏不是没眼力见儿,也知道纪夫人天天往这儿跑旁敲侧击打得是什么主意,但是这个纪氏唯独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为尤渊诞下长子母凭子贵,在余蔓这儿有什么话也要尤渊来说才好使。 “夫人为何如此看我!”纪氏被余蔓看得露了怯,强装镇定地叫道。 “你好烦,烦得我不能好好看书下棋。”余蔓实话实说,语调凉凉的,朝门的方向走扬了扬下巴,道:“走吧,不要再来扰我清净。” “凭什么!”纪氏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叫道:“你凭什么让我走,这里是母亲的院子,我......和我的孩儿要享受母亲的福泽你凭什么赶我走!” “你的孩儿?呵呵呵......”余蔓笑得恶劣,全然放飞自我,不再跟纪氏客气,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分卷阅读27 凉凉道:“生得下来才是你的孩儿,生不下来就是块肉,你不安生在自己院子里养胎,如何母子平安?” “你......你咒我?你怎么如此恶毒!”纪氏指着余蔓尖叫道。 “少在我这里嚎。”余蔓冷冷道,“有话让尤渊来说,我面前没你说话得份。” 她住这院子轮不到纪氏看得惯看不惯,有风就在尤渊耳边吹,少在她耳边嚎,只要能尤渊发话她立刻走人,绝不拖泥带水。 “你......”纪夫人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她摸不准尤渊的态度哪敢多嘴,就是看余蔓靠山已倒,无依无靠一个寡妇,想在尤渊表态之前,仗孕欺人敲打一番余蔓,让余蔓自觉让位。 这时楼板响起咚咚声,听着是个轻壮男子上楼来了,纪夫人身子一歪放声大哭起来。 尤晦打猎猎到一直毛色浓艳的红狐,虽然冬日已过天气转暖,但还是做了件毛领斗篷给余蔓送过来,过季了没关系可以留到下个冬天再穿。他上楼时听见有女人的哭声,不是余蔓,就是如此他拎着装斗篷的包裹也放轻了脚步。 上楼就看见二哥的小妾捂着肚子在那儿哭,余蔓一脸厌烦地揉着额角,这女人吵架尤晦可不想掺和,但他已经上来了也不能怕了似的退回去,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到余蔓身边,自己拽了毡垫坐下。 “三爷,夫人害我,害我的孩子啊!”纪夫人见是尤晦,捂着肚子就开始叫疼,哭得更加肆无忌惮。 尤晦摸摸鼻子,小声问余蔓道:“夫人,她怎么了?” 余蔓冷漠地睨了尤晦一眼,尤晦立刻低头噤声,不再过问此事,他只想把狐狸斗篷拿给余蔓看看,然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尤晦讨好地冲着余蔓笑了笑,正要打开包裹,余蔓突然起身快步走进卧室,回来时手里多了把剑,“嘭”地一声将剑扔在棋盘上,棋子飞溅落了一地。 纪夫人悚然地停止了哭泣,她万万想不到余蔓敢动刀,蹬着腿远离余蔓,对尤晦哭求道:“三爷救我,夫人要杀我,我肚子里可还有将军的孩子啊!” 有工夫做戏没工夫滚,看来还是不够害怕,寒光乍现,余蔓抽出剑拿了帕子缓缓地擦拭剑身,眼角微挑,噙着冰冷的笑意,一字一句道—— “怀孕了不起?再作成全你!” 当她没脾气?还是以为她是个菩萨? 尤晦睁大眼睛看着余蔓一脸冷艳的一寸寸擦拭着剑身,他偷偷咽了口吐沫,心中赞道,夫人,霸气! “疼,疼,救命啊......要生了。”纪夫人见尤晦压根不搭理她,便索性往藤席上一躺,她在这儿动了胎气定要余蔓吃不了兜着走。 尤晦一听,将包裹往余蔓身后一放,赶紧目不斜视地走了,他哥的女人要生了,他在旁边看着像什么话。 纪夫人以为尤晦去叫人了,心中一喜面露得色,心道,最好把将军一并叫来,好让这寡妇看看这府上是谁当家。 余蔓从容地一边欣赏一边擦拭着她的佩剑,完全无视了纪夫人长呼短叫,并非她心肠冷硬,而是到底疼不疼痛不痛,从吐息之间就能判定真假。 纪夫人叫累了,就改成躺在藤席上哼哼唧唧,可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来,尤晦一去不复返,她又冷又渴再坚持不下去,只得自己爬起来悻悻地走了。 余蔓也没注意纪夫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怔怔地看着剑身,心头思绪已然飘远。 以前她有婆婆要侍奉,可如今尤母已逝,她在尤府再无事可做,全指着两个小叔赡养,她为尤晋守着寡,带尤母逃过命,为尤母侍疾送终守孝,所以尤渊尤晦的奉养她心安理得的受着,可细想想她留在尤家不就是在虚度光阴么,尤渊尤晦早晚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她终究只是个孤零零的外人,今日有纪氏嫌她鸠占鹊巢,日后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她在尤家的日子不会一直安逸顺心下去。 余蔓倒是有些期盼纪氏到尤渊面前将事情闹大,推她一把,好让她早早下定决心离了尤家这安乐窝,重觅归宿。 第16章 微妙 尤晦在书房对着尤渊欲言又止,眼神憋闷,已有一盏茶的时间了,他终于开口道—— “二哥啊......” “说。”尤渊简短干脆。 “那个......你那个小妾快生了吧,哈哈,恭喜二哥。”尤晦支支吾吾,尴尬地笑道。 “她怎么了?”尤渊知道尤晦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有事要说,便直接了当地问。 “哎呀呀,你说她快生了就安生在院子里养着呗,还到处乱跑惹人清净,啧啧......”尤晦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就能听着哼哼声,他就徘徊在过问二哥房里人二哥不高兴了怎么办,和纪氏闹得乌烟瘴气把余蔓气病了怎么办的矛盾中。 尤渊闻言一挑眉,视线不离桌上的文书,随意问道:“她冲撞到你了?” “没有。”尤晦摇头,他就是觉得这纪氏真会惹是生非,惹夫人生气不说还折腾二哥未出世的孩子, 分卷阅读28 他忙起来少则一天半月多则几个月,好不容易得闲回家只想和夫人说说话,这一下全让纪氏搅黄了,他还想约夫人赏花打猎呢,夫人没了心情兴致哪会跟他出去。 尤渊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说话,既然不是冲撞了老三,就肯定是冲撞了余蔓,他不是个关注家宅后院的人,而且他家后院就一个夫人一个妾侍各居一隅能有什么风浪,可没想到真就掀出风浪来了,还把老三给惊动了。 纪氏敢惹余蔓让尤渊刮目相看,是谁给纪氏的勇气呢,孩子吗?尤渊发现他真是一点都不懂女人,那个被打了板子赶出府的姬妾的所作所为他不曾忘记,他是视余蔓为囊中之物,但他还没下手也没过明路,这么做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她们以为干掉一个对手就能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了?难道不该全心全意地讨好他献媚于他吗? 不过这样也好,给余蔓压力好让她早些明白谁才是她的依靠,他只需一切照旧,静静地等着。 余蔓拭剑独坐想了一晌午的心事,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如酥小雨,她走出房门站在屋檐下伸手接着若有若无的细雨,突然想去街上逛逛,找家小店吃碗面顺便打听一下师兄们的近况。 落了一地的棋子余蔓没有收拾,弯腰拿了棋盘上的剑系在腰间,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是她新画的喜鹊闹梅,也不知干没干透会不会晕色,出门走在湿滑的石板小路上,乌蒙蒙的天色竟让余蔓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我带了剑,想自己走走,你们回去吧!”余蔓扭头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又看了看余蔓腰间挂着的剑,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余蔓已经走远了。 路过巷口时余蔓听里面有打铁的动静,便寻到巷里的铁器铺挑了枚扳指,铺里没有余蔓尺寸的扳指,要戴一层指套大小才能合适,临走前铁匠建议她可以自己带块玉料或者牙料去首饰店特制一枚扳指。 丁佐雨笠遮头买酒而还,他猛地一顿,呆立在街头看着佳人执伞从如诗如画的烟雨中显露出曼妙身姿,一步步向他走来。 天空放晴,酥雨未歇,余蔓举着手满意地看着拇指上套着的铁艺扳指,油纸伞上的图案斑斑驳驳地映在葱削白玉上,忽听身后街角有人唤了声“夫人”,声音陌生,她脚下略有迟疑却终是没有回首寻望,这世上可以被称为“夫人”的人不计其数,又不是她一人独有的称谓。 “夫人,怎地一人独行?” 余蔓举了举伞抬头望去,韩清一身常服手里拎着一条猪肉,发顶肩上都是绒毛般的雨珠。 “韩将军?”余蔓意外歪了下头,“正好我有事找你。” “夫人尽管吩咐。” “你能把得胜借给我吗?让它帮我守几天院子再还你,行吗?”余蔓试探地问,训练得胜肯定花了韩清不少心血,她贸然借狗,韩清未必会同意。 “行。”韩清答应得爽快,“夫人是回府等,还是随我去牵?哦,寒舍不远。” 余蔓才出来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当然选择亲自走一趟,路上二人闲聊了几句近况,气氛便沉默下来。韩清想到尤母临终前有头没尾的两句问话,他想问余蔓一问,可又觉唐突不知该如何开口。余蔓与韩清并肩走着,也想起了这一茬,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她出嫁的路上是拿韩清做参照胡思乱想过,也许她对韩清真的存在过一种未曾有意识的不知能不能算得上是情愫的情感吧,但是有那么明显吗,娘都看出来了? 要说她和韩清之间奇异微妙糅杂成一团的那种不知名的东西,应该主要来源于她和得胜莫大的缘分吧...... 从韩清家牵了狗,余蔓带着个庞然大物面也吃不成了,就直接回了尤府,自己去厨房擀了面条,叫厨娘帮她烧火煮面条打鸡蛋卤。 落日泼出漫天红霞,尤渊白天得了来看望余蔓的理由,晚饭也没吃施施而行至余蔓的院子,就见楼门前卧着一只健硕的大黑狗,黑狗从食盆的白面条里抬起头戒备地盯着尤渊,嘴上挂着几缕面条,样子......有点蠢。 得胜认识尤渊,所以只哼了一声就继续埋头吃面条了,余蔓在它的面条底下埋了两枚煮鸡蛋,它已经吃到了。 面和卤就放在外屋的桌上冒着热气,尤渊在一楼里外都找了一遍也没寻见余蔓的踪影,他拿起榻上的团扇蹭着鼻尖扇了扇,不一会儿余蔓从楼上下来了。 余蔓上楼换衣裳卸钗环,见地上棋子狼藉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一个个捡起来不分黑白地收在盒里,这就耽搁了一会儿。 “二弟?”余蔓见尤渊等在楼下,先是一愣,眼波略有起伏,心道,纪氏这风吹得够快呀,上午事发天还没黑尤渊就找上门了。 不像和尤晦能玩到一起,余蔓和尤渊的关系可以说是有些冷淡,她眼中的尤渊是尤家之主,为人持重老成,除了她得知替嫁真相欲回武王州尤渊在城门前拦她的那一回,她和尤渊的交集就是在尤母跟前的只言片语,尤母去后余蔓再没怎么见过尤渊。 “夫人在用晚饭? 分卷阅读29 ”尤渊脸上挂着淡淡地笑。 “恩,二弟吃了吗?”余蔓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她以为尤渊吃没吃都会说吃了,就要请尤渊在客堂坐下,好开门见山说正事。 “没有,闻了夫人这儿的葱花鸡蛋竟有些头晕眼花了。” 余蔓嘴角一抽又能说什么,只得道:“是我擀了面条,二弟不嫌弃一起用好了。” 圆桌前坐下,尤渊看着瓷盆里的面条,问:“老三晚饭也在夫人这儿吃吗?” “啊,三弟要来吗,他没说呀!”余蔓惊道,尤渊的份儿都在计划外,尤晦也来的话面条就更不够了。 尤渊满意地摇摇头,笑道:“不,我是看夫人煮了这么多面条以为夫人有客要招待。” 余蔓干笑两声,暗道尤渊想得多,说:“面和多了,多出来的面条还可以给狗吃。” 这话尤渊听了感觉怪怪的,筷子挑着面条,他状似随意问道:“楼前的是韩清的狗吧,叫什么来着?” “得胜。” “夫人喜欢狗?”尤渊缓缓地提议道:“不如我让老三去挑一只,带回来从小养。” 得胜这种体型撒起欢来拱余蔓一脑袋,余蔓细胳膊细腿还不得伤筋动骨。 “不,不用。”余蔓连忙推辞,并解释道:“只是这几天心绪不宁,借它来看两天院子,好清静清静养养神。” “可是冬末的病没好利索还有反复?”尤渊明知故问,关心道:“我明日就派人请大夫来给夫人诊治。” 余蔓没再推辞,默默低头吃面,她总觉得今天的尤渊有些古怪,态度也让人摸不着头脑,直到面盆干净一条不剩,尤渊和余蔓说得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丝毫没提上午的争端。也许尤渊不想插嘴女人之间的小打小闹?那他来这一趟是为什么,可能是想到他这个大嫂也不容易前来安抚一下? 尤渊吃完面又坐了坐喝了杯茶,掐着掌灯的时刻走了,好像他来就是为了看望许久不见的余蔓,顺便吃了晚饭。 次日纪氏像往常一样用完早饭就大摇大摆地跨越半个府邸来余蔓的院子里找不痛快,她想了一晚上,决定最好将孩子生在余蔓的院子里,然后以不方便挪动为由在那儿坐月子,顺理成章住进尤母故居,在她眼中尤母故居尤府最好的楼阁院落象征的可是主母夫人的地位,等她生下儿子,余蔓要是还不识相赖着不走,那就等着被她当丫鬟支使吧! 纪氏早上是做梦笑醒得,美滋滋地来,得胜拦在楼前呼啦呼啦地伸着舌头吐息,黝黑的圆眼一瞪四肢紧绷蓄势待发,纪氏魂飞魄散,连门槛都没跨过就尖叫连连连滚带爬地跑了,自此再没出现在余蔓的面前。 第17章 投井 转眼七月立秋,却暑气尚炙,余蔓在树荫下坐着小马扎,面前小几上放着一盆黄桃,鲜桃吃不出花样了,余蔓就打算将桃削皮挖胡熬煮一锅糖水黄桃,放凉了再吃。尤晦也坐在小马扎上,正托着脸眼神哀怨地看余蔓削桃皮,他之前想动手帮忙来着,积极地削了第一只黄桃,下一瞬就被余蔓不由分说地夺了刀子藏起来,嫌他削得浪费再不准他动手,尤晦被剥夺了与夫人一同劳作的权利,只能眼巴巴的坐在一旁瞅着。 “夫人,你认识钟羡吗?”尤晦突然问。 余蔓手上一顿,后面削下去的桃皮厚了一层,她敛去目光眼睫轻颤,轻声反问:“怎么了?” “他来连州拜访二哥问起了你,说要见你。”尤晦语气泛酸。 “啊?”手一松,削了一半的桃子掉回盆里,余蔓睁大眼睛指指自己,惊问:“见我?” 钟羡找人找上瘾了吧,从武王州到杞县,从杞县到连州,锲而不舍找上她夫家,还说得这么直白,真是...... “哎!夫人你要去哪儿,我还没说完呢!”尤晦以为余蔓急着要去见钟羡,忙不迭地拉住猫腰起身要溜的余蔓,没好气地大声道。 “那个,三弟呀!”余蔓虚张声势地冲尤晦摆摆手,道:“你去跟他说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见得,劝他赶紧走吧!” 尤晦听余蔓如此说,松了口气,他怕余蔓变了心不留在他家了,他可不准余蔓走,他要一回家就能看到她,他带兵她就在家等他,等二哥的孩子一出生,他就带着余蔓另觅府邸,或者干脆搬到考亭,家里就他们两个,再不会有人打扰。 “他已经走了。”尤晦眉开眼笑。 “哦。”余蔓面上讪讪地坐回马扎,捡回了半穿半露的桃子继续给它脱衣服。 尤晦又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余蔓:“难道真像二哥说得,那钟羡曾是夫人的未婚夫婿,夫人原本是要嫁给他的?” 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有些不开心了,并暗暗打算尽快加强尤府的守卫,缩短换岗间隔。 像婚丧嫁娶这种事,即便是王孙公主家也不可能操办的人尽皆知,因交通传输工具的速度有限,信息传递的非常缓慢,加之又不是圣旨文书军报敌情,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吹吹打打基本都靠各阶层口口相传,传递速度不仅缓慢还极度 分卷阅读30 模糊,除了当事人小范围内,鲜有人知道详情,人们对详情也不感兴趣,就拿武王州从事余法家来说,无论是余法的同僚还是武王州的百姓,只知道余法跟钟家、尤家结下了一真一假两门姻亲,而不知分别嫁出去的是哪两个女儿,武王州之外注意到这件事的人就更少了。再比如,武王州和阶州联手让尤氏栽了个大跟头差点血本无归,外面才陆续有人知道余法为向尤氏假意示好先嫁过去一个女儿,至于嫁过去的这个女儿是生是死何去何从,就不再人们关注范围内了。 所以,尤家当初未必在意过余法有几个女婿,钟羡想打听余蔓的近况不亲自上门只能两眼抹黑,尤渊也是在钟羡走后,询问了门客才得知钟羡也娶了余家小姐,和余法长子余蓁是同窗又是同僚,进而对余蔓和钟羡的关系做出了猜测。 既然都知道了,余蔓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直言不讳:“嗯对,他是当过我未婚夫,但我原本也是不会嫁给他的。” 余蓁要脸要到恨不得将她毁尸灭迹,她能不成全吗? 余蔓又道:“他要是再来,三弟你就跟他说我早离开尤家了,让他别再找了。” “他不会再来了。”尤晦有些心虚地瞄着余蔓的脸色,小声道:“二哥告诉他你死了。” “什么?”余蔓以为自己幻听了,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 “二哥跟钟羡说,长勺城破时你投井了,还修书一封让钟羡捎回武王州给余法。” 越往下说,尤晦的底气越不足,因为他观察到余蔓的脸色越来越差。 “冲”,余蔓甩手一贯,削皮果刀深扎小几,入木三分。 饶是尤晦亲眼领略过余蔓挥斧切肉剁骨的过人风采,可也被这把小小的水果刀的威势吓了一跳。 “夫人息怒......”尤晦懊恼不已,暗暗责怪自己自找麻烦。尤渊回复钟羡时他也在场,当时他就觉得这套说辞有些不妥,什么死啊投井啊对夫人多不吉利呀,再说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打发一个小小的钟羡,就一句话的事,不让见就是不让见,用得着弄假诓骗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余蔓磨牙霍霍。 投井?余蔓想想都能气笑了,尤渊还给她安了个乱世弱女子的常见死法,很好,很棒,要不要说谢谢...... 还修书一封给余法,让白夫人知道她“死”得这么惨不得笑死在被窝里,让余蓁知道她“死”的这么快会不会飘飘然地当街跳起舞来。 一个个不是说要让她风风光光回武王州打脸余府爽翻天吗?现在怎么回,先螺旋升天在落地吗?骗子!她没有面子啊,她不要面子啊! 尤晦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捅了捅余蔓因气息粗重而忽高忽低的肩膀,引起了余蔓的注意后夸张地使了个眼色。 余蔓的嘴角绷得很紧,目露凶光,往后瞥了一眼,就看见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尤渊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他一贯的微笑。 “呵呵,二弟来了。”余蔓瞬间变脸,招呼尤渊的声调都比以往热情了不少,实际暗地里正疯狂唾骂自己两副面孔。 “起来,给你哥让地方。”余蔓两片嘴唇纹丝不动,对尤晦瓮声道。 没办法,余蔓在心中摊摊手,虽然尤渊编造了一些关于她的不实信息,编造的起因还不得而知,余蔓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但是,摸着良心说,尤渊这个衣食父母当得不赖,目前为止她十足满意,所以...... “二弟吃桃。”余蔓将手里刚削好的黄桃推给尤渊。 吃了桃,堵上嘴,你说得话我忘了,我说得话你也别记在心上。 尤晦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自己的小马扎让给二哥,抱着手臂往余蔓脚下一蹲,活脱脱一个受虐待的委屈小媳妇。 尤渊卷起袖子吃着余蔓递给他的桃子,心情悠哉,他并没有听见余蔓和尤晦凑在一起嘀咕了什么,只是单纯的对余蔓态度的转变感到受宠若惊,以为余蔓想通了,肯主动讨好他了。 “夫人吃。”尤晦不甘平淡,拔出小几上的刀子扎了一片切好的桃瓣,配合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献给余蔓。 尤渊:“......”死小子真是令人讨厌。 =============== 后面的日子并没有余蔓想象中的孤单冷寂寂寞如斯,多年后回想起仍然觉得那段时光单纯美好,哦不,是只对余蔓来说单纯美好。 大泽擎元六年春,镇远将军方辰领兵罚逆,结果让朝廷大失所望,不敌椒州严氏,葬身两兵恶战之地双屿山,死无全尸。 方辰,师从名士秦婴子,天下兵马大元帅申绍的四师弟,余蔓的四师兄。方辰的死讯传至连州已是十日之后,而被余蔓无意听进耳中已是半月之后。 “夫人说她不舒服,实在招待不了将军,望将军海涵。” “夫人哪里不舒服?”尤渊坐在一楼客堂的榻上,听到仆妇的回话,眉头微皱,游移在团扇边缘的指尖顿住了。 仆妇为难地往楼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分卷阅读31 尤渊不耐,加重了口气又问了一遍,“夫人到底哪里不舒服?” “夫人......在哭。”仆妇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余蔓在哭?尤渊表情复杂地吸了口气,别说在尤府,就是放言连州谁敢惹余蔓哭泣呢?后院只有她一个夫人,老三又带兵去了坝州已有月余...... “这几日夫人都做了什么,有谁来过?”尤渊盘问道。 仆妇陪着小心答道:“夫人这几日都没出屋子,也没人来过。” 三公子打仗去了,夫人这院子还有谁会来,她就是个外面粗使干活的,楼内一应事务全由夫人自己整理。 尤渊认为仆妇说得不尽其详,开始考虑要不要买个贴身丫鬟照顾余蔓饮食起居,余蔓不让仆妇近身服侍他知道,以为余蔓出身书香门第嫌弃仆妇粗鄙不堪才如此。 乳母怀抱襁褓静立在侧,襁褓里的婴孩睡得正香甜,尤渊头也不抬地对乳母挥了一下团扇,吩咐道:“你先带望儿回去。” 又对仆妇道:“你也跟着去,路上照顾。” 乳母抱着望儿与仆妇屈膝道了声喏,不敢多看低眉顺眼地退出去了。 尤渊一个人闭眼倚在榻上,手腕摇摆,团扇轻缓地一下下扑在鼻尖上,他曾见余蔓做过这样的姿态。屏退闲杂,尤渊一个人怀着隐晦的小心思荡漾了半晌,也不见楼上有丝毫动静,想来也是,余蔓的哭态他见过,跟只小猫似的,不走近根本听不清。 尤渊翻身坐起,将团扇放回原处,走到木质楼梯第一节 台阶下面站定,仰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负手,缓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尤渊:大哥的夫人在长勺投井了,连州府里的这位是谁的夫人,诸位要心中有数。 尤晦:报告二哥,你忘了还有我。 尤渊:死小子真令人讨厌...... 第18章 墙角 庭院深深,不复平日里的清净素雅,阁楼上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 余蔓不得不从四师兄英年早逝的悲痛中抽身回到现实,头痛地看着被入目抱在怀里逗弄着的小男孩,小男孩瞅着她咯咯直笑,唾沫星子飞溅。 那日尤渊来的不巧,正赶上余蔓悲痛难忍几近崩溃,等过后好些了,余蔓便差遣仆妇去问尤渊找她何事,结果尤渊没回话人也没来,而当天下午体态丰盈的妇人怀抱婴孩包袱款款地站在她面前。 “夫人,小公子冲您笑呢!”乳母凑趣儿地笑着将孩子抱到余蔓近前。 乳母以为余蔓无子,见到小公子肯定会母性大发,稀罕地抱着不撒手,没想到余蔓只是态度勉强地拉了拉小手。 余蔓表情冷淡地喝了口茶,全然不顾热茶在喉咙里灼烧,只顾着暗暗头痛,这孩子叫尤望,应该就是尤渊和纪氏的孩子,这纪氏还真争气,说生男孩就生男孩,可乳母带来的那几句话什么意思?尤渊让她抚养尤望是什么意思? “你带孩子先回去,我自会向将军解释。”余蔓心累地要打发人走。 她哪会当娘养孩子,更没有宽广的胸怀和伟大的母性去养别人的孩子,话说回来,尤渊是嫌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没滋味吗?纪氏的孩子放她这儿养,那纪氏可有理由天天驾到,日出而入日落而还了,说不定干脆就在这儿安家筑巢了,她的小暴脾气一上来,纪氏离非死即残就不远了。 尤望摇着小手渴望地招了半晌,见人根本不理他,得不到关注的尤望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乳母哄着哭得直打嗝的小公子,心中为难,将军让她将小公子抱来给夫人样,夫人却弃之如敝履,可将军下了令,她也不能擅自说回就回,只能这么僵持着。 余蔓在穿耳的魔音中暗暗腹诽,也就只有血脉才能将小儿啼哭转变成天籁之音。 “张妈。”余蔓扬声叫外面的仆妇进来,吩咐道:“让纪氏过来把小公子抱回去。” “夫人。”乳母不禁落泪,向余蔓哭道:“纪夫人上个月就没了。” 余蔓闻言一震,仆妇张妈垂手立在外屋亦答道:“回夫人,纪夫人产后虚弱,小公子没满月就去了。” “这......人就没了?”余蔓惊愕不已,喃喃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尤家后院冷冷清清,生子满月无人操办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若不是今日尤望被抱来眼前,余蔓都想不到起来尤渊的孩子早该出生了。 但是纪氏离世的忒仓促了,后事也悄无声息办了,她前阵子还指望纪氏能推她往前走一步呢,没想到纪氏自己先走了。 “这事哪敢敲敲打打的让夫人知道。”乳母哀切地说。 以纪氏的身份能厚葬,就不负她跟尤渊一场,并诞下长子的功劳了,加之尤渊有意隔绝,余蔓也不想这茬事,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乳母是在纪氏产后虚弱没有奶给尤望吃的情况下被招进尤府的,她刚来时跟许多下人初来乍到时一样,以为余蔓是尤渊的夫人,慢慢地在于仆妇厨娘们 分卷阅读32 的闲侃胡诌中得知,原来余蔓是先大将军的正室夫人,但看余蔓在后院独一无二的地位和待遇,和尤渊尤晦的殷勤相伴,她们都说这大夫人的大字早晚要换,就是不知换成二还是换成三。 乳母奉命来见余蔓的时候还心中欢喜,认为小公子有了母亲不再是没娘的小可怜了,她照顾着小公子在夫人手下也算有主可依,以后日子能踏实不少。但现实很残酷,夫人得子不仅没有欣喜若狂,还冷淡的一再推脱。 “行了,别哭了。”余蔓的语气放软了不少,这样就解释得通尤渊为何要把儿子送到她这来了。 纪氏一死,后院是真没人了,余蔓要是不接手,就说不过去了。尤渊尤晦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她借着哥俩的光与热过得富足安逸,人家孩子无人抚育教养,让她帮着照拂一二,也是她责任范围内的事。 余蔓让仆妇在一楼开间空屋子,收拾出来给尤望居住,又把能想到的跟乳母叮嘱了半天,就让乳母抱尤望下去安置了。 “啊!”把尤渊的儿子安顿好,终于眼前清净了,余蔓痛苦地往后一倒,唉声叹气。 虽然尤望才来不到一个时辰,她也能预见自己悲惨的未来了,她这回是被栓牢了,孩子是不用她亲力亲为的照顾,但她哪儿也不能去了,她得帮尤渊看孩子,装样子也得装住了,就看几时装不下去,撂挑子走人了。 余蔓现在特别希望谁能有点眼力见儿,尤渊房里都这么空虚了,还不赶紧把姬妾续上,他们尤府缺夫人呐,尤其是会养孩子还愿意养孩子的那种。 尤渊来得勤了,美名其曰看儿子,其实呢是顺道看儿子,他赶着日落的时候来,余蔓肯定会招呼他吃完饭,吃完饭逗逗儿子,余蔓坐在他对面他们像一家三口。 头几次余蔓还不觉有异常,可时间久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尤渊抱着尤望叫她夫人的时候。 “这样不好吧......”余蔓失神地自言自语。 弄得好像她是尤渊的夫人,尤望是她儿子似的。 “什么不好?”尤渊笑问,见余蔓愣神,又轻声唤道:“恩?夫人~” “啊啊啊......”尤望欢快地扑扇着藕节般的手臂,不懈地想引起余蔓的注意。 余蔓干笑了一声,往后靠了靠,尽量拉开与这对父子之间的距离。 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味了。 尤渊变了,他在余蔓面前的表现变了,而余蔓还迟钝的在脑海中保留着尤渊最初的面孔,礼貌、有距离、偶尔的关怀以及大部分时间的无视,这是余蔓对尤渊的印象。 而现在尤渊的居心用意已然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她才有所反应。 “夫人,望儿要你抱。”尤渊托着儿子腋下举过狭窄的茶几,示意余蔓抱一抱尤望。 余蔓怔怔的目光落在有效的孩子身上,她不介意给孩子一个暂时的拥抱,但是...... “不,我不会抱孩子。”余蔓移开视线,语调清淡地推辞道。 尤渊眼眸微暗,缓缓地收回手臂,尤望在马上就能扑到余蔓的时候发现自己再后退里余蔓越来越远,小嘴一扁,还没开始哭就被尤渊移交到了乳母手上,并被乳母抱着迅速退场了。 余蔓侧着脸手肘搭在茶几边缘,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捏在一起摩擦,她知道尤渊在看她,再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热烈目光看她。 尤渊想干什么,占兄妻为己有吗,那他下手也太晚了吧,还是说他太会装了,尤母一去世他再懒得装了?余蔓突然想起尤母头七那一夜尤渊在灵堂的古怪,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无言的静默,气氛僵持,余蔓以为尤渊会说些什么,但尤渊始终未曾开口,知道余蔓要开口直截了当地问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尤渊突兀地笑了一声。 那声笑不似尤渊平常的轻缓得当,那声笑短促中弥漫着肆无忌惮,尤渊缓缓起身以极高的姿态俯视了余蔓片刻,这片刻中余蔓僵着身子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尤渊走了,走时的步伐与背影无一不昭示着他的志在必得之心,余蔓在他心中是不同的,他“娶”过她,他看过她做新娘时盖头下的娇颜,他和她拜过堂,余蔓填充了他懵懂的怀春之梦,这个梦愈发丰满接近完美,唯一的不足就是,余蔓还不是他“真正”的夫人。 虽然母亲没明说过,但尤渊知道母亲觉得余蔓是个好姑娘,留下余蔓为大哥守两年寡再转嫁给他,毕竟他们早就成过亲了,他以为母亲临终前会理所应当的将余蔓托付给他,可是母亲最后关头反悔了,他很失望,不过,余蔓一定比他更失望吧...... 他等太久了,他不想再等了,他给余蔓下了最后通牒,他要她主动邀请,主动留下他。 夜凉如水,星光灿灿,尤渊走后,余蔓面色深沉久久不曾移动。 五日后,尤晦凯旋,余蔓听闻尤晦归城一扫连日阴霾,眉眼带着喜色,精气神也清爽了不少。 尤晦回到家卸下铠甲换回常服,便脚不沾地地往余蔓那儿去,一进院门就听到了婴孩的 分卷阅读33 啼哭声,尤晦寻声推开了哭声传出来的屋子。 “这......是二哥的那个儿子?”尤晦皱眉,问手忙脚乱的乳母。 “是,三爷,将军给小公子取名为望。”乳母答道。 “尤望。”尤晦念了一遍侄子的名字,摸摸小脸,被尤望喷了一手鼻涕泡。 尤晦皱着脸到处找手巾擦手,又问:“怎么抱到夫人这儿来了,二哥也来了?” “将军有几日没来了,小公子抱来夫人膝下已有半个月。” 尤晦愕然,“你说夫人要养他,为什么?夫人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孩子?” “瞧三爷说的,将军的孩子可不就是夫人的孩子?”乳母自以为是地说着俏皮话。 尤晦瞬间黑了脸,霍然转身登登地上楼找余蔓去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早该看出来二哥用心不纯,从编造夫人死讯蒙骗钟羡开始,到纵容操控谣言让外面的人以为夫人是二哥的夫人,他只要往别处多想一点就能发现二哥别有用心,要挖他的墙角,对,夫人就是他的墙角,是他先追求夫人的。二哥一直装作对夫人没兴趣的样子,结果趁他在外面舍命征战,暗地里就对他的夫人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纪氏:你们家的女配都活不过两集,谁站出来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 尤母:老娘负责解答这个问题。 纪氏:母亲请讲。 尤母:谁想当女配老娘就拉她下来聊聊。 纪氏:...... 尤渊:娘,不是说好把余蔓留给我吗? 尤母:没说过。 尤渊:是没说过,但娘你别否认你没那么想过。 尤母:小兔崽子,一天到晚装模作样,老娘以为你对蔓儿没兴趣。 尤渊:我这不是以为板上钉钉了,就先凹一凹人设嘛~ 尤晦:二哥快歇歇吧...... 第19章 缝衣 余蔓看着尤晦气鼓鼓地用力踏步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下,眼中竟有些酸涩。 尤晦眼底映出余蔓黯然的倩影,心都揪在了一起,他不在的这些天夫人是怎么过的,二哥有逼迫过她吗,夫人肯定是被迫的,夫人肯定心里万般不情愿,因为,怎么看,夫人更喜欢得都是他,他们性格相合,一起玩耍欢笑,一起出游打猎,他在灶下烧火夫人在锅台炖肉,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三弟,你回来了。”余蔓的笑颜绽放得真心实意,她在缝一件衣服,银针丝线在指尖浮光掠影。 尤晦看出那是一件男子外衫,他胸中瞬间憋闷地透不过气来,酸涩道:“夫人在缝什么?” 余蔓笑而不答,行针走线更加迅速,片刻后,她张开嘴用牙齿咬断丝线,抖了抖缝好的外衫,放在桌上推给尤晦。 “看你身量没壮,应该正合身。” 外衫是余蔓前天开始做得,她不知道尤晦什么时候能回来,想为他做一件外衫,如果她能等到尤晦回来,就亲口和他道别,如果等不到,就留一件亲手缝制的外衫给他,就当是为了他们相识一场留作念想,可没想到尤晦好像与她心有灵犀一般,一念叨就真得回来了。 余蔓已经决定要走了,不在尤家待了,给他们家当寡妇还要卖身,不合适,不称心,不爽...... 尤晦立刻由阴转晴,合不拢嘴地将余蔓给他做的外衫穿上身,他衣服穿得厚,所以外衫套上去后显得鼓鼓囊囊缩肩短手,尤晦全然不在乎,他美滋滋地对余蔓笑着说:“合身,太合身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只穿着一件夫人给他做得外衫,而且外衫也不是外衫,每一处针脚每一块线头都是夫人的手,夫人那细嫩软若无骨的手,虽然他并没有摸过...... “三弟,三弟?”余蔓叫了几声尤晦都傻愣愣地没反应,不得不张开五指伸到尤晦眼前晃悠。 “恩,夫人,嘿嘿......”尤晦满足地傻笑着,感觉唇上凉凉的,下意识地伸手一抹,抹完后鼻下又很快涌出凉意,他又抹了一遍顺便瞥了一眼,才发现手背上都是血,这时凉意已经汇聚在下巴低端,泫然欲滴。 尤晦紧张地低头,他的新衣服上出现了一滴血印,两滴,三滴,四......没有第四滴了,余蔓眼疾手快,已经探过来一条手绢将尤晦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等尤晦洗了脸将鼻血止住,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麻利地脱掉余蔓给她缝得外衫,放到安全不会被污染的地方。 余蔓好笑地看着堵了两个鼻孔只能用嘴喘气的尤晦,强装正经地问了几句伤情战况。 “夫人不用担心,我没受伤还打了胜仗,就是总惦记夫人在家过得好不好。”尤晦认真地说。 余蔓暗自苦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这算好还是不好呢?她怅然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引得尤晦也跟着沉默了,一时间二人各怀心思,却也殊途同归,想得都是对方。 “尤晦......” “夫人......” 分卷阅读34 二人同时开口,发现对方也要说话,又双双顿住,面面相觑。 夫人叫他尤晦?夫人可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定有重要的话跟他讲,尤晦心中期待。 “夫人先说。”尤晦激动地坐好,准备认真聆听余蔓的讲话。 余蔓眼中泛起泪光,不舍地将尤晦英俊的眉目看了又看,轻声道:“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还好你回来了......” 尤晦痛心不已,以为余蔓受尤渊逼迫心存死意,他一走就是两个月,夫人为了等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尤晦都不敢想象。 “夫人莫怕,晦再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尤晦两眼通红,坚定道。 余蔓一哽,茫然地眨眨眼。 “夫人随我搬去考亭,我来保护夫人。”尤晦在考亭养了亲兵,他甚至老早就偷偷收拾了府苑,盼望着有一日余蔓能和他住在一起,就他们两个。 余蔓觉得话题有些跑偏,但这不影响尤晦的提议戳中她的心,尤晦保护她去考亭,那里没有尤渊,尤晦出去打仗她就自己玩着,尤晦回来了,他们可以一起下厨房,一起出游打猎,白天看花晚上看星星,如果尤晦敬她爱她,一切能水到渠成,她早就不想做寡妇了。 “你二哥能同意吗?”余蔓很是心动,又怕尤渊阻挠,到时候兄弟二人为她撕破脸就不好了。 “管他什么事。”尤晦不满道,“夫人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跟谁走就跟谁走。” 他如此爱慕夫人,不信二哥看不出来,怎地就要夺人所爱。 余蔓心中升起几分希望,她恨不得立刻跟尤晦去考亭,但还是耐住性子劝尤晦此时徐徐图之,“他要是不同意,你也同他好好讲别吵架,大不了我先走便是......” 她离开尤家无非就是投奔师兄去,路上风吹日晒雨淋不说,就是到了师兄处师兄已成家有了夫人儿女,她这个半路小姑子过得未必有跟着尤晦自在。 就怕尤渊把尤晦糊弄过去,支到外面带兵,转身再来找她清算,那她还不如趁早消失的好。 “夫人点头我就放心了,夫人也放心,二哥要是不同意我们直接走便是,没什么好吵的。” 尤晦羽翼渐丰,不会永远屈居于兄长手下,他与尤渊各有志向,早晚要分家各过各的,余蔓只是让这件事提前几日而已。 余蔓点点头,安心道:“那我等着......” 嘴上说别急、慢慢来、我等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一会儿要如何如何收拾行李了,这楼里摆设多是尤母在时的旧物,余蔓只要带几件衣服,还有尤晦送她的首饰玩物。 晚间尤渊在府上设宴款待凯旋归来的将士们,尤府所有的下人都去厨房帮忙了,杀猪宰羊,杀鸡拔毛,劈柴烧火,一盆盆的熏酱卤拌往外端。 前院人声鼎沸,觥筹交错,这一夜连州城的好酒都在这里,有门客笑谈过了今夜连州无酒。 酒喝了一巡,尤渊情绪高涨,差人去后院叫余蔓将尤望抱过来给部下们瞧一瞧,尤晦被将士们拉到下面团团围住,一帮人拼起酒来,都没注意到余蔓是什么时候来的。 尤渊的亲卫传令过来时,余蔓正在楼上蹑手蹑脚地收拾衣服,灯也没点看不清她脸上轻快地笑意,她应声下楼听了一遍亲卫地传达,随便一挥手说她要睡了就不去了,让乳母抱着尤望去。 谁想亲卫摇头,说尤渊特意吩咐,若是小公子睡了可以不用去,但夫人是主母该去同乐。 余蔓暗怪尤渊没事找事,又一想,不过这几日就能绝了尤渊的心思,这次就如了他的意又能如何,便梳了头发换好衣服,叫乳母抱着奶后消食的尤望随她去前院。 将士们见余蔓露面,皆称夫人,一时间推杯换盏的声音小了不少,尤渊指了右手边的小案让余蔓坐,亲自接过乳母怀里的尤望放在臂弯举高了展示给下属们看。 “我儿尤望!”尤渊大声介绍,爱子在怀,佳人在侧,面上红光大盛。 “将军好福气!” “将军后继有人!” “少主天庭饱满体格方圆乃是命掌大权之相啊!” 众门客将领恭维不断,尤渊重新坐下自然而然的将尤望单手塞到余蔓面前,一手去倒酒,余蔓只顾着看案边躺着的一柄大刀,正要伸手拿起来掂量掂量,尤渊已经松手了。 若不是余蔓反应快,尤望已经从她膝头滚到脚底了,余蔓以一种极不熟练的手法抱着尤望的肚子,尤望马上就不打呵欠了,喜笑颜开地坐在余蔓腿上,余蔓保持着姿势僵了半晌,竟是气笑了。 然后底下众人便目睹了主公身旁缓缓竖起一把大刀,夫人一手勾着小公子一手竖起三将军的刀,嘴角噙笑微微仰着脸打量这把饱饮鲜血的武器,宝器配美人,当真是艳如桃李,冰霜清绝。 尤渊轻咳一声,道:“夫人......” 他不过是硬让余蔓抱一抱他儿子,营造一个娇妻爱子的假象好让他晚有个好梦,至于把刀举起来吗,这是要威胁他吗? 分卷阅读35 “夫人,刀利,仔细割了手。”尤晦好不容易将自己从酒鬼的泥潭里□□,向余蔓走来。 余蔓坐在他的席位上,手里握着他的刀,像是在等他敬酒回来,如果臂弯里的小孩换成他们的孩子那就更完美了,尤晦酒劲还没上头,步伐稳健行至余蔓跟前接过刀立在后面的墙上,他抱起尤望来回走着逗弄了几句,最后扔给乳母接着,又被拉下去喝酒了。 尤渊不动声色尽看在眼里,这时余蔓起身,他沉声问道:“夫人去哪儿?” “更衣。”余蔓回答地干脆没有丝毫躲闪,头也不回地绕过穿廊。 尤渊脸上笑容未减半分,眼底却忽明忽暗,忍这么久,真是把她惯坏了,还敢撺掇老三,哼! 酒气熏人,余蔓出去解热,因还要回席便就在近处墙下走了几趟,路过议事厅见里面灯火亮着,余蔓便想进去坐坐消磨时间等晚些再回席,她跨过高高的门槛,给自己倒了半杯桌上的冷茶,用清凉的茶杯贴脸打量着这间议事厅。 桌椅供案暂且不提,东边用插屏隔着,插屏后面是巨大的沙盘,余蔓拐进去围着沙盘边走边看,时不时地伸出舌尖沾一口冷茶,她看连州、考亭、阪泉、坝州上面都插着小红旗,又看飞狐口上面杵着一枚小剑,左右思量之下忍不住拔出飞狐口上的小剑,伸腰探身就要往子午道上扎下。 “夫人勿动。” 第20章 仙妃春猎 丁佐嫌酒宴嘈杂,借故遁出到议事厅琢磨天下形势,去厨房打壶开水的工夫再回来就见屏风后映出一道纤细的影子。 “抱歉丁先生,是我多事。” 虽只有一面之缘,余蔓还是认出了尤渊的谋士丁佐,她得意忘形擅动军用沙盘被人抓个正着,遂面露惭愧,对丁佐福了福身。 制止了一句,丁佐便半瞌眼睑打量起余蔓来,他有些意外,意外余蔓还记得他,他以为在余蔓眼里他是那种融进人堆里的影子。 丁佐见余蔓的次数比余蔓的认知要多得多,余蔓出游打猎不坐轿也不乘马车,而是骑着银鞍白马,彩辔朱缨,与尤晦并驰走在前头,领着兵卫浩浩荡荡,连州城里的人都会跑出来在街道两边站着看,每次他的脚步都比平常要快不少,他绷着脸冷静自持地在马蹄翻腾尘烟滚滚中寻找那一抹可以而不可及的锦绣丽颜。 “这不是夫人该来的地方。”丁佐尖刻地说,他从屏风后显出全部的身形大步向余蔓走去,每迈出一步他的心都在咚咚大作。 丁佐抽出余蔓捏在手里的坐标小剑,不出意外的触碰到余蔓冰凉圆润的指尖,他为了掩饰抽搐得耳根飞快的转身确认沙盘是否原样,然后将飞狐口上缺失的小剑重新插上。 余蔓不好再说什么,讪讪地对丁佐再次福了福身,轻声道:“告辞。” 说罢,余蔓从丁佐身边走过,将茶杯放回圆桌的茶盘里,就要离开。 “夫人且慢。”丁佐霍然转身。 余蔓停住,扶门扭头不解地问:“丁先生何事?” 丁佐袍袖一甩背着手,下颚微收,直勾勾地看着余蔓,缓缓道:“在下有要事与夫人相商。” 余蔓反感地侧了侧身避开丁佐的目光,淡笑道:“丁先生运筹帷幄足智多谋,能跟我商量什么要事?” 她不过是一时忘情想按自己的心意改动一下沙盘走向,丁佐难道还要跟她这个深宅大院里的夫人讨论天下大事吗? “此事与夫人有关。”丁佐卖了个关子,见余蔓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拿也不拿正眼看他,心中像熬煮了一锅□□,开锅沸腾后上层的爱恋被冲散,滋生在锅底的怨毒在不断翻滚叫嚣。 余蔓不接话,只等着丁佐自己说。 “三将军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夫人做嫂嫂的也该帮着张罗张罗。”丁佐缓缓地说,心中一阵快意。 余蔓一听,眼角眉梢齐齐一挑,心中冷笑,这丁佐定在外面指手画脚惯了,抓耗子抓到她身上来了。 “这事我不管,丁先生有意可以去和他本人商量。”余蔓淡淡道,又加了一句:“丁先生要是有心,赶紧帮你主公张罗张罗才是正理。” 紧接着余蔓故作怅然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个二弟也老大不小了,连个正经夫人都没有......” 催婚尤晦跟她说甚,尤渊妻妾全无还有个不会走的孩子没人养,怎么不见你们这些下属给牵线搭桥?上来就跟她扯尤晦,这丁佐其心可诛。 “常言道,长嫂如母,夫人为主公和三将军相看婚事实属应该。”丁佐目光如炬,话音有力。 他不知道余蔓和尤晦同进同出有无首尾,但尤渊用意之深远想必很多人都感受到了,他知道兄弟二人争一女的丑闻早晚会爆发,但对于他来说是件丑闻,在世人眼中顶多就是件风流韵事,他摸不准余蔓对尤氏兄弟哪一个有意,还是要脚踩两只船,不过他哪个都不想让余蔓如意。 他见不得余蔓站在云端永远可望而不可采摘,他就是要让余蔓染上忧愁与烦恼。 “ 分卷阅读36 长嫂如母。”余蔓煞有介事地重复了一遍丁佐的话,认同地点着头从议事厅门边缓缓回到摆茶的圆桌旁,她沿着圆桌边敲边用自嘲的口气说道:“丁先生太看得起我了,我倒是想拿长嫂如母的款儿,那也得有人把我当这瓣儿蒜。” 还长嫂如母,这句话跟你主公说去啊,尤渊尤晦要是能把她当娘,她还乐不得呢! “夫人切勿妄自菲薄,连州城谁不知道夫人的话在主公和三将军心中最有份量了。”丁佐悠悠道,显然有备而来,他为难余蔓虽是临时起意,但平日里在心中已打过多次腹稿了。 余蔓眨眨眼,反映了片刻才开始气闷,她这是被人骂了还是被人恶心了?反正画外音恶意满满。余蔓就不懂了,丁佐与她仅有一面之缘,她记得当时她和尤母初到连州,还是丁佐先跟她打得招呼,二人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难道是丁佐护主心切,一心为尤家考虑,认为她祸害了尤家,搅得尤渊尤晦离了心? 丁佐要是真这么想,那余蔓可要呸他一声了。 “呵呵,那是。”余蔓轻笑着弹了弹指甲,丁佐未曾料到余蔓会出此言,一时间幽静的议事厅只剩余蔓和丁佐的呼吸声。 片刻后,余蔓温柔地抬起双眸,眼波却冰凉如深秋的露水,她幽幽道:“我可是真心想当他娘,丁先生平日可要好好劝劝你家主公也得真心把我当娘呀......” 丁佐的脸绿了,他一直以为余蔓虽然爱好骑马射箭,但从来都是斯斯文文的柔弱样,想来也是个温软女子,再强硬能强硬到哪儿去,可他没想到余蔓这般敢说,生冷不忌。 “夫人有所不知,如今夫人可是艳名远扬。”丁佐扭曲着脸,言语轻佻。 “不敢不敢,望丁先生有朝一日才名远扬。”余蔓高傲地斜睨着丁佐,语调凉凉的。 丁佐恨死了余蔓漫不经心地神态,可又莫名的兴奋,兴奋到要捏紧背在身后的拳头才不会被人发现他在颤栗。 “画师戚珏采风游历至连州,恰逢夫人出游,戚珏一见夫人姿容惊为天人,从巷尾追到街头,从街头追到城外,终不能望夫人相背,遂怏怏而还,在一间破道观里画了一卷仙妃春猎图。” 只可惜拓印还未传至连州,丁佐对戚珏的这幅仙妃春猎图兴趣十足,真迹可能无缘一见,但拓印一定要收藏。 余蔓听出了兴致,暂缓了与丁佐的针锋相对,追问道:“然后呢,他把画卖了?” “他......”丁佐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余蔓过分的可爱,他放缓了口气,好像就是在与余蔓聊天,“戚珏画师在京都名气不小,他一回京都便有无数王孙重臣邀他赴宴展画。” 戚珏应大权在握的丛太师之邀,去太师府赴宴在云云宾客面前一一展开了他采风游历所得,当那副以余蔓为原型的仙妃春猎图呈现在丛太师和众宾客面前时,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画其神而不近其形,众人赞叹的当然是戚珏的画功,能画出此足可传世的佳作,足可见戚珏当时的心境,众人免不了要追问当时情景,戚珏在连州停留不过几日,知道的也都是些坊间传言,他遂将自己听闻见闻说给众人听,他说画中仙妃乃是占据苕溪三县的尤氏当家人尤渊的夫人,与仙妃并辔的英武青年是尤渊的弟弟尤晦,尤晦每每领兵暂归定要与嫂嫂出游打猎同进同出,戚珏说到后面就刻意带着一股旖旎的画面感,京都的贵族素来也爱这个调调,一来二去京都内外就传开了,京都人尽皆知天下也就都知晓了。 说到最后丁佐又恢复了尖刻的语气,怪声道:“夫人倒是不愁无枝可依了,尤氏的名声可就滚到女人裙下了。” “名声?哈,你觉得这些真真假假的风流事坏了尤氏的名声?”余蔓原本听得津津有味,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感觉就像话本里的故事,丁佐讲故事的功力不错,日后做不成谋士还可以去说书。 “你这么要脸跟尤渊说去呀!”余蔓讥诮道,尤渊若是知道得力谋士面皮如此之薄肯定无言以对吧,不过怎么看都不是这回事,丁佐说名声是假,看不惯她是真。 “夫人,尤家待你不薄。”丁佐高声道。 “我待尤家亦不薄!”余蔓冷冷地回道。 她和尤晦是亲密的有些过度,但那又如何,她只能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她这儿可没有贞洁烈女的规矩,管天管地还能管着寡妇找下家,丁佐也真是心操大了。 “夫人,看在老夫人的份上,可否另觅别路,勿让兄弟反目尤氏分崩。”丁佐求道,并装模作样地朝余蔓拱手作揖。 余蔓定定看着丁佐,蝉翼似的眼睫微微扇动,看得丁佐心中一阵悸动,余蔓嘴角勾起奇异的弧度,漫步走到丁佐面前,一步一顿地围着丁佐转圈。 丁佐背脊挺得笔直,坦然地接受余蔓的打量,只听余蔓轻叹一声。 “哪里有别路啊,我可看不见,不如丁先生给我指一指?”余蔓停在丁佐背后,郁郁道。 丁佐看不见背后余蔓那双跟语调极不相符的冷厉眼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分卷阅读37 他好像闻到了阵阵幽香,还暗暗深吸一口气。 “夫人天姿国色,走在哪里哪里就是路。”丁佐沉浸在幽香中遐想无限,以为余蔓被他唬住了不敢再勾引尤氏兄弟,要认真考虑其他出路,遂徐徐引诱道:“以在下之见夫人继续留在尤家实属不妥,夫人年纪尚轻不如另择佳婿。” 第21章 索要回报 当戏谑地娇笑声声响起,丁佐才意识到自己被余蔓戏弄了,他豁然转身,面目狰狞地瞪着笑个不停的余蔓。 “脚下的都是路,这话用你告诉我,哈哈哈!”余蔓嗤笑道,往前逼近了几步,将让丁佐不禁后退一步,她眯了眯眼戏谑道:“还劝我另择佳婿,哪儿有佳婿?丁先生不会是想自荐枕席吧......” 余蔓拍手大笑,像是说了一则天大的笑话,丁佐忍不住自惭形秽,好像自己就是那个笑话,他恼羞成怒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 “你......休要胡言!”丁佐扭曲着脸,斥道。 “兄弟反目尤氏分崩,关我什么事?”余蔓莫名其妙的歪歪头,十指交叉着合上了手掌,语气漠然地说:“他们反目是因为他们心中有鬼,你不会蠢到以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就真的是为了红颜吧......” 说罢,余蔓也不理丁佐的脸色是青是紫,将碎发挽到耳后径自走出议事厅,扬长而去。 回到酒宴上放眼一瞅已是趴到一大片,余蔓想着再略坐坐便回去歇息,找了半天才发现尤晦趴在门边的一张桌子底下不省人事,余蔓抽抽嘴角便将目光落在尤渊身上,若是尤渊也醉了,那是再好不过她直接走便是。 尤渊虽没像尤晦似的下场拼酒,也没人找他拼酒,但就是如此连敬几轮也喝得头昏脑胀双眼朦胧,余蔓回来他立刻就注意到了,他拿着酒杯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余蔓看,思绪翻飞无限旖旎,余蔓正巧也看过来,二人视线相对。 尤渊的笑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放浪,他平常从不这样笑,即便与妾侍舞姬也只有做没有乐,他在女人面前一贯如此今日却为余蔓打破了,以后破例的时候会越来越多,尤渊如是想。 “夫人。”尤渊将酒杯放在余蔓面前的小案上,手不离杯,离余蔓随意放在案上的手也很近。 余蔓垂眼看了看尤渊拿过来的空酒杯,将手往远收了收,她看案角上有一只酒壶和酒杯,便拿过来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与尤渊的空酒杯碰了一下。 两只酒杯相撞发出牙酸的响声,余蔓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尤渊的眼眸暗得可怕用力握紧酒杯,他甚至希望手里握得不是杯子而是余蔓的脖子。 余蔓如此行为,倒不是她有多看不上尤渊,倒酒对饮都好说,但现在非常时期关系尴尬,她不想做出任何让尤渊误会她屈服的事,所以,看到了吧,她对尤渊一点意思都没有,也请尤渊赶紧将对她的意思收起来消灭掉。 目不斜视地喝完酒,余蔓拿了帕子出来蘸了蘸唇角,忽然帕子被人拽走了,尤渊低垂着眼将抢过来的帕子缠在手上折了几折,骤然起身居高临下的逼视着余蔓就要将人钳住拖走。 尤渊竟抓了个空,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怀疑是不是酒喝多了手软眼花,他都没看清余蔓是怎么躲过去的。 余蔓可不想当着这么多酒鬼的面跟尤渊拉拉扯扯的争执起来,否则明日尤家军乃至连州城又要有一波新的流言可传了,她缓缓起身,发丝擦着尤渊的下颚走到往穿廊方向去的位置一站,回头看了尤渊一看,好想再说有什么事出来解决。 “韩清娶了军友家的妹妹,夫人可知?”尤渊跟着余蔓离开酒宴后被截然不同的温度一激,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但他不会忘记余蔓对她的不削一顾,遂故意说道。 “知道。”余蔓淡淡地回应尤渊的挑衅,她知道韩清成亲了,娶得是谁对她并不重要,甚至心里都没泛起波澜。 “韩清你是嫁不成了,难道你要在尤家当一辈子寡妇?嗯?”尤渊抓住余蔓的肩头将人一把推在院墙上。 余蔓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次她没躲任由尤渊将她按住,尤渊高壮的身量遮住了月光和院内透出来的灯火,将她覆盖在黑暗中。 “难道你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当一辈子寡妇?”尤渊的声音轻飘飘的,他又逼近了几步,感觉余蔓柔软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胸膛,他心中一热,就要低头去亲余蔓的脸。 余蔓估摸着尤渊胸前两点的位置,捏住,又狠又快的一拧。 “嗷!”尤渊捂胸痛呼,佝偻着腰大步后退远离余蔓。 “你!”尤渊耐心用尽彻底怒了,他指着余蔓厉声道:“你好狠的心,我事事依着你,对你有求必应,你竟连应承我一下都不肯。” “你依着我什么了,应了我什么?”余蔓刺着尤渊的胸膛,冷冷地质问:“你不会是指我住了你家房子吃了你家饭吧?” “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不该付出点什么吗?”尤渊心中不忿,余蔓如今是苕溪三县最尊贵的女人,他这样地位的人谁会像他这样后院冷清的只有一个夫 分卷阅读38 人,还是个看都不看你一眼的夫人。 “我不是早就付出过了么?”余蔓直视着尤渊,扬起眉角冷生道:“尤渊,你抬头往天上看看,看看你娘和你大哥。” 尤渊一愣。 “你奉养我,这是你该做的,你要是觉得亏了,我走便是。” 尤渊认为她在尤家受到的待遇,是他施舍给她的,是他恩赐给她的,余蔓可不这么认为,如果说妻子的义务她无缘完成,那么作为儿媳该做的她已做得足够了,,而到了尤渊做兄弟该做的事的时候,尤渊生了邪念,以安身庇护为要挟要她付出代价,这就是强卖钱买的强盗行径。 “你走,哈哈哈,你往哪儿走,你走得了吗?”尤渊以为余蔓在说气话大话,笑得不屑,轻声威胁道:“老三太嫩,你跟了他也照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 提到尤晦,余蔓心底有些不落定,尤晦少年心性犹胜,人到底靠不靠得住还是两说,毕竟人家哥俩是亲兄弟,她现在一门心思等尤晦带她去考亭,别等到最后人家兄弟情深把她撇一边了,要是那样的话,被扫地出门还是好事,就怕尤渊拿她泄愤她再想走就不好走了。 想到这里余蔓怅然,今夜怕是又要睡不着了,得再做一份打算。 尤渊见余蔓低头沉默,以为她心意摇摆,遂难得软语道:“我房中无人,独缺一个夫人,望儿也需要一个娘,你跟了我踏踏实实的享尽荣华富贵,好不好?” 余蔓一听咯咯笑起来,她抬起头,月光洒在姣好的面容上美丽的让人心醉,她语气恶劣道:“我是不想当寡妇,可我也不是饥不择食呀!” 尤渊恩赐施舍的高姿态,彻底激怒了余蔓,她笑得邪气,慢悠悠地说:“你觉得是你养了我要我卖身回报给你,那么,我救过你娘的命,该怎么算呢,我就不要你还命了,不如你现在就磕三个响头回报给我,如何?” 尤渊大怒喘着粗气,他听了余蔓的话无言以对,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不肯俯就还消遣贬低他,当即五指成爪,这回是爱怜之情耗尽真冲着余蔓的脖子去了,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知道他的厉害,让她知道没有他的怜惜她就什么都不是,他要将她拖到他的院子里,把她关起来哪儿也不许去,他要她哭着求他! 尤渊的一击毫无章法很是轻慢,他料定就算余蔓反抗也逃脱不了他的钳制,谁知余蔓面不改色竟轻松格挡开他袭来的手,紧接着一套熟练的小擒拿拧着他的手腕折回他胸前。 眼花缭乱的一套看得尤渊目瞪口呆,忘了手腕错位的疼痛,直到余蔓松了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想必夫君在世时疏忽了二弟的教导。”余蔓掸了掸衣裙,悠哉道:“二弟要勤加修炼才是。” 尤渊捂着手保持着僵持的姿势良久,久到余蔓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缓缓放下手臂,低垂着头。 余蔓是练家子,或者是会几手正宗把式,这一点他没想到也没想过,尤渊一直知道余蔓出行配剑,但他以为那是作装饰用得,余蔓善射不假,但从没见过她展示拳脚。 “呵呵呵呵......”尤渊低声笑了起来,阴恻恻的笑声院道里回荡。 得不到呢,威逼利诱到这种地步还是不识相,强迫得来也索然无味,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心太软了,他对余蔓太手软了,余蔓以为无家可归露宿街头便是世间最悲惨的事吗?不,不是。 “你如此心高气傲不屑于我,那我就让你卑贱到尘埃里去,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余蔓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尤望和乳母的房间早就熄了灯,整栋小楼静悄悄的,余蔓上了楼先点亮油灯,脱了衣裳卸掉钗环洗净脸上的酒气,倚在床头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回想到酒宴上醉倒在桌下不省人事的尤晦,余蔓心里怎么都踏实不下,就要弯腰去拿藏在床底的包裹,却又一顿,起身去桌上吹灭了灯再摸着黑回到床前蹲下。 床底下的包裹,里面就一件布衣、一些碎银铜板、一支尤晦送给她的珠花,这是尤晦没回来前她为自己准备的。 余蔓掂量了一下干瘪的包裹,好像下了好大的决心又重新将包裹放回原处,遮上床单往床上一躺,小声自言自语道—— “等等,再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尤渊:一个将我想娶你演绎成我想潜你的男人。 呵~ 第22章 荡寇将军 尤府内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期间尤晦来过一次依旧叫余蔓放心,他已和尤渊说了分居考亭的事,尤渊还没有回应,就是这几日支使尤晦支使得团团转。 余蔓也不催尤晦,就坐在那儿笑着说好,心情却愈发沉重,即使在尤晦面前也不复往日的活泼朝气,整个人蔫蔫的。 尤晦并不完全知道她的处境,她也没向尤晦说过那晚她和尤渊剑拔弩张的争执,她没说所以她不怪尤渊不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失望,失望尤晦道行太浅,恐怕难逃尤渊 分卷阅读39 股掌。 这一日,杞县单黎到访连州,余蔓打算借这个机会趁着热闹混出城去,她没拿包裹,贴身带了些小件财物,腕下绑了匕首,腰间系剑。余蔓打算在连州城转一圈甩掉侍卫再找个地方乔装打扮,可惜牵着马出城太显眼了怕被守卫认出来,这样一来就只能步行跑路了。 “夫人,将军有请!”有人在楼下高声叫道。 余蔓正要下楼脚下一顿,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尤渊找她找得太巧了,莫非已经看出她有跑路的动作了? 来传话请余蔓过去的不是别人正是谋士丁佐,他见余蔓腰间悬着剑从楼里走出,便问:“夫人在自家府院怎还配剑?” 余蔓懒得理他,直问:“什么事?” 丁佐也不恼,他今天的心情好到即便余蔓指着他鼻子骂他也能得意的笑到最后,略抬了抬手,重复道:“将军有请。” “他在前面招待杞县来的荡寇将军找我做什么?”余蔓的态度是拒绝的。 荡寇将军就是单黎,如今尤氏在苕溪一线也是一方豪强,单黎到访连州无非就是试探尤渊有没有称霸之心,再看看尤渊的部下是否能人辈出,但无论他们装模作样的想试探什么,跟她余蔓有什么干系,难道尤渊还没绝了让她端茶奉酒的心思? “夫人一去便知。”丁佐不怀好意。 余蔓已经从丁佐的脸上看出来“绝无好事”这四个字了,她冷淡地从嘴角挤出两个字:“不去!” 吓唬谁呢?当着外人的面闹得鸡飞蛋打好看吗?还是以为她不敢? “去不去由不得夫人,将军知道夫人不爱红妆爱武装,特意派了亲兵来接夫人。”丁佐大摇大摆地在余蔓面前踱着步子,悠然道:“夫人,请吧!” 余蔓走到院外一看,果真有一队侍卫挺拔地立在向阳的院墙下,她冷下脸眯了眯好看的眸子,挑着眼角横了丁佐一眼,道:“带路。” 路上,丁佐以为余蔓会问些什么,可余蔓一言不发,反撩得丁佐有话说不出心痒难耐。 快到前院时,尤晦一身煞气迎面走来,见了余蔓便抢上前拉住余蔓的手腕,沉声道:“夫人,跟我走。” 余蔓心跳快了一拍,她什么也没问反握住尤晦的手就要跟他走。 “三将军这是何意!”丁佐喝问,当即一挥手让侍卫拦住尤晦和余蔓的去路。 “滚开!”尤晦松开余蔓的手向腰间探去,摸了个空,顿恨自己忘了带刀出来。 丁佐眼中闪过阴险的暗芒,兴奋地手都在颤抖,下令道:“阻挠将军之令者,给我拿下!” 余蔓眼睁睁地看着尤晦赤手空拳地冲上去打翻两个侍卫,然后其他的侍卫拔刀了,又有侍卫披坚执锐从前院出来,最终尤晦被刀架在脖子上反剪了双手摁在地上,他双目赤红的吼叫着奈何动弹不得。 尤晦被拖走了,余蔓意识到尤渊叫她来绝不是小打小闹,一定是她想都想不到能恶心半辈子的事。 “夫人有所不知......”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丁佐口若悬河。 余蔓至始至终都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大声质问,只在丁佐开口后手指交握放在身前,她不知道前院还有多少侍卫待命,如果现在拔剑可以先劈了在她眼前跳梁的得志小人,逃出尤府应该也不成问题,但想出连州恐怕就难了。 她突然开始好奇尤渊想出了什么法子对付她。 丁佐见余蔓无视他径自往前走,遂狠声道:“将军将夫人送给了荡寇将军!” 余蔓一愣,不可置信的转身瞪向丁佐,好确定丁佐的话是真是假,丁佐终于在余蔓的脸上看到了裂痕,他仿佛打了胜仗一般趾高气昂,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余蔓,慢慢道:“将军既然已经发话了,夫人可要识大体,有什么不满也别再宾客面前哭闹,惹得金主厌烦夫人以后的日子怕就难过了。” 余蔓气得发抖,尤渊为了折辱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惜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呵,送人?膈应她是成功了,他尤渊也要沦为笑柄了。即是如此,想必尤渊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她也不用想着如何跑了。 余蔓满面寒霜走近前院,一个使者小跑着过来在丁佐耳边小声通禀,然后飞快地瞄了余蔓一眼就退下了。 丁佐沉默片刻,似哭似笑地抬起头看向余蔓,不甘道:“单黎将夫人转送给了帐下谋士夏济。” 兜来转去阴差阳错余蔓竟便宜了夏济,夏济不过和他一样是个谋士而已,凭什么! 余蔓听到这一转折心中竟无波澜,反倒愈发坦然了,都是被送人,送给谁有什么区别,情况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不甘懊悔怨毒填满心间,丁佐气闷地低着头脚步拖拉,余蔓走在前面心情放松了不少,穿堂门前有一株垂丝海棠,余蔓停在海棠树下仰着脸看了会儿花。 丁佐站在余蔓身后等着,也不催她,只见余蔓伸手摘了两片花瓣含在嘴里,从头上摘下一枚鎏银发梳,慢条斯理地梳整垂在肩上的乌发。 “夫人还有心情梳妆打扮?”丁佐忍不住嘲弄道。 分卷阅读40 “我终于不用当寡妇了,不该高兴吗?”余蔓反唇相讥,“你也该高兴啊,我这个祸害终于要走了。” 进了客堂,主宾见余蔓走出来皆停止笑谈,目光齐齐汇聚在余蔓身上,席间静默片刻。 “戚珏以夫人为原型的仙妃春猎图名扬四海,单某今日得见夫人真容恍若神仙妃子,戚珏笔下竟不及夫人一□□形。”单黎抚掌叹道,“嘉惠,你真舍得如此绝色?” 单黎此次前来带来了十个舞姬送给尤渊,并在宴中提到了戚珏的仙妃春猎图说想见一见仙妃的原型,尤渊一口答应就要差人去叫,单黎顺势半开玩笑地说光看一眼不够想带回杞县天天看,尤渊不假思索直接以人相送,单黎以为尤渊是故意示弱故作懦弱,便想再激他一激,改口说他后院姬妾放不下了,倒是麾下谋士夏济房中无人,既然尤渊将人送给他了,那他再转送给夏济,尤渊听了无所谓的一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全凭单黎安排。 嘉惠是尤渊的表字,他迟疑地顿了顿,侧过头看向余蔓,余蔓没有落座就站在酒宴中央冷冰冰地看着他,尤渊见余蔓冷着脸没有丝毫服软的迹象,遂也死了最后那一点心思。 “单公说笑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尤渊笑得洒脱,他对余蔓吩咐道:“夫人,日后要好好服侍夏先生。” 尤渊原想着只要余蔓知道怕了,落一滴泪或是给他一个哀求的眼神他都会立刻反悔,这里是连州他就耍赖反悔又怎样,让单黎以为他离不得女人岂不更好,但余蔓注定要让他失望了,余蔓宁肯被送给一个谋士也不肯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夫人。 余蔓冷哼一声扭身便往单黎方的席位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豁然转身,指着尤渊怒目而视,骂道:“尤渊,姓单的是你爹啊!你怎么不脱了裤子把自己送给他!” “噗!” “哈哈哈哈哈!” 尤氏的人顾及尤渊辛苦地憋着笑,单氏的可不管尤渊有脸还是没脸想笑就笑,谁也不用忍着。 余蔓骂完也不管尤渊铁青的脸色,甩手继续走,也没人给她指哪个是夏济,她也不问,径自走到单黎右手边第二张席案,坦然入席坐在了一位头戴青色纶巾的青年身后。 一屋子的人明里暗里都在打量她,余蔓也不怂,挺胸抬头坐姿端正的任人看,倒是那被她挤了坐席的青年窘迫地往一旁挪了挪。 坐下没消停一会儿单黎就向尤渊告辞了,走得时候余蔓只管跟着那青年其他的谁也不看,单氏一众是骑马来的,当余蔓跟到马前,那青年更加为难了,不住地擦汗。 “夫人,主公为夫人备了马车,请夫人上车。”丁佐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对余蔓躬身道,他低着头神情隐在暗处。 “我骑马。”余蔓看都不看丁佐一眼,冷淡道。 “夫人还是坐马车吧,亏得尤将军想得周到免了夫人风吹日晒之苦。”马前的青年终于开口了,他避开眼劝说余蔓坐马车。 “不。”余蔓微扬着脸,只如吐出一个字,十足的任性。 丁佐依旧拱手躬身只是一时没了动静,那青年以为丁佐拿余蔓无法,生怕余蔓骑了马一路紧跟着他,那该如何是好。 “夫人,还是坐马车吧,再说也没有多余的马给你骑......” 青年在单黎的谋士中也算是顶尖的聪明睿智运筹帷幄,殊不知这回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自己跳进去等着人给他填土。 第23章 夜宿 “没有多余的马我就与你同乘一匹。”余蔓自顾自地点着头,对那青年道:“你放心,我身瘦体轻不会挤到你。” “嘿嘿嘿......哈哈......” “夏先生怕是降不住啊,太辣太辣......” 偷听许久的众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夏济更是从耳朵红到脖子,他背过身看都不敢再看余蔓,直摆手急道—— “不不,我将马让给夫人骑,不用......” 余蔓也不跟他客气,蹬着脚蹬翻身上马,夏济迅速撤离另寻了一匹马。 丁佐凑到马前低声道:“出城一路民众夹道,还请夫人三思。” 余蔓知道尤渊就站在尤府门前看着她,她抽出马背背囊里的鞭子当空一甩,甩出一声脆响,凉凉道:“滚下去。” 谁想看就看,她不怕人看,就是不知尤渊的脸怕不怕人看。 “车里备了妆奁布匹,夫人还是带上吧!”丁佐劝道,真到了余蔓要走的这一刻,他像一只泄了气的河豚,气焰全无。 “平日里你没少挑唆,到了这地步还装什么依依不舍!”余蔓骂道。 这话也没冤枉丁佐,他确实没少在尤渊面前挑唆,不好直接提余蔓,就拿尤晦做筏子捎带上余蔓,若说尤氏兄弟离心丁佐才是功不可没,但今日之事真和他没关系,纯粹是话赶话尤渊临时起意。 丁佐叹了口气,夏济一个穷谋士,余蔓身无长物的去了可如何是好,唉,老天真是不公,怎么就便 分卷阅读41 宜了夏济这小子。 这声叹息听得余蔓逆耳,对丁佐的假惺惺之态厌恶至极,遂扬手一鞭子抽在丁佐肩上,将丁佐肩上的布料抽得粉碎。 “再不滚远,下一鞭子抽得就是你的脸,毁容破面看你如何封侯拜相!”余蔓斥道。 丁佐挨了一鞭子心底竟蔓延出禁忌的快感,他甚至希望余蔓再打他两下再骂他几句,不过一听要打脸,还是悻悻地退远不再招惹,暗叹余蔓骨头硬,宁做寒门妇不做豪门妻,这到底图的是什么。 “啊!”尤府院内传来一声惊天大吼。 余蔓听出这是尤晦的声音,在马上陡然打了个寒颤,眼眸泛起哀切的水光,她曾满心欢喜的指望着尤晦为她遮风挡雨,奈何尤晦还是棵小树,有心无力。早知如此就不与尤晦打这个主意,各自绝了念想,也不必徒留遗憾空增伤感。 单氏的人马已然开动,余蔓振了振神色,踢一脚马腹催马跟上,出城要经过连州最繁华的街道,街上的摊贩百姓都避到路两边,见余蔓骑马跟在队伍中脸若冰霜,纷纷指指点点,七言八语,不一会儿尤渊将夫人赠与单黎的事迹传遍了连州城。 守在城门的是韩清,余蔓看着韩清拿着刀在城门前站岗,不由得思绪回放,记得还在长勺时有一次她要出城,守门的也是韩清,怎地过了这么多年韩清还要亲自站岗? 韩清刚知道得知余蔓被送人的消息,惊愕又痛心地立在城门下,犹记当年城破之时夫人是如何软硬兼施劝三将军轻骑逃命,也记得夫人以一己之力带着老夫人逃过闻人氏的铁蹄一路艰辛寻到连州,夫人功劳苦劳皆有,主公怎能如此凉薄。 士兵见韩清徒自发愣,长官不下令他们也就守在门前不给单黎出城让路。 “韩清,你还要留客不成?”单黎有一个部下认得韩清,遂玩笑道。 “失礼。”韩清回神对单黎拱手,挥手叫士兵让路,脚步沉重地走到余蔓马前,黯然道:“夫人,保重。” 每一次他都只能无能为力的对余蔓说一句保重,在心里默默为余蔓的命运向神佛祈祷。 余蔓也不看韩清,微不可见地颔首,她想尽快离开连州省得睹人睹物伤心伤神,这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谁和谁都没有一辈子的缘分。 队首的单黎捻着胡须,咦了一声,回首问韩清:“韩清韩将军?” “正是。” “你可是有驯犬的手艺?”单黎忽然想起前几年杞县郊外那个自称韩清妻子的小娘子,倒不是他记性有多好,实在是那条健硕威风的大黑狗小鸟依人地靠在逃难的小娘子的肩头,那画面让人印象深刻,过后他也想驯一条忠心护主精通人性的随军犬,奈何一直不得要领,就暗暗记下了韩清的名字。 “手艺谈不上,只是养过狗。”韩清如实回答,他今日没有带上得胜当值,心下奇怪单黎如何知道他驯犬。 单黎也不拐弯抹角,直白地招揽韩清,邀请韩清随他回杞县驯犬带兵两不误,被韩清一口拒绝,单黎没指望韩清能答应,但还是失望地默了默。 “令夫人尚安?”单黎对那时而胆怯时而谈吐自如的小娘子有几分印象,扫兴之余又随口多问了一句。 韩清被问得一愣,犹豫道:“贱内安......”他妻子安不安关单黎甚事,不过是拒绝了招揽之邀,单黎至于问候他妻子吗? “令夫人对韩将军真是忠贞不二痴心一片。”单黎感叹着,回想当日情景,虽不记得那小娘子具体说了什么,但坚定寻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决心给他留下了印象。 “荡寇将军认得贱内?”韩清诧异,他妻子是同僚的妹妹,自幼长在乡间去年才接来连州与他成婚,竟还与单黎有过交集? “那年长勺易主,巧然捡到韩将军的狗,因这狗在杞县外与令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我邀她在杞县安家落户,她形容狼狈却一心寻你,情真意切当为佳话。” 单黎说得这般详尽,韩清立刻就想到了单黎遇见的应该就是余蔓,余蔓与他讲过这段经历但并没有提到用得是他夫人的头衔,如今事隔数年被单黎点破,韩清顿觉有负余蔓深情,他与余蔓地位悬殊,老夫人临终之事未成,又有主公和三将军虎视眈眈,自是不敢妄想,死了心另娶他人,今日得知余蔓曾对他深情若此,他自言顶天立地一男儿却不曾争取便轻言放弃。 韩清胸膛大震,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单黎也不再与他闲谈,率众打马出城,出连州不过三里,回头还能看清城楼上的大字,余蔓却始终没有回头。 “韩清,跟在后面。”夏济小声对余蔓说,余蔓一路跟在他身边并行,他也不再像初时那般窘迫。 小路崎岖,余蔓随马匹颠簸像一朵飘零的浮萍,她听到夏济低语,闭上眼抬手遮住天边的落日,金灿灿的落日余晖衬得余蔓拇指上的那枚粗铁扳指异常显眼。 胸中的落寞绷不住,在这一刻决堤,余蔓轻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她来尤家时是由韩清护送,今日她离开尤家韩清也来送她一程,正好了结他们之见可望而不可及的缘分。 分卷阅读42 没什么好回头的,她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到头来就只有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顿悟今生憾事的韩清驻马目送余蔓的背影,他与余蔓的缘分因得胜而起,今日得胜不在,他们的缘分也于今日终绝。 单氏的人都见识过余蔓骂尤渊抽丁佐的厉害,谁也不想惹一个心有怨气的女人,所以好奇归好奇,谁都没上前搭话。晚间他们投宿在村庄农家,村民见他们兵强马壮又带了兵器二话不说就将房子倒出来给他们住。 夏济好不容易从打趣调侃中脱身,回到安排给他的屋子外,门是敞开的,屋里没有桌椅,余蔓正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吃饼,夏济没走进去而是站在屋外敲了一下门板,余蔓双手拿饼抬头看他。 “夫人就在此间安心歇下,我到隔壁挤一晚。” 余蔓的目光游移着飘了两个回合,点点头,她倒是想客气但是客气不了,这间屋子里就一张床,而分房的时候单黎恶趣味的把她和夏济安排到一起。 夏济得到确认,帮余蔓把房门合上,然后拍拍胸口鼓起勇气,去隔壁接受同僚的调笑了。余蔓听着隔壁笑语不断,三口两口吃掉饼,将门闩放上吹灭了蜡烛,抱着剑和衣而卧闭目养神,等待夜深人静时。 夜深人静是没等到,余蔓再睁眼是被敲门声叫醒的,天还没亮,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百般不情愿地爬起来,外面是夏济的声音在通知她该起程了。 “这么早?”余蔓打开门,其实,她更想问单黎他们是不是属鸡的。 “夫人,洗把脸该上路了。”夏济歉然,主公醒得早他们自然不能贪睡。 余蔓一晚都穿着衣服,没有东西需要收拾,剑一直拿在手上往腰上一挂直接出门找水,帕子浸水擦脸几遍也没能赶走睡意。马匹已经牵到篱笆院外的村路上了,余蔓半睡半醒地跟着夏济走过去,拢了两把没梳理的头发,他们过去时人还没到齐,余蔓往前一个箭步对着一匹马抱着马脖子蹭蹭,埋头不动了。 半晌,夏济叫道:“夫人,夫人?” “嗯。”余蔓敷衍地应了一声。 夏济为难道:“夫人,这是李将军的坐骑。” “夫人,这驹子烈,否则就让给夫人骑了。”李将军小声道,他这坐骑性子烈,不知多少个马倌折胳膊折腿,这回被人抱了脖子竟没撩蹶子也是稀奇。 余蔓好似花了好大的力气把头抬起来,眼睛半睁不睁就要继续找马,夏济赶紧将她的马牵过来,余蔓扑上去头抵在马鞍上又不动了。 “夫人,主公来了。”夏济提醒余蔓准备出发。 余蔓闭着眼头也不抬踢了两次腿,将脚塞进脚蹬,幽幽叹了口气,拽着马鞍发力上马一气呵成。 “都是单某的过错,连累夫人未能好好休息。”众人都明里暗里瞧着余蔓好笑,单黎哪能看不见,男人对漂亮的女人总是多几分宽容与纵容,他立刻笑着出言请罪。 第24章 见过记得 余蔓哼了一声,没搭理单黎,若不是单黎嘴欠,尤渊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人马开拔,余蔓赶紧打起精神驭马,她可不想摔断脖子。 她昨晚原本打算等到众人睡熟牵马偷溜,奈何没忍住困意睡过去了,早上单黎的人起得又这么早,快马傍晚就能到杞县,路上再无脱身的机会。 “嘶......”余蔓若有所思,抿起嘴唇。 不过细想想,她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她昨日不就想离开尤家离开连州吗,虽然离开的方式在她心中系了个疙瘩,但她可是大摇大摆地出来了,而且单氏的人待她有礼,夏济对她也多有包容,她就先去杞县走一遭又能如何。 心有决断,余蔓扭头问夏济:“你们不用早饭?” 村屋没有炊烟升起,所以并不是余蔓起得晚没赶上早饭,而是他们谁都没吃,不吃早饭,一会儿会头晕的。 “前面路过林间,打了野味就地生火熬煮干粮。”夏济回道,他以为余蔓腹中饥饿,又补了一句:“就在前面大道上,不远。” 余蔓应声点头,心道,大清早就吃这么油腻,口味真重。 大道开阔可以快马,道旁是郁郁葱葱高矮不一的树林,众人催马深入林地,寻了条浅水小河生火起灶,几个武将手持弓箭散开捕猎野味,剩下的人打水烧水,在火堆周围围了一圈,余蔓坐在后面的草地上,靠着趴卧的马儿,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扳指。 “夫人戴得可是射决?”留守的一个小将忍不住上来与余蔓搭话。 余蔓见这小将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弯起笑眼道:“是呀!” 小将顺势坐下,憨笑道:“我看夫人还带了指套,可是射决不合手?” “嗯,打铁铺子里买得成品,稍大一圈。” “夫人到了杞县可以量好尺寸叫铁匠特制一枚,我知道有一家......” 小将说得正来劲,对面树下的单黎开口了。 “尤家的夫人皆是精于射艺的巾帼红颜。 分卷阅读43 ”单黎盘腿坐在树下,渭然长叹,“前有余夫人城楼射贼,后有......哎?夫人贵姓?” 余蔓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没射中闻人萩,只是射中了马让闻人萩摔了个狗啃屎而已,单黎是有多想看闻人萩出丑,乐了这么多年还记得那一箭。 “免贵,姓余。”今天就满足单黎的小愿望,让他见见真神。 “哦......夫人也姓余。”单黎饱含感慨地点点头。 余蔓:“......”单黎这是脑子不过血了吧,看到没,这就是不吃早饭的危害。 “天妒红颜,可怜余夫人巾帼之姿竟落得投井的下场,尤家的男人,哼!”单黎说着说着愈发愤慨,对尤氏的不屑洋溢于表。 一旁的谋士跟着叹了口气,有感而发:“余法家的女儿命都不好,唉......” 夏济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单黎又问余蔓,将夏济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夫人何时来得尤家,可见过你那位嫂嫂?” 余蔓半张脸都好像抽筋了一般,良久,期间众人都期盼地看着阴晴不定的余蔓。 嘴角勾起一抹尴尬的弧度,余蔓勉强道:“没有。” 听单黎的口气,她算是知道了,估计整个苕溪沿岸都知道尤家的余夫人投井死在长勺了,她现在再说出真相,只会让自己显得更惨。所以,被投井就被投井吧,总比假投井真送人要好听,余蔓倒不在意别的,就是不想让余家人知道她流离转徙飘泊不定,混得这么不体面。 众人大失所望,夏济放下水袋拿出手巾,垂着眼按了按上唇的水渍。 武将打了山鸡野兔,余蔓空腹吃不下油腻,只喝了一碗米糊,饭后河边洗完手一回身看见夏济拎着条手巾正走过来,二人视线相接,夏济偏过头咳嗽了一声。 余蔓将湿漉漉的手顺着头发擦了两把,静静地站在河畔,目光投向潺潺水流,轻声道:“你记得我。” 夏济蹲下浸水拧手巾,淡然回道:“当然记得。” “我那个时候发如鸡窝满脸黑灰,亏你能认得出来。”余蔓临水照影,好奇夏济是如何将她和那年判若两人的逃难女子联想到一起。 尤府宴上没人告诉余蔓谁是夏济,余蔓也不等人告知,直接坐到正主身畔,她不认识夏济却记得单黎身边一个备受看重的谋士姓夏字怀信,那年尤氏落败失长勺,夏怀信捡到了韩清的得胜,得胜认出了逃往杞县的她,既然都姓夏又都得单黎看重也许就是同一个人,事实证明也真就是同一个人。 从夏济提醒她连州城外韩清相送开始,那种已知的态度让余蔓有所怀疑,到刚刚饭前单黎说起投井的余夫人时,夏济那种了然于胸隐晦的清晰目光,让答案呼之欲出。 夏济站起身,坦然地与余蔓对视,脸上是一抹温和如水暖如朝熙的笑容,那年杞县内外他一共见过余蔓两面,因心仪那只叫得胜的黑狗,所以他对余蔓也捎带着多了几分关注,杞县街头别后,他回头细想便知其中有不寻常,昨日在尤府认出余蔓,稍作思量便能猜出余蔓的真实身份。 “夫人一双美目,顾盼流转,见之难忘。” 余蔓听得心里受用,抿嘴一笑,心道,这些文人要是都能好好说话,谁能不爱听。 二人不在河边多做逗留,一前一后地回到队伍,火灶已经扑灭以土覆盖,其他人见夏济和余蔓同归,夏济温润如玉,余蔓肤白貌美,不约而同地暗赞二人郎才女貌,小余夫人被尤渊抛弃,从金丝鸟笼到木枝藤笼,若是能调整好落差,夏济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从余蔓出场至今的种种行为,众人都猜测她是因脾气娇纵恃宠而骄惹了尤渊厌烦,才被抛弃,这样的女子能安心做谋士之妻吗?想到这里又都为夏济暗暗地捏了把汗。 一路快马,余蔓全程不落半分,根本不需要谁来迁就她,到了杞县单黎的将军府,夏济将他和余蔓的马交给侍者,然后对余蔓无言的一抬手。 “这不是将军府吗?”余蔓明知故问,“天都黑了你不回家?” 她不是被单黎转送给夏济了吗,现在夏济让她进将军府是什么意思?她跟来杞县再作打算,看重的可是夏济的斯文样,再者说,她以什么身份进将军府,她进了将军府那她成什么了。 “我......一直住在主公府上,方便议事。”夏济解释道,他孑然一身住在主公府上,衣食皆有管家调度,行事便宜。 余蔓恍然大悟,原来下属还可以住在主公家里,这样谋起大事来可以随叫随到,她放下心随夏济进了将军府。 不像尤家就地取材有什么就住什么,单黎的府邸一看就是经过大刀阔斧的修缮和规划,夏济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天黑视线不清也没耽误余蔓打量所经之处,她心想,这么大的府院这么多门客得多少人打扫服侍,而且走这么远了也不见侍卫巡逻,想来单黎根基稳固,占得又都是苕溪以北的富庶之地,自有托大的本事。 给谋士门客分派的住处小而精,进院开门,夏济点了根蜡烛,交代余蔓一句夫人随意,便 分卷阅读44 匆匆离开了。 夏济的屋子分成三室,进门是一张圆桌,想必是吃饭待客用得,右手边关着门不知里面有什么,余蔓也没擅自打开看,左手边没有门是三座插屏摆成品字型隔成一室,她穿过插屏见靠墙边摆着一张木床,窗边架子上搭着几件男装,知道这就是卧室了。 余蔓瞅了一圈便回到客厅,关上门坐在正对门的那张榻上扶额发呆,桌上的烛火清晰地倒映在余蔓迷蒙的眼眸中,火光跃动。 她在等夏济回来,她想和夏济谈谈,但在见到夏济之前她得把自己的心思想明白。 这些年她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今日坐在夏济的屋子里,再不能重现当年嫁给尤晋时的心境,少了憧憬剩下的全是忐忑,她的姻缘线真是烂得不能再烂了,为有个归宿并远离余蓁,她嫁给了尤晋,结果尤晋死得猝不及防,那个郑重地向她保证会保护她会带她去考亭的少年将军尤晦,让她第一次心动,结果尤晦被尤渊压制地死死的,不知还有没有翻身出头之日。 那么她和夏济呢?因狗结缘的初识,有缘重逢,一眼认出对方不说还被凑成了一对,他们的缘分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虽然缘分的起因一点都不美好,但夏济就好像是老天给她开出来的一条新路,让她从尤家的纠葛中走出来。 尤晋战死,尤晦被兄弟压制,是因为尤家家大业大有各据一方称王称霸的野心,而夏济只是个效力于单黎麾下的孤雁儿,没家没业背景简单,谋士也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不至于说让她当寡妇就让她当寡妇。 “说不定能靠得住......”余蔓失神地望着烛火,喃喃道。 去投奔师兄,到头来也不过是师兄为她择门夫婿再嫁,与她顺势留下来跟着夏济又有什么区别,虽然她开局不利先当了一回寡妇,但说不定这一回她能转运遇良人,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那她这一生岂不是都有着落了。 第25章 临湘 余蔓心里是有留下来的意向,剩下的就要看夏济的态度了,看看夏济是否对她的经历有所介怀,只是直到蜡烛燃尽室内漆黑,也不见夏济回来,余蔓没有再点蜡烛,就坐在黑暗中等。 最终余蔓还是没能等回夏济,她撑不住困意躺到卧室的那张床上睡了,没办法,她就看见这一张床,因为夏济还没回来,她没上门闩,将剑放在枕下,不过片刻便陷入昏睡。 夏济回来了,睡梦中的余蔓有确切的感知,应该在后半夜,脚步声绕过插屏停了一会儿又远去,朦胧中有听到门板开合的声响,应该是夏济进了那件关着门的小室。余蔓翻了个身,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半梦半醒的在心里胡乱地想,既然人回来了,应该就不是在躲她,明天一早再与他说话也不迟。 谁知一早起来,已不见夏济的身影,昨晚关着的室门半敞开,里面是间书房,墙角有张躺椅放在那儿,看着上面散乱的毯子,余蔓知道夏济就是在这张躺椅上睡了一夜,她走过去将毯子叠成方块搭在扶手上,心中奇怪,面盆脸巾都在卧室,夏济怎么洗漱的?从连州到杞县奔波两日,他不换衣服吗? 思至于此,余蔓抬起手臂低头往身上闻了闻,她一人一剑出连州,一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如今身上乡土味不小,余蔓皱眉摆手扇风,真是贵夫人当久了,一天不洗澡换衣都不舒服。幸好她准备跑路时贴身带了银钱,可以去街上买,不至于困窘。 屋檐下的水缸里还有半缸水,余蔓舀水洗脸的工夫,两个仆妇一人提食盒一人拎着包裹叫门,说是夏济嘱咐给她送早饭和日常用品,仆妇告诉她一日两餐都会有人送过来,洗衣在哪儿打水在哪儿,交代完日常仆妇便行礼退下了。 早饭放在桌上,余蔓先打开了夏济派人给她送来的包裹,里面两三套衣裳鞋袜还有贴身小衣,这下省去了她出门现买的周折,夏济想得真是周到,余蔓想着等晚上夏济散职好好向他道谢,她吃完早饭打扫了一遍屋子,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的榻上长吁短叹,只是等到半夜依旧没等到夏济出现。 一连多日夏济都是早出晚归,有的时候余蔓就躺在卧室里的床上睁着眼,倾听夏济轻手轻脚地进来合上门再进书房窸窸窣窣的在躺椅上睡下,但她一次都没有出声质问过,甚至在白天把夏济的衣物放进书房供他更换,既然人家不想面对她,那她也不强求,反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要打破局面,她有吃有穿有住静静等着就是,等到夏济主动见她或等到她耐心用尽。 夏济披星戴月有房不回有床不睡,将军府的其他人听说夏济得了尤渊的夫人,不少人好信儿各种路过偶遇忙得不亦乐乎,就是为了看一眼落魄美人,可惜落魄他们是看不到了,余蔓日日打水洗衣整理房间一切面色如常,她在尤家就经常亲手做这些事,特别是尤母在世的时候。 一日午后余蔓去打水,托着水罐的两只侧耳往回走,突然从道旁树后钻出来个半大小子。 “你长得真美。”十二三岁的少年藏在这条路的树后偷看余蔓已有几日,今天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搭讪。 余蔓一愣,脸上的笑 分卷阅读45 意掩不住,她知道树后有人但不知道还是个嘴甜的孩子,这府里对她的新鲜劲儿还没过,明里暗里打量她的人络绎不绝,她虽可以若无其事,但终归还是这个小少年的眼神话语最让她自在,余蔓嗔怪地瞥了小少年一眼继续前行。 “真的。”小少年见余蔓对他不反感,便跟上余蔓的脚步认真地说道,并眉飞色舞的举例证明:“你比我爹后院的柳夫人还美。” 余蔓不由得侧过脸多打量这少年几眼,笑问:“你是荡寇将军的公子?” “是,我叫单延,兄弟中排行第三。”单延报上姓名家门后底气足了不少,似模似样的对余蔓拱手行礼,道:“夫人,有礼了。” 余蔓的到来对整个荡寇将军府来说远不如余蔓本人那么平静,有戚珏的仙妃春猎图在前,谁不想见见这位得戚珏青眼,惹尤氏两兄弟拜倒裙下的仙妃真容,前院的门客将领尚能有惊鸿一瞥的机会,后院单黎的妻妾想见可就难了,前院后院泾渭分明,厨房水渠都是分开的,那些夫人们又是好奇又是警铃大作,奈何不好亲自去前院,便都撺掇单黎三子单延来瞧。 余蔓福身,想回单延一句“三公子,有礼了”,奈何话到嘴边竟百般滋味涌上心间,最后恍惚着低声叹道:“你也行三呀......” 单延见余蔓正经与他见礼,将他当作大人一般看待,顿时喜出望外,也没顾上听余蔓说了什么,整个人飘起来背着手与余蔓并列而行。 “夫人你知道吗,自打你进府,后院就人心惶惶,一个个抓耳挠腮想知道你长了几只眼几只耳。”单延当笑话说给余蔓听。 余蔓大抵也能想得到后院的女人们存得什么心思,除了好奇心,还有女人之间的胜负欲,或许还可以加上她处于单黎轻易可触及范围内的危机感,但余蔓觉得最后那一点纯属多余,单黎不是个在美色上有过多流连与沉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没见过真人便将她转手送给夏济。 “这回你看到了,可以回去和她们讲,我就两只眼睛两只耳一个鼻子一张嘴。”余蔓边走边笑,心中却暗想,别后院哪个拎不清的夫人杀到前院来,就像纪氏一样表面看望暗地敲打,她现在可没有长媳长嫂的大夫人威风可以逞,动起手来只怕夏济那边就不好办了。 走到前方岔路,余蔓停步与单延作别,示意他不要继续跟随,单延怏怏地目送余蔓离去,转头就去后院跟众夫人讲述小余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因和单延说话耽搁了时间,余蔓捧水罐的手臂已经有些酸痛,她不得不快走几步回到夏济的小院,篱院无门,小小的一片空地只作晾晒之用。 余蔓进院就看到一个湖绿衣衫的男子负手背对着她站在空地中央,遂加重脚步与呼吸,出言询问:“这位公子......” 那湖绿衣衫的男子缓缓转身,两个人都注视着对方,眉头微蹙,双双怔忡住了。 钟羡,她怎么就把他忘了,他们曾在杞县街头相逢不相识,后来钟羡又去过一次连州,余蔓也没想过钟羡会在哪里高就,印象中这人不是在武王州和余蓁是同僚吗?怎么三番两次出现在杞县?今日钟羡出现在将军府出现在她面前,余蔓几乎可以确定钟羡已投身与单黎麾下,那么,这可就尴尬了。 钟羡与余家闹翻后就出走武王州,到杞县效力于单黎座下,前日刚从子午道回来,就听同僚们茶余饭后都在说小余夫人,因他刚得余蔓死讯时常常痛饮悲泣在同僚面前失态,所以大家基本都知道他有个被换嫁到尤家的未婚妻,也知道了那个在长勺危难之时城楼射贼的夫人姓余。单黎去了趟连州,给夏济要了尤渊的仙妃夫人回来,而且也姓余,便小余夫人小余夫人地叫开了,钟羡听这小余夫人与余蔓同姓,便魔障了似的驱动自己来看一眼。 “尤渊,尤渊!”钟羡咬牙低吼,气得浑身发抖,“他这个畜生,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余蔓还活着,就站在他眼前活生生地有呼有吸,那么就明了了,是尤渊蒙骗了他,还借他的手蒙骗了所有人,然后偷梁换柱李代桃僵把余蔓从长子夫人在舆论中捏造成次子夫人,就是如此费尽心机尤渊不仅没好好对待余蔓,还把她当作玩物送人,余蔓这些年吃尽苦头还要受如此折辱。 “我要杀了他!”钟羡怒吼,拳头攥得紧紧的,就要夺路而出去找尤渊算账。 “啪嚓!” 瓦罐碎裂的尖锐声音唤醒了失去理智的钟羡,余蔓被钟羡的反映所震撼,想拦住他不要冲动,一时失手没捧住摔了水罐。钟羡回过神看到余蔓心有余悸的表情,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甩甩头试图平复自己,努力微笑着想去碰余蔓的肩膀,被余蔓后退着躲开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钟羡已经放弃却失而复得,他垂头抬眼温情脉脉地注视着余蔓,似哭似笑。 成亲的前几日他还见过余蔓,可洞房花烛掀盖头时他的新娘却换成了一个陌生女子,他知道同日余家还有个远嫁的女儿,一定是搞错了,他当场就跑到余家要他们赶紧把人追回来,结果余家一个个波澜不惊地告诉他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余家如此态度 分卷阅读46 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他指着余法余蓁一顿痛骂,回家便叫家丁“请”余妩连人带嫁妆回余府,自己悲愤地在新房砸了半天东西,最后一把火烧了新房,连着家中为成亲准备的各种大红装饰也一并扯下来扔进火场烧了。 第26章 抱歉 是他钟羡娶妻,娶得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余家说换就换当他们自己是谁?当他钟羡是三岁小儿吗?凭什么,凭什么他人生得意时的洞房花烛夜被人玩弄于鼓掌成了一个笑话! 钟羡发泄完仍心有不甘,亲自快马带人去追希望能有挽回的机会,只是武王州反水长勺,沿线驻兵,他已过不去杏花台,此后余法嫁女使出一招迷魂计与闻人萩共图长勺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他得知余蔓此去长勺怕是凶多吉少,霎时目眦尽裂去质问余蓁,余蓁吞吞吐吐闪烁其词,钟羡明白余家上下存得就是要他的未婚妻去送死的心,宁可把他们这对订婚多年的未婚夫妻拆散也要余蔓去送死,他们把余蔓这个亲生骨肉放在哪里,把他钟羡放在哪里! 那天,钟羡与余蓁割袍断义,从此与武王州余氏势不两立。 余蔓见钟羡哽咽,不知所措地抓紧衣角,忙道:“没有受苦,我过得挺好的,不苦。” 钟羡抽了抽鼻子,长舒一口气,失落道:“是我无能,从小到大没有一次能让你脱离苦难,都是你自己硬扛过来。” “苦难倒是称不上,不过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余蔓感慨,就像她想与哥哥相亲相爱,可余蓁嫌弃她,她想依靠尤晋,可尤晋靠不上就倒了,她想依靠尤晦,可尤晦没靠住也倒了,但要说苦难,她真没觉得她受过什么苦,最多也就是黯然神伤。 钟羡深深地注视着余蔓,痛苦地闭了闭眼,突然道:“我没娶余妩,这些年都在找你。” 如果不是余家从中作梗,他和余蔓的人生应该是十之八九都如意,而不是今日的截然相反。 余蔓哑然微怔,“你没娶余妩,怎么会?”难道他们拜堂时也出现了意外? “我一掀盖头发现不是你,就把她赶回余家了。”钟羡边解释边忐忑地打量余蔓的神色,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知道的人都说他冷心冷清,把拜完堂的新娘赶出家门实在是副硬心肠,他不在乎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得话,但他在乎余蔓对他的看法。 “啪啪啪。” 余蔓对钟羡的做法忍俊不禁,拍手为他的爱憎分明鼓起掌来,又竖起拇指,赞道:“干得漂亮!” 余家人以为都已经拜完堂了,就算钟羡在洞房发现新娘不对也只能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再说,余家人根本不觉得钟羡吃亏,结果钟羡不吃这套,不仅吐出来还大声地吐出来,真是痛快! 钟羡是个人啊,一个有尊严有骨气的男人,对余家肆无忌惮的戏耍忍气吞声才是憋屈,心愿落空被赶回余家的余妩可怜吗,可怜,但谁不可怜,梦碎的钟羡难道不可怜?余妩可恨吗,对钟羡来说她不仅可恨还和她的父母兄弟一样是个可恨的强盗。 钟羡见余蔓笑靥如花赞同他的做法,心里一阵轻松,但又想到后续的事情,登时脸色变了变不敢再往下说。 “对不起,钟羡。”余蔓很快就敛正神色,对钟羡合起手掌,诚心实意地道歉。在钟羡的事上,如果说余法、白夫人、余蓁、余妩是强盗是主谋,那她就是帮凶,她确实深受其害没错,但她作为未婚妻并没有给钟羡一个明确的交代就走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知道,你和余蓁那般要好,我以为你心知肚明默许了这件事。” “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与余蓁相交十几年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钟羡愤恨地说。 “余蓁是个混蛋。”余蔓认同地点头,余蓁如此对待亲妹和好友可以说是丧尽天良了。 余蔓心中怅然,当初若是与钟羡把话说开,他们各自嫁娶,钟羡也不会被蒙在鼓里在寻她的路上蹉跎这些年,犹记得杞县街头飞奔追赶她的马车的钟羡,如果她知道钟羡早与余家断交,也不会避而不见,也能早些了断痴念,追根究底都是造化弄人。 “余蔓。”钟羡突然一把抓住余蔓合在胸前的手,眼神认真而又执着,郑重道:“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苕溪流域,随便去什么地方。” 他们跨越生死恍如隔世,能有幸重逢,自然不能再分开,他们可以携手去远方,忘掉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 “我......”余蔓感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又愧疚地无地自容,她抽回被钟羡攥着的手,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艰难地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钟羡瞳孔骤然扩大,他低下头靠近余蔓,激动地问:“你难道留在这里跟着夏济吗,夏济和我怎能一样?我们是未婚夫妻,你本来就该嫁给我的,我们错过了这些年,后面的岁月不该好好珍惜?” 就像钟羡所言,钟羡和夏济按余蔓正常的立场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和钟羡走,毕竟她和钟羡的羁绊更深,与夏济虽有一面之缘但说到底也只是个陌生人,而且显然夏济并不待见 分卷阅读47 她,但是,有一个前提存在...... “钟羡,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余蔓紧张地说,她满心焦虑,但必须把难以启齿的理由和钟羡说清楚,以免钟羡继续对她用心,“就算余法对尤氏没有阴私毒计,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钟羡听了,心都揪到一起,他难以相信地追问道:“为什么,难道......”难道余蔓早有心上人,只是被命运生生拆散,那他算什么? “余蓁嫌我丢他的人,觉得我配不上你,觉得我嫁给你你会嘲笑他看不起他。”余蔓语调艰涩。 “我没觉得,从来没有这种可笑的想法。”钟羡赶紧摇头,他恨不得劈开余蓁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我也没觉得。”余蔓苦笑,“但我一见到你,就能想起余蓁看我像看到了苍蝇似的眼神,余蓁拿兄妹之情换这一个小小的愿望我怎么不如他的意。” 她对钟羡没有情,但她对谁有情呢,情是培养出来,不过在此之前她和钟羡之间有义在,如果没有余蓁,他们早就是一对有情有义的夫妻了。 “对不起,钟羡,是我配不上你,是我负了你,对不起。”余蔓万分抱歉地搓搓手。 最无辜的就是钟羡,但她面对不了他,她可以和陌生人相熟相识相知却无法面对曾经的未婚夫,只因为一个共同伤害过他们的人,这就是残忍又无奈的地方。 钟羡僵硬地保持着垂首俯身的姿势,初夏的日光本该暖融融的,打在他背上却像寒冰利剑一样穿透背脊直入心脏,他不可置信的打了个寒颤。 “就因为余蓁?”钟羡艰难地问,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因为一个良心败坏的余蓁就让多年不易终于得见的曙光消散?他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理由,也绝不相信这样的理由。 “还是说你根本没死心,你要留在这儿等尤渊回心转意接你回去?”钟羡陡然音调拔高,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扭曲。 一提到尤渊,余蔓的眼中泛起不虞,她抽了下嘴角,表情就像被迫吃了口长毛的馒头,她实在不想和尤渊绑在一起被人提及,但又撩不下脸来解释。 但钟羡说得尤家会接她回去,她还真没想过,做梦都没往那边想过,也许尤晦有心会有这个念头,但以后能发生什么,不能想也不能等,过好眼前才是正经。 钟羡见余蔓默默不语,眼神飘忽,以为自己说中了,顿时悲愤地一甩手仰天长叹。 “你,你等得起吗,鬼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钟羡忍不住毫不留情的打击这一荒谬的想法。 余蔓也不澄清钟羡的误会,她觉得将错就错绝了钟羡的心思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果她没跟着夏济来杞县,也就不会与钟羡重逢,如果没有重逢,得到“死讯”的钟羡也许很快就不会再执着这段不会有结果的婚约,他们各奔天涯两两相忘...... “钟羡,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就先让他们都以为余家大小姐死了,好不好?特别是余家的人......”余蔓回避了钟羡的质问,恳求起另一件事。 她现在无依无靠尚处在漂泊流离的境地,等有朝一日走出窘境生活美满夫贤子孝,她一定大声告诉所有人她过得很好,没投井更不是尤渊的夫人。 这个请求加深了钟羡的误会,他以为余蔓想摆脱曾与尤晋是夫妻的事实,从而坐实她和尤渊的关系。 “你真傻。”钟羡悲悯地看着余蔓,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被渣男蒙蔽冲昏了头脑的无知女子。一定是尤渊用甜言蜜语哄骗了年少守寡无知无助的余蔓,钟羡在心里是这样想得。 “拜托了。”余蔓简单地最后说了一句,便蹲下收拾碎陶片,反反复复地说,苦口婆心地劝都没什么意思,不如自己想清楚。 钟羡怔怔地呆立,盯着余蔓优扬的脖颈半晌,忽地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多嘴。”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既然余蔓见到他就能想起余蓁和在余家的那些不愉快,他也不会做让她不舒服的事。 “夏济与我是多年同窗,他人不错。”艰涩地说道这里钟羡心跳快了一拍,夏济与他是同窗,那和余蓁就也是同窗,他隐隐期盼余蔓会因此对夏济心怀芥蒂。 但是看着鲜活的余蔓,钟羡又马上释怀了,他们的感情还是一粒种子没有萌发的机会就离散在这乱世中了,余蔓还活着就很好,虽然余蔓不想与他续上断掉的姻缘,但他最大的无奈与遗憾已经不成立了,他该盼着余蔓好,盼着她此生长乐无忧。 第27章 搬家 初夏的午后,钟羡故作轻松的失落离去,从此再没在余蔓面前出现过,余蔓暗暗松了口气,不相见就终会有放下的那一天,就会有忘记无奈与遗憾的那一天,她和钟羡都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小房小院即使天天打扫整理也占不了多长时间,余蔓除了偷看夏济书房里的书,就是来回打水填满水缸,还有洗衣服,洗她和夏济的衣服。 余蔓仿佛回到了尤晋刚死她在 分卷阅读48 尤家的那段无人问津的日子,不同的是她只有在夏济那里是一团空气,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就像这一日,余蔓抱着木盆里的脏衣服去水渠洗衣,素衣布裙素面朝天,光泽柔顺的乌发用手绢简单地束着,低眉顺眼地跪坐在水池边真真是洗尽铅华的清丽可人。木盆里总共就三件衣服,一件她的两件夏济的,自余蔓将夏济的衣物拿到书房后,夏济就有更换,换下来的余蔓洗自己衣服的时候就也一并洗了。 住在将军府的单黎的门客下属洗衣打水也要亲力亲为,所以赶得巧的话,余蔓去的时候洗衣池边会有几个人,文的洗衣不忘高谈阔论,武的打打闹闹少不了一出水战,但只要余蔓一过去就瞬间没了动静,今日也是如此,她甚至感觉到这几次来洗衣的人多了起来。洗衣池边大概有五六个人,二三成堆,都放低了声音或干脆不说话了,余蔓抹完皂角就是一番捶捶打打,当她开始投洗第一件衣服时,终于有人出声了。 “小余夫人亲手浣衣,怀信兄真是好福气。” 余蔓了他们第一句话也说不出别的,她手里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拧去多余的水扔回木盆,礼貌地看了对她讲话的那人一眼,淡笑着回应道:“什么福气不福气,过日子不都是这样,一日三餐洗洗涮涮。” “小余夫人贤良。”水池边的人纷纷赞道,他们都以为像余蔓这样的在尤家得过盛宠的夫人做不来洗手作羹汤素手浣衣裳的家务,没想到做起来竟毫不含糊。再者,前院无莺燕,有家室的都搬出去另觅住处了,能日常随机看几眼余蔓这样的佳人,众人已很是受用。 不知是谁起得头,现在连厨房的厨娘都称余蔓为小余夫人,余蔓倒是能接受也不反感,就是觉得他们口中的大余夫人只不过有个城楼射贼的事迹,但投井好几年了怎么还没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还要用大小来区分后来人。 余蔓不知道的是大余夫人能经久不衰,除了一箭射翻闻人萩的夺世人眼球的事迹,还有她被娘家荼毒的悲惨身世,以及......她和钟羡的凄美爱情故事。 这些人都是单黎的下属对天下大事肯定知道不少,余蔓特别想知道苕溪以南三师兄、东南二师兄还有京城大师兄的近况,她不好主动与人交谈打听,便洗衣时竖起耳朵希望能从闲谈中扑捉到有关信息,但很遗憾他们翻来覆去地念叨也没念出苕溪以北。 余蔓干起活来熟练利落,不像其他人笨手笨脚洗着衣服嘴也不停,三件衣服很快就洗好了,她拧干湿透的裙尾将木盆抱在左胯打道回府,竟在房前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夏济。 夏济挽着袖子站在房门前正眉目温和的与面前穿柳黄色衣裙的女子讲话,余蔓顿住在思考要不要过去时,夏济已经抬头看过来了,那柳黄衣裙的女子顺着夏济的视线转身。余蔓只好沉默地走过去,心中猜测夏济和这女子的关系。 “这是主公的柳夫人。”夏济对余蔓介绍道。 单黎的柳夫人应该就是单延拿来跟她比较的柳夫人,余蔓打量着柳夫人,柳夫人也在打量她,还没等余蔓有所表示,柳夫人最后扫了余蔓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余蔓讶异地眨眨眼,不得不说还是单黎的姬妾质量好素质高,不吵不闹,容貌气质争高下眉眼神色见高低,不过平心而论,她的相貌还是要比柳夫人高一筹。 虽然,嗯......余蔓低头看看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水渍,撇撇嘴。 夏济轻咳一声转身进屋了,余蔓复起抬头映入视野的便是夏济带有几分逃避意味的背影,她翕动了一下鼻翼活动着肩膀来缓解自己的尴尬,装作专心致志的样子院子里晾衣服,在竹竿前没完没了地展平每一寸布料。听声音,夏济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大白天的在此地现身,屋里的柜子箱笼余蔓碰都没碰过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她不厌其烦地摆弄着三件湿衣服,心里盘算着怎么从杞县到苕溪岸,怎么渡河去对岸,只要三个月内能找到三师兄她身上的银钱就绰绰有余。 余蔓是想找棵树抱着不假,但她也不是死皮赖脸的非谁不可,夏济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她哪能不识相。 唇不点红眉不染黛,一身朴素布裙的余蔓在阳光下璀璨生辉,束发的手绢下滑如瀑发丝散披在肩上,优美的后颈若隐若现,气鼓鼓地嘟着樱唇,手上反复□□着半干不干的衣衫,夏济再次走出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夫人。”夏济眼中满是笑意,轻声唤道。 余蔓回首,意外地望向夏济。 “进来收拾衣物。”夏济对余蔓一招手。 这是让她走人吗,说得这么直白又如此含蓄,余蔓喉咙接连滚动,微微睁大眼睛讷讷地应夏济的召唤进了屋。吃饭用的圆桌已经撤到角落,客厅地上堆满了布匹包裹,书房空了书码都好绑上麻绳放在门后。 余蔓讶异地看了夏济一眼,忍不住问:“你要搬家?”那她...... 夏济虚握拳放在上唇又是一声轻咳,他局促地避开余蔓的目光,温声解释道:“有了夫人还继 分卷阅读49 续住在主公府上多有不便,我买了处民居,今天夫人就随我搬过去。” 余蔓冒着合不上的危险张开嘴,捣蒜一样用手指点着胸口,向夏济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要带我一起走?”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再看看夏济,余蔓不由得惊叹男人心一样深不可测。 “那是自然,夫人既将余生托付于我,我定会对夫人不离不弃。”夏济目光旁落却语气郑重且认真。 夏济躲余蔓躲了很久了,从回到杞县开始,倒不是他对余蔓有何不满,而是他们的关系成立得匆忙,当面临真的要生活在一起的时候,独身至今的夏济一时无所适从,他不好意思与余蔓朝暮相对,便琢磨起住所问题,他也是有家眷的人了,再住主公府上已是不妥,也委屈余蔓,购置一间房他和余蔓住进去,就是有家有根的人了。 心口一道热流涌出向全身流散,余蔓感觉呼出来的气息都因夏济的话变得无比炙热,明亮的眼眸瞬间星光灿烂,她欢喜地语无伦次,“你等等我,马上收拾好!” 活的,这里有一个活的对她负责的男人,虽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什么参天大树,但夏济亲口承诺对她不离不弃,还要带她去住新房子,夏济这棵青壮之木在她头顶立住了,她抱住了。 余蔓的物品就那么几样,她迅速收拢在一个小包裹里,然后敏捷地换了身干净衣裙,重新梳整发髻戴上发梳和珠花,将佩剑挂在腰侧系劳,挎着自己的小包裹脚步透着雀跃穿过插屏,对夏济表示她两条胳膊再拿六个大包裹都没问题。 夏济抱起一把古琴,告诉余蔓只需带上她的随身衣物余下的归拢到一处他会叫人统一搬过去,他们二人从将军府后门出来,门旁马桩上拴着一头骡子。 “委屈夫人了。”夏济解开马桩上的缰绳,牵着过来示意余蔓坐上去,他一个人两手空空在县城里去哪儿基本都是走路,新购置的住所距离不算近,思前想后到底是忘了为余蔓准备代步,匆忙间没借到马只借到一匹骡子,这样总好过二人拎着包裹抱着琴一路走过去。 余蔓不以为意,将包裹挂在鞍上,正要蹬上蹬子脑海有一个念头一晃而过,她肃起眉头撤下脚用眼神衡量了一番骡背,扭头对夏济小声说—— “应该你先上。” 没什么应不应该,而是她不想坐前面,骡子本来就比马小,背上并不宽松,她坐后面还能有空间调整,坐前面,夏济在她后面...... “只给夫人一人代步用,我在前面带路。”夏济目光走低落在骡子的四条腿上,轻声道。 余蔓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闹了个大红脸,为了不让夏济注意到她的脸色,赶紧爬上骡背坐好。 夏济将古琴递给余蔓,叮嘱道:“夫人坐稳,定要抱住这琴。” “嗯。”余蔓收紧手臂,抱牢怀里的古琴。 第28章 水井 骡子驮着余蔓,新房所在那片民区可以说是单氏下属的聚集地,一进街道余蔓很快就对自己这个小余夫人的知名度有了重新的认识与领悟。 “哎吁,那个就是尤氏出来的小余夫人?” “哪个哪个?” “头上亮晶晶的那个,抱着琴坐在骡子上的那个。” “啧啧,不愧是权贵人家出来的。” “你说她头上那珠花是从尤家带过来的吗?” “我看是,这两年碰上单将军家的柳夫人出街也没见头上戴过这么珠光宝气的首饰。” “也不知道,这落了难的锦雀儿肯不肯飞进咱们这寻常街巷。” “嗤,她肯不肯又能怎样......” “在咱们杞县,想当回贵妇人就得攀上单将军的枝儿,否则都白扯,不想饿死就得认命。” “我看她这副模样想攀上单将军的高枝也不是难事。” “尤家的高墙都掉下来了,经单将军转手转到夏先生这里,哪还有转回去的道理......” 巷子里坐在门前院墙下的妇人们手里做着活计,拿眼不住地瞄着经过此地的余蔓,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进了余蔓的耳中,她抿抿嘴去看夏济的反映。 夏济拉着笼头,沿路遇见不少散值或沐休的同僚要接连招呼,他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知道余蔓在后面看他,马上就含笑回首,确认余蔓完好无恙,缓缓道:“夫人,前面就是。” 新房在巷子中腰位置,院子大小和夏济在将军府住的那座差不多大,三面都是高高的青砖院墙,近门偏西有一棵老梨树,一间正房朝南,正房西侧伸出来盖了一间朝东的厨房,崭新的水缸笤帚簸箕木盆木桶放在厨房窗下,正房的门开在靠东这边,里面有三室,一进去就是饭厅,往左手里面走是两间卧室。 夏济让余蔓住里面,里面清静又安全,他早出晚归忙起来没个准点,住外面这间免得打扰余蔓休息。里面卧室有座漆木妆台与窗相对,余蔓放下包裹,坐在妆台前先把头上的珠花和发梳摘下来,她离开尤家头上就戴了这两样,发梳是压发时无 分卷阅读50 意留下的,珠花却是有意要带走的,两样都不是平常之物。 日后柴米油盐街头巷尾,再戴这些确实是过于华丽过于格格不入,余蔓今天搬家高兴才戴上得,以后还是要小心收起来。 未时之前将军府的仆役就将他们整理好的行礼都送到了,连着余蔓忘在院子里已经晾干的三件衣服,都是历年单黎给夏济的赏赐和夏济的书籍纸笔,最占地方的就是布匹和书,收拾起来也最省事,除此之外夏济也没有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要整理,所以日落左右一切都整理好了。二人都无心生火做饭,夏济出门买馒头,余蔓在厨房拍了根黄瓜,入住新房的第一餐饭就这样对付过去了。 次日鸡鸣拂晓,余蔓便起身穿好衣服用手绢束了头发要出去洗脸,想出去必须得经过夏济的卧房,余蔓不由自主地往床上扫了一眼,难得早上能看到夏济的面孔,今天夏济没像报晓的公鸡一样早早出去上职,而是无知无觉地继续睡着,想来昨日又是打包行李又是整理新房他一个文弱书生累得不轻。 远不到上职的时辰,余蔓不忍打扰夏济,轻手轻脚地到院子里舀水洗脸,用束发的手绢擦净脸上的水渍再重新系回发间,她走进厨房站在冰锅冷灶前呆愣半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打水,她洗完脸水缸仅存的水已经见了底。 拂晓时分,民区就有不少户人家升起了袅袅炊烟,余蔓提着木桶出门往巷里走,还能听到巷子里传来的读书声,有童言稚语也有书生朗朗,水井就在岔道口,排队在井边等着打水的老少见余蔓过来皆是一愣,余蔓是生面孔,他们都在心中惊奇街坊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神仙人物。 “小余夫人起早来打水呀!”说话的是个年轻媳妇,她昨天和几个婆娘坐墙根正好见过余蔓。 余蔓含笑对那年轻媳妇点点头,却不言语,她有预感跟这些人搭上话,得先把祖宗八辈翻出来晾一边。 余蔓不言语,那年轻媳妇也没收回探究的眼神,自来熟地问道:“夏先生可醒了?” 都是街坊邻居,问得也是再寻常不过的闲话,余蔓再闭口不言就显得过于冷傲了,“他呀......” 正要口若悬河地答对,余蔓只觉拎木桶的那只手一轻,她知道身后有人走过来,以为也是打水的居民,没想到是冲她来得。 “夫人,我来拿。”夏济衣发整齐,从容地接过余蔓手里的桶。 他在余蔓洗脸的时候就醒了,睁着眼躺床上醒神的工夫就听余蔓开院门出去了,他赶紧出去看人往哪儿去,知道是去打水才略放下心,回屋迅速穿戴整齐就跟过来了。 那年轻媳妇见到夏济立刻后脑勺扭过来不再说话,余蔓面带讶异,小声问夏济:“你怎么来了?” 夏济撇过脸擦了擦两处眼角,没有回答余蔓的话,没用多久就轮到他们打水了,余蔓主动站到井沿前面连绳带桶扔下水井,夏济见余蔓如此积极也不和她抢,就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接水。 当余蔓极为危险地探着身子在井口上方第三次笨拙地摇动绳索时,夏济到底没能坚持置身事外,他扶了一把余蔓的手肘让她停止这一危险的动作,亲自上阵熟练巧妙地一抖绳索,吱呦吱呦摇动木质转轴打上来满满一桶水。 余蔓垂下头视线落到最低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将带来的桶端过去让夏济把水倒进去,她没怎么用过水井,在师门秦岭繁花谷用水都是直取山泉,尤家余家仆役虽少但也不至于到需要她亲自打水的地步,排队的时候她观察前面的人打水觉得是件很容易的事,可等真轮到她的时候就体会到这件看似容易事也不是那么好上手。 之前跟余蔓搭话的年轻媳妇打完水就磨磨蹭蹭地没走,这回把热闹看完终于心满意足地扭着腰肢回去了。 “夏先生,你们家这是哪一出啊?大早上两个人出来就为打一桶水?哈哈!”一个不修边幅满身大汗穿着背心的蓄须大汉迎面走过来,大笑着打趣道。 “季将军早。”夏济对那蓄须大汉回以微笑,颔首道。 余蔓空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夏济身边,亦含笑对那大汉道了声季将军。季将军刚晨练结束出来打水清洗,遇见夏济和余蔓就随口调侃一句,哈哈两声就过去了,走远了嘴里才开始嘀咕“夏济这小子艳福不浅”“难怪打个水都这么殷勤”。 季将军那句调侃说得没错,夏济和余蔓两个人就打了一桶水,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小题大做,而他们二人经季将军提醒也反应过味儿来,各自心中鹿撞几下,暗暗好笑。 一桶水当然填不满水缸,夏济就要继续去打,余蔓连忙表示她已经学会了白天可以慢慢打,夏济一想到余蔓在井边一系列的危险动作放心不下,用扁担挑着两只桶出门打水去了。 余蔓拦也拦不住,回过身又是一个人进入厨房相当无语地面对冰锅冷灶,这回生火做饭迫在眉睫再不能给自己找出逃避的理由,余蔓只好往灶坑里塞了把干草,硬着头皮拿起火石伸出了罪恶之手。 夏济打水挑担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厨房冒出不祥的灰烟,连忙跑过去查看,余蔓被呛得眼 分卷阅读51 泪直流不住地咳嗽也坚守着在灶坑前不懈地往里填干草,夏济见状一个箭步抢下余蔓手里的干草扔到一边。 “你回来啦!”余蔓惊得跳起来,抹着眼角不断溢出的眼泪,忙不迭地对夏济解释道:“我会做饭,我真的会做饭,就是......” 说到最后一句声调陡然直降,“就是生火生得不好。” 别看现在烟熏火燎,余蔓可是坚信火一定能生起来,只要火生起来就到了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至于火大火小这种东西,她从来不挑战对火候有要求的菜式。 夏济嘴角噙着的笑意更胜几分,甚至还带上了些许纵容,他拿起蒲扇扇散灰烟,从堆在墙角的柴堆里捡起几块干柴扔进灶坑,并对余蔓柔声道—— “夫人点燃干草,后续填柴即可。” 夏济徐徐扇着蒲扇,不一会灶坑了燃起火光,余蔓用力点点头,小声道—— “知晓了,你出去等着就好。” “一个人可以吗?”夏济不放心地又问,大有余蔓只要面露难色,他就留下来生火做饭的意图。 余蔓连声说可以,并敏捷的将蒲扇从夏济手里抽出来扇扇,一副赶人的架势,从醒来到现在,打水生火接连失利,她必须尽快证明自己,不仅饭要做好,白天她还要把院子里的柴都劈好,菜买好,给她点琢磨的时间水缸也能满到溢出来。 第29章 分心 夏济在卧室窗前对着一面镜子刮胡子,他不爱蓄须,觉得有了胡须吃饭饮酒嘴下杂乱,所以只要条件允许他每天早上必将经过一夜生长纷纷冒头的青须消除,今天他手执剃刀小心地刮完一侧下巴,调转脸庞正要刮另一侧,就敏感地发觉外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夏济视线投过去与那双眼睛相对时,持刀手一抖差点没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厨房烟大闷热,余蔓早就将窗户打开,灶坑里火光烈烈锅里的米粥在不断翻滚,她趴在窗框上探腰出去瞧屋里的夏济,眼神明亮好奇中又带着一丝热烈,见夏济发觉回望过来她不羞怯也不退缩,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 夏济耳廓滴血不敢再乱看,草草地刮完胡子出去打水洗脸,余蔓已经端着盛好的粥从厨房出来了,她用热水汆一遍青菜拌了少许咸盐酱油进去作下饭菜,夏济舀水洗脸时看都不敢看她,在院子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回屋吃饭。 搬出将军府的第一天夏济就迟到了,他原本已能平静淡然地与余蔓相处,但经早上刮胡子时遥遥相对的那一眼让夏济又不能淡定了,粥喝得极慢因为余蔓全程都在用一种稀罕的眼神直白地看着他,好不容易吃完早饭临出门,到底是放心不下,顶着脸上的热潮对余蔓一通叮嘱。 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家定要栓好门,除了他谁叫也别开;水缸里的水还够用,千万别逞强自己去打水,等他回来;火生不起来也别勉强,钱在柜子里腹中饥饿就去街上寻吃食。 等夏济到了将军府,他和余蔓“如胶似漆,一桶水也要两个人缠在一起去打,不舍分离”的流言已经传得飞起,连单黎都知道了,加之夏济姗姗来迟,单黎见了他便当着众人的面调笑了一番。 一整天只要有工作间隙,夏济就能时不时地想起早上余蔓从厨房窗口朝他投过来的滢滢笑眼,一闭眼就能感受到他出门时余蔓立在门前久久的目送,他第一次有了牵挂生出了归心似箭的念头,傍晚散值时分,夏济不再像往常一样没日没夜加班加点的为单氏谋事,也拒绝了好友们的约酒,准时的跟着几个有家室要回家的同僚下了班,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经过日落西山尽显颓败的菜市夏济一眼就看到徘徊在街边的那个窈窕的身影。 “夫人。”夏济行动随心甩开步子走到余蔓面前,看着余蔓臂弯里菜篮,顿时哭笑不得。 “你回来了。”余蔓目光坦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夏济,将臂弯里的菜篮换了只手挎着,小声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小余夫人出来买菜?这一日之末可不是买菜的好时候。”夏济的几个同僚在后面互相挤了挤眼,才过来打趣道。 余蔓眸光一乱,尴尬的对夏济的同僚报以微笑,并飞快地瞄了夏济一眼,缓缓笑道:“我不是来买菜的,我是来等他的。” 那几人被余蔓的直言不讳惊得呆滞片刻,紧接着都掩面憋笑,东道一句伉俪情深西道一句百年好合再道一句早生贵子,不想继续闪瞎双眼震聋双耳撇下夏济笑嘻嘻地快步走远,想必明日的将军府夏济又能火一把。 其实,余蔓就是嘴硬而已,她踏着夕阳上街买菜来到菜市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来晚了,许多菜贩已经挑着空担子回去了,剩下没卖光的也都是被人挑拣了一天蔫头耷脑的菜,但她不想让夏济对她的缺乏常识有更进一步的认知,便只能给自己的出现生拉硬拽找个理由,没想到这些人还真信了,那夏济信没信呢? “我什么都能吃,不挑食。”夏济边走边对余蔓说,别人不知他哪能不知,偏偏余蔓打出来的幌子又直白可爱的让人。b 分卷阅读52 r   夏济不提,余蔓也不再此事上多做纠结,她自顾自地说:“面还没发好,明天才能蒸上馒头,今天晚上你想吃面还是米饭?” “面条。”夏济轻声道,他和余蔓并排走着,偶尔肩膀还会撞到一起。 余蔓扭过头靠近夏济耳边悄声说了句“我也想吃面条”,便咯咯欢快地笑了起来,夏济虽然耳朵又红了,颈侧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他没躲,一路都含笑听着余蔓在他耳边嘤嘤笑笑地讲述白天都做了什么。 =============== 单黎最近有些不舒服,这还要从他将尤渊的小余夫人转送给了得力谋士夏济开始说起,夏济得了夫人便从他府上搬出去另择房舍居住,从此那个随叫随到没日没夜为单氏鞠躬尽瘁的夏济就不见了,散值的时辰一过想再见到夏济的人影得派侍从追到几条街外去请人留步。 喝酒?不去,夏济只想回家。 论言?不去,夏济只想回家。 从前像只勤劳的工蜂一样日日在眼前忙成陀螺的夏济,突然堕落了,此间缘由不需单黎询问,从下属每日津津乐道的闲谈中就可得知,夏济和余蔓之间的恩爱行径已经风靡了整座杞县。 “两个人打一桶水,也要你拎两步我拎两步。”季将军如是说。 “烧个水也要两个人黏在厨房一个添水一个加柴。”这话出自登门找夏济喝过酒的严姓谋士之口。 “怀信和小余夫人早上一起出门走到菜市口才依依不舍的分别。”与夏济住在一条巷子里的张将军如是说。 “每月逢七小余夫人都会去河边浣衣,那天县里好多男女老少都特意去桥上一睹小余夫人真容,夏先生散值回去见家中无人就会亲自去河边接小余夫人。”三子单延在初八那日带着回味之色说着见闻。 “自打夏先生搬过来,就很少见他和小余夫人出门,沐休日也不例外,大门一关院子里倒是笑语不断琴声阵阵。”住在夏济隔壁的周姓主簿如此感叹。 按理说人人皆有父母妻儿,心有挂念乃是人之常情,单黎当初将人转送给夏济除了试探尤渊底线以外,还有就是希望得力下属有娇花解语有红袖添香有美人暖床,但看到夏济投入其中不掩深情,单黎又觉得自己走了一步错棋。 人就是这样,把多得的当作是应得之物,若有一日少得了一分便觉得你不尽心力。曾经一心为公的夏济染上了烟火气,生而为人,他不该吗? 杞县双茶坊碧水书局,明媚的午后阳光普照在陈旧的木质房顶,整栋书局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连书墨的幽香都遮盖不住,书局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这年头读书人少,杞县的读书人就更少了,他受命于荡寇将军开设书局贩卖传阅的都是正经书籍,顾客都是固定的,生意自然冷清。 不过每当有大家著作传至碧水书局,书局都能热闹几日,因为著作还未普印整个杞县就只有一本,恕不外借,谁想看得自己来誊抄,谁先来谁先抄写。前些时日碧水书局得了一本【琼华奇略】,放出风后接连两日誊抄之位都由一人占据,多位士子败兴而归。 “小余夫人喝水。”书局老板的幼子乖巧地为坐在后堂奋笔疾书的女子奉上一杯温开水。 月白衣衫的余蔓精巧妩媚的眉毛微微皱起,撂下笔对着墨迹未干的纸张徐徐吹了口气,这才扬起笑脸转向小童,亲切地揉揉小童的脸蛋,端起茶碗啜饮一口温水。余蔓已在碧水书局抄了两日的书,期间怕分心抄写错误连续敛眉肃目不敢懈怠,终于还有三页就能抄完这部【琼华奇略】。 这还要从前几日夏济沐休说起,那日夏济拿着笔帘子就要出门,余蔓眼巴巴的问夏济去哪儿想跟着一块儿去,邻里说闲话的人多,她找不到可心的能沟通的人,夏济若是不在她整日就是一个人呆着,夏济也觉得好不容易有个沐休日再与余蔓分作两地不好,就带着人一起去了碧水书局,可惜无功而返,唯一的誊抄位已经被人抢先占据,余蔓便主动请缨要帮夏济抄书,白天夏济上职她跟着去菜市买完菜就带着笔墨纸去双茶坊等书局开门。 “小余夫人,今天夏先生也会来接你吗?”稚嫩的小童只及桌高,下巴搁在桌上小脑袋摇摇晃晃。 余蔓期待地望着光照最足的书局大门,难掩甜蜜的笑意,轻声道:“应该会吧......” 今日誊抄的速度比昨日快了不少,夏济散职就来会绕道双茶坊来接她,虽然没有做出约定,夏济来书局见不到人自己就会回去,但余蔓还是想抄完书在书局等一会儿。 水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只剩最后三页余蔓不愿拖延,重新提起笔要一鼓作气完成,小童安静地趴在桌上看她写字。 第30章 抄书 最后一笔落成,余蔓长舒一口气,将笔搁在砚沿并没有急着收拾,而是洗了手将原本还给老板并奉上租金,回到原位托腮怔怔地望着书局大门出神。 如今余蔓的日子不能说有多丰富多彩,却能称得上有滋有味,随着时间的流逝出来时的闲言碎语在渐渐淡去,她 分卷阅读53 也总算明白了原来正常夫妻正常的家该是这样一种状态,比较起来她做寡妇那几年真是活得寡淡,婆婆再好小叔再好也不能真正让她鲜活起来,而有一个朝夕相对的人疼她爱她才是永葆青春的良药。 每天早上做好饭趴在客厅的门框上看卧室里的夏济刮胡子,夏济已经不再像初时那么羞涩,常常对她回以微笑,好像就是和她在一起之后,夏济变得不爱戴纶巾了,每每都戴上一顶发冠显得人更加年轻俊朗,外面传言夏济对她如痴如狂,那肯定言过其实,但余蔓知道夏济很喜欢她,没有公务必定在家陪着她,她炒菜他生火填柴,整个馒头要蒸一早上没什么对话却谁也不会腻。 思及甜蜜之处,心念成诗句,余蔓提笔在抄本的最后一页空白写下四行温婉隽秀的小楷,与前文的峻激笔力截然相反。 “小余夫人,夏先生来接你了!”小童欢呼着从门外跑进来给余蔓报信。 余蔓还悬着腕闻言忙抬头,夏济的身影就在这时映入眼帘,夏济手上拎着一条麻叶串起来的猪肉,见到余蔓脸上立刻就挂上温柔的笑意,余蔓眼波脉脉地望着夏济,直到人走到跟前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在抄本后面写了几行小秘密,连忙心虚地将抄本合上。 夏济意外地一挑眉,在余蔓对面坐下拿过【琼华奇略】抄本,边翻看边点头赞叹:“夫人笔锋苍劲,有大家风范,怀信自叹不如。” “都抄好了,你可以回家慢慢看。”余蔓为了防止情思被当场戳破,便按住夏济翻页的手,把抄本拿回来。 “夫人辛苦。”夏济侧身坐在长凳上嘴角含笑眼眸含情地看着余蔓。 余蔓一手扣着抄本一手托腮,花颜绽放,灼灼目光与夏济相接,谁也不先移开。 “咳!” 书架后面有人故意咳了一声宣示存在,余蔓眼波流转嗔怪地瞪了夏季一眼,目光扫向出声之人,昨日问她何时能抄完的士子正拘谨地拿着【琼华奇略】原本,想来是要在后堂抄书,余蔓歉然地对那士子微微低首,三下两下收拾好笔墨与夏济离开碧水书局。 “夫人才情卓越,每日为我洗衣叠被不说,还要为我做这死板的抄录之事,实在是屈才了。”夏济走在街上叹道。 “我有什么才情?不过会写两笔字而已,就算有......”余蔓好笑地压低声音,悠悠道:“也是耳濡目染跟你学来的。” “胡说,我什么时候教过夫人吟诗作画?”夏济对余蔓飘忽不定的胡话已是无奈,半是责怪半是纵容地反驳道。 “哎呀~”余蔓拖着调子,身子一歪肩膀撞过去蹭了蹭夏济的手臂,“当然是在梦里,难道你忘了?” 夏济气笑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每每有言语歪缠他总是说不过两句就败下阵来,到底比不过余蔓天真无忌。 自师父逝去师兄师弟离散,余蔓好多年没这样口无遮拦的调皮过了,她在夏济面前找回了几分当备受宠爱的小师妹时的肆意妄为。既然夏济在此事上已然不再为所动,余蔓自知再讨不到便宜,便弯着笑眼不做纠缠话锋转到别处。 “你买得肉?”余蔓指指夏济手上的麻叶。 “嗯。”夏济心有余悸的轻声应道。 “早上不是说好我来买吗,我都买好了。”余蔓早上买得那条饱满的五花肉正挂在家里厨房的墙上,估计上面还有残余的露水。 “留着吃。”夏济语焉不详,他手里的这条可是纯瘦里脊,余蔓不爱吃肥肉最好一星肥膘都不要有,但他知道余蔓要买肯定会买五花肉,因为他爱吃。 余蔓觉得肉买多了隔天再吃就不新鲜了,惋惜地咂咂嘴。 夏济不用多想光看余蔓唇瓣翘起的弧度,就能知道余蔓在腹诽什么,他不想余蔓对此多做纠结,遂温声软语问道:“夫人今日可有去裁缝那儿量体做衣?” 效力单氏这些年,单黎赏赐下来的布匹锦缎夏济自己一个人根本用不了,存在屋里既占地方又怕放久了被霉虫蛀坏糟蹋了东西,他年年都将多余的布匹换成银钱,余蔓来之前刚好清过一回旧布,剩下的都是最新的颜色样式,用来给桃李年华花一样容貌的余蔓做衣裙再合适不过了。 余蔓干笑道:“忘记了,明日就去。” 早上吃饭时夏济是说过让她去做衣裳的话,但夏济不知道她今天整日都在碧水书局抄书,因为昨日在书局她全神贯注奋笔疾书,从早到万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只想尽快将书抄好,书局老板被她感动地逮着傍晚来接她的夏济好一通赞叹,回去后夏济埋怨了她一个晚上,责备她不爱惜自己急功近利,余蔓再三保证下一次只抄半天。 夏济一挑眉,倒是与机敏起来的余蔓有几分神似,他狐疑道:“夫人不会不知悔改又抄了一整天的书吧?” 因心虚而瞬间凝滞的呼吸被余蔓自以为巧妙的掩盖过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回道:“没有啊,我最是知错能改。” “夫人改没改不如回头与书局老板一问便知。”夏济立刻板起脸,作势转身就要回碧水书局一问究竟。 “错了错了.... 分卷阅读54 ..”余蔓知道这是藏不住了,反映迅速地一把挽住夏济不让他走回头路,嘴上不住地低声认错。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晚上,这时候想不到回到家看会儿书夏济也就能反应过来了,那么厚一本【琼华奇略】,就算她心思再玲珑剔透笔法再行云流水,也不可能在一天半的时间里誊抄完。 夏济也就做做样子,睨视了一眼乖乖夹起尾巴的余蔓,胸口热腾腾的莫名升起一阵满足感,他今年二十有八长余蔓八岁,单黎座下第一得意人指点天下挥斥方遒,却都没有他得余蔓伴在身边的满足感来得多。 “回到家我们先荡会儿秋千再做饭好不好?”余蔓带着上翘的鼻音摇了摇夏济的手臂,撒娇道。 夏济为给余蔓解闷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上吊了架秋千,有时晚饭后他们一推一荡直到星月沉沉,余蔓就会指着灿烂星河出口成章与夏济一对一答。 “好。”夏济对余蔓的瞒报稍稍板了下脸,便恢复一如平常的温和神态,他在余蔓面前总是当不了坏人。 二人背对夕阳,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微笑,夏济曲了一下手臂让余蔓挽着他的手滑下来,用手掌收紧余蔓虚握的拳头,余蔓移开眼轻笑一声,指节蹭了蹭夏济的手心就像猫爪挠在夏济的胸口,下一瞬余蔓就挣开手横跨一步拉开她与夏济之间的距离,她往前快走两步回眸对夏济眨眨眼好似在催促他快些回家。 他们都沉浸在初尝情思的蜜罐子里,以为这样相视携手的甜蜜日子会不间断地持续一生,却忘记了他们身处于动荡乱世中。 当夜民居巷道里火把通明,嘈杂的人声打破静谧的夜晚,余蔓在躺在床上微微蹙起眉头眼皮下的眼珠打了几转,她翻身侧躺没有睁眼放任自己陷在半睡半醒中,但手却有意无意的伸进枕下,那是放佩剑的地方。 “夏先生!”有人在悾悾拍打院门高声叫人。 夏济瞬间惊醒,立刻起床,灯也顾不上点就摸黑穿衣。 “我去看看。”余蔓只穿着里衣握剑从里屋走出来,就要伸手去拿衣架上夏济的斗篷披着出去应门。 “夫人莫慌,应该是主公急招。”听外面的声音应该不止招了他一人,定是有突发战事。 草草穿好衣衫,头发还是散的,夏济快步走到院子里先应了一声,然后边束发边去开门,传令的侍官将单黎的命令简要一说,原来是闻人氏和尤氏又打起来了,这回还波及到单氏的领地子午道。 夏济说要回去交代一声去去就来,余蔓已在房中点燃灯台,披衣坐在夏济的床尾。 “夫人,我要走了。”夏济回来就贸然一句。 “去哪儿?要出兵了?”余蔓腾地站起来,仿佛知晓了一则噩耗,虽然心里明白夏济的身份东征西讨是家常便饭,但事到临头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夫人要多保重。”夏济执起余蔓的双手,语调艰涩满眼不舍,不住地殷殷嘱托道:“切莫过于操劳,家中尚富足有余,夫人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日日弹琴看书便是。” 想到家中劈好的木柴用不了几日,水缸里的水最迟后天也要打了,夏济恨不得将柴和水准备到明年的量再走,又一想到他不在万一哪次余蔓生火没生明白,一连吃几顿冷食可让他如何不心疼。 第31章 早回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余蔓用力点点头,深深地望着夏济不舍道:“倒是你,一定要平安......” “要去多久,得准备行礼吧,对,行礼。”余蔓意识到当务之急是给夏济收拾行礼,眼神忙乱地在卧室里四处乱看,想着给夏济带些什么为好。 “来不及了,我这就得走,侍官在外面等着呢。”夏济摇头道,紧急诏令他从来都是穿了衣服走人,这次破天荒的复返停留,不过是为了和余蔓告别。 “那怎么行!”余蔓不赞同地提高了声调,抽出手霍然转身就去给夏济收拾行礼。 看着余蔓小动物似的扎进箱子里一拱一拱得,夏济嘴角无法克制地上扬,只是这回真的来不及了不能继续纵着余蔓了,他心中万分喜爱却不得不无奈地上前制止,他真的得走了。 “好啦!”余蔓用最快的速度划拉出两件衣服,用案巾一包塞给夏济,扬着下巴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夏济抱着团成一团的衣服,忍不住捏了一把余蔓得意的小下巴,惹得余蔓“嗳”的一声捂着脸往后躲,夏济意犹未尽地放下手,重重叹道:“夫人,我去了。” 余蔓衣衫单薄,夏济本不愿她出门相送,奈何拗不过她,二人相携走过小院,余蔓突然情难自持一把抱住夏济,脸庞凑近声音轻颤道—— “你能早点回来吗?”她不敢想象没有夏济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宿夜不梳头,丝发垂两肩。婉转郎胸前,何处不可怜。眼前一幕让夏济心生无限怜爱,他倾身用力回抱余蔓,竟生出一种壮志全无永醉温柔乡的想法来。 “夏......” 一波动员做完文武将都走一批 分卷阅读55 了,夏济还没出来,侍官见夏济家的院门半开半合等不及推门进去,就看见一对有情人不舍缠绵月下相拥,月华洒照庭院衬得璧人如玉似仙,侍官生生刹住声僵硬地站在门外,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夏济仿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松开环抱余蔓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脚步如飞怕慢下一拍就再也无法忍心舍下余蔓。 迟了片刻呆立的余蔓才有所动作,她小跑到门后偷偷往外看,夏济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她怏怏地关好门回屋吹灭油灯,却没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在幽暗中惶惶不安地坐在夏济的床上,巷子里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立刻就会竖起耳朵,期盼战事取消是夏济回来了,就这样直至天亮。 后面的日子简单又无趣,余蔓就像是一只早早过冬的山林动物,缩在她和夏济的小院子里冬眠,不敢计算时间甚至不敢去想身处的这一天是几月初几,实在闲得发慌她就顶着正午的日头在院子里劈柴直到精疲力尽。 当你有了想等的人,就会发现连一日你都不想等,最好世上再无分离。 深秋的河水寒凉,余蔓蹲在河边手伸进河水洗涤衣裳,每隔片刻就凉得一激灵缩手回来呵气取暖,蹲久了腰酸腿软余蔓也顾不得河岸寒凉,跪坐下去继续洗。 “小余夫人,我兄弟来了封信。”一条岸上邻近洗衣裳的张姐,陪着笑脸凑过来,对余蔓道:“听说你识字,能帮我看看吗?” 张姐寡居带着弟弟过活,前年弟弟南渡苕溪求学,留她一人在杞县给人打零工做些洗衣缝补的活计为生。收到弟弟的来信张姐欢喜之余又愁自己不认字不知该找谁帮忙读信,家里隔壁有个书生但她跟那书生的老娘不对付,不愿给那老货上赶着送人情,便想起今日正是这月十七,该是余蔓出门洗衣的日子,她和余蔓常在河边挨在一起洗衣,虽见过数面亦有过点头对笑,却从未说过话,但余蔓看着是个温婉和气的人,所以张姐就厚着脸皮对素无交情的余蔓请求帮助。 “可以。”余蔓放下捶打衣裳的棒槌,对张姐柔柔一笑。 张姐忙不迭地将湿漉漉的手在身上蹭干,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信,宝贝地跟个什么似的,她展开信纸就要递给余蔓。 “你拿着我读就行。”余蔓抬了抬自己水淋淋的手,示意张姐她就不接信了。 张姐连声道好,两手展平信纸举到余蔓面前,余蔓缓缓念了起来,没念过一半张姐已经听得头如斗大,她愁眉苦脸地打断道—— “哎呦,我们家大郎真是读书读傻了,写个家书也要掉书袋,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哪儿能听得懂呦?” “等一下,我讲给你听。”余蔓安抚的对张姐笑了笑,垂眸快速扫了一遍后半封信,,复而抬头笑道:“恭喜了。” “大郎说了什么?”张姐知道是好事,瞪着眼睛急问道。 “他说已学成出师可以致仕,问你想去今凤安家落户还是想他回杞县谋路。”余蔓向张姐简略地表达了张家小弟的意思。 张姐高兴的快晕过去,她又当爹又当娘丈夫死后为了弟弟更是绝了再嫁的念头,含辛茹苦终于将弟弟拉扯成人,总算是熬出头了。 “当然是回杞县,有祖屋住。”张姐不住地念叨着,家里穷得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但她还是舍不得那间破屋和几件穷酸家当,而且今凤人生地不熟不如在老家安心。 “小余夫人,我豁出去这张老脸再求你一件事。”张姐苦着脸,渴望地合起手掌对余蔓拜求道。 余蔓摆手示意张姐无需如此,笑问道:“你要我帮你写封回信?” “是是是。”张姐用力点头,遍布风霜的脸上尽是渴求。 不过是举手之劳,余蔓觉得张姐这阵仗真是小题大做,不过是动动嘴动动手的事谁还能端着架子不成,她问:“你可有纸笔?” 张姐知道余蔓这是答应了,家里还有弟弟剩下的笔墨纸都被她当作贵物收在箱底,她请余蔓等她一等风风火火地跑回家拿来了书写用具。 往岸上走找了快平地,余蔓跪坐在地上伏身将张姐的口述以张家小弟的语态句式写了封回信。 河边的洗衣服、路边小贩和路人见余蔓和张姐又说又写按耐不住好奇心纷纷围上前来,知道是张家小弟完成学业要回来孝敬张姐,都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的话,余蔓写完吹干墨迹含笑将信纸给张姐,张姐视若珍宝地收好打算洗完衣服马上就送去驿站。 “张家大妹要享清福喽,小余夫人的苦日子也要到头。”卖彩线的精瘦小贩唏嘘道。 “是呦是呦,想想咱们可是和尤家的贵人一条河上洗过衣服的人。”几个洗衣妇嘻笑道。 余蔓不以为然地勾勾嘴角,这种话在她刚来杞县那会儿听得太多,从最开始的逆耳不悦到现在已经完全能当作耳边风,原以为最近他们说腻了以后能消停,这回又复发了。 “小余夫人,我问你哦,你那夫君和小叔来接你你和谁走?”一牙尖嘴利的妇人顶着旁人的目光得意地问余蔓。 感受到围绕四周看好戏和 分卷阅读56 求知欲旺盛的眼神,余蔓冷淡地起身,旁若无人地回到河边继续洗衣裳,她不是不会与人话家常,不能说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也能说各个层次的人都有过交集,但家长里短是家长里短,谁会愿意当人闲话的对象。这样一来面对他人无礼的冷淡,在无礼之人眼中就成了高傲。 “你嘴咋那么碎!”张姐因余蔓刚帮过她,当即叉起腰指着嘴碎的妇人骂道。 那妇人不服气地挺挺腰就要跟张姐对着干,被后面的人扯了扯袖子,到底知道是自己理亏狠狠一甩头发回去继续干活,围观的人也讪笑着散了。 张姐像打了胜仗一样大摇大摆地回到岸边,从腰间摸出一枚鸡蛋,热情地塞给余蔓,道:“小余夫人,这个给你。” “哦?不用,我不要。”余蔓连忙摆手拒绝张姐的鸡蛋,她哪能不知张姐这是何意,“我只是随手帮你写几个字,不能要你东西。” “你不要我可没脸再求你。”张姐强硬地要把鸡蛋塞给余蔓,大有余蔓不收她就不善罢甘休的意味,求到别人头上不仅搭人情还要花几文钱润笔费,余蔓不仅答应得痛快还耐心十足,她不好意思和余蔓谈钱,回家拿笔墨的时候顺道从鸡窝里摸了个鸡蛋带上。 余蔓无法只得接了鸡蛋,被寒凉的河水浸泡得红一道白一道的手指捏着鸡蛋,她对张姐弯起眉眼笑得像那邻家温婉可人的小女儿,道:“谢谢张姐,这回我收了,下次可不能这样。” 张姐笑得朴实,她将衣物挪得离余蔓近一些,边洗边和余蔓闲话,入冬前要洗的衣物比以往要多得多,大家都想赶在入冬前大洗一遍入冬后天寒地冻少遭些罪。 作者有话要说:  夏济这个纯情的小cn~啷个哩个啷嘿~ 第32章 满足 “夏先生走了得有一个多月?”张姐随口问道。 “嗯。”余蔓想到夏济短暂地失神,一晃儿夏济都离开这么久了。 “唉,这世道活人死人都不能团圆,想我家那死鬼......”张姐话说一半自觉不妥又掐断话头,她丈夫从军一去便生死相隔,想到夏济也是随军出征,她在余蔓说这些可不吉利。 “应该快回来了。”余蔓轻声道,单氏出兵也就在苕溪以北打仗,就那么几个地方想打上一年半载都难。 “你......什么打算?”张姐迟疑道。 “什么打算?”余蔓闻言一愣。 “你和夏先生好得蜜里调油,大家都看在眼里。”张姐深有感触,苦口婆心地劝道:“但这见天打仗好能好几时,都是对你好可得挑个能当饭吃得,趁着年轻好颜色把能享得富贵都享了,你在这儿风里来雨里去的熬着能熬出什么来,最后颜色熬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余蔓听得发懵,她已经跟了夏济还能挑什么,又觉得张姐的话绝非空穴来风,遂问道:“此话怎讲?” “小余夫人,我可不是在说你闲话。”张姐局促搓着衣服,她实在看不下去小余夫人白瞎了自己的好命,“就是怕你年轻脑子里净想些情情爱爱,女人啊,年轻时靠男人年纪大了靠儿子,男人们要建功立业,留女人在家守活寡,都是守活寡为啥不给自己选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地方。” 余蔓不能说不认可张姐的现实,但还是莫名其妙,跟她说这些干嘛,苦口婆心地劝她爬墙吗,想到这儿余蔓默默地拉开和张姐的距离。 张姐犹自说个不停,她年轻时是巷子里一枝花却半生愁苦被生活折磨的不成样子,常常夜深梦回觉得当初走错了路,深以为今朝有福不享明日都是一场空。 “尤家三将军既然有心接你回去,肯定对你有情,到时候你可别犯傻放着将军夫人不当,苦守在这儿跟我们一样做粗活。” 福气这东西到眼前了你不享,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等到风光不再连个好念想都没有一辈子就只剩愁苦,捡高枝飞一点都不丢人,这是张姐对生活的领悟。 “你说尤晦要来接我?”余蔓诧异地反问道,尤晦现在自己的事处理明白了吗,就有心思想她? “你不知道?”张姐大吃一惊,拍着大腿总算明白前面一席话都在和余蔓鸡同鸭讲。 尤渊、尤晦已反目决裂各自为政,兄弟互相不对付,虽没到拔剑相向的地步但也不会有合作,跟仇敌闻人萩算账也是各打各的,最耐人寻味又引人遐想的要数尤晦几次三番要求单黎归还被尤渊送出的小余夫人,单黎自然不会将分了家的尤氏放在眼里,只回了尤晦一句这是他和尤渊之间的礼尚往来,跟尤晦谈不着。 不过,尤晦好战隐隐有了“溪北小霸王”的名号,只要他有心,早晚能把人要回去或抢回去。 余蔓深居简出,闲话一概不听,除了夏济谁也不说话,她对溪北如今的局势还真是一无所知,今日听了张姐的话怔忡了半行才缓过神来。 “我哪儿也不去。”余蔓笃定地说,她用力地一抖床单,那力道像是在宣告她的决心。 张姐见余蔓当她前面的话是耳旁风,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事随 分卷阅读57 心强求不得,但还是忍不住为余蔓惋惜,余蔓态度坚决看也不看她应该是打定主意了,张姐也只好闭了嘴不再提及此事,二人默默洗衣裳。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余蔓现在只想和夏济相亲相爱地过一辈子,什么叫富贵日子,再富贵,吃饭睡觉也得自己来别人代替不了,又不是衣不蔽体也不是无米下锅更不是床头屋漏无干处,怎么就是苦熬了?她也不是天生贵命,从小到大就在尤家当过几年半正经半不正经的大小姐少奶奶,除此之外她就和普通人一样,且不说砍柴打猎,繁花谷第一小厨娘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相对应的还有师弟的繁花谷第一小伙夫,师父师兄的衣服洗了多少年从举着比她大的木盆到举着和她一边大的木盆,照样长到这么大,也没被风霜染得满面愁苦。 平常日子,满足就好,无需富贵。 只是尤晦的心意,免不了让人埋藏在心底的遗憾复起波澜,苍凉的遗憾之余还有深深地无奈,尤晦此举确实有心,但无疑是将余蔓稍有平静的生活再次掀起一波浪潮。 余蔓落寞地叹了口气,新情美满却总要被人闲话旧情,唉,说就说吧,她又少不了一块肉只要夏济相信她就无所谓,至于尤晦,无论他做什么都太迟了,尤晦比她大一岁,是到了该娶妻生子年纪,也许已经妻妾满院,新人容颜层层叠叠终会盖过故人面,希望他释怀得那一天不远。 “哎哎!小余夫人!”张姐慌张地叫道,接连对余蔓摆手。 沉思中的余蔓身形一震恍然被叫醒,她茫然四顾又顺着张姐的指向看到有一坨衣服浮在水上正缓缓飘离岸边,探手够不到,余蔓情急之下竟要走下河床入水去捞。 “夫人小心!” 背后冒出来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只手按住余蔓的肩膀,另一只手长臂一捞将在水面上打转的衣服老了上来,听到这声音时余蔓就僵住了,她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沿着那条手臂一寸寸移动。 “你回来了!夏济,你回来了!”余蔓大喜过望,向前一扑抱住夏济失声叫道。 单氏此次出兵兵分两路,夏济跟随单黎这一支出征正好今日回归杞县大本营,从城门到将军府必然要经过横穿杞县的小河,人马入城后行至石桥前夏济不仅想起余蔓每月逢七就会在石桥附近的河道边浣衣,胸中思念早已满溢至喉咙的夏济骑马过桥时便忍不住向桥两边张望,余蔓好像与他心有灵犀一般就坐在他目光第一次所落及之处,看到思念之人神情落寞夏济再顾不得什么,当即催马离开队伍。 “天寒水冷,夫人怎地又来自己洗衣裳。”夏济的手刚从水里出来,他都觉得水凉更何况余蔓洗了这么多衣服长时间在水里泡着,将余蔓的手聚拢一握果真小手冰凉红紫交替。 “入冬前最后洗这一遍,要么闲在家也没事做。”余蔓辩解道。 “怎么会没事做?让你找裁缝做新衣可去了?”夏济上下打量着余蔓身上普普通通的布衣,不满道。 “做了,都做好了。”余蔓用力点头,认真地看着夏济的眼睛,保证道:“因为今天要干活所以没穿,等回家了就换上给你看。” 若说从前余蔓打扮都是爱美的天性使然,但现在她却是为悦己者容,夏济不在她穿新衣给谁看,穿布还是穿锻又有何分别。 “还有一件就洗完了,洗完我们就回家换衣裳。”余蔓加快手中的动作,暗暗后悔之前听张姐云里雾里地胡侃半天,要是专心洗衣裳的话早就洗完了,她和夏济现在就能回家互诉衷肠。 比走前黑瘦了些的夏济一扫眉宇间的风尘倦怠,他不由分说地抢过余蔓手中的衣服,捏住衣角投进河水洗涤起来。桥上桥下的军民当然注意到了这一幕,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嗤之以鼻的有之,眼红嫉妒的有之,摇头好笑的有之,但更多的是艳羡与赞叹,看到这对天作之合一般的佳侣活出了向往中的模样。 乘在马上缓缓下桥的单黎回望河畔一派温馨和睦的景象,眼中的阴霾逐渐汇聚成风暴,他本就觉得夏济为他做事不如往日尽心尽力,这次出征想在尤氏和闻人氏中间渔翁得利却不仅一点好处没捞到,还吃了不大不小的亏,可谓是败兴而还,一回来就看到夏济归心似箭与情人相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加重怀疑夏济在征途中脑子就没离开风花雪月情情爱爱。 余蔓是单黎亲口向尤渊索求并指给夏济的,当时他以为这女人有什么风浪也掀不出一方宅院,压根就没把余蔓放在眼里,没想到还真就小看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勾引他得力属下不务正业的祸害,单黎心中暗暗怀疑是不是着了尤渊将计就计的道儿,竟接手了这么个妖蛾子,对,就是妖蛾子,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能成为尤氏兄弟反目的□□如何也做不成一朵小白花。 “小余夫人真真尤物,走到哪儿都是一番佳话。” “怀信得醉国色温柔乡,不忘人生走一场啊,哈哈哈!” 无功而返的归程路上下属们面上都捎带着些许萎靡,见夏济如怀春少年郎一般等不及地投奔情人怀抱这下都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起来,单黎听在耳中记在心上,对余蔓的不虞 分卷阅读58 远胜于对夏济的埋怨,甚至已濒临恶感的地步。 第33章 柳夫人 秋末初冬,只有正午的阳光能让人感受到暖意,光秃秃的梨树下秋千轻微摆荡,余蔓一身青春靓丽的樱草色冬衣冬裙坐在秋千上晒太阳,手上拿着她为夏济亲手抄录的【琼华奇略】时不时地低头翻看两页。 “嗳~” 余蔓不悦地蹙起一边的眉头,双脚落地,她不过是想静静地享受温暖的午后怎地这么难,巷道里敲打院门的人锲而不舍地敲了半天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肯定不是夏济,若是夏济,敲两下就会唤一声“夫人,我回来了”。 就是如此,余蔓也没开门更没吱声,而是攀着立在院墙上的梯子坐上墙头往下望,看看这个不速之客是何许人也。 “你找谁?” 余蔓看是个陌生的士子打扮的青年,心中对这人又增了几分不喜,面上无焦急之色想来不是什么急事,没人应门还干敲不走,可真是其心若揭,所以余蔓的语气极为冷淡。 那青年惊讶地抬头望着墙头上的余蔓,添了一遍干涩的嘴唇,拱手道:“小余夫人,在下失礼了,敢问夏先生可在家中?” “你觉得夏济若是在家会没人开门吗?”余蔓语调凉凉地反问,清冷的目光直刺目光所落之处。 青年心虚地缩了缩肩膀,面上讪讪地低下头却还坚持自圆其说:“在下前日向夏先生请求,借【琼华奇略】抄录。” 说完等了半晌,墙上动静全无,青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余蔓就高高在上地坐在那儿冷冷地俯视着他,他尴尬地张张嘴,最终艰难地吐出一句请求:“夫人可否将【琼华奇略】的抄本予我?” “他没和我说过。”余蔓也懒得再浪费眼力逼视这心怀鬼胎之人,漫不经心地拔着墙头的野草,淡淡的说道。 “夫人,千真万确,夏先生确实答应过我。”青年深深地一俯首。 这种人,夏济出征的过程中她就遇上过不少,第一次见识还能让余蔓惊一惊,后继而来地就只能归到跳梁小丑之流了。 “闲话少叙。”余蔓散漫地垂下眼睫,手上卷折着一把野草,看也不看那青年,“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想来言行礼仪不用小女子重新教你,你自己要心中有数。” 莹润的眼皮陡然一抬,目中冷光乍现,余蔓缓缓将后面的话说完:“再敲,我就喊人了。” 话音未落,人就已消失在墙头,不管那青年脸上打翻得是哪一画色,余蔓也是看巷里无人,才多说了几句警告之言,否则那人掩耳盗铃地问完夏济在不在,她扔下一句不在就会走人,再敢继续敲门就拿刀剑来说话。 重新坐回秋千,书是彻底不看了余蔓摇曳着小腿朝着暖阳越荡越高,没等她玩尽兴恼人的敲门声复起,余蔓正在是否回屋拿剑的边缘徘徊,门外传来的却是女子的莺声细语。 “小余夫人,可在府上?” 余蔓一愣,听声音并不是附近的邻居,在女子唤第二遍时一头雾水的余蔓去开了门。 “柳夫人?” 余蔓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单黎的柳夫人,只因她清楚地记得她和夏济离开将军的那天下午这个柳夫人曾到访过夏济的小院,至今她都不能断定柳夫人那次是为何而来。 “小余夫人乔迁新居,妾身还未曾拜访恭贺过,今日特来一聚。” 柳夫人言辞闪烁显然来意不止于此,余蔓侧身抬手请她进院,柳夫人带来的两个侍卫就守在门两侧。 客人来了自然不能站在院子里讲话,余蔓引柳夫人进屋,厅室她日日都收拾没什么见不得人,闲话了几句衣裙针线,柳夫人终于开始进入主题。 “你可知道前几日夏先生被主公责骂了。”柳夫人摇头叹道,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女人在她面前如此关心夏济,余蔓眼底有警觉的暗芒一闪而过,但对夏济的在意还是占了上风,她追问道:“将军为何责骂他?” 现在是休战期间,什么事能让单黎责骂一个谋士,还能让柳夫人特地来她面前学舌,莫非和她有关? “听说那天夏先生陪小余夫人出城打猎,主公有急事找人找不到。”柳夫人接过余蔓推给她的热茶,并没有喝而是一下接一下的转着。 余蔓对此事印象深刻,她眼角眉梢一挑,反驳道:“那天夏济沐休,我们也没往远走只是在城郊游玩。” 夏济记得她喜欢骑马打猎,见她在县城里为些日常琐事拘了有小半年,就买了弓箭租了马匹想趁着沐休日带余蔓出城打猎,夏济虽不通射猎但和余蔓纵马郊外,手把手地一教一学自是别有一番情调。可惜没玩多久就被人寻来将夏济火急火燎地叫走了,晚上回来时看得出来夏济在她面前有努力调整心情,但余蔓还是能察觉到那股愤慨,原来是被单黎责骂了。 这单黎也真是,下属好不容易有个沐休日还只能在家霉着不能出去走动走动了?人找到了也没消极怠工,不是放下手头一切去将军府领命了吗?这他也好 分卷阅读59 意思发脾气。 “沐休是沐休,但先生的心思也要多放在主公大业上才是。”柳夫人谆谆道,说得是夏济但好似教诲地是余蔓一般。 余蔓心中不悦,暗地里抱怨单黎和柳夫人是非多,沐休日出去走走还能给夏济定下个错处,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她不能在柳夫人面前做出任何逆反的表达,毕竟单黎是主,夏济是臣,她一时不忿回击几句倒是痛快,但柳夫人回去传到单黎耳朵离去,却是给夏济惹麻烦。 余蔓喝着茶默默不语,敛去眼底悦动的光,将周身气势压倒最低做出一副劣势的模样,柳夫人见她如此心下一松,觉得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关于夏先生和小余夫人,军中民间传言不断,夫人可曾知晓?” 这是终于绕到她这里来了,余蔓依旧没有抬眸,眼珠在眼皮下一滚流露出她心绪的波动,沉默地点点头只等柳夫人继续分解。 柳夫人不知道余蔓对传言有没有正确的认识,便悠悠讲述道:“他们都说小余夫人迷得夏先生神魂颠倒,不思进取,不务正业......” “呵~”余蔓微微启唇用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打断柳夫人的话,“他们是谁?” 余蔓听到的传言无非就是对她的身份来历有所指摘,对她和尤晦的纠缠有所议论,而柳夫人所说得“他们”怕不是指多数而是只少数,也许这话就是单黎的意思。 “他们是谁并不重要。”余蔓扬起眉角,淡然地挡回正要开口的柳夫人,悠悠道:“重要的是这些无稽之谈荡寇将军想不想相信。” 柳夫人能当此重任前来敲打余蔓,也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女人,她沉思片刻,直视着余蔓的眼睛坦然道:“这种话听久了不由得将军不信。” 余蔓眼底划过一丝轻嘲,哀叹道:“那夏济多年的殚精竭虑,可真是空付了满腔热血。” “此事也不是毫无转机,主公打心底还是信任夏先生的。”柳夫人忙道。 心底信任夏济,但嫌她碍眼,余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暗暗唾骂单黎手欠伸手管到下属家里,也就是说单黎责骂夏济根本是不是因为沐休的夏济没有在家待命,而纯粹是因为夏济出行的原因是她? 事实确实如此,单黎对夏济和余蔓左看右看都不顺眼,前几日寻人不见就借机爆发了,他又不好亲自下场为难余蔓,便指派柳夫人去杀杀余蔓的气焰,单黎甚至觉得流年不利的晦气都是余蔓带来得。 “那该怎么办?”余蔓倒想听听单黎就柳夫人之口对她有何指教。 “只要夫人日后行事低调些,劝夏先生少做些痴狂之事,夏先生的心思回归到单氏大业上,他们主臣哪能有隔夜的仇。”柳夫人真挚地劝说余蔓,按理说她是单黎面前的红人,完全可以在余蔓面前摆说教架子,但有过一面之缘的她知道余蔓出身气度皆不凡,传起话来还真有些发怵。听说小余夫人心高气傲又通晓文墨,这要是谈不拢引起争执,她未必说得过,到时候又是没脸。 余蔓好气又好笑,可又能如何,沉吟后只得道:“夏济对荡寇将军忠心耿耿,日月可见,至于他和我......” 郑重的目光直直看进柳夫人眼底,余蔓继续道:“夏济是个人,不是块石头,他也要吃饭睡觉,难道他用吃饭睡觉的时间陪陪我,也要被指摘忠心旁落吗?” “夏济对单氏大业一丝不苟,他们想看见就能看见,不想看见就可以装作没看见。” “柳夫人,我的行事低不低调已经不在我能控制范围内了,从我来杞县第一天开始出去买个菜也会有人指点,难道菜就不买了日子就不过了?至于夏济,我没觉得他痴也没觉得他狂,一个人回到家陪妻子抱孩子侍奉父母,这有错吗?” 单黎明明是强人所难却自己站在制高点不自知,难道他在后院和柳夫人在一起时也满脑子建功立业?可笑。 第34章 随军 柳夫人叹了口气,说实话她有些羡慕余蔓,头一次发现原来宠爱不只可以用珠宝绸缎去衡量,还有真正用心的感情和情不自禁的行为。 “我知道,我理解,但也许只要你们稍作克制,眼前的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柳夫人觉得恩爱无错,但只要余蔓和夏济别跟自己过不去肯收敛,又何乐而不为呢? 哪怕是夏济在外面疏远冷淡了余蔓,关起门照旧恩爱,别惹单黎疑心,这道坎儿不就过去了吗? 余蔓无奈,知道和柳夫人多说无益,只得好脾气地点点头。单黎作为一方霸主心眼儿真是过分得小,惯会给自己的性格缺陷找理由,疑心病也重,余蔓甚至觉得单黎是不是哪一天会怀疑他那三位公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夏济没为她烽火戏诸侯也没为她花天酒地,该上职的时候上职该出征的时候出征,不过是陪她一起做做家务寻点乐事,就能......单黎该不会是身心某些方面有毛病吧,夫妻生活得有多不和谐,才能见不得别人恩爱,啧,眼红得要滴血了。要不是看在夏济对其效忠的份上,她绝对不忍这口气。 分卷阅读60 柳夫人不忍还想开口宽慰余蔓几句,就听院门吱呦一响有人进来了。 “夫人,家里有客?”夏济进来前问过守门的侍卫,知道柳夫人在里面,但还是明知故问地问了一遍。 “你回来了。”余蔓几乎是跳起来离开凳子,圆桌到房门的距离不过两步也要奔过去给夏济开门。 柳夫人见夏济回来也不多留,走到院子里与夏济见礼便告辞了。余蔓送柳夫人出门上好门闩后再一转身,夏济已经不在院子里,“嘎吱”一声卧室地窗从里推开,夏济脱下外衫换好常服在窗前对余蔓笑得温柔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沉重。 “夫人,我们早些做饭,天黑再去街头吃馄饨。” 余蔓看着夏济心里乱得很,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她的错,是不是因为她才让夏济有了小辫子让人有借口发挥。 灶膛里的火烧得旺,肥肉丝下锅迅速被榨成一条条蚯蚓形状,葱花倒进去爆香,添水下豆腐块,洒酱料,盖锅盖。 余蔓拿过小马扎和夏济并排坐在灶前,低头摆弄着锅铲,夏济并没有问她柳夫人来做什么,也许他清楚,不清楚也能猜到,但夏济不说话她就安不下心。 燃烧的木柴时不时地发出噼啪地爆响,火红的颜色映成余蔓瞳孔的底色,不知不觉她又想起了老妖怪单黎,开始暗暗地磨牙。 “噗!” 余蔓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夏济不知原有,但看到余蔓笑得开心,脸上也浮现笑意。 “你还笑得出来?” 主公和柳夫人双管齐下就为了整治他这个“昏君”和余蔓这个“妖妃”,柳夫人才刚走余蔓也能笑得出来,夏济对余蔓的心大无奈地摇摇头。 “你说你家主公......”余蔓一手惦着锅铲一手爬到夏济手腕上画圈圈,“像不像极品恶婆婆?” 夏济打了个寒噤一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肩膀不断颤抖。 “听说有好多婆婆见不得儿子对儿媳好,千般手段万般本事全用在儿媳身上。”余蔓煞有介事地挥着锅铲,说得头头是道,“以前赶集,有一家都为这事打到街上去了,就因为儿媳肚子疼,儿子帮着洗了一盆衣裳,老太太寻死哭闹要挟儿子休妻。” 说到最后两个字,余蔓倒吸一口凉气,担忧地挽住夏济地手臂靠过去,“我可没欺负你,你都是自愿的,单黎那个生活不和谐的恶婆婆可不能拆散我们。” “谁都不能拆散我们。”夏济反握住余蔓的手放在唇边碰碰。 他不理解,更不会屈服,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谋士连喜欢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由己吗?他和余蔓两情相悦,又没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他们没错为什么要克制。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到底碍着谁了,我们又没当街搂搂抱抱。”余蔓鼓着脸小声抱怨,“他们就是嫉妒,自己活得了无生趣还嫉妒我们。” 拥有余蔓陪伴之后夏济知道自己的改变,有家没家有心念之人没心念之人当然不一样,他心之所向坦坦荡荡敢作敢当。 “很快就过去了。”夏济无意识地揉着余蔓的手,“主公指派我去守松庭,这几日就走。” “你又要走?”余蔓大惊,难过地嘟囔个不停,“天都这么冷了还派你出去转悠,没有别人了么,他怎么不自己去......” 夏济要是走了她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外面那么不友好,会逼疯人的。 “没有战事行动驻扎在松庭小县,在里面坐镇守着即可。” “你还笑得出来!”余蔓气鼓鼓地指着夏济的笑脸,听到锅底滋滋冒响,她站起身掀开锅盖翻了一遍豆腐,又下了白菜进去,重新盖锅,掐着腰站在锅台前瞪着夏济,没好气道:“关火。” 夏济麻利地那笤帚将锅台附近地木柴渣扫进灶坑,关上灶坑的小铁门,悠然地站在那儿等着余热将白菜炖透出锅。 “很开心是吧,这回清静了。”余蔓保持着掐腰地气势不懂,怪声怪气地说。 夏济是清静了,她呢,余蔓想起了张姐说得那个词“苦熬”,对,这种情势下她一个人在杞县不就是苦熬着吗? “清不清静还得夫人说了算,毕竟......”夏济悠哉悠哉,缓缓道:“夫人要随军一同前往松庭。” 余蔓愣住了,几次眨眼后突然一声欢呼扑上去一把抱住夏济,“带我去?真的吗,真的可以带我去吗?” “当然是真的。” 不是野外行军打仗,只是在松庭里面进行治理和防守,夏济记得以前类似地情况有不少有身份地将军谋士带家眷前去,他自然也可以带余蔓去。 余蔓兴奋地去碗柜里拿盛菜地深口盘子,回过身又紧张地问夏济,“会不会有人借题发挥?” 夏济知道余蔓说得是谁,他摇摇头道:“咱们都跑到松庭那穷乡僻壤了,他看不见时间久了也就罢了。” 起锅白雾踊跃上涨,余蔓的面容淹没其中,她幸福地吸了一口酱汤白菜豆腐的香气,弯腰盛菜,夏济在旁看不清白雾中余蔓的表情, 分卷阅读61 却能想象到那张娇颜上是怎样一种蜜糖似的满足与幸福。 =============== 入冬前存得萝卜白菜土豆肯定是吃不完了,余蔓舍不得扔掉尽量码到厨房墙角好好保存,肉蛋已经不再买新的了,怕吃到走得那一天还没吃完浪费,白天夏济不在,余蔓就收拾行李,装进去再拿出来乐此不疲。 临行前的那天飘起了落地就化地小雪,夏济回来的很晚,晚到余蔓都披上斗篷提灯要去寻他,才听到他在外面叫门,那声音就像一只被雪压住了翅膀起飞不顺的颓废的鹰。 夏济喝酒了,为何饮酒?自然是为了消愁。 步伐稳健,神志清醒,走近迎在门前的余蔓时夏济还目不斜视地加快速度,进屋后在窗前扑通一声仰面躺下,失神地望着床帐。余蔓知道定有糟糕的事发生,但她不想表现的很慌张很在意从而加剧夏济的坏心情,所以她像往常一样神色自然地去客厅倒好喝得热水和用得热水,端到床边,夏济不起来她就拧了脸巾给他擦脸。 “哐啷!” 夏济猛然起身要来抓余蔓的手,失了准头反倒带翻了脸盆,自己也从床上跌了下来。 “磕没磕着?啊,摔没摔坏?” 余蔓心疼地就要检查夏济的腰和腿,却被夏济用力按在怀里。 “夫人,对不起。” 余蔓顺从地回抱夏济,并轻轻拍了拍夏济的背。 “夫人,对不起,主公不允许你随我去松庭。”夏济无比挫败,他在余蔓面前信誓旦旦,却无法兑现。 余蔓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又是单黎,“是都不允许,还是光不允许咱们?” “就是针对我,针对我们!”夏济地声调中有愤慨又有深深的无奈,别人都可以独独他不可以,公事上他有什么错可以指正可以责骂他绝无怨言,可总揪着他的私事不放怎能让他服气,还是说主公后悔将余蔓指给他,所以才看他们如此不顺眼? “你......若是不开心,我们还有其他选择,我们可以......” 单黎不爱惜夏济之才,对夏济的家事无礼干涉,他们何必强忍着又不是没有后路,夏济和她那臭师弟并称“南北双智”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再不济他们可以先就近去今凤投奔三师兄,三师兄是名镇一方地猛将,有三师兄扶持他们在今凤很快就能站住脚。 只是话到嘴边余蔓却如何都说不出口,因为她不知道气节与忠诚在夏济心中占几成,如果这是夏济的逆鳞不仅会影响他们的感情,也怕夏济介意她不懂他,如果夏济答应了,那夏济被她迷惑心智的帽子什么时候能够摘除,为一个女人背弃主公的污点何时才能洗清,余蔓实在不想夏济离开单氏的原因是因为她,这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第35章 生别离 “对不起,夫人,要把你一个人留下。” 夏济声音沙哑语调黯然,余蔓枕靠夏济的颈窝埋着头,心下一沉,她没有勇气劝夏济反抗,但当听到夏济无奈的对她说出这个事实,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没关系,不去就不去,没什么了不起。”余蔓故作轻松地说。 夏济有反驳过单黎的无理要求么,反驳她不忍心,不反驳她失望,有时候人真的是很矛盾。 气氛沉重地过了半晌,终于夏济再次艰难地开口,“千万别再自己洗衣服,天寒水凉冻坏了你,若是病了,我又不在......” 余蔓低落地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别喝冷水。” “我们可以写信,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信里。” 夏济其实还想说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调动回来,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派遣估计一冬天都别想踏出松庭一步了。 第二天早上余蔓破天荒的没有起床,她就悄无声息的面朝里躺在床上,夏济进去看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余蔓肯定醒着,只是不愿起来面对分离,夏济独自去厨房煮了锅小米粥,给自己盛了一碗就地在厨房喝掉,剩下的盖好锅留给余蔓起来吃,再次回到卧室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余蔓那边还是一点响动也没有,夏济却再也没有勇气分开那幕珠帘。 里室,余蔓头发垂散地坐在床边,静静地倾听夏济在外屋僵立半晌然后快步走出房门走过院子,直到所有属于夏济的生息在余蔓的耳中消失无踪。 “嗳......” 余蔓迟缓地走到洞门前抬手手用指尖拨了一遍珠帘,她没出去而是折返回梳妆台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余蔓怀疑她离成为一个怨妇的距离不远了。 如果单黎始终不放过他们怎么办,他们还能走多远,感情是要维系的,几个月她不怕,但要是几年呢,那她和夏济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重要的是她真的不喜欢杞县的环境,她在杞县活得好累,所以夏济的陪伴才是她漂浮的动力,可现在希望在哪里。找单黎谈一谈的想法不止一次在余蔓脑海中出现,且不说单黎会不会见她,她还是希望由夏济主动解决单黎的问题。 分卷阅读62 整整一个冬日余蔓蜗居在她和夏济的小院子里晒着太阳做着情人团聚朝朝暮暮的梦,一次午夜被噩梦惊醒,梦境中她已两鬓生白青春不在,夏济归来却仍是少年。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夏济仍然归期未定,杞县的民众许久未曾在街市上见过遗世独立绝代芳华的小余夫人了,但小余夫人的名号却从未落地,因为尤氏讨人之心并没有随时间而丧失兴趣,反倒愈演愈烈,不仅尤晦嚷着要单黎把人送还,尤渊也几次派人来杞县想要接回余蔓。 单黎虽然不待见余蔓连着对夏济也有了偏见,但还是知道趁下属不在把下属老婆搞没了这事说出来不太好,而且余蔓在杞县深居简出,夏济守松庭守得也不错,所以单黎对尤渊尤晦的要求也就应付了事。 将余蔓再次推向风口浪尖的不是尤氏的索要不索要也不是单氏的送还不送还,而是闻人萩截了单氏从杞县运往子午道的一批粮草顺带收获一个邮差,那邮差也是倒霉他送得只是普通人家的信件往来,骑着马碰巧遇上运粮的队伍刚超越没多久就被单氏的人截住了。 寻常信件本引起不了闻人萩的主意,但里面有一只邮包是送到松庭给单黎的,有了单黎的身份加成这只邮包的价值瞬间就不一样了,里面是余蔓写给夏济的一封家书和夏济要求她寄过去的【琼华奇略】。 尤氏的小余夫人和夏济的风花雪月在杞县传到风尘迭起,苕溪两岸就没有不知道的,闻人萩自然也知道,只是他没有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规矩,亲自拆开余蔓的信,上面只有一首诗。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闻人萩当着下属的面读完,满座唏嘘,他抱着调笑的心情以为能读出一些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句子,结果却是这样一首哀婉相思的诗作,他索然无味地咂咂嘴不好再说什么,将信和书丢给下属不提。 信和书被闻人萩手下的一个谋士索去,在阶州士子中流传开来,余蔓的诗作和笔迹惊艳众人,被阶州士子亦称“相思夫人”,而那【琼华奇略】的抄本机缘巧合下,作为原型进入阶州的书局择书印拓之列,不过没有人知道抄本出自余蔓之手,都以为那上面是夏济的笔迹。 余蔓写给夏济的相思离别诗迅速传遍苕溪两岸,也逐渐在四方传唱开来,情人分离生不能相见传信诉思情乃是人之常情,可是接下来的事却让这份纯洁的思情染上了污渍与阴霾。 半月后,松庭城楼上的单字旗跌落淤泥,尤晦夺下松庭,闻人萩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大骂单黎手下人才济济,连个松庭都能让给尤晦小儿,小余夫人不亏出身尤氏至始至终不忘夫家,勾得夏济日日与她千里传情,连功业都不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闻人萩的话很快传到单黎的耳朵里,夏济和余蔓的感情本就是他的一块心病,这块心病都快好了又被挑起来翻出痛感,夏济有没有全新全意守松庭?是不是人在松庭心在杞县?单黎每疑心一分对余蔓的恶感就加重一分。 如果没有了这个女人,那么夏济是不是就能重振雄风,做回过去的那匹千里马。 这一日夏家的院门被敲个不停,余蔓就坐在秋千上悲秋伤春对叫门声恍若未闻,她现在已经是个怨妇了而且离疯不远。前一阵余蔓实在忍不住想偷偷去松庭,就算单黎不同意他们团聚,她偷偷与夏济见上一面就好,她可以不留在松庭但她也不要在杞县待了,可以和夏济商量一下她在其他县城或某个乡下村庄隐姓埋名的住下等他。 可是松庭易主,还不知道夏济人在哪儿落脚...... “夫人,主公有几句话要丁某带给夫人,夫人可否开下门?” 院墙上站起来个人,余蔓心情不好也好不起来,见有人爬到她家墙上招惹她,遂很不好惹地挑眉,冷清的目光斜斜的射向那人。 丁佐?他来做什么。 这里可是杞县,单氏的老巢,怎么让尤渊的人大摇大摆的进来骚扰她,听闻尤渊几次三番向单黎提出要接她回连州,拖了这么久莫非单黎今儿个动心了? “夫人,可否开门一叙!” 丁佐站在墙上见余蔓转身慢悠悠的要回屋,急忙提高了音量,哪成想余蔓根本就没打算进屋,而是拿起外墙上挂着的弓箭,回过神又是用那种该死的戏谑的眼神看着他。 “夫人,这玩笑可开不得!” 余蔓搭箭弯弓瞄着墙上的丁佐,丁佐刹时慌了神,连连摆手希望余蔓不要妄为,可余蔓手中的弓弦肉眼可见绷得更紧了,他怕箭矢真朝他放出来,只好手忙脚乱地左挪右躲。 “荡寇将军已答应将夫人归还主公,夫人做好准备不日随我回连州。” 余蔓不肯开门,巷子里已经不少人在看了,丁佐也不 分卷阅读63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尤渊的口信讲出来,他又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忧,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跳下去了。 余蔓放下弓箭冷着脸回屋,并哐的一声摔上房门,卧室还是那个人走时的样子,余蔓呆立在那儿看着眼前的一桌一柜一纸一笔,嘴里喃喃道—— “夏济,夏济,夏济......” 念着念着余蔓突然疯了一般拿起手边的瓶子就往地上砸,易碎的东西都砸完了,就砸那些能听到响的东西。 “你也靠不住,你也靠不住!” 暮色沉沉,余蔓一脸漠然地站在窗前用帕子缓缓擦拭佩剑,身后一片狼藉。 “小余夫人,小余夫人。” 这声音是柳夫人在外面小声叫她,余蔓不动声色地听了半晌才慢悠悠地收剑,一开门柳夫人就被余蔓的神情骇得后退一步,不过她到底记得她此次前来与余蔓有要事相商,马上闪身进去关上门,拉余蔓到厨房和卧房夹角的墙根下。 “今晚子时,你到城门附近等着,有一队军报出城,他们会带上你去抚冥找夏济。”柳夫人戴着帽兜声音压得极低。 余蔓一愣,轻声道:“我可是听说单将军要把我交给尤渊。” 柳夫人早料到余蔓会这样说,“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三人成虎,弄假成真也不是难事。” 柳夫人的言下之意,余蔓懂,就是只要放出话去说你回连州了,传着传着你在众人口中就是回连州了,到时候尤渊不好辩解,还要受尤晦的为难,尤晦刚夺了单黎的松庭,单黎就给尤氏兄弟俩做个局,也是礼尚往来。 “小余夫人要是有心回尤氏,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前面有几章未通过网友审核,为了让它们重新进入审核只好点了再次点发表,破坏了我一排十二点半的美感,好气哦! 【行行重行行,......努力加餐饭。】·无名氏·古诗十九首第一首 第36章 上路 午夜子时,杞县城门,余蔓一身暗色披风站在墙根下一动不动,头戴帽兜只有在月明星稀下吐息出来的热气能证明这个隐在暗处的女子活生生的。 她在等柳夫人口中那支送军报的队伍,柳夫人如此热心定是得到了单黎的指示,余蔓不信单黎此举是单纯的好心,但她认为顺应行事对自己没坏处,留在杞县不跟丁佐走,单氏的人就得强制驱逐她走,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趁夜离开,既对夏济有交代,还能搅一波浑水坑坑尤渊,对单黎来说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须臾,四人小队骑马奔来,其中一人牵着匹空马,他们在城门前驻马,守卫官上前仔细查看四人令牌才下令手下开门放人,但四人小队并未马上动身,而是停在原地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人。 这个时候余蔓从暗处死角走出来现身,四人小队的领头人看一眼身形就知这是女子,便催马迎过去几步。 “可是小余夫人?”小队队长低声问。 “嗯。”余蔓点点头,她也不多言静等这人如何安排。 将空马牵过来给余蔓骑,队长叮嘱余蔓道:“路况多变,请小余夫人多加留心,务必跟紧我和兄弟们。” “好。”余蔓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夜路快马对她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轻骑五人在子时从杞县大门飞奔而出,半晚夜路疾驰余蔓丝毫不落,清晨路遇水源下马稍做休息,喝水进食,余蔓明显感觉这四人从脑袋上冒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到水边灌满水囊余蔓往老树在地上突起的根系上一坐,撩披风时腰间的佩剑露出来了,瞬间八道目光齐齐扫过来,余蔓不动声色的抖抖衣袖佩剑重新被披风盖住。 “小余夫人通晓剑术?”一人发问。 余蔓自己在包裹里装了素菜馅饼和腌萝卜,所以她拒绝了其他人递过来的干粮,先小口喝水润喉,闻言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略通一二。”余蔓说得很谦虚。 “能否请夫人赏脸,切磋指教一番?”一人跃跃欲试。 切磋,你们很闲吗?余蔓拿出馅饼咬了一大口,嚼完咽下去后才回道:“切磋剑术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四位将军都有要事在身,还是不耽误时间为好。” 队长给那个想要切磋的队员使了个眼色,队员立刻憋了心思,直到吃完干粮重新启程再无人说话,期间余蔓倒是想和他们闲聊几句,但想到他们有军报在身,别说多了哪句有忌讳,就没主动说话。 传军报不走官道这余蔓懂,但这样一来她就有些搞不懂方向路线了,这是哪儿啊,还得多久到抚冥啊,什么时候能见到夏济啊,余蔓一直以为这些人有命令在身应该比她着急赶路,但很快她就不得不承认是她一厢情愿地想错了。 事态有异,这是环绕在余蔓脑海有段时间的一句话,因为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懒散,各色眼神频繁接触。 “扑棱棱!嘎,嘎,嘎......” 在一座山脚绕行,山上能遮天蔽日 分卷阅读64 的青松翠树时不时就有乌鸦踏枝起飞,使得静谧山阴摇身一变成了阴沉恐怖。 百里之外余蔓的心弦就绷起来了,她左手握缰绳,右手自然的搭在马鞍上准备随时拔剑,好段时间疏于练功,身手会不会生锈呢?这四个人有问题,问题源头在哪里呢?余蔓想不通,劫财劫色?那这四个军务在身的人真是太有闲情,而且他们是单氏的人,单黎派他们来捎送她去抚冥,打她主意不就是打单黎和夏济的脸吗,他们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也许他们的胆子就是别人给的,想到这儿余蔓不禁心中一寒,不敢再往下想。 队长突然停下叹了口气,“小余夫人,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说完缓缓从箭囊抽出一根箭,其他三人沉默地将余蔓围住。 “单黎阴我!”余蔓脱口而出,惊诧地拧眉,她如何都无法相信,相信了也想不通,单黎和她什么愁什么怨要如此加害于她,是偷了他儿子还是抢了他男人,大费周折只为对她毁尸灭迹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 单黎要她死,神不知鬼不觉地死,跟尤渊可以耍赖说人已送还,跟尤晦可以说人已还给尤渊,跟夏济可以说人偷跑出去失踪了,余蔓走前就没想过这最坏的一点,她活单黎可以和夏济有交代还可以一箭双雕,她死一样可以呀! 余蔓唰地拔出佩剑,围堵的三人见状亦拔出刀,双方对峙厮打拼杀一触即发,队长弯弓却没指向余蔓,而是一箭接一箭地射向山间,余蔓不解其意,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伏地身子拉下披风系带,任由披风从肩头滑落,整个人蓄势待发。 就在队长迅速射出第八箭时,山上有动静了,听着有不少人借着山林掩体跑下山,余蔓眉目一厉,暗怪自己被人拖住了时间,让他们叫来了援兵,可区区一个她用得着叫这么多援兵吗? 不过这些都不在余蔓持续思考范围内,她现在首要目标是打开缺口跑路,先拿来磨剑的就是那个放箭引援兵出来的队长,剑器寒光划破日空,余蔓闪电般地一剑朝队长袭去,原想着另外三个人要是往她身上砍,她就弃马解决掉队长,抢队长的马跑。 现实大大出乎余蔓的预料,队长并未接她这一招而是夺路就跑,其余三个人没对她比划,只冲着她□□的马砍下几刀,余蔓知道反常必有妖,理他们打什么主意能拉一个垫背是一个,第一个对她的坐骑下手的人被余蔓一剑直刺面门只得后仰躲避,他一后仰余蔓直接从马上跃起踹人下马,那人挨了一脚滚到地上还没从被余蔓打落马的震撼中回过神,手里的刀就被余蔓挑飞,他翻身起来空手与余蔓交手,余蔓一上来就打得猛烈至极,没几招就把人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另外两人见同伴落马不仅没施以援手,而是砍死余蔓和同伴的马飞也似的跑了。 “不对,不是援兵,是借刀杀人......” 余蔓狠狠盯着三骑奔逃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单黎,拆人姻缘坏人家事,想杀个女人连真刀真枪给个痛快都不敢,真是越活越上不得台面了。 山上跑下来的十有八九是绿林山贼,余蔓可不想落在山贼手里,她不会轻易放弃生的希望就像那年在长勺提剑出逃,但当她正要顺着另一面的山坡准备滑下去时,风中呼啸一箭射来,余蔓点翻身躲过,箭矢冲地一声埋进土里。 “呦,哪来的小娘子,你家男人把娇滴滴的你丢在这儿自己跑啦?” 一群人从山上下来堵住了前后的路,个个手里提着刀斧,看行状是山贼无疑,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看样子是领头的,长相斯文说话却轻浮不着调,腰上挂着刀却未出鞘,背挎箭囊手里持弓。 余蔓不动神色地盘算着这里还有没有空隙容她跑路,没有马,前后都有人封堵,上山等于自投罗网,下山嘛......余蔓目光一瞥转向两步开外的缓坡,这边倒是能下去,但是视野开阔没有遮挡,那人手里还有弓箭。 “这位壮士,是他们故意把我丢在这儿。” 余蔓神态自若,轻笑着回答,看这人也不想是穷凶极恶的匪子,她掰点利害关系出来应该还能有转机。 “管他有意无意,凡是路过此地的人和物都归我们聚贤山所有,小娘子听好了,你既然踏入此地,你的人自然就归我了。” 年轻男人一副山猫看猎物的眼神,饶有兴致地将余蔓上下打量个遍,又转到余蔓手上犹自滴血的佩剑和地上尚未凉透的尸体咂了两下嘴。 “啧,真辣。”男人嘴上惊叹,眼中却一片漠然毫无波动。 余蔓倒是心头一轻,这世道果真还是女人好活命,虽然代价无法想象但至少向上人头暂得保留。 “壮士别冲动,小心正中他们借刀行凶的诡计。”余蔓想顺手甩甩剑上的血迹,但怕这一行为激怒对方,又生生忍住,在保命的前提下徐徐图之保平安,“他们就是想借聚贤山的手毁我名声,到时候传出去我夫君......” 那男人不感兴趣地挥手打断余蔓的话,他无聊地掏掏耳朵,“我可不管不着你夫君是谁,你夫君也管不着我。” 分卷阅读65 余蔓正纠结拿谁充当她“夫君”更合情理更有威慑力,这下可好人家管你是天王老子的话已经立下了,但余蔓还是觉得说一说对自己更有利,正牌夏济显然在这帮人面前威慑力约等于没有,溪北就那么几个大拿,单黎、闻人萩、尤氏兄弟,不如她就拿尤晦挡一挡? “还望壮士高抬贵手,我与夫君定感激不尽,来日......” 余蔓挽了个剑花,负手握剑对众人罗圈拱手,哪成想这回的自报家门依旧未成型,再次被那人打断。 “那几个人既然把你撂这儿,毁你名声清誉这锅我们就背定了,既然背定了为何放着正经主意不打还要高抬贵手?” 那男人边说边笑,声音低沉,露出森白的牙齿和他白净的脸一搭配显得整个人阴惨惨的。 “所以呀,小娘子死了这条心吧,乖乖上山陪我喝酒,要是会跳舞唱曲儿更好,我肯定让你多活一晚,再庖了你这身细皮嫩肉炖熟,犒劳我这帮兄弟。” 第37章 五娘 这话说得余蔓遍体生寒,听过有黑店迷晕了客人截完财就把人剁了卖人肉包子,所以山贼吃人肉余蔓也绝不会当成一个笑话。 单黎,单黎,她若能生还,定要向他千倍百倍讨还!余蔓在心底一字一句地叫嚣着,恨不得食单黎骨血。 就在这时包围圈外接连扔进来几个球状物,其中一个滚落余蔓脚边,低头一看竟是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余蔓心跳快半拍赶紧将人头踢远,其余散落的两个也是血淋淋的人头,一一看过去却有些眼熟。 是把余蔓骗到此地后又抛弃同伴逃跑的那三个人! “大当家!” 前方的人墙让出一条窄道,此起彼伏的问好声,连那个恐吓威胁余蔓的持弓年轻人也恭敬地垂下手,一左眼戴着玄纹眼罩的精壮青年提着滴血的长刀骑马走上来,身后还跟着一小队随从。 独眼青年正要跟持弓年轻人说些什么,无意间朝被围在中央的余蔓扫过来一眼,顿时呼吸一凝,微微摆头将余蔓仔细多看了几眼。 余蔓失神地仰望着独眼青年,茫然地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从独眼青年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紧绷的肩膀已经松懈下来。 “大哥,刚才有人故意往山上射箭挑衅,我带人下来那几个人就骑马跑了,扔了个小娘子在这儿,地上全须全尾死的那个就是这个小娘子的手笔。”持弓年轻人躬身对大当家讲述来龙去脉。 大当家下了马,缰绳看也不看扔给手下接着,长刀被他立在地上,目光悠长直望山间侧脸对着余蔓,半晌才扭头目光落在余蔓的下巴上,缓缓开口—— “先上山吧,上山再说。” 山林间的虫鸣鸟叫仿佛都消失了,百十来号人聚在这儿,周遭一切罕见地静悄悄,聚贤山的草寇都好奇地盯着大当家和这个被抛弃在他们家门口的女人。 余蔓换了只手拿剑,长吸一口气,这口气中的轻颤音仿佛经过长长一段的山道盘旋,她不安地挪动步子,对大当家的建议迟迟不做出表示。 大当家见余蔓如此,眼神又是落寞又是心疼,他胸膛低了低无声地叹息,一步步脚踏实地走到余蔓面前,伸出手掌颇为小心地轻轻碰碰余蔓的肩膀,小声安抚道—— “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上山吧。” 余蔓恍如隔世地小心翼翼地摸摸大当家温热的手背,低下头爆发出一声抽泣,看得出来她很想忍住哭声和眼泪,她紧紧咬着嘴唇垂着头去将佩剑收鞘,眼泪滴在剑鞘和手背上,泪眼模糊几次剑尖都对不上鞘,最后还是大当家看不下去,怕她自己割到手,手把手地帮她完成收鞘。 “这几个是单黎的人。”余蔓用力擦了把脸,低声告诉大当家。 大当家一挥手招呼人毁尸灭迹,虽是这些人挑衅在先,但防止单黎倒打一耙还是处理干净为妙。 上山一路谁也没有说话,包括对余蔓和大当家关系好奇的聚贤山众人,到了山寨大当家随意挥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领着余蔓继续往里走。 “大哥!” 那个对余蔓一口一个小娘子的持弓年轻人不放心地叫住大当家,这女人会剑术能轻易击倒军旅出身的青壮年,即便大哥和她认识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是哪个被他们截过道的对聚贤山打击报复呢? “小佟放心,大哥心里有数,有话咱们晚些再叙。” 大当家了然地给小佟一个放心的眼神,带着余蔓去了自己的屋子,余蔓先进去打量着这间山野气十足的房间,硝制的兽皮几乎铺满了整间屋子,大当家随后关上门。 “五娘。” 余蔓霍然转身,目光在大当家脸上一寸寸移动,仿佛有无数无法言说的千言万语都凝聚在彼此的眼中,大当家快步走过来抓住余蔓的肩膀紧了紧又松开,激动不已。余蔓抬起手,掌心温柔地覆上大当家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神情悲恸,她歪歪头对上大当家的眼睛,好像在问这只眼睛怎么了。 “哈哈,四哥瞎了只眼睛,吓人吗,怕吗?”大当家浑不 分卷阅读66 在意地笑笑。 聚贤山大当家就是那个不敌椒州严氏葬身双屿山的镇远将军方辰,也是秦婴子的四徒弟,余蔓的四师兄。余蔓没想到能在她生死一线间看到四师兄起死回生,活生生地坐在马上,还是在溪北地界。 “不怕,四哥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怕。”余蔓说得认真,还拉下四师兄的脸踮起脚尖用额头碰碰眼罩上面的纹路。 方辰拉余蔓在桌边坐下,师兄妹手拉着手对坐沉默半晌,谁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方辰师出名门少年成名,如今落得缺眼残疾落草为寇的境地,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何况是在小师妹面前。 “他们都知道吗?” 余蔓往门外一努嘴,意思是聚贤山上的人知道他们的大当家是为朝廷战死牺牲的镇远将军吗? “只有小佟是我带过来的,其他人不知情。” 小佟名叫佟期,是方辰当镇远将军时手下一个允文允武的小参谋,镇远军奉命征讨椒州却遭敌党在朝廷上各种诋毁,粮草军需横遭刁难,军令常常朝令夕改,方辰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大师兄申绍来得,大师兄在京城都没挡住敌党对行军交战途中他的刁难,想来也是百般解数用尽无可奈何,他遵命就是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他不遵命也是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头一次他对万人之上的皇帝和太后娘娘萌生痛恨,王朝落魄若此各地方各自为政,大泽的皇却将小小的一座京城当作整片江山。最终他的镇远军在缺衣少食顶着荒谬命令的情况下,被一个小小的严氏搞得全军覆没,他侥幸没死却付出一只眼睛的代价,他知道就算战场上没死回到京城,或者根本回不到京城,要他以死谢罪的圣旨就会送到手上来。 方辰把心一横带着亲信佟期翻过兄弟们堆成山的血肉,逃出双屿山游荡到溪北为了生计在聚贤山落草为寇,除了他和佟期,其他人都是后来招揽的。 “那大师兄知道吗?” 方辰闭眼摇摇头,余蔓心道,看来巧合之下竟是她第一个知道四师兄生还的消息。想来四师兄是想从此隐姓埋名下去,否则他当镇远将军时早就反了,山贼和逆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四哥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余蔓保证自己不会乱讲话,且不论四师兄的心情如何,单就镇远将军方辰诈死落草绿林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天子脚下的大师兄,兵马大元帅和镇远将军是师兄弟,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方辰何尝不是为了大师兄呢,他明明可以带着兄弟违抗让他们送死的命令自立为政,愿意跟随他的镇远军自然都能活而且决不在少数,但他不能,他反了,京城里的大师兄定会受到围剿必死无疑,他在多和少之间选择了少,他带着他的兄弟们毫无胜算的执行了朝廷下达的命令,用冤魂给镇远军一个不值钱的忠义名声,保住了他的大师兄,也全了方辰这个名字最后的虚假忠义。他不能原谅自己在赴死的那一刻求生,他永远都无法释怀他带着那群信他敬他的镇远军走上绝路。 “四哥,都过去了,你又没做错什么。”余蔓看不下去四师兄诛心蚀骨般痛苦的神情,轻声宽慰着。 “我没做错吗?”方辰手掌间夹着小师妹的手,喃喃道。 “只要你活着就没有错。” 在余蔓心里只要四师兄还能喘气儿,什么取舍牺牲放弃都不是事儿,何况四师兄也是受害者,真正有错的是那个风雨飘摇昏庸无道的王朝。 方辰苦笑着甩甩头,转了话锋,缓声问道:“倒是五娘你,什么时候从繁花谷出来的,小师弟怎么没和你一起?” 小师弟贾裕是云中郡袁淼手下第一谋士,他一直以为小师妹跟着贾裕在云中郡生活,他们师兄弟各起炉灶支撑不同,不会互相通信话情谊家常,所以无缘向贾裕询问小师妹的近况。 “别提他!”余蔓听到小师弟三个字脸上立刻变了颜色,甩开方辰的手,气哼哼地抱起手臂,“四哥,我跟你讲哦,臭小子不是一般的过分!” “他惹你生气了,快和四哥说说,下回见到他定给你出气。” “他不告而别!四哥你说说他干得是什么事,把师姐一个人扔在山谷里自己不声不响地跑了!”余蔓想起这茬就生气,特别是她出秦岭后听说贾裕入仕云中郡袁氏,更是气愤难消,想入仕就入仕,她又不会赖着他拖他后腿,她当时还有家可回又上有四个师兄,哪条路不能走,说一声能怎样,亏她还以为师弟半夜上茅房走错了路掉沟里去了,为此繁花谷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 第38章 主动 “这得有五年了吧?”方辰估摸着贾裕入仕的时间,“他一直没回去?” “不知道。”旧事重提,余蔓免不了在心头重现对师弟的失望,她落寞地摇摇头,“四哥你还不知道我么,一个人待不了多久,没过几天就也走了。” 有些事情总有人帮你做,总是不需要你做,慢慢地就会变成习惯,但这种习惯打破起来并不难。贾裕不告而别,迄今为止有五年了,这五年有精彩也有惊吓,但余蔓没冻着也 分卷阅读67 没饿着。 “这小王八蛋!”方辰一拍大腿,怒道:“原以为他是个靠得住的,才把你留给他,他竟敢,竟敢!” 师父去后,他们哥几个谁把师妹接回去养都不是问题,但师弟还有师父交代的课业没学完,师弟师妹虽少不了打闹拌嘴,但二人两小无猜,又得师父生前看好,所以他们才将师妹留在谷中与师弟做伴,剩下的就等顺其自然,也不强求,没想到贾裕学成竟自己跑了。 方辰现在恨不得杀到云中郡把贾裕揪出来一顿胖揍,但想想眼下自己的身份,放弃后便又想修书三封传给三位师兄让他们代为惩戒,可再一想想也不可行,登时气憋地长吸了口气。 “靠得住?靠得住......”余蔓喃喃着,越念叨越魔障,她神态木然的轻声问:“四哥,自打师父没了,就没一个人能靠得住,他们都靠不住。” 余蔓抬眸对上方辰不忍地眼睛,怔怔地问:“四哥,这世上到底谁能靠得住?” “四哥想让你靠,但你看......”方辰心疼地摸摸余蔓的发鬓,顿了顿,视线落低,方辰自嘲地笑了笑,才声音干涩地说:“没办法,四哥也靠不住了。” “五娘,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余蔓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移,她低声沉吟道:“可我不想一个人。” “多少个人都不耽误你从根本上依靠自己。”方辰按住余蔓放在膝头的手,声音沉稳是让人心安的郑重,“四哥不行了,你还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五娘,你是秦岭繁花唯一的女弟子,这些都是你的底气你的资本。” “靠自己?”余蔓幽幽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不靠自己也没勇气再靠别人了。 “你说那几个人是单黎的人,他们为何要置你于死地?”方辰终于把最初的疑问问出来。 “因为单黎要我死。” “什么恩怨?” 说起单黎,余蔓就想起了夏济,兄妹团聚的感动杂绪能将她和夏济的无望情愁暂时掩盖,却终将会重新浮上水面。 “四哥,你来溪北多久了,听说过小余夫人吗?” 去年尤渊的一出和今年闻人萩的一出都将小余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不由得方辰不知道,他听师妹提起这个突然想起师妹就姓余。后面余蔓就把她出谷至今经历简略地讲给方辰听,没有注入情感只是平淡地交代,两句话就结束了。 听完,方辰怒发冲冠独目瞪圆,气急站起来在屋子里背着手打转,“岂有此理!余法、尤渊、单黎,还有那个夏济!” 余蔓是低调地没有给自己贴上秦岭门人的牌子,但她为人女、为人嫂、为臣妻就该被这样对待吗,还有那个夏济,他除了无奈无力还有什么,情人被送上断头台他能做什么。 “四哥。”余蔓忽然叫了一声,眼中泛起泪花,她沉重地问方辰,“你知道夏济在哪儿吗?” “夏济......”方辰沉吟着有些回避师妹的问题,“你还要跟他?” 如果师妹执意要去找夏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人,单黎下黑手不成不可能真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师妹再去找夏济,单黎绝不会善罢甘休,只会从暗地里下手转变成明着撕破脸。 “我和他完了,是不是?四哥?”余蔓死气沉沉地闭了闭眼,用最后的挣扎向方辰求证。 她去见夏济又能说什么,单黎要杀她?她和单黎你选哪个?单黎如此怕是把松庭失守都怪在她身上,她不死是不是就要全怪在夏济头上?无论夏济选谁只要她还活着单黎怕是对他二人都动起了杀念。 “我真的喜欢他。” 可是好沉重,就算单黎没想杀她,也沉重的快坚持不下去了,他们谁都没错,是这个世界错了。 余蔓曾经注重仪式,如果可以,分别一定要亲口说,她应该去和夏济说再见,告诉他她放弃了,他们谁都别再坚持了,但在这一刻她突然转变,好像这样默默地消失就很好,她没权利隐瞒夏济,可夏济知不知情却不是她能左右的,就让夏济以为她失踪或死亡吧,单黎再找茬挑理可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追根究底还是夏济没为她撑起一个家,一场风雨就把他们卷散。 “五娘,喜欢你的人很多,你也可以喜欢很多人。”方辰心疼师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嫁过人守过寡,虽说没有沦落到底层但也算是命途多舛,他满心心疼之外还埋怨师妹草率,不声不响地嫁了人让他们这几个师兄情何以堪。 余蔓失魂落魄地耸拉着肩膀,扑通一声趴在桌上,脸深深埋进臂弯,背颈大起大落。方辰以为余蔓悲痛难忍,在一旁不知所措,手伸出一半僵在那儿,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哭声倒是没有,就颤颤巍巍地喘气声持续了半晌,余蔓又腾地坐起来,除了脸上的泪痕湿意跟没事儿人一样,她一拍桌面吓方辰一跳。 “四哥,你收留我吧!” 方辰像喉咙里卡了团空气,他半张着嘴面部抽搐了一下,“收留什么?” “我没地方可去,既然到了 分卷阅读68 你这儿,就不走了。”余蔓拿出帕子细细擦脸,之前的痛哭感伤就像一阵风一样说走就走,她虽没完全想通想透,但有师兄在身边就安心不少,为前路做起打算来也更有劲头。 “四哥,招兵买马吗?虽然溪北刮分得差不多了,但我相信你的能力,虎口夺食尚不在话下,何况是从鬣狗嘴里。” “四哥,这些年我对功课有些忽视,但只要多加练习恢复起来不难。” “我可以帮你,四哥。” 余蔓眼中满满都是跃跃欲试,靠男人没靠住只能靠自己,她可以站在师兄的羽翼下,更要帮着师兄展翅才是,被动的依靠等待屡次失败后,她转变方向了,开始迫切地希望靠自己主导出一片生活坦途。 “不行!”方辰一口否定,拒绝地抱起手臂,一副没商量的模样。 他既然落草聚贤山就是没有退隐的打算,对于将来的征途他有谋划,但师妹绝不在范围内,不为别的就为聚贤山这环境就不行,他怎能让师妹留在草寇窝里跟他一起当山贼。 “你休息一下赶紧启程去今凤找三师兄去。” “为什么,四哥你赶我走!”余蔓睁大眼睛难过地控诉着方辰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看你没伤没病,就留你一晚上,明天一早赶紧走人。”方辰板着脸斩钉截铁地说。 余蔓迟钝地眨眨眼,对面前这个翻脸无情的四师兄表示陌生,她不甘心地大声道:“我不认路!” 好过分哦,看她无处可去四师兄手握这么一大座山竟然硬是要赶她走,谁知道三师兄现在在不在今凤,是不是出兵了,三师兄不在她不还是得自己飘着。 “我让小佟送你,送到今凤见到三师兄为止,可以吧。” 余蔓打算撒泼耍赖来着,对三师兄四师兄她惯会使这招,可等到摆好架势又觉得实在无趣,她知道四师兄心里想得什么,她不觉得当山贼丢人,往这乱世随手抓一把谁不是贼?但她却有另一层顾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想让聚贤山成为众矢之的更不想继续当小余夫人。 方辰硬下心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把佟期带过来了,佟期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看余蔓的眼神缓和了不少,但余蔓看到他还是不自觉地神经紧绷。 佟期哂笑,慢悠悠地说:“放心,我不吃人肉。” 余蔓撇嘴使劲搓搓胳膊,心道,看这人长得就是个吃人肉的脸,但既然是四师兄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四师兄派这人送她那就是信任这人,她也没什么好说得。 以怀璧起身为理由拒绝了方辰给她准备的行礼,余蔓从杞县带来的行礼挂在马上早被一把火烧了,里面就几张饼和一包快吃没的腌萝卜其余什么也没有烧了就烧了,她这回渡溪去今凤就打算这么一人一剑地混过去了。 下到山道上余蔓和佟期都上了马,方辰一人提刀相送,兄妹相聚一夜便要分别两地,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次相见,方辰用仅有的一只眼贪恋不舍地看着师妹。 “五娘,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怜惜四哥,出了这聚贤山你......就还当四哥死了。” 待他用新的名字打出名堂,定风风光光地迎师妹来,金花银花珠光宝气地养着,也许他不能指着师妹对天下人说,这是他方辰护着的人,但他可以向天下人证明,余蔓不是你们能惹得。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到这里结束?后面会陆续更,只是应该?不会日更了。 陷入自我感觉良好和自我怀疑之中不能脱身,我得反思一下...... 第39章 裘燃 余蔓和佟期一前一后沉默地跑着马,跑到大道上后佟期往余蔓怀里掷了团东西。 “带上吧,小余夫人。” 佟期扔过来的是条纱布围巾,余蔓在连州各种出游在杞县市井各种出没,见过她的人肯定不少,此渡苕溪,溪岸码头南北过客人来人往,指不定哪个见过余蔓就把她认出来了,官道上旅客亦是不少,谨慎一些倒能省去不少麻烦。 余蔓接受了佟期一点都不客气的建议,她戴上围巾蒙住半张脸,突然想起她跟夏济离开连州还没到杞县时,夏济曾对她说过“夫人一双美目,顾盼流转,见之难忘”的话,她看了眼佟期,心里还是想知道如今夏济在何处,方辰排斥告诉她关于夏济的事,她也没追问不休。 “怎么,不想走了?” 佟期见余蔓驭马速度慢下来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便扭头面含讥诮地问余蔓。 “没有。”余蔓连忙摇头催马追到与佟期平齐,直接打消了询问佟期的念头,佟期张口就调侃她作小余夫人,想来是从四师兄那儿知道不少事情,四师兄把这人当自己人,但这人说话也忒讨厌了。 佟期相当欠揍地轻哼一声,惹来余蔓忍无可忍地狠瞪一眼,他夸张地捂上胸口指着余蔓—— “呦,瞪我,亏我还好心打算带你去找情郎呢!” “别撺掇了,让大当家知道了好么?” 余蔓语调凉凉地回击,之前她被百十来 分卷阅读69 号人包了饺子又被佟期用炖吃肉的话来吓唬,一时被骇住了,现在就她和佟期两个人,不服就掐,谁怕谁。 “看你抓心挠肝,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好了。”佟期挑衅地扬扬眉角,刻意压低声音,“夏济呀,正在百足平丘东躲西藏呢,你呢,去了也找不到。” 佟期贱得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的脸,但余蔓显然把他暂时放下,关注起夏济所在的百足平丘,边低头沉思边黯然叹气,夏济竟被逼退到百足平丘里,那地方安全是安全但脱身麻烦,估计等夏济脱身想起来顾她,她都得“成灰儿”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死心离开溪北了。 见余蔓再没反映,佟期无趣地撇撇嘴,他知道余蔓是方辰的师妹就想着缓解一下昨日劫道的尴尬,可他不会说软话逗人,这就半讥半讽地引着余蔓说了两句话当作关系的缓和。 直到到了码头,佟期找船家谈价二人上了船,余蔓都还是怏怏的没精神,往船舱上一靠也不说话,将马匹安顿好,佟期再看余蔓就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 “喂,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我不过吓唬你两句又没真吃你的肉!”佟期以为余蔓在给他摆脸色。 余蔓缓缓转头由肩倚船舱改为背靠船舱,她先是冷冷地睨了佟期一眼,后坐直啪地一拍佩剑,瞪着佟期三字一白眼五字一眼刀,“我被婆家扫地出门就想静静,还要照顾着你这个小心眼儿不成!” 佟期一听惭愧地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小心眼儿,细想想余蔓也是够惨了,经历尤氏单氏皆被扫地出门,他路上还一个劲儿地跟她提夏济,那心情可想而知。 “唉,你也宽宽心,等到今凤见了裘燃再不会有人敢这样对你。” 这小娘子也傻,早把自己的师兄师弟摆出来谁吃了豹子胆敢这样对她,但还别说,她说了人家也未必信。佟期自以为是的安慰之言得来余蔓幽深的一横眼,发飙的女人他可不想领教,识相的闭上嘴挪到离余蔓最远的角落眯着。 苕溪最初发源就是一条小溪,后经地势变迁渐渐拓宽成河流之势,又有人为开凿修剪河道的成分在里面,更有了一江之态,只不过已然传承旧时的叫法叫作苕溪,苕溪分割溪南溪北,但离两岸伸手过溪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牵马下船后二人一言不发疾驰至天边泛起红霞,佟期打量一番天色,想了想还是问余蔓—— “天黑到不了金凤,如有农家还能借宿一晚,如果没有就只能野外凑合一宿了,你行吗?” “我没问题。”余蔓无所谓地点点头,反过来问佟期,“你带干粮了吗?” 她没有行李,佟期的马背上也空空如也,而下船后他们在码头一人吃了碗面却谁都没想起来买干粮。 佟期略有为难,但看到挂在马鞍上的弓箭又松了口气,“要是遇不到人家,我可以打猎烤野味吃。” 还真没让他们遇见村庄人家,再往前寻找可能有机会但得先按无处投宿做准备,等天暗下来再打猎可能就一无所获空着肚子挨一晚上了。 “要不要试试?” 佟期拿出弓箭想起那张传得沸沸扬扬的仙妃春猎图,小余夫人热衷射艺游猎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就好奇想见识见识。 余蔓也不推辞接过弓箭拿在手上,骑马在林子里寻摸了一圈一根鸡毛都没看到,忽地听见天上有雁鸣,她抬头看到有两只雁儿在上空盘旋着要飞过,余蔓立刻拍马往前追了一段路,飞快下马搭弓上箭。 “铮!” 箭簇向雁儿投去致命的一击,雁儿栽落这一幕映在佟期眼底,轻吸一口气,暗暗赞叹秦婴子门人名不虚传,一个女弟子竟有如此魄力。 余蔓不带扳指许久,这回是空手拉弓,弓弦磨得她龇牙甩手,但还是对自己宝刀未蒙尘感到欣慰。 “给我。” 佟期萌生斗志,从余蔓手里要回弓又抽了根箭出来,坐在马上沉声静气搭箭拉弓成满月,将另一只盘桓哀鸣的雁儿也射下来了。 “一人一只,这回够吃了。” 佟期得意地收弓,换来正翻身上马的余蔓“切”的一声白眼。按照目测雁落的位置寻去,走近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附近了,而且人还不少。 这是要抢猎物吗?余蔓和佟期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这个时辰打猎,应该是住在附近的人吧,可看衣着不像,倒像是哪家出游的权贵。 “都是当兵的。”佟期低声道。 那群人往余蔓和佟期的方向望过来,就开始往后退和地上死透的两只猎物拉开距离,看来是在表示他们别无他意。余蔓和佟期默默催马过去,打算见了猎物就走。 “二位可是林峦将军贤伉俪?” 对对方明显表现出来的搭话意味视而不见,余蔓和佟期弯腰捡起雁尸一人一只拎在手里,目不斜视地就要往回走,却被人出言拦住。 “你认错人了。” 佟期对那人淡淡地颔首就要继续通过,那人却错开马首又拦了一步,这回说话的是后面人群首位的那个头戴紫金 分卷阅读70 冠肩披大红披风的黄脸中年。 “小兄弟留步,这对雁儿可是出自兄弟之手?” “是。”佟期已猜到这黄脸中年人拦他们是何意了。 “真是绝伦的好箭术,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现投身何处?” 这黄脸中年人目睹双雁被从天上射落,叹为观止,见到了出手之人便生出招揽之意。佟期开始改名换姓的胡诌,余蔓就低眉顺眼地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当听到这黄脸中年人就是雄踞今凤的裴亮,余蔓眼底陡然炸裂瞬间抬头向对面那群人扫视。 “有负裴将军厚爱,在下此次有任务在身,要护送这位娘子去今凤寻亲,不敢三心二意。” 佟期谢绝裴亮的邀请,说着借口朝余蔓一指,立竿见影将众人的注意一下都集中到余蔓身上,一过苕溪余蔓就把蒙脸的围巾摘了还给佟期,这会儿这么多人瞅她,她还真怕谁突然冲她喊一句小余夫人。佟期把话题往她身上引的行为虽说有点贱,但不失为一条捷径,裴亮就在眼前直接找他问三师兄裘燃在哪儿不就完了。 余蔓仿若被人看得不自在了,低头笑了笑,缓缓道:“裴将军,我去今凤找我哥,我哥是......” “蔓儿?” 裘燃独自钻林子打猎满载而归,看到主公和同僚们都凑到一出对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上去一瞅发觉那女子竟和他那小师妹有九成相似,这才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名字。 兄妹有快六年的光景没见过面,余蔓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然和裘燃印象中在繁花谷扑蝶作嬉的小女孩有所不同,但当对上那双眼,再定睛细看这张脸庞,裘燃可以确定这就是他的小师妹。 “哥。” 余蔓惊讶地低呼,她看了一圈也没在裴亮的随行里看到三师兄的影子,裘燃这一冒出来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最快也得等到了今凤才能见到人呢。 接下来就是亲人重逢的常见戏码,裴亮等人才知道裘燃有个妹妹,还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免不了多关注这对兄妹几眼,佟期在余蔓和裘燃附近晃了几圈,然后就消失了,等众人反应过来,佟期已经不见踪影。 裴亮有几分不舍,想着既是来送裘家妹子的,那裘家妹子应该多少知道些底细,可裘燃那边已经咆哮着炸裂了,暴跳如雷地吼着“老子砍了他”,想来是裘家妹子挨了欺负或是遭遇了负心人,一时还不好上前相询,拖了一宿一觉醒来也就对那射雁小兄弟丢开手了。 第40章 烧香 裴亮率众于此是为了等一个出走阶州判出闻人氏的叫作林峦的将领,可惜等到日落天黑也没等到人,料想林峦是有心回避投了别处,干等一天唯一有收获的竟是裘燃,接了个妹妹回去。 因对路途熟悉,所以他们连夜回到了今凤县,裴亮赏给爱将裘燃的宅院不小,余蔓一进去困意顿扫暗暗惊叹裴亮赏赐的手笔,裘燃没有成家一个人住也没雇请仆役,不用的房间都封锁上不做打扫,因到家已是后半夜现给余蔓收拾房间等收拾出来天都要亮了,裘燃就将自己的卧房给师妹睡,自己去书房凑合了一觉。 早上裘燃起来时听卧室里面余蔓的呼吸沉缓,知道是还没醒就没去打扰,自己到厨房做了早饭吃完卧室里还是没有动静,他端着半盘炒鸡蛋走进去,没办法他必须得出门了,不交代师妹一番还放心不下。 盛炒鸡蛋的盘子连着筷子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裘燃在床边坐下余蔓还是闭着眼反映全无,胸膛起伏呼吸有序,裘燃不放心地伸手探探师妹额头的温度,嗯,没烧。 “蔓儿,鸡蛋趁热吃了,吃完再睡。” 余蔓虽然没反应,但裘燃确定她能听得到,说完顿了顿,从怀里拿出几吊钱放在枕边。 “钱放这儿了,下午饿了自己去街上吃,记得认路别走丢了回不来。” 余蔓翻了个身面朝外侧躺,手在枕边摸来摸去,摸到钱串套在手腕上像梦呓一般“嗯”了一声。 裘燃好笑地摇摇头出门去了,余蔓一睡睡到下午被饿醒,床头冷掉的炒鸡蛋也吃得香极了,手里掂着师兄给留得零花钱感觉自己重回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裘燃隔了一夜才回去,回去的时候赶上清晨,远远地看到他家的烟囱炊烟袅袅,他还吓了一跳加快脚步回去看是不是余蔓把厨房烧了。 “蔓,蔓儿,长出息呀!” 柴火安安全全地在灶坑里烧着,余蔓像模像样的拉箱添柴,闻味道锅里应该在蒸馒头,裘燃看着厨房里的景象磕磕巴巴地夸奖,心想也是,师妹嫁为人妇多年学会做这些日常琐事也不稀奇,想到这里裘燃又是一阵心疼。 余蔓已给自己收拾出一间房来,裘燃见家中从里到外窗明几净心中一种好日子要来了的畅快,他见额外添了不少物品,厨房的油盐酱醋米面也前所未有的齐整,心知自己给几吊钱未必够用兴许师妹自己搭了积蓄进去,便给师妹指了他放钱的隐蔽地角小窟窿,让师妹购置穿戴操持家务自行取用不必节俭。 与裘燃共事的同僚下属都发现最 分卷阅读71 近曾经不修边幅的单身汉裘燃精神面貌大变样,整个人神清气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鞋袜崭新衣衫无皱,来去轻松,经那日同行的将领一说,大家都知道了裘燃的妹妹来了。 衣食有人打点能不轻松么,以前裘燃带兵打仗、处理军务、护卫主公,回到家渴了饿了,打水做饭还得自己来,大多数时候都是胡乱糊弄一下,早上起晚些洗完脸漱完口也许胡子就忘刮了,衣裳来不及洗可能就多穿几日,这回余蔓一来,有人扫屋掸尘端水捧饭,裘燃的日子可就滋润了。 对外呢,余蔓可不好意思还说自己是大姑娘,就采用自己这五年的经历取开头和结尾,对外称是裘燃死了丈夫为婆家不容的妹妹,走在街上碰上街坊邻里,不是叫她“裘家妹子”就是“裘家娘子”,听不到“小余夫人怎样怎样”的私语声,余蔓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什么,烧香?三哥你信佛?” 余蔓手臂上的袖子高高挽着,腰上系了条灰布围裙,她站在厨房门前拿着大瓷碗用筷子翻拌煮花生米,听坐在院子里惬意地喝着小酒的裘燃说明日要带她去山上拜佛烧香,心中莫名才有此一问。 拌好的花生米倒在裘燃面前方桌上的小碟子里,青翠的芹菜小段和花生红绿相映显得可口诱人,裘燃夹起来一粒放进嘴里满意地哼了一声。 “三哥一直没时间陪你,这回得闲带你去山上烧烧香去去这几年的晦气。” 余蔓哽了一下,耸耸肩竟无话可说,她这几年确实倒霉,确实晦气。 普照寺坐落在今凤城外的佛光山上,裘燃还租了辆马车,要余蔓坐在里面他来赶车,理由是他看同僚家的女眷去拜佛都坐马车。马车不能上山,到了佛光山脚下将马车停在普照寺的迎客亭附近,二人徒步上山。 迎客亭外停了不少马车马匹,看来今天普照寺的香火并不冷清,佛光山不高山道坡缓,对于习武的余蔓和裘燃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噌噌两下就到了山顶,普照寺门外还迎面碰上了裘燃的同僚李将军,李将军陪着他怀孕的夫人来还愿。 对于孕妇来说,今凤县城到普照寺可谓是山高路远,想来李夫人是有喜愿实现才不顾颠簸上山还愿,而李将军应该是拗不过吧。 裘燃和李将军寒暄两句便在普照寺门前分开,走近寺院里余蔓心事重重地往后瞅瞅,然后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肚子怅然叹了口气。裘燃看余蔓如此情形,就知道她是见过李夫人后心有所感。 师妹十六岁嫁人,却蹉跎至今连一儿半女也没有,搁谁谁心里能是滋味,想到这里裘燃轻轻搭上余蔓的肩膀,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一转念,又另生出一番思绪,师妹有没有孩子还真不好说,毕竟他也没问过,尤晋是死得早,但师妹在尤家也待了得有三四年,这...... “三哥。” 余蔓情绪低落,踌躇地叫了裘燃一声,裘燃赶紧应声,希望师妹把不开心的事跟他说说。 “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余蔓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有病?哪来的病?” “三哥,我马上就二十二了,连孩子都没有过。”余蔓的丧气全写在脸上,想想都觉得自己简直失败透顶,男人不给力指望不上,连肚子都不给力孩子也指望不上,“尤晋没说上一句话就死了,可我跟夏济的时间也不短,怎么还是没有孩子,三哥,是不是我有毛病生不了孩子?” “不可能!”裘燃想都没想就一口否认,坚决地打消余蔓这个念头,“那也是他有毛病,你身体强健,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说完裘燃在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想着是不是真该请个大夫给师妹看看,师门就师妹一名女子,他们这些师兄弟对师妹的生理私密问题从来都是闭口不谈视而不见,所以现在说起这事儿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进了佛堂举香跪拜,裘燃跪得时间尤为长久,余蔓偷看师兄那么大的块头闭眼跪在佛像前乖巧的像个懂事的小孩子,暗自好笑,孰不知裘燃许愿所求正是为她。 下山路上余蔓默默走着山道台阶,裘燃看她脸上淡淡的以为师妹还在为身体和孩子的事忧愁,在这事上他无从下手劝解,但他可以转移师妹的注意,这不裘燃跳出山道在草丛里摘了一束野花塞到余蔓手中,还非要余蔓坐在山腰大树下的石头上让他梳辫子。 从前在繁花谷时裘燃和方辰就特别爱给余蔓梳头发,变着花样地梳,有花就缀上花朵,像娃娃一样尽最大所能打扮她,而今再被按住编辫子,余蔓不由得想起过去的时光,渐渐放松下来。 “三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和四哥为了谁给我梳头发打起来了。” 余蔓想想都好笑,整个人一颤一颤的,裘燃此时正用他那双大手细致地摆弄着余蔓的头发,甚至还相当娇俏地挑着小手指,被点名糗事的他先是不满地“嘶”了一声,然后喉咙里含糊地咕哝出几个音节,小手指都萎靡下来。 裘燃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正视的是,年轻时的他有着很少女的喜好,梳头发啊玩娃娃啊给娃娃换衣裳啊,简直大爱,并且他相信方辰 分卷阅读72 也是同好,余蔓说得那次摩擦他记得,那也是他和方辰惟一一次红脸打架,就为了谁来主导师妹的头发,他们这对感情好到穿一条裤子吃一碗饭睡一张床的师兄弟打得滚到地上去,大师兄被师妹的哭声引过来,像拎兔子一样把他们俩拎起来一人捶了一顿罚不准吃完饭,晚饭他和方辰自然就不敢去吃,师父问起就也知道了,然后他们第二天的晚饭也没了。 经历了惨痛的教训,从此裘燃和方辰再没为梳头发过家家打过架,从此余蔓的头发一分为二由三师兄四师兄均分。 辫子编好用发绳绑住发尾,裘燃从余蔓手里拿了支红色的野花,折短插在发间,他掂着师妹麻花般的粗辫子,幽幽叹了口气。 “蔓儿,四弟的事你知道吗?” 余蔓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她是知道四师兄没死,想起来了就当作趣事顺嘴说出来了,却没想过三师兄的感受。 第41章 裴大 “裘将军,这可是令妹?” 温柔的女声从山道那边传来,余蔓和裘燃齐齐扭头,说话的是一位贵妇人,身边俊朗的公子正扶着她,后面一小队仆从侍卫。 “齐夫人,大公子。” 裘燃拱手却没向余蔓介绍,余蔓就也跟着福了福身往三师兄后面一站,没有说话。 齐夫人对道外的余蔓和蔼可亲地招招手,兄妹俩也不能一直站在树下草堆里和人讲话,就笑着走上去寒暄。 “哎呦,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好模样。”齐夫人拉着余蔓的手夸赞道。 余蔓任由齐夫人拉着腼腆地笑笑,裘燃慢了几拍终于想起来介绍—— “蔓儿,这是主母齐夫人,这是主公膝下的大公子。” 余蔓一一问了好,齐夫人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放开,又问—— “裘家娘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余蔓知道裴家大公子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她,答完齐夫人的问话就顺势将视线一偏看了裴大公子一眼。 “正是花开盛时。”齐夫人惯性地摩挲着余蔓的手,一眼不错地将余蔓一寸寸从上到下打量,忽地皱眉扭头责备裘燃道:“你妹子大好的年纪留在家里,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为她打算,留来留去留成老姑娘可就是你的罪过。” 裘燃干笑两声,正要说话却被齐夫人打断,齐夫人热切地拉近她和余蔓的距离,揽过余蔓的肩膀让余蔓面朝她的大儿子。 “好孩子,我家大郎年方二十,未曾婚配,这相貌你也看到了,与你再合适不过。” 余蔓脸上出现短暂的空白,为齐夫人的直白怔愣不已,这话该怎么接...... “娘!” 裴大公子心里明镜但还是为母亲的不含蓄感到不好意思,能娶裘燃的妹妹百利而无一害,不仅他和母亲知道这一点,他那个庶出的弟弟也不是傻子,他当然希望心想事成让裘燃作他大舅兄,可父亲母亲都提过,他也不止一次对裘燃明示暗示过,裘燃对妹妹的婚事态度相当冷淡,他就想不如从裘燃那寡居的妹妹身上着手,远远地看过几次这还没真有动作,他娘就......哎,计划有点乱,他原想着无论是玩才子佳人还是英雄美人他都能手到擒来,但绝不是在这种不矜持的情景里开头。 “裘娘子,失礼勿怪。” 裴大公子风度翩翩地对余蔓作揖告罪,他长相斯文,虽也习武几赴沙场,但身条并不显孔武健硕,言谈举止温文有礼倒是有份才子书生样,他悄悄观察余蔓的神色,见余蔓只是人愣了愣并无羞怯心动之意,暗道这嫁过人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脸红都不红一下,就不知她是放得开还是木讷了。 想到余蔓嫁过人,裴大公子心中有些不甘,裘燃的妹妹肯定要许以正室之位,他第一位正儿八经的夫人竟是个二嫁之女,自觉是自己屈尊降贵了,不过想想裘燃的地位和实力,再想想余蔓的那张脸,他也不算亏。 “齐夫人说笑了。”裘燃语调依旧有礼温和,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对齐夫人拱手道:“大公子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又是文武全才,合该配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妹痴长一岁年纪就不相配。” “长一岁怎么就不配,女大男小常见的很,我看就很配,再说了大的会照顾人,日后肯定举案齐眉琴瑟相和。”齐夫人抢道。 “夫人与我所想不谋而合,年纪大的会照顾人,我就打算留小妹享几年福,然后挑个年纪大会照顾人的安安稳稳过日子。” 呵呵,年纪大会照顾人?他妹妹可是要被人疼被人爱,谁要赶着照顾你儿子,裘燃也是被这娘俩追着烦好久了,这次齐夫人怼到余蔓面前胡咧咧,他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 真是的,师妹没来今凤的时候也没见谁娶不着老婆去当和尚,师妹一来这帮人都跟闻着肉包子似的炸起锅来,早知道这样就不说是亲妹妹了,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齐夫人哪能听不懂裘燃的言外之意,但裴氏主母好歹也有几分城府,再生气也只是抽了一下左半边的脸,面对裘燃她可没底气逞 分卷阅读73 主母威风,只得当作没听见僵笑着松开余蔓带着儿子走开了。 齐夫人暗暗咬着牙等走远了才重重一甩袖子,“这个裘燃嚣张至极,一个寡妇能嫁我儿是他家祖坟冒青烟,还和我推三阻四千般不愿,敬酒不吃吃罚酒!” “娘,谁能让裘燃吃罚酒,爹都不能。” “你爹保媒都不好使,真是反了天了。”齐夫人喋喋不休地发着对裘燃的牢骚,“放眼裴氏论身份论地位哪个青年公子比你更佳,当他那个寡妇妹妹是天仙吗,他看不上你难道是起了心思要往老二那边倒不成?” 被裘燃强硬拒绝婚事的裴大公子脸色还没转晴,他沉吟片刻,摇头道:“老二他更瞧不上眼,老二那牲口见了裘燃什么妖都能作出来,两个人打过好几回了。” 按理说庶出的二弟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裴大公子的地位,奈何这个裴二公子实在是太能打了,十四五岁就跟着裴亮上战场,当今流传“溪北尤三溪南裴二”就可知其勇猛,在这各方势力都使力扩张地盘的时代能征善战就是立世之本,眼看着弟弟愈发闪耀,裴大公子的危机感也愈发强烈,他迫切地需要加固自己的根基。 “娘,既然裘燃对他妹妹的婚事这么反感,不如就罢了,没这茬时我看他对我这个长公子还有几分推崇认可,我们别为了这个与裘燃伤了和气。”裴大公子有些松动,不想为这事和裘燃闹僵,遂劝母亲道。 “罢了?”齐夫人声音陡然拔高,尖声道:“我也想罢了,我也不愿意我儿子上赶着倒贴,但要是便宜了老二,咱娘俩就等着当灶灰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不能得偿所愿还不是最坏,最坏的是裘燃和老二联上,他们得不到没关系,哪怕裘燃把妹妹嫁给山野村夫也没关系,但他们既然伸手了,尘埃落定前这手就得一直伸着。 “不可能。”裴大公子笃定地摇头,“老二和裘燃是两类人又素来积怨已久,裘燃看不上我更不会看上老二,我看他就是打定主意不站队而已。” “我知道,就是心里不踏实。”齐夫人松缓了口吻,有些犯愁地说,她当然知道老二和裘燃交恶,但没想到裘燃拒绝他们会拒绝的这么坚决。 裴亮正值壮年,谈继承权为时尚早,但这风云变幻无常的世道谁知下一个出征的号角会不会召唤出一条不归路,所有人都知道对于裴氏的公子们来说,出身是有分量,但父亲的宠爱和给予的权利才是实惠,重嫡重长人之常情裴亮也不例外,他场次以来对大儿子的培养很是上心,但虎父哪会不爱虎子,齐夫人清楚的察觉到裴亮的态度在松动。 母子停在佛堂外,裴大公子仰望着一门之隔的佛像,长吁一声,“娘,我们静观其变,裘燃这边就别紧逼着了。” 齐夫人不甘心地咬咬牙,终是无奈点头。 佛光山下,一辆马车呦呦驶出,余蔓没闷在车厢里而是坐在外面陪着裘燃一起赶车。 与齐夫人母子不欢而散,没说有多难看但也绝不好看,尴尬归尴尬但还是解了余蔓的燃眉之急,若不是齐氏母子打断,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辰的话题。 余蔓偷瞄了裘燃一眼,猜测三师兄应该是把四师兄的事忘了,心底偷偷松了口气,这时沉默地裘燃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不要笑我矫情呀~ 嗯,问题肯定是有应该还不小,因为我上篇文也是这种情况,当时三次元比较忙更新不及时,所以我以为是更新频率的问题,但这篇日更四十天还是这样,那就是本身的问题了,热度为负往下就会是一个恶性循环,都说文长可破,但我觉得前提得是文好,而且我大概不会是一个能坚持到可破那一天的人。 这五天我没事就琢磨前面这十二万字,总结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说它是个毛病但心里还不太认同,说它不是但肯定还是有毛病,审视自己就是这么迷。 后来我就想啊,抠来抠去我还能改文不成?不会心甘情愿地改文还磨叽什么,甩开膀子开肝啊!哈哈哈! 谢谢寒候鸟、yy小可爱对我的呼唤,还有每一个灌溉评论鼓励我的小可爱,爱你们,对你们捏手指。 还有呢,就是提前给大家打预防针,四月下旬我要去舟山那边拜佛,沿路走走停停来回得十多天,等回来后我再立日更flag嗷~ 第42章 裴二 “上个月主公跟我说,希望将你许配给裴熙,我没答应。” 裴熙就是裴大公子,裘燃对这事极为反感,回家也没跟余蔓提过,这次碰上齐夫人把事情摆出来,他只能跟余蔓交底了。 余蔓听了也不意外,低头专心玩着新梳好的辫子,发间的野花已蔫成一滩被余蔓摘出去扔下车,齐夫人的话早有预谋这她能看得出来,但裴亮开口就不一般了。 “裴亮不会不高兴吧,我看刚才齐夫人和裴熙脸色也不好看。” “哼,我还不高兴呢!” 裘燃不忿地扬鞭抽了下马屁股,余蔓默默地往后坐坐,裘燃心情不虞肃视前方,半天发现坐在身边 分卷阅读74 的师妹失神地看着路边的过往,皱着眉头发呆。 “蔓儿,别放在心上。”裘燃单手抱抱师妹,温声安慰。 “我只是一片不能由己的浮萍,他们为什么总要拿我作筏子。”余蔓心头犯苦,百般感伤最终都只能化作艰涩的语句,“难道这就是原罪?,戚珏作画把莫须有的风流韵事传得天下皆知,原罪就是我身在尤氏,尤渊威胁我报复我,原罪就是我栖身尤氏却又不识抬举,单黎认为我是祸水拆散我与夏济,原罪就是夏济太喜欢我了,我才到今凤不过数月,裴亮就亲自上阵把我揪出来挂墙头,这回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是你裘燃的妹妹?” “可是凭什么!”余蔓眼中尽是不甘不服,感觉到鼻尖有酸意她飞快地抬头死死盯着天空上的云朵,“三哥,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三哥,错的不是我,是他们!” “当然不是你的错。”裘燃也不赶车了,扳过师妹肩膀认真地强调,“是三哥这边没处理好。” 裘燃为裴氏开辟领土征战沙场九死未悔,但要他用余蔓与裴氏作姻亲却不能从命,师妹曾深受豪强争斗之苦,他绝不能再让师妹当他压在裴氏的筹码,他为裴氏效力一个人一条命还不够吗,他身为溪北名将,溪北势力的风起云涌作为他的妹妹不想卷进纷争也得卷进来,这不是谁都错,这是身不由己。 但正因为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保持自己的坚持走好每一步路,以前裘燃的坚持就是带好兵打好仗,现在又加了一条要师妹幸福,巧合的是不加后面这条坚持他一样会选择拒绝裴熙做他的妹夫,主公膝下两位公子成才,大公子裴熙二公子裴烈,他和裴烈那小兔崽子关系恶劣人尽皆知,但要是真当了裴熙的舅兄,那他与裴烈可能就要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裴亮乐不乐意,裘燃怎么猜都是无意义的,也许主公白天乐意晚上就来气了,也许今天齐夫人回去吹吹风又会生出几分嫌隙,但那又能怎样呢,谁能阻止得了呢,他现在说是功高震主也决不是夸张,谁知道主公当初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思说出这个要求的呢? “蔓儿,他们揪住不放的不是你,是我。”裘燃边照顾着马车边缓缓拍着师妹的肩膀,像是要哄睡一个哭闹的宝宝。 “三哥,我不再嫁人了,太痛苦了。”余蔓倚着师兄神色有几分决绝,“你要是烦我了,我就去找二师兄,二师兄要是也烦我了,我就回繁花谷再也不出来了。” “这说得什么话。”裘燃虎了脸,不高兴地反驳师妹的话,“三哥怎么会烦你,三哥哭着喊着要给你梳辫子呢。” 妹啊,你放心,三哥在一日就护你一日,三哥若是......不在了,你在他们眼中的价值也就不存在了。 余蔓扑哧一乐,撒娇地抱住师兄,将脸埋在裘燃的肩上,瓮声瓮气地抱怨道:“太讨厌了,走哪儿都把我挂墙头......” 把勾起的烦心事跟师兄哼哼唧唧了一阵,进县城前余蔓就回车厢里坐着去了,正在车厢里琢磨着晚上做啥吃啥柴够不够水要不要打的余蔓被猛然摆动得车身惯得往前一冲。 “呦,裘大将军怎么落魄到屈尊赶车的地步?” 挑衅的声音从车前方传来,尖刻刺耳嚣张至极,在今凤敢这么对裘燃说话的人是......余蔓猜不出来,她初来今凤对裴氏的小风云一无所知,重新坐正从靠垫后面摸出一柄长刀放在膝上。 因为要拜佛,师兄身上没佩戴兵刃。 “裴烈,要走赶紧走,不走让道。” 裘燃语气冷淡,要不是看在主公的面子上裴烈这小子早被他打得满地找牙乖乖叫爷爷了,他今天为了陪师妹散心,副将亲兵一个没带,但裴烈身后有几个狗腿子他也不会放在眼里,要不是师妹还坐在车里,他早就进去拿刀了。 “让道?叫谁让道呢,这里是我裴家的地方,我想站哪儿就站哪儿!”裴烈扛着刀骑在马上,用他那欠揍的语气不遗余力地撩拨着裘燃,“裘大将军想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你让今凤改姓姓裘呀!” 裘燃对着裴烈连气都生不起来,最初他以为裴烈只是年少气盛不服强者,一见面就动手比划,被他教训了几回倒是不动手了改玩其他小动作了,甚至会恶意挑拨他与主公的关系,看着眼前裴烈乏味的表演,再想想大公子裴熙的怂样,裘燃不是第一次在心底发愁,裴氏后继无人。 “哎?车里谁呀?”裴烈见裘燃衣服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眼珠一转又生一计,他催马凑上前去盯着车帘打量,恶劣地裂开嘴角,“听说你有个妹妹,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儿?” 裴烈故意用刀柄在车板上点了两下,裘燃扭头冷漠地看着他,让他更是得意,“我爹要你把妹妹嫁给大哥,你死活不同意,想必是看不上我大哥那软绵绵的样儿,我大哥都不嫁溪南谁还敢娶,不如我卖你个好,收了她吧。” 说着,裴烈就大笑着用刀去挑帘子。 啪! 裘燃一甩赶车的鞭子气势汹汹地卷偏了裴烈的刀,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他把手探到车帘后面轻叩车板—— “刀递出来 分卷阅读75 。” “哼,不让看偏看。”被裘燃一鞭子打歪手腕的裴烈阴着脸狠狠一甩刀,踢了下马往前拱了一步正好是车厢侧窗,裴烈抓起窗帘就往里瞅。 裘燃大怒,就要站起来把裴烈揪下马,就看到裴烈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裘燃和裴烈的护卫,街边躲起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也都看到了,裴烈保持着伸脖子探脑的愚蠢姿势,片刻后僵硬的后仰,一柄泛着烈烈寒芒的刀也随之伸出车窗。 “呵!” 街道上的人都为此情此景敛声屏息,正是万籁俱寂之际,车厢内传来的这声女子的清冷笑声就尤为清晰。 余蔓端坐在车厢中央,缓缓收回刀又在刀背上弹出一声清啸,裘燃冷着脸警告地瞪了裴烈一眼,扬鞭赶车,挡在前面的是裴烈的护卫,裴烈犹自将在道旁没有反应,他们不敢在裘燃面前造次,都恭恭敬敬地让出路。 兄妹俩先去还马车,然后走路回家,路过酒馆买了一壶酒,路过熟食铺买了只烧鹅。 “裴烈是二公子?” 余蔓在厨房里热馒头,裘燃在院子里摆好桌子也进来陪着她看火,余蔓切着烧鹅就问起了刚才街上的事端。 “嗯,跟裴熙不同母。” 胖乎乎的烧鹅,切下来一片裘燃就放进嘴里一片,他吃到第五片时被余蔓挥刀吓退,终于不再伸手。 “那就是庶出喽?庶出还那么跳。” 倒不是余蔓歧视庶出,只是挑战溪北第一名将的权威,总该凭点什么吧,裴烈他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唧唧,我的男主呢,唧唧哼哼。 男主在溪北刷本升级呢~ 第43章 无她 “他能打呀。” “能打?再能打还能有你能打?”余蔓把刀立在案板缝里,利索地盛盘,转身揭开锅盖皱着脸扇扇扑面而来的热气,咣啷一声将锅盖立在墙边,大刀阔斧地一挥手支使裘燃捡馒头。 “他要是能打当时怎么直接不动手呢,呵,嘴倒是动得挺勤。”余蔓鄙夷道。 “蔓儿,你不能拿三哥的标准去衡量别人,这会显得你眼光很刁。”裘燃懒得拿筷子,用手捡馒头烫得他直跳脚还不忘打趣师妹,“裴烈就算是很能打了,你想想他可是跟溪北小霸王齐名的人。” “噗!”余蔓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耸眉笑道:“溪北小霸王?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名号真是......” 罔她在溪北待了这么多年,如此一言难尽的名号竟从未有所耳闻,小霸王?年纪应该不太大吧,能是谁呢? 裘燃古怪地看了余蔓一眼,半天憋出一句,“溪北尤三溪南裴二,溪北小霸王说得就是尤晦。” 余蔓一愣,讪讪地低头去端碗碟,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对于这些世间风云她在尤家时还多少知晓一些,去了杞县就与世事断档了,那段时间她自顾不暇又专注坎坷情路哪会管谁谁立了几座丰碑。 溪北小霸王,好威风,她在的时候靠不住,她一走倒是有出息了,原来只要没了她大家都越过越好了。 像是有黄连投入心田,化出苦涩的苦涩在蔓延,余蔓用力抿抿嘴唇往桌上上盘时不觉也用上了力,哐哐地撩碗撩筷,惹得裘燃紧张地看着她。 裘燃看师妹对当今形势一无所知的样子,心里好奇师妹在杞县的日子,是因为尤氏的关系被单黎监管起来了吗,怎么身在溪北连这些都不知道。 “哈哈,烧鹅有点肥吼,下次咱们买烧鸡。” 余蔓夹了片鹅肉放进嘴里,一板一眼地细嚼慢咽,忽地自嘲地摇头笑了笑,裘燃看在眼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尤氏度过的日子余蔓没具体说过他也不知该怎么问。不过也没用裘燃纠结多久,余蔓一时想不开钻钻死胡同很快就督促自己翻篇了。 “那裴烈呢,他叫溪南小霸王?” “额,他不是小霸王。”裘燃被余蔓这么一整还真的开始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搞笑,好笑地摇摇头,“人们在溪南虽拿裴烈和尤晦比较,但还是稍差一筹。” 具体差在哪儿呢?还不就是尤晦在溪北无人能挡,亲兄长被甩开一大截,闻人萩和单黎联手都压不住,而裴烈在溪南猛是猛,但头顶上还明晃晃压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裘燃。 “他这个样子,裴亮知道吗?”或许是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余蔓忽然意识到裘燃在今凤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风光好过。 “良将与爱子......”裘燃默了默,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 良将难得,但还是爱子更得信任,可二者并不是不能兼得,明明可以双赢的局面,裘燃觉得自己已足够谦虚忍让,而裴烈作为裴氏次子却没有在其中起到有益的作用,这个水火不能相容的矛盾越积越深早晚是个问题。 经过此事,余蔓开始对形势风云上起心来,有个裘燃天天在眼前,想知道什么一手的风起云涌能不知道,恶补了自我封闭期间的断档,余蔓听得津津有味竟钻研进去一发而不可收拾。裘燃见师 分卷阅读76 妹爱听爱问,也乐得在饭后茶闲引导师妹抒发对世事的见解。 余蔓一鼓作气重新正视了溪北的故人,关于小余夫人失踪的消息早也流传到溪南,但也许是正主不可触及的原因,今凤的老百姓对小余夫人的事没有杞县那么热衷,偶尔在街头听到有人说起小余夫人,余蔓恍如隔世。 大泽擎元八年春,溪北单氏失松庭,夏济率众退进百足平丘,期间单黎应尤渊之求将小余夫人归还尤氏,可在归还过程上出现了问题,尤渊说他没接到人,单黎说人已送还,尤晦几次三番要人未能如愿见单黎这次轻易就答应了兄长,简直就是明摆着打他的脸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人不见了又互相推诿,尤晦大怒当即发难,如今溪北已经打成一锅粥了,而命薄如纸的小余夫人到底身在何处却无人知晓,这个近几年被推到风口浪尖的红颜祸水就这样消失在世人的视野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日,余蔓在街上听到有人情不自禁吟诵诗句,熟悉的诗句让余蔓心跳一停,她驻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士子站在书局门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刚才的诗句就是照着书上念出来的。 “这位娘子......” 余蔓的眼神不加掩饰,士子有所察觉,抬头见是位佳人便温言询问。 “公子,你刚刚念得是?” “哦,这个呀。”士子向余蔓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书,解释道:“我念得是小余夫人写给夏济的情诗。” 待看清书本封面上的几个大字,余蔓呼吸一滞,竟是【琼华奇略】。 余蔓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的书局,柜台上码放着一摞新书,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到最后一页,也就是她为夏济抄写的【琼华奇略】,当时书随信一起寄往松庭半路被闻人萩截下,因此她以诗为信广为流传,信上诗句哀婉动人表达思念,却没有人知道在那册抄本的最后一页还另有一段情思。 “夏济和小余夫人生不逢时啊!” 耳边陆续有人叹惋,阶州书局以截获夏济的【琼华奇略】抄本为原本扩印之,流传开来后很快就有人发现最后一页有四行与前文全然无关笔迹也截然不同的小字,诗中愿与君朝朝暮暮的浓情蜜意力透纸背,联想到印本来源此诗的作者都指向一个人。后经闻人萩手下索去书和信的谋士亲口证实,那几行绵绵小诗与小余夫人写给夏济的信中诗笔迹一致。 至于书局印刷的合校是粗心还是有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余蔓怔怔地看着崭新的纸张,新鲜的油墨组成自己的笔迹,上面的小诗产于那个带着美好憧憬在杞县碧水书局等待夏济的午后。 “裘娘子也来买【琼华奇略】?” 来人的问话打断了余蔓的回忆,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把书放回去,对那人干笑着摇摇头。 “不,我只是看热闹进来瞧瞧。” “好多夫人小姐特意买下这本书就是为了看一眼小余夫人的字句,离传说中的爱情故事再近一些。” 这人姓曲,和裘燃一条街上住着的邻居,也是裴亮手下排得上前的谋士,曲先生对这股为诗买书的风潮不赞同又有几分好笑,所以他在书局柜台前见到余蔓拿着【琼华奇略】发呆时才不禁有此一问。 余蔓听出了曲先生话中的无奈,可她此时想得却是夏济翻到最后一页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与心情,对,夏济是不知情的,抄录完成后夏济只得空看了半本,如果不是阶州书局拓印,恐怕书册上最后一页的小秘密会永远尘封。 “曲先生,你说夏济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会是何种心境?”余蔓鬼使神差地指指柜台上的书册,问道。 曲先生只是对风气的不认可,并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唏嘘道—— “夏济若是个明白人,就该知道小余夫人于他,得之他幸失之他命。” 第44章 凌阳侯 溪南今凤与刺夷相辅相成,两县之间有一条无名小河,七月十二处暑的前一天附近的青年男女都会沿河赏花,因河岸花木繁多久而久之人们就将七月十二那天的盛会叫作千花宴,千花宴名扬溪南后甚至有许多两县以外的青年特意前往,与友人相聚,斗诗斗酒,论辩论武。 余蔓第一次来溪南,恰逢千花宴,裘燃肯定要带她去见识一番,余蔓没参加过这种集会兴奋地做了一晚上山花烂漫的梦。第二天早晨,裘燃的副将从军营牵了马等在门外,经过余蔓再三要求他们这次不坐马车骑马去千花宴,裘燃为了防止上次佛光山归来被裴烈拦路的事件再有发生,还带了两个副将两个亲兵随行。 “别吃了,这是第几个了,牙还要不要了。”裘燃皱着眉头制止师妹继续将竹签上那团黏糊糊的东西放嘴里塞。 “不吃怎么行,小梁都拿不过来了。”余蔓给师兄一个你不懂你无理取闹的眼神,咬一口姜黄色的半固体拖出几道长丝又飞快地伸出小舌头卷干净。 “你不买那么多他怎么会拿不过来。”裘燃眼皮一跳。 副将梁池落后半个身位脸有些红,他一手控马一手拿着一把 分卷阅读77 竹签,今凤的商贩知道今天有千花宴出摊都很早,余蔓看到有卖麦芽糖的就一种口味买了一根。 “谁知道你们都不吃啊,这么多人就买一根自己吃那多不好意思。”余蔓舔着麦芽糖含糊不清地嘟哝着。 “你以为都像你爱吃这种小孩子家家的东西。”裘燃没好气地反驳。 前面是个岔路口,余蔓和裘燃斗嘴的空档有队人马先他们一步从另一个方向的岔道转到主路上去,打头的是个身穿白衣头戴簪珠发冠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的人中并辔同行的一男一女较为出众。 那珠冠公子扫了眼落后他们一步的队伍,气宇不凡的裘燃吸引住了他的眼球,一连看过去好几眼,身后一众也跟着往后瞅,瞅完面面相觑各自说出了猜测。 “那边儿是今凤,莫非是李哲?” “李哲好像挺黑的,也许是周策?” “不是,周策我见过。” “难不成是裘燃?” “可能吗?” 今凤来的,是裘燃吗?这是所有人第一个涌进脑海的念头,但谁都不能确定,溪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见过裘燃的人不少但却独独不在他们之中。 眼前之人非同一般,真相好像就在嘴边,却猜不透摸不准,挠得人心痒痒。 “后面那个是梁池。”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梁池?那不就是裘燃身边的副将吗?” 这边议论着裘燃,裘燃坦然自若面对投过来的打量,对对方的身份丝毫不感兴趣,他是携妹赏花来的,除了师妹其他人和他没有一文钱关系。余蔓和裘燃走在一起,自然也接收到了隐晦目光的洗礼,她面色如常吃糖的嘴都没停,光被这几个人看算什么,她在杞县最火爆的一次是在河边洗衣裳,对岸和桥上站的都是来看她的人。 “可是裘燃裘将军?”那品貌出众的一男一女中的男人一听可能是裘燃,便立刻勒马回身对裘燃抱拳直言相询。 “正是。”裘燃平淡地点点头也不反问,显然没有继续对话的兴趣。 得到肯定回答的男人眼神一亮,燃起战意,无视裘燃的冷待继续道—— “在下林峦。” 裘燃闻言一诧,又看了前面的珠冠公子一眼,抬手道—— “幸会。” 林峦,原闻人萩手下一员悍将,若他还在,闻人萩也不至于被挤回阶州老巢缩手缩脚,而林峦的出走正是闻人萩自己作得,林峦的妻子秦氏弓马娴熟,林峦出征秦氏常随左右,曾与丈夫兵分两路对敌人迂回包抄,秦氏参与战事胜利了自然也有她的一份功劳,闻人萩见猎心起,封赏时要林峦带上秦氏一起,凯旋宴上闻人萩借着酒意要秦氏为他斟酒,秦氏不肯,闻人萩又肆意耍疯装怒要秦氏给众将士跳舞取乐,惹得林峦大怒,当夜就带着妻子离开阶州另谋出路。 后有闻人萩的追兵,林峦没有在溪北多做犹豫,果断渡溪南去,裴亮有意将林峦收入麾下,亲自率众去迎结果等了个空,林峦压根没忘今凤这边来。 “今日千花宴裘将军可要下场论武?”林峦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裘燃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他也在溪南早晚会与裘燃兵戈相向,但既然真神就在眼前,他也不想等了,只想畅快领教一番。 名声再大,亲身见识过了才能心服口服,否则都是纸糊的老虎。 “不,裘某只是来赏花的。”裘燃无视林峦的战意,兴致缺缺地说。 “裘将军莫非是怕了?”林峦有意刺激裘燃。 裘燃哪里会被这三言两语挑衅地上钩,他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前面眉目刚烈颇具英气的女郎,缓缓道—— “夏花烂漫,佳人为伴,林将军切莫辜负了这好时光。” 平日里打打杀杀还不够吗,难得赏一次花也要邀斗,不能歇歇吗,林峦不解风情,他可还要专心陪伴师妹不负韶光呢。 林峦也没想着裘燃能一口答应,正要再说点什么,裘燃又开口了。 “林将军在凌阳效力?” 这是裘燃明知故问,谁不知道林峦出走阶州渡溪南下后拜在凌阳侯门下,林峦张了张嘴回头望望那珠冠公子,抬手要向裘燃介绍,却再次被裘燃抢先开口堵了回去。 “不知新任凌阳侯是何等人物?”裘燃似问似叹。 凌阳侯一脉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去年病逝的凌阳侯论辈分当今皇帝都要叫一声皇伯父,属地以凌阳为重心的十四州传到他手里时已名存实亡,虽只有八州在手仍相当可观,凌阳侯病逝时才四十五岁可谓是英年早逝,世子韩芋成为新任凌阳侯,年十九。 裘燃最后一个尾音还未离口,那珠冠公子也不等林峦介绍,催马上前朗声道—— “韩芋在此,裘将军见吾如何?” 余蔓在林峦爆出身份后就不再舔舔嗦嗦地吃麦芽糖了,裘燃和林峦你来我往的时候她就安静得体地停在一旁,少年凌阳侯从容不迫举止大方,人走近了又身份特别,先前谁也没留意的余蔓此时也免不了要 分卷阅读78 多看韩芋几眼,就是这几眼让余蔓愣了愣,心里冒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裘燃早料如此,登时哈哈大笑道—— “侯爷雍容尔雅,上人之姿。” 韩芋亲自上来说话,林峦只得放弃纠缠裘燃武斗一事,退到一旁,。 “裘将军谬赞,将军卓尔不群,芋见将军第一眼就知将军乃人中俊杰。” 余蔓抿抿嘴唇掩饰抽出的嘴角,对这两个初次相逢就旁若无人地互吹起来的人感到无语至极。 韩芋对裴氏扛把子裘燃极为感兴趣,早就想好了这回搭上话不管唐不唐突都要极力邀请裘燃去凌阳,按理说他的注意力应该一直都在裘燃身上,但他就鬼使神差地转向裘燃身边的女子,直勾勾地看着人家问—— “这位是......尊夫人?” 肤白貌美,明眸善睐,这跟在裘燃身边的女子的确动人,但他韩芋也不是见到美人就掉眼珠的人,他在女色上的欲望一向很淡,只是这回像是冥冥之中有指引让他在这个女子身上多做流连。 同样心有悸动的余蔓淡淡地笑了笑,落下目光对韩芋拱手,她将一瞬的晃神归结为韩芋这个凌阳侯真的是太年轻了,他说起话来和沉默不语是截然相反的活泼生动,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嗯,其实我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因为wuli男主戏份少得可怜,反正你们都猜出来了,我就不明说啦,简介和文案就挂在那里...... 还有,忍不住小声哔哔,男主和男配在名字上就有体现,在此我对先夫哥深表歉意。 第45章 顺势 “家妹。” 裘燃微微昂首简短地向韩芋介绍余蔓,态度矜傲,明摆着对众人表示不想对他家妹子多做讨论。韩芋失神地与余蔓相对,慢了几拍才反映过来裘燃的反感和冷淡,他也不慌,坦然地转回视线笑了笑,邀裘燃同行。 “同行谈不上,只这一条路,同路罢了。”裘燃朝前方抬抬手,“侯爷请。” 两拨人马并作一路走,裘燃和韩芋自然是要走前面,余蔓自觉地避到道边专心致志地看风景,林峦的夫人秦氏几次想与她搭话都未成功。 余蔓不是不知道秦氏频频看过来的目光,但她没有挑起话题的兴趣,不为别的就是阵营不同她以师兄地态度为准而已,而且就算两队里只有她们两个女的,也不用非得说些什么吧,秦氏能跟她说些什么呢?无非就是老三样年龄、长相、婚姻状况,这三样恰恰是余蔓最近最不爱说起的事情。 余蔓有的时候就会想,是不是生活的折磨会使人变得刻薄,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耐心在压缩,脾气也离温和越来越远,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像秦氏这种没有明显恶意的交流意向,哪怕随着最终目的浮出水面彼此之间会不欢而散,以前的余蔓也肯定会含笑说两句,可现如今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余蔓和秦氏不吭声,其他人见过没见过的这回都互相认识了,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前方路两旁就能看到桃枝花木,千花宴已然在眼前。 “将军......” 不少游人在前面安顿车马,其中二人最为显眼,那就是裴熙和裴烈两兄弟,梁池一眼就认出二人,于是低声提醒正垂目听韩芋说话的裘燃。 裘燃和韩芋的队伍气质过人男俊女俏不由得不引人注目,裴熙和裴烈远远就看到了裘燃,正暗中猜测那一半陌生的人是什么身份。 “裘将军,裘娘子。”裴熙站在一棵桃树下对裘燃和余蔓问好,身后是侍卫拴马忙碌的身影。 “大公子好雅兴。”裘燃笑着应了一声,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兵,又看着师妹安然落地才重新转身面向裴熙。 “喂!裘燃,你眼斜没看到本将军吗?” 裴烈慢了一会儿才有动静,是因为他看到裘燃身后的余蔓想起了那日被这个小娘子拿刀指着鼻子的情形,被女人拿刀逼退事后每每想起裴烈都觉得颜面无光,今日再见,裴烈没按平常的套路先去找裘燃麻烦,而是对余蔓不还好意地眯眯眼睛。 余蔓可不关心谁冲她龇牙咧嘴,梁池手里还剩三根麦芽糖,她一手两根一手一根地拿着,正不遗余力地劝牵马的小兵吃一根。 韩芋这边也在规整马匹,听裴烈对裘燃这么不客气,惊讶至于心底又多了一份考量。裘燃碍着有外人在场不好回呛,他也越来越厌烦应付见面就怼的裴烈,心下嫌恶至极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 “呵呵,二公子早上吃了吗?” “你!”你特么逗小孩呢? 裴烈气急逼近,恶狠狠地眼瞪裘燃,而裘燃对他连个眼神都欠奉,那淡漠的侧脸仿佛在说,不嫌丢人就继续作。 “裘将军,这几位是......”裴熙为了防止裴烈不依不饶,连忙开口希望裘燃引荐同道而来的这几位,这也是他好奇的问题。 韩芋听裘燃的对那两个人的称呼,知道是裴亮的儿子,但他没有上前自报 分卷阅读79 家门而是含笑立在那儿等裘燃来介绍。 “这位是凌阳侯,这位是林峦林将军。”裘燃指着韩芋和林峦说道,又指着裴熙裴烈对韩芋说:“这是裴公的两位公子。” 不同于韩芋的已然知晓,裴熙听是凌阳侯还暗暗吃了一惊,凌阳离这儿可不算近,韩芋来千花宴做什么,从前韩芋还是世子的时候可没听过有来千花宴赏花的习惯,否则他和韩芋也不会素未谋面,初次见面裴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年轻的凌阳侯,感觉这人年纪是小但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周身气质都不是个蠢物。 “凌阳侯?哈!”没等韩芋和裴熙互相见礼你一句久仰我一句幸会,裴烈出声了,像是抓住裘燃什么把柄似的阴阳怪气地说:“裘燃,我裴家庙小容不下你了?择好高枝打算什么时候飞啊?” 裘燃还没说什么,裴熙的脸当即就黑了,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打不过裴烈,他绝对会抽这蠢货一顿把人捆了扔回今凤,平时裴烈窝里怎么横,只要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也就忍了,但这回当着外人的面还不顾影响的跋扈,真是丢人丢到凌阳了。 “老二,不可妄言。”裴熙笑骂,他对自己还能笑得出来简直佩服至极,没办法,疯狗与他无关,但裴烈是条疯狗就与他有关了。 “我有说错吗,裘将军心大,裴氏装不下他,早晚溪南也装不下他。”裴烈没消停下来反倒越说越来劲儿。 裴烈摆明了打压裘燃,这不是让凌阳侯看他们裴氏的笑话吗,裴熙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竟会被这种不长脑子的东西威胁到地位。 裴烈不明白这些吗,不,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冲动无脑,相反他心里清清楚楚,目的明确又坚决。裴烈不能忍受一提起裴氏名将,他头上永远压着个裘燃,无法光明正大地战胜那就让裘燃滚蛋,从他的视线消失。 父亲放纵他和裘燃对着干,是为了牵制裘燃,时时刻刻提醒手握重兵拥趸围绕的裘燃头顶上的这片天姓裴,他只不过是顺势加大力度,看裘燃能忍到几时,忍不了了要么滚要么反,他更希望裘燃反,那样可以直接取命,世上就彻底少了一个比他强的人。 裘燃目光幽深,盯着裴烈看了良久,看得裴烈暗暗嘘起手臂上的力道防止裘燃发难。裴烈从来都不在裴亮面前找裘燃麻烦,不在裴亮面前所以只要过了裘燃无视的底线他就会直接上手,而今天裴烈已经是超出以往的过分了,裘燃却连脚都没挪一下,有的时候理智也是一种负担,他实在不想在千花宴这种场合揍主公家的熊孩子,而且他发现打根本没用,裴烈这只专门膈应他的小丑皮不是一般的厚。 可惜意念不能送人上天,裘燃放弃在裴烈身上停留视线,他敷衍了事地拱手对众人一划,淡淡道—— “诸位随意。” 裴烈这一拳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裘燃连表情都不屑于反馈给他,被无视的裴烈磨着牙却一时再想不出其他手段,他没有支点再挑事了,再闹就是撒泼了。 余蔓的目光一直落到别处,但注意可没转移,裴烈说了些什么她都听着呢,裴烈的挑衅拙劣又可笑可也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放在从前余蔓绝对会跳起脚来指着裴烈的鼻子骂他个狗血淋头,而现在听来听去除了乏味还是乏味,这种事情给出一丁点反映都是助长对方气焰,不想听的话,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就是让裴烈永远闭嘴。 哦,光裴烈闭嘴还不够,姓裴的都闭嘴才是万事大吉。 这些光在脑子里想想都觉得快意,也许会实现的幻想让余蔓愉悦地勾勾嘴角,正巧裘燃的坐骑玉狮子拱过来叼她的手玩,通体雪白的玉是自惹人喜爱,余蔓拿麦芽糖逗它,谁知玉狮子长舌一卷,余蔓手上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签,糖已不见踪影。 玉狮子意犹未尽,见余蔓手里还剩一根挂糖的竹签,撅嘴一扭头就要伸舌故技重施,余蔓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看马撅嘴,一边惊叹师兄的坐骑表情这么丰富不知像谁,一边把仅剩的一块糖放进嘴里囫囵添了个遍,她是吃够了,但最后一块还是想留给自己。 玉狮子的小眼睛中散发出一种叫怨念的味道,不过余蔓单手跟它玩,摸摸额毛和两颊几下就好了。 韩芋已经看出来裴烈和裘燃势同水火,再听下去也是尴尬,但他放弃与裘燃同游的机会,于是他径自走到余蔓面前。 “裘姑娘。” “嗳?” 余蔓对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好奇韩芋跟她能说得上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出门了,去见观音菩萨,然后去看白娘子传奇,下周末回来,回来之后日更三千,立字据~ 第46章 烂泥 “夏花灿烂可否同游?” 韩芋眉目含笑问余蔓,端的是风度翩翩俊雅少年郎,玉树花枝斑驳的阴影印在他洁白的衣衫上面,像是一副黑白分明的水墨画。 他不动声色地听了半晌裘燃和裴烈的言语官司,不想就这样让放过撞到自己眼前的裘燃,但他聪明的没有插嘴裘燃和裴烈,而是将突破口 分卷阅读80 转移到了一旁逗马的余蔓身上。 正大光明地邀请美丽的姑娘同游夏日山花本就是一桩美事,除了作为联系裘燃的纽带,韩芋也不得不承认他打心底确实有这样的希望。 余蔓闻言愣了愣,一晃神后眼角微挑,暗道,韩芋这人为了找存在感竟拉她下水,亏她还对他这张脸很有好感。 果真看人不能光看脸。 不出所料,韩芋话音刚落,裴烈的嗤笑接踵而至。 “小侯爷,我劝你还是放宽心别打她主意了。”裴烈话是怪笑着对韩芋说,眼睛却是不怀好意地看着余蔓,“她可不是什么裘姑娘,这小娘子寡妇一个,身价却是高的很,裘燃不生二心的话,将来她不嫁给我哥也得嫁给我。” “裴二公子好好照照镜子吧!”余蔓没让裴烈的话有落地的机会,嘴角噙着讥诮的冷笑,一针见血地反击回去,“你再怎么恶心我哥也无济于事,就算没有我哥你在裴氏也排不上号,烂泥就是烂泥,扶你上墙头也得稀溜溜地掉下来。” 余蔓话说得狠,说得不留情面,她要得就是这个效果,论言辞裴烈不激烈用心不险恶吗?沉默不管用,要反击要狠狠地反击,而且师兄今天可是带了刀,她回击得晚一些师兄的刀可能就抡上去了。 她早看出来了,师兄没把裴烈的张牙舞爪放在眼里,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心思,上一次在街上裴烈拦路,师兄管她要刀她要是递了,裴烈少不了一顿打。 骂完裴烈,余蔓面色不虞地一甩手转向裘燃,眼含薄怒道:“你还要杵在那儿听他废话到什么时候?” 裘燃一愣,恍惚着反思出来自己到底是被裴烈的挑衅牵绊住了,拉长战线让祸事有机会引到师妹身上,实在不该,他应该把眼前的这些人当作空气带着师妹旁若无人的离开去赏花才是。 只见裘燃笑了笑,安抚地摸摸余蔓的肩膀,温柔地拉起余蔓的手不再看裴氏兄弟和韩芋等人一眼,重新拾起出游的初衷,让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离开是非圈,兄妹二人的心却都没有平静下来,各怀心思但八九不离十想得应该是同一件事,走到一出无人的花林河畔,余蔓席地而坐一手托腮皱着眉头怔怔地看裘燃往河里掷石子打水漂,默默半晌,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吐出一句—— “到底什么意思呀?要你卸甲归田才肯罢休吗?” 裴亮能在溪南势力中坐拥一席之地就绝不是个蠢的,裴烈一个庶子再能打,没裴亮的纵容也不敢登裘燃的鼻子上裘燃的脸,那么话说回来,裴亮是以为自己雄踞一方稳若磐石,先来无事攘外暂且不想打算先安内安心吗? 裘燃抿着嘴打完最后一枚石子收手,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道—— “我在军中声望颇高,我手底下的将兵都是奔着我来而非裴氏,时间越久队伍越壮大,主公免不了会觉得卧榻之侧有猛虎安睡。” 他一切心知肚明,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想改变,他不想背弃兄弟们,也不想......背弃主公,就只能这样僵持着,放任自流等着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天等着天意帮他抉择。 余蔓的思绪却和裘燃不在一个方向上,她还莫名的有些兴奋。 “三哥,既然你能一呼百应,当初为什么要跟着裴亮?”末了还小声加了一句,“为何不干脆自己起事?” 裘燃忆起往昔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苦笑着说:“我当初只是个刚出师的无名之辈,主公将我招入麾下,于我有知遇之恩。” 虽然他知道裴亮招揽他其中不无久负盛名的师父秦婴子,业已成名的大师兄申绍和二师兄吴辞的关系在其中,但裴亮确确实实给了他成长的机会,他才有了今天。 “至于独立大旗,哈,蔓儿,你看我们师兄弟五人谁不是学成文武艺货与一方豪雄。” 其他的心思想都没想过,师父也没交过。 想到师父,裘燃黯然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蔓儿,你说......” “什么?”见这个问题能让师兄迟疑,余蔓忍不住追问。 裘燃重重吐出一口气,“你说师父身前身后是不是都在责怪二师兄和我?” 小师弟当时还没出师,大师兄和四师弟都为帝王效命,而二师兄和他,一个投到了东南仙泽庄固旗下,一个入了溪南裴氏,师父一生忠心爱国,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赞同二师兄和他的做法吧。 这事余蔓不好说,以她对师父的体察和了解,说师父老人家对二师兄和三师兄的选择不责怪不在意那是违心话,她也不能直白的跟三师兄讲实话,但师父能做到不干涉不出口责备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慈父心态了。 “嗨,师父要是有意见就直说了,哪会跟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客气。” “给谁卖命都不容易啊!”裘燃一仰双手向后撑着地面,望天道:“老四给皇帝卖命把命都搭进去了,还落了个罪加一等。” 他突然有些想不开,他们都在做什么呢,自身的价值实现了吗,实现了,但远远不够,可却有预感热血 分卷阅读81 渐凉。 余蔓长了张嘴,却不好劝说什么,她怕自己一个冲动劝师兄放下纷扰与她回繁花谷隐居避世,万一师兄钻到死胡同里脑一热答应了呢?她倒是无所谓,甚至还会有一点欢喜,反正只要有人陪着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裘燃要是卸下盔甲回归山野总觉得是件人间憾事,余蔓倒不是对山野村夫有任何鄙视的意思,只是觉得她的师兄们应该活得轰轰烈烈而不是平淡无奇无声无息。 劝是劝不了,但有些话余蔓还是要说...... “三哥,别再想过去的事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倒是眼前你可得留心了,我觉得这种形势早晚要出事。”余蔓环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歪头看着裘燃认真地说,“三哥,千万要小心不能大意。” 自古君臣生嫌隙,可都是要命的事。 想了想,余蔓又不放心地加上了一句,“三哥,你可别认死理,说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裴亮的知遇之恩咱们战场上拼杀卖命九死不悔,但其他的荒唐咱们可不应。” 方辰能死里逃生是万幸,可余蔓不认为谁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所以她对着裘燃千叮咛万嘱咐,就差耳提面命了,裘燃撑不住只得告饶地向她保证—— “蔓儿啊,你看三哥的态度像是个愚的吗?我已做到问心无愧,人若犯我我也必定予以反击。” 这千花宴赏得有些败兴,一直坐在一个地方焦虑的气氛散不去,裘燃拉余蔓起来提议再沿河往远走一走,他们坐下的地方鲜有人光顾,前面远远望过去像是有热闹。 看着近走起来远,二人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发现所谓的热闹不过是一道语气不善的激论声讨声将游人吸引至附近,余蔓和裘燃双双好奇地往声音的源头瞅。 “咦?” 裘燃看了眼诧异的师妹,随口问道:“认识?” 被围在中间的两个男人,一个神情激动咬牙切齿怒火万丈,一个横眉冷对满面寒霜。裘燃不认识这两人,但见余蔓有反应以为她认识,毕竟溪南溪北人员流动也算是频繁,这两人看着也不是白身,想来余蔓有可能认识。 “嗯。”余蔓敛了敛神色,小动作指着发怒的男子对裘燃说:“那个是余蓁。” 又指指冷面男子,“那个是钟羡。” 不站在中心却靠近中心的一个被人扶着的女子低头垂泪,余蔓朝之扬了扬下巴,“那个是余妍,没比我小几岁,应该已经嫁人了吧,扶着她的是她丈夫?” 余蔓介绍余蓁的时候,裘燃还反映了半晌,等余蔓全都介绍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余蓁是谁,他反感的冷哼一声。 “啧啧,这是干嘛,兴师问罪?”余蔓有一下没一下地垫着下巴翘起嘴唇,看得津津有味。 这就奇了怪了,骗婚不成被打脸,余蓁哪里借来得千层脸皮找钟羡兴师问罪,凡是个正常人不应该羞愧地绕路走吗? 余蔓好奇地钻进稀疏围站的人群中,走近细听余蓁在骂什么,裘燃无奈地摇摇头,知道她对余家的市释怀谈不上,但肯定已经无感了,所以就由她去了。 第47章 小世界 “钟羡!事到如今你还是连一点愧疚的心思都没有吗?” 余蓁的声音说是咆哮也不为过,钟羡长身玉立嘴角嘲弄分明。 “我愧疚?哈!”仿佛余蓁说得是一则天大的笑话,钟羡冷笑着反唇相讥,“难道不该是你愧疚吗?” 余蓁面红耳赤地哽住了,他指着钟羡气得发抖半晌才说出话来。 “你这个冷血的畜生,你无耻!” 钟羡被骂了也不恼,平静到几近冷淡地微微侧头反问道—— “冷血的畜生?在说你自己吗?余蓁你有进步呀,竟然敢于承认自己的本性,真是难能可贵。” “你!” 余蓁也是心中有鬼有愧,登时被钟羡噎得说不出话来,旁边垂泪的余妍却是接住话尾,不服气地质问起钟羡。 “钟羡,我姐姐哪里对不起你,要受你如此折辱,逼得她生生撞死在你家门前,你也闭门不见,你还是人吗!” “你姐姐?你哪个姐姐?”钟羡双眼微眯,抬起下巴轻视地睨了余妍一眼,“想来你也不会把我那可怜的未婚妻当姐姐,那你说得就是余妩喽?啧,不愧是异母同胞,真是姐妹情深。” 余妍听钟羡提到余妩崩溃地捂住了嘴,呜咽道:“是......我们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那你也不能眼看着她寻死呀!” 钟羡嗤笑一声,“你们没骗婚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她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报官治你们余家讹诈之罪就已经很理智了。” 骗婚被识破还想水蛭一样扒着他骚扰他,不钻进他的血液里誓不罢休的架势,这不是讹诈是什么,还说什么余妩已经和他拜过堂了,于情于理他也不能把人说抛弃就抛弃。 笑话!本来也不是他的,哪里来的抛弃之说? 钟羡曾在武王州余府当着余法和白夫人的面 分卷阅读82 指着余蓁的鼻子骂,骂他们余家嫁女儿要靠坑蒙拐骗这等无耻行径,还恬不知耻地以为自己占情占理占道义,后来想想,他这不是把余蔓也骂进去了吗,可再一想想,也许余蔓根本不想再承认自己是余家的人了吧。 “我和余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要沾上你们这一窝狼心狗肺的畜生!”钟羡冷冷地看着余蓁,恨声道。 他有的时候觉得余蓁不是不懂道理,而是在故意害他,否则为什么要送同胞妹妹上绝路而让异母妹妹如愿以偿,骗婚失败后余妩追他到杞县最后在他家门前触墙而亡,余家人为逼他承认余妩,就让余妩维持死状停在他家门前,一连七天他都目不斜视出入自如,全然不在乎旁人对他的指指点点,可实际上每到晚上他都会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帷帐直至深夜,他就想啊不停地想,他和余蓁十几年情谊,既是同窗又是好友,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余蓁还是钟家哪里得罪了余家,这些人要这样害他,害他的未婚妻,拆散他的婚姻,生搬硬套给他扣上负心薄幸的帽子。 最后一把点在他身上的火是条人命,莫名其妙的女人以命相逼,逼他屈服,他要是真低头了恐怕后半辈子都会恶心地吃不下饭吧,余妩这种女人,觊觎姐夫,为达目的谋害长姐,旁人只会唏嘘她是个可怜的女子,而对钟羡来说却是是个令他不耻的可怕女人。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余蓁语无伦次地说,挥舞着手臂好像要上去与钟羡拼命,“苍天在上,我今天就要为我那可怜的妹妹报仇!” “为谁报仇?” 人群中响起清澈的女声,余蔓缓缓走上前来。 余蓁紧皱着眉头不打算打理好事者,结果余妍看到余蔓惊恐地捂住头,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晕了过去。扶着余妍的男人急急唤了两声便赶紧把人抱走了。 钟羡看着余蔓一步步走上前来,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惊喜,马上又划过疑虑,竟后退了一步。这时余蓁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 “说清楚,你要为谁报仇?” 余蔓慢悠悠地重复,眼中寒芒道道射在余蓁身上,末了她又低声用只有她、余蓁、钟羡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呵,你放心,我就是多问一嘴,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你会为我报仇,毕竟......” 轻笑着拖了拖调子,继续道:“毕竟我和你又不是兄妹,虽然曾经同父同母,但我可不是你妹妹。” 余蓁像是一只被卡住脖子的禽类,毫无形象地张大嘴从余蔓的角度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小舌头,他心中惊涛骇浪却一声都发不出来,最后连滚带爬地飞快跑没了影。 看着余蓁落荒而逃的模样,余蔓快意地勾勾嘴角,可惜痛快只是一时接踵而来的就剩索然无味。 “真不要脸,还敢来骚扰你。” 余蔓指了一下余蓁流窜的方向,对怔怔瞅着她出神的钟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觉得面对余家人时她和钟羡总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一方以这种方式退场,围观的看客们都一头雾水,好奇地看着余蔓和钟羡议论了几声也就陆续散了,附近没人了钟羡这才开口说话。 “你怎么在这儿?” “呃......”余蔓讪讪地拢了拢吹散的发丝,小声回道:“我离开杞县了,现在住在今凤。” 说起来她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也算是在溪北混不下去不得已才来溪南的,唉,在尤家混不下去被钟羡瞧个正着,在单氏混不下去也被钟羡撞上了。 一时间二人都低垂着头,气氛沉寂下来。 半晌,钟羡沉痛地叹了口气,艰涩地再次开口,“早知今日,就不该把你留在杞县。” “嗨。”余蔓假装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想说点轻松的话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顿住片刻还是发出一声“哎呀”的感叹。 “来溪南这段时间有的时候也想不开,特别是看到同龄的女子儿女满地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呢,就会想这些年我都干什么了。” 钟羡静静听着,不禁暗想,如果没有这些可怕的波折,余蔓也不会有这些惆怅,他们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儿女也能满地跑了。 “可这就是我的选择呀。”当时她完全可以不去杞县,只是她没那么选择,没有题目只有选择,选过了才知道是对失措,“没走过哪会知道这是弯路。” 天上的云像是一把洒在宝镜上的珠粒,大大小小的一片片不满澄澈的天空,余蔓把手架在额前遮挡太阳,欣赏着天空上云朵,她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和钟羡说这些,要知道除了孩提时代的一纸婚约,他们之间并不熟悉。 这也许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产生的共鸣吧...... “呀,不说这些了,你怎么来溪南了?” 杞县单黎的府邸上一面以后,余蔓再没见过钟羡,却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活动到溪南来了,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可惜她和钟羡的缘分在她十六岁那年就割断了,此后再奇妙的缘分也续接不上,也是惘然。 “我......不想打扰你。”钟羡怕 分卷阅读83 他留在杞县会忍不住去打扰余蔓,因为余蔓说过见到他就会想起余蓁的无情,所以他一狠心离开杞县走着走着更是离开了溪北。 “哦。”余蔓认为是自己无形中给钟羡添负担了,“你不用,不会打扰......” “你也在今凤?” “你也是?你在为裴氏做事?”得到钟羡点头肯定后,余蔓不由得喃喃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小。” 天地将他们拘在小小的一个圈里看着他们团团转,频繁地有缘却总是无份,可这一次缘分怼到眼前,钟羡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它大摇大摆地走开,他想做点什么,可又想到他和余蔓横着一条血淋淋的事实。 杞县一面,余蔓拒绝跟他走,分开后他就生出几分后怕,他想起自杀在他家门前的余妩,要是余蔓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会怎么看他,他仍坚持自己没错,可却不想看到他坚持的源泉责怪他怨恨他,所以离开溪北的原因,除了不想打扰余蔓还有就是这件事了。 “你......” 这边钟羡艰难地正要问出口,那边余蔓同时问出一句。 “他们怎么在这儿?” 钟羡知道这个“他们”说得是余蓁和余妍,解释道—— “尤渊前年年末夺回长勺占下了武王州,余法知道落到尤渊手里肯定全家掉脑袋,就想去投奔闻人萩,却被尤渊的人逼到苕溪,没办法就到溪南来了,具体安顿在哪儿我就不知到了,不过余蓁......”钟羡古怪地瞥了余蔓一眼,顿了顿才继续说:“余蓁也在今凤,他和刘甲,哦,就是余妍的丈夫,都在裴氏麾下当幕僚。” 余蔓一愣,反胃地抽抽嘴角。 妈呀,和余蓁生火在同一座城池里呼吸着相近的空气,想想都能吐出来,她现在靠山很硬,可以让三师兄把人赶走吗?当然她也就是想想。 第48章 不平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余蔓莫名地瞅瞅钟羡,反问。 “就是......”钟羡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余蔓不自觉地将舌尖伸到虎牙下面舔,恍然一拍脑袋。 “你是说余妩的事?”说道人名的时候余蔓特意放轻了声音,千花宴之前她还这不知道这桩事,还是刚才听看热闹的人说出的经过。 钟羡的视线落在余蔓打转的指尖上,不再说话,像是在等待余蔓对他的宣判。 “你以为我会因此怪你?”余蔓猜测道。 钟羡焦躁地侧过身不再正对着余蔓,幽幽道:“你也觉得我冷血吗?” 余蔓沉默了,其实她根本不怪钟羡,即使她和余妩是名义上的姐妹,她甚至觉得钟羡的做法畅快地令人佩服。 她佩服钟羡绝不是因为余家倒霉余妩惨死而幸灾乐祸,而是她佩服在如此荒谬的以死相逼的压力下钟羡仍能坚持不想可笑的舆论低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除了理之外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作情,所以才有那么多和稀泥的人,他们翻来覆去就念叨那么几句话,什么死者为大,什么好歹是条人命,余蔓知道如果她和余妩之间有那么一丢丢姐妹情她都会是其中的一员,哪怕道理她都懂,也知道整件事没有比钟羡更无辜的人了,她也会暗暗怪他吧。 “我不觉得你冷血。”余蔓斟酌着开口,她觉得钟羡并不在意这件事,而是在意她的看法,所以她得由衷地表个态,“如果是父母亲人以命相逼你不为所动,那叫冷血,而且我认为真正爱你疼你的人不会这样对你。” 钟羡霍然扭头,视线与余蔓相交,闪动地眸光昭示着钟羡的激动,他与余蔓相处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但他觉得余蔓懂他。 “是不是还有人劝你先把人稳住再从长计议?”余蔓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拍拍钟羡的肩膀,钟羡身长余蔓伸臂拍他的动作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幸好你没有,只要你松动一丝一毫,他们就得逞了,从此百试不爽更加甩不掉。” “即便重来,我也不会改变,我叔叔说我是撞了南墙也不知回头,可我不懂,他们算什么墙。”钟羡喃喃道,如今余家人算不算南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再嘴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受到损伤,他因此流得血都吞到肚子里去了,这个世界有的时候不讲道理,他的身上从此染上了洗不净的污点。 面对世人的指点他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样浑不在意,当然会在意,怎么会一点都不在意,他又不是纤尘不染的神仙,所以他见到余蓁时才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骂这人个狗血淋头撕掉这人虚伪的假皮。 “一个陌生人用自己的命逼你付出代价,凭什么?凭善良吗?”余蔓越说越投入,因为她渐渐将自己带入钟羡的情境,“可善良就要付出代价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陌生人舍下自己的节操?” 这和善不善良冷不冷血有关系吗,如果她有能力,她愿意救下悬崖边上的被困者,也愿意分给饥饿的人半个馒头,但如果一个在她心中分量轻或者是没有分量的人,拿余妩这种阵仗胁迫她,她的处理方法不会 分卷阅读84 与钟羡有什么不同。 放在从前她遇到这种事,也许会和钟羡一样,把门一关管你天翻地覆,然后故作强硬暗暗忍气,可如今,兴许一句“你死不死干我甚事”她也能说的出口,可能就是岁月只交给了她冷漠与暴躁吧。 遇不平事,余蔓也会有抱不平的时候,何况此事她并非没有资格发言。 人们总说逝者已逝死者为大,可也不能冤枉一个无辜的人,谁都不愿意承认余妩的死因,该明白的人都明白只是谁都不愿说出口,包括余蓁也不是不懂,但他怎么会承认余妩的死是因为她自己和余家上下一起造成的呢? 余妩绝不是以为自己在钟羡心中有份量,她只是愚蠢的想用颜面名声威胁钟羡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她想钟羡表达的是痴情吗?显然不是,甚至可以说不能称之为情,那是一种执着,像是对精美衣裙华丽珠宝的执着,是什么让余妩执着到疯狂呢?是她的父母兄妹给了她希望给了她甜头,让她以为她能得到一件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可钟羡不是一样东西。 “钟羡,你是一个忠贞纯洁的好男人。” 这世上所有人都在可怜余妩,却没有资格责怪你,而你是唯一有资格恨死去之人的人。 钟羡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他踉跄着走近余蔓两步,忽地倾身抱住正用鼓励的眼神认真地看着他的余蔓。 “我想保护你,却没有一次保护过你,今天还让你一眼看穿了脆弱。” 余蔓挣开钟羡的怀抱,一手抵住钟羡的胸膛将人推远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用一种想当严肃的语气对钟羡说—— “钟羡,你听好了,第一,你一点都不脆弱,遇上这种事谁还能神清气爽?第二,我挺好的,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师兄会保护她,她也能保护自己,她已经想好了以后的日子把所有的能耐都用到让自己高兴上。 余蔓后退一步退出钟羡的怀抱,让两个人都吃重新规规矩矩站好,她用食指的指尖轻轻点着额角,略略思索,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得有三十了吧?” “正好三十。” “啧,不小啦......” 余蔓老气横秋地咂嘴摇头,惹得钟羡好笑,一扫沉重,脸上浮起笑意等着听余蔓到底想说什么。0 “你看,我这个样子是因为我个人的问题,我倒霉运气不好。”余蔓指指自己又指指钟羡,煞有介事地开解人,“你不一样呀,你是被小人害得。” 钟羡听了哭笑不得,“哪里不一样,你倒霉不也是小人害得?” 余蔓一怔,想想也是,尤氏的尤渊和丁佐,单氏的单黎,可不是条条道路遇小人么? “哎呀,不用管我,就说你。”余蔓摆手要钟羡不要在意这些专心听她讲,“他们害你,你有机会能报复就报复,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走出这片泥潭,别再跟余家这坨烂泥纠缠了,我知道纠不纠缠不由你说了算,但还是希望你尽快走出来重回正轨,过正常的人生。” 余蔓对钟羡的愧疚是有限的,因为她觉得除了当初阴差阳错未能明示,剩下余家的所作所为和她没有关系,而钟羡的选择看似是因为她,实际上有她没她钟羡都不会屈服,因为钟羡就是那样的人,你越折他越威胁他他就越会直给你看。 余蔓对钟羡说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她把他当作一个渊源颇深需要安慰的人,他们的联系建立了八年之久然后被一刀斩断,在余蔓看来这没什么可惜之处,可在钟羡眼中这就是前半生最大的遗憾,再看看他们无缘之后的经历和如今的境遇,不由得不让余蔓怅然忧叹。 “你......我们......”钟羡忽然抓过余蔓的双手,激动地想说些什么。 “嗯哼!”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裘燃暗中观察了许久,连钟羡抱余蔓的那一瞬间他都克制住自己没冲上去,但看着这两人磨磨唧唧没什么进展最后又拉上手了,这回他再忍不下去了。 有完没完?这是裘燃用眼神向余蔓传递的话。 “裘燃?”钟羡认出来人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直呼其名,又忙不迭地改口,“裘将军。” 如果不是余蔓介绍裘燃可不是人钟羡,虽同在今凤,但裘燃身居高位,钟羡与之地位相差悬殊,所以裘燃并不知道裴氏新添了钟羡、余蓁这两号人,不过钟羡可不会不认识裘燃。 “聊完了吗?”裘燃淡淡地看着余蔓。 因为师妹情路坎坷,如今又是独身,所以裘燃看到师妹与钟羡说话时还有几分欣慰,可马上他又挑剔地认为这样不好,钟羡既无功业又自顾不暇,再有渊源也是前缘,他盼望一个没有能力保护师妹的男人做什么。 余蔓暗赞裘燃来得时机巧妙,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正愁如何向钟羡告别呢,看钟羡的反映像是要说一些她不想听的话。 “我该走了。”余蔓走到裘燃身边,对钟羡微笑着说:“你多保重。” 目送余蔓挽着裘燃的手臂离去,钟羡愣愣地呆立良久,为说 分卷阅读85 出口的话始终未能出口,也就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他想要余蔓和他在一起,可当看到余蔓笑着远离他走到裘燃身边,他才发现自以为的勇气原来根本不堪一击,余蔓和裘燃?她吃了那么多苦,而他又能给她什么依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余妩的死和见死不救是有区别的,这种威胁是可笑的。 钟羡的做法不是所有人的统一选择,但也正常合理。 就像一个见过几面面目模糊的人混进你家坐在你床上,被你赶出去后对你以死相逼,也许你会心软,那是因为卑鄙的人劫持了你没有原则的善良,你心甘情愿也不能掩盖他的卑鄙,也许你会顶住压力坚持自己,甚至会被这种胁迫激出戾气。 余妩可怜吗,可怜,但不是因为钟羡,钟羡没有渣她,也许在她自己的幻想中钟羡渣了她吧,但那不是事实,就像一个贼去偷东西,出发前美滋滋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不会被抓住被抓住了也不会事主也不会好意思声张,假装自己能万无一失,这可能吗,余妩就是这样骗自己的。 除了余妩的命太过破烂,钟羡不收以外,还有余家人对钟羡的捉弄和披着各式外衣的威胁。你以侵害他人为路径使自己得益,最后还要得寸进尺的来一句“至于吗,多大点事啊”,这种行为真是贱得不能再贱。 说了这么多,不是想向大家灌输什么,就是希望大家理解钟羡的做法。 第49章 有请 “呵,没种。” 裘燃余光扫到呆立在后痴痴相送得钟羡不屑地哼了一句,光看有什么用说话呀,光站着有什么用动作起来呀! “别那么说。”余蔓知道裘燃说得是谁,责怪地打了下裘燃的手臂。 “你们的感情很好吗?十岁之前?”裘燃好奇地问。 “嘶,没有吧......”余蔓挖掘记忆细想了想,她对钟羡的印象真是太模糊了,而且回到余家后她没认出来这人,“应该只是见过面说过话而已。” “那你们真是好得莫名其妙。”裘燃酸溜溜地说,他虽不认识钟羡,但钟羡和余家的种种闹得这般过火,他不得不略知一二。 余蔓横了裘燃一眼,加大力道又打了他一下,“我和他一连倒霉好几年,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安慰一下就叫好了?” “就你还有功夫管别人?”余蔓用指甲戳着裘燃,一字一句地说:“管好你自己吧,你要是倒了,我可跟着要命。” 裘燃一怔,觉得余蔓这话说得有理,他若是出了什么事,追究起来可不就是师妹首先被连累么? 咦?不是在说师妹的事吗,怎么转到他身上来了,这么生硬的转着他竟然还上道了。 那日的千花宴,余蔓和裘燃看了花玩了水,二人就像散步一样走出了一段长长的路,下午天气渐转闷热便果断地结束行程,许多人和他们持同样的想法,回原点牵马的时候就又遇见了“熟人”。 凌阳侯韩芋重见裘燃也不多言,干净利落地与裘燃告别便带着人上马离去,而裴家兄弟这边,裴熙安静的没有讲话专心摸着马头,心里盘算着如果裴烈整理得速度快,那么就他们先走,如果慢就等裘燃他们先走,反正今天双方还是不要凑得太近,而且他记住了如果下次有裴烈这个蠢货在场他绝对会有多远推多远。 没人知道裴烈在打什么主意,除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反正不会是在打什么好主意,气氛一如之前的紧张。 明明是一个阵营的人,关系却在不知不觉中紧张到这种地步,空气中弥漫着粉末,谁先擦出火星,结局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却仍让有些人蠢蠢欲动。 整个裴氏的风起云涌终于搬到了明面上来,从裘燃每次回家的脸色和表情就能窥得一二,可余蔓又能做些什么,她离漩涡既近又远就算明知脚踩假象,日子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逸。 直到有一天有人送上请帖邀请余蔓走近漩涡的中心...... 裴亮还算客气,因为来请余蔓的人是裴熙,而不是牲口似的裴烈,余蔓估计裴亮也不想在市井中闹得动静太大。 “要我去?”余蔓正抡着扫帚扫院子,边擦脸上的薄汗边为难地对裴熙说:“庆功宴我去做什么?” “裘将军为裴氏基业鞠躬尽瘁,今早与家人团聚这等小事我等自然要做得周到。” 如果裴熙身后不是跟着涌进一队士兵,他的这番说辞应该更有说服力。 “我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脾气又不是很好,去了再和人起了冲突,扫了诸位将军的兴致就不美了。”余蔓明知此次是非去不可了,但仍假意摇头推辞,还暗示裴熙她去了可能会和裴烈对呛起来。 “裘娘子放心,有裘将军在,无人敢对娘子不敬。”说完,裴熙就侧过身对余蔓坚决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狗屁呀,有裘燃在没人敢对她不客气?那裴烈怎么敢对她喷粪?那怎么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来挟持她? 余蔓忍住没翻白眼,懵懂地扫了扫裴熙身后,眼中蒙 分卷阅读86 上一层水汽,弱弱道:“大公子,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裴熙怔住了,心想这女人还真好骗,他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先把自己骗过去了。 “嗯......裘娘子还是快些随我去吧。”裴熙模棱两可地回答。 “没关系,大公子你告诉我,我挺得住。”余蔓故作坚强,实际上她不仅坚强而且在心中快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去了你就知道了。”裴熙只能如此说。 余蔓用手背暗暗使劲蹭了下眼角,瞬间眼角的肌肤红了一片,她实在是恨透了这种命途多舛命比纸薄的际遇,能威胁她掌控她性命的人太多了。 既然还能装样子“请”她,那裘燃就应该没有事而且还有威力在,那么请她去是为了什么呢?威胁裘燃? “大公子稍等。”余蔓细细鼻子对裴熙点头,表示她愿意前往,“我去换身衣裳。” 说完不等裴熙回答余蔓就转身往屋子里走,走了几步才传来裴熙的应声,裴熙没有阻止这让余蔓松了口气,她在家扫院子当然没有随身带兵器,借口回房换衣裳也不是要把佩剑带上,而是贴身藏好尖刀匕首。 万一她和裘燃有什么意外,就算不能拉裴亮垫背,她也要送裴亮的两个崽子归西。 来今凤前,余蔓的武艺因疏于练习而有所退步,可到了今凤,那么大个院子她想怎么练就怎么练,加上隔三差五和裘燃对练,恢复神速更胜往昔。 进裴亮的府邸也没人搜余蔓的身,尖刀匕首自然安稳地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府院中气氛肃穆侍卫兵将站得很满,以通往厅堂的走到为中线两边人泾渭分明,呈现紧绷的对峙状态,余蔓并没有参与过裘燃的军务所以也分不出两边都是谁的人。 迎面大步走过来的是裴烈,他看到余蔓就像看到了满意的猎物,笑得嚣张至极,伸手捏着余蔓的肩膀就把余蔓提到面前,紧接着就要继续提着人往回走。 余蔓眉头都没皱一下,默不作声地垂着眼任由裴烈粗鲁地提着她走,只是期间平淡地扫了一眼裴烈捏她的那只手。 裴熙和裴烈见余蔓哼都不哼一声,脸上也看不出表情,都以为她吓傻了。 “呦,小寡妇你不是很辣吗,怎么不骂了?”裴烈大笑着,还得寸进尺地摸了一把余蔓的脸。 “裴烈!”裴熙低喝,提醒裴烈道:“别太过份,裘将军还在里面!” 裴烈依旧我行我素,从始至终也没分一个眼神给兄长。 畜生爪子伸过来,余蔓也乖乖任人摸了脸,厅堂门外,刚好能看到坐在正位的裴亮,裴烈故意将拔刀的声音弄得很大,引人侧目却吸引不到余蔓的注意,余蔓一眼直直投在裴亮的脸上,视裴烈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为无物,目光缓缓流转向厅堂两侧探寻裘燃的身影。 “进去。”裴烈催促余蔓。 余蔓跟着裴烈进了厅堂,往左手边一站,对面就是沉着脸的裘燃,裘燃坐在席位上,而他的副将梁池等人已经按方位站好严阵以待,见到裴烈洋洋得意地威逼着余蔓进来,裘燃双目一瞪终于显露出怒意。 “裴烈,把刀放下来。”裘燃死死地盯着裴烈,寒声道。 “哈!”裴烈轻视一笑,故意拿刀刃顶顶余蔓的脖子,脆弱的肌肤被割裂顿时鲜血直流,裴烈头一次不说话用单一的行动挑衅了裘燃。 “你找死。”裘燃嘶嘶地说。 “烈儿,对裘小姐要客气。”裴亮不咸不淡地说。 “是。”裴烈嘴上应着,手里的刀却还在余蔓脖子附近晃来晃去。 “主公,你要我死,动手便是,何必为难我妹子?”裘燃对上位的裴亮沉声问。 裴亮垂眼喝着杯中酒,并不作答也不看裘燃,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随后跟进来的裴熙这时开了口,他苦口婆心地对裘燃说:“裘将军,没有人要你死,只是希望你能解散手中兵力重新融入裴氏。” 裘燃扶额苦笑,裴亮于今日发难,他们为此僵持了一个晌午,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杠着,那么裴亮就地动手要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余蔓被挟持着进来。 看着流了好多血仍一声不吭的师妹倔着一张小脸嘴巴抿得紧紧的,裘燃的心不再那么牢固,他叹了口气,不得不动摇意志,刚要说些什么,这边余蔓先一步启唇幽幽开了口。 “打开天窗说亮话。”余蔓眯了下眼,眼中划过诡谲的光芒,她对裘燃缓慢地说:“就是要么现在死,要么以后死,你选哪个?” 裘燃不是那种主公动手他就会坐以待毙的人,也不是主公怀疑他他就会自刎以示清白的人,今天的事已将他与裴氏多年的情义抹杀殆尽,裴亮动手他必定还手,裴亮不动手他也会带着自己的兄弟离开裴氏的地盘,不过后者显然不能两全。 而余蔓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威胁裘燃的筹码。 解散手中兵力?那剩下的不就是一块任人切丝切片的五花肉了吗?谁想宰割她和她的师兄,她定要还以血的颜色! 第50 分卷阅读87 章 反叛 连裴亮都意外地抬眼看向余蔓,裘燃的这个妹妹在这些人印象中就是一张动人的脸还有小面积传播的一个美艳名声,今日余蔓语出惊人,瞬间让她的形象鲜活丰满起来。 “三哥,我不想死。” 这句求生的话从余蔓嘴里说出来却丝毫不减求生的斗志,平静的背后给人感觉是一种疯狂的偏执,好像她说得不是“我不想死”而是“我要你死”。 “蔓儿,三哥不会让你有事。”裘燃愧疚地看着余蔓,郑重地保证。 “三哥,为什么总有人要我死,为什么他们想让谁死就能让谁死。”余蔓像是陷入某一死角,执拗地追问裘燃。 裴亮想要他们今日死,裘燃再不积极,他们兄妹二人的命可能就留不到午夜。 “三哥,我也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余蔓的声音像是一阵风,虚幻飘渺的低语在剑拔弩张的厅堂中散步开来。 余蔓和裘燃相交的视线就没断开过,在旁人听来似是而非的话语在裘燃耳中就是一句字正腔圆的诉求,师妹帮他下定最后的决心,裘燃点了下头,轻缓又坚决。 “三哥?我还从来不知道裘燃在家里行三呢,小寡妇你行几呀?”裴烈看着这兄妹俩你来我往地打哑谜不耐烦,遂拧过余蔓的下巴调笑起来。 余蔓冷冷地将目光横在裴烈的脸上,微微勾起的嘴角尽显讥诮,“你这匹野驴又听不懂人话,能知道什么。” 裴烈怔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余蔓对他劈头盖脸的辱骂,原来这小寡妇之前被吓傻了也没耽误她憋出个大招,暴怒还没在裴烈的脸上完全浮现出来,他就眼前一花,然后他架在余蔓脖子上的刀竟到了余蔓手里,可他并没有觉得刀脱手了,怎么回事,刀是怎么被夺走了的? 剧痛终于传感上头,裴烈不可置信地将从小臂半截的位置齐齐斩断胳膊举到眼前,伤口像一眼山泉,血液喷涌而出,锥心的剧痛让裴烈狰狞地仰面张开了嘴,却还来不及嘶吼就失去了意识。 余蔓现出腕下的尖刀连刀斩下裴烈的右手,再用带着裴烈断手的刀斩下裴烈的头颅,一套动作就在众人一晃神的时间里完成了。 裴烈的死不瞑目的头颅从脖子上滚下来,余蔓没有让他落地,而是一脚高高踢起,再飞起一脚送出厅堂让他落到院落中,外面对峙的将士一片哗然。 “兄弟们!拔刀!”裘燃大吼。 亲儿在眼前惨死,裴亮悲号一声拍案而起就要找凶手拼命,狠毒的眼神瞪向余蔓,一袭柳绿的余蔓染满了艳丽的红花,已经提刀箭步窜来,直取裴亮。 裴亮身经百战哪里会怕区区一个女子,他不要亲卫动手,拔出佩刀要亲自让余蔓付出代价。 “贱人!还我儿命来!” 昔日战友反目成仇,华丽的宴会厅里里外外杀声一片,有些人因惧怕裘燃武勇而避到边缘迟迟不肯动手,所以偌大的府邸瞬间分裂成三个团体,裴亮、裘燃以及中间派,裴亮这一方虽占据主场但却没有彰显出东道稳坐上风的士气,甚至可以说从事发开始就落了下风,余蔓斩杀裴烈并砍下裴烈的头扔到院中示众,这一行为为裘燃一方的势不可挡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裴烈久居高位已经很少亲临前线了,这回杀红了眼却也不及年少时的五成,在余蔓眼里更是不够看,没过两招就把裴亮压制得死死的,期间裴熙好不容易从战团中脱身挣扎着就要来支援父亲。 余蔓一刀擦着裴亮耳廓劈下,还有闲心摘下裴烈的断手扔到裴亮怀里,然后轻慢地扭头精亮的眼神不错地盯着奔来得裴熙,扬声喝道—— “姓裴的都得死!谁来取裴熙的项上人头!” 一呼百应,裘燃的副将挥着手中的刀从各个方向直取裴熙,裴熙终于感到了绝望,原来只要裘燃相反,他们之间相差这么多。 裘燃解决了几个裴亮的亲信,学着师妹的手法高高地扔到院子里,厅堂不好施展不少人打着打着就打出去了,他将师妹周围清干净,指挥了副将们几句,回过头来又唯恐师妹耍猫逗狗地戏耍裴亮再滋生事端,就上去一刀柄拍地裴亮站不起来。 同时裴熙也一脸不甘地倒地,胸膛被梁池捅了个对穿,抽搐了几下再没了生息。 “熙儿!熙儿!”爱子接连在眼前丧命,裴亮心肝俱碎,他拼命地想起来报仇,可他被反剪双臂下着脖子按在地上,只能像一条离水的鱼滑稽地翻滚挣扎,“裘燃!你不得好死!” “哈!”余蔓轻蔑地冷笑一声,掂着刀俯视裴亮慢悠悠地说:“你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全家会不得好死。” 你杀别人就是行使天生的权利,难道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反杀?被反杀得后悔今生为人可怨不得别人。 裴熙、裴烈双死,裴亮被俘,裴亮的人在顶不住裘燃的威压陆续缴械投降,今凤改名易主裴氏覆灭,硝烟味儿连裴亮府邸都没传出去就消散干净了。 裘燃下令,军中一切照旧,有异议者两日内自行离去,只是对于裴亮的处理却迟迟不表态。裘燃的细微 分卷阅读88 失神和眼中的细碎挣扎,余蔓都看在眼里,也只有余蔓能体察得到。 师兄好像对旧主有些下不去手,余蔓默默盯着裴亮良久,无声地笑了起来,该做的都做过了最后这一刀不落也得落下来。 “哐啷!” 余蔓突然一脚踢翻厅堂里唯一一张完好的酒席,惹得众人打了个机灵,还以为谁不服想继续打呢。 “大夫呢?我脖子被那畜生割了一刀又一刀,你们不赶紧找大夫来,是要看着我留疤吗!” 女孩子刁蛮起来简直是无师自通,余蔓甚至觉得偶尔刁这么一下还挺爽的,她这一嗓子使得其他人都禁了声,谁也不好应她只能整齐地望向裘燃,希望他们的将军如今也是他们的主公示下。 “快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不能让小姐留疤。”裘燃紧张地瞅了瞅师妹血淋淋的脖子,场面有点乱他都忙忘了,裴烈为恐吓他,用到对着师妹的脖子比划了好几下,当场就见血了。 “哼!我今日受到的惊吓......”余蔓踱步到裴亮面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要你的命才平息。” 一把匕首扔到裴亮面前,余蔓慢条斯理地抖抖黏腻的裙摆,上面的黏腻都是裴烈干涸的血。 “裴亮,你自裁吧!”余蔓轻飘飘的声音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意味。 裴亮看着只要他略微动一动,刀刃就能划破鼻尖的匕首,身体已经放弃挣扎却仍心存侥幸的他终于面如死灰。 “裘燃,你不怕天下人耻笑......”裴亮声音虚弱。 “天下人会耻笑的人是你呀,裴亮,主公不当大道不走非得当死鬼走黄泉路。”余蔓戏谑地笑着把裴亮的话堵回去,她料裴亮翻来覆去不过就是抓着不忠不义这几点作遗言。 不义?是他裴亮不义在先,不忠?裘燃只是不愚忠而已。 裘燃动了动,他两脚开立将刀立在中间双手拄着,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刀把,他知道师妹的良苦用心,在果决地把握时机上他惭愧地自认不如师妹,明知如此可他还是纠结,他甚至怀疑自己称雄之后能不能带领兄弟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主公,裴亮不能留。”梁池担心裘燃想不开,遂低声苦劝道。 “主公,不能留。”众将纷纷附和。 剁儿子的时候眼都不眨,老子又有什么可留,留着就是隐患,死了才是干净,有仇当场报,十年也不晚,所以斩草不留根。 危机感强的人消除起隐患来就不会拖泥带水,余蔓举起刀就要亲自动手,正发力的时候有人先她一步砍断了裴亮的脖子。 “小梁?” “大小姐,仔细伤了腕子。”梁池稳重地收刀。 裘燃暂时不愿处死裴亮,但落起得手早晚要挥下,可今天被逼反的人当中除了裘燃鲜有人愿意将裴亮的死期拖长,因为前史现世皆证明夜长必定有梦,不可拿身家性命抱有侥幸心理。 裘燃不下决论,那余蔓就想替师兄捉刀,反正她的放肆已经始于今日,可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愿意分忧。 “梁将军高义。”余蔓没像往常那样叫梁池“小梁”,她对梁池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取裴亮性命,愿背负日后的骂名,那是因为她心疼师兄,将来有人拿此事作筏子,师兄不会弃她会保护好她,因为师兄疼她,他们是家人,可梁池斩裴亮,却是冒着不得善终的危险,为自己的人生埋下了一枚裹着蜡丸的□□,他能为裘燃如此,如何不让余蔓敬佩。 第51章 美人与凤冠 “小梁,送小姐回去。”裘燃在自己的这些亲信中衡量再三,最终选了梁池,“加派人手保证小姐安全。” 裴亮死不瞑目的尸体被被拖下去处理,问人问津地进行。 “领命。” 裘燃又对余蔓招招手。 “蔓儿,你回去好好休息,三哥晚上一定回家。” 休息是休息不好了,余蔓估计自己能保持这种强度的精神紧张直到明天早上,但裘燃发话,她肯定是要乖乖被保护着回去。 走在庭院中,外面屏气凝神待命的将士见余蔓出来像是听到了号令,目光整齐划一地落在余蔓身上,没动起手来之前他们喘气都放轻缓生怕听漏某一个命令,当时的场景可谓是落根针都能听见响,所以其实厅堂里的人只要声音稍微高一些他们都能听得见,余蔓那声“姓裴的都得死”在一群糙老爷们的呼喝中独树一帜,他们都暗赞余蔓能有如此气魄手段不愧是裘将军的妹妹。 “大小姐。” 梁池叫住余蔓,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披风搭载手臂上推过来,估计是希望余蔓披上遮一遮这身黏糊糊的血衣。 “哦。”余蔓正要去拿,手都按在料子上了,眼尾收光的时候遇到一块阴影,她抬头一看,一面裴字大旗挂在旗杆上正在晴空下随风飘荡。 她盯着那面旗子顿了顿,外人看来却像是她扶着梁池不撒手了,须臾之后,余蔓抚着披风的手一翻,掌心朝上,并拢四根 分卷阅读89 手指对梁池勾勾。 “拿弓箭来。” 梁池没有做出疑惑不解这些非动作,扭头就向士兵要了弓箭,双手递给余蔓,完美地执行了命令,并完成任务。 搭弦拉弓,放箭之前余蔓歪歪嘴巴笑了笑,然后一箭射落裴字旗。 “大小姐好箭法!” 满院的人没有一个不拍手叫好的,余蔓这一箭不仅让人见识到了她精湛的箭术,裴字旗坠落很快就会有崭新的属于他们的旗帜升起,余蔓这一箭更是让士气饱满到爆炸。 这回就有人主动上来接弓箭好让余蔓空出手,不过放下弓箭后,余蔓也没有拿起梁池手臂上的那条披风,骑着裘燃的夜照玉狮子走街过市,回到了已调来重兵把守的裘家宅院。 裘燃反杀裴亮成功,不仅没伤筋动骨还一跃成为溪南霸主之一,余蔓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哗变那日余蔓被请进裴府是如何的楚楚可怜,宴会厅上是如何反杀裴烈为兄长先下一城,离开时血花映红颜英姿飒飒,一箭射落裴字旗亮出一手好箭术,然后血衣过市归家,街道两旁的百姓可都看到了,骑得是兄长的坐骑夜照玉狮子,可见裘燃对其宠爱。 晚上余蔓去厨房煮了碗面条,自己蹲在锅台底下吸溜了半碗,她现在像一个传世之宝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连只麻雀都别想飞过院子。 她回房熄了灯却没有睡,裘燃说会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脑子里想得天花乱坠,直到丑时裘燃回来了。 裘燃见一排屋子漆黑一片以为师妹已经睡下,便放轻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亮灯,在椅子上打起坐为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做下总结与沉淀。 他之所以还能有心情回家还能坐得住,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将裴氏吃得干干净净当作目标,他要得就是吃掉今凤,如今他已经做到了,裴氏的版图他的势力能占下一半,剩下的一半,裴氏能掌事的男丁悉数丧命,唯一一个还活着并且带把的还在襁褓里喝奶能不能养大还是未知,所以那一半归顺还是反目他都不在乎,领地就是用来争抢的,他想要的可以带着兄弟们打下来。 既然木已成舟,就不再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了,只有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三哥。”有人从外面趴在门缝里小声说。 “蔓儿,门没锁,进来。”裘燃坐在椅子上说。 余蔓做贼似的推开门,踮着脚迈进来又猫腰回身关上门,捂着脸小步跑到裘燃面前激动的又是跺脚又是晃脑。 “三哥,我兴奋地睡不着觉。” “睡不着?要不要三哥继续被你练两招?”裘燃好笑地打趣。 “三哥,以后今凤是不是就你说了算了?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今凤最尊贵的女人了?” 余蔓小嘴叭叭说得裘燃微愣。 “对,没错。”裘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肯定地回答他这个是不是冒出几句天真傻话的师妹,“很快你就不仅是今凤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子了。” 你趴在三哥背上,看到的疆域会越来越辽阔。 “权势?”余蔓听到裘燃给她附加的一条标签,惊讶地翻看自己的手掌,叫道:“三哥,我的手也可以抓握权利吗?” 她以为她能得到的只是享尽一个大小姐该享的最贵,从没想过她会与权势直接挂钩。 “当然,三哥的权利与你共享,三哥的势力你该参与。”裘燃合上余蔓的手掌包在自己手里,收紧握了握。 他未成家更无子女,所以他的师妹就是他的第一继承者,师妹之才与他并肩绰绰有余,需要的只是成长,想不为人刀俎只有自己学会掌握权力。 “我......能做什么呢?”余蔓迟疑道,除了洗衣做饭,给师兄递刀和自己拔剑之外,她还能为师兄事业做什么呢,好像......余蔓喃喃道:“还真能做不少事呢!” “忘了自己是谁教出来得了?该打该打。”裘燃点着手指笑道。 “是该打。”余蔓自己也承认,师父和师兄们教给她的可不是让她硬烂在肚子里的,“我可是繁花谷唯一的女弟子,吃遍师父师兄的小灶。” “蔓儿,你可以试试自己生根发芽的感觉。” “我不再是蝼蚁,已经变成看蝼蚁的人了。” =============== 裘燃不再屈居人下,住所自然也要符合身份,他自然不会住裴亮住过的地方,于是就选了今凤另一处华丽的府邸。 新主人就两个,住进去占了两座相邻的院子还剩下偌大的府邸空荡荡,后来相继有门客将领在空院子里暂住,也算没让好好的华丽府邸沦落到荒无人烟的冷寂。 两个主人的院子却是不见冷清,余蔓坐镇今凤手握后方大权,裘燃四处征战扩土成疯,无论一个人在还是两个人在,那两个紧挨着的院落都是今凤最热闹的地方。 真如裘燃所言,余蔓走入幕前,溪南第一美人的称谓只在在她头上短暂地停留,接下来余蔓已然成为溪南最有权势的女人,裘燃对这个妹妹的信任与看重, 分卷阅读90 在当今父子兄弟都实属罕见。 裘燃把后背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余蔓,每次出征他都没有后顾之忧,余蔓做得很好,好得让他准备好的包容无处安放。 对于裘家大小姐,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事迹就是出事那天,她斩裴烈制服裴亮高呼杀裴熙。 其次呢他们还爱聊裘大小姐和龙凤冠,当今太后吕氏在油彩义军直逼京城的情况下带着皇帝和禁卫仓惶逃出京城到呼兰避难,期间遗失了镶珠点翠的三龙二凤冠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龙凤冠,此冠是当年她受封时先皇所赐,流落到民间后经传几手终于在旸城重见天日,旸城武炎得此宝物将之赏给爱妾绿腰夫人,裘燃一直往东打,破了旸城武炎弃城途中死于部下之手,绿腰夫人亦做了尘土,龙凤冠自然就到了裘燃手里。 那日归城,裘燃铠甲都没顾得上脱就差人抬着战利品去找余蔓,余蔓正坐在阁楼上对着镜子用小刷往唇上涂胭脂,她很喜欢处理公事时在身上穿艳丽的衣裙在嘴唇上涂鲜艳的胭脂,脑后挽发的簪子最好是红宝石金簪,裘燃不止一次拿这一点开她玩笑说她俗气,可余蔓觉得这个样子可以让她燃烧得更加浓烈,而且也还是很美,不是吗? 听到裘燃在下面光喊她也不上来,余蔓只得趴到床边往下看,知道裘燃给她带来了皇家制造的龙凤冠,便眼珠一转开始半真半假地涮她师兄玩。 “不知从哪个死人头上扒下来的,也好意思给我。” 裘燃连忙保证绝对是从武炎的库房搜出来的,余蔓还是有话能接上。 “不知多少人戴过了,也好意思给我。” 余蔓半披散着头发倚坐在阁楼上本就引人注目,鲜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吐出得话许多人都听到了,都觉的美人就是脾气大,而且多多少少都觉得余蔓过于娇蛮无度不知深浅,可裘燃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脚下一滑。 “说的也是,那不如三哥叫人把上面的珍珠宝石都下来保存好,剩下的金冠熔了重铸,给你打个新的头冠。” 自此历代象征着皇后尊容的三龙二凤冠灭于裘燃之手,毁于裘大小姐戏言。 传言是这么传得,那事实确是如此吗?事实上,裘燃确实找工匠熔了龙凤冠重铸,余蔓嫌都做成一个头冠不实用,又要工匠将料子分成三份打三个小头冠出来,他们只把这东西当成战利品之一,谁也没往皇家后冠的方面多做联想。 第52章 远方 这段时间的苕溪尤为热闹,政权的变更自然是有人走有人留,裘燃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任人去留,武将还好,文人士子多数是接受不了裘燃的以下犯上,所以今凤离苕溪最近的渡口,远行的游子络绎不绝。 “辰阳,你确定不与我一道去凌阳?”刘甲站在岸边,在发船前仍不忘劝说大舅子。 “是呀,大哥,京城路遥,你这一去与父亲母亲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余妍戴着帷帽,和丈夫一样希望余蓁临行前能改变主意,父亲重返溪北投靠闻人萩,以为能东山再起,没想到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连一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余家一蹶不振,有幸跟到溪南来的姬妾和庶子女到最后也稀疏被遣散了,女孩能嫁人的都草草嫁人了,男孩放出去自谋出路,留下正室白夫人和幼子余芳安置在刺夷。 余妍的丈夫刘甲与余蓁是旧识,在举目无亲的今凤二人迅速发展成好友,当时余法还没回溪北,当即拍板决定将余妍许给刘甲,余妍便随刘甲与兄长同住在今凤,今凤与刺夷相距不远对母亲和幼弟都好照应,可父亲走了,如今余蓁也要走了,余蓁是余家的长子,他走了母亲和弟弟将来依靠谁,余妍又联想到余蓁这一走她也算得上是无娘家可依了,不禁越想越愁,早上起来嘴角起了一圈的水泡。 “我听母亲说前夫人是凌阳人,大哥为何舍近求远,偏偏要去京城呢?”余妍又道。 余蓁不语,他还真没想过生母是凌阳人这一茬,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在怎么擦都不会清晰。 “难道是因为......大姐?”余妍小声追问道。 那日千花宴惊现死去多年的余家长女,余妍当场就晕过去了,余蓁也浑浑噩噩地逃了,但他多听了几句余蔓说的话,平静下来后就能完全确定那女子就是余蔓,余蔓就在今凤附近可他们却不知道她具体住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身份,不好大张旗鼓地打听加上能力有限,复活的余蔓成了余蓁的心病,他知道钟羡肯定知道的比他多,可他怎会去求问钟羡。 余蓁每天走在街上都觉得如芒在背,想像是余蔓隐在暗处等待报复他的时机,让他一败涂地,他决心前往京城,就是想逃避余蔓的“魔掌”。 殊不知在余蔓眼中,余蓁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败得了,也幸好他没留在今凤,自己识相地走了,否则余蔓真的会派人“帮”他卷好铺盖,也幸好余法离开的及时,否则第二天就会有人“送”余家老小回溪北。 一辆重重侍卫护送的油壁七香车驶来停在渡口,这辆车停在在旅人和送行的人中间异常突兀,正在渡口上的人明的暗的注意车上的 分卷阅读91 人会不会走下来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领头的侍卫是裘燃的副将”,瞬间整个渡口只能听到水流撞击船板的声音。 “不会是裘大小姐吧......”有人喃喃着猜测。 说着侍卫拉开车门,从车上走下一个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明艳女子,她落地后不经意地一拂裙摆,眉宇间的英气与唇间的绮丽将她身上的气质调和成一种难言的曼妙,艳而不妖,第一眼觉得她惑人,下一眼觉得她轻轻蹙眉寻人的模样还有几分楚楚可人,再看一眼又觉得她好像那山间的月光。 在场见过余蔓的人不多,却几乎所有人在心中肯定她就是裘大小姐。 那裘大小姐来渡口做什么呢? “唔......这里。”钟羡对余蔓招手,他本要叫余蔓的名字,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又收回去了。 钟羡?众人面面相觑,钟羡今日也要远行,莫非裘大小姐是来送他的?他们什么关系? 余蔓与钟羡走到僻静的岸段话别,前日钟羡来裘府求见与她,这是千花宴后他们之间第一次联系,钟羡上来只跟余蔓说了他离开的日期和时辰,其他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走了。 “你要去哪儿?”余蔓问。 “远方。”钟羡如实回答。 余蔓被这个回答惊得一愣,以为钟羡在逗她,可看表情不像啊,也许只是钟羡不想说而已,那引她来送行是为什么? “余蔓。”钟羡轻声道。 “嗯。”余蔓扭头看向钟羡,点着下巴应道。 “你不留我吗?”钟羡仿佛在问天空不蓝吗,那样轻松。 余蔓目光一顿,抿起嘴唇沉吟须臾,淡淡地反问:“你需要我留你吗?” “我不需要吗?”钟羡眼神温柔的不可思议。 余蔓的心跳快了一拍,钟羡真是个有魅力又优质的好男人,当这样的男人如此看着你,你划过再多的界线也经不住诱惑要在心里想入非非。 可惜他们之间有不幸...... “我希望你的去与留都无关于我。”余蔓叹道。 钟羡笑了,他看着余蔓笑了好久,他将余蔓看得仔细好像要把她一眼一眼刻在心里,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苕溪,长出一口气。 “我要去远方,去不会再遇见你的地方。” 余蔓怔了怔,努力咧开嘴却终是没能成功扯出一个笑容。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关于我们的?”钟羡面朝苕溪,负手而立,没再正对着余蔓。 余蔓歪头冥思苦想,她记事早许多小时候的事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关于钟羡的,真的是模糊到可以忽略不计。 久久不见答语,钟羡就自顾自地说起来了—— “小时候我们见面不多,只有一件事可讲,哦,应该是你小时候,订婚时我都十来岁了。” “什么事?”余蔓好奇起来。 “那个时候你娘离家有一段时间了,有一天你偷偷跑到书院趁余蓁不注意叫我出去,说你在家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问我可不可以明天就娶你回家。” 钟羡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小小的余蔓用得是“回家”。 余蔓懵住了,她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她还有这么豪迈的事迹?回想起那段时间,现在可以肯定当时的自己经过家庭剧变精神不稳定,只是当时自己不懂,也没人会在意,虽然惊讶,但按她的性格,去疏远找钟羡的这种事还真能做得出来。 “我说不行,得等你长大。”钟羡失落地叹气,“你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从没拉住过你的手,所以,我不冤。” 余蔓能说什么,她只能苦涩地笑笑,惋惜她遗失的那段烂漫又悲情的记忆。 “余蔓,我看过你的字,就是【琼华奇略】后面你给夏济写得诗。”钟羡转回身重现看向余蔓。 “啊?”话题转得余蔓好悬没回过神。 这人突然提夏济做什么,自己找虐吗? “能给我一副你的字吗?” “可以可以。”原来是想留字作念,余蔓忙不迭地应道:“你想要什么字,也要诗吗?” 说完余蔓后悔地紧紧闭上了嘴,她说得这都是什么,脑子再乱也不能胡言乱语吧,说得好像她经常推销自己给男人写诗似的。 “就写你我的名字。”钟羡如是说。 “好。”余蔓欣然同意。 钟羡拿出纸笔,给余蔓一个空白的册子翻开第一页,余蔓悬腕提笔在正中央竖着写,写下两列六个字。 “这字迹......”写好后钟羡拿起来看,边看边迟疑,他想说这字迹和流传的小余夫人字迹有所不同。 “不一样是吧。”余蔓得意地笑道,“其实那册【琼华奇略】抄本,从头之尾都出自我手。” 战歌笔杀意,情歌笔缠绵,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钟羡对字迹了然,又继续看那六个字,余蔓没有用“钟羡”而是写了“钟临湘”,他的名字左边亦是三个字,他指着也“余”下面的两个 分卷阅读92 人,问—— “这是你的字?” “嗯,师父赐的,师父和大师兄就是这么叫我。”可想而知有多少年没人叫过余蔓这个名字了。 “这个‘婴’字有什么含义吗?”钟羡好奇地问。 “那是我师父的名讳。” “你师父的名讳?”钟羡失色地睁大眼睛,指甲在纸上压了个月牙印子出来,感慨道:“你师父一定疼你若心中月掌上珠。” “当然。”余蔓骄傲地说。 钟羡看着余蔓骄傲的模样,欣慰地笑了,血亲无情,至少余蔓还有师父的疼爱作心灵后盾,他已经不去刨根问底地想余蔓的师父是何方高人,因为他们要到此为止了。 就让他们的名字,最后一次写在一起作为终点,从此余蔓于他终会化得只剩下一个名字。 钟羡收起纸笔,径自与余蔓擦肩而过,离去乘船,突兀地掐断了他们的告别。 到最后也没有人说一句再见,因为,两个人都希望不要再见。 第53章 私仇 小巧的甜瓜蹭到刀刃前转圈圈,梁池拿着一把砍人的大刀给这只甜瓜削了半天的皮,一转一断,瓜皮细碎落下,真可谓是削皮路漫吃瓜无期。 余蔓坐在老树下听下属汇报,已经不止一次皱眉瞥向削瓜的梁池,今天的梁池,嗯......有点不妥,大家该说的说该听的听,就你跟个老大爷似的蹲在树根底下拿那么老大的大刀吭哧吭哧削瓜,你削什么瓜呀,这是吃瓜的时候吗? 可是梁池向来表现出色,对于要不要斥责他,余蔓还真拿不定主意,终于梁池削干净了瓜皮,拿着几乎少了一半瓜肉的甜瓜走过来。 “啊?我?”看到梁池递瓜的动作,余蔓一愣,僵硬地摆摆手,“梁将军客气,梁将军自用就好。” 被拒绝的梁池委屈地收回手,盯着不争气的甜瓜不知不觉开始用力,哪里不对,他记得很清楚,主公在时就是这样削瓜给大小姐吃的。 “啵”,甜瓜碎了,伤心地淌了梁池一手。 “去打水给梁将军洗手。”余蔓心累,僵笑着吩咐下人。 甜瓜成熟的季节,裘燃确实习惯耐心的削几只甜瓜与余蔓一起吃,一般人吃瓜都是切瓣然后像吃西瓜那样吃,可余蔓特别喜欢吃靠近瓜皮那侧的硬实清爽瓜肉,裘燃就把皮薄薄地削掉,让师妹吃得更好。 只是如今师兄不在身边,否则师兄一定会边削瓜边听属下汇报,她呢,只用在旁边等着吃就行了。 小插曲转眼即逝,余蔓须臾就回归了正题。 “奇正过不去不要强攻,就跟他们拖着,千万不能让凌阳侯以为我裘氏被截断了前线就虚了。” “那主公那边......” “按理说......”余蔓叠着腿坐在红木椅子上,望天沉吟,“我哥至少应该已经在前桥落下脚了。” 裘燃此次出征战线拖长,凌阳侯韩芋跨过两县奇袭裘燃中线,自此由余蔓坐镇的后方与裘燃的前线失联,至今为续接上联系,无论是裘燃回传还是余蔓送信,看来韩芋是想先分段再蚕食,但是哪有那么容易。余蔓相信裘燃在奇正县的另一边绝对能站稳脚跟,而她也绝不会让韩芋在自己手里讨到任何便宜,她已经遣人从苕溪往上游迂回给裘燃送信。 “我知道,被人一分两半大家都着急,但再着急也要冷静,韩芋吃准了奇正县是我们最方便的有效支援路径,我方攻他方守几日下来已经发现他在用最坚实的力量组织我们踏过奇正,可我们不能持续一遍遍的进攻,那样损失太重,若伤根骨可能后方四县都会面临分崩。” 余蔓从椅子上站起来,背起手来回踱着步子,师兄给她留下不少得力悍将,但现在她面临的考验是能不能压住他们冒进的心,以前都是指哪儿打哪儿撒开缰绳让他们跑,突然勒马告诉他们奇正是块骨头但咱们不能啃,这确实有些不好商量。 “可其他地方山峦起伏,越过去之后也不知道主公身在何方,又有被伏击的危险。”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军情断了,不知道主公在哪儿落脚,知道了也未必能达成汇合,到时候被韩芋分成三路了,只怕......” “这样畏首畏尾,今凤这边尚且能耗得了一年半载,主公在那边可耗不起。” 众将七嘴八舌地说,有些和余蔓持差不多想法,可又心里不踏实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有些则是想做出努力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他们也相信尊崇裘燃,但比余蔓少了几分淡定。余蔓脸上的淡然使他们暗暗称奇,这个失了主心骨的女人怎么一点也不见着急。 “群山不可翻越,不好集中兵力离凌阳侯的势力更是太近。”余蔓若有所思,像是在与众将商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忽然灵光一闪,“我们可以走水路上去接应,可进可退。” 信可以从水上走,人当然也可以。 “走水路,小队人过去探探路倒还可行,阵仗大了只怕溪北有人坐不住。”谋士捻须缓缓道。 分卷阅读93 “溪北的人有什么坐不住?我们又不是要渡溪北上。”余蔓不解。 “溪北狼多肉少,尤氏兄弟作大,自然就有人被挤得没地方,精锐在外归期无望的今凤离溪岸又近,凌阳侯再大肆宣传,我方形势溪北一定皆知。”谋士生怕余蔓一意孤行,语气缓缓解释详尽,后面又饱含深意地加了一句,“听闻老凌阳侯在世时就与尤氏兄弟和单黎有秘密往来。” 余蔓该听劝的时候还是很能听劝的,而且谨慎又不畏缩,越谨慎越清醒,她不在乎凌阳侯和溪北的谁有来往,因为也就是裘燃是新立起来的,对未来的发展还没来得及丰满到溪北区域,像已覆灭的裴氏,哪年不往溪北去几封信派遣几个能言善辩的谋士。苕溪分隔溪南溪北,却不能断开两岸的联系,买卖交换物资是其一,还有水上行军互行方便。 溪南只剩凌阳侯和裘燃两家独大,这个时候从对岸引条饿疯了的狗来当帮手凌阳侯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而且不会撺掇去咬裘燃,一定会指路裘大小姐独守的今凤。 “不从水上走,那就贴着岸边推过去,韩芋自己也拖出来一条细长细长的尾巴,我们从中间不好截断他,就从边缘,撕也要把他撕下来。” “此法确实可行。”谋士点点头,他一直徘徊要不要自请去溪北游说尤晦与裘燃联手对付凌阳侯,但眼下实话虚话都是裘氏处于劣势,这个劣势还不小,去了不仅与虎谋皮,说不定还会起到提醒尤晦裘氏可吞的反作用。 热火朝天的讨论眼看要告一段落,梁池突然凉凉地开口—— “难道现在的燃眉之急不是溪北的闻人萩往今凤来了吗?” 说着闻人萩,余蔓就绷不住乐了,闻人萩为什么会跑溪南来呢?都说他是阴沟里翻船,被一伙起事的山贼端了老巢后又节节败退,在溪北他连逃跑都要仔细着方向跑,尤氏兄弟与他有血仇,单黎相对来说还好,但他们之间刚打完仗,所以他的逃跑路线就不是一般的单一了,最后不再流连溪北领着残部度过苕溪直奔今凤,估计也是闻人萩听到些什么。 而打得闻人萩爆头鼠窜的那伙人于聚贤山起事,领头的是两兄弟,打的是佟字旗,不用余蔓多想也知道是谁了。 “丧家之犬不足为惧。”有人觉得闻人萩被一伙泥腿子逼得无立足之地,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丧家之犬带了一千精兵,老弱病残都扔在溪北了,丧家之犬孤注一掷要抢安身之所,我们怎能大意?”梁池反驳道。 “一千兵马想攻今凤,天方夜谭,蚍蜉撼树何须介怀?” “诶,不能这么想。”余蔓抬手打断两人的争论,“闻人萩凭那点斤两想夺今凤当然是天方夜谭,他就算疯了也没到找死的地步。” 军事上进攻策应,余蔓可能经验上有欠缺,但守家守业她可不差,多少人以为裘氏大本营人心惶惶,殊不知今凤四县一切有条不紊。 “他动不了今凤,可我们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过去,后面三县可没今凤这么抗打。”余蔓有节奏地敲着手掌,“放闻人萩过去,后面有我们拆东墙补西墙的时候。” 韩芋对今凤四县还在观望,估计打得就是等闻人萩这条臭鱼搅浑水的主意,把裘氏后方的存积都翻上来看看,韩芋惦量清楚再决定是一口吃还是几口吃,毕竟裘燃的部下肖似其主。 “那我们拦住他?可要是拦着拦着把他和凌阳那边的人归拢到一起,倒是便宜了凌阳侯。”有将士如是说。 “拦?”余蔓竖起手指摇摇,悠悠道:“不拦。” “追着打?”梁池挑眉接道。 “对哦~”余蔓满意地点点头,“他敢来就送他归西,我们可是裘家军,收复奇正县的关口只是时间问题,可不代表区区一千人马就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撒野。” 众将听到此话,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解决完闻人萩他们才好集中经历从溪岸突破为主公策应。 “送他归西,噗......”有人对余蔓的用词忍俊不禁。 “对呀,送他归西。”余蔓煞有介事地点头重复,“正好我和他有点不小的私仇,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这么多年尤渊、尤晦再怎么作大,闻人萩都还活得好好的,兜兜转转还是要她这个不伦不类的未亡人来报仇,若有机会再见他们一定要就此事好好嘲讽一番。 再见?她和他们还会再见吗?肯定会,溪南溪北很大吗,不,站高了你就会发现苕溪流域真的很小。 第54章 三川 闻人萩说是冲着今凤来,也没有玩什么声东击西的把戏就直接尘烟滚滚地跑到了今凤城下,正好那天余蔓也在城楼上,听着底下闻人萩的叫骂声,仿佛回溯数载又置身于长勺。 上一次这样的情形出现在长勺,那时她只是挂在尤氏兄弟身上的一片浮萍,纵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选择命运的权利也不在她自己手中,可如今却是截然相反,闻人萩还不自知此举等于自投罗网,进入她的领地,闻人萩的命运就已经被她预定好了。 隐蔽在城墙后看 分卷阅读94 着城下那一千风尘仆仆形容疲惫的“精兵”,余蔓无趣地撇撇嘴,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叫闻人萩出列单练,她今时今日的箭法应该不会再射偏吧,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从外面看,今凤县城显得很萧条,城防布置稀松,闻人萩以为是因为裘燃不在,留守的人无心应战,在加上溪南皆道留守裘氏后方的是裘燃的妹妹裘大小姐,所以闻人萩打心底就看清了今凤的实力,再者,他已穷途末路能拉艳冠溪南的裘大小姐下水,怎么想都是他赚大了。 骂了半天,今凤城墙上连个吱声的人都没有,让闻人萩更加确定今凤兵力空虚,裘燃带走的应该是主力,剩下的有一部分跟凌阳侯的人纠缠在一起脱不开身,另一部分肯定不能全窝在今凤里面。 “裘大小姐,你不迎老夫进城,也该出来让老夫见上一见啊!” 裘家的男人们不吭气,那就只能把裘家的女人拉到嘴边溜溜了。进攻部署已经不知过了,闻人萩打算亲自吆喝完这几句,就先攻一波试试深度,十有八九就被他一击得手了。 “裘大小姐别害羞啊,你出来见见老夫,老夫一高兴就替你守了这兄家的产业岂不妙哉?哈哈哈!” “大小姐,先下去歇息吧,别被这秽语污了耳朵。”有将领瞄了余蔓的脸色,劝道。 余蔓浑不在意地掏掏耳朵,对那将领勾勾手,“弓箭。” 两字一出,城墙上的将领无不一凛,溪南最好的说书先生好像都在今凤,将裘大小姐的壮举润色得精彩绝伦,使听者恍若身临其境。 “咻!” 看似不走心的随手一箭,实际上也确实不是很走心,余蔓松完弦就没在往下看只等着听闻人萩的惨叫和看敌军混乱的热闹,只是.....惨叫没听见,这混乱声倒是有点大。 “大......大小姐......” 裘家的将士瞠目结舌,有人结结巴巴地提醒余蔓,余蔓也觉得声音有些不对劲,连忙抬头。 “至于吗?”看到外面的景象,余蔓愣愣地说。 这作鸟兽散的情景是个啥意思?她是瞄着闻人萩射了一箭没错,但就只是一箭也不是万箭,用得着所有人都见了鬼似的跑吗?难道她的威名已经有用到这种地步了? 余蔓懵了一下,很快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闻人萩的军队四散奔逃,她箭无虚发射中闻人萩是意料之中的事,闻人萩重伤落马,部下不救反而四散奔逃,因为他们人心早就散了,余蔓一箭让闻人萩失去了自主能力,背井离乡的将士在溪北死里逃生在溪南还没出落脚早已身心俱疲,这个时候有人稍稍推他们一下就能让闻人萩的一千兵马土崩瓦解。 闻人萩不仅打错了主意,还漏算了人心。 “会不会有诈?”胜利来得太过荒谬与突然,反倒让人不敢相信,有将领犹疑地说道。 这么一说余蔓还真将警惕心提到最高,从将领到小卒都一致地蹲在城墙后面探头探脑地往下面看,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外面的人就跑干净了,除了孤零零仰面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状似闻人萩的一坨东西以外,再无一人,若这不是做戏,那闻人萩可真是众叛亲离。 “谁见过闻人萩?”余蔓问。 她目力惊人能千军之中瞄准,那也是先循声之后的结果,认人辨尸什么的她可不能肯定,得有个真见过闻人萩的人确认才好下结论,但在今凤想找见过闻人萩的人应该不太容易吧。 余蔓也就是随口问问,在底下躺着的那个是不是闻人萩对他们都没有影响,是真是假玩什么花样也不会对结果有改变,可没想到一问之下还真站出来一个人说他见过闻人萩。 自高奋勇要出去认人的是组织战备的一个小执事,他最初入行就是在阶州,亲眼见过闻人萩本人。 打开城门出去一队轻骑,把人抬回来时已经没气了,在城下请余蔓示下,余蔓趴在城墙上托着脸,大声问—— “是闻人萩?” “回大小姐,确是闻人萩。”小执事回答道。 余蔓那一箭没射中要害,闻人萩身上也没有其他外伤,可是人却死了,翻白的眼珠瞪得老大,想来应该是活活气死的。 “别带进来了,就挂在外面。”余蔓晦气地摆摆手,这杀夫之仇报得像在梦里走了一遭。 带兵在刺夷方向埋伏在今凤侧翼的梁池,伺机了半日,直到逮到几个没头苍蝇乱跑的逃兵,讯问之下才将信将疑的往前挪了挪,然后带余蔓招他回程口信的传令兵就来了。 那一晚今凤上下飘荡着一股难言的躁动,就像白天要打喷嚏没打出来晚上憋得直倒吸气。不过紧接着发泄的途径就来了,沿苕溪反噬凌阳侯防线如期进行。 他们隔绝开凌阳侯伸进水路唯一的阵地,驻扎在前桥的裘燃也早跟后方重新联系上,他们虽不能连成阵势但也能做到遥相呼应,裘氏一时的危机依然解除。 期间凌阳侯出奇的保守,不仅没没紧逼今凤也没骚扰另外三县,乖顺的不可思议。凌阳侯的乖顺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就是......b 分卷阅读95 r   天下风云变幻,京城尤为精彩,兵马大元帅申绍与太师刘昂积怨已深难以调和,终于由皇帝亲手打破了平衡,皇帝抛弃曾经的护身符申绍倒向了刘昂一边,并下诏逼申绍交出三万护城军的兵权,申绍很好地诠释了“君若无情,我便一不做二不休”,他抗旨不尊,将家当悉数带上领兵叛出京城,一路南下最终在苕溪发源地三川,三川令大气都不敢出灰溜溜地走了给申绍腾地方。 申绍自带三万亲兵,在苕溪初来乍到,不用有任何发展生息直接就是一霸,凌阳侯不可避免的怂了,放谁谁能不怂?申绍和裘燃可是师兄弟,一个他能照量着上,两个一起还是算了。 秦婴子这几个徒弟各为其主界限分明,师兄弟间从不勾连徇私,可怪就怪在申绍一路下到三川就停了,说和裘燃只有一墙之隔也不为过,这不由得韩芋不多想,否则申绍怎么不往吴辞在的仙泽去,怎么不往贾裕的云中郡去呢? 当然,裘燃在前桥能站住脚还是靠自身的出色的能力,要知道前桥那个地方可几乎是完全被凌阳侯势力包围着,只有一个小口,小口外面还就是苕溪。 申绍在三川安顿下来,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是放话溪南溪北,邀请各路英豪来参加他三十六岁的生辰宴。这种口头邀请,别人未必去,余蔓和裘燃坑定是要前往的。 同门之间各自奋斗,有界限是有界限,但师兄妹难得有相聚的机会,怎样不赴邀,想必申绍也是有所察觉方辰和余蔓的动向才有此动作。 余蔓和裘燃一个在今凤,一个在前桥,自是不能一道前往三川,裘燃得续兵力一路打穿了前桥与三川之间的凌阳侯领地,而余蔓则是装束低调地坐了艘小船逆流而上去为大师兄贺生辰。 苕溪上烟波浩渺,余蔓面围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坐在船头,望着北岸生出几分旧地难回的忧郁之感。 “瞄~” 一双毛绒绒的梅花瓣小胖爪子交替踩着余蔓的腿,这是一只开船前神不知鬼不觉留上来的花猫,眼睛圆圆的有铃铛大,被余蔓撸了两把耳朵就彻底赖上了,走哪儿跟哪儿,走到船头就跟到船头坐着。 余蔓低头看着乐此不疲地踢踏肉垫的花猫,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温柔的笑意,她一下下挠着花猫的背脊,再抬头时眼中的愁绪已一扫而空。 “小梁啊,低调点好不好,你跟门神似的站在那儿谁还不知道咱们是做什么的。”余蔓一眼抽到船舱外站军姿的梁池,笑着打趣道。 梁池一听想想也是,苦恼地挠挠头,左手右手换着挠了好一阵,最终给自己摆了一个比较松散的只是站在原位。 比余蔓所乘的这艘船稍高一节的后船赶超上来,船头一个青衫男人面朝外呆呆地坐着,目光无意与余蔓交汇,余蔓一愣心脏剧烈地收缩,顿时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一下吧,下章男主重现上线,不是青衫男人哦~ 另外,不会写生孩子养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情节,所以,离结局不近也不远了,预备开始收尾。 第55章 纵使相逢 船头交错而过,行船快的那一艘渐渐与落后的那艘拉开距离,青衫男人在看到余蔓后视线就再没偏离过,他震惊的与余蔓遥遥相望,缓缓起身。 “夏济。” 余蔓声音颤抖,渐行渐远的青衫男人正是她无缘的情人夏济,即便只凭一双眼睛,夏济也能认出来她。水面上苍茫的雾气很快将夏济痴痴相望的面庞淹没,余蔓不忍再看,回过头痛苦地闭了闭眼。 “大小姐?”梁池隐约听到余蔓好像是叫了一声什么,以为有事,又看到余蔓在闭着眼睛皱眉神情痛苦,便走近一步问道:“可是迷了眼睛,船头风大,大小姐还是进舱吧。” 余蔓点点头却没有动,静静地坐在船头,脑海中一阵想得是她与夏济之间的种种,一阵想得是行船已过单氏的地界,夏济乘船往上走是为何,莫非也是冲着三川去的? 手下的花猫洞察到余蔓的心情变化,小爪子也不捣来捣去了,用它那布满软倒刺的小舌头一下一下舔着余蔓搁在腿上的手背。 “前面过去的......”余蔓去撩吹散的发丝,不知不觉抓松了脸上的纱巾,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部下们提前说一声,“是溪北单黎的人。”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申绍的生辰宴谁会去这是个未知,也就他周所周知的师弟裘燃去的可能性大一些,不过现在看来这次的生辰宴将会惊喜不断呢。 接近三川,船要靠岸了。 三川的码头真是热闹非凡,单黎真的是派人来了三川,离码头越来越近,余蔓没在岸上瞧见夏济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单黎三子单延,也不知单黎本人有没有亲自来。 这帮人也真是好信,别人的地盘口头请你你就来,也不怕被口在这儿永远走不了,余蔓好笑地摇摇头。 “汪唔!汪唔!汪唔!” 谁家的狗忽然狂吠不止,声音听着离余蔓还挺近,听到狗叫,余蔓手下的花猫立刻就炸 分卷阅读96 了毛,不甘示弱地喵喵对嚎。 “夫人!夫人!夫人!” 有个人在对面的船上对余蔓使劲地呼喊,引得岸上的人纷纷侧目,正巧狗也是那艘船上的,一人一狗立在船沿声情并茂。 “尤,尤晦?”余蔓失色地捂住嘴,才发现脸上的纱巾早就垂散到肩上去了。 尤晦在对面的船上急得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脚下生风地走来走去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过来,他和他的夫人失散多年,这不会是他在做梦吧,尤晦使劲将眼睛擦了又擦。 认都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余蔓神色复杂地冲尤晦摆摆手。尤晦也来了三川,大师兄的生辰宴倒成了她的故人集会了。 与尤晦兴奋的忘我,余蔓理智的近乎铁石心肠,她侧过头问警戒起来的梁池—— “接应的人就在码头上吗,乔装还是?” “主公派米亮正驾来接小姐。”梁池低声回答,手按在刀上,眼盯着对面尤晦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放松。 “对面比划的那个......”余蔓扬扬下巴示意梁池看尤晦,“是溪北尤晦。” “刚才在码头上又跑又跳挥刀舞剑的是单黎的三儿子单延。”余蔓安抚着炸毛的花猫,有条不紊地说:“一会儿上岸,这些你心里要有数。” 余蔓没明说这些人都与她有旧,但言下之意是提点梁池,一会儿碰面说起话来自己这边别群脸发懵,要有所准备。 那只不懈的用狗语和余蔓打招呼,以表示它激动之情的大黑狗是韩清的得胜,叫了这么久余蔓倒是没瞧见韩清露脸,但为了制止千方百计想引起她注意的得胜,也为了平复花猫被挑衅的心情,余蔓又冲着得胜温柔的摆摆手,一如他们从前相处的时光。 只是......得胜好像会错了意。 “扑通!” 得胜一蹬腿从船上跳下来扎进水里,吐着老长的舌头呼哧呼哧凫水,船上的人都出来看这幅情景,岸上的人早看了好一会儿热闹,一时间大笑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又是一阵落水声,这次却是绝了笑声。 尤晦,跟着得胜一起跳下来了,他滑稽地刨着水,脸上是满是朝气的笑意。 余蔓在尤晦跳下水的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到船边上去的,她用力拍打船沿,又惊又怕地长了半天的嘴,直到尤晦都离得很近了,她才喊出一句—— “你......你会游泳吗?” 显然这句话问得有些晚了,但余蔓是真的不知道尤晦会不会游泳,会游以前也没机会当着她的面游。 尤晦想与余蔓相聚一刻都等不了,纵横溪北这几年,他早就从无力保护心上人的少年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但今时今日在面对与心上人重逢的时刻他还是像一个跳脱冲动的孩子,他怕啊,怕慢一步怕一眨眼,夫人又不见了。 他曾多次与单黎商议交换回余蔓的条件,但最后却得来余蔓失踪的消息,人去哪儿了呢?生不见人死不见......尤渊不承认单黎也不承认,余蔓就凭空消失了,他想找都没地方找。 “快拉他上来!”余蔓赶紧招呼部下上来帮忙捞人。 连人带狗捞上来,尤晦接下来的举动就让裘氏的人恨不得把他重新踢回去,先是得胜甩了余蔓一脸水,但胜在有花猫挠狗满脸花,也有梁池恐猛犬伤人把得胜拖到后面远离余蔓,但尤晦...... “夫人,我可找到你了。” 尤晦湿淋淋地爬上来,一把就将余蔓紧紧抱住才开始说话, 余蔓被冰凉的怀抱抱着,鼻尖萦绕着水腥味儿,心扑通扑通跳个没完,她以为她的心不会再为情情爱爱这样紧张的跳动了,但当尤晦像孩子一样对她挥舞着手臂又喊又叫,她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岁月。 她现在仍然是个年轻人,但心无归处,她可以为裘氏的基业为自己的事业富有朝气的奋斗,可除此之外,一个人的时候喝口茶望望天满心沧桑,心老得不像话。 如果没尝过,也许永远都不会这么遗憾,可遗憾就偏偏来自于她平常过就快要拥有了又无奈失去。 余蔓以为她的心不会再为谁这样跳动了,因为已经不敢了。重逢夏济与钟羡,她的心中除了怅然就是感慨,拼命克制自己不要想多余的事,想多了只会让自己悔恨到想重活一次。 当尤晦奋不顾身地为她而来,余蔓的心不仅在疯跳还柔软的不可思议。 尤晦最终还是拉开了和余蔓的距离,不是自愿的,而是心累的梁池解决完狗又来解决人了,尤晦船上的下属除了象征性地喊了一句“不可对我家主公不利”以外,就装作没看见一般不好意思再发出任何动静,船也在靠岸,别人家的床,哦不,口误,别人家的船是主公哭着喊着跳水也要上的,那剩下的让主公自己解决吧,会不会来要不要回来他们管不了。 “夫人,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照顾好你,但你放心,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了。夫人,你过得好吗,有人欺负你吗,你现在住在何地?三川吗?”尤晦被梁池扯着 分卷阅读97 后襟也没耽误连珠炮似的发问。 “嗯,你来三川是做什么?”余蔓没回答尤晦一连串的问题,而是微笑着反问了他一句。 “我来见识见识秦婴子首徒,兵马大元帅申绍。”尤晦回答的坦坦荡荡。 “哦。”余蔓意外地眨眨眼,敢情好他们一波一波来三川都是来看猴的呀。 “大小姐,仔细站稳,船到岸了。”梁池考虑到尤晦的身份,到底不再捉着人家后襟,考试专心准备下船事宜。 “他是谁?”尤晦才注意到梁池,见梁池相貌堂堂年轻俊朗,不由得警铃大作,眼神控诉地质问余蔓。 这......余蔓就有些尴尬了,她不仅为自己尴尬也为尤晦尴尬,因为这不是尤晦该问出来的问题。 尤晦之前的一番作为,因为狂喜冲动而显得有些没头没脑,但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也马上回到了正常状态,他知道余蔓身边的男人是谁他没资格问,从眼睁睁看着余蔓被尤渊送给单氏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资格,余蔓不能依靠他还不能依靠别人吗? “尤三将军。”余蔓转开眼不说话,梁池主动开了口,他对尤晦说:“你与我家小姐有什么话,来日递上拜帖在说吧。” 尤晦一听,听明白梁池的身份只是下属,心情便松快不少,他殷勤地扶余蔓下船,嘴上问个不停。 “夫人,他叫你小姐,你是回余家了吗?你回余家做什么他们那样害你,夫人,你怎么不来找我?” “夫人,从前是我不好,让你苦等了,夫人,跟我走吧,什么兵马大元帅我也不看了,我们现在就坐船回坝州!” 第56章 不必 “尤晦啊,你不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吗?”余蔓笑着伸手往尤晦的脸上摸了一把,半真半假地说。 余蔓和尤晦下了船就站在岸上说话,坐骑夜照玉狮子被部下从船舱里牵出来,坐了一路的船终于重新脚踏实地,通体雪白的马儿没有任何不适,只打了个响鼻以表不满。走水路来三川是为了快,回今凤余蔓还是要骑着裘燃送给她的大白马儿走陆路,顺便一路视察裘燃新打下来的领地。 先前尤晦在既将靠岸时的惊人之举让岸上不少人好奇他和余蔓是怎样一段情愁,二人着陆后被双方的部下围起来,外人无法近身只能在护卫以外暗暗打量二人张合的嘴唇,不过这会儿夜照玉狮子一出来,立刻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这......这不会是夜照玉狮子吧?”有人失声叫道。 这个时候出入三川码头的可没有什么平民老百姓,能猜到是夜照玉狮子也不稀奇。 尤晦被余蔓问得一窘,又听有人吆喝什么夜照玉狮子,扭头就被梁池牵下船的骏马唬得一愣,这种马放眼天下也是神驹之一,但他也只是一时的失神,不会依次为借口顺势转移话题或当没听到余蔓的反问。 “对不起,夫人。”尤晦拉起余蔓的手,目光深深,由衷地说。 说从前确实是什么都晚了,但以后,他绝不会再缺席余蔓的生命,没有身不由己也不会有无能为力。 “对不起,夫人,我来迟了。”尤晦再次神情地说。 余蔓笑了,好像回到连州尤府的某一个慵懒的午后,尤晦经常提着一盒奶糕,臂上还夹着一支碧桃,站在院子里喊阁楼上的余蔓说他口渴得很,那时余蔓就会支开窗帐冲着尤晦绽放出这样一抹笑容。 “迟了就迟了,至少我们都还在。”余蔓柔声道。 他们还能相遇,没有天各一方没有生死两茫茫,他们还能站在一起没有顾虑地叙话,就已经很好很好。 尤晦开心地傻笑起来,嘴巴咧得能轻易看到十颗牙齿,他拉着余蔓就要往回走。 “走,夫人,我们回坝州去。” 三川不太平也难清净,他要马上带夫人会自己的地盘上去,免得夜长梦多。 余蔓好笑地摇摇头,不容置疑地挣开尤晦的手,高兴归高兴,但跟尤晦回溪北可真是太虚幻了,想都不用想,根本不在她思考的范围内。 “你不是要看兵马大元帅吗?”余蔓没有直言击破尤晦的天真,只是悠悠调侃道。 尤晦却不拐弯抹角,他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掌心,受伤地问余蔓,“夫人,你不愿意吗?” “嗯,不愿意。”余蔓也就不躲闪了,认真地回答。 “夫人!”尤晦伤心地看着余蔓,急得直比划,“我现在真的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不信你......” “我知道。”余蔓温和的笑眼安抚了尤晦受伤的心,她真心夸赞道:“溪北小霸王尤三,雄踞溪北大权在握。” 尤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别人怎么叫他小霸王大将军,他都理所应当地应了,但话从余蔓嘴里说出来,他就控制不住地羞涩。 他在余蔓面前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因为......余蔓是他心上的人。 “你是能保护我让我锦衣玉食平安无忧。”余蔓将目光投向流水,不断有船只在向码头靠 分卷阅读98 拢,她看着熙攘的景象,慢慢道:“可是我已不再需要你的庇护。” 余蔓缓缓转过头对呆愣的尤晦骄傲地扬起眉眼,“我自己能保护自己啦!” 所以,她为什么要走? “我......”尤晦拧着眉头,既觉得余蔓说得在理又觉得根本没道理。 余蔓不舍地又看了尤晦几眼,如果条件允许她想和尤晦坐下来吃一餐饭,他说说溪北的热闹,她聊聊溪南的繁华,他是怎样成为小霸王的,她当裘大小姐都做了些什么,可码头不是把臂畅谈的好地方,她还没与三师兄碰面,在三川还有安顿事宜未处理,此时也不是个畅谈的好时机。 不再与尤晦多说,余蔓翻身上马,微微启唇对尤晦说了声“再会”,白马佳人,端得是水岸一美景。 尤晦既是来见申绍的,那余蔓与他就应该有再会的机会,若是没有......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重逢一面已是难得,也没什么好遗憾了。 三川位于苕溪源头,方位偏溪南,裘氏的人马离得近,所以没什么好低调,来接应余蔓的小队刀剑齐全,见大小姐准备走,他们整齐划一地吹了声口哨上马开道。尤晦的部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为了一个女人说回去就回去怎么说也不太妥当,传出去只会显得他们的主公昏聩,幸好对方识大体,不过那女子看着不是一般人,肯定是个尊贵身份,能是谁呢?溪北没听说过有着号人物,溪南......主公又怎么认识的呢? 打夜照玉狮子亮相开始,码头茶棚外喂马的单延眼珠子就黏上去摘不下来了,等余蔓骑马走过他眼前时,他擦擦口水分心看了眼马上的人,这一看不要紧,活见鬼了似的边后退边指着余蔓大叫—— “小,小余夫人?” 余蔓不意外地弯起唇角笑了笑,她淡淡扫了单延一眼也看到茶棚下青色的衣衫,跨坐在马上看不见茶棚里人的脸,只有一只攥茶杯攥得发白的手映入眼帘,她没停,行动没停心也没停。 单延这一嗓子,连着裘氏的人看余蔓的眼光都变了几变,论天下女人,如今是他们家大小姐站在浪尖上独领风骚,曾经溪北的小余夫人也是个名传四方的奇女子,二者出名的方式不同,大小姐是因为铁血强悍,小余夫人是因情感纠葛,但二者若是重合,那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夏济并不意外会在码头再次遇见余蔓,可当单延喊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浑身一僵,就是这么头脑混乱的一迟疑,待他咬牙冲出茶棚却只能看到层层护卫和余蔓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走在林间道上,梁池忽然低声向余蔓报告—— “大小姐,尤三带着人追上来了,要不要......” 后面腾腾地马蹄声余蔓也听到了,回头望了望疾驰追赶不住地向她招手的尤晦,示意部下不必太过紧张。 不似余蔓有距离优势,尤晦就带了五员大将来三川,他追上来不由分说地挤到余蔓身边来,一副“我就赖着你谁也赶不走”的模样。 “夫人,你去哪儿,我陪你。” 跟着尤晦的五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眼神开始变得幽怨,来三川是带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但他们也是有明确目的来办正事的好么,而且他们家主公平常不这样的,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真如单家老三所言,这女子是小余夫人?小余夫人不是死了吗? 如果真是小余夫人,那,野史上都要多写几页了。 余蔓见他没在张罗回坝州,便欣然同意尤晦同行的请求,她与尤晦二人并辔当先,双方的部下都识相地缀在后面保持距离。 “怎么得胜跟你出来了,韩清呢?”余蔓看着跑在前面开道还不忘扭头注意她的得胜,稀奇地笑问尤晦。 “我这回出门带得人少,只够把这傻狗带上。”尤晦的语气不开心,但说到得胜“傻狗”的时候眼中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喜爱。 随行的五员大将各有各的涌出,为了得胜再加上韩清就稍显累赘了,得胜是必须带,像得胜这种被训练得极佳的随军犬,可是能做许多人做不到的事。 “得胜才不傻。”余蔓翘起嘴角睨着尤晦,回护得胜道:“它什么时候都能认得我。” “我也能啊!”尤晦来气了,胸膛一鼓。 “噗,你难不成还要跟它比吗?”余蔓笑得肩膀打颤,□□的白马也愉悦地打了个响鼻。 尤晦看着余蔓的笑容,自己也默默跟着笑起来,他真挚的目光直射余蔓眼底。 “夫人,你说你不需要我的庇护,你说你可以保护自己,我当时只顾着发愣想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尤晦的表情认真且专注,沉稳的模样让人心安,“我把自己带入夫人你的角度,发现能变成这样已是很好,好到我要感谢上苍,在我保护不了你的时间里给了你保护自己的力量。” 夫人能重新在他面前绽放笑容,他就感恩一切。 “可是夫人,在我这里你的说法不能成立。” “什么不能成立?”余蔓面对显露成熟男人认真模样的尤晦,结结巴巴地反问。 分卷阅读99 不是前一句还说这样很好,怎么下几句就不能成立了呢? “在我眼里,夫人永远都需要我的保护,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永远疼爱你呵护你。” 第57章 嫁我 余蔓呼吸一滞,脑子忽然乱得像被狂风吹散的棉花片。 “我......老了吗?”余蔓失神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像是在问尤晦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夫人怎么会老。”尤晦拉下余蔓无措的手,脉脉地看着她。 “可我见到你的时候,好怕自己又老又丑。”余蔓茫然地说。 当尤晦不顾一切想她走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沧桑的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尤晦对她说要永远保护她,像是一颗会闪耀永存的星辰,她渴望又退缩。 她想对尤晦说好,可又对自己说不会更好。 “不,不,夫人还和从前一样。” “不一样了,变了,变了......”余蔓轻声说。 从前若是有心仪的男人对她说出这番话,她一定会死心塌地奋不顾身地与他远走天涯,什么身份地位名利权势,都不会在她心中停留一刻,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变了,她心动之后,马上想到的就是现实,现在拥有的一切要放弃吗,她做不到。 跌过几次跟头就再也不敢走那条路,说余蔓怂也好畏缩也罢,脚下的路有太多的因素能把她留住,舒服、安全、稳妥...... “尤晦,你成亲了吧,孩子有多大了?”余蔓强笑着问。 她比同龄人相比,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该出嫁出嫁该成亲成亲,可到头来她比他们迟了太多东西,尤晦这个溪北小霸王怎么说也得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 明明在最美好的季节相遇,却没能携手,最后以两个半路人的身份重逢。 “我没成亲,我也没有孩子,我什么都没有。” “啊?” 余蔓想不到尤晦会这样说,这也太令人无法置信了,是尤晦在哄骗她吗,可这有什么可骗,有也是正常啊。 “我夜夜枕着夫人用过的枕头入眠,起床用夫人用过的梳子梳头,洗脸用夫人用过的面巾擦水......” 尤晦说起来这些简直滔滔不绝,分家的时候他把余蔓用过的每一样东西都带走了,他甚至在考亭按照原样布置了一幢阁楼,那时他以为马上就能从单黎手上接回余蔓,他担心余蔓在杞县的处境,不好把单黎逼得太紧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揪心与在意,可没想到直到他的重心转移到坝州,也没能如愿以偿。 余蔓起了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地搓搓手臂,实在是尤晦的表述有些不正常。 “所以,夫人啊,你得对我负责。”尤晦得意的对余蔓眨眨眼,“这几年没事我就想,等你回来了,我们去哪儿做什么,晚饭做什么菜,吃米还是吃面,我们要生几个孩子,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 余蔓眼中水气弥漫,尤晦没往下多说一个字她眼中的水气就厚重一分。 第一次,第一次有个男人对她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会疼她爱她,第一次有个男人展望他们的未来,她自己都没想过,不敢想。 “你,你这是何苦,你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余蔓哽咽道,“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和谁在一起。” “不用问,我知道。”尤晦自信十足地说,“夫人既然没对我避而不见就是没和别人在一起,至于愿不愿意,夫人,你怎么忍心不愿意。” 他知道余蔓不会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与他说这些话。 余蔓感动地轻拭眼角,她心动的不得了,但心底深处还咬着一角不放,她想静静。 尤晦说得都是真心话,没有想要逼迫余蔓什么,对余蔓深情的表忠心对他来说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余蔓说起他的事,他对余蔓的近况也有不少话要问。 “夫人,我看你也是外地来三川的。”在船上时尤晦没多想以为余蔓如今住在三川,现在看来也不尽其然,“你住在哪儿?” “我住在今凤。” “今凤?那不是溪南那边吗?”尤晦一诧,“夫人你怎么过去的?” 不是说夏济带她不错吗,怎么让人流落到溪南的呢?难道传言都是假的,可又是诗又是信还能有假?想到这里尤晦的心酸痛又苦涩。 余蔓沉吟了一下,索性还是说了,“单黎□□爱管下属家事,你又夺了松庭,他容不下我就想暗中把我处理掉。” “结果你看势头不妙就跑了?” “嗯,算是吧。”余蔓淡淡点头,不能说她跑了只能说她逃过一劫,而且还是最后已经不妙了她才看清势头。 “就你一个人?夏济呢,他不管你吗,他还是不是男人!”尤晦气愤地高声道。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识趣了,余蔓尴尬的将目光移到别处。 “当时他不在。”余蔓解释道,可能她心底怨过,但她不希望有人误会。 “那他也不能,不能......”尤晦及时地察觉 分卷阅读100 到余蔓的不快,悻悻地闭了嘴。 他也是脑子快不过嘴,结果都知道了,夫人现在单身,他还非得刨问夏济可不就是自找不痛快么。 “余家搬到了今凤?早听说老二占了武王州抓他们没抓着。”尤晦小声说。 “没有。”余蔓摇头否认,“我早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那你......怎么生活?” 没有家人没有情人,夫人是怎样生活的呢,尤晦再次沉浸在余蔓可怜经历辛苦生活的想象中不能自拔,完全无视了余蔓骑着的那匹价值万金的名马,以及后面一队精兵良将。 余蔓僵笑着抽抽嘴角,她知道尤晦在臆想什么,她是个过得不好不吱声的人,所以这个问题她还是要积极反驳一下。 “我依傍师兄生活。” “师兄?”尤晦陡然惊醒,他刚要问哪里来的师兄,在一想余家从文,夫人小有身手显然不是出自家门,那有个师兄也不奇怪。 只是师兄嘛,就微妙了,免不了让人往暧昧的方面想。 余蔓把自己代入裘燃亲妹,本意是为了在今凤生活便宜省事,初时她还只是“裘家娘子”“裘家妹子”,后来一系列变故,才让她摇身一变成了裘大小姐,意料之外便也将错就错。 迟迟不说明是因为余蔓和裘燃懒得改,从兄妹变成师兄妹在外界看来味道就全变了,而且余蔓想低调,得过且过,毕竟裘家大小姐张扬就张扬了,秦婴女徒可是轰动啊,不过该澄清总是要澄清的,见了其他师兄得叫人,这不,申绍过生日,余蔓来了总不能还当自己是裘大小姐吧。 “你师兄来了吗,还是在今凤呢?我去拜访他。”尤晦眼中燃起斗志。 “啊?”余蔓讶异地愣了愣,“你拜访他干嘛?他,他没空。” 在尤晦打到溪南裘燃打到溪北之前二人难有合作,所以拜访什么的,还是算了,而且尤晦看着像是要去掐架,余蔓就先提师兄回绝了。 “我当然要拜访师兄,感谢他对夫人的照顾。”尤晦笑得要多假有多假。 余蔓听得牙酸,“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她师兄照顾她是应该的,师兄也没少被她照顾,尤晦谢什么谢,搞得好像她家长似的。 “夫人,我一到三川就传信回坝州,差人准备聘礼送过来,我们现在这边拜见师兄如何?” “什么?”余蔓呆若木鸡,她用力晃晃脑袋告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谢礼?不用,我师兄......” “是聘礼。”尤晦一字一句清晰地强调。 “聘,聘什么?”余蔓结结巴巴地说。 “聘你啊,我要娶你,可急可急了。”尤晦一眼不错地盯着余蔓,“夫人,嫁我!” =============== 裘燃在三川租了民居等余蔓来汇合,结果等来的余蔓泪眼婆娑哭泣不止。 “怎么回事?”裘燃忙不迭地把人扶进屋,转头就冲着梁池他们瞪眼睛喷火。 梁池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梁池推出来交代事情经过。 “大小姐在船上时就指出来溪北单氏的人和小霸王尤晦,还没靠岸尤晦就纠缠上来,上了岸离了码头尤晦又追上来,大小姐和尤晦说话,刚开始还好好的,谁知说着说着就哭了。” 梁池由于要不要提单氏小子喊大小姐“小余夫人”的事,最后还是略去没提。 当时他们看到大小姐哭了,并且越哭声势越大,发洪水似的止不住,当即用上去将尤晦隔开,尤晦还不乐意,但不敌他们人多势众只能被挤到后面。 大小姐光是哭,怎么问都不说话,他们无奈之下也顾不得之前大小姐与尤晦有几分亲密态度,提刀追了尤晦六人几里地才罢休,罢休还是因为尤晦大名在那儿摆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待回去禀明主公问清缘由再上门清算,反正他听到了尤晦说是来看兵马大元帅的,想来会在三川留到生辰宴后。 裘燃听了事情经过,背着手若有所思在房檐下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对梁池他们一挥手,令他们下去安顿休息,自己进屋找余蔓说话去了。 第58章 谈心 “蔓儿,谁欺负你了和三哥说。” 余蔓伏在桌子上哭,听裘燃一问抽噎着抬起头。 “三哥,我看见单黎了,单黎带着人来三川了!” 裘燃一怔,单黎?不是尤晦吗? “单黎那个拆人姻缘的东西还敢离了他那狗窝晃到我面前来,三哥!给我打他板子掌他的嘴!” 余蔓在三川码头的茶棚下面不仅认出了没露脸的夏济,也认出了只露下一半脸的单黎。 “好好好,三哥定饶不了他。” 裘燃早有打算,有机会一定替师妹出气。别说他饶不了单黎,他们这些师兄弟听了谁能放过单黎,单黎是摊上大事了。 余蔓说完又重新趴回桌子上继续哭,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闷声道—— “三哥,我 分卷阅读101 见到尤晦了。” 这才是正题吧,裘燃心道。 “尤晦,好,三哥这就派人打他的板子掌他的嘴。” 余蔓的哭声陡然拔高又急促下落至无声,她伏在桌上小声说—— “尤晦说......他要娶我。” 裘燃一顿,反应过来当即大怒,“姓尤的小兔崽子,花言巧语!” 余蔓再次抬头,这次她冷静了不少,坐好了静静地看着裘燃,幽幽道—— “三哥,从来没人说过要娶我,细想想都是我倒贴给人家的。” “不是......”裘燃连忙摇头否认。 “我小时候长得就好看,人见人爱,大了也没长残,从小美到大,不少人喜欢我,我知道我能感觉出来,可谁都没想娶我,他们都娶了别人。” “是他们不敢。”裘燃这样强调。 “不,不是不敢,是光喜欢是没用的,光长得好性格好是没用的,得人有用。”余蔓缓缓说着自己的认知,“得两个人都有用,得我有用到他愿意娶我,得他有用到有勇气娶我。” “蔓儿,你这样想就太偏执了。”裘燃不赞同地摇头。 “可我的经历就是这样。”余蔓似哭似笑地摊摊手,“我娘一走整个世界都变了,师父去世又变了。” “哪里变了,蔓儿?”裘燃拉着余蔓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师父不在了师兄还不是一样疼你。” “师兄们疼我,把我扔在繁花谷里谁也没给个明确说法。”余蔓颇有几分怨念地盯着裘燃。 嘴上说疼她,也没带她在身边照顾,也没让她回家,谁都闭口不谈,就把她晾在繁花谷里给师父守墓。 “这个......”裘燃惭愧地撇开脸,这是个误会,但也确实是怨他们没安排好,可谁能想到小师弟能做出那种事来。 “你们的意思,我不是完全没感觉,我有感觉,师弟喜欢我,对吗?” 裘燃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他现在可不好意思回答说对,对不对,贾裕那小子都做了负心人。 “可他走了,不告而别,一句话都没留下。”余蔓苦笑着叹道,“他喜欢我从来没宣之于口,都是你们猜的,都是我自作多情意会的,可以说他对待师姐不友爱,却没有理由指责他负心。” “少不了他一顿打!”提起这个裘燃就生气,一拳捶在桌子上。 “还有尤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踏踏实实的正经人。”她带着美好愿景出嫁,穿着喜服扶她下车牵她过门与她拜堂的男人,就算不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生命中无法磨灭的深刻存在,如果尤渊用正常的态度认真对待她,他们之间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婆婆一死他就开始琢磨我,可能他以前就琢磨只是长者一去再也装不住了,琢磨就琢磨呗,他搞的那些小动作搞了就搞了,我也不是死心相当寡妇的石头,可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裘燃也很想知道尤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让师妹这种哄哄就能跟人走的小傻瓜跟他掐成这个样子,小余夫人被尤渊送走时都说了什么,天下人谁不知道,这句话正经火热了好一阵子。 “他说他养着我,要我给他回报,呵,他这种男人,活该当一辈子鳏夫。” 裘燃一挑眉,暗暗在要债本上给尤渊多记了一笔。 “他用这种丑陋的方式表达对我的喜欢。”抛却尤渊最后那段时间的丧心病狂,尤渊之前确实有表达过对她的渴望与喜欢,只是表达方式十分不对她的路子,“三哥,你看,喜欢我都不值得说出口,更别说娶我了。” 裘燃突然觉得师妹的情路不仅坎坷还复杂的令他头晕目眩,他有感觉,师妹出师至今的经历要是详细的从头讲到尾可以写成一本传奇。 “我是没主动喜欢过谁,但这些人要是能认真喜欢我对待我,我也会一心一意喜欢他们的。”余蔓说完垂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哦,不对,我主动喜欢过夏济,诶?三哥,我和夏济算是夫妻吗?” “额,这......”这可把裘燃难住了,余蔓和夏济的关系还真不好定义。 “我们是互相喜欢,但也是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没拜过堂连交杯酒都没喝过。”余蔓喃喃道,“我那个时候的身份也讲究不了这么多。” 这那过程中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与夏济举行个仪式,也许是甜蜜太多烦恼更多多到想不起来吧,那夏济到底算她的什么呢?前夫?旧情人?好像心底还是旧情人的认同更多一些。 余蔓絮絮叨叨的跟师兄说了半天心事,情绪平稳了许多,裘燃知道了这么多师妹的过往,担忧师妹的心也踏实了许多,兄妹二人相对而坐,余蔓失神的目光落在某一处不知在想什么,裘燃温柔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像是在哄睡一个婴儿。 “哈!”余蔓忽然眼神一亮笑了起来,她对裘燃炫耀似的说:“不过,现在有人要娶我了,尤晦说他要娶我,要我嫁给她。” 裘燃脸色古怪,嘴巴飞快地抽搐了一下,他想说有待考虑,担忧不想打击 分卷阅读102 师妹。 以前的事他不知道就罢了,现在谁想娶他师妹,不过三堂会审也得经过多方排查,考研合格了才行。 “他以前是不靠谱,但那个时候年纪小,现在长大了,成熟稳重了。”余蔓自顾自地说。 “那你是怎么想的?”裘燃没直接问余蔓答没答应,而是旁敲侧击地问。 “我当时差点就点头了,可是......”余蔓的语调迟疑起来,“我马上就想到,如果我嫁给尤晦,是不是就要重新开始了。” “你指什么重新开始?”裘燃不解。 “底气和安心。”余蔓急切地往前坐了坐,向裘燃倾述她的担忧,“在溪南我有师兄,在裘氏我有威望,在今凤我是千金客谁也不用放在忍谁也不用让,可回溪北,我也不能带兵回去,那我除了尤晦的宠爱还有什么?” 丈夫的宠爱并不能让余蔓完全安心有底气,她好不容易在师兄身边踏实下来,走出一步都觉得不踏实。 “蔓儿,你这个傻孩子。”裘燃好笑地捏捏余蔓的脸,紧接着就沉静下来皱眉思考,片刻后才斟酌着开口,“我知道前几年的经历让你很不安,但是,如果你想嫁给他,就要试着把他的宠爱当作全部底气,当作安心的源泉,如果他真心爱你,就会努力做到这些,而不是看着你彷徨。” “那要是有人迫害我欺负我呢?我一个人不好反抗不好还手诶,在尤家的时候就有小人说我是祸害,挑拨那两兄弟反目,在杞县的时候单黎左右看我都是个扫把星......”余蔓忧心忡忡地嘟哝着。 “你不是一个,你怎么会是一个人?”裘燃开解道,“你比三哥了解尤晦,你自己想想,他会让人迫害你欺负你吗?” 余蔓埋头想了想,小声道:“他不会。” 可马上又想到她被送人前尤晦的种种不靠谱,余蔓叹了口气,“他也不能每一眼都照看到......” “他不用每一眼都照看到,你嫁给他,他的权利自动就分配到你手中了,让你受委屈就是打他这个小霸王的脸,他那些下属也都可以自刎谢罪了。” 裘燃边说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怎么说着说着竟帮尤晦这下子说话了,也是没办法,他一片慈兄之心生怕师妹从此恐婚恐嫁恐情。 “蔓儿,三哥可以留你在身边一辈子做千金客,但三哥希望你勇敢,勇敢的追求爱情和幸福,不要几次搓着就把自己封闭起来。”裘燃郑重地握紧余蔓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要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且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你不用带一兵一卒,但你走到哪儿都是裘氏一呼百应的大小姐,师兄们的名字、你的名字就是你走遍天下的护身符。” “蔓儿,喜欢谁爱谁想嫁给谁,要勇敢,不必忧虑将来你的男人靠不靠得住,靠不靠得住你都可以一马平川的往前走,你脚下还有师兄给你铺好的万丈金光大道,你可以无惧任何挑战与意外。” 天下风云瞬息变幻,三哥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是常青树,但师妹你可不只一个师兄。 第59章 大舅子 “我,想试一试。”余蔓咬牙下了决心,人生的遗憾太多,能不留下还是不要留下,“以前是我太低调才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三哥,你说的对,我不能摔几次跟头就不敢爬起来了。” “而且咱们在溪北又不是没人。”裘燃冲余蔓挑了挑眉毛。 余蔓听了一愣,马上问:“三哥,凌阳那边还没处理干净,我们现在还要往溪北拓展吗?” 她以为裘燃已经打算将手伸到溪北,不安现状无可厚非,但凌阳侯正盯着裘氏呢,他们这么早就放眼苕溪以北还是太冒险了,总不能说因为大师兄来三川了他们就不把凌阳侯放在眼里了吧,亲兄弟亲归亲最后也得明算帐。 “当然不是我。”裘燃故意顿了顿,买了个关子,“是老四。” “哦,四哥呀......”余蔓反映平淡,就是平静地感慨了一下自己对四师兄的忽略与遗忘,“你不说我都忘记有这事了。” 说完余蔓还很有自知之明地觉得哪里违和,整个人开始像卡住了一样开始低头想,不对呀,三哥说错了吧,在三哥眼中四哥不应该是个“死人”了吗,突然提四哥干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四哥在溪北了? 余蔓不知道的是自打申绍叛出京城,皇帝下诏追剿,方辰再无忧虑便放手联系了申绍,裘燃比余蔓先到三川,早就见过了方辰,只是不知道方辰是出于何种恶作剧心理对余蔓的知情只字不提,所以裘燃不知道余蔓知道方辰活着,余蔓不知道裘燃已见过方辰。 “你知道老四的事?”裘燃看出了问题,追问道:“你不意外他没死,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见过?” 余蔓的眼神开始飘忽,从左边飘到到右边就是不看裘燃的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去玩垂在胸前的发梢,关键是她还相当假的从喉咙里哼出悠闲的小调。 “你在溪北的时候就见过他,对不对?你一开始就知道,但是瞒着我,对不对!”裘燃斩钉截 分卷阅读103 铁地说。 不用余蔓说话承认,他才也能猜出来。 “你们兄妹俩真是好样的,亏他死的时候我还痛哭了好几场。”裘燃一副岂有此理的架势,指着余蔓控诉道。 “我那个时候还在连州呢,我也不知道,我也哭了好几场!”余蔓超有理地反驳,但眼神还在往别处看,并且开始站起来晃来晃去。 “过年烧纸你还跟我一块烧了,就看着我长吁短叹!”裘燃超委屈。 余蔓大声咳嗽了一声,装作没事人一样往屋里走,裘燃想捉都被早有防备的她灵巧地躲过了,她梦游般走到内室往床上直挺挺一倒,拉上被子眼一闭就开始装死。 “起来。”裘燃头痛地深吸一口气,翻上去的眼白差点翻不下来,“这不是给你准备的房间。” 回答裘燃的只有响彻满室的万里哼,感觉在房间里养一窝猪崽威力也不过如此。 =============== 第二天,余蔓和裘燃坐在院子里吃午饭,碎砖混泥垒了个灶放上铁锅炖鱼,沿着锅沿贴一圈饼子,他们就坐在锅边捧着碗吃,余蔓吃完半扇鱼肚子和一个饼子,正在抠鱼眼珠就听部下来报,说尤晦来访。 院子不大,门外有人来余蔓和裘燃都能听到动静,只是知道来人是尤晦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裘燃下意识去看余蔓,发现余蔓此时也在偷看他的脸色。 裘燃的脸色当然不好看,他重重哼了一声,一筷子朝锅里下去把一尾鱼夹成两半,余蔓也不急,她在裘燃夹断鱼之后把鱼身翻了个继续吃另一面的肚子,慢条斯理相当矜持。 传信的小青年见主公没反应,也就识相地站到了一边,以至于没人再管门外的尤晦等人,尤晦就这样被关在门外等一个不会得到的答复。 “夫人,夫人。” 当余蔓听到尤晦做贼似的声音,她就往大门的方向瞅,门关得严丝合缝再仔细听声音也不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尤晦爬上墙头对看过来的余蔓挥手,没什么效果的压低声音又叫了两声,余蔓看到人嘴角就是一抽。 爬正门墙,里面的人全都能看到你,小不小声做不做贼又有什么区别? “去请尤三将军下来。”裘燃淡淡地对下属吩咐,但还是专注于锅里的食物,连个眼神都没分出来给尤晦。 尤晦冲余蔓呵呵笑着,自己从墙上翻进来,他那几个亲随走们进来,手里都没闲着,大包小裹。 “哎呦,大舅子,吃饭呐!” 锅边就余蔓和裘燃两个人,尤晦就认定裘燃是余蔓口中的师兄。尤晦不认得裘燃,裘燃这里却没有人不认识他。 余蔓看了眼裘燃想说些什么,见裘燃垂着眼专注地看着锅里被五马分尸的炖鱼,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出声,夹起碗里的鱼肉放到嘴边又默默一叹落了回去。 尤晦凑近些也没人拦他,他不是没眼色揣度的人,见裘燃气宇态度不一般,再想到余蔓说她如今住在今凤,便心中一惊,对裘燃拱手试探道—— “可是裘燃裘将军?” 裘燃缓缓抬眼,目光冷淡地落在尤晦脸上,冷冷道—— “正是。” 尤晦被这个事实冲击到了,眼睛瞪得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他不禁后退一步给自己留出消化的空间。 妈呀,夫人的师兄是裘燃,裘燃是谁,秦婴子的三弟子啊!那不就等于是说夫人也是秦岭门人么? “我听说你想娶我师妹?”裘燃坐着,气势上却丝毫不弱,他冷淡地看着尤晦,不怒自威。 “是。”尤晦立刻站得笔直,“我听夫人说她随师兄生活,便备了薄礼来拜访,与师兄商议我和夫人的婚事。” 尤晦来拜访之前,也没抱着能见到余蔓师兄的目的,他就是单纯想来看余蔓。 “晦知此行匆促,还请师兄莫怪。”尤晦又对着裘燃深深一拜,诚意满满道:“晦昨日才得上天眷顾与夫人团聚,只怕再有分离,今日一早就登门来商议婚事,正式礼聘我已送信回坝州令人准备,待三川事一了我立刻去今凤提亲。” 尤晦恐夜长梦多再生变故,便想先口头定下这事,后续的流程再正儿八经的慢慢走,他的想法比当初成熟了太多,谁说只要相爱就好名分和仪式不重要,至今独身的他在独守空房的日日夜夜把这些想得异常透彻,甚至把他的失利总结得明明白白。二哥不就是故意引导人误会利用人言把夫人的身份偷换成自己的夫人的吗?把尤家的长媳抹杀掉让夫人成为别人眼中的另一个人,夫人被动的有了二哥的名分,到最后二哥都可以用这个名分理直气壮地拆散他们,直至今日这个硬扣在夫人身上的假名分也没有被撕掉,当事人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尤家的家臣也未必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吧,他倒是很想说出来,特别是想到夫人与他生离,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因为,这种事还是夫人做决定为好。 假名分,尤晦不稀罕玩这种水月镜花的诡计,他要就要真名分,他要名正言顺的娶夫人,天下人可以知道他们的过去,但也一定 分卷阅读104 会记住他们的将来,余蔓曾是他大哥的未亡人但以后都是他相伴一声相爱到老的妻子。 “以前的事我不知情,是她胡闹但不代表我不会追究。”裘燃凉凉道。 “以前是我年少无能,不能保护好夫人,师兄尽可追究。”尤晦诚恳道,“但请师兄成全。” “成全?成全你?”裘燃不屑地轻笑一声,放下碗筷站起来走向尤晦,悠然道:“我这师妹行五,上头有四个师兄,个个功成名就,比你只上不下,我为什么要把她嫁给你这个外人?” 余蔓豁的一扭头,严厉的目光好像要钉穿裘燃的背脊,这种话她倒是不怕在尤晦面前说,说了万一尤晦知难而退吓跑了呢?那也没办法,不说事实也在那儿摆着呢,但在裘家将士面前说就有点...... 如果裘燃还坐在她身边,这个时候大腿肯定挨拧了,余蔓愤愤地想。 裘燃好像后脑勺接收到了余蔓的怨念,对尤晦往客厅的方向一扬下巴,道:“进去说。” “我不是外人。”尤晦听完裘燃的话有一瞬间心沉了下去,但他马上调整过来,直面这个问题,他这样回答,“你们是她的师兄,我也不是她的外人,我们相亲相伴好多年,我陪着她逗她开心解她烦恼,虽然最后因为能力有限不能继续保护她而失去了她,但我现在强大了有能力了,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不想再失去她了。” 余蔓听着眼眶湿润了,裘燃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他态度松动地招招手示意尤晦跟他进屋单聊。 裘燃和尤晦进屋关上门,两人的副将亲随充当门神往房檐下一站,余蔓也不好奇他们会说什么,耳朵都懒得竖,就坐在锅边肩膀塌下来,长出一口气,感慨万千。 院子里裘家的将士终于等到主公离开,按耐不住地凑到余蔓跟前来,七嘴八舌地说—— “大小姐,原来你是主公的师妹呀!” “大小姐,你会嫁给尤三吗?” “溪北有点远,我们都以为主公会在军中给您招个夫婿呢!” “大小姐,你和主公是师兄妹,感情真是好吼!” “嗳?大小姐,那为什么你不干脆嫁给主公呢?” “对呀对呀,肥水不流外人田。” 余蔓就知道他们会这么想,她假笑着对部下们抖抖一边的眉毛,一字一句地问—— “你们知道尤氏的大余夫人和小余夫人吗?” “知道。” “大余夫人没的早,大小姐你没出山之前,就属小余夫人名声响了。” “切,大小姐哪能跟她们比,大小姐可是有真刀真枪的势力,要比也是跟英雄名将比。” 余蔓敲敲锅边示意他们安静,好整以暇地说—— “大余夫人小余夫人都是我,都是我一个人。” 第60章 我认 裘燃和尤晦从房间里出来时脸上都是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来所以然来,尤晦走到余蔓面前,蹲下看着余蔓的眼睛,问她—— “夫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余蔓抓紧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地反问—— “你想好了要娶我?” “什么想好不想好,我做梦都想娶你。” 羽翼一般的睫毛轻颤,余蔓眸光闪烁着抬起尤晦的脸,微笑道—— “我也是,昨晚做梦时就已经嫁给你了。” 尤晦乐得一蹦三尺,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紧接着又要拉余蔓出去逛街,被裘燃好不容易柔和下去的眼神喝退了,与余蔓约好再见,就带着亲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余蔓目送走尤晦,回头去看裘燃,结果裘燃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让她自行领会,余蔓想着他应该是默许了她和尤晦的事。申绍生辰之前的时间里尤晦竟羞涩起来,不再日有所思夜不能寐天天到余蔓面前报道,而是传起了书信玩起了小情调。 一日,余蔓上街去看三川的首饰花样,她打算贺寿那天的衣裙首饰丰盛一点,从今凤过来时不方便带那么全面,一些细节问题就得到了三川在做采买。 八宝楼的二楼是招待对首饰有非常规要求的客人,半天都是余蔓自己在上面自娱自乐,终于听到楼梯上咚咚有人上来,余蔓把玩着一只金臂钏扭头瞥过去一眼,上来的是一个年轻公子扶着一个雍容美妇,那年轻公子抬头看到楼梯口的侍卫,紧接着一眼看向二楼唯一的顾客余蔓。 “余大小姐,别来无恙。”韩芋温和地笑着对余蔓问好。 韩芋叫她余大小姐而不是裘大小姐,这绝不是口误,余蔓懒散地挑挑眉梢,转正身子面对韩芋和那美妇颔首道—— “彼此彼此。”看着你也活得挺好。 韩芋能说破她姓余的身份,最有可能的来源就是余蓁了,虽然也有可能是余妍和她那丈夫,但总没有余蓁的话更让人信服。不过韩芋既然想这么叫就让他开心几天好了,反正再过几日所有人都要改口了。 但要是以为这点事能挤兑得着她,那可就是 分卷阅读105 韩芋想多了。 “怎么裘将军没有伴在左右?”韩芋假意四下瞅了一圈,故意把话问得怪怪的。 “不急。”余蔓凉飕飕地说,把臂钏套到腕子上比着肤色看效果,很不把韩芋放在眼里。 不用急着想见裘燃,该你见的时候跑也跑不掉。 “余蔓。”和韩芋一起上来的妇人开口了,她上前一步,轻声叫了一遍余蔓的名字。 余蔓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欣赏腕子上的这枚金臂钏,想象着若是撸到上臂会是怎样一种美感,可惜这里实践不了,不如买回去再看。妇人叫完她,余蔓的眼神就放空了,之前在韩芋他们上来时她眼中就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散乱,幸好她掩饰的及时。 余蔓顿住良久,也让这妇人眼光切切等了良久,待她终于放下手转过头,却是对韩芋悠悠说起话来。 “凌阳有余家的人。” “正是。”韩芋与夫人对视一眼,回道:“令兄长余蓁投我门下,家人也悉数迁至凌阳安顿。” “嘶~”余蔓乏味地咂了一下舌尖,叹道:“这是要共享天伦?” 这句话余蔓是说的有些意味不明,何况听者有心,韩芋和那妇人立刻就皱了皱眉头。韩芋正要开口,却被余蔓打断了,她好像才发现妇人的存在,意外地微微歪头问—— “这位是......” 韩芋只能把刚张起来的嘴闭上,他就在等余蔓问这个问题,便改口向余蔓介绍道—— “这是我母亲。” “哦,原来是韩夫人。”余蔓公事公办地抬抬手。 “我姓鲁。”凌阳侯夫人如是说,一眼不错地看着余蔓。 余蔓迎上鲁夫人的视线,没有回避,二人对视半晌,鲁夫人几次想说话但在余蔓清幽的眼神中竟生出一种被看穿了的怯意。 “哦,鲁夫人。”余蔓不咸不淡地改口重新唤了一次,那神情仿佛在说随你便你开心就好。 说完余蔓不顾韩氏母子想要继续交谈的意向,没在多看那母子一眼,拿了选好的首饰下楼找老板结账去了。 “娘,她......”余蔓走后,韩芋便沉下脸询问母亲。 “无妨。”鲁夫人高傲地一展袖袍,“还有机会。” =============== 申绍生辰当日,裘燃带着贺仪和余蔓联袂出现在申绍的在三川府邸,余蔓盛装出席团扇遮面从礼堂侧面绕进去,坐在裘燃身后昏黄月色的矮纱屏后面,宾客之中不乏有人带了女眷,但当余蔓现出身影时还是引来各方关注,知情者有之,但不知情者对裘大小姐这种传说中的仙颜罗刹还是抱有十二分的好奇。 余蔓知道纱屏半透,所以仪态万方地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手里的团扇,裘燃时不时的会侧过身凑近纱屏和她说话,宾客陆续进场,申绍还未现身总归是要压轴了。 “贾裕那小子来了。”裘燃低声给余蔓透露消息。 余蔓诧异地用团扇掩住嘴,她坐在后面不方便看礼堂上的宾客,她也不打算探头探脑地东看一眼西瞅一下,准备全程矜持地等着裘燃跟她交流。 “他自己来的,还是有袁氏的人?” “袁淼也来了。” “啧啧,大师兄的面子真大,云中郡那边的人也过来为他贺生。” 余蔓说着说着发觉有一双眼睛在看她,一抬眼竟是尤晦,尤晦正跪坐在地上两手撑地,脑袋探进纱屏里面瞅着她笑。 “哪来给我回哪儿去!”裘燃右半边脸突突地跳,磨着牙从嘴里挤出一句。 余蔓弯起笑眼用团扇撩了撩尤晦的下巴,尤晦笑着眨眨眼就退回前面坐着去了,再不走裘燃就要动手了。他被安排坐在裘燃的下手位,对面就是单黎。 “三哥。”余蔓微声唤了一句。 “嗯?” “溪北就他和单黎来了?”尤渊...... “尤渊不清楚,那个谁应该一会儿到。” 哦,是啊,溪北还有四师兄方辰,余蔓敲了下头,她总把忘记把四师兄刻画进溪北的局势里,听说四师兄那边发展神速,下了两座城也算在溪北立住脚了。 “裘将军和尤三将军倒是一见如故。”韩芋坐在裘燃对面,举杯调侃道。 尤晦爬进去看余蔓,礼堂上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裘大小姐大家都好奇,但人家不露面他们也就随口提几句而已,哪像尤晦倚仗位置优势说看就钻进去看。 裘燃没搭理装模作样的韩芋,余蔓已和他说了余蓁投靠凌阳并把她的身世连锅端给了韩芋,不过余蓁知道的也不多,韩芋能了解到的也就是个投井大余夫人,就算他连小余夫人都了解也威胁不了他们丝毫。 一点人生的小经历而已,成不了余蔓的把柄,以前余蔓不愿多言是因为觉得自己乱世浮萍朝夕不保,不想别人看她的难堪与笑话,而现在谁敢笑她难堪,嫉妒她怕是都来不及。 “这倒也难怪,算起来二位也是沾亲带故。”韩芋自说自话侃侃而谈 分卷阅读106 。 “侯爷何出此言?”与韩芋邻位的是单黎,他貌似对韩裘的官司很感兴趣,“裘燃裘将军常驻溪南,尤三久居溪北,从来没听过二人有何亲故。” “荡寇将军有所不知,连在二人中间的可是起死回生的大余夫人。”韩芋意有所指地往裘燃身后看了一眼。 裘燃和尤晦不约而同地朝反方向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余蔓在后面听了拆点没把扇子摇飞了,她还以为韩芋要在那件事上搞动作,哪知也没点干货,拿着老调上来玩得欢。也许从娱乐趣味上来讲足够吸引在座的人,但在余蔓这些知情人眼中根本不够看。 提起大余夫人,余蔓不由得想起尤渊作为主谋传出去的“投井之死”,事隔多年还是气笑了,那缺德鬼猫在溪北不敢出来算他有先见之明,敢来保准让他真试试什么叫投井。 “大余夫人?”单黎不自觉地坐直了腰板,他对那位红颜薄命的夫人有印象,有一段时间他对能给闻人萩下马威的大余夫人很感兴趣,“她没死?” “余家大小姐不就在哪儿好好坐着呢吗?”韩芋给单黎指道。 “竟有此事?”单黎惊道。 他当然不会韩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但不妨碍他借题发挥挤兑一下尤晦,平时打得凶,见了面嘴上也得过两招,单黎笑着对尤晦扬声道—— “尤三呐,难怪你光棍儿打到现在,原来心思都用到两个嫂嫂身上去了。” 单黎说完,礼堂上瞬间哄堂大笑。 “没有。”尤晦摇头。 “哈,还不承认!”众人对尤晦起哄调笑。 “我认我认,但没有两个,只有一个。”尤晦无奈地摊摊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还没有人问我韩芋是怎么回事,揣小手...... 第61章 婴姬 尤晦的反驳很实在,因为他短时间里也想不出什么机灵话来回敬单黎。余蔓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要往外喷,只是这是单黎得寸进尺地继续开口来。 “尤三,你和你哥分家还没分干净,就往溪南攀裙带也忒心急了。” “姓单的,你这个手下败将,可捂好杞县,省得没地方养老。”尤晦反唇相讥,他得意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亮出明晃晃的刀子就往单黎的痛处捅,他夺了单氏的松庭、白驹关和子午道,逼得单黎差点连老巢杞县都不敢待了。 “尤三小儿休得狂妄,你可敢出来与我比划比划!”单黎席后跳出一人指着尤晦哇哇大叫。 “谁要跟你比划。”尤晦嗤笑。 “你可是不敢?”那人使出激将法。 “你是什么东西,要比划叫你主公亲自来。”尤晦不上当,挑衅地朝单黎送去一个眼神。 他早过了一激就炸的年纪了,而且他那个冲动时期根本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像这种无谓的意气用事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况且这里是夫人大师兄的生辰宴,他怎能喧宾夺主扰了主人兴致。 “金禾,既然尤三将军小看你,那你就给尤三将军耍一段枪法让他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单黎摆摆手示意金禾放手去耍。 刚才还在单方面打嘴仗的韩芋,见金禾拿着□□真的下场拉开架势,不禁暗叹溪北风格彪悍,他和裘燃顶多就打打嘴仗,单黎和尤晦这边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展示枪法?说得好听,实际上谁会信,还不是耍着耍着就比划到人家脸上去逼尤晦出手么,单黎这么玩可不高明也不有趣。 但单黎控制不住他自己,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和尤晦之间的积怨正浓,见了面不比划几下心里不痛快。 果真,金禾舞枪距离尤晦愈发贴近,众人都等着是金禾先发难还是尤晦先出手,金禾虚晃几式之后一枪擦着尤晦的侧颈刺过去,电光火石之间,酒席翻裂尤晦宝刀出鞘,砍得金禾□□压下。 这一交上手就免不了殃及无辜,邻席的裘燃首当其冲,裘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稳如泰山,喝着酒连眼都不眨一下,大有“敢放肆过界就一道教你们俩做人”的态度,只是坐在他后面的余蔓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破嚓!” 金禾一枪挂掉了半扇纱屏,而且他这一招师出无名,九成九就是故意而为之,这又是大余夫人又是裘大小姐也分不清楚,既然然人不肯露面那就“请”她出来给大家伙看看。 尤晦见殃及到余蔓,当即大怒,眉毛倒竖双眼冒火,他对付金禾游刃有余,谁知这厮另生出骚扰余蔓的主意来,他一刀将金禾震退回礼堂中央,也顾不得追击,连忙回头看余蔓如何。 余蔓半张脸露在人前,她缓缓起身,面上淡淡地眼中透出一股狠劲儿,她垂着眼边往前走边掸肩上的碎屑。 “你!”单黎听儿子和部下说在三川码头见到了小余夫人,还说小余夫人骑得好像是名马夜照玉狮子,他这几日心里就大致有谱,但当见到余蔓从裘燃身后走出来时,脑子还是乱如一团麻。 韩芋口中的大余夫人、他眼中的小余夫人以及和裘燃坐在一 分卷阅读107 起的是不是裘大小姐,这些单黎现在没工夫理清到底是个怎样的乌龙,他现在在意余蔓活生生地出现在这种场合。 他派去解决这女人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她要是在这里乱说话,他可以矢口否认反正无凭无据,他也不怕这女人搭上裘燃会对他实施报复,裘燃在溪南为一个女人报复他才是没正事,但他在乎对内失了人心。 红裙摆荡体态婀娜,余蔓走到担心地看着她的尤晦身边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拿过尤晦手里的宝刀,勾起红唇对金禾冷艳一笑。 就在众人都在为那一抹笑容晃神时,刀光闪过,余蔓像一头矫健迅猛的豹子向金禾杀气汹汹地袭去,浑身散发出的野性与锋利让人兴奋的心颤。 金禾没见过小余夫人,不过美人总是有些特权,既然美人生气了那他就让一让帮美人消消气好了,可没走过几招他就让不下去了,他不得不狼狈地使出浑身解数应对。 “好身手。”袁淼抚掌叹道,又转脸去问贾裕,“贾君可知令师兄身边的这位女子是何许人也?” 贾裕在看到余蔓的那一刹那就呆住了,现在袁淼问他他阴沉着脸积攒怒气一言不发,袁淼问话也只是脸转过去了眼神可没离开场上武斗的两人,没得到回复也没当回事。 “冲!” 余蔓卷下金禾的□□狠狠地贯在没有准备的单黎面前,单黎面前的酒席碎成两半,他骇得蹦起来后退,等着面前定在地上嗡嗡直颤的□□久久不能回神,余蔓反手一刀连着头皮削下金禾一片头发才收手。 “妖妇!你放肆!”单黎回过神来,怒喝道。 余蔓漫步回到尤晦身边,将刀收进尤晦腰间的剑鞘中,她的手没直接放开刀柄,而是按着刀柄抬眸对气急败坏的单黎轻声吐出一句—— “就放肆。” “以前是我太低调。”余蔓松开刀柄,悠悠走到裘燃左手边,“没好好介绍我自己,才让你如此不懂规矩。” “你莫猖狂......” 单黎的怒喝被门外响起的掌声打断,申绍与戴着眼罩的方辰并肩走进来,申绍边鼓掌边笑着对余蔓赞道—— “婴姬,身手不减当年,就是这狂劲儿应该是随了老二后长出来的。” 堂内众人见寿星主人翁到来,纷纷起身恭贺见礼,同时也都在暗暗打量申绍和余蔓,心中猜测申绍如此称呼是何章程。 “大师兄万福金安!”余蔓对申绍福了一福身,嫣然一笑。 申绍停步不前就是为了等余蔓给他问好,余蔓问完好就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满意地点点头,无视了其他聚过来的目光包括他那几个师弟,径自往主位走去。 “秦岭繁花余婴姬,见过诸位英雄。”余蔓抱拳三面画弧,朗声道。 祖皇帝曾改公主为帝姬,师父为她取小字的时候一挥笔墨定下“婴姬”二字,意为秦婴之爱女,后又觉得此名一看就是过显溺爱,一度改作“樱姬”。 这个名字除了师父,也就大师兄如此唤她,二师兄只叫师妹,三师兄叫蔓儿,四师兄叫五娘,她那师弟除了叫师姐也不敢叫别的。乍一听到这声“婴姬”,余蔓仿佛回到了有师父在的时光。 余蔓也是第一次这样介绍自己,说完师门和名字,顿觉豪情万丈,扬眉吐气。 满室一片静默,除了秦岭门人,其他人都在消化余蔓表明的身份,特别是那些一知半解却以为自己知道全部的人,,现在再关注什么爱恨情仇、饺子不饺子嫂子不嫂子、亲妹妹还是情妹妹这些事简直弱爆了,现在所有人都聚焦在最劲爆的一点上,秦婴子有个女徒弟,申绍他们哥几个有个师妹,这还叫什么婴姬啊,叫帝姬也没人敢改口。 申绍落座,众人也跟着陆续落座,方辰坐在申绍和裘燃中间,尤晦和单黎面前狼藉的酒席被侍者迅速撤换下来,没有人对之前的打斗出一言发一语,好像那场麓战根本不存在。 单黎僵着脸重新坐下,他默默看了夏济一眼,夏济从余蔓现身开始就眼观鼻鼻观心,满身死寂,天崩地裂好像都不能引起他的主意。 余蔓神清气爽,翩翩落座与裘燃同席,为自己和裘燃斟满酒杯,正要双双敬申绍,贾裕那厢阴声怪气地说话了。 “裘燃,你真是好算计!” 裘燃本就有账要找贾裕算,这贾裕上来就直呼其名,裘燃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跟师兄说话呢?”眼角眉梢一挑,颇有几分凌厉的余蔓不高兴地斜睨着贾裕,斥道。 “我说他怎么这么能揽事,劈瓜切菜似的反了裴亮,原来是借了师姐你的胆子。”贾裕怨愤地盯着余蔓,“我说他怎么那么膨胀,敢越奇正取前桥,原来是有师姐你在后面垂帘给他守今凤。” “贾裕,你给我好好说话!”裘燃呵斥道。 “裘燃,你既有这个心思,师父在世时你别装模作样啊!事情定好了,你倒是心活了!”贾裕激动地拍着桌子。 余蔓领会到贾裕气得是什么了,她抿抿嘴看向裘燃,裘燃也正用一种了然的目光转向她,贾裕见 分卷阅读108 这两人默契地对视上了,怒火妒火瞬间燃烧到顶点。 “你们两个......”贾裕语无伦次地指着余蔓和裘燃,抖了半天手,最后重重一捶桌子,转向主位的申绍,嚎道:“大师兄!你可要为我做主!” 申绍喝着小酒,慈爱地看着多年未见的师妹,听贾裕来找告状,他咂了口酒当即转头找方辰说话去了。 第62章 平反 “他现在是翅膀硬了,以前立得规矩全忘了。”余蔓低声对裘燃说。 “等没人的,有他好看。”裘燃哼道。 “还有,他一副捉......”余蔓咬了下舌头,她是想说捉奸来着,“他以为他是谁,几年没挨教训就忘了师姐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余蔓说着就危险地眯起眼睛瞪向气鼓鼓的贾裕,不知不觉开始挽袖子,被裘燃又拢下去,余蔓不耐烦的在心里抱怨这生辰宴怎么才开始又怎么还不结束,否则师兄弟之间为了这种事动嘴又动手白让人看热闹。余蔓卷卷嘴唇无聊地转着手里的酒杯,无意间一扫扫到了尤晦身上,这也不是巧合,因为尤晦一直在用自以为隐晦的目光盯着她瞅,那眼神,真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对贾裕单方面爆发的争吵是一头雾水,但尤晦对关于余蔓的事嗅觉灵敏,敏感地察觉到有猫腻在里面,而且对于余蔓的师门他虽然早知道几天,但还需要时间消化,现在又冒出来个似有隐情的师弟,尤晦的危机感比他见到裘燃的时候还要强烈。 贾裕这几声让余蔓身上的目光又变了几变,秦婴子女徒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若说裘燃身后有这女人的手笔,那可真的是眼睛不够看了。 袁淼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干笑两声,以缓解得力下属的造成得尴尬,他微笑着对对位的方辰举杯道—— “恕袁谋眼拙,竟不识英雄。” 方辰独眼特点显著,能坐在申绍下属单列一席,就肯定不是下属身份,袁淼思来想去还真猜不出这号人物是谁,云中郡离三川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此次借着贾裕的光不请自来为的就是探探申绍以及苕溪流域原住之间的动向,突然蹦出来个扒不出信息的人可不得好好问问。 “不怪袁公不知,此人姓佟,出身溪北聚贤山。”单黎调整地很快,像没事人一样掺和进来,他没见过佟氏首领本人,但这独眼标志在溪北没几个人不知道。 “哦?”袁淼经单黎提醒,立刻就想到了一伙拉起佟字旗的山贼撵得闻人萩丢盔弃甲,“原来是佟公,失敬失敬。” “在下方辰,见过袁公。”方辰举杯与微愣的袁淼对饮,含笑解释道:“之前不得已隐姓埋名让我这几个邻居误会了。” “可是......”袁淼眼神摇摆地转向贾裕,想让贾裕给个说法,这个方辰可是那个方辰? 贾裕生着闷气,但也尽职尽责地为袁淼介绍道:“主公,这位是我四师兄方辰。” “嘶!” 抽气声此起彼伏。 “白手起家,扳倒老树闻人氏,袁谋早有耳闻,不愧是镇远将军。”袁淼压着心中的惊讶,对方辰赞道。 袁淼暗暗擦了把汗,苕溪这片的谁真是要多浑就有多浑,申绍佣兵三川,“生前”就与申绍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方辰在溪北,二人之间隔着个尤晦的侧翼,溪南裘燃,貌似只要和申绍随随便便拉一拉手,皇亲国戚小凌阳侯就别再想往苕溪上伸一根手指头,而那个余婴姬看着和尤晦关系匪浅,思来想去他就只能为小凌阳侯和单黎掬一把同情泪了。 不过也未必,袁淼神色正了正,他将目光淡淡地移向裘燃和余蔓那一席,心道,这些秦岭弟子文武兼修,起点高成就也高,一个个心高气傲,说不定会先解决自己人。 “那在今凤一箭破千人阵,取闻人萩性命的裘大小姐想必就是婴姬小姐了。”袁淼对余蔓说道。 “破阵?没有这回事,只是射中了人而已。”余蔓实话实说,另外心里也好笑,原来外面把她传得如此神武,连闻人萩的人心溃散都算到她的威力里面去了。 “说来,还是余大小姐心志坚决,为裘氏大义灭亲,可歌可泣。”韩芋在旁悠然接道。 “什么大义灭亲?”余蔓皱了皱眉,韩芋也不像是个读书少的人,这跟大义灭亲有什么关系,亲是谁亲在哪儿? “败军之中可有寻见老父身影?”韩芋似笑非笑着问。 原来在说余法呀,余蔓无趣地撇撇嘴,韩芋这挑事的能耐不会是跟他那个混豪门后宅的娘学得吧,啧,一套能打的招式都没有。 “你说余法呀,你找他做什么?”余蔓故作苦恼地歪歪头,“急着认爹吗?” 韩芋哽住了,礼堂上的觥筹交错也因这一句话暂时停止,他压着怒火冷声对余蔓道:“我凌阳侯府乃是皇族一脉,你莫要胡言乱语。” “哦,我听你说什么老父,以为你想爹了呢。”余蔓顶风而上,玩味地看着冷脸的韩芋。 “牙尖嘴利!”韩芋隐隐感觉不妙,他手里这个还没藏 分卷阅读109 出去,余蔓好像已经掌握好要点反诬过来了,他拧着眉头掩饰不住地气急败坏,“攀师门忘本,祸家门不知回头,好一副冷心肠。” 什么怨什么仇上来就捡着她怼,余蔓很是不解,韩芋这么孬不敢挑裘燃就来激怒她?可她之前又打又骂是看着很好下手的人吗? 其实,韩芋开口就是想先拿孝道敲打一下余蔓,他以为像余蔓这种名门正派的弟子装也得装着以孝为先,可哪成想余蔓的路子是无法想像的野,他这一手敲下去不仅没震到余蔓,反倒被余蔓饱含深意的回击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非要在这儿说吗?”余蔓一副“韩芋你太不懂事”的模样,面带烦恼地摇摇头,“你不会以为我不敢改口吧?” 一会儿老父一会儿家门,扯个没完,要不要换个称呼再继续玩耍? “你!” 韩芋不知道余蔓说得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再不收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甚至不祥的预感在心中逐渐成型,余蔓不会是要...... 裘燃按耐不住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余蔓的裙角,用眼神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你们俩猜什么迷呢? 余蔓闪了下睫毛,回给裘燃一个眼神—— 吓唬他呢!谁知道他心虚什么。 “侯爷,你说她是余大小姐,大余夫人?” 单黎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他呆坐在那儿反映了好久才把韩芋口中的大余夫人和余蔓画上等号,那事情在他心中就玄妙了,不问出来他心痒痒。 韩芋暗赞单黎这话接得好,现在谁随便说什么话都比让余蔓继续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要好。 而其实呢,只要他不再针对余蔓说话,余蔓也就住口了。 “是呀,她乃前武王州椽余法的长女,嫁与长勺令尤晋,长勺城破之前曾在城楼射贼的大余夫人,其兄余蓁现于我门下效力。”韩芋如数家珍,越说越舒畅,他想到单黎骂余蔓妖妇,二人应该是认识而且仇恨不浅,便细问道:“不知荡寇将军与此女有何过节?” 单黎眼珠一晃,直视向余蔓,他算是转明白了,带着被耍弄得团团转的愤怒,道:“可据我所知,她是尤渊的夫人,仙妃春猎图的正主。” “咦?”众人皆哗然。 仙妃春猎图他们知道,画家戚珏在得知“仙妃”小余夫人被尤渊送给单氏后,还特意前往杞县追寻芳踪,正好他到杞县那天是那月十七余蔓在河边桥下洗衣裳,戚珏走过人潮拥挤的石桥好奇的随群众往桥下看,一眼便看到天生丽质在浣衣女中鹤立鸡群的余蔓,“仙妃”落入凡尘经历风霜凄苦,戚珏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转身离去都没在杞县歇一晚当日便离城了,路上他有感而发在山野间作了一幅画叫“掩风流”,画得就是素容布衣在河边劳作又被众人围观指点的余蔓,回京之后此话作为仙妃春猎图的后续引起了热烈反响,只不过时局动荡,京城一乱接着一乱,加上戚珏离京,对掩风流的议论也就戛然而止了。 “竟是如此。”饶是韩芋心有准备,也讶异的声音都飘起来了。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大余小余,从始至终尤家就只有一个余夫人,先嫁尤晋再嫁尤渊......” “住口!” “你把尤渊两个字去掉!” 余蔓和尤晦同时打断了单黎爆发恶意的愤怒,尤晦在瞪人,余蔓在烦心地揉额头,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口喝止单黎,有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眼中流露出笑意。 “怎么?做了还怕人说?”单黎以为余蔓和尤晦恼羞成怒,依旧振振有词地说:“寡妇二嫁不可怕,可怕的是尤家三兄弟你一个都不放过,哼!” 主位的申绍听到这话之后,脸色瞬间就变难看了,他对师妹的事不是很清楚,但真要是像单黎所言,那还真是......几嫁他不在乎,守寡总是不人性的,但连嫁一家兄弟,就他个人而言总是觉得说出去不甚好听。 “谁跟你说我是尤渊的夫人?我在尤家为尤晋守寡,侍奉婆婆养老送终,怎么就成了尤渊的夫人了?”余蔓敲着桌子,为自己平反道:“就算尤渊的老婆死了,你们也不能把他一个鳏夫往我身上凑,眼瞎耳聋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末了,余蔓还清晰的小声咕哝了一句,“好过分。” 第63章 师弟 “没错,夫人句句属实。”尤晦帮腔道,“我说单黎,亏你活了一把年纪,什么小道消息都信。” “小道消息?明明是你们都默认了,现在跟我说小道消息......” “你,你们!”贾裕突然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颤颤巍巍地指着余蔓,扭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单黎和韩芋确认,“她嫁给了尤晋?然后......” 贾裕又瞪着眼睛看了看单黎身边与他才智齐名的夏济,夏济自始都是垂着头不闻不语的模样,贾裕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使劲一跺脚一屁股坐回去,痛苦地捂住额头,又咻地爆发对上位的大师兄申绍大声道— 分卷阅读110 — “大师兄,这你都不为我做主?我到下面去找师父说理去!” 申绍脸色难看地咳嗽了一声,“你......” “大师兄,师父生前说得好好的,是要把师姐给我的,怎么她就成了余夫人?” 贾裕不住地拍腿,要是再掉下几滴眼泪就可以说是哭天抢地了,委屈的就像是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 “师父何时说过这种话!”申绍重重一落酒杯,半杯酒都泼在桌子上,“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给我丢人现眼。” 贾裕被堵得像鹌鹑似的缩了起来,他知道想让大师兄为他主持公道无望,不甘地盯着眼神凉凉的余蔓看了一会儿,大喘几口气,没有任何预兆地往后一仰躺倒在地。 众人一时间有点懵,以为贾裕气急迷心晕过去了,特别是袁淼紧张爱卿的安危,坐得也近立刻就俯身过去看,幸好贾裕没事,眼睛都还睁着。 “主公,我不想活了。”贾裕脆弱的声音只有一丝丝。 袁淼第一次见到贾裕这惊人的一面,还没从惊愕中抽身而退,只能艰难地劝道—— “哎呀,不过是个女人......” “我可至今未娶。”贾裕瘫在地上字字泣血。 袁淼别过脸掩饰地摸摸鼻子,贾裕这个样子是怪可怜的,但他怎么就控制不住想笑呢? 其实不知袁淼一个人,不少人和他抱着同样的心思,只是估计申绍的脸色没笑出声来罢了。 “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吗?”裘燃托着下巴使劲地想,最后摇了摇头,一副“这怕不是个假师弟吧”的模样。 “是有一点,但没这么玄乎。”余蔓考究地催着下巴,看着只能在桌子底下看到两只鞋底的贾裕,摇头道:“否则他也不能健全地长这么大。” “他至今未娶,好痴情呦~”裘燃打趣地冲余蔓挑挑眉。 “噫~”余蔓反感地抱起手臂,飞起白眼将头扭到一边。 正值这个时候贾裕坚强地爬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余蔓和裘燃嫌弃地互撇嘴,然后他又萎靡地躺了回去。 “嘶!”余蔓扭头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忙不迭地捅捅裘燃,小声道:“大师兄好像在生我的气,怎么办?” “理他呢,明后天咱们就回今凤了,气就气呗!”裘燃不嫌事大,瞄了一眼申绍的脸色,如是说。 “大师兄对我是越来越凶了。”余蔓蔫头耷脑地叹了一句。 这场生辰宴就像是申绍无心组织的一场只控诉不调节的控诉大会,余蔓被推到中心上来既是意料之中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其他人来赴宴肯定是带着目的来的,至于是什么样的目的有没有达到就不是余蔓该关心的了,她只是在散场之后主动走向了留在庭院的鱼池边看鱼的贾裕。 贾裕在鱼池边磨蹭也是因为他在宴上一时失了理智,但相聚不易,有些话还是想当面说个清楚。 “师弟。” “哼!”贾裕气愤地往池中扔了一颗石子,水花四溅。 里面三个师兄才开始喝下半场,其余宾客退场都能看到这两个大起争执的师姐弟凑到一起,可他们除了内心里非议出几个版本的说书册子也没有停下来看热闹的理由,尤晦倒是停下来抬腿向余蔓走去,他想过去把余蔓拉走不要和这个怨妇一样的贾裕待在一处,只是半路被韩芋截了一下,不知韩芋跟尤晦说了什么,二人一道离开了。 “怪动静再出一声试试?”余蔓沉下脸威胁道。 贾裕动了动嘴,到底是没继续挑战。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余蔓问。 “我说的有错吗?”贾裕沉静下来,幽暗的眼神配上他那张白净的脸盯着余蔓。 “没错吗?”余蔓也回了一个反问给贾裕,她勾勾嘴角,嘲弄道:“我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至今未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师父......” “对,师父是有这个意思。”余蔓竖起一根手指打断贾裕的话,“但师父为什么会有这个心思你自己不明白吗?” “师姐你根本就没等我!”贾裕回避了余蔓的问题,抵死强硬道。 “我为什么要等你?起心思的人是你灭心思的人也是你。”余蔓甚至庆幸年少时那场懵懂就在自己还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中过去了,“你走一句话都不留,你自己算算过去多少年了,繁花谷,你回去过吗?” 贾裕无言,躲闪掉了余蔓的目光。 “你没有,你一次都没回去过。”余蔓替贾裕回答,如果贾裕回去过,今日见到她就不会是这种反应,如果回去过发现她不在,至少通知几位师兄的良心贾裕还是有的,但种种迹象表明,贾裕对她出谷一无所知,猝不及防。 贾裕心虚地低下头,上片薄唇似卷似皱地抖了一下。 “你只不过是今天见到我,发现我没等你,没有你也过得很精彩,你那卑鄙的小心思开始作祟了而已。”余蔓口气凉凉地说。 “我,只是 分卷阅读111 想等功成名就立业立家再回去接你!”贾裕眼神落在余蔓的肩膀上,低喊着反驳。 “师弟,我要你算算过去多少年,你怎么不算?”余蔓玩味地低了低头,声线丝滑,轻声道:“算过了就该承认你这谎言有多拙劣可笑。” “真是卑鄙呢,师弟。”余蔓慢慢抬起手,悠然地拍拍贾裕肩上看不见的灰尘,“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我也没哭着喊着要你负责,一定要我痴痴地在原地等你,等你等到人老珠黄,等你等到老死荒野,等你等到坟头荒草有人高,你才觉得是人生的胜利吗,你就觉得甘心得意了吗?” 余蔓拍完贾裕的肩膀手也没离开,反倒滑下去抓住了贾裕的双臂往自己这边提了提,贾裕抗拒地退了一步,余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就像大灰狼在笑面前的小白兔。 “师弟,你今天的表现师姐很失望。”贾裕退,余蔓就上前一步继续说:“你甘不甘心乐不乐意,跟我没有关系,但要再让我听到你自以为是的胡言乱语,就不是跟你谈心这么简单了。” 这不是余蔓说大话,她若是把贾裕甩手将她扔在深山野谷的事情对大师兄一讲,那就只有往活了打和往死了打两种结果可供选择了。 “你好自为之。”余蔓扬起下巴睨了贾裕一眼,似笑非笑地吐出最后一句警告,转身离去。 贾裕在余蔓背后狠狠一甩头,僵立在池边良久,最后也没进去喝酒,径自回到了袁氏下榻的地方。 =============== 余蔓他们到底没在申绍生辰结束后的两天内离开三川,虽不是自己的地盘,但杂七杂八的事还不少。不仅仅是他们裘氏的人没走得开,第三天余蔓在街上就碰到了凌阳侯母子,这场相遇让余蔓有一种被守株待兔的感觉。 “孩子,你过来。” 鲁夫人掀开车帘坐到车门外面来,对马上的余蔓慈爱地招招手。余蔓坐在夜照玉狮子上静静地看着鲁夫人,目光一寸寸描绘着她的容颜,沉默片刻,她下马走到车驾前仰头望着鲁夫人。 “好孩子,这个给你。”鲁夫人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期盼的眼神希望余蔓能够收下。 余蔓表情很奇怪,她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金钗的时候,像被火焰燎到似的缩了回去。 “怎么了?”鲁夫人关心地问。 余蔓抬起眼皮露出她那双幽亮清明的眼眸,映在鲁夫人眼底,深邃诡谲的让鲁夫人心头一颤。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余蔓低笑着问。 “因为......”鲁夫人面上还撑得平静无波,暗地里已经出现了动摇之意,“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我,只是因为喜欢我吗?”余蔓语气中透着夸张的失望。 就在鲁夫人以为余蔓把自己看穿的时候,余蔓抽出她手里的那支金钗,比着阳光看了看,还对她笑着,将金钗就地插在了发间。 鲁夫人愣神的工夫,余蔓已经戴着那根华丽的金钗上马走远。 余蔓在马上轻轻摇晃,头上增加了少许重量,提醒她珍惜这个回忆幼年模糊时光的机会。这只金钗不是出自鲁夫人的母性和爱,具体有什么目的还不好猜,但总之不接受才是最清净的选择,可她还是接了,不仅接了还当场戴上了,是不是效果会特别棒呢? “夫人。” 街边的一声呼唤,让余蔓浑身一震,纠结的思绪立竿见影消失不见。 第64章 保重 三川县城里一个偏僻的小酒馆,昏暗的陋室感觉天上下大雨里面就得小小雨,不过坐在里面却没有想象中的腐朽味道,老板是个见过大场面的,给唯一的一桌客人送上酒菜就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余蔓和夏济坐在桌前一个托腮看着窗棂一个默默盯着摆盘,鼻尖是清爽绵长的酒香以及小菜的腌酱味儿,夏济在街边叫住余蔓,余蔓下马,二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相对无言,走了好久才由余蔓提议在随手指出的小酒馆一起喝杯酒。 “你没跟单黎离开?”余蔓先开了口。 她在三川什么事也不用做,整个人闲得发慌就每天出去吃喝买,说来三川也是小,出个门不是碰上这个就是遇见那个,昨日她与单黎在借口狭路相逢,单黎大概是不想让人以为怕了这个后台显赫的女人,不仅叫住了没想理他继续往前走的余蔓,还冷嘲热讽地说了几句没含量的话,被余蔓对后面的侍卫摆摆手说了一句“给我掌他的嘴,扔出三川”,单黎这嘴到底挨没挨打余蔓没留在那儿看,后续也就不知道了,但单黎的人肯定是在三川消失了。 “没有。”夏济动手斟满两杯酒。 “昨天没有看见你。”余蔓轻笑,当时若是夏济在单黎身边也许她真的会压一压火气。 但也未必,为了一个男人而忍气吞声,对于余蔓和夏济任何一个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吧,而且余蔓忍的时间也够长了。 “嗯,我听说了。”夏济点点头,一如从前不温不火的模样,只是眼中的温柔笑意换成了苦涩,“所以我 分卷阅读112 没跟他们回杞县。” 夏济没有说因为什么,就直接用了所以。 “是因为我吗?”是因她的缘故,为不受单黎迁怒才离队的,还是已经受到了迁怒,余蔓心道。 “不算是。”夏济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打算离开单氏另谋出路。” 他与单黎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复从前,以他对单黎的了解,此次三川之行以后矛盾、迁怒会达到空前绝后,单黎自觉所受之辱势必有一部分要还到他身上。 说来单黎也是自食恶果,他与余蔓的缘分能够成型皆因单黎一念之差,促成是此人,拆散也是此人,如今终于踢到铁板上了。 夏济无力再做挣扎打算就此放弃,便留在三川谋划将来,说是谋划,多数时候他就是在发呆,整天的发呆在三川县城里乱晃,没想到人还真让他晃着了,也算能减轻不少的遗憾。 “哈......”余蔓单手捂了下脸,低声苦笑起来,“你说单黎他图得是什么。” 因为夏济而害她,转过身又因为她要往夏济身上磨刀。 “他呀,站得高了反倒许多事情看不清了。” 余蔓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在酒水离唇之后,幽幽道:“你抽身的时机掌握得妙。” 夏济的脸色似青似白地变换着,他知道不是他敏感,而是余蔓这句话中确实有怨气,他也确实心中对余蔓有愧,除了爱,他好像并没有为余蔓付出过什么,更别说保护了。 “夫人,对不起。” “也好,也好,至少我的责任不算大。”余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想夏济对仕途的方向做出选择是因为她,可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夏济已经选择过了,他选择了单黎,选择承受,选择带着她承受,而夏济到底是离开了单氏,为了自己的安危与前途。 清醒就免不了要面对残酷,余蔓痛恨自己的清醒,也痛骂自己的矫情,她不是要揪夏济什么错处,而是每想起一次就有一次新的认识,她和夏济的曾经真实可怜到不忍直视。 “夫人走得很匆忙吧,我回去的时候......” 余蔓失踪时他还陷在百足平丘艰难周旋,等他知道消息时已经是回杞县的路上了,尤氏兄弟要交代,单氏给交代,而他无人交代,好像在所有人眼中失踪的余蔓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可明明那是他的夫人。 有些事夏济心有猜测,见到余蔓虽有些不忍提及,但还是想知道她失踪的真相,在夏济心中不告而别是不成立的,那么另一种可能,余蔓又在其中经历了什么呢? “家里一地狼藉?”余蔓回想了一下,记忆犹新,“我走前白天摔得,尤渊的人过来通知我回连州,我生气,就把屋子里能摔得都摔了。” “我还以为......”夏济一直以为余蔓是被挟持离开的。 “以为我跟人大战三百回合,最终不敌被套麻袋带走?”余蔓又是一杯酒见底,正在自斟,大有求一醉,不醉不归的架势,她摇头道:“单黎要是有那种气魄,也就不会把我这个后患留到今日了。” “那夫人,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你都经历了什么?”夏济花了不少力气才问出这一句。 “知道又怎样?”余蔓眯眼笑着对夏济敲敲桌子问,又不等夏济回答,“其实也没什么,我总算走了一次好运而已。” 夏济想知道,因为他不想在猜测中折磨自己。 “单黎装模作样派柳夫人跟我说你在抚冥,要我午夜跟着信队出城,送我去抚冥与你团聚,实际上呢,把我领到聚贤山准备灭口栽赃,幸好占山头的是我四哥,哈哈。” 余蔓想想还觉得好笑,夏济却是后背生凉,为余蔓暗捏把冷汗阵阵后怕,方辰在聚贤山上那是万幸中的万幸,如果不是那等待余蔓的将是什么。 “绕这么一大圈单黎也忒看得起我了,哦,不,还是借了你的光。”余蔓摇着手指对眼神肃穆的夏济调侃道。 单黎是看重夏济,所以杀她个小女子才遮遮掩掩。 “是我无能。”夏济僵硬地扯扯嘴角,“是我没有能力拥有你保护你。” “不是。”余蔓一口否定,从她摇头的姿态来看,已经有些醉意,不知不觉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夏济一滴没喝到全进了余蔓腹中,“不是你没有能力,是我们!” 余蔓用力敲敲胸口,看着夏济说:“是我们谁都没尽力。” 他们相爱,却高估了自己,高估了形势,谁都没尽力。 余蔓把半空的酒杯推过去跟夏济的满杯酒轻轻碰了一碰,长吁一声,“就这一段空白,现在补上了,夏济,喝杯酒,让它过去吧!” 以后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就好。 “夫人,我们......”夏济沉吟着,眼神集中在余蔓握杯的手指上,四指纤纤,饱满的指甲上泛着淡粉色的光,他就这样半张着嘴看手指看了半晌,最后也没说出后面要说的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夫人,这天下分分 分卷阅读113 合合,你已深入局中,切记为自己多留一线,多多保重。”夏济带着无法释怀的苦涩,叹道。 “保重是会保重。”余蔓眼眸中尽是迷醉的眼波,她挑眉笑了笑。 保重是会保重,可没有什么多留一线,该猖狂时就猖狂,余地从来不是自己留出来的。她低调,也不见有人为她留出生机,所以,就狂到狂不了的那一天吧! =============== 申绍、裘燃和方辰三兄弟不知道密谋了些什么,余蔓等不及今凤撩在后方没人管,跟裘燃说了一声就自己先回去了,这回她没乘船,因为奇正县还没到手,所以就沿着苕溪往回走。随护人员少而精,而且余蔓不以为在她身份大白,苕溪流域有三师兄相互的情况下,谁敢对她打突袭劫道的主意,不过事实证明是她大意了。 余蔓大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没想到真有人敢拦她。 韩芋高坐在马上一派胸有成竹,竟是亲自出马劫余蔓的道儿,余蔓也不假惺惺的与他胡扯,睨着韩芋盛气凌人地骂道—— “小侯爷,豹子胆吃多了?” “余夫人,哦,不。”韩芋优哉游哉地接受裘氏护卫的目光洗礼,“婴姬,我觉得你这个名字甚是动人,我叫你婴姬夫人如何?” “滚蛋。”余蔓言简意赅。 韩芋也不生气,估计是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坦然地抬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对余蔓道—— “婴姬夫人,请你去侯府小聚,望夫人赏光。” 余蔓懒得再说话,闭着眼勾勾手指示意部下动手。 “大小姐......”梁池声音迟疑,没有马上行动。 “怎么了?”余蔓意外梁池的摇摆不定。 韩芋带的人是不少,但自己这边也不虚啊,是当她拔不出剑了,还是以为她挥不动刀了?配合的好直接“请”韩芋去今凤过下半辈子,好不好? “大小姐,水路上来人了。” 梁池语调紧绷,余蔓不用看就知道这肯定是水路上阵势不小,不应该呀,这个地段谁能从水路上过来,韩芋那边肯定够不着,也不是自己这边,那......还能是谁? 余蔓缓缓转过头去...... 第65章 信物 尤晦! 余蔓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才接受这个事实,渡水而来并悄然围上前竟是尤晦。尤晦站在远处与她相望,一副深情脉脉的画面,余蔓却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 尤晦没有理由这个时候跨过一水登陆到溪南来,担心她?不像,哪能这么巧韩芋要拦她的道就被尤晦给知道了。 余蔓没多看尤晦,视线转回韩芋身上,韩芋得意的对她笑笑,像是在等她变脸色,可余蔓注定要让他失望。 “看来尤三将军也有此意。”韩芋悠悠说道。 尤晦一个人走过来,对余蔓说—— “夫人,与我回坝州。”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立在那儿像是在等余蔓的回答又像是在逼余蔓做一个选择,余蔓侧着脸没有去看他。 “聘为妻奔为妾,你可想好再行事。”韩芋朗声道,目光徘徊在余蔓和尤晦之间,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夫人。”尤晦又叫了一声,执拗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余蔓。 “等我解决了这小子,有的是时间跟你算账!”余蔓霍然扭头,凶狠地对尤晦说。 尤晦当场就有些气虚,微微缩了下脖子。这也多亏了人多,否则一通争吵是跑不了,余蔓非常想掐着尤晦的脖子问韩芋给他灌了什么药,好歹也是纵横溪北无敌手的大豪杰怎么被人三言两语就乖乖当枪了呢? 余蔓认为尤晦能来的这么巧,跟韩芋脱不了干系,韩芋的动作表情也明摆着告诉余蔓就是他干得。 这种情况下尤晦要是来真的,她去坝州是必然,但溪北可要大乱了,尤晦做出这种明抢的事,她那几位师兄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么现在让人好奇的就是,尤晦和韩芋之间发生了什么,余蔓认为她和尤晦不至于这么不牢固,想来韩芋的伎俩应该正中死穴了。 余蔓冲着韩芋扬扬下巴,示意他有网快撒,她还等着接招。 “家母这金钗与夫人的颜色真配。”韩芋不紧不慢地说。 余蔓压了压这几日一直戴在头上的金钗,挑眉正要说话,韩芋有开口了。 “夫人既收了家母的信物,那就是应了大元帅的意思。” “我大师兄?他什么意思?”余蔓看笑话似的看着韩芋的表演。 “我与夫人就是一家人了。”韩芋低沉的尾音带着一丝跃跃欲试,他眼神闪烁地对余蔓笑道:“夫人理应随我回凌阳,与令慈令兄商议一下我们的事。” 韩芋把“我们”这两个字故意加重,让人浮想联翩。 “呵!”余蔓一听,笑了,到这里,她好像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没猜错,那日在三川街头的“巧遇”就是韩芋母子计算好 分卷阅读114 的,送金钗的那一幕刚好被尤晦看到了,而那时的尤晦应该已经被韩芋挑拨过了。 韩芋挑拨了什么呢?余蔓点着下巴略带嫌弃地瞥了眼尤晦,猜了个大概,韩芋应该是跟尤晦说申绍有意联姻凌阳,溪南三部拧成一股绳,而且余蔓原本对韩芋不假辞色,却又收了鲁夫人的金钗郑重地戴在头上,让人想不往别处想都不行,所以尤晦急了。 事实呢,正如余蔓所猜测,不是个连环复杂的全套,但却极容易上钩,因为有尤晦的心态在里面加成。 想骗过尤晦,牵着尤晦的鼻子走很难,他不是个有勇无谋有力无脑的人,虽然他在面对余蔓的时候总是显得蠢蠢的。尤晦的心态在申绍的生辰宴上发生了剧烈波荡,他见识到了余蔓的能力,是真的如所言那样不需要他的保护也可以风光无忧,他见到了情敌,除了已知的夏济还冒出来了一个贾裕,和余蔓青梅竹马有师命之言的贾裕,尤晦无惧但警惕,而后面韩芋私下里与他说的话成为了出发风暴的契机。 在三川,裘燃口头应了他与余蔓的婚事,这他信,余蔓也亲口答应嫁给他,这他也信,但当见过余蔓的这些师兄弟后,他免不了多想了一层,他想明媒正娶地迎余蔓过门做正经夫妻,裘燃说得算吗?申绍在师弟师妹心中的威望极高,这一次短暂的宴会就能看得明白,如果申绍插手,余蔓的婚事还能由裘燃说得算吗?裘燃允这桩婚事,看得是情,申绍会看什么就不好说了。 在酒楼上看到余蔓结果鲁夫人的金钗,尤晦的心颤了一下,他突然想到韩芋说余蓁在凌阳,这世上还有比亲情的仇与恨更复杂的东西吗,一如他与二哥尤渊,余蓁若真撂下脸来,余蔓能不动摇? 申绍以往的路子都是个忠君爱国的保皇党,凌阳侯可是天姓皇族,不可谓没有诱惑力。 尤晦想来想去想得脑壳疼,干脆一拍桌子决定剪去细节,直接把人带走,想来夫人念他的好又对他有愧是不会怪他的。 “韩芋,你不会以为这声小弟我叫不出口吧!”余蔓冷笑道。 她纵马靠近韩芋,冷冷道:“小弟,我是余家弃女,我这个大姐姐你认了没用,不认最好。” “你在说什么!”韩芋怒道。 韩芋没想到余蔓会如此造谣,他以为不过是简单的谎言被拆穿,他也没想过在尤晦在场的情况下能带走余蔓,但只要尤晦来,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不信任对尤晦和余蔓还是对余蔓的那几个师兄而言就像一颗种子,填几次土就可以坐等萌发。韩芋对余蔓的反击有预估,他以为不过就是把他们同母异父的事实说出来辟谣而已,那他倒求之不得,余法活没活着他不清楚,可生母在兄弟在,对余蔓人生的左右更有话语权。 “小弟,你这么缺爱急着认祖归宗,那可找错人了,大姐姐这里跟你没手足情可叙。”余蔓笑得戏谑。 “余蔓!你跟谁论祖宗呢!你少污蔑人!”韩芋怒道。 余蔓欢快地拍拍手,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韩芋指鹿为马,她就指黑为白,一个娘胎出来的又怎样,亲爹亲哥都撕破脸了,异父弟弟一边算计惹她生气一边还想往她身上贴,呵呵,她不仅要把人撕下来,还就地帮他换个祖宗玩玩。 “小弟,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上窜下跳,是不是手足,看脸就知道了,你我相貌肖母,站在一处谁敢说不是姐弟。”余蔓煞有介事的边点头边说。 “你这疯妇,睁大眼睛看看,本侯龙子龙孙,容得你乱攀亲戚!”韩芋喝道。 韩芋越往后想越觉得心虚,心虚的不是真相,真相有据可循,但可怕的是睁眼说瞎话的人言...... 侯府和裘氏怎么打,他和余蔓怎么骂,私底下母女情该叙还是可以叙的,这下可好全玩完,还把自己搭进去,他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败了一步好棋。 “谁在攀亲戚!”余蔓高声道,无论是声调和气势都盖过韩芋一筹,“谁泪眼汪汪地送我金钗,谁不辞辛苦拦我去路?你和你娘是什么来路,自有人跟你们翻前账。” 余家默默无闻,鲁夫人的前账自然没有人翻,但余家出了个余蔓,余家没事就要被顺带着拎出来溜溜,想翻就没有什么不好翻的,至于韩芋,板上钉钉的龙子龙孙,百分之百凌阳侯的种,甭说出生月份,就从年份上就没得挑理,可只要有传言出来,真相对有些人来说就不重要了。 鲁夫人与老凌阳侯只有韩芋一个孩子,韩芋可还有其他兄弟的呀...... 韩芋诛心,余蔓就诛命,谈笑间让韩芋母子广厦变危楼,反击从来不是对等的,打一拳还十拳。 “你。”余蔓扬起手指指着韩芋,“回去告诉余蓁,爹在的时候没出息,爹不在了没骨气,就搓摩起我来有狠劲儿,今后亲娘后娘孝敬好,也算没全白读了圣贤书!” 鲁夫人莫不是以为有亲儿做臂膀踏实,就余蓁肚子里那两瓶墨,哼,好笑。 “念她生我一场,这金钗我扔了。”余蔓抬手拔掉发间的金钗,掷到韩芋马下,她面色冰凉地盯着韩芋,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好自 分卷阅读115 为之。” 这金钗她接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有问题,可她还是接了,因为,她要掐灭幻想,她想死心,从今往后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人对她做出任何事情都不能伤害到她。 “趁我没生气,你最好赶紧走,否则我就好好劝劝他。”余蔓看着韩芋,对尤晦的方向扬扬下巴,“让他请你我二人一道去溪北做客如何?” 余蔓这边话音刚落,尤晦就开下命令。 “给我捉了这小子捆起来!” 韩芋还不甘心地想跟余蔓犟两句,可听尤晦一声吼,想也不想一溜烟儿地跑了,尤晦带来的人多,和余蔓有没有猜疑也便宜不着他,他除了跑还能做什么,留下来等申绍、裘燃等人寻过来找他麻烦吗? 回凌阳还要为接下来的反扑作各种准备,韩芋边跑边想,就头如斗大,只希望尤晦和余蔓生出矛盾,他才不算颗粒无收。 尤晦的兵渡水而来,都没骑马,追剿骑马的韩芋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余蔓从韩芋这边腾出手来,调转马头就冲尤晦来了,尤晦自知自己一念之差着了韩芋的道儿,还拿出了硬抢的阵势可算是在余蔓面前闹了个大笑话。 夫人肯定生气了,尤晦瞄着余蔓的脸色,如是想。 余蔓是有些生气,不是对事情本身,而是她最近就是脾气大,不知道跟恨嫁有没有关系。 尤晦有误会,可他对她说得第一句话是“跟我走”呀!谁说什么真的假的他都不在意,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我记得你跟我说你要娶我,怎么变卦了?” “没有!没变卦!”尤晦反应激烈。 “那这是怎么回事?”余蔓指指尤晦身后的人,“难不成是回去一翻箱底发现聘礼凑不够,打算骗我私奔?” 不少人都笑了,尤晦也弯起眼眸笑出一口牙,霎时间,气氛轻松了不少,余蔓催了下马,促使她和尤晦的马头贴着头,两匹杀进杀出的战马就温顺的靠在一起。 “你放心,我不会变心的。”余蔓认真地说。 她大抵知道尤晦的微微动摇出现在哪里,是她没顾及到他的感受。 “我知道,我只是怕你委屈,不想你身不由己。”尤晦低声道。 “我不会为不值得的人身不由己,而值得的人不会让我身不由己。” 这话说得尤晦一愣,他从余蔓这里学到了一条爱人爱自己的真谛。 第66章 眷属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余蔓和尤晦的婚事在裘燃的点头下顺利敲定,余蔓跟着裘燃过自然婚事也由裘燃定,申绍和方辰并没有表示出有要插手的意思,更别说稍远一些的吴辞和贾裕了。 尤晦有没有往外送婚贴都送给谁了,余蔓不知道,她只给三位师兄各寄了一张,四师兄还回信说出嫁时溪北的这段路由他亲自送。 婚期选得日子很近,在待嫁的日子里,余蔓挑选完嫁衣嫁妆,坐在阁楼上望着天一坐就是一下午,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上一次出嫁可没有这样一段间隙供她悠闲,再嫁一次心境已然不同,曾经的她憧憬一个丈夫一个家一个依靠,如今的她在渴望所爱之人, 申绍生辰宴上的种种已经广为流传,几年来世间的奇女子突然合为一人引起的震动非同小可,街头的闲谈从大余夫人说到小余夫人,从裘大小姐说到秦岭门人,每经过一张嘴都会加入新的佐料和配菜炒出一道新菜,传到最后余蔓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了,还是一笑倾倒众生,力能挥斧劈山的那种人物形象。 就在余蔓的故事四天四夜也说不完,不少文客涌向苕溪流域打探余蔓经历准备作传的时候,余蔓和尤晦的婚贴发出去了,这种事比单纯的打打杀杀你抢我我抢你有趣多了,所以对这对叔嫂是有情人成眷属还是孽缘得以善终的讨论又连绵不绝地展开了。 余蔓出嫁那日,红妆十里,裘燃领着送嫁的队伍口号嘹亮将她送到渡口,方辰以在对岸等待多时,赶工打造的华丽花船只为了送这一程。 “蔓儿,愿你今后美满,想三哥了就回家住几天。” 这是裘燃与余蔓分别说得最后一句话,也是裘燃从今早跨出家门后说得唯一一句话,师妹嫁给了喜欢的人,他既为师妹感动欢喜又为自己不舍酸楚。 尤晦没冲到他面前之前,他是打算一直把师妹养在身边,看看师妹对他那几个信任的部下有没有兴趣,招个倒插门或者嫁个自己人,总是能时时相见。 既然师妹喜欢,他也只能放手支持,他希望师妹敢爱敢恨,拥有一份鲜活的爱情。 下船时方辰执意要背余蔓走一段路再上花车,他说—— “五娘,这一次四哥不会再缺席。” 余蔓的第一次婚姻是他们师兄弟的遗憾,因为小师弟的不负责任以及他们师兄弟忽视,使师妹在战乱中流离,不过这次师妹实在他们所有人的注视下出嫁,并且今后都不会在师妹的世界中缺席。 尤晦在桃李坡接亲,方辰交接的时候尤晦跑到马车外面硬要余蔓跟他说两句话, 分卷阅读116 说两句话还不放心,盯着方辰挑剔的眼神拔开车门把里面的人看清才罢休。 不为别的,就为钟羡那事儿太糟心,他可怕被人骗了娶个假夫人回去。 尤晦接着人,自己一身喜服骑着红花大马三步一回头地走在前面,他每走三步就要喜滋滋地回头看一看花车,想到里面坐着的是余蔓,他都要仰天笑一下,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事实上不就是美梦成真么,无论是先入为主,在他情窦初开的心刻上抹不去的倩影,还是余蔓本身魅力非凡,他的美梦经历一波三折终于成真了。 同样的梦有人成真,对应着就要有人破灭,尤渊也在做同样的梦,只是他没有尤晦真诚、执着,更没有尤晦那般好运,虽说不至于嫉妒地发狂,但也不好受。 进坝州时,从城门开始,每走过一条街就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新郎官尤晦春风得意地走在前面,直到停在府邸的正门前,城门那边的鞭炮喜乐声都还没停,可当尤晦看到等在大门前其中的一小撮人时,表情顺变,眼眸中浮现危险的光芒。 “二哥这是何意?”尤晦在马上对尤渊问道。 “我来看看你怎么敢娶,她怎么敢嫁!” 尤渊不请自来,但他作为新郎的兄长,别说来观礼,就是坐高堂也使得。他带着人一到,尤晦的部下就在将他们隐隐围住,准备一有不对就出手压制。尤渊此行,自然不是带着祝福恭贺之心来的,自不量力的事情他不会做,他就是要看看他不松口,尤晦和余蔓如何能名正言顺! 就算大余小余是一个人,但也抹不掉余夫人是他夫人的“事实”,光余蔓澄清没有用,只要他不松口这事就澄清不了。 “她丧夫我未娶,如何不敢娶不敢嫁!”尤晦下马逼至尤渊跟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是我夫人。”尤渊迎上弟弟的逼视,声音紧绷地说:“除非我像大哥一样死了,你们才有见天日的机会。” 尤晦不想多做分辨,二哥做什么梦都不能影响他娶余蔓,他还赶着进去拜堂,于是他对部下使了个眼色。 “二哥尽可以观礼,若是想生事,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说罢部下一起朝尤渊压上来,逼得尤渊等人不得不让出走道。 余蔓坐在车里,外面的动静听得不是很真切,车停下来后她戴好盖头等了好久才等到尤晦伸手进来接她。 也不用牵红连着,余蔓和尤晦就交缠手臂挽着手一步步往前走,微风缕缕忽地吹到余蔓身前时作大,一下子将盖头掀飞出去,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低呼声,余蔓的目光追着吹飞的盖头落到一个人脚下,再缓缓上移就看到了身份复杂的故人,这故人不知该叫他冤家还是仇家。 眼看盖头飞了,尤晦就要去捡,尤渊先一步弯腰将盖头捡起来抓在手上,他慢慢走到新人面前,每一步都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尤渊抬起抓着抬头的那只手,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下,轻声道—— “余蔓,我们拜过天地,拜过高堂,拜过夫妻。” 余蔓从尤渊手里抽回盖头,抖腕一展,眼皮都不忘尤渊的方向抬一下,冷淡地回道—— “你又没娶我。” 他们是拜过天地,拜过高堂,拜过夫妻,可是尤渊没想娶她也没娶过她。 余蔓为自己重新戴上盖头,尤晦想说话却没用他说一句话,新人拉起手包含期待郑重地走向举行仪式的地方。 尤渊站在原地保持着盖头被抽走的姿势,他怔怔地目送余蔓和尤晦走远,那两个人身上穿着颜色热烈的喜服,他也曾穿过那样的装扮和余蔓走进婚礼,他僵硬地微微歪了下头,脑海中回荡起余蔓给他的唯一一句回应。 你有没娶过我。 对呀,他没娶过,他以为是他的了,可他从来没以自己的名义娶过她,他跳过了这一步直接奔着拥有去了。 在司仪尖锐的声音中拜完三拜,喊出那一声“礼成”的时候,余蔓拢在袖中手还哆嗦了一下,她恍惚中有些害怕礼成的下一刻就有人大喊着跑进来带来一个坏消息。 不过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她要嫁的人与她正面对面站着,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步远。 尤晦大喜,得偿夙愿,自是急着去洞房让这花烛夜再长一些,胡乱敬了几杯酒,手下的人也善解人意的没多闹他,就放他去后远了。尤晦满面红光地迈进新房,余蔓安静地坐在床上,旁边是乘着秤杆的喜婆,尤晦觉得喜婆无比碍眼,轰苍蝇似的挥挥手,喜婆不敢多言将秤杆搁在圆桌上蹑手蹑脚地出去了,还贴心地反手把门关好。 尤晦先是看了眼门,确定门关严了,一回身就蹭蹭小跑着跑过去,将余蔓抱了满怀,人抱到手后才扯下盖头扔在一边,可怜的秤杆孤零零地被遗忘在桌子上了。 “我这身好看吗?”余蔓问。 尤晦连说好看,余蔓不是第一次穿着嫁衣在他眼前,可那个时候他没上心,印象模糊不清,所以可以说余蔓的新娘形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果说平常余蔓在他心里是仙女,那现在简 分卷阅读117 直美得能让他晕过去。 “我觉得当新娘子最美了,嫁衣是最好看的衣裳。” “夫人觉得好,可以天天都穿,我明天就叫裁缝过来给夫人做一年都不重样的嫁衣。” “那多奇怪。” “谁敢说夫人奇怪!”尤晦佯怒道。 余蔓趴在尤晦怀里用额头顶了一下尤晦的下巴。 “我自己觉得奇怪。” 尤晦情不自禁在余蔓额间落下一吻,呼吸不觉加重了,这时余蔓推了他一下,闷声道—— “我们是不是有个任务还没完成,嗯?” “什么任务?” “交杯酒呀,快去快去!”余蔓支使尤晦去拿酒。 尤晦正是一刻也离不得余蔓的时候,但想着交杯酒寓意美好,便飞快地去倒了酒回来。 “你知道怎么喝吗,抱着脖子喝,还是缠着胳膊喝?”余蔓接过酒杯,兴致勃勃地问。 “这样就可以。”尤晦帮余蔓把手臂和自己勾在一起。 喝完交杯酒,余蔓抿嘴品了品,尤晦与她促膝而坐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嘴角挂着无知无觉的笑意。 “夫人,我吹灯了。”尤晦见余蔓不说话,以为她害羞了。 其实他更害羞,只是他强撑着,余蔓点点头脱鞋爬到床里卧着,尤晦吹灭灯,新房黑暗下来,尤晦在床边站了站,做贼似的开始脱衣服,幸好室内没光,否则他血气上脸的模样就该被余蔓看光光了。 尤晦躺到床上时是无措的,他拿不定主意是现在把余蔓摸过来还是再等等,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余蔓自己爬过来摸索着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在他臂弯躺下,抱紧他的胸膛。 “夫人......” “嗯。” “你......” “嗯?” “你不脱衣服吗?”不脱衣服怎么睡觉?急...... “我舍不得脱。”嫁衣就能穿这一天,一瞬一息她都想珍惜。 尤晦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夫人,我这样抱着你睡觉太热了。” “哦。”余蔓闷闷应了一声,咕哝了一句,“这么一说,我也挺热的。” 尤晦跟个小火炉似的,余蔓贴身抱了这么一会儿就热得手心微微出汗,她爬起来窸窸窣窣地脱了嫁衣扔到脚下,只穿着里衣重新投入尤晦的怀抱。 “夫人,以后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夫人。” “当然。” “那别人叫你夫人你可不能再应。”别以为他不知道,有些人不带姓的乱叫就是有意占便宜。 “不应,除了你我谁都不应,我只应你只抱你只亲你。” 余蔓在黑暗中仰着脸,呼吸都吐在尤晦的脖子上,尤晦翻过身来抱住她,就这样半晌无言。 “夫人,我们是不是该做下个任务了,嗯?”尤晦忍不住说。 “什么任务?”余蔓不解。 “那个......” “哪个?哦,睡觉?” “......” “好,不说话了,要拍拍吗?” “......不是。” “......” “没关系,夫人,虽然我也没经验,但我们可以共同探索共同进步。” “好呀,亲亲吗,你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谢谢追文的可爱们,谢谢你们! 下一步会去重开重填综同人的坑,感觉能填一年半都不是问题,再下一步想写关于网游竞技的现言。有兴趣可以关注一波我的专栏,专栏求关注!关注本文最新章节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