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自难忘》 分卷阅读1 【古言】《故人自难忘》作者:时有落花至(晋江20201106完结) 文案: 黄沙下的深情 皇陵里的追忆 … 走过荒凉的大漠,尽头处是一片枝干粗壮的胡杨林 胡杨林的另一边,便是美人之邦乌弥尔 雪山心格西,素瑅吐云丝 悸动的少年心,追忆的一生情 赠尔明珠,以明我心 佩尔白玉,聊慰相思 流水清清,情义深深 弯刀成对,孔雀成双 自西而来,遇你而止 无谓波澜,静待子归 …… 烟雨迷蒙,模糊了眼前的光景是非 温润和煦的三月暖阳,变幻莫测的乌云狂风 因一人风起云涌,却无幸与之共守云开见月明 同心一人去,坐觉相思苦 只得遥相望,不得长相随 …… 中土一枝春 西土有情郎 只可惜 春来风雪压枝低 浅香飘落入尘泥 朔气寒光人间客 可堪回首影难留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郁,那延烈,白景齐 ┃ 配角:白珣,灵霜,尼亚 ┃ 其它:中土,西土 一句话简介: 烈酒入喉解忧,浅香长存难休 立意:树在山顶,等一阵风;我在远方,等一个你 西征 永昌二十六年春末,宁国商队于西土境内再次遇害。 时逢皇帝病重,太子监国。面对康訾对宁国的屡屡挑衅,太子与朝中诸位大臣商议之后,下令西北大军攻打康訾。泱泱宁国,绝不允许区区康訾宵小之辈冒犯我大国威仪。 此次西征,端王作为西北重镇雍州刺史,一路领军在后,世子白珣和平西校尉白郁则是作为先锋,领兵先行赶往康訾皇城耐宛,准备斩杀康訾国王。 只是,西征途中,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先行部队如今已与端王率领的大军相隔数百里,前一日竟是遭到了一支康訾精锐士兵的伏击,士兵损伤了一小半。如今距离康訾皇城耐宛还有半日路程,白郁和白珣兄妹二人却并不急着赶路,反倒是留在了原地驻扎下来。 前一日的伏击让兄妹二人更加坚定了西征这一路以来的想法,又加上之前派往耐宛打探消息的士兵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如此看来,必是军中出了内鬼,走漏了风声。若是继续向前,只怕是会白白断送了身后千余士兵的性命。为保万全,还是先暂缓行动,当务之急,便是要揪出内鬼。 当晚,世子白珣带了百余人悄悄离开了营地,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要去何处,也不知道此次行动究竟是何时开始筹备的。 参军沈觉见世子带人离开了营地,遂转身走进了大帐,看着里面坐着的白郁,问道:“校尉可知,世子今晚为何要带这么多的士兵离开?” 白郁认认真真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并未抬头看沈参军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参军不必疑惑,不过就是先带人去打探敌情罢了。” 说话间,白郁一如往常一般泰然自若,左手拿着书卷,右手放下茶杯后,目不转睛继续看书。 沈觉听了此话,眼神中折射出一丝凶狠,面上依旧波澜不禁,语气不显一丝慌乱地说道:“既是如此,夜已深了,校尉便早些休息,卑职先退下了。” 白郁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面前的沈觉,说道:“好,沈参军也早些休息。夜深了,这西土风大,参军回去的时候,可要仔细些,别迷了路,走错了方向才是。” 沈觉看了看白郁,发现这丫头明明还和之前一样,一张喜怒皆形于色的脸,声音也与往常一般不急不躁,但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沈觉一时间也没有细想,只想着要赶紧出去办事,于是拱手俯身,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人已经离开了,白郁才看向一旁站着的灵霜,问道:“确定是他?” 灵霜低声回答:“郡……校尉放心,此事,世子十拿九稳。” 白郁起身,走到一旁自己的佩剑面前,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他呢?没想到居然是他!” ……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天刚亮,白郁就听见帐外的喧闹声。 出来一看,才知是白珣已经带着昨日离开的士兵回来了。不过,似乎还多带回来了一人,这人被麻袋装着捆着,看不清面容,只看得见两只脚。 白珣让士兵全部回去休息,然后招呼了两人提溜着那个‘麻袋’来了白郁帐中。 等到士兵们把麻袋揭开,白郁才看清了底下那人的真容:竟是参军沈觉! 白郁看了看灵霜,紧接着就看向白珣,问道:“这……” 白珣让那两个士兵在帐外守着,然后走到沈觉身后,一脚将他踹到地上,说道:“就是咱们这位沈 分卷阅读2 参军走漏了风声,才害得我们前日遭到了伏击。还真是没看出来啊,沈参军竟也有这般图谋。妹妹你不知道,昨日他离开你大帐不久,就赶着去给康訾那边的人通风报信了。正好被我们上百双眼睛逮了个正着。” 白郁想不通,眼前这沈参军平时是那般的严谨认真,在自己身边这两年多以来,亦师亦友,对自己提点颇多,怎么……怎么会是……奸细? 白珣见白郁脸色不佳,想来定是被这沈参军多年潜伏蒙骗所致,于是拍了拍白郁肩膀,安慰道:“妹妹莫要惊讶,如今已经找出了奸细,便可扭转时局。这人既然能混到参军一职,还潜伏在你身边多年,在雍州这么久都没被发现,定是个有本事而且身份还不简单的角色。咱们这两日只需好生看着他,若是有人来救他,咱们便可一举拿下。这沈参军平日一直是跟在你身边,如今,把他放在你这里,不容易引人怀疑。你且先审一审他,下午的时候,我再来。” 说完,白珣便转身出去了。 白郁冷静下来,走到沈觉面前,眼神冰冷,如视死物一般,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的问道:“说说吧?这是为什么?” 地上的人不答话,只是一改往日面上的沉稳睿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白郁示意灵霜,让她先去外面守着。等到灵霜出去了,白郁继续问道:“怎么,如今就只剩我与参军二人,沈参军莫不是还不愿意说?” 地上之人没了往日一丝不苟的仪容,此刻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上也沾染了许多尘土,没了往日的那股子超脱淡然的姿态。即便是如此,他仍是不肯开口。就好像是在死守着他最后的信仰与忠诚,不肯泄露半分。 这人不肯开口,白郁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于是干脆与他这样耗着。不给他饭食,不让他饮水。西土气候干燥,他刚进来时,嘴唇就已经泛起了白皮,况且如今已是初秋,天气转凉。西土不比得宁国,即便是盛夏的时候,树荫下和太阳下的温度也是差了不少。就让他这么渴着,饿着,冷着,看他能撑多久。 …… 下午,白珣也来帐中问话,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后来悄悄和白郁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白郁听完,仔细观察着面前这沈参军的神色变化:从昨晚到今日傍晚差不多快有十二个时辰了,饥寒交迫,看来,他应该是撑不了多久了。压死骆驼的,永远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里,白郁让灵霜去把被子抱来,然后自己裹着被子就这么趴在案桌上睡觉。睡之前还吩咐灵霜端一盆冷水进来,千万不能让沈觉睡着了! 精神和□□的双重折磨之下,就看这位沈参军能撑到几时了! 只不过,白郁这一觉睡得也是十分的不踏实,睡梦中,心里总是慌慌的,紧张得不行。 梦里,白郁又回到了从前在皇宫里的时候。 ……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阳春三月,崇文馆里传来了阵阵吟诗颂歌。 刚才颂吟此诗的是个白胡子老头,看着底下这一群坐着的学生,点了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孩儿,说道:“今日,便请郡主你来说说这首诗讲的是什么?” 一听太傅点人回答问题,底下一少年调皮的看了看四周的其他同窗,笑着说道:“太傅您这不是为难郡主了吗?郡主哪能明白这墨宝雅趣?你们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这少年身边坐着的其他几位衣着华贵少年皆是随声应和。 女子约莫十五六的年纪,额前梳着整齐的刘海,想来应该是还未到十六。刘海下面是两弯柳叶眉,眉毛与发色一样乌黑。只不过,原本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此刻正燃烧着点点怒火,瞪着那位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五皇子。 太傅让自己回答问题,本来心里就紧张得不行,偏偏这五皇子还带头笑话自己,真是让人有气又恼又紧张。想到这里,白郁心中对他的不满越是多了几分。 这五皇子乃是俞贵妃所出。俞贵妃不仅出身名门望族,是如今宰相之女,更是为皇上诞下了第一位公主。只因圣上虽有好几位皇子,但至今仍是只有两位公主,所以,圣上对这两位公主十分疼爱。连带着,这二位公主的生母也很是受宠,其中,便是俞贵妃更甚。就这样,养成了五皇子今日这般的骄纵不羁的性子在崇文馆里,自然而然就成了众星拱月似的人物。 不过,这崇文馆里面虽然有不少皇室宗亲子弟都以五皇子马首是瞻,但也不乏像七皇子等几位其他皇子一般的不喜结交,只一心用在学业上。 白郁自小便和他不对盘,小时候时常动手,十分看不惯五皇子这一副整日里嚣张而又玩世不恭的纨绔样子,于是便起身回答道:“学生认为,这首诗讲的就是诗人借花聊表自己对故友的思念。” 太傅听了白郁这番回答,左手拿着书卷,负在身后,伸出右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那我再问你,这‘一枝春’该如何解释呢?” 五皇子倒是没料到白郁居然答了出来 分卷阅读3 ,此时听太傅这么一问,也十分好奇的看着她,想看看这个问题她是不是也能答出来。 白郁心中好不容易平复的紧张瞬间又升腾了起来:一枝春?春天?一枝?那不就是春天的一枝花吗?春天有什么花? 想到这里,白郁着急的望了望左边,见窗外的桃花已开,窗户旁坐着那位少年也是正面带微笑,含着几分期许的看着自己。 白郁鬼使神差的回答道:“桃花。” 此话一出,那五皇子及他身边的一群子弟当即哄堂大笑,白郁发现太傅之前满脸的慈祥和‘孺子可教也’也立即消失不见了,他的白胡子好像也快炸开了。 白郁面色尴尬的慢慢低头:这……难道不对吗?一枝春……究竟是何物? 太傅:“安静,安静。” 等到大家都已经安静下来,太傅才对着白郁说道:“郡主既然知道这诗是在讲什么,那请问郡主,桃花非是寻常之花,花语较为复杂。若是一男子赠予另一男子桃花,这可合乎情理?” 白郁:桃花?男子送男子桃花?好像……场面十分的诡异。 白郁面带难色,回答道:“不太合乎……” 白郁话还未答完,只听一清朗之声回答道:“春日多是桃李争妍,梅花大多是在冬日凌寒独自开,不喜与春日百花争艳。许是郡主也未曾注意到江南春梅之景,所以一时并未能想到。太傅您就莫要为难郡主了。” 白郁听了这话,连忙点头,看了看窗边下端坐着的少年,然后看着前面的太傅,回答道:“七皇子所言正是,是学生见识尚浅,所以一时思虑不周,学生今后定当多多增长见识,不会再出现这种笑话了。” 太傅看了看白郁,伸手示意她坐下。 白郁坐下之后,怒目剜了一眼五皇子那一脸好戏得逞的样子,然后接着听太傅讲学,一颗紧张的心也渐渐得到了平复。 …… 伴随着一阵冷水泼面之声,白郁从梦中醒来。 看着眼前快要有些熬不住了的沈觉,白郁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满脸的水,和冻得有些微微颤抖的身体,问道:“参军,你在我身边也有一阵子了。从前我便十分好奇,以沈参军你这般的姿容样貌,为何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还迟迟未成家立业。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参军这是,怕留下牵挂,不方便后来行事,是吧?” 地上之人听了这话,突然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可怜神色,顾不得贴在身上冰冷潮湿的衣服,终于开口,像是准备借此转移掉这遍布全身的冰凉,逃离这无边无际的寒凉,说道:“是吗?那属下倒是不知您堂堂端王府的郡主,怎么偏偏受了平西校尉这份差事?别用你应付皇帝和太子的那套说辞,我呀,可不信。” 白郁听了沈觉这话,站直了身子,眼神似帐外的明月一般清寒,拿过一旁的佩剑,缓缓绕道沈觉身后,藏起了眼底说不明的黯然,淡淡的说道:“哦?看来沈参军果然是知道的甚广,连别人不知道的都知道。那沈参军就不好奇,我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正好参军你知道的事情?” 沈觉:“我现在人都在校尉你手里了,也就没什么好奇不好奇的了。” 白郁:“康訾国王,是参军你的舅舅,对吧?” 白郁此刻就站在沈觉的身后,虽然看不见沈觉听了此话之后的表情,但却从沈觉僵硬的双肩得到了肯定,看来今日下午哥哥对自己说的话果然是真的。 沈觉竟是没料到身后这女子居然还查出了这等秘事。原先还以为是她发现了自己一直在暗中给康訾传递消息,所以被当成了卖国通敌的叛徒。 不过,她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难道,她早就对自己有所怀疑,所以才……? 不对,她一小丫头,哪里能发现得了这些事情?就连她这个平西校尉,都是在自己的辅佐之下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做师父的哪里还算计不过做徒弟的?自己一路提点的她,她没可能进步得如此神速,短短时间就能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看来,这丫头身后还有高人提点,否则,他们不可能顺顺利利就挥军到了耐宛。之前伏击他们的时候,看世子当时的反应,好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一般,并不慌张。 虽然她是一把利刃,能上阵杀敌,可她的脑子没这么能耐。这一路上,她表面上对自己的建议连连肯定,可次次却在紧要关头变了计划,坏了自己一早筹谋的好事。 这丫头背后若不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只怕,早在前几日,就已经葬身西土了。 白郁见沈觉仿佛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迟迟不动,也不回答,于是说道:“看来,是真的。我说,沈参军?你这都大难临头了,你那位好舅舅怎么不派兵来救你呢?你为了他,为了康訾,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怎么就没人念着你的一星半点儿好呢?你那位舅舅指不定此刻就在咱们不远处的王城里酣畅宴饮,哪里还会惦记着你的生死?我在这军营外守了大半夜,可是没有发现一丝有人要来救你的影子。” 沈觉 分卷阅读4 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手指,然后说道:“败露之人,不谈生死。为国尽忠,不求留名。” 沈觉说完,便听见了身后金属军甲的撞击之声,然后借着就是几声拍掌。 白郁:“参军好气魄,不愧是沈参军,慷慨大气,佩服!佩服!只不过呀,这向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参军你现在这样,这算不算是那句你教我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不仅没有挑乱了这西土各国和宁国的纷争,反倒是让康訾丢失了近一半的国土。你说,你苦心孤诣,付出了这么多,这么久。到头来,会不会反倒成了康訾的罪人?你那位舅舅,会不会此时正在埋怨你的无能?甚至,怀疑你已经倒戈叛变了?” 沈觉听了最后这句话,脸色大变,想要转身却又无法,只得侧过头来,看着身旁地上白郁的影子,气息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白郁将立在地上的长剑提起,握在手中,看着沈觉侧过来的半张脸,说道:“我做什么?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就像沈参军你刚才那般,以不变应万变。我这里一路顺利,康訾那边却是接连丢了好几座城池。可你沈觉在我军中始终安然无恙,没有传出任何叛乱的风声。现在估计,康訾那边还以为我是得了什么军机要密,所以才一一破了它康訾这一路给我设下的埋伏,先锋部队才得以一帆风顺兵临耐宛城下,大部队不久之后便也可抵达耐宛。你说说,你这里迟迟没有消息传到康訾国王那里,刚好我这里又是接连的胜仗,你那位舅舅……会不会……怀疑……你……真的反水了?” 沈觉:“这就不劳校尉你费心揣摩了。有这时间,你不妨好好想想,究竟要如何攻下耐宛吧!心理战术对我无用,校尉你应该知道,我沈某人最擅长的就是和敌人玩这些。这一次,我认栽。江上代有才人出,被校尉你抓住,我沈觉无话可说。念在你我二人各为其主,我只奉劝你一句,唯有攻下耐宛,你宁国大军才算是荡平了整个康訾。不然,就算是康訾只剩下耐宛这一座城池,也照样可以在西土存续百年千年。” 此时,一熟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让白郁好不容易静下来和沈觉周旋的一颗心泛起了些许波澜。 转机 “谁说这耐宛就进不去、攻不下了?” 话音刚落,只见灵霜掀开了大帐的帘子,一脸高兴的看着白郁,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白郁一回头,就看见了帐外灵霜身后的那名男子:一如印象中的那般,笑容犹如三月微风轻抚面,又似满天繁星坠心间,更像是一道明亮的火光,温暖而光明,驱逐了四周的寒冷与黑暗。 他看起来还和从前那般自信灿烂,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住他。 他的目光在见到白郁的一瞬间,就留在了白郁身上,不曾离开。便踏着满地的星辉和月光,带着帐外的满天繁星,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白郁的心里,走到了白郁的身边,走进了白郁的心里。 他还和之前一样,黑衣金纹带绿纱,沉着的步伐中带了几丝轻狂,明亮的笑意中染着几丝妖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美人之邦乌弥尔的气息。 他的声音早已经打乱了白郁古井一般平静的心,眼下他那双涌动情思的眼睛更是让白郁心跳得有些杂乱无章。看着眼前之人,白郁胸中沉寂许久的苦涩和心痛渐渐涌出。一如当年在雍州城下,看着他落寞离开时的背影一样,苦涩、不甘、伤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生将它们全都狠狠咽下,然后压在胸中,藏进心里。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男子见白郁看着自己时面上有些紧张无错,注意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眼底氤氲的雾气。于是,便故作不经意地抬手抚了抚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的卷发,眉梢一挑,把目光转移到面前被绑着的人,弯腰,俯下身子笑着问道:“你真当耐宛是铜墙铁壁吗?这么自信?” 沈觉看着面前这位一身西土装扮、身材修长、长相出挑、极具西土特色的男子,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恍然大悟一般,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呢?看来,这一路上一直在校尉身后暗中指点的高人,想必就是你啊?” 白郁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心中泛起的波澜,一听沈觉此话,立马用长剑指着沈觉,大声道:“休要信口雌黄。” 男子伸手,把白郁的长剑轻轻推远了一些,让它离沈觉远了一点,然后笑着对白郁说道:“哎,别生气,别把他吓着了。先把剑收回去,收回去。” 白郁怒目看着地上的沈觉,对着那男子说道:“这里是我宁国大军的营帐,哪里容得他这般胡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可是免不了一场祸事。你……速速离开。” 说到这里,白郁看见了一直守在帐外的灵霜的身影,于是便把灵霜叫了进来。 灵霜满心欢喜的跑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校尉叫我进来何事?” 白郁:“你怎么回事?干嘛把他带了进来,赶紧带他离开。” 男子起身,对着灵霜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我和她有 分卷阅读5 话说,在外面给我守好了,别让人进来。” 灵霜看了看白郁,然后低头偷笑着跑了出去。 白郁见灵霜居然不听自己吩咐,反而对他的话奉为圭臬,气得眼睛都瞪大了,着急地冲着灵霜喊到:“回来,你给我回来。” 男子上前,把白郁抬着的手放下,然后说道:“别着急,你不是想要进入耐宛吗?我这里倒是有一计,你听不听?” 白郁:“不听,若真是听了,岂不如他所言?落人话柄。” 说罢,白郁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沈觉。 男子垂眸,眼波一转,眉眼间皆是风情,然后轻轻扬了扬眉,说道:“他所言不假。” 白郁不懂,问道:“什么意思?” 男子却是转过身去,说道:“就是……我就是一直在背后指点你的高人,帮你揪出了这个叛徒。怎么样?开不开心。” 白郁收回长剑,不屑加不信地说道:“分明是我哥哥发现了他的异常,所以才想出了将计就计这一招。你若是想要邀功,也该换个别的。” 男子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白郁此刻一脸神气的样子,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倒还真像是我养的那只孔雀,骄傲得意得很。” 白郁气结:“你……哼!” 罢了,白郁放下双手,不理会他。 男子自顾自的说道:“这话还是从前你对我说的。照这么说来,用你们中土的话来说,我们还挺像的,对了,是不是叫‘夫妻相’?” 白郁一听这话,心里的悲凉转瞬间便把之前的气愤吞噬掉,一双眼睛有些悲怨的看着面前这个似乎从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男子,淡淡的说道:“请你自重,王子若是来这里逗乐的,怕是不能如你所愿。王子对中土文化不大了解,以后还是勿要随便说话。” 男子见白郁有些生气,甚至有些不开心,只好俯下身子,看着白郁的眼睛,尽量与她平视,然后表情有些哀怨地说道:“好了,我再多学学,保证下次不会再说错。” 白郁听了,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男子满眼笑意,像是带着满天的星辰,看着白郁,继续说道:“其实,是我一直在给白兄传递消息,让他仔细留意一下你们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位沈参军。” 男子发现,说道这里时,白郁的双眼突然闪现了一丝光芒。于是,男子挑了挑眉,说道:“如何,我是不是帮了你?” 白郁退后一步,说了一句:“多谢。” 男子:“哎,不谢不谢。你我之间,不谈这些谢不谢的。这有一就有二嘛,不如,你就再多听我说说话好了?左右这里又没有别人,不会被人听了去的。” 地上的沈觉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身体因寒冷而颤抖,说道:“校尉,要不你俩换个地方?我在一旁听着,会不会不大好?” 男子看了看沈觉,笑着说道:“虽然你是个叛徒,但你这句话说得让我很是满意。” 白郁则语气沉稳的说道:“有什么不好?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不能在人前说的?你……休要在那里妄加揣测。” 男子听了这话,看着白郁,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说道:“这有些话好像还真不能当着这人的面说。不然,咱们换个地方?” 白郁瞥了一眼男子,然后收回目光,看着地上的沈觉,说道:“就在这里,要说就说。” 男子:“确定?我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关于耐宛城的事,你当真确定要当着他的面说?” 白郁想了想,坚定的说道:“确定。你尽管说,他现在都这样了,哪里还能传消息出去?” 男子只好放弃,说道:“那好吧!” 于是,男子就这么当着沈觉的面,把如何攻下耐宛的计策说了出来。 …… 半个时辰后,白郁有些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庞,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问道:“你当真?” 男子看着白郁这张脸,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沈觉听完之后,则是越发的颓丧,整个人好像都快没了精气神。 白郁:“何时动身?” 男子看了看帐外的夜色,说道:“就明晚。趁着他们在城里醉心于歌舞美酒,趁其不备,除之后快。” 白郁:“好,算我宁国欠你乌弥尔一份恩情,等我归来之后,定会上书表明此事,让圣上好好奖赏。” 男子站在帐前,掀开帘子,看着满天的繁星,听着身后白郁的声音,静静的享受着夜风吹拂在身上的凉爽,说道:“不必了,我不想到头来得到的,又是自己不喜欢的。” 白郁听出来男子话里的失望与落寞,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说道:“你……最近……还好吗?”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夜空,说道:“应该是好的吧?” 白郁听着他落寞的声音,看着他孤凄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雍州的情景。 似乎有些事情,总是会阴差阳错,在冥冥之中就 分卷阅读6 此错过。 这,大概就是,缘分。 白郁试探的问道:“你……” 算了,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白郁觉得这也许是寻常人之间最平常不过的一个问题,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不仅开不了口,更害怕听到让自己……更加难以接受的答案。 索性,白郁便只好与这黑夜一同沉默,然后快步从他身旁走过,准备去和哥哥商量一下刚才的计策。 可是,就在白郁从他身边经过的一瞬间,他却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紧紧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就像是在捕捉这深夜的凉风一般,生怕一松手,就丢了、散了,再也找不到了。 白郁此刻纵始心里有万般不想从这只手里离开,但她也不得不离开。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没有资格。 她正准备开口,就听男子说道:“我知道。” 白郁看着他,问道:“什么?” 男子把目光自天际收回,然后看向白郁,眼里的星光尚未离去,似乎还多了几分开怀与希望,说道:“左右不过十年而已,我等得起!今年是第三年了吧?时间也还是过得挺快的,不是吗?” 白郁眼中带着不可置信,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男子把白郁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心上,说道:“若是有心,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白郁忘了把手抽回,抬头看着他的双眼,怔怔地说道:“可是……”十年好长,长到似乎看不见尽头,长到只剩下西北凛冽的风和这身后无数的将士,。 即便只是这两年的时光,白郁自己都觉得过得好生的漫长,漫长到,好像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这两年来的每一天、每一个夜晚,似乎都一如当年宫宴后在西街王府的那个夜晚一般,心里沉寂得似被黑夜笼罩,透不进一丝光芒。冰冷的黑夜就像是藏着无数的尖刀,铺天盖地的向自己扎来,无处可逃,疼得好难受! 男子道:“和亲之事,我知是背后有人动了手脚。那位宁国来的公主,我未动她分毫。当年她一入弥都,我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后来见她步态身形,与你也不大一样,所以,并未与她并未行过大礼,便赶来雍州找你了。后来,我也一直对她避而不见,所以,她算不得是我的王妃,我的若塞拉,不是她,是你。你放心,不管是十年还是多久,我会一直等,等到你自由,等到我亲自来雍州,娶你。” 说到这里,白郁只好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然后离去。 走了两步,白郁突然停了下来,然而却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还是别等了,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用来等一场未卜的感情。既然公主已经嫁到了乌弥尔,还望王子莫要辜负了公主。” 说完,白郁便狠狠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眶微红,快步离去。 男子在身后看着白郁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自说道:人生确实没有多少个十年,但我,希望往后的每个十年,都能看到你的身影。路长也好,短也罢,我都会一直陪走下去,素瑅河会祝福我们的。 …… 白郁去了白珣的营帐,然后把心里的计划和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白珣听了之后,思量再三,觉得可以一试。 白珣看着白郁,问道:“你还是放不下他?” 白郁:“放下了,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能不放下吗?” 白珣看着白郁黯然的神色,说道:“你一直想要攻下耐宛,活捉康訾国王,真的是为了一扬我宁国国威吗?” 白郁转身,看向别处,说道:“我堂堂宁国,岂容康訾一而再再而三寻衅?” 白珣追问:“真不是因为那延烈?” 白郁:“不是。” 白珣点头:“行,你说不是,那便不是。” 白郁:“这颗毒瘤不除,终是祸患。既然要斩首,索性就斩个干净,让它康訾中绝无喘息的余地。” 白珣上前,拍了拍白郁的肩膀,劝慰道:“妹妹,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哥哥,还有我们整个西北的将士。不要凡事自己一个人扛,也别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这个天下,不是只有我们来守。别忘了,宁国现在是谁的天下。我们作为臣子,尽着自己的本分就好。过犹不及的道理,你别忘了。” 白郁推开白珣的手,转身说道:“不管宁国曾经是谁的天下,如今又是谁的天下,我作为宁国的子民,白氏后人,有这责任守好先辈打下的江山,护好宁国百姓。我守的,不是皇帝的江山,而是我宁国的山河。我所尽忠的,不是皇帝一人,而是为这宁国留下了无数鲜血的列祖列宗以及无数数不清的将士。” 白珣看着白郁的背影,问道:“你是不是还在心里怨恨太子?” 白郁:“没有。” 白珣:“若是你能放下,那便好。这些年来,皇上龙体欠佳,太子监国,一直做得不错。听朝中父亲几位旧友来信,太子很是勤勉,一门心思全用在了政事上。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当年之 分卷阅读7 事,放下也好。” 白郁:“太子地位尊贵,是未来的圣上,不是我这等臣子应该在背后讨论的。为人臣子,奉旨听命便是。” 说完,白郁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这么过了。 白郁踩在枯黄的细草上,露珠打湿了她的鞋面,身后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 那延烈就站在白郁不远处,看着白郁就这么步伐坚定,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她的营帐。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易容 经过那延烈带来之人和灵霜的一番打扮之后,白郁起身走出了大帐。 那延烈一直在帐外等着,听见身后的动静之后立马转身,身后的卷发在风中轻轻飘扬,眉梢和眼角漾出笑意,看着面前的白郁,拍手惊叹:“妙,果真是妙!” 那延烈对着她身后的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挑眉道:“不错,做的不错。这么一看,倒真像是我乌弥尔的女子。完全看不见半分中土人的样子,看看这眉毛眼睛,多漂亮,是不是?。” 白郁却并未听见身后之人回答。细细一回想,好像从自己一开始见到他,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反倒是灵霜刚才一直在旁边夸他手巧。也不知道像那延烈这般话多的人,去哪里认识了这么个不爱说话的人。 那延烈站在白郁面前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般姿色,莫说是骗过康訾那些士兵,恐怕在我们乌弥尔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许是那延烈这人身上带有魔力,能悄悄融化掉白郁心中的雪山。白郁对他没了昨日夜里的那般刻意生疏,此时心中反倒是多了几分自在和坦然。只不过,白郁听那延烈这么一说,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别样的滋味,看着那延烈,探究问道:“照你这么一说,难道我原来长得就那么入不了眼吗?” 那延烈听了,明白过来白郁话里的意思,立马摇头摆手,连连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就是这身衣服十分好看,加上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更有我们西土风情。” 白郁听闻,先是摸了摸发后的头纱,然后抬起手来看了看这紫色的轻纱长袖,面上似是有些不大喜欢的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紫色太过于鲜艳了些,换身青色的衣服倒是不错,穿上应该会更好。” 那延烈一听,立即说道:“别,就这个,这个好,紫色比较有魅力。青色不好,一点儿都还不好。” 白郁:“是吗?” 说完,白郁不忘暗自犯了个白眼:那你从前为何还送了我一身青色的乌弥尔的服饰,还说青色好看。 那延烈一听,突然笑了一声,然后转身背对着白郁说道:“这不是去康訾吗?自然是要穿一些带有康訾特色的服饰才是。对了,听闻康訾的女子素爱紫色,所以啊,你穿紫色是对的。对,就是这样的。所以,就是这身,最合适了。”说完,还不忘转过身来,对着白郁挑眉使了个眼色,好像,就和从前一样。 白郁还准备说什么,就被那延烈拉着走到了马前,然后就听那延烈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白郁见刚才替自己化妆打扮的那名男子并未跟来,而是留在了原地,便问那延烈:“他……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那延烈回过头来,看了看远处的那名男子,说道:“他啊,就留在这里。此行事关重大,人越少越好,免得暴露了身份。” …… 快要到耐宛城下的时候,那延烈下马,走到白郁马前,说道:“好了,先下马。骑马进城未免太过招摇,还是走进去。” 白郁下马,跟在那延烈身旁。没走几步,那延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白郁道:“把面纱带上。对了,等会儿你可千万别开口说话,你这一开口,他们明显便能听出来你不是西土人。现在,只能用你这张脸先骗一骗他们。记得啊,等会儿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跟在我旁边,千万别说话。” 白郁点点头,将面纱带上。 好在,那延烈带的人并不多,而且还是一早就分开进城。所以,倒还算是顺利的把人安插进了耐宛城中。 果然如那延烈预想的那般,守城的几个士兵见到白郁二人的时候,给拦了下来盘问。毕竟这是特殊时期,定是要严加查看的,若是不小心放错了人进城,可是会召来灭国之灾的。 那延烈牵着白郁的手,一一回答那守城士兵的盘问。 二人在那里说了好半天,白郁也只听懂了几句。大概就是问他们从哪里来的,进城去干什么之类的。 尽管白郁的西土话懂得不多,但那延烈偶尔说的几句白郁还是能听懂。加上这西土各国的文化相通,语言也大同小异,所以,那延烈应对眼前康訾士兵的盘问,还算是得心应手。只不过,谈话间,那士兵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的飘过来落在白郁身上。他的目光,带着三分探寻,两分怀疑,然后便是那五分毫无保留的着迷。 后来,那延烈塞了几颗豌豆大小的金珠子给他 分卷阅读8 ,二人才终于顺利进城。 等到进城之后,那延烈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西土话,具体是什么意思,白郁不大明白。但结合那延烈此时的表情和那仅有的唯一听懂的一个词来判断,他是在骂人。而且,应该是在骂刚才拦下自己的那个士兵。 进城之后,二人没走多久就进了一间铺子。一间看似是卖布料的铺子,可里面,却全是些面无表情的男的。 若是按照常理判断,这布庄里的掌柜不都该是一脸和气的吗?或者说,是该有一两个女子的身影。而且白郁从前也和白珣来过一次耐宛城中,虽是当时并未来得及好好逛一逛,但至少,即便是在这康訾,也应该不会和其它地方的风土人情差太多。 可是这间布庄,准确的说应该是小铺子,里面的人都是一些看起来充满杀气的高手。 里面的人见进来的是那延烈,于是恭恭敬敬的抬手按在胸前,然后弯腰行礼。 看到这一幕,白郁多多少少算是明白了:看来,他们就是那延烈提前安插进来的手下,这间铺子,应该已经被他们掌握了。还真是大隐隐于市啊,那延烈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人安排在了耐宛城中。 那延烈和他们说了几句,说的是西土话,而且语速有些快。所以,白郁这一次算是一句也没听懂。 过了一会儿,那延烈和他们说完之后,便转过身来对着白郁说道:“他们说,天黑之后,城门就会换防,城里巡视的士兵并不多。最近几日,康訾国王见你们大部队尚未抵达耐宛,所以城中戒备并不是很严,只是在城门处增加了士兵盘问过往百姓。所以,按我之前的计划和部署来看,今晚子时,就是最佳的行动时机。” 白郁听了,点头道:“好,一旦控制了城门,我会放信号通知哥哥,然后大开城门,迎兵入城。” 那延烈听了,点头说好。那延烈环顾了一下店里四周的布匹,摇摇头,变了脸色,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直白的嫌弃,他道:“这康訾的品味就是这般庸俗,不是大红,就是大紫的。” 说到这里,那延烈突然间想起白郁此时就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衫,于是立即改口,回头对白郁说道:“不过,你穿的这身挺好看。这主要吧,还是人长得好看,所以不管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好看。” 白郁听出了那延烈话里的奉承,于是说道:“是吗?你宫里的那些舞姬不也有穿红带紫的吗?可没听你说她们庸俗。”边说着,白郁便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那延烈跟在白郁生后,立马否决道:“她们不一样。舞姬以乐舞为生,身上穿的,自然是要越吸引人的眼球越好。这换作平时,还是不宜太过张扬。你说,是不是?” 一时间,气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白郁悄悄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你说是就是,总之啊,你是王子,在你的地盘上,谁还敢不听你的?” 来时已是黄昏,天色渐暗,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降临。没过多久,街上的人也渐渐少了。等到街上换防的士兵离开后,那延烈同白郁一道,混入夜色之中,带人悄悄向城门处靠近。 此时已近子时,夜里有些寒冷,街上也没什么动静。城门大关,一旁的几名士兵也开始懈怠下来,睡意渐起,慢慢打起盹儿来。 那延烈在一旁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然后抬手示意,身后之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眨眼间便上前靠近了那几名士兵。紧接着,那些士兵就倒下,然后被人轻轻拖到了墙边靠着。 那延烈见这边已经得手,便转身对白郁说道:“走,我们先上去活动活动筋骨。” 二人顺着墙根悄无声息的走了上去,然后,胳膊一台一落之间,城墙上的士兵已是失去了意识。有两个士兵发现了动静,刚一过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二人及时抽刀,然后那两士兵就倒在了他们自己腰间的佩刀之下。 城墙上已经都收拾干净了,那延烈拿着手中的弯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侧脸笑着对白郁说道:“如何?我就说这弯刀比你那长剑来得灵活顺手吧?” 说话间,那延烈嫌弃一般的丢掉了手里的弯刀。而白郁,同时也放出了手里的信号,等着哥哥率军前来。 那延烈凑过来,说道:“对了,昨晚并未见你身上佩着之前送你那把弯刀,你没带在身边吗?” 白郁转身看着城外,回答道:“不方便。” 那延烈听了之后,心中有些失落全都表现在了语气里:“好吧!” 没过多久,白郁就借着月色看见了城外不远处的灵霜正带着一支轻骑朝这边赶来。 白郁急忙对着那延烈说道:“快,是灵霜,让他们把城门打开。” 那延烈听了之后,吹了声口哨,紧接着就听见了底下厚重的城门被慢慢推开的沉重之声。 可是,白郁他们早在释放信号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耐宛城中其它地方士兵的注意,此时,一支康訾的士兵也正朝着城门方向赶来。 白郁担心寡不敌众,城门一旦关上,便很难再开,如此一来,攻下耐宛更是 分卷阅读9 遥遥无期。白郁捡起地上的弯刀,同那延烈一道急忙跑下城墙,然后守在城门前,等着灵霜他们的到来。 好在,耐宛这支士兵来得并不多,足以应付一阵,等到灵霜进城了。 等到灵霜赶来时,城门这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灵霜把白郁和那延烈二人的长剑和弯刀也一并带了来。 白郁接过长剑,然后翻身上马,对着那延烈说道:“多谢,你留在这里就好了,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然后,白郁对着灵霜说道:“带人守好这里,务必要亲眼看见哥哥进城。” 说完,白郁便带着灵霜带来的那支数十轻骑向皇宫奔去。 那延烈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不见了白郁踪影。 那延烈面色有些着急的看着灵霜,问道:“她去干什么?” 灵霜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延烈又问:“我问你,她这是去干什么?” 灵霜:“郡……校尉她……她说要先亲自去取了康訾国王的……性命。” 那延烈一听,大声呵斥道:“她疯了!她是不是疯了?她以为,她就带这么几十个人,就能去取了那人性命?” 说到这里,那延烈看了看四周,发现她居然是一匹马都没有留下。现在她都骑马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追? 那延烈急得原地跺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灵霜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城外。在原地走过来走过去,走了一会儿之后,便用西土话对着自己带来的手下交代了几句,然后走到灵霜跟前,说道:“你给我好好守在这里,千万别让这门给关上了!记住,一旦白兄带兵赶来,让他不要恋战,赶紧带精锐直奔王宫,听见了吗?” 灵霜还是头一次见那延烈这么生气着急,平时总爱把笑容挂在脸上的这位西土美男子生起气来,当真是很有震慑力,灵霜吓得连连点头:“听见了。” 说完,就见那延烈独自一人拿着弯刀奔向王宫。 负伤 白郁没料到的是,自己还未进入王宫,就遇见了耐宛的士兵。白郁一心想着定要亲手取了那国王的性命,便不曾恋战,下令身后士兵:“勿要恋战,直奔王宫。” 好在白郁带的是一支轻骑,而耐宛城中的士兵,都是步兵。白郁凭借着这一点优势,很快除掉了这一小支康訾士兵,然后脱身离开,直奔王宫。 远远的,就看见灯火通明的康訾王宫。果如他们说的那般,如今已是深夜,王宫里居然仍是歌舞未歇。 白郁下马,提着长剑,目光坚定,领着身后的士兵迅速靠近。 自两侧步上台阶后,白郁带人俯身侧耳听了一会儿之后,确保里面并未有什么异常,便一脚踹开大门。紧接着,身后的士兵便迅速冲了进去,把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白郁从将士身后走出,看着上方醉卧的康訾国王,说道:“取他首级者,重赏!” 康訾国王也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没认出底下这名紫衣女子,一手举着一杯美酒,一手搂着一旁花容失色的舞姬,笑着看向底下的康訾官员,说道:“这舞姬也是你们准备的?不错,长得不错,就是拿着这么把长剑,不大合适?不知美人可是要用手中长剑来献舞一曲?” 白郁抬手,揭掉面纱,然后冷笑一声,说道:“好啊,就看你的命够不够长,能不能看完了!” 说完,白郁便对着身后数十将士使了眼色,下令动手。然后她自己手执长剑,直指国王。 就在长剑离康訾国王仅有一尺时,国王迅速推开怀中搂着的舞姬,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意识到了眼前的危机,然后连忙起身躲闪。白郁未能一剑命中,于是推开挡在面前的舞姬,然后紧跟在国王的身后,寻机再来。 只是,还未能再次得手,就看见一支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约有二十余人的护卫军,将康訾国王紧紧护在身后。 白郁看着面前这支二十余人的护卫,语气冰冷的说道:“怎么?但真以为区区二十人就能护住你这条命,未免太过便宜了些。” 康訾国王并不紧张,反而有些轻松的说道:“你这小姑娘,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看你有没有本事杀了他们再说。” 说完,康訾国王对着身前这二十人说了一句白郁听不懂的西土话,不过,白郁心中猜测,大概是在给他们下死令。 一时之间,不止是白郁被这二十个侍卫团团围住,就连白郁带来的人,也被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数百康訾士兵给围在了大门外。 看来,这康訾国王果真是老谋深算,早就在王宫附近埋伏好了。先是假意放松戒备,好诱敌深入,然后来个瓮中捉鳖,好围剿自己。 也难怪,沈参军已然那般足智多谋,他背后之人,自然不差。 白郁看着身后自己带来的士兵有些许的退缩,于是大声喊到:“大家听我命令,不要退缩,世子的援军即将赶来,王爷率领的十万雄兵不日便会到达。我们是先锋部队,定要 分卷阅读10 不辱使命。想一想那些战死的兄弟,想一想你们的家人。等打完今日这一仗,便可以先回去与他们团聚。记住,你们是我大宁的将士,是宁国的英雄。握紧你们手中的剑,杀!” 一声令下,整个王宫之中顿时鲜血四溅,有康訾士兵的,当然,也有宁国士兵的。 白郁没想到,康訾士兵不仅善于马上应战,还善于在平地交战。 自己带来的人本就不多,现在死的死伤的伤,决不能再这么硬打下去,不然只会白白送命。要智取,否则损耗太大。 白郁看着远处正好整以暇悠然观战的康訾国王,于是翻身踏上一旁的矮桌,然后纵身越过面前的康訾士兵,手中的长剑直直的向着康訾国王胸前刺去。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不知是哪里出来一人,一刀向白郁砍来。白郁躲闪不急,转身之间,后背受伤,立马就被士兵围了起来。 伤在后背,白郁每一次使剑甚至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和呼吸都会牵动伤口。身上穿的是有些单薄的纱衣而非铠甲,对那刀锋没有半分的抵挡。再加上那一刀伤得有些深,此时的白郁,自己能感受到身后正在流出的鲜血,以及鲜血浸湿纱衣的粘腻触感。 白郁看着前方正注视着自己的康訾国王,他的双眼四周布满了皱纹,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审视着自己,就像是雄鹰在准备动身之前仔细观察自己的猎物一般,凶狠坚定。 只见那康訾国王突然起身,然后推开身旁围过来的舞姬,看着白郁,问道:“你是中土人?” 白郁:“我乃宁国平西校尉,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以慰我宁国无辜百姓和无数将士的亡魂。” 康訾国王有些探究的看着白郁的脸,问道:“听你说话,确是中土人没错,可你这脸?” 白郁抬手揭去眉眼间贴着的假面,然后扔在地上,说道:“这样,你该想起来了吧?” 待康訾国王看清前方这女子的容貌,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是你?” 白郁:“是我。” 康訾国王问道:“怎么?你是来找我为你的情郎报仇的?” 白郁:“我杀你,不分公私。康訾杀害我宁国无辜百姓,蓄意挑起战火,我乃是奉旨前来取尔性命。” 康訾国王笑了笑,然后对着白郁说道:“就凭这些人?你看看你身后,还剩下多少?” 白郁回头,发现自己带来的数十轻骑,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而且,这剩下的二十人也大多都负了伤。 白郁:“宁国将士,倒下了一个,后面还会有另一个上来。就算今日我们落入你手,明日也会有更多的将士接着来取你性命。我宁国尚有十万精兵正往这里赶来,小小康訾,休要张狂。” 康訾国王听了之后,不屑一顾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是吗?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你如今犯险,在这里为了你的国家,为了你的情郎拼命,可是谁又会记得你呢?而且,那位乌弥尔的王子,你的情郎,好像娶的人并不是你。你这么做,值得吗?不如,你归顺我康訾,如何?” 白郁握紧手中长剑,说道:“做梦。” 然后,白郁顾不上背后的伤痛,继续应战。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取了他的性命。战场上,谁退缩,谁失败。 若今日真的命丧于此,也算是了了自己一个心愿,对宁国,尽了忠;对那延烈,还了他当年的恩和情。 余生既然无望,那便拼尽全力,不问生死,只管打好这一仗。 也许,人在看淡生死的时候,就是浑身上下能力最强的时候。 白郁此时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一心只想除掉身前的敌人。霎时间,整个王宫里只剩下刀剑相击之声,白郁受了多处伤,但依然不倒,因为心中有支撑她的强烈信念。当年在后且城外,这国王派人追杀他们,若不是那延烈舍身相救,只怕,这世上在就没了白郁此人。而且这人,几次想要杀了那延烈,今日,即便是一死,也要除掉他! 康訾国王见她这般顽强,于是便召来弓箭手。既然她这般不认输,那就只好给她来个痛快,让她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这世上,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可用之人,唯有除掉,才能永除后患。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便留她不得了 白郁看着面前一张张对着自己的□□,一时之间并没有来得及思及太多。想到哥哥白珣即将带兵进城,即便是中了圈套,无法亲手除掉他,也要多拖住他一刻,为哥哥多争取一刻。当箭矢袭来时,白郁挥剑避开不及,右手臂却不幸中箭。 手中长剑在右手臂受伤那一刻应声落地,康訾国王手握弯刀,缓缓走了过来,冷笑着对白郁说道:“想杀我,下辈子吧!” 白郁看着身前弯刀向自己凌厉袭来,知道此时的自己已是无力抵抗,反而坦然的闭眼,准备接受这个结局。人总是逃不掉死亡,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恐惧! 支撑了许久,也拖延了这么一段时间,哥哥他,应该已经带兵进城了。 不过,可惜了, 分卷阅读11 自己没能亲手杀了这康訾的国王,这辈子欠那延烈的,怕是还不了了。 那延烈啊那延烈,也许你我不该相遇,不该…… 最后这一刻,白郁心中只剩下那延烈一人。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白郁的耳边传来一阵兵器相交之声,紧接着,白郁一睁眼,便看见了身前那个正手持弯刀的熟悉身影。 那延烈?他怎么来了? 那延烈迅速击退了康訾国王,国王年老不敌,被一众侍卫扶着。 紧接着又击退了几名康訾士兵后,那延烈转身,扶着深受重伤的白郁慢慢退后,退到了大门,又退下了台阶。 夜里的风很大,自二人身后吹过,那延烈身后的头发被风吹到了胸前,时不时的打在他的脸颊上。白郁看着他身前的长发,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感受着身后袭来的灭顶痛意,眼皮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越来也困难,脚下不稳,随时便会倒下长眠。 康訾士兵见那延烈这般骁勇,又手握弯刀,眼神凌厉凶狠,只好慢慢靠近,不敢贸然上前交手。 那延烈扶着白郁,手指上触及到了白郁伤口处流出的温热的鲜血,目光微微一震。紧接着,一面注视着面前及身后的康訾士兵,一面对白郁说道:“没事,你哥哥马上就来了。我先带你离开。” 说话间,那延烈已经带着白郁退到了之前白郁带兵下马的地方。 白郁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此时脑袋已经昏昏沉沉,看那延烈也有些不大清楚。 突然,那延烈的身后出现了一片通天的火光,并且还伴随着响亮的呐喊声,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让康訾国王瞬间变了脸色。 那延烈见身旁围着的士兵也被自己身后的动静惊得有些没了底气,动摇了许多。于是,那延烈瞅准白郁他们之前停在王宫之外的马匹,飞身一跃,然后带着白郁快马离开了这里。 白郁伤势过重,此时意识也已经开始涣散,再加上这马背上的颠簸,便渐渐的晕了过去。 昏迷前,白郁脑海中唯一的意识便是:当年,他背上的伤应该就和自己今日背上的伤一样重吧?真的好疼!他当年竟是这般不顾个人安危跑来救自己,甚至后来还不顾伤痛替自己治伤,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只可惜,他这份情,今生……好像还不了了。傻孔雀,若是当年你没有救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了…… 止心 重伤昏迷中的白郁,不知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剧痛猝不及防地生生拉回了现实。 眼前似乎有人影在晃动,眼珠在眼皮底下转了一会儿,才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白郁发现自己目前似乎还是在营帐。意识到了这一点,白郁心中集聚着无言的落寞与失望:原来,还活着!到头来,不过是才刚踏进了解脱大门,就被现实给拉了出来。果然,没有轻易的解脱。 一旁的灵霜见白郁醒了,激动的对着帐外喊道:“醒了,校尉终于醒了。” 白郁皱着眉头,看向灵霜,虚弱的问道:“我……在这里……昏迷了多久?” 灵霜蹲在白郁床前,握着白郁的手,激动尚未平复:“五日,校尉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五日。大夫说,若是明日还未醒来,怕是凶多吉少。” 灵霜刚一说完,白珣和那延烈便进来了。 白珣上前,坐在白郁床边,着急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背上还很疼?要不要去把大夫叫来开一些止疼的药?之前大夫说了,你背上的伤口极深,若是醒来,必定疼痛难忍。你要是疼,就说出来,千万别自己硬撑。” 白珣说的并不夸张,当时那延烈带着白郁回来的时候,不仅白郁后背的衣衫被鲜血浸湿,就连那延烈的身前也染红了一大片,看得军营里的大夫个个都心惊肉跳。伤口深到见骨,又流了这么多的血,即便这人是平西校尉,拼尽全力抢救,也是九死一生。 白郁另一只手一直藏在被子里,死死握拳,极力忍住后背传来的疼痛,忍得额头开始渐渐冒出细细的密密麻麻的汗珠。想到之前那延烈受伤那次,白郁将伤痛化为力量,死死撰着拳头,就是不肯当着那延烈和哥哥的面喊疼。只因为,不想看到他们为自己担心着急。 那延烈一直站在白珣身后,看着白郁。 白郁觉得,此时哪怕稍微动一动,都会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然后就会让让自己坚强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彻底被伤痛打败。 白郁只好低声虚弱的说道:“不是很疼。” 白珣不大相信:“你放心,现在战事已经结束,军中并无大事,你不必为了顾全大局,就自己硬撑着。耐宛已经攻下,那个国王也已经被斩杀,如今并无大事。父亲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他昨日便率军继续往西去了。” 白郁听见那个国王被斩杀的那一刻,顿时觉得心里轻了许多:终于,他终于死了。大快人心!可惜,不是自己亲手了结了他! 白郁勉强挤 分卷阅读12 出一个笑容,看着白珣:“大局已定就好。” 那延烈脸上隐约可见担忧之色,只不过,却是听他对着白珣和灵霜二人,仍是用平时那般的轻松自在的口吻说道:“好了,既然都没事儿了,就先出去吧!刚醒,先让她自己静一静好了。” 白郁看着那延烈,心中倒是十分感激他这话。因为,若是他们继续呆在这里,自己怕是也装不了多久了,被子底下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倒是灵霜和白珣,竟然真的听了那延烈的话,没一会儿就出去了。 只不过,白郁并不敢放松紧握的那只手,那延烈还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床前,看着自己。此时,他的脸上没了前一刻的轻松自在,有的,只是暴露无遗的担忧和心疼。 那延烈看着白郁额头上的汗珠,然后从盆里拧了一张帕子,替她擦掉:“如果不疼,怎么出汗了呢?别忍着了,人都被我支开了。” 白郁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也越发牵动着后背的伤口更疼了。 白郁看着那延烈抬手拿着帕子替自己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眼神充满了疑问。 那延烈擦完之后,双眼看着白郁,嘴角一牵,说道:“那只手,可以松开了。握得越紧,你的伤口只会更痛。说不定,会因为用力过猛,把即将愈合的伤口撕裂。这种疼,我最清楚了。所以,你能骗他们,却骗不了我。” 说完,那延烈明显感觉到了被子底下的那只手松了几分,白郁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脸上渐渐露出痛楚的神色。 那延烈起身,把帕子放好,然后回来,坐在刚才白珣坐的位置,看着白郁,说道:“你老实说,当时,你是不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白郁移开双眼,看向别处,不答。 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难道要告诉他实话吗? 对他说:是的,我就是想死,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才想要拼尽全力,除掉那个祸害,给宁国死去的百姓和将士们一个交代,也算是勉强为国尽忠了? 还是要告诉他,我欠你一份恩,欠你一份情,今生可能无法报答偿还,所以,就趁此机会,算是草草回报了你吗? 开不了口…… 有些话,当时没有勇气亲自对他说,现在依然没有勇气。而且,即便是现在说出来,已经过了时机,不合时宜。 有些事,看似已经过去了,没了回旋的余地,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 有些人,以为可以在时间和岁月中渐渐淡忘。但他出现的那一刻,你才知道,原来,已经住进了心里,就像是身体里的血液一般。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他仍是在你心中跳动。 但是,那又怎样呢?至少,二人如今的身份,不适合有交集! 那延烈见白郁这般隐忍不发,于是轻笑出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只不过,你不愿意说的,我不强求。但我希望,不管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局面,至少,只要你我都活着,不就还有希望吗?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想不开,非要入死局?” 白郁轻轻叹了叹气,说道:“上了战场,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只有不怕死,才会活下来。圣上亲封的平西校尉,更应身先士卒。” 那延烈听了,摇摇头,眼里带着赞赏与高兴:“平西校尉不愧是平西校尉,短短两年时间不见,连说话都带着沉稳大气的将帅风范。” 白郁却是侧过头,语气冰凉的说道:“王子不适合出现在这里,还请速速离去。” 那延烈闻言,愣了一会儿,然后自嘲的笑了笑,起身,走了几步。快要出去之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快步回来,走到白郁跟前,气息不稳的说道:“平西校尉,是吧?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扼杀了那个藏在校尉身份底下的姑娘。因为,她是我那延烈此生最爱的姑娘。还请校尉留她一命,我……那延烈不胜感激。” 说完,那延烈便匆匆离开了。 这一次,是真的出去了。 此时,大帐里只剩下白郁一人,终于不用再继续强忍着背上的伤痛了。 可是,现在真到了这一刻,白郁却发现,背上的伤口并不疼。因为,心这块儿开始隐隐作痛,痛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就像当年在雍州城墙上,看着公主的马车缓缓出城时那般,心里痛到快要无法呼吸。 原来,尘封的感觉也如同记忆一般,会被唤醒。 公主已经嫁去乌弥尔两年有余,那延烈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面前。既然他自己断不了,那就只好自己先来斩断这份再难续上的情了。 虽然亲手斩断这份情很难,很痛苦,无异于割肉剜心,但是,既然此生无望,就不要再给他任何希冀了。 其实,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哪里,每个人一生中会面临的最大的敌人,其实都是自己。 只不过,有些人较为不幸,面对种种迫不得已,需要自己动手,亲手杀死了自己。与从前挥手告别,亲手掩埋前生。然后,收起之前的儿女情长,藏好那些心底之事,扼杀每 分卷阅读13 一颗憧憬的小苗,扑灭每一点星火,关上每一扇心门,吹熄每一盏烛光。从此,再无四季美景良辰,唯有一片清冷与无望的余生相伴。没有‘生活’和快乐,有的,只是‘生存’与麻木。 平西校尉,圣上亲封的平西校尉,自然是要言出必行。 一把利刃,守西北;一身忠勇,护河山!十年为期,不谈婚嫁。万里江山,星河相伴。 只是,这场‘自相残杀’似乎不够彻底。 当年的那个少女白郁,似乎还顽强的留有一缕情思残存心间,始终未被残酷的现实打败,依旧不屈不挠。偶尔,她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尤其是在见到那延烈的时候,还是会生出从前那股莫名的悸动以及后来的伤心。 白郁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每日用冰冷的面目来麻痹自己的内心,却总是无法让心尖儿上的那仅存的星火冻结。那里还有一丝残存的微弱的光芒,似乎一直在等着,期待着什么。虽然现实给她的打击毁天灭地,但那点儿光芒仍旧对未来满怀希望,没有被现实的黑暗所吞噬。 我们每一个人,终究会与从前告别,然后收拾好自己的内心,走向未来。只不过,有人选择伤害别人,有人选择杀死自己。 白郁听着帐外传来的笛声,回顾着这三年的斗转星移,不禁生出万千惆怅!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笛声,在这荒凉的黑夜中想起,与白郁此时的心境暗暗契合,催生出了白郁心中暗藏的情思与黯然。 白郁以为自己在笛声中会得到平静,但却全然没有留意到,极力要止住的心已经在渐渐苏醒,冰封的外壳已经在笛声中悄悄出现了裂痕。 以为的心如止水早已被笛声蛊惑,被笛声渐渐代入了梦乡,带进了回忆…… 狼袭 大漠黄沙,聚散随风,炎炎烈日,寸草不生。 此时正值夏日,驼铃声声,似乎便是这片荒漠中此时唯一的生气。 这支队伍大约有十余人,皆是西土人打扮,骑着骆驼,正精疲力竭的行走在大漠黄沙之中。 为首那一少年却是中土长相,此刻,正在用中土话问着身旁的那位西土中年男子:“你确定没错?这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走出这片沙漠?” 那位西土中年男子用不大地道的中土话回答道:“世子放心,不会错。这条路,每年我都会随王爷和王妃走一遍,错不了。只要走出这片沙漠,便离都货罗不远了。” 少年看了看他,然后回头看着身后的绿衣少女,说道:“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能走出去了。” 少女虽然头上带着头纱,但还是被这烈日晒得有气无力,脸颊通红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哥,这上无飞禽,下无走兽,方圆百里寸草不生,除了阵阵热风,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沙子。我们从早上走到现在,眼看就要日落,还没走出去,会不会,走错了?” 四野俱是黄沙,荒无人烟。入了沙漠,一旦不小心走错了路,或是陷入了流沙,几乎是没了生还的可能。少女此次是第一次踏入沙漠,看着骆驼脚下松软的黄沙,心中对这沙漠的恐惧越是多了三分。如今水囊里已是滴水未剩,死亡,就像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和四面八方吹来的滚烫热风,正包围笼罩着他们。 那西土中年男子一听,想到自己好歹也在端王身边十来年了,从没有带错过路,怎么可能这次走错呢?于是回头,看了看这位绿衣少女,拍着胸脯自信说道:“郡主,你要相信我,不会错的。再走大约两个时辰,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了。” 原来,那少年是端王府世子白珣,这少女是端王府郡主白郁。 此前,每年离羌国王的寿宴都会选在萨摩哲这一日举办,广邀西土各国王室以及宁国西境雍州的端王前来。 今年,因王妃身体抱恙,王府的世子郡主正好也都从宁国皇城永兴归来,所以,端王便交由世子和郡主二人带人携礼前去。 白郁看着身旁这位五官深邃,一头卷发的西土中年男子,用自己那快要冒烟儿了的嗓子艰难说道:“扎克大叔,这都走了快要一日了,我人都快被这地上的沙子给烤干了,成烤肉了,再走不出去,我就快要渴死热死在这里了。” 那位扎克大叔听了,哈哈大笑,说道:“不会,不会。郡主放心,天黑之前,扎克大叔一定把你们带到绿洲,不会让郡主变成烤肉的。” 白郁骑在骆驼上虚弱的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睛望着天上的太阳,心里想到:“你这光这么辣,干脆晒瞎我的双眼算了,省得自己白白长了这么大的一双眼睛,还看不清人!真是让人生气! 一行人骑着骆驼,伴随着悠悠驼铃,终于在两个时辰后看到了今日的第一片水草之地。 看着眼前的绿洲,大家似乎立即恢复了精神,纷纷从骆驼背上下来,拿着水囊,跑去装水。 每一个水囊里都装了满满的水,足够支撑两到三日。 白郁揭下头纱,然后掬起一大捧水浇到自己脸上,长叹了一声,说道: 分卷阅读14 “脸上不知蒙了多厚的沙子,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洗一洗了。 身后跟着的那些侍卫正在扎克大叔的带领下给骆驼喂水喂草,白珣走了过来,蹲在白郁身边,说道:“这沙漠里,条件确实恶劣了些,等到了城镇,情况或许会好些。” 白郁一边认认真真的洗脸,一边问道:“哥哥对离羌熟悉吗?那个什么萨什么哲的,是什么?” 白珣:“叫萨摩哲,是他们西土这边一个重要的节日。尤其是离羌,境内沙漠较多,淡水较为匮乏,所以每年夏日,他们的国王都会举办一个仪式,来祈求冬日降雪多一些。这样,等到了来年春天,雪水消融,就会变成他们珍贵的水源。” 白郁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就有点儿像春耕节。” 白珣点头:“可以这么解释,休息好了,就快起来,我们还要赶路。虽说西土这边天黑得晚,咱们还是早些感到附近的村庄投宿才是。听说这边夜里会有狼。再说了,早到一日,你便可以在都货罗多玩儿一日,好好散心,看看这西土的人情风貌,不是吗?” 白郁一听,立马起身,有些惊恐:“狼?那……那还是赶紧赶路要紧。这里有水源,附近不远应该就有村庄,赶紧走,赶紧赶路。” …… 天黑之前,这一行人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几户人家,正开心今晚有了住的地方。 可是,等到走近之后,大家才觉察到了此处的诡异。 看这里的样子,应该是被废弃了有些时日,房屋十分破败。而且来了这么久,没有看到这里出现一个人影。 白珣示意身后的侍卫,拿着自己随身武器,注意警备,然后带着大家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这个小小的一眼便可以望到头的村庄。 起初,不过是因为安静得过于不寻常,才让大家警惕;可到了后来,却是因为前面一间屋子里传来了声响,才引得大家慢慢围了过去,警惕着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白珣靠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然后一脚踹开门,右手执剑走了进去。 门一踹开,大家才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 里面并不是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不过是有五六个人被绑在了屋里。 侍卫上前,替他们解开身上和双手腕上的绳子,然后便退回了白珣身后。 屋里被绑着的这几个人,凭外貌和衣着便可断出是西土人。 白珣示意扎克大叔上前与他们交涉。 扎克大叔问了他们几个问题,然后过来,对着白珣说:“他们说,是商人,因为遇到了沙盗,被抢了货物,所以才被那些可恶的沙盗绑在了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还说,让我替他们问一问,可否给点水喝。” 白珣看着扎克大叔真诚的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然后点头,让身后的侍卫去取了两个水袋过来,给他们。 扎克大叔一边用西土话与那几个人说话,一边回头对白珣说着‘谢谢,谢谢’。 白珣看那五人虽然都是西土人,但又有些奇怪,尤其是他们当中那一身着黑衣绿纱的卷发男子:这人,这脸,未免长得比女子还要漂亮许多。若不是看到他的喉结,以及他站起来之后,比自己还有稍显高大的身形,说他是女子,自己一定会信。这西土人的样貌,果然就是和中土不一样。 那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白珣的目光,心中并未多想,只是对着白珣轻轻点头一笑,大概算是在向他道谢。 白郁此时上前,放低声音在白珣身边说道:“如今他们留着这里,我们怎么办?我刚刚看了看其它几间屋子,好像就只有这里好一些。难道,我们要住其它那几间屋子吗?你之前不是说……说可能会……有……有狼吗?这里,就只有这一处门和窗户是好的。其它几处,不是缺了一扇门,就是没了窗户,万一……万一夜里大家睡着之后,狼……狼来了,怎么办?” 白珣听了之后,看着那绿衣男子笑了笑,恰巧,那男子也对这白珣笑了笑。白珣觉得,虽然那几个西土人听不懂中土话,但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他们的面说,比较好。 白珣拉着白郁走出了屋子,然后说道:“可是,如今我也总不好开口让他们离开吧?他们是商旅,如今被沙盗劫了货物已是不幸,况且他们并没有马匹骆驼,若是让他们这时离开,万一遇到什么,那该如何是好?不如,咱们今晚先将就将就,大不了我让他们两班轮流守夜,这样,不就好了?” 白郁听了,回头看了看屋里那几个西土人,见几人正连连向扎克大叔弯腰道谢,而且其中那个生得最好看的男子正面带笑容,一脸真诚的看着他兄妹二人。这人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更是让人不忍心把他丢在茫茫戈壁,白郁只好点点头,答应了白珣。 白珣摸了摸白郁的脑袋,见她有些不情愿的答应,于是说道:“好了,等明日到了都货罗,哥哥定让你住最好的客栈,好不好?” 白郁转身,走进了一间连门都不知所踪的屋子,然后说道:“好,等到了都货罗,我一定要好好吃一顿,再美美的睡一觉, 分卷阅读15 到时候,谁都不能叫我。” 白珣听了,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然后转身回了刚才的屋子。先是吩咐侍卫去其它几间空余的屋子先行休息整顿,然后又让扎克大叔分了一些干粮给那几个西土人。 那几个人接过食物之后,连连向扎克大叔和白珣道谢。白珣听不大懂,索性,只好让扎克大叔与他们沟通,自己则离开了。 没过多久,扎克大叔便从屋子里出来,然后跟着白珣兄妹二人,生火,准备休息。 这西土,尤其是在沙漠附近,白日和夜晚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尤其是这冷热的悬殊,大到令人咋舌。 夜里,白郁睡着睡着,便觉得浑身上下冷得不行,就像是突然到了冬天一样。 之前那几日,还能有客栈或者人家投宿。可是如今,除了一块儿铺在地上的毯子,什么都没有,盖的被子更是没有。后来,白郁硬是被冷醒了,醒来后,连忙向火堆这边靠得近了一些。 这西土,还真是与中土大不相同,白日热得差点儿把人活活晒干。到了晚上,又冷得要命,就像是到了寒冬一般。 门外,有两名侍卫守着,其余的侍卫,此时便在其它屋子里休息。 白郁看了看一旁的白珣和扎克大叔,只见这二人睡得正熟。也是,白珣习武,身强体壮的,这点儿凉意,在他那里,根本不算事儿。那位扎克大叔更是不用说了,大大的肚子,胖乎乎的,丝毫不受影响。 门外的侍卫见白郁醒了,便进来一人问道:“郡主可是有何吩咐?” 白郁心想:若是能有一床被子,或是一块毯子盖着也好。 白郁摇头,说道:“没事,你们也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就行了。” 侍卫其实也是刚刚换的防,于是便回答道:“属下们已经休息过了,多谢郡主关心。郡主若是无事,属下就先退下了。” 白郁:“行,你先出去吧!” 白郁看着眼前的小火堆,听着不远处扎克大叔的呼噜声,不由得想起了那几位哥哥救下的西土人:他们西土的男子,睡着了,都会像扎克大叔这般打呼噜吗?对了,那个黑衣绿纱的男子,长得那般俊俏,若是睡着了也打呼噜,这和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可就太违和了。 白郁正坐在火堆旁遐想,忍不住低头偷笑。突然,隐约间似乎听见了狼嚎。 起初,白郁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听。可是,这狼嚎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明显,明显到让人很难忽视,而且,这声音好像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这里了。 白郁起身,走到门前,问那两个侍卫:“你们……刚刚有没有听见狼嚎的声音?” 侍卫点头,然后说道:“郡主放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它不敢靠近的。” 白郁正准备放下心来,一转眼,便看见了许多绿油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慢慢向这边靠了过来。 白郁指着,然后问身旁的侍卫:“那……那些是……是什么东西?鬼火吗?在动!好像是朝着这里来了。” 侍卫顺着白郁手指的方向望去,立即喊到:“不好,是狼群在向这里靠近,请郡主先进去。你,立即去把其他人叫醒。” 白郁一听,连忙进屋来把白珣给摇醒,然后说道:“有狼,好多狼朝着这里来了,哥哥,怎么办?” 白珣倒是醒了,可是一旁的扎克大叔却是风雨不动继续呼呼大睡。 白珣拿起一旁放在身边的长剑,然后对着白郁说道:“你留在这里,别出来。放心,哥哥不会让它们进这里来的。” 原来,这大漠里的狼都是成群结队行动的,而且,狼群有时候甚至比人还要团结。 狼嚎声离得越来越近,白珣与侍卫在屋外紧紧守着,大家手中都握着刀剑,目不转睛毫不懈怠的盯着那群双眼冒着绿光的狼。一旦它们扑过来,大家立马动手。 不过,这狼群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是围在他们面前,并不打算立刻扑上来。 为首的那一只狼,双眼看着面前的这群人,先是慢慢的左右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尾巴轻轻的摇了摇,似乎是在欣赏自己今晚的猎物,又像是在清点面前的猎物,盘算着等会儿要怎么分才好。 过了一会儿,它突然仰头,对着这寂寥的黑色夜空嚎了一阵。然后,动作迅速,身姿矫健的朝着人群扑了过来。 在它后面的狼群紧随其后,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白珣以及身旁的侍卫扑来。 狼群的数量远在白珣他们之上,加上这狼一旦认准了猎物,是不会轻易松口的。所以,一时间,白珣他们应付起来很是吃力。尽管斩杀了几只,但对方还是咬伤了几名侍卫。 白郁在屋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狼群的嚎叫声,以及侍卫被狼咬住后的痛呼声,心里越是紧张,于是扒着门框,着急喊道:“小心,哥哥注意右边。” 就在场面一度混乱之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火把,直直的落在了他们中间,然后,便听见了一句不大地道的中土话自后面传来。 “它们怕 分卷阅读16 火。” 美人之邦乌弥尔 白郁回头一看,发现竟是之前哥哥救下的,那位自称是商人的长得十分漂亮的西土男子。 这人还和傍晚之时所见一样,一身黑衣,外面点缀着几道绿纱,此时,那绿纱与狼群的眼睛冒出的绿光无异。 白日里因着光线好,觉得这人长得极具西土人的美貌特色。但如今夜色如墨,在他身后火光的映照下,倒是觉得与中土那些男子长得差不了多少。 许是夜色掩盖了他深邃的五官,让人看得不大清楚。尤其是他现在这淡定从容的样子,倒还真是与传闻中的那些爱说笑的西土男子和姑娘不大一样。 白珣反应过来,立即进屋捡起地上的柴火,然后挥着驱赶狼群。 此时,那位呼呼大睡的扎克大叔终于醒了过来,一看外面这混乱的场景,立即在白郁身旁说道:“郡主别害怕,这狼怕火光,只要用火把将它们驱散就好了。” 白郁回头,看了看还在揉眼睛的扎克大叔,有些生气的说道:“等你提醒,哥哥他们早就被狼吃了,说不定,就连我也被它们咬成了好几块儿。你啊,还是回去睡你的觉吧!” 扎克大叔听白郁这么一说,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好默默退到了一旁。 一旁的那位西土男子对着身后的人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他身后的人便纷纷拿着火吧,上前替白珣他们把狼群赶远了一些,直到它们知难而退。 白珣担心之前被狼咬伤的那几名侍卫,一时间并没有想太多,于是转身对着这男子说了句:“谢谢。”点了点头,就跑去检查侍卫身上的伤口。 白郁见狼群已经被赶跑,也跟着出来帮忙,却是不想,竟然听见那男子回了哥哥一句:“礼尚往来。” 白郁有些惊讶,然后停下来脚步,并未转身,只是眼神有些茫然。 他刚才是在用中土话说‘礼尚往来’? 之前,他还用中土话说了一句‘它们怕火’? 这人,原来是会说中土话的。而且,他好像还能听得懂中土话。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白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位男子,只见他依旧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太浓,看不大清楚的原因,白郁总觉得他好像在笑,只不过没有发出笑声,笑意很浅,但似乎他好像心情不错。 白郁只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跑去帮忙清洗伤口了。 第二日一早,大家正准备动身,只见那男子也正好带着他身边的人走过来,然后站在白珣面前,笑着问道:“你们是去都货罗吗?” 白郁之前便觉得‘都货罗’这名字不管是听着还是念着都十分的别扭拗口,可今日听他这么一说,竟觉得十分顺耳。也许,是因为他是西土人的缘故。所以,才发现这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有些好听。 都货罗,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白珣有些惊讶,于是点头,说道:“是,公子原来会说中原话?” 那人粲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比划道:“就会这么一点点。不知道可以带上我们兄弟几个吗?” 白珣想着昨晚他出手相助,于是点头:“可以。” 一路上,白珣让伤员骑着骆驼,然后自己则是牵着骆驼走在前面,边走边和那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白郁则是和扎克一样,骑在骆驼上,一左一右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白郁看着队伍前面那两人有说有笑的,心里觉得奇怪:他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那人不是只会一点点中土话吗?他能听懂哥哥在说什么吗? 白郁看着身旁的扎克大叔,问道:“扎克大叔,昨日你与他们聊过,他们有说是哪里来的吗?” 扎克大叔摇头,因着风沙的原因,大声问道:“没有,郡主需要我去问一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白郁一听,立马伸手阻止:“不用,不用。大叔,你说话的声音能不能稍微小那么一点点,虽然咱们走在后面,可是,万一被他们听见了,是不是不大好?你说,是吧?” 扎克大叔满脸疑惑:“这有什么?我们又没有说他坏话,郡主放心,没事,好着呢!这西土人,大多都是像我这么胸襟宽广,热情好客的,不会介意这些的。” 白郁一边做着噤声的动作,示意扎克大叔说话声音小一点,一边注视着前方,担心被人家听见。 不过,还好,对方似乎正聊得开心,并没有听见。 正午的时候,头顶烈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都货罗。 路上,有不少行人向他们投来目光。白郁还和昨日一般,绿纱掩面,而且大家都是西土人的打扮,走在人群中,除了脸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后来,白郁走着走着,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即便是西土人,里面也有长了一张中土人脸的,有些人虽然是纯正的土生土长的西土人,但他们真的长得和中土人差不多,眼珠的颜色略深,只 分卷阅读17 不过,他们的头发会有些微微的卷曲。 扎克大叔带着他们前去都货罗城中最好的客栈住店,快要到店门前的时候,那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说道:“多谢白兄相救,若是以后有缘,还请白兄到乌弥尔来,我定会好好接待,报答恩人。” 白珣笑着摆摆手,说道:“不用,既然你有事,那便先去忙,后会有期。” 那人挥挥手,对着白珣说道:“后会有期。”然后转身,带着人离开。 等他走到了队伍后面的时候,看到了骑在骆驼上的白郁,笑着挥手:“后会有期,姑娘!” 白郁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而且还长得好看,还是用中土话在向自己告别,于是也笑了笑,看着他,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等到大家安顿好之后,白郁见扎克大叔正在屋里清点行礼,于是装作好奇却又有些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扎克大叔,乌……乌弥尔,是什么地方?” 扎克大叔一边核对行礼,一边回答道:“乌弥尔啊,就在离羌西边,是西土的一个国家,不过呢,比离羌要大很多。” 扎克大叔清点完了之后,才回过头来,看着白郁,然后煞有其事的问道:“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白郁看了看扎克大叔身后的那些行礼,然后眼珠一转看向扎克大叔手中的册子,说道:“没事,就是今日在街上听别人提到了这个名字,很陌生,听着像是西土话,所以,就来问一问你。” 扎克大叔把册子放在桌上,然后坐下,说道:“郡主你有所不知啊!” 扎克大叔一边喝水一边示意白郁坐下。 白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好跟着坐下来,然后看他喝了整整三杯水,才开始说正事儿。 扎克大叔放下水杯,然后伸手擦了擦嘴,说道:“这乌弥尔,可是西土二十多个国家中,出了名的‘美人之邦’。” 白郁:“美人之邦?这个国家里有很多美女吗?” 扎克大叔有些骄傲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不仅美女多,男子长得漂亮的,也多。原本像我们西土人就生得貌美,可是,比起乌弥尔人,还是要差一点。” 白郁看着扎克大叔这一脸骄傲的样子,在心中猜测:莫不是扎克大叔以为他自己也长得很好看吧? 白郁:“那扎克大叔去过乌弥尔吗?乌弥尔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像都货罗一样热闹?” 扎克大叔听了,摸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然后说道:“乌弥尔可比这里漂亮多了。乌弥尔是西土境内为数不多的几个拥有大片绿洲的国家,他们的皇城弥都,也比这里还要热闹。” 白郁好奇:“是吗?是什么样子的?” 扎克大叔:“那里的城墙是用夯土垒起来的,太阳下,会是红褐色。而且,你若是站在城墙下看向城外,会看到一大片水草分明的草滩,上面会有牛羊,就连远处的雪山也能看见。你说,美不美?” 白郁听了,心里并没有觉得很美,心中甚至丝毫没有扎克大叔此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向往。 白郁暗自在心中想到:哪里美了?不就是一片草地,还有一条河,远处有一座雪山吗?宁国山河万里,随便一处也比那个什么弥都好看,绿荫花草遍地都是。看来那个什么美人之邦,也真的只是美人之邦,山河并不美,还比上雍州呢! 白郁违心地笑着,点头说道:“美!美!” 结果那扎克大叔一打开话匣子,怎么也收不住,接着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呢!郡主你不知道,在弥都的王宫里,还养了一个宝贝!” 白郁正准备给自己也倒一杯水来润润嗓子,毕竟这西土干燥,容易口渴。 一听这话,白郁问道:“养了宝贝?什么奇珍异宝,还要用‘养’?” 白郁一边喝水一边听扎克大叔解释:“听人说,弥都的王宫里养了孔雀。” 此话一出,白郁刚喝进去的水立马喷了出来:“什么?孔雀?” 白郁:怎么一听这‘孔雀’就想到那人,好奇怪! 扎克大叔点头:“是。孔雀并不适合生长在西土,可是偏偏乌弥尔的王宫里养了孔雀,这在西土人眼中看来,可不就是宝贝吗?有好多西土人,一辈子也没机会见到真正的孔雀,所以啊,这乌弥尔无论在哪方面,都是美丽的。”说完,扎克大叔的脸上和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失落。 白郁:“也是,稀罕的就是宝贝。” 扎克大叔失落的摇头,说道:“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见过活的孔雀,都只见过画上的孔雀,太遗憾了。” 白郁不明白,这孔雀怎么就这么让扎克大叔念念不忘呢?孔雀嘛,无非就是一种大型的鸟,头顶羽毛翠绿,羽冠呈尖形,翠绿中稍显蓝色,周身羽毛鲜艳美丽,尾上覆羽特别长罢了,不开屏的时候,可高傲了,一点儿也不好看。 不就是一只绿油油外加有那么一丁点儿好看的大鸟罢了。 想到这里,白郁的脑海中竟然不自主的又浮现出了那人的身影:对了,孔雀!他那身打扮 分卷阅读18 ,不就跟个孔雀一样吗?尤其是带着金色暗纹的黑衣,以及黑衣外面的那些绿纱,简直就是一只活灵活现行走中的孔雀啊!难怪自己总是会在扎克大叔说道孔雀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想到他。 白郁喝完水,笑了笑,然后说道:“哎,扎克大叔,你别失落丧气,你想想,咱们昨日救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个人就很像孔雀?” 扎克大叔:“谁啊?” 白郁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说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就是那个身上带着绿纱的,你和他说过话的人,你现在再想想,他那身打扮,是不是很像一只孔雀。黑中带绿,绿中带金,很漂亮的。” 扎克大叔听白郁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然后说道:“哎!郡主说的还真是,当时怎么就没发现呢?现在一回想,还真是很像呢!” 白郁:“像吧?所以说,扎克大叔,这没见到孔雀不要紧,只要你见过比孔雀还漂亮的,不就行了?是吧?” 扎克大叔点了点头,说道:“嗯,还是郡主会安慰人。听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自己,好像不是那么想看见真的孔雀了。” 白郁看着扎克大叔有些宽慰的笑容,心中想着:没事儿,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就当是借他来安慰安慰扎克大叔了。 萨摩哲 都货罗乃是离羌王城,又是中土与西土商旅行商途中的必经之地。虽然离羌只是个小国,但凭借着这一地理优势,理所当然的成了中土与西土各国往来桥梁上最关键的一环。 离羌这个小国,深知自己处境的关键,所以,一直致力于与周边各国交好。毕竟,一个中立的小国,八方得缘,并识时务,才能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存续得久远。 白珣一行人提前到了都货罗,在客栈修整了一日后,才派人向离羌国王递了拜帖。 明日便是萨摩哲,白郁对王宫里的那些个西土的王公贵族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便留在了客栈,没有同白珣和扎克大叔一同进宫去。白珣便安排了几名伤势还未痊愈的侍卫,同她一起留在客栈。 萨摩哲这日的都货罗比前几日还要热闹。街上熙熙攘攘,那些当地人穿着漂亮精美的西土服饰在街上载歌载舞,慢慢向王宫方向走去。 队伍中间,还有几人戴着面具,拿着火把。有人扮演雪神,有人扮演祭司,有人扮演猛兽。看这表演,大约就是扎克大叔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在祈求今年冬天瑞雪降临,好让来年有源源不断的雪水来滋养离羌的百姓。 路两旁还站了不少和白郁一般的围观百姓,有人戴着街边卖的面具,但也有人像白郁一样,什么面具都没戴,只是单纯的凑热闹,一睹这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 白郁及她身后的侍卫都穿着都货罗当地的服饰,站在人群中。若是仅凭背影,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中土人。再加上这里时常也会出现一些中土来的商队,所以,他几人站在人群中,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队伍游街结束后,许多都货罗当地的姑娘和小伙子便开始上街跳舞。姑娘舞姿轻盈,小伙儿步子稳健,他们身后,还有不少大叔们在一旁演奏西土乐器,一时间,热闹至极,倒像是一座狂欢沸腾的城市,人人都乐在其中。 远处,一阵阵烤肉的香气飘了过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跳起舞来。 白郁对着身后的三名侍卫说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大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去逛逛,我自会小心。” 身后的侍卫也不过是和白郁差不多的大小,十七八岁的小侍卫,自然是喜欢热闹,于是道:“多谢郡主。” 白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向前面的烤肉摊走去。 路上人多,若不是穿着都货罗这里产的小皮靴,白郁的鞋都快不知道被人踩掉了几次。 烤肉用柳枝串着,厚实的一大串羊肉正在炭火上烤得‘滋滋’作响。等到肉烤到半熟的时候,那位大叔先是给烤肉浇了一层颜色十分鲜艳的葡萄酒,然后肉串上便燃起火来,把羊肉烤得外焦里嫩。等到肉上的火灭了,再撒上一把孜然粉,瞬间,羊肉的膻味儿便被盖了下去,剩下的,便是那让人垂涎三尺的喷香烤肉味儿了。真是这人间烟火气,最能抚慰凡人心呐! 白郁拿着五串大大的烤肉,站在街边的旗杆下,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观赏着街上那些男男女女的舞蹈,以及旁边大叔们手中弹奏的乐器。 那些乐器白郁之前从未见过,不仅造型奇特,音色更是从未听闻,极具西土风情,与中土的琴筝大不相同,弹奏起来,十分的欢快动人,极具感染力,让人总想立即融入到这一场乐舞当中。 白郁一心注意着街上的乐舞,并无留意周围,吃着吃着,突然便被身后一路人推了一把,手中还未吃完的一串烤肉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白郁生气:自己站在这里吃了这么久,周围人这么多,都没有被人碰到,这都最后一串了,还剩一口,就被人给撞到了地上。 白郁回头,面上十分的生气,怒目瞪 分卷阅读19 着那人。结果那人非但没有道歉,反而不屑一顾的带着几人从在白玉满眼怒火中大摇大摆的走了。 白郁身旁站着的一个都货罗当地的小伙子看了,立马拉住那人的肩膀,用西土话说了一句白郁听不懂的话。 结果,那人却是恶狠狠的对着这小伙子说了极为简短的一句话,然后不屑的拍掉了小伙子的手,他身后的人也是极为不礼貌的纷纷推了推小伙子的肩膀,险些将人推到在地。 小伙子对着哪几人的背影像是骂了一句,为首那人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准备让人教训一下这小伙子。 小伙子回头,对着白郁打量了一下,然后用很不地道的中土话说了一句:“姑娘小心,他们要打人,退后,你快!” 白郁听完,立马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见那几人迅速上前把这小伙子给围住了。 白郁原先还以为这小伙子必定身怀绝技,能以一敌十。却不想,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人给按趴下了。 白郁摇了摇头:虽然很感谢你挺身而出,但是,你这……以后还是不要随意挺身而出了吧! 白郁抽出腰间的鞭子,上前,拍了拍一人的肩膀,那人刚一回头,躲闪不急,便被白郁一拳揍到脸上,瞬间捂着脸退后几步。 此人一后退,白郁便立即将手中长鞭挥向站着的那几人,个个胳膊都挨了白郁一道鞭,捂着胳膊纷纷退后了几步。 为首那男子轻蔑一笑,说了一句白郁听不大懂的西土话,然后抽出弯刀,向白郁袭来。之前还在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退后了许多,地上那个小伙子却是大声提醒道:“小心。” 白郁左右躲闪之际,才发现原来这弯刀在他手中竟是使得十分灵活,刀锋凌厉,若是以长鞭相抵,定会不敌,说不定,鞭子还会被他的弯刀给割断。可是,这次出来,想着不会出现需要自己动手的情况,所以,并没有佩剑。如今对方有弯刀在手,而且还有好几个人,自己手中仅有一长鞭,定然不敌。 心中再三思量之际,留意到了他们身后的旗杆。 白郁暗自庆幸:还好这旗杆不是很大,不然,这下,可真就完了! 白郁转身躲过来人手中的弯刀,快步上前,抽出旗杆,然后就着旗杆迅速打趴三人。其余两人站在白郁对面,用手中的弯刀指着白郁,说了一句西土话。 白郁听不懂,便问向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的那个小伙子:“他说什么?” 小伙子:“他说,‘让你放下这个杆子’。” 白郁侧头,对着那小伙子说道:“这样,你告诉他,‘先让他们把刀放下’。” 小伙子传完话之后,那两人与地上站起来的三人交换了眼色,然后群起而攻之,拿着弯刀向白郁袭来。 白郁将那小伙子往旁边狠狠一推,然后专心对付这五名气焰嚣张之人。 只不过,白郁自己只打趴了两个,正回过头来准备对付其余的三个,却见他们已经被别人给打趴下的,而且这五人现在都被别人按在地上严丝合缝的,嘴里吃了不少的沙土进去。 一卷发男子,黑衣上的绿色暗纹在太阳下隐约可见,。此时他正背对着白郁,双手环在胸前,对着被按趴下的的五人说了好长一大段西土话。 接着,白郁便看见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鼓掌。紧接着,那人便满怀笑容的回过头来,对着白郁眨了眨眼,用比身旁这小伙子稍显熟练的中土话说道:“姑娘,真巧,又见面了。你对他们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白郁原先还觉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结果,他一回头,白郁便认出他来:原来是哥哥之前救的那人。不过,他怎么还在这里?商队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的吗? 白郁看着他,愣了愣,身边那小伙子凑过来,在白郁身旁提醒道:“姑娘,你回答他。” 白郁反应过来,然后正准备习惯性的摆摆手,却发现,自己手中还紧紧握着旗杆,于是说道:“哦,不用了。多谢!” 那人依旧面带笑容,看着白郁,眉毛一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礼尚往来。” 白郁发现,这人好像很喜欢笑。而且,不管身处什么境况,他总是能笑得淡定坦然而又有些些轻狂自信。 白郁转身,将旗杆插回原地。 那人转身,对着身后的五人使了使眼色,然后便将地上的五人放走了。 周围的百姓也都纷纷散开了,渐渐的,街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歌舞热闹。 白郁向那小伙子道了谢,便转身离开了。 可是,白郁还没走几步,就被人用中土话叫住了。 “姑娘,你要去哪里?” 白郁凭着这不是十分地道的中土话以及声音,便知道身后是何人。 白郁回头,对着身后这位笑意浅浅正看着自己的男子,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男子扬了扬眉毛,然后走到白郁跟前,说道:“刚才帮了姑娘,怎么?姑娘不打算请我吃饭,谢谢我吗?” 白郁觉得此人那对眉毛甚是充 分卷阅读20 满了灵魂,跟他这张笑嘻嘻的脸简直是绝配。 白郁一手握着鞭子,一边看着他,心中警惕,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礼尚往来,之前我哥哥帮了你,你今天帮了我。所以,两清了。”更何况,即便是你不出手,我也能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那人却是突然仰天长笑了一阵,而后低头,看着白郁,说道:“这不一样。白兄帮了我,但他不求回报。可是我这人,却喜欢交朋友。更何况,刚才我还帮你解了围,所以,你应该请我吃饭,报答我才是。” 白郁听完他的话,心中有些生闷火:这人还真是奇怪,不仅和他说话费劲,自己总是要仰着头,脖子疼;他说的话,更是让人觉得明明没什么道理,却又找不出漏洞。似乎,脸皮还有那么一丢丢厚。哎,算了,好歹人家也算帮了自己,而且还帮到了位。请就请。 白郁看了看四周,然后随手指了一处,说道:“好,我请你……还有他们,去那里。” …… 既是请客,自然是主随客便。 白郁看着面前这满满一桌的烤肉,烤羊排。又看了看对面这人身后那一桌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五人,突然开始肉疼:这满满两桌,得要多少银子啊? 白郁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心中更是悲凉不已:早知道,今早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多带一点儿了。兜儿里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可千万要够啊!不然,多尴尬? 对面这人倒还真是不客气,拿起羊排旁边的小刀,便开始切起来。等到面前这一大块羊排都被切成一道儿一道儿的了,便抬头看着白郁,说道:“吃啊?你怎么不吃?” 白郁:我不习惯当着你的面吃,行不行? 见白郁迟迟不动手,便自己拿了一块递到白郁面前,说道:“这烤羊排还要趁热吃,尤其是刚从坑里起来的,才好吃。冷了,就有些膻了。 白郁抿了抿嘴唇,心中腹诽道:哟!你这西土人,不是从小就吃惯了这些吗?怎么还能闻得出膻不膻? 白郁看了看他,问道:“你们不是商队吗?怎么还在这里?” 那人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神色也并未显现出慌张,而是一边吃,一边说:“货被截了,所以要留在这里,把丢的货补齐。” 白郁想了想:他这话倒也没毛病。 旋即,白郁又试探他:“可是,我见你们几人身手不错,怎么会不是区区沙盗的对手呢?” 那人放下手中的羊排,嘴角挂着笑,双眼却像是在审视白郁一般,说道:“姑娘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迷烟吗?就算是身手再好,遇到它,也不行。” 白郁听完,拿起面前的羊排,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原来如此。” 就在白郁正要把羊排送到嘴边的时候,对面这人突然问道:“不过,姑娘倒是奇怪,明明身手不错,怎么之前我们遇到狼群的时候,姑娘不但没有出手帮忙,反而是一副十分柔弱的样子?” 白郁双手一顿,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而后说道:“既然有我哥哥在,又何须我亲自动手。刚才我哥哥不在身边,所以只好自己动手了!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白郁:你们这些男的,不都是喜欢弱柳扶风,身娇体弱的姑娘吗?可恶!尤其是他!讨厌,简直是太讨厌了! 想到这里,白郁狠狠地咬下了羊排上的肉,然后在嘴里慢慢嚼着。那动作表情,倒不像是在吃羊排,反倒是有些像在嚼着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之人的肉一般。 对面这人爽朗一笑,然后说道:“有趣,姑娘真有趣!我倒是觉得,刚才见姑娘身手灵敏,英姿矫健的样子,比那些个娇弱的姑娘要大气可爱许多。” 白郁听完,停止了口中的咀嚼,然后看着对面这人,郑重其事的问道:“真的?你难道不觉得一个姑娘整日打打杀杀的,像个男孩子一样,很让人讨厌吗?” 对面这人确实笑着摇摇头:“不会!用你们中土话来说,这叫‘真性情’。” 白郁一听,心里顿时高兴了:哼!看来,有些人分明就是变了心,哪里是自己不好了? 白郁看着对面这人,问道:“对了,我叫‘白郁’,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结果那人却是这么回答白郁的:“你叫‘白玉’?巧了,我叫‘玛瑙’,看来,咱们当真是有缘!” 这回答,出其不意! 白郁看着对面这西土男子满脸的笑容,知道他可能理解错了,但又不知道这人究竟会多少中土话,懂多少中土文化,看着他额间追着的那颗玛瑙,心中有些失落:“算了,‘玛瑙’就‘玛瑙’了,反正你们的名字奇奇怪怪的。管你真名是‘玛瑙’还是‘孔雀’,反正不过是两面之缘,以后不会再见了。” 白郁以为,自己后面嘀咕的这一句他并没有听见,却不知,对面这人不仅全都听见去了,还记下了。 …… 等到白郁准备结账时,对面那人却是阻止了,然后笑着说:“不用,刚才他们已经付过了。” 白 分卷阅读21 郁有些吃惊:“什么时候?不是说让我请你们吗?” 对面这人看了看后面坐着的五人,那五人便起身去了外面,紧接着,对面这人也起身,对着白郁说道:“没错啊?你请,我付!今日多谢‘白玉’,‘玛瑙’告辞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人便迈着大步,十分潇洒的走了。 白郁坐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羊排,心里想到:还会再见面?别了,还是算了。总共见了两次,好像都不是让人很愉快的经历。而且,这人还是个对中土文化一知半解的,什么‘白玉’,什么‘玛瑙’的?真是的,自己一不小心还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结果这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装的,既然用‘玛瑙’来搪塞了过去。 哎,失策了,大意了!这只孔雀,看着表面笑嘻嘻的,实则像只狐狸一样,狡猾得很! 尼亚 捱过了一夜,白郁渐渐对身后背上的伤痛麻痹了许多。不知是昨夜的笛声解忧,还是因为在梦里遇到了回忆,解了背上的伤痛,第二日一早醒来,白郁竟觉得背后的伤口没那么疼了。 灵霜进来替白郁换好药之后,便将一旁的信交到白郁手中,然后一边观察着白郁的表情,一边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是……今日一早,让我给您的。说,希望……希望你能……留下他带来的那个人。” 白郁接过信之后,细细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把信交给了灵霜,问道:“他走了?” 灵霜看着白郁,点头:“一大早,天快要亮的时候走的。” 白郁看着灵霜,然后静坐了一会儿,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灵霜反应过来,回答道:“我让他在外面等着的,校尉你现在要见他吗?” 白郁起身,灵霜立马上前扶她下床,白郁对着灵霜说道:“你去叫他进来,我见见他。” 灵霜给白郁加了件外衣,然后扶她坐下,紧接着,就去外面把人叫了进来。 白郁看着面前这人,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旋即,白郁的目光落在他的双手时,突然便想起来了。 白郁看着下方站着的这一神情寡淡,长相并不十分接近西土人样貌特点的男子,问道:“那日就是你替我乔装易容的吧?我记得你这双手。” 男子不语,眼睛注视着脚下,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 白郁不知那延烈在信中执意让自己留下这人究竟是何意,只说这人忠实可靠,名叫‘尼亚’。 白郁继续问道:“你叫‘尼亚’?之前一直跟在那延烈身边吗?” 尼亚披散着长发,额间上坠着一个星星图案的银坠子,点头。 白郁见他始终不说话,于是问道:“你在他身边多久了?” 尼亚这次终于抬头,白郁以为他要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不曾想,他却是伸出五根手指,然后比划了一通。 这下,白郁可算是明白了,原来尼亚不会说话。 白郁看向一旁的灵霜,说道:“从今以后,你就跟在灵霜身边好了。你对这里不熟悉,跟在灵霜身边,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她,她会告诉你。” 尼亚抬头看了看灵霜,然后又看了看白郁,点头,算是明白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白郁,又往白郁身后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后背,一通比划简单明了。 白郁接过药瓶,问尼亚:“是涂在后背的伤口上的吗?” 尼亚点头。 白郁揭开盖子闻了闻,突然觉得这药香有些熟悉,但又一时间说不上来在哪里闻过。 白郁把药瓶交给灵霜,然后看着尼亚的脸,问道:“你是西土人?” 尼亚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却很是不愿的点了一下头。 白郁见他面色有些难过,于是说道:“你别想太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不过有些奇怪,你竟然能听懂中土话。你之前学过吗?” 尼亚点头,然后看了看四周,找了纸笔,迅速写了几个字,交给白郁:母亲是中土人,所以,能懂。 白郁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想起尼亚这一身西土装扮,以及想到他之前说他跟在那延烈身边五年时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想来,刚才他那有些不情愿的点头,应该是与他父亲有关。 白郁放下手中的纸,抬头看着尼亚这张并没有太多表情浮现的脸,说道:“你可以留下,但是,从今往后,你身上的这身衣服怕是要换一换。毕竟,这里是宁国的军营,你这身西土人的服饰,终归有些不大合适。你可愿意?” 尼亚听完,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却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白郁倒是觉得,这尼亚虽然不能言语,但他比划的那些意思自己目前倒是能懂个大概,就觉得,其实这样也好,倒也安静。 白郁点头:“放心,这个不会非要你摘掉的,就和之前一样。” 尼亚进来这么久,终于从他脸上看见了一个带着情绪的正常表情,谢谢。 分卷阅读22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都有不愿被人窥探的一隅。也许,对尼亚而言,额前的那枚坠子就是他最珍贵的秘密,是他最重视的宝贝,所以,白郁心中即便是有些好奇,但也没有问出来。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对大家都好。就像是有些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样,留有余地。 白郁吩咐灵霜把尼亚带出去,并让尼亚日后与灵霜一同呆在自己身边,担任侍卫。毕竟自己身边只有灵霜这一个女子,终归有些不便。 灵霜带着尼亚出去后,白郁看着眼前的药瓶,突然便想起了昨夜的笛声。 不知,是谁昨夜在帐外吹笛,难不成,是军中的某一士兵? 那笛声,听着很是哀怨悲凉,像是在思念着谁一样,让人心底的情绪都被笛声带了出来。 离家千里,士兵们应该是十分想家的才是。 此次,算是不辱使命,希望皇上能看在这一点,给底下的士兵们多发一些奖赏。 每一个战士,不论军阶,上了战场,英勇杀敌的,都是宁国的英雄,是国家的英雄。没有千千万万的战士不惧生死,浴血奋战,就没有后方的太平盛世,国泰民安。 …… 下午,白珣前来与白郁商议后续之事。 此次战事,由平西校尉充当先锋,西北军担任后军主力。 按着之前白珣传回去的奏折来看,新的圣旨,应该五日后便会传来。 白珣注意到了刚才灵霜身边跟着的尼亚,眼下大帐里只有他兄妹二人,白珣有意无意的问着白郁:“灵霜身边的那个,就是之前替你乔装易容的人吧?” 白郁看着手中的药瓶,点头。 白珣看了看四周,说道:“手艺不错,出神入化。” 白郁看着药瓶,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茫然的点头道:“是不错。” 白珣看着白郁,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可以,不如,你便趁此机会离开好了。” 白郁听完,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明白了白珣的话外之音,问道:“离开?” 白珣低声对着白郁说道:“奏折上,我只说你伤势过重,昏迷不醒,所以,眼下除了我们自己人,没人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更没人知道,你现在醒没醒。妹妹,如果你愿意,便借此机会,离开这里,去找他吧!哥哥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白郁迟疑了,但也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会儿,瞬间便清醒过来,说道:“不可,我不能害了外面千千万万跟着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士。” 白珣:“妹妹放心,哥哥已经想好办法了。到时候,就说你重伤不治,以身报国。那个尼亚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我们找一个与你身形差不多的尸体,这件事,不就没人怀疑了吗?” 白郁听完,有过瞬间的心动,但理智在紧要时刻力挽狂澜,将她拉回了现实。 白郁轻笑,说道:“即便是答应了,但我自己问心有愧,以后,又怎会过得安生坦荡?只会一辈子都活在担忧和害怕之中。身为白氏后人,身为皇室宗亲,万不可只想着一己之私。这样,日后无颜去面对先祖。往后,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再有战事,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西北。” 白珣听了,有些着急和遗憾,说道:“是,你我身为皇室宗亲,肩上确实担着责任。可是,你要知道,我们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再说了,你我二人,如今不过是王室宗亲,比不得宫里那些个皇子公主。有些责任,应该是落在他们肩上的,你何必要自己一个人扛?” 白郁不说话,白珣越是有些生气,起身,然后来来回回走了几步,说道:“若是当年,祖母肯争取一番,这宁国的天下,哪里就轮得上永兴城里的那些了?若不是高宗皇帝当年以战功相逼,得到了太子之位,如今的天子,应该我们的父王才是。高宗当年,无非就是仗着皇爷爷在西北平叛内乱时丢了性命,祖母怀着父王,在雍州城里孤立无援,所以才主动领兵前来解围。一举两得,不仅落得了重情重义的名声,更是让祖母对他心存感激,后来才被他轻而易举地夺去了太子之位。若是不然,你才该是这宁国的公主。如今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更应该是你。你不应该在这里的荒漠,忍受着这满天的风沙和一身的伤痛,你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是我最开心最快乐的妹妹。” 白郁见白珣说得越来越激动,于是出言制止道:“哥哥别说了。” 白珣越想越气不过:“为什么不说?难道我说错了吗?宫里的那位皇帝,咱们的圣上,你知道吗?从前,小时候,咱俩在皇城那会儿,我还觉得他十分的慈祥和蔼。” 说到这里,白珣忍不住叹了叹气,缓了缓胸中的怒意,接着说道:“可是,就在两年前,就在他当着当时在座各位大臣以及诸位王公贵族的面,说我妹妹‘胸怀天下,气度不凡’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张脸的背后,是一个多么恶心至极的丑陋灵魂。他那哪里是在夸你,分明就是在高兴自己得了一把利刃,炫耀而已。我想,世间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叔父,都不 分卷阅读23 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侄女逼婚逼到这样的境地。这是在把人往火坑里逼啊!他父子二人,联合起来设计我们,故意拦下使者,赶在使者之前先替太子释放求亲的信号,若是你不答应,便只能往火坑里跳。可若是你答应,这辈子就再没有机会见到你喜欢的人。总之,就是在你刚准备踏进幸福的大门时,他们硬生生将你拦在外面。让你一辈子只能远远望着那道门,永远也进不去。” 白郁回想起当年宫宴上的情景,心中越发悲凉:从始至终,自己没有负他半分,却不想,遭他如此算计。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让他这般不肯放过自己,不让自己幸福。 白郁语气悲凉的说道:“已成定局,哥哥就别说了。每次回想,不过是让自己生气而已,何必呢?” 白珣:“我还真是瞎了眼,从前还觉得他人不错,却不想,满肚子的阴谋算计,还算计到了我妹妹身上。之前我还劝你放下,这次见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劝你原谅他了。就算真有那么一日,你原谅了,我也不能原谅。就因为他当年做的那件过分之事,害得我妹妹此前差点儿丢了性命。我想,若是换了他,应该也不会选择原谅。” 白郁叹气:“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了,哥哥何必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白珣见白珣这满不在乎的神色,立马说道:“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只要你平安开心,往后不管你做任何事情,哥哥都永远支持你。不怕,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塞外曲,离人绪 夜里,白郁并未听见笛声,想来,昨晚吹笛的那个士兵今日并未有太多的心思吹笛,也早早的回营地睡觉了。 偌大的军营,空旷的塞外荒漠,没有哀怨悲凉的笛声,就不会带起战士们心中的思念,想来也是好事。 五日后,皇城传来旨意,嘉奖西北大军勇猛无敌。因听闻平西校尉伤势严重,还派了几名御医前来,由随旨前来的御医接回雍州,调养身体。 白珣接过圣旨后,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那父子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了。莫不是自古以来,君王都是这般扮演着两种角色?此前那般不留余地的把人往火坑里逼,现在,一听说人受伤了,不仅传来慰问,甚至还不远千里,派了几名御医前来,而且其中还有两位女御医。倒是不知是虚情假意,还是真的体恤下属。 尼亚和灵霜二人此时正守在帐外。 大帐里,白珣站在一旁,看着几位太医替白郁检查完伤口,然后就听见几位御医在一旁和军营里的大夫讨论校尉背上的伤口。 照着军营里大夫的描述看来,校尉背上的伤应该是很严重的。且不论伤口恢复的情况,就拿止血这事来说,当时伤口那么大那么深,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按理说,要止住血已然是不大可能。可如今不过才过了十来日,不仅伤口的血止住了,更神奇的是,伤口愈合得十分的快,如今依然结痂,找如今伤势的恢复速度看来,至少再静养十多日,便可简单活动。 但是,这不论从哪方面来讲,似乎都不大可能,简直就像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不然,寻常药物,不可能使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 若不是有军营里的大夫作证,几位御医定然是不相信校尉之前受了极重的伤,因为她的恢复速度,可比常人,甚至是男子还要快。 大家在一旁讨论了许久,唯一觉得可以解释得通的,不是校尉的身体好到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而是校尉用的药物,应该与寻常的药物大有不同。 可是,校尉每日喝的汤药都是军营里大夫们开的方子,御医们看过方子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如此,只能是外敷的膏药了。 听到这里,白郁突然想起之前尼亚给自己的那一小瓶药膏,于是把它交给几位御医。 御医们检查后,也是一筹莫展。 这药膏,大家之前并未见过,仅凭味道,根本无法辨别里面究竟加了什么药物,尤其是这药膏的味道,还十分特别,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似药香,所以很难分辨。 白郁见诸位御医对这药膏心存怀疑,心想:这药膏是尼亚给自己的,说不定尼亚应该知道这药膏的配方。可是,既然尼亚之前并未向自己提到这个药膏有如此神效,再加上尼亚言语不便,又时常神情寡淡,想来,他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才是。他既是那延烈安排留在自己身边的,若是因此药膏让尼亚引人注意,接着牵扯出那延烈,应该会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此,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妥当。毕竟,这些御医是从宫里来的,他们可保不准是谁派来的眼线。 果不其然,白郁这边在心中暗自思忖时,那边,就有一女御医过来,问自己:“敢问校尉,不知这药膏您是从何得来?” 白郁看了看白珣,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白珣上前,接过那女御医手中的药膏,说道:“哦,这个药膏啊,就是之前在雍州城时,我在街上遇见一江湖 分卷阅读24 郎中,当时听他把这药膏吹得是天花乱坠,奇效非常,就差能起死人活白骨了,当时我也是闲得无聊,一时来了兴致,所以就买了,不曾想,这药膏还果真有奇效。” 白郁接着说道:“这次多亏了哥哥这药膏,不然,伤口也不见得能好得这么快。看来这民间,还真是神人不少。” 白珣接受到白郁的眼神,于是上前,看着那些个御医们说道:“这话还真不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手在流浪,小丑在大堂,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吗?不知诸位可知如何配置这药膏?以前还以为无非就是个寻常药膏,如今看来,可真是有奇效啊!若是能得此配方,在军中多配备一些,就好了。不知大家,可有办法?” 御医们一听,纷纷低下头,神色有些微妙,面面相觑,说道:“此药膏绝非凡品,还望世子恕我等才疏学浅,尚未得知其配方。不过,太子殿下倒是让臣等带了不少滋补的名贵药材前来,想来,也是对校尉的伤势恢复大有裨益。” 一边说着,御医们一边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盒子里装好的药材,在白珣面前纷纷打开,然后说道:“这可是宫里珍藏的上好的野山参,总共就两根,一根给皇上用了,剩下的一根,就给校尉送来了。还有上好的阿胶和三七粉……” 白珣特别不爱听他们说什么皇上和太子特别关心这里的战事,或者是挂念校尉的伤势,于是趁机立马打断御医的话,说道:“好了,皇上的心意我们都收到了,大家还是把心思都用在正经事上,好好研究研究,看要怎么把我妹妹的伤养好才是。我告诉你们,明日我便带兵向西,如今西边那几座城池,可不像这耐宛这般易守难攻,最多不过十日,我便和父王领兵回来。若是倒时我妹妹还像现在这样,你们,可都给我小心你们头上这颗脑袋。到时候,可不是我要治你们罪,你们这可是叫抗旨,严重一点,可是要诛九族的,知道吗?” 那几个御医一听白珣这话,额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立马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是是是!世子放心,臣等定然照顾好校尉,早日把校尉的伤势养好,定不负皇恩。” 白珣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对着白郁笑了笑,使了个眼色,语气沉重的说道:“行了,把这些东西全带下去,你们也都退下吧!校尉需要静养,一直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怎么养伤?” 说完,那几个御医便跟着军营里的大夫们退下了。 等到人走远了,灵霜和尼亚进来后,白郁才开口说道:“这药膏的事,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有,灵霜,记住,最近千万不要提及尼亚,免得隔墙有耳,知道吗?” 灵霜看了看尼亚,然后点头。 …… 其实,今日见到这几个御医的时候,白郁心中便有了猜测,尤其是在发现那两个女御医之后,白郁心中的想法瞬间便得到了证实:之前皇上病重,听哥哥说,一直是太子在监国。照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太子派来的人,尤其是那两个女御医。就是不知,他是派她们来监视自己的,还是真的只是体桖下属。 若是换了从前,定然会觉得他细心周到,特意安排了两个女御医前来;可如今,怕只是以此来放松自己对他的戒备罢了。 人生,有时候就像是一盘棋,稍有不慎,走错了一步,失了先机,往后无论如何弥补,都为时已晚。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笛声。 笛声轻扬欢快,不像之前那次哀怨悲凉,倒像是在分享吹笛人心中的欢乐。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恣意畅快,无甚忧愁。 想来,应该是之前的那个士兵得知世子明日要带兵继续向西,知道自己又有了建功立业杀敌泄愤的机会,所以便没有了之前的忧愁,一心迫不及待想要出征,好早日凯旋归来,与家人团聚吧! 塞外曲,离人绪,曲中有相思,离人伤别离。曲外有豪情,离人建功勋。 每个战士,都是离家千里的离人,他们心中装着家与国,肩上担着保家卫国的使命。 战士,就是一个国家最坚实的城防。 他们是第一道城防,总是御敌在前;他们也是一个国家的最后一道城防,因为他们一旦倒下了,国家,也就完了。 战士,是一群不分年龄但又万古长青的松柏。 说他们不分年龄,是因为他们中间有老有少,有稚气未脱的十四五的孩子,也有过了知天命,甚至是花甲之年的老兵。这么一群老老少少的战士,上了战场,敌人可不会因为你年龄小或者是年纪大就让着你。相反,这些人更容易成为敌人斩首的目标。 说他们是万古长青的松柏,是因为他们不论严寒酷暑,始终为国家镇守边疆,守卫着大好河山,保护着地方百姓。他们没有姓名,只有一个统一的身份士兵。这是烙印,更是一份荣耀,从古至今,一直延续,如长青松柏,傲然挺立,不屈不挠。 白郁躺在床上,听着帐外的笛声,想到自己这两年在军中的日子,思绪万千。 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修行与历练呢?出家人在佛门修行, 分卷阅读25 百姓们在凡尘俗世历练。无论身处何地,位居何位,大家都只是在拼尽全力走完自己的人生罢了。 就好比这万丈红尘,大家都在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有人扮演的是统治者,有人扮演的是商人,有人扮演的是战士;有人一生需要劳其筋骨,有人一生都在饿其体肤,有人却是在苦其心志…… 每个人的境遇不同,身份不同,所遇到的困难与挫折也不同。有的是别人带给你的烦恼和压迫,有的就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了。 但是,这世间最大的难题,往往就是,你心中明白该如何去化解那些你遇到的难题,但是,你就是没有办法或者说是没有勇气或是能力去化解。毕竟,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那么轻松了。 就像这笛声,闻者,虽能知其情,但难以与之感同身受。我们不过是他们故事里的过客,他们才是他们自己故事里的主角。一个过客,总是难以理解主角们心中的千千结。 就好比,有些伤害,在某些人眼中,是可以弥补的。但对受伤的那个人而言,就算是伤好了,也会留疤!玉碎了,即便是重新镶好,哪怕是你给它镶上黄金,它也不再是从前那块儿玉! 有些事情,既然无法挽回,就不要执迷不悟,若是趁早放开,或许彼此还能留下几分颜面,保留一些回忆可供余生回味。若是一直放不下,只会闹得两败俱伤。 本是无忧少年,如今变得尔虞我诈。不知,这一切,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一去不复返了? 白郁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帐顶,追忆着记忆中的那个清俊少年,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怎么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呢?太子,皇位,真的就能让人迷失了自我,深陷权力漩涡并甘之如饴吗? 急诏 白珣父子带着西北大军所向披靡,白郁则被护送回了雍州的王府养伤。 进城时,白郁看着城墙上大大的‘雍州’二字,心中涌现出了久违的亲切和归属感:似乎自己每一次受伤,都只有这个‘雍州’城可以依靠,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接纳满身伤痕的自己。也许,只有家,才是最温暖的港湾,能遮风避雨。 王妃见到女儿后,上前抱着怀中,轻轻摸着白郁的后背,担心道:“是不是很痛?我的宝贝女儿受苦了!”说着说着,王妃就开始抹眼泪,带着哭腔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收到你哥哥的急信,都担心坏了。不过,现在没事儿,都过去了!平安就好,回来了就好!走,进屋 去,别站在外面,外面冷。” 紧接着,王妃便扶着白郁走了进去。 王府里毕竟是要比军中各方面都要好很多。王妃让厨房每日都炖着鸡汤药膳,白郁又一直用着尼亚给的药膏,加上诸位御医一直在身边调理,白郁的身子骨恢复得很好,背上的伤也不痛了,伤口愈合得很好。如今,白郁已经能自己下床简单活动,整个人的气色也恢复了许多。 九日后,西北大军传来捷报,端王率军正在回来的路上。 五日后,大军终于平安归来。 白珣一回府就来了白郁这边。战甲未卸,带着满身的寒气闯了进来。 王妃见了,立马把他往外推,说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回去换身衣服再来?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来。快去!” 等到白珣把自己重新收拾好了之后,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一家人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吃一次饭了。 白珣见白郁气色不错,于是在席间讲了许多自己在途中的事。说完,白珣还不忘问白郁:“那几个御医,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白郁摇头,说道:“倒是没有。” 端王听了,心中有了猜测,于是看着白郁,说道:“今年你身上有伤,下个月,还和前两年一样,就不随我一同去皇城了。” 王妃听完,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如今御医还在府中,若是他们传了消息回去,怎么办?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端王:“即便是他们向宫里那位传消息,又如何?我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静养,不适合舟车劳顿,他若是心中有愧,想必,不会拿此说事。” 白珣听了,看着白郁,兄妹二人隔空交换了眼色:还是父亲厉害!不愧是端王,霸气! …… 只不过,好景不长,就在白郁暗自高兴,又可以不用回永兴的时候,一个急诏从宫中传来,彻底粉碎了她的快乐。 永昌二十六年冬,皇帝,驾崩了! 这下子,不管是在天南地北,即便是有再大的事,作为皇室宗亲,也非回不可。因为,这是国丧! 不仅要回宫里,还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往皇城赶去。迟了,便会落人话柄,惹来无端猜忌。 端王连夜安排好军中大事,然后天不亮,就带着白珣和几名侍卫启程往皇城方向赶去。 白郁受了伤,便和母亲坐在马车里,灵霜和尼亚则骑马跟在车后,端王的 分卷阅读26 亲卫一路随行。回想起从前在永兴的那段日子,抛开其它的恩怨,皇上他还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对她兄妹二人还是很关心的。尤其是那次自己打了五皇子,皇上非但没有怪罪自己,还狠狠地当着自己面训了五皇子一顿。 若是没有这些利益牵扯,大家只是寻常百姓,皇上他,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叔父。 …… 端王早早的就安排了宫人在宫外接她母女进宫,白郁让灵霜先带着其他人回西街的王府,晚些时候,再安排马车来这里接他们回府。 白郁和母亲跟着宫人进宫,去了大殿。 大殿上一片缟素,庄严肃穆,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一道,穿着孝服,跪在前面。 白郁母女换好衣服,刚在后面跪下,就听见前面的人传来声音:“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就先回去,有我们兄弟几个守在这里,大家明早再来!” 白郁见前面的人纷纷站了起来,自己便也扶着母亲跟着大家站了起来。却是不想,前面的人潮移动,母女二人刚起身,就见前面让出了一条路,紧接着,白郁一抬头,就看见了太子一身孝服,站在自己面前。 白珣已经着急地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此时就站在太子身后,端王也缓缓的走到了太子身后。 白郁正扶着王妃,王妃此时也是握紧了白郁的手腕,像是生怕自己女儿消失不见了一般。 太子看着白郁,看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平西校尉这一路上,辛苦了!” 此话一出,白珣算是松了一口气,白郁也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松了许多。 白郁拱手低头,回答道:“殿下节哀!” 白郁低头时,似乎听见了他在叹气。紧接着,就见他转了脚步,说道:“大家都散了吧!” 白珣上前,扶起白郁。白郁这才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只是,那个背影,似乎很落寞。 目光收回时,白郁才看见了远处的五皇子,他正扶着俞贵妃回宫。五皇子对着白郁这里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回想起当初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当时在城外,来送自己的,竟然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五皇子。 二人从小便看对方不太顺眼,很难友好相处,明里暗里总是针尖儿对麦芒,甚至还动过手。直到那一刻,白郁才发现,或许整个皇城里,自己在这里的十余年时间,只有这个从小打到大的五皇子,算得上是真的朋友了吧! 这种感觉,很讽刺,很可笑。就好比斗了一辈子的敌人,到头来居然是这一生中唯一一个最了解自己的,在紧要关头时,唯一一个会来关心安慰自己的人。 离开了这里三年,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变了。物变了,景变了,人,也变了。 端王一行人出宫后,回了西街的王府。 回来后,白郁总感觉尼亚一直在观察打量着自己,但每次自己看向他时,他就把头低下,让白郁总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此次急诏各地皇亲入宫,白郁先前还有些担心。不过,今日见太子言语之间都是君臣之礼,白郁便觉得,也许,是他放下了。那几个御医,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派到自己身边的,现在,应该都不重要了。 白郁此次入宫,就顺便把那几个御医也带了回来。毕竟,把他们一直留在身边,始终有些别扭。况且,如今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他们了,他们自然不用再留在自己身边了。他们是宫里的御医,还是回到宫里去比较好。 也不知这尼亚究竟是何时配的药膏,明明他整日都在自己身边,很少离开,却总能在自己药膏用完之时,像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一瓶新的来。 白郁问过他,但尼亚始终摇头,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儿的指着他的后背,然后指着白郁,让白郁继续用这药膏。 白郁拿着这瓶新的药膏,看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究竟是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只是觉得很熟悉,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让这本来就不大聪明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重回皇城西街的王府,这一晚,白郁睡得格外的沉,也睡得格外的香。一觉睡到天亮,一夜无梦,醒来后,感觉整个人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和上一次回到这里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也许人一忙起来,就顾上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了。 一大早,白郁就跟着父亲母亲和哥哥进宫去。 皇上明日葬入皇陵,今日,大家还得同昨日一样,在大殿上跪拜一整日。 永兴城相较于雍州,冬季更为暖和,再加上大殿上人多,即便眼下已是十一月底,跪了许久,也并未觉得寒冷。 今日,白郁和白珣兄妹二人跪在端王和王妃二人身后,端王和王妃前面跪着的,是几位皇子和那位最小的公主白景韵。最前面跪着的,便是太子。太子上方,几位法师正在念着经文。 白郁跪着,一边听着法师念经文,一边闻着大殿上的香烛味道,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分卷阅读27 对了,是他。 之前,那延烈受伤,自己给他涂过一次药膏,当时用的药膏就是那个味道,和自己现在用的那个药膏味道一模一样。难怪每次灵霜给自己涂药膏的时候,总觉得那味道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照这么看来,这药膏应该是那延烈留下的。 那日他离开后,执意要将尼亚留在自己身边,应该就是为了监督自己涂这个药膏,顺便让尼亚留意药膏的使用,好让人及时送新的过来。 难怪之前自己问尼亚,尼亚总是摇头不肯回答。想来,应该是那延烈怕自己知道了这是他留下的之后,不肯用,所以才不让尼亚说的。 想到这里,白郁顿时觉得背上暖暖的。尤其是那道长长的伤疤,此时,就像是一股暖流,在这寒冷的冬季温暖着自己。 冬季,乌弥尔的冬季是什么样子的?那延烈他,现在,还好吗? 君有情,臣无意 第二日,皇帝葬入皇陵,丞相俞连宣读皇帝遗诏,满朝文武百官,恭迎太子继位。 白郁既已回了皇城,只好换上官服,与百官一同,站在下面恭迎新帝继位。 成为平西校尉马上就要三年,白郁还是头一次穿上自己的官服,和百官一起,站在这朝堂之上。 朝堂上,新帝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看向白郁,很快,便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未让任何人察觉。 白郁一直恭恭敬敬的站在中间,低着头,既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也没抬头看他一眼。毕竟自己不过只是一区区校尉,朝堂上,很少会有自己说话的时候。身为校尉,主要负责的,就是打仗。 退朝之后,端王和白珣被几位好友拉着去喝酒叙旧。白郁不愿同行,只好自己一人出宫回府。只不过,白郁刚走到宫门,就被一公公给叫住,说是皇帝有事召见平西校尉。 白郁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有事,刚才在朝堂之上为何不说?如今都散朝了,却又召见自己,他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 即便是紧急军情,或者是什么秘密军情,为何不叫上其他几位大将军,偏偏叫自己这个小小的平西校尉去。 白郁跟着前面的宫人,在后宫里走了好半天,左拐右拐,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走得人都快要晕头转向了,才终于停了下来,看来是到了地方。 只不过,这地方,怎么不是皇上的御书房呢? 皇帝一般有事单独召见百官,不都是在御书房里面吗? 这‘明月轩’是什么地方? 白郁问那带路的宫人:“不知这里是?” 那宫人低头不语,门前站着的许侍卫拱手,恭敬地回答道:“校尉进去便知,皇上就在里面。” 这许侍卫是跟在皇帝身边一同长大的,白郁对他有些许了解。这人不爱说话,忠心可靠。毕竟,当年皇帝与长公主来往密切之时,这许侍卫每次见了自己,都没有透露半分风声给自己。 白郁只好推开门,进去后看了看身后那宫人和许侍卫,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往里。 如今已是深冬,这‘明月轩’里面,开着不少的腊梅,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走了几步后,白郁并未见到人影,回头看了看后面,那宫人也一直恭恭敬敬的守在门外,并未离开。看着,并没有古怪。 白郁无奈,只好继续往前,沿着院中蜿蜒的石径,绕过了庭中的假山,才见到了那个召见自己的人。 眼下,他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常服,负手身后,背对着自己,站在前方不远处。 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后,他立马转过身来。见是白郁,先是站在原地轻轻一笑,然后快步上前,准备牵白郁的手。却不曾想,白郁被他这一转身走过来的动静吓着了,立马退后了几步。 如此,他只好僵在原地,有些尴尬地收回已经伸出的手,然后兀自笑了笑,还和从前那般,温和的说道:“你来了。” 白郁立马拱手低头道:“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平身。” 白郁抬头,恭敬的站在他三步之外,然后眼中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 见状,他看了看这四周的梅花,问着白郁:“你觉得这里如何?” 白郁:“微臣认为,宫中景色自然是好的。”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白郁,说道:“景色虽好,却是太过冷清了些。” 白郁不答,面无表情,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心想:如今你已是皇帝,这宁国的天下都在你手中,况且整日身边有那么多人,何来冷清? 皇帝见白郁脸上毫无动容,依旧不怒不喜,看不穿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说,是怎么看自己的。 皇帝借着说话的功夫,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三分,然后问道:“你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白郁眼神中没有丝 分卷阅读28 毫的异样,仍是恭敬的回答道:“微臣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多谢皇上关心!” 如今四下无人,这张口闭口的‘皇上’和‘微臣’听得他心中很是别扭。于是便对着白郁说:“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我二人,无需这般,我还是喜欢听你像从前那样,叫我‘七哥’。” 白郁听了,说道:“这是君臣之间的礼数,不可逾越。” 见她如此坚持,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转了话题,说道:“如今西土战事已停,西境无恙,不如……校尉就调回皇城来。” 白郁抬头,眼里带着戒备和疑惑,看着皇帝,转移话题,问道:“请问皇上,这康訾国,您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听完,想到之前的奏折中提及的乌弥尔在此一战事上的帮助,心中顿时有些不快。尤其是在看到白郁眼神中对自己的戒备时,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皇帝看着白郁,深深吸了气,然后说道:“宁国与乌弥尔是姻亲,想必,定是因为西原公主深得王子喜爱,所以乌弥尔才会在此事上不遗余力。如何处置,朕心中自有定夺。朕刚才说了,西境无恙,有意要把你调回皇城,不知校尉可否愿意?” 白郁见他故意提及此事,于是回绝:“微臣乃是先帝亲封的‘平西校尉’,无论西境是否安宁,微臣都要镇守西北,不可调回。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微臣多谢皇上美意!” 皇帝听完,一甩长袖,看着白郁,眉目间涌现出怒意,话语中带着不甘,眼神从白郁面上移开,看向别处,说道:“公主都嫁去乌弥尔两年有余,他都和别人成亲这么久了,为什么你的心里还有他?你难道就不能回头看看吗?只要你肯回头,我……” 白郁听完,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看着皇帝,问道:“皇上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皇帝见白郁如此用她那双大眼审视着自己,话语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心中的慌乱一闪而过,旋即说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永昌二十二年,你回了雍州,我以为你不过是一时赌气,想着你先回去也好,等到了岁末,你便会与端王一同回皇城。到时,我再向你解释。可是,那年宫宴,我满心欢喜的等着,以为能见到你,结果却迟迟未见你身影。后来借机向端王身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你生了病,所以没来。” 白郁在心中回想当时的自己,那时,是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回来了。 不想见他与别人亲近,更不想看见他与那位聂小姐站在一起。 永昌二十二年的秋天,他成了太子。当时,白郁就知道,从前的七哥已经不在了,那个自己很喜欢,喜欢到甚至超过自己哥哥的七哥,喜欢到甚至还曾想过要岁岁年年都和他在一起的七哥,不久后,就会传出他与长公主的女儿定亲的消息。 既然如此,何必随父亲他们回去,看他二人在自己眼前眉目传情呢? 即便是再坚强,再大方的女孩儿,应该也会……伤心!一个人的心,很脆弱,不能被如此□□践踏。所以,便随便找了这么个理由,没有回皇城。 皇帝继续说道:“那时刚被封为太子,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行踏就错。所以,等到一年后,我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去雍州见你。因为,我怕你不原谅我,以后每一年的宫宴你都会找借口不来。这样,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亲自向你解释。所以,我不能再等了,我得要去见你,向你说清楚我的计划,化解你对我的误会。可是,等我到了雍州,进了城门,满心欢喜的去王府时。路上,却看见你正和一男子相谈甚欢。那个笑容,那份爽朗,从前都是映在我的双眼。可是那一刻,它却突然奔向了别处。甚至……甚至,我还看见那男子……” 白郁心中有些不安,紧张的问道:“你当时看见什么了?为什么我没看见你?” 皇帝看着白郁,冷笑了一声,问道:“看见我?当时你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哪里还会看见就站在不远处的我?想来,应该是早就忘了吧!当时,你们在街上买面人儿,那个做面人儿的师傅见你笑得开心,以为你二人是新婚不久的夫妻,还说了一句‘姑娘,你这相公生得真是好看,不过,看着这身打扮和样貌,不大像咱们中土人啊?’。当时,你并没有反驳,反而是问那师傅‘那你觉得他像是哪里来的呢?’从前,你受不了别人对你的误会,总会立即当面解释说清。但是那一次,你却坦然接受了。街上人来人往,我就牵着马站在原地,想着,兴许你不经意的回头,或是一个转身,便会看见不远处的我。毕竟,从前你每一次回头都会看见我。可是,那一天,我才发现,西北的冬季真冷,冷得我的心也跟着悄悄蒙上了一层冰霜。后来,你们一人拿着一个面人儿向前走了。” 说到这里,皇帝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你不会明白当时我满腔的热情被眼前的这一盆冰水浇灭的感受有多么的讽刺!你走了几步之后,准备驻足回头时,我惊喜地以为,你我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我当时在想,你一定是感应到了我,所以想要在你身后的人群中找一找我。你知道吗?那一瞬 分卷阅读29 间,我整个人好像被解禁了一样,正准备推开那些横亘在你我之间的人潮,向你而来。可是,到底是你我二人隔得太远了。你回头的同时,我正准备迈步走向你,可是,他也与你一同转身,然后,你的额头刚好碰到他的嘴唇。当时,我看见了你脸颊上升起的红云,还有你嘴角的笑容,以及,你并没有推开他。”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久久不能从回忆中走出,眉目的失落与伤心差一点儿就要让白郁动容。可是白郁听到这里,心中却是带着满满的怒意,一字一字地问道:“所以,后来,你便拦下了乌弥尔的使者?所以,后来,你赶在使者前面,在宫宴上,当着众多皇亲国戚的面,让先帝替你向我父亲提亲,让我陷入两难,逼我答应?这难道就是你设计我的理由吗?因为,在你眼中,我负了你?” 皇帝感觉到了白郁周身的怒火,想着她毕竟重伤刚好,努力平复了自己心中的苦闷,说道:“没有,你没有负我。是我不对,不该不与你解释,不该让你带着误会离开。这件事,是我错了。但是,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你对我,当真没有剩下半点情义了吗?难道你我十余年的感情,就比不上你和他……一两年的感情吗?他已经成亲了,娶的是宁国的公主,你和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白郁看着皇帝,问道:“所以呢?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皇帝看着白郁,伸手按着她的双肩,真诚万千地说:“是我,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皇帝看着白郁的双眼,语气温和,低声说道:“回来,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就在皇帝准备抱她入怀之时,白郁一把将他推开,语气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冷峻三分,说道:“皇上您自重,微臣先告退了!” 说完,白郁礼也未行,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一步也未停下,没有半分的犹豫,头也不回。 白郁快速绕过假山,身影消失在了皇帝的眼前。紧接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远,最终,微不可闻。把身后的人和物统统抛在了后面,行色匆匆地离开,确切地说,是逃离,逃离这个充满了阴谋狡诈的深宫。 皇帝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暗自在心中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在这世上,只有我,才是你最值得依靠的!我会等,等你明白,等你回心转意! 竹马离青梅 永昌二十二春,崇文馆里书声琅琅。底下的一群少年中,有一女孩儿额前梳着整齐的刘海,柳眉下的那双大眼总是时不时的悄悄看向窗边的少年,每次看他一眼,心中都甜得冒泡儿,像是蘸了一大口蜜糖一样,心中甜丝丝的。 去年,女孩儿的哥哥因年满十七,所以便离开了皇城,回了雍州。自他哥哥离开后,这一年来,那个五皇子行事是越发乖张,总是喜欢调侃捉弄这女孩儿。 女孩儿虽刚满十六,但却不是一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姑娘。每次五皇子整她,她总是能找到办法回整那五皇子,一来二去,这两人是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一逮着机会就等着看对方出丑。所以,整个崇文馆几乎成了这二人的战场。 无一例外,每次战火一起,都会有人出来调停。这个负责调停的人,便是那位七皇子,也就是整个崇文馆里,除了那几位太傅,唯一一个能让女孩儿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人了。 女孩儿乃是镇守西北的端王之女白郁。 许是从小便随她哥哥白珣来了皇城,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所以性子有些野,不似那些个高门贵女一样,温良端淑。所以,那五皇子总是笑她蛮横无理,不懂温柔。 白郁对此毫不在意:我就是我,为何要学得像那些个娇娇女一样,说话声音那么小,走起路来那么慢,每次吃饭只吃那么一点点?人嘛,还是要活得快乐自在才好,何必要把自己关在那个笼子里面,规行矩步呢?别扭! 一开始,兄妹二人都是四五六岁的小孩子,生得十分白净可爱。皇帝又十分关心他二人,所以,倒是不曾有人约束过他们,毕竟,他二人的背后,可是整个西北。 不过,对于皇帝而言,说白了,无非是有用的质子罢了。 其实,端王并非先帝高宗之子,乃是高宗兄长,前太子的遗腹子。 因为这一点,皇帝一直对端王有所防备,担心他会在西北拥兵自重,毕竟,西北军大部分都是那前太子的部下,且西北军个个英勇善战,忠心耿耿,即便是端王没那个心思,也难保端王身边的人不会生出这些心思来,这一点,皇帝不得不防。 按着规矩,质子一旦年满十六,便可离开皇城。 皇帝虽然心中对端王有所防备,但看在这两个小孩子从小就离开父母来了永兴,一时间,骨肉分离之痛倒是让皇帝心中有些不忍,所以这些年来,对他兄妹二人很是关心,时常会召他二人进宫来参加宫宴。毕竟,养得亲近一些,温顺一些,才不容易生了异心。任何时候,怀柔政策都是统治者屡试不爽的一步高招。 兄妹二人年纪不过差了两岁,和宫里 分卷阅读30 那些皇子也是差不多大小。因此,皇帝便让他二人也随诸位皇子一道,进入崇文馆。想着让孩子们玩在一处,学在一处,热闹一些。却不想,二人到崇文馆的第一天,白郁就和那五皇子百景珸打了一架。 五皇子乃是俞贵妃所出,是个十分调皮的小孩儿,平日里在宫中总爱捉弄一些小宫女小太监。后来到了国子学,也很是顽劣。 整个崇文馆里,之前全是些小男孩,突然来了一个小女孩儿,那五皇子体内的顽劣分子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捉了一只小青蛙,趁人不注意,放在了白郁的砚池里。课上,白郁刚一蘸墨,就惊动了那只小青蛙,然后那青蛙就跳到了白郁的身上,给白郁的衣服上沾了许多墨汁。 后来,不知道是谁偷偷跑来告诉了白郁。小孩子气性大,白郁一听,顿时来了火,当即和那五皇子打了起来。这五皇子虽然和白珣一般大小,倒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男孩儿,没一会儿被白郁揍得脸上挂了彩。 这事儿,一直被五皇子记在心上。毕竟,自己从小到大,还只被这位郡主打过,就连贵妃和皇上都没动手打过他。 后来,这白郁越长越大,武力也是日日见长,五皇子便更不是她的对手了。所以,只好换了个方式来捉弄她,毕竟,这位郡主在文墨方面,赶自己,可就差多了。 每次太傅提问白郁,五皇子就格外高兴,在他看来,看她出丑就是他的快乐源泉。 却是不想,今日太傅提的问题,她居然答了上来。 不过,她也就答对了这一个问题,后面的问题,她居然说成了‘桃花’,也不知她当时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满心想着桃花下的那个人。 五皇子其实一直都把白郁的那些个小心思看在了眼里。他很早就发现白郁对七弟有些不一样,白郁对其他人说话都比较大声,可独独对白景齐说话要温柔许多。 一开始,五皇子并不明白是为什么,等到后来他长大些了,看多了后宫中那些妃子在父皇身边时的神情语态,他便明白了。原来,她喜欢他。 当时五皇子很是不理解,七弟长得俊俏,性子温和,招人喜欢很正常。但是,七弟他为什么会喜欢那个郡主?她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脾气还有蛮横。但每次她不高兴,七弟都会立马去哄她,安慰她,每次自己和白郁发生争执,七弟总是会出来替她解围,永远站在她那边,帮着她。这一点,五皇子始终没想明白。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事情的发展让这些少年手忙脚乱。有些自己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突然间就拨云见日了。 后来,太子病逝,五皇子偶然间发现七弟和姑姑来往密切,尤其是姑姑时常会带着她的女儿到宫里来,甚至有一次,自己在宫外正好碰见七弟去了长公主府。 头一次,五皇子开始对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女出现了反感:明明不过是十五六的小姑娘,却没有半点儿少年的稚嫩活泼,倒像是个大人一样,故作成熟。 想到这里,五皇子倒开始欣赏起那位郡主的真性情来。 后来,五皇子把这事告诉了俞贵妃,本意是想说长公主的女儿被教养得太过温良了些,却不想,俞贵妃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另一方面。 俞贵妃拉着五皇子的手,一脸严肃的让他不要再整日这般闲散,让他打起精神来,是时候去争一争了,因为,那些潜在的对手已经开始行动了。 五皇子这才明白,原来,姑姑和七弟之间,应该是已经站到了一起。那位聂小姐,也就是姑姑的女儿,应该就是姑姑和七弟之间的纽带,若是姑姑助他夺得太子之位,那么,姑姑的女儿将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日后,便会是皇后。 姑姑向来与母亲不和,如今皇后已经逝世多年,太子和七弟乃是皇后所出,所以,姑姑定会动用她多年的关系,不遗余力的帮助七弟登上太子之位。 想到这一层之后,五皇子首先想到的,不是该如何去争太子,而是,白郁要是知道了七弟正暗中与长公主府结亲,她应该会很伤心吧! 从前总想着要捉弄她,取笑她,看她出丑,想看她伤心。可如今,让她伤心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应该很高兴才是,心里确实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担心,担心她知道这件事。 俞贵妃见自己儿子全然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里越是着急了。如今太子不在,眼下几位皇子中,能和自己儿子争夺那个位置的,最够格的就是皇后的那个小儿子了,其他那几个,根本不配。父亲乃是当今宰相,定会动用他在朝中的人脉,为儿子铺好路。只是,这孩子怎么心事重重,没有半分要去争夺一番的气势呢? 俞贵妃本想好好开导开导自己儿子,却不想,这孩子居然问了自己一个与这件事毫无半分关系的问题。 五皇子问俞贵妃,之前七弟不是与郡主白郁很要好的吗?怎么如今突然与公主府来往密切了? 俞贵妃为了让自己儿子有紧迫感,努力去争一争那太子之位,便是这么回答他的。 俞贵妃说,其实,像他们这样在宫里长 分卷阅读31 大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早就学会了审时度势,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与自己无关,或者是对自己无益的人。从前七皇子与郡主兄妹二人交好,那是因为端王手里握有西北大军,太子又与七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子稳住皇城,七皇子稳住西北,如此,他兄弟二人便可安枕无忧,共享天下。可谁知,太子早逝,即便是有西北军又如何?这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必舍近求远?所以,七皇子才与长公主府来往密切,想着先稳住皇城这边的势力。毕竟,这权力的中心都在这皇城之中。 五皇子听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担心。原以为他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却不想,原来看着老实温良的七弟,竟然在背后藏着这么多的心机。 看来,这国子学里,有人是在认真演戏,有人深受感动,而自己,就是那个痴痴的看戏之人。什么喜欢在意,到头来,竟是这般不堪一击,被权力击得粉碎。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也包不住火。郡主亲眼目睹之后,伤心失落的离开了皇城,悄悄回了雍州。 五皇子至今都还记得,那日在城外送郡主之时,郡主与他说的话。 那日天公不作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白郁坐在马车里,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气一般,但却极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五皇子说道:“想不到,会是你来送我。” 当时五皇子是怎么回答这句话的?他想了半天,才找回了之前面对白郁的那副玩世不恭的状态,对着白郁说道:“你之前那个样子丑死了,现在把刘海梳上去,倒是看着顺眼多了。” 白郁很茫然,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是吗?是不是大家心里最喜欢的,其实是那些端庄得体,身娇体弱的女孩儿?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的女孩儿吧!” 看着白郁失魂落魄的样子,五皇子不知为何,心里怪不舒服,有些闷闷的,想了半天,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也不一定!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和你交手了这么久,怎么,这点儿小事儿就被打倒了?看你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与我印象中那个神气十足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早知道,当初兴许我该使一招美男计,这样,或许可以好好赢你一次。” 白郁回过神来,看着他,问道:“那个位置,真的就这么好吗?” 五皇子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问道:“什么?” 白郁指了指马车后面的城门,五皇子反应过来,旋即不以为然的说道:“确实很有诱惑力,但是,若与自己喜欢的相比,也不过如此。” 白郁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与他打闹了这么些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这人看着玩世不恭,整日游手好闲,还十分爱寻衅滋事,但有时候,似乎又比大家都活得通透。 白郁看着他伞边滴落的雨珠越来越密,便说道:“雨下大了,五皇子还是快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白郁便放下了帘子,马车缓缓向城外,向西边驶去。马车后的士兵们纷纷上马,护送她回家。 五皇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默默在心中说道: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白郁离开后的半年,也就是永昌二十二年初冬,七皇子白景齐正式被册立为太子。 雍州 因着先帝病逝,新帝登基,今年的宫宴便一切从简。等到宫宴结束后的第二日,白郁便同端王一道,回了雍州。 宫中的几位皇子,也在第二日相继离宫,去了各自的封地。 也许,这便是人世,分离聚合,大家都免不了俗,也都要学会告别。告别从前,告别过去。告别那些该告别的,不得不告别的,以及必须告别的。 白郁看着从前纨绔不羁的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邕王,带着俞贵妃,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驶出皇城,离开了这里,去了长平。 世事总难料。当年,俞贵妃先帝诞下第一位公主,荣宠后宫。后来,在大家眼中,都以为俞贵妃会是继后。却不想,直到先帝逝世,俞贵妃,也终究只是贵妃。当年太子病逝,众人都以为五皇子会当上太子,毕竟,在当时,从各方面来看,五皇子最有可能脱颖而出。因为,这前朝后宫,俞贵妃的关系是面面俱到。 也许,眼前的胜利并不代表着永远的胜利。同样,世人眼中的失败未必就真的是失败。皇位固然诱人,但是,对于像邕王和俞太妃这等曾经最靠近皇位的人而言,或许,他们早就已经看清楚那背后的代价了。毕竟,只有自己经历过,靠近过,感受过,才会明白自己的内心,才会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看他们如今这般的坦然,或许,有些事情,已经看开了。 白郁驾马出城时,正好遇见了八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敬王。 一如记忆中的那样,这敬王还和从前一眼文质彬彬,温厚有礼,不似邕王那般纨绔,倒是和从前的七皇子性格较为相似,只不过,相较于七皇子,那八皇子更显得温吞了许多。 分卷阅读32 白郁下马,敬王从马车上下来,朝这边走过来。 敬王看着白郁,脸上带着探寻,语气温和似清风,问道:“郁姐姐,你今日便要回雍州了吗?” 白郁看着敬王,看了看他身后,点头问道:“敬王今日就去豫章了?” 敬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皇宫,语气中带着些许落寞,说道:“是啊!如今父王母妃都不在了,皇兄前几日也说过,让我们没事,就早些去封地。皇兄说,这宁国江山万里,我们作为父皇的孩子,要各尽其责,替老祖宗们守好天下,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只想着贪图享乐了,要想想怎么为百姓谋福祉。” 白郁看着眼前这比自己还要小将近两岁的敬王,回想起以前在国子学的时候。 这敬王,自幼便有些温温吞吞的,皇上派他去豫章,倒也挺合适。毕竟这豫章富庶,豫章的太守也把豫章治理得不错。想来,敬王去了豫章,日子还是能与从前一般安逸自在,不用过多烦心。他自小就性子安静,看来,皇上在几位王爷中,倒是对他比较上心了。 白郁一脸赞许的看着敬王,如同姐姐看着弟弟一般。 敬王看着白郁,问道:“对了,郁姐姐,前两年的宫宴,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听皇叔身边的人说,你生病了。郁姐姐,这西境是不是到了冬日,寒冷刺骨,所以郁姐姐病了?” 白郁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温暖:原来,还是有人在关心她;原来,这宫里的一切也不都是冷冰冰的;原来,有些纯粹的情义并不会被时间打击得千疮百孔。 白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过就是觉得这山高水远,所以才找了借口罢了。” 敬王一听,面上的担忧瞬间消失了不少,然后喃喃自语了一句,声音太小,白郁没有听清。 敬王随即问道:“郁姐姐这三年来,在西境都还习惯吗?我听人说,这西境和西土差不多,环境都比较恶劣,郁姐姐可还好?” 白郁点头:“挺好的。” 敬王又问道:“郁姐姐去过西土吗?那里……那里的人,生活是什么样的呢?和我们这里是不是不太一样?” 白郁:西土?自己去过。他们的生活,和这里,真的……不一样! 白郁语气有些惆怅地说道:“去过一次,那里的景色……和这里不一样,很美!” 敬王自言自语道:“那就好,应该是习惯的。” 白郁听清了,问道:“你要去西土吗?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些了?” 敬王听了,立即摇头摆手,否认道:“不是,就是……就是我有一朋友,去了西土两年多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习惯那里的生活,所以想问一问郁姐姐,了解一点儿西土罢了。” 白郁见敬王被自己问得有些紧张了,于是说道:“没事儿,你放心,自从康訾被我们西北军攻破后,西土那边比之前还要稳定,你那位朋友只要不是在康訾,一定没事儿。对了,你那位朋友叫什么?要不要我回去之后,帮你打听打听?” 敬王一听,急忙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郁姐姐好意。我想,只要她过得好便是了。更何况,如今有郁姐姐和西北军在西境守着,即便是宁国人去了西土,也是不会受人欺负的,是吧?” 白郁听了,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有我们西北军在后面,没人敢欺负我们宁国,欺负宁国的下场,就和康訾一样。” 端王妃的马车已出城好一会儿了,白郁见灵霜和尼亚一直在自己身后牵着马等着,便不好继续在这里和敬王闲聊,于是便向敬王道别,然后带着灵霜和尼亚去追已经出城的马车了。 尼亚上马之前,回头看了敬王一眼,细细打量了他,然后才跟着白郁一同离开。 敬王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反倒是有些轻松欣喜地上了马车,然后出城,往豫章方向而去。 …… 出城之后,白郁三人骑马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了王府的人马。 白郁勒马缓行,然后看着身后的尼亚,说道:“好了,如今已经出城了,你可以把帽子摘了。” 尼亚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继而恢复过来,眼神平静而又坚定的看着白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摇头。 白郁见了,说道:“行吧!你想戴着就戴着。如今出了皇城,没人会在意你额上的坠子的。” 说完,白郁便策马去了端王身旁。 尼亚听了,见白郁已经离开,于是低头暗自笑了笑。 一旁的灵霜倒是把尼亚这一笑尽收眼中,然后策马过来,问道:“你笑什么?” 尼亚努力收起笑容,然后看了灵霜一眼,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摆,心情不错的驾马往白郁身后而去。 灵霜看着尼亚,觉得这人最近几日奇怪得很。有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不知道这小哑巴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乐什么。 不过,这人既然是那延烈留在校尉身边的,应该是没错的。 说到那延烈,也不知道刚才 分卷阅读33 那敬王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在校尉面前提到西土。这只要一提到西土,校尉的心中难免会有些闷闷的。毕竟,这眼看就要成了的一桩婚事,就这么被人搅黄了,心中能好受吗?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但愿校尉没有把敬王的话放在心上。 看那敬王温吞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内情,无意提及到的。 …… 十日后,端王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雍州。 端王先行赶往军中,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军务。白珣兄妹二人则陪着王妃一同进城回府。 雍州城外,白郁看着城墙上大大的‘雍州’二字,不由得勒紧了手中的缰绳,驻足,陷入了沉思。 白珣见白郁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问到:“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白郁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没事儿!哥哥你先送母亲回去,我想自己一个人转一转。” 白珣点头,说道:“行,我让灵霜他们留下来。” 白郁拒绝:“不用,让灵霜和尼亚先跟着你们回去,顺便把带回来的东西替我收拾好。我自己一个人没事儿!再说了,这里可是雍州,我还能在自己家有什么闪失吗?” 白珣看了看天色,然后关切地说道:“行,别太晚,看这天,说不定会下雪。” 白珣策马向前,跟在马车旁边。白郁回头看了看灵霜和尼亚,对着他二人说道:“回去帮我把东西整理好,等会儿我就回来。” 灵霜:“是。” 尼亚跟着灵霜一道,自白郁身后策马向前。经过时,尼亚侧头看了看白郁,眼中带着好奇,探究还有关心。 白郁注意到了尼亚的目光,转头看了尼亚一眼,然后把目光再次转移到‘雍州’。 不知为何,这次白郁从永兴回来后,尤其是在看着‘雍州’二字时,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心安,似乎比从前释怀了不少。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上一次从永兴回到雍州时,白郁的脸上和心里赫然写着‘心如死灰’四个大字。当时的白郁,觉得整个天地都是昏暗的,昏暗到透不进一丝光芒。 本来是开开心心地和父亲回宫,等着乌弥尔使臣的请婚。却不想,婚旨没有等来,反而等来了一个‘平西校尉’。当时的心情,压抑悲凉到自己的嘴唇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怎么也动不了。以为自己的人生再无希望,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以后也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自由自在地与他见面。当时只觉得,这天地在嘲笑自己,在无情地讽刺自己。离开时有多么的开心,回来时就有多么的绝望。 可是,这一次,白郁看到这‘雍州’二字,心中很平静,没有之前的悲凉。 他说,让自己回去,回宫里,回他身边。 可是,哪里能回得去呢? 现在的白郁,不是从前那个白郁了。他心中想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回忆中的白郁。 喜欢一个人,不是有恃无恐地想着她会在原地一直等你。因为,你无法保证你这一路的征途上不会遇见更合你心意,更喜欢的人,你更无法向她保证,保证让她的等待是值得的。 喜欢,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奔向你心中的那个人,因为,当她值得你拼尽全力走向她时,才能证明,你……心里一直有她。即便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你也会坚定地走到她身边。 想到这里,白郁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心安从何而来了。 那延烈! 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雍州城见自己。那个人,就是那延烈,一生中只此一人的那延烈。 一次,是那延烈带着能融化漫天冰雪的热情和相思而来,向端王提亲。而后,白郁与他在王府依依不舍的道别,期待着下次见面时的样子,想象着成亲时对方是什么打扮,是什么样子的。 一次,是那延烈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愤怒而来,没有见到白郁,最后失意落寞而去。当时的白郁,就在不远处偷偷看着他,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处,最终消失在了这苍茫的天地间。那一刻,白郁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他的影子一同消失了,离开了,找不回来了。 雍州见证了他二人的悲欢离合。如今,它就像是那延烈留在白郁心中的那点微弱的星火,无法照亮整个黑夜,但是却能带给白郁微弱的温暖。让白郁知道,至少,曾经这里有过一路繁花盛开,尽管如今已经化为灰烬,但它的余热还在。有这些,就足够了。 或许花开的时间很短,但那却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就如那年在乌弥尔…… 后且 永昌二十二年初秋,白珣兄妹二人自都货罗回到雍州不到一个月,雍州城中便收到了消息,有一支宁国商队在乌弥尔境内被害,货物全被洗劫一空。 白珣兄妹二人得知此消息后,脸色颇为诡异。 白珣心中想的是,自己与那日在都货罗遇见的西土男子一路上聊得很是投缘。况且,据自己那两日观察 分卷阅读34 看来,他为人倒是不错,听他说起,乌弥尔人热情好客,沙盗之流并不常见。否则,以他那等身手和见识,断不可能在都货罗轻易着了道儿才是。再说了,听侍卫后来提及,他曾帮妹妹解围。想来,此人性子爽朗耿直,他也没必要骗自己才是。这宁国商队居然在乌弥尔境内发生此等惨事,会不会,是另有隐情? 相反,白郁心中想的却是,那个‘玛瑙’会不会其实是个坏人?或许,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商人;或许,他其实就是乌弥尔派到离羌的奸细。毕竟,他这个人真的很可疑。 他和他的手下分明个个功夫上好,定然是见多识广,哪里会像他说的那样轻易中了迷烟? 再说了,他那身打扮哪里像商人了?全身上下穿得跟个孔雀一样的华贵,衣服上还绣着金丝暗纹,额上那颗玛瑙快有指甲盖那么大。试想,有哪一个商人行商在外会穿得这么招摇的?这不是明摆着让那些沙盗去抢他吗?都说了财不外露,就凭这一点,一看,他就不像一个行商的。 还有,他身边的那五个侍卫,个个人高马大不苟言笑,每个人的眼睛又那么大,看着有些凶神恶煞,倒是比那些个沙盗还要像沙盗。也不知,他们那日到底是真遇见了沙盗,还是遇上了仇家,结果没打赢,再加上那‘孔雀’定然是好面子的,所以才找了那么一个借口。毕竟,这‘孔雀’可是口风紧得很,他倒是什么身份姓名的一点没暴露,反倒是自己心大,两三句就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去了。 现在想想,那‘孔雀’一定不简单。说不定啊,乌弥尔也不像大家想的那样。也许,这根本就是乌弥尔所为。 想到这里,白郁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正准备向父亲说出自己的看法,一旁的白珣便抢先一步,说道:“父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端王正坐,看着面前站着的兄妹二人,而后问道:“误会?什么误会?” 白珣解释道:“父亲,之前我与妹妹前往都货罗,途中恰好救了一支被沙盗抢劫的商队,他们就是乌弥尔来的。儿子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那乌弥尔境内,沙盗并不猖狂。而且,乌弥尔也是十分欢迎各国商旅的,想来,乌弥尔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在他们境内发生的。” 白郁听完,有些纳闷:竟是不知那‘孔雀’短短时间就把哥哥忽悠得这般相信他了?这‘孔雀’还真是好本事!不行,不能让哥哥被他的三言两语所迷惑。 白郁开口,说道:“既然这件事发生在乌弥尔境内,那么,此事定然是与乌弥尔脱不了关系。还请父亲决断!” 白珣听了,有些诧异的看着白郁:之前手下不是说那人还在街上替妹妹解围来着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端王想了想,看着兄妹二人,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事可大可小,我这边先暗中派人去乌弥尔查一查,顺便向宫里奏明此事,究竟该如何决断,还是看上面的意思吧!” 说到这里,端王叹了叹气,说道:“哎!如今你们母亲这病迟迟不见好转,现在马上就要到冬天了。也不知,今年是不是该比往年早一些动身前往永兴。” 听到这话,白郁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涩,思量再三,下定决心,说道:“母亲病重,女儿担心着一路上马车颠簸,会让母亲更加难受。不如,就让女儿留在雍州,好好照顾母亲,今年宫宴,就父亲和哥哥回去好了?” 端王看了白郁一眼,旋即把目光转到白珣身上,白珣点了点头,端王说道:“也好,那就这样吧!” …… 后来,宫里传来旨意,只说西土国家形势复杂,此事稍作调查即可,切勿伤了西土这边的和气,以免招致兵祸。 端王收到旨意后,只好照做。 说来也巧,派去调查的人也是空手而归,什么都没有查到。 想来,应该就是沙盗所为。 只不过,让大家都没料到的是,永昌二十三年,也就是第二年的春末,又发生了一起宁国商队在乌弥尔境内遇害事件。还是同一个地方,后且。 这下,不仅是白珣,就连端王也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了。 后且,乃是乌弥尔东边的一个小镇,和康訾,以及离羌二国接壤,距离康訾西边的纡末,离羌西边的西卢,快马不过半日路程。短短半年时间不到,此地就发生了两起事件,若真是附近沙盗所为,那可就不好断定这沙盗究竟是来自乌弥尔,离羌还是康訾了。 端王打算亲自带人去一趟,倒是要看看这后且究竟藏着什么牛鬼蛇神,那些沙盗又究竟是有多么的神通广大胆大包天,竟然敢一而再的对宁国的商队动手。 白珣想着母亲这一年来都是身体不佳,便想着替父亲分忧,主动请缨,替父亲去一趟。 端王见白珣这般懂事明理,甚感欣慰,拍了拍白珣的肩膀,说道:“好!我儿长大了,是时候出去历练了。” 白郁见父亲准了,心中隐隐有些替哥哥担忧,于是也主动请缨,说道:“父亲,不如让女儿同哥哥一道前往,路上若是遇着什么,也好有个商量。再说了,多一个 分卷阅读35 人,多一个心眼,也多一双眼睛,调查起来也快一些。之前女儿也与哥哥一同去了都货罗,此次,也定会像之前一样,不辱使命。” 端王听了,心中越是高兴,走到白郁面前,笑着问道:“真的?之前去都货罗,回来后一直听你抱怨那里的风沙是如何大,大到你眼睛都睁不开。怎么?现在不抱怨了?如今这春夏之交,西土的风沙可是最强的时候,你当真受得了?” 白郁心想:管它风沙大不大,强不强的?我可不想哥哥在后且遇上那‘孔雀’,万一真像自己想的那样,哥哥着了他的道儿,那可就惨了。这世上,除了父亲母亲,就只有哥哥对我最好了,其他人,哼!都不可信。 白郁睁大双眼,坚定地说道:“受得了,女儿可以的。父亲就安心留在这里,等我和哥哥的消息便是。父亲放心,我和哥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白珣不知妹妹为何执意要随自己一同前往,直觉告诉他,妹妹此行似乎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反而倒像是她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是,她想要证明什么一样。尤其是她说话的眼神和语气,像极了之前在国子学与那五皇子斗气打架一样。 …… 一行人快马加鞭走了十日,终于到了后且。 这次,白郁可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西土的风沙究竟是有多么的强劲! 遮天蔽日,脚下的靴子,身上的衣服都被这满天的风沙染得变了色。即便是带着面纱和头巾,鼻孔里,嘴巴里,头发丝里,也都是黄沙。 身旁马上的灵霜见白郁停了下来,立马递上水囊,说道:“郡主,要不要先喝点儿水?马上就要进城了。” 白郁看着灵霜,接过她递来的水囊,一口下去,水囊里的水瞬间就少了一半。 看来,父亲让灵霜跟在自己身边是对的。毕竟灵霜之前一直是在母亲身边的,对西土这边比较了解。若不是这一路上有灵霜这个女孩子在身边,白郁都不知道除了哥哥,自己能和谁说说话,尤其是遇上一些女孩子的事情,就连和哥哥都不大好开口讲。 白郁把水囊放在自己马背上的空水囊旁边,然后骑马走到灵霜旁边,小声说道:“等会儿进城,到了客栈,你替我安排一下,我想洗澡。我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身上到处都是沙子,尤其是这两日,你懂的,啊?” 灵霜点头:“郡主放心,奴婢明白,定让您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保证让您清清爽爽的。” 白郁满意的点头,看着灵霜,笑着说道:“好。” 白珣骑马已经到了城门,见白郁落在后面,便勒紧缰绳,停下来,大声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白郁见了,策马上前,边走边说道:“来了,就来了。” 灵霜则是紧随其后。 果然,这有了灵霜,白郁出门在外的生活轻松太多。有热水澡可以洗,不用自己愁穿什么衣服,因为,灵霜都会提前给白郁安排得妥妥当当。 客栈里,白郁一边在木桶里洗澡,一边看着凌霜给自己整理明日要穿的衣服,问道:“对了,灵霜,你跟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母亲之前有像现在这样,病这么长时间吗?” 灵霜把衣服放在床边,过来收拾白郁换下的衣服,一边收拾一边回答:“没有。王妃身体向来很好,很少有生病的时候。倒是这次,病来如山倒,王爷请了不少名医,都不见好转。不过也奇怪,王妃这病,虽然迟迟没有好转,但所幸,也没有变得更糟。奴婢之前偶然间听一大夫提过,说王妃这病好治,能治,但就是缺了一味药引。所以,这病才一直拖着,不好不坏。” 白郁听了,靠在木桶边,问着灵霜:“药引?什么药引?” 灵霜回答:“奴婢也只听这一位大夫说过,其他几位大夫并未说到此事。奴婢也不知那大夫所言是真是假。好像是‘蛇目菊’,听说是生长在雪山上常年积雪之地,十分罕见,所以,也不知道那江湖郎中说的是真是假。” 白郁听了,若有所思,想起母亲时常头晕的样子,心中很是担忧。过了一会儿,便问道:“那郎中有没有说这‘蛇目菊’长什么样子?” 灵霜收拾好了衣服,过来替白郁梳洗头发,一边梳洗一边回答:“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郎中只说这药引或许对治疗王妃的头晕头疼之症有意想不到的的奇效。” 白郁一边回想着后且城外的雪山,一边喃喃低语:“这样啊!” 后且附近雪山众多,如今这里春寒未退,早晚还是有些寒凉。若是事情进展顺利,说不定能顺便在当地打听一下。 此地雪山众多,若是有‘蛇目菊’生长,当地人定然是知道的。且不说那郎中所言是真是假,若是能替母亲寻得此药引,试一试,终归是多了几分希望。好不容易能回到父亲母亲身边,还想着要多留在他们身边,好好孝敬他们,可不愿看见母亲被头晕头疼之症所烦忧。 再遇‘孔雀’ 第二日一早,白珣便带人去了后且的府衙。 分卷阅读36 府衙里都是乌弥尔人,说的也是西土话,幸得白珣带了一名懂西土话的侍卫,不然,可就让人头疼了。 府衙看过白珣手中的册印,才带他们去了离这府衙不远处的一处破败的小院子。 前门歪歪扭扭,几乎都快没了门样,感觉大家要是稍微大口呼吸,这门便会立即从门框上‘哐当’一声,掉落下来。白郁看着这两扇摇摇欲坠的勉强称得上是木门的木板,心里担心这门随时可能倒下,砸伤进出的人。 进来之后,府衙的人便将他们领去了屋里,白珣留了两人在门外守着,剩下的人全部带了进去。 里面有些昏暗,刚一点上烛火,白郁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说这如今已是初夏,但这早晨,还是很冷,但眼前这一幕,真是让人心中都冒出了冷汗:这……这里面的……居然……居然是……尸体! 白珣倒是泰然的走了过去,掀开白布,仔细看了看那两具尸体,并着重看了好一会儿他们身上的伤口,然后才让人将白布盖上。 听府衙里的人说,这算是保存得较为完整地尸体,其它的尸体因为受到野兽的啃食,已经面目全非。所以,就和之前的那些遇害的商人一道,埋在了出事地点附近。至于这两具尸体,则是留着以备王城的人前来查案,也好有个交代。毕竟,这半年不到就发生了两起命案,还都是在乌弥尔境内,又是宁国人,所以,不敢匆匆掩埋尸体。 白珣让一旁的侍卫画下尸体身上的伤口,并记下尸体身上的一些明显特征,然后,便跟着府衙里的人,驾马出城,去了城外的案发地点。 白郁和灵霜跟在身后。 只不过,快到案发地点的时候,白珣突然示意大家停下。 白郁上前,顺着白珣的目光看向脚下,这才发现,脚下的黄沙中有许多错杂的马蹄印。看样子,人不少,至少有五六人。而且,这马蹄印的方向,正好与他们要去的地方相同。 白珣眼中闪过一些警觉,然后眉间染上了几分担忧,立即驾马,往案发地点奔去。 大家紧随其后,担心有人故意赶在他们之前,前去销毁了现场残留的蛛丝马迹。 远远的,白郁便看见前面的树林外有几匹马在悠闲地走来走去。近了一点,白郁便看到了树林中的人影。果不其然,约莫有六人。 林中的人在听见了白珣一行人的马蹄声后,并未着急离开,反而是继续在林中四处查看。 树林外,白珣下马,侍卫把马拴好之后,便迅速跟了过来。 白珣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屏住呼吸,慢慢向他们靠近。身后,府衙里的那两人也跟在白珣身后。白郁下马,留灵霜在那里把马拴好,自己便把手中长剑紧紧握在手中,然后跟在白珣身旁,目光紧紧锁在距离自己最近,就在自己前面十余步距离的,正认真看着树干的人。 那人围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长长的卷发散在身后,帽檐处有一圈金色暗纹,在树林间斑驳的阳光下,隐隐闪着光。他的手上带着黑色的手套,左手正摸着树干,似乎是在仔细回想着什么。 那人感觉到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突然之间,便转过身来,说了一句白珣兄妹完全没听懂的西土话。见身后来人是白珣,脸上的严肃转瞬即逝,旋即变成了开怀的笑容。 白郁手中正准备抽出的长剑,在见到那人之后,突然就停下了。白珣在看清那人的面孔后,也是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那人轻轻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倒是白珣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后且的府衙,在看见此人后,急忙走到白珣身前,正准备俯身行礼,就被那人挥手示意制止了,然后那人对他们说了句西土话,那两人就退到了白珣身后。 那人眼带笑意的看了看白郁,然后走到白珣身前,用不大流利的中土话说道:“白兄,好久不见。” 白珣把腰间的长剑按回,然后看了看身后那两个府衙里的人,再看向面前这人,问道:“不知兄台在此处,是?” 那人将自己身后的五人召集过来,然后说道:“查案,和你们……一样。” 白珣听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前这人的装扮,再结合刚才身后两人在见到他时的反应,心中猜想,此人身份定不简单,若是寻常的商人,这哪有府衙里的人向他行礼之事?即便是在西土,也断不会有官员向商人行礼这等事情。况且,看看刚才自己身后这两人的神情和举止,他……应该是这后且的一个重要人物。 白珣想着此人性格爽朗不羁,便未做他想,直言不讳问道:“查案?商人也要参与查案吗?” 那人看了看脚下,摇摇头,笑着说道:“此前并非有意隐瞒,还望白兄勿怪。其实,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嗯……需要处理这个……事情的。” 说完,那人看了看白珣身后的人,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们到自己这边来。 那两人果真恭恭敬敬地走到了他身边,并未行礼,而是用西土话问候了一声。 这一声,白珣兄妹二人都没听懂,反倒是白珣带来的那个 分卷阅读37 懂西土话的侍卫,在听过之后,脸色大变,抬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见那人对着那两人点了点头,于是便悄悄走到白珣身后,小声说道:“世子,你面前这人……是王子。” 白珣听了,双眼带着疑惑看向身后的侍卫,侍卫点头。白珣回眸,仔仔细细看了看面前这人的装扮,尤其是腰间的镶着绿宝石的腰封,以及他披风下隐隐可见的那柄弯刀,刀鞘上的金色花纹。果然,此人身份不简单。 白珣目光上移,看着面前这人,问道:“你是王子?” 那人听了,似是不经意的从一旁收回目光,眼神微不可察的看了看白珣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白郁,然后看着白珣,说道:“白兄你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白珣摇头:“没有,不过是我身边的这个侍卫能听懂几句罢了。” 闻言,那人看了看白珣身后的侍卫,笑着走近了一步,说道:“既是如此,还望白兄勿怪。出门在外,也是不得已。” 白珣点头,然后问道:“不知王子在此处,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那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然后对着白珣说道:“线索是有,不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人相信。” 白珣:“是什么?” 白郁此时正带人在树林中查看。 那人不知为何,突然说话声音大了些:“这些树干上有许多被刀砍过的痕迹,还有溅洒的血迹,若是结合那些尸体上的伤口,一对比,便能看出。” 白珣闻言,立即走到白郁身旁的大树下,同白郁一道仔细看着树干上的印记。果然,这树干上有不少被刀砍过的痕迹,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回想起之前那两具尸体上的伤口,看来,这里果然就是宁国商队们遇害的所在地。 这痕迹,一看便知是用的刀,不是剑。不过,这西土境内,几乎每个国家都是用的刀,这一点,很难起到实质性的作用。尤其是在乌弥尔境内,况且他身上……也佩着弯刀。 想到这里,白郁侧身,看了看他带来的五人,见他们腰间都佩着弯刀,说道:“确实,是刀留下的痕迹,不过……” 话还没说完,白郁便抽出手中的长剑,使向他,说道:“你们用的,不也正好是弯刀吗?” 那人听了,立即抽出腰间的弯刀来抵挡白郁的长剑,一边抵挡一边笑着看向白郁,挑了挑长眉,说道:“是吗?那你看好了!” 说着,这人轻轻松松的抵挡着白郁的长剑,一边让自己的人不要动手,一边用弯刀将白郁的长剑引向另一边的树干。然后,二人的刀剑在打斗中纷纷砍向树干。紧接着,弯刀似灵蛇一般,轻巧的夺过白郁的长剑,长剑掉落在地。 那人将长剑捡起,递给白郁,眼神示意白郁看一看二人身旁的树干,说道:“你仔细看一看这树上的痕迹。” 白郁有些气恼,接过长剑,并未立即把剑放回剑鞘,而是一手执剑,一手拿着剑鞘,有些不甘心的看向一旁的树干。 不远处的白珣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立即走了过来,看着树干上的刀痕和剑痕,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走到之前的那棵大树下。 来来回回三次,白珣心中有了答案:“所以,虽然都是用刀,但是,各国所产的刀,也是有明显差别的。” 白郁在对比了两棵树上不同的刀痕之后,一时间,总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于是说道:“可是,并不是这乌弥尔产的弯刀,每一把都想你手中的一样,灵活锋利,刀刃也并不都是一样的。” 那人看了看白郁,低头笑着说道:“看来,你对乌弥尔不是很了解。” 白郁听了,心中有些不快:了解?我自然是不了解的。再说了,我有必要了解吗?西土这么多国家,难道我每一个都需要了解吗?我又不是乌弥尔人,自然是不了解的,这一点,很好笑吗? 白珣听了,则是好奇的问道:“还望王子赐教。” 那人把手中的弯刀递给白珣,接着,又从自己身后的侍卫手中取过一把弯刀,递到白珣手中,说道:“乌弥尔境内,有丰富的矿藏,就比如说金银铁矿,还有磷矿和硫矿。所以,我们乌弥尔锻造的刀器,不仅不会轻易折断,刀刃更是比寻常的要薄许多。因此,那些宁国商人若是为我乌弥尔人所害,他们身上的伤口,以及这林间树干上的刀痕,定不会是像你们看见的那样。” 白珣听完后,觉得此话却有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白郁听了,觉得这‘玛瑙’说言倒是有理,只是,不能全听他一个人说的,他的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 白郁想了想,问道:“可是,你能保证那些沙盗用的一定就是乌弥尔锻造的刀吗?万一不是呢?” 那人听白郁这么一问,眼中带着惊奇和赞许,俯身低头,凑近了些,视线与白郁保持相平,看着白郁,笑着问道:“你们中土话不是有一句,叫‘工欲事要利器’吗?如果换了是你,你会用一把钝刀,还是选择一把锋利无比又更为灵活的刀呢?” 白郁踮了踮脚,眼中有些骄傲得意的看着面前这人,说道:“ 分卷阅读38 你说的,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吧!聪明人,自然是选择后者了。谁会那么想不开,选一把不顺手的钝刀呢?就算是砍柴,也还要磨一磨。” 那人站直身子,笑着说道:“这不就对了?所以,那些所谓的沙盗,绝不会是乌弥尔人。” 白郁有些纳闷了,问道:“什么叫‘所谓的沙盗’,难道,你怀疑这根本就不是沙盗所为?” 那人点头:“不错,这西土境内,可不是只有沙盗。有些人,可比沙盗凶狠,比夜里的狼还要残忍。” 白郁听了,不由得后退一步,然后把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走到白珣身边,说道:“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白珣看了看一旁的王子,然后对着白郁说道:“看来,此事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说着,白珣突然凑到白郁耳边,悄声说道:“这西土各国之间,□□,咱们还是尽快将此事告知父亲,以免打草惊蛇。” 白郁点头,看了看一旁双手抱在胸腔,坦然自在,目不斜视的乌弥尔王子,随后低声说道:“哥哥说的是,可是,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如今虽然洗脱了乌弥尔的嫌疑,但是,却没了怀疑的目标,这要如何是好?难道要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吗?” 白珣心中有些为难,思量再三,说道:“不如,咱们问问他?他毕竟对西土这边比我们熟悉,说不定,他知道呢?” 白郁听了,有些犹豫:“他?他也不一定什么都知道,万一他不知道呢?” 白珣:“问一问,万一刚好他知道呢?” 说完,白珣便从白郁身旁离开,走到他身前,拱手而言:“那不知王子心中,可有了怀疑的对象?” 这位王子看了看白珣身后的白郁,说道:“这自然是有的,不过啊,有些人未必会信,说了,也是白说。” 白郁听了,眉头一皱:这还真是只孔雀,说不得,怀疑不得,心眼小! 闻言,白珣猜想定是刚才兄妹二人的谈话被他听见了,面上有些尴尬,只好赔笑道:“王子说的哪里话。王子终究是要比我等更加熟悉了解这西土的情况,还望王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妹一般见识。” 王子听了,低笑一声,说道:“白兄言重了,白兄乃是我恩公,白兄有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说完,还不忘看一眼白郁面上的反应。 接着,他继续说道:“这后且,乃是我乌弥尔东边一个边陲小镇。往北,快马不过半日,便是康訾的纡末;往西,不到半日,就是离羌的西卢。之前,我与白兄初次相见之地,距离康訾的纡末也不过是一日的路程。离羌和康訾,想必,白兄对离羌更为了解。” 白珣隐约听出了王子的话外之意:“你的意思是?” 王子笑了笑,挑了挑眉,看向北边,说道:“西土国家众多,且多是小国。只有乌弥尔和康訾算是这二十八国中的两个大国。野心这种东西,从来不分中土西土,也不分江南塞外,只看,想与不想。乌弥尔人热情直爽,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即便是乌弥尔的沙盗,也是讲规矩的,只劫财,不伤人。” 白珣:“多谢王子赐教。” 说完,白珣便向这王子告辞,然后准备带着白郁及身后的侍卫前往康訾暗中查看一番。 那王子却是叫住了白珣,说道:“既然白兄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就不妨直说,我叫那延烈,若是白兄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欢迎随时到乌弥尔来。我们乌弥尔人,定会备上最好的美酒,还有烤肉,招待客人的。” 说完,这王子还不忘看一眼已经上马的白郁,然后向白珣挥了挥手,说道:“一路小心。” 白珣策马回头,点头说道:“多谢!” 说完,一行人便骑马离开了。 暗杀 既是暗中查访,大家改了装扮,换上了西土的服饰,白珣兄妹二人也换上了去年去都货罗的那身西土装扮。 白珣一行人先是去了纡末。 一路上,白郁总觉得身后像是跟着什么人,或者说是因为这一路上遇见的那些康訾百姓,似乎都不怎么友善的原因。 这纡末,不仅水源稀缺,黄沙满天,狂风大作,整个镇上,似乎人也都很少。仅有的一些百姓,个个都眼神不善,目光让白郁心中有些发怵。 白珣仔细留意着这城中的百姓,发现他们似乎不大像是寻常百姓。而且,走了这么久,也未见城中有兵器铺一类的。白珣心存疑惑,决定亲自试一试。 白珣夹紧马腹,假装马匹受惊,故意驾马冲向前去。白珣注意到,两旁的那些百姓看似惊慌,却都能准确的避开自己的马。若换成是普通百姓,全然不可能这般灵活躲开,或者是,脸上并无太多的惊慌失措。看来,这纡末,果然有问题。 白珣看着前面的人群,决定再进一步试探他们,于是装作被马摔出去的样子,从马背上跳下,撞向人群。白珣撞倒在街边的人群,发现那些人并没有接住自己,反倒是被自己撞到了地上。 分卷阅读39 就在白珣以为自己多心,误会了这些百姓的时候。起身之时,白珣没站稳,不小心压到了身旁路过的一男子,结果这男子反应相当迅速,立马将白珣从地上给拽了起来。那力气,可不像是一普通男子,分明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才有的巧劲儿和力气。至少,此人的身手不会比白珣差太多。 白珣起身站稳后,留意到周围的人在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他。趁着白郁下马前来扶自己,白珣继续装作扭伤十分严重的样子,任由白郁搀扶着自己一跛一跛的走向另一匹马,然后由着两个侍卫把自己扶上马背。自己之前的那匹马,则由侍卫骑着,缓缓向前。 在城中转了一会儿,白珣一行人便出了城,继续往东。 路上,白珣看了看身后的纡末,准备让白郁往南,从离羌取道先回雍州,让父亲派人前来接应。白郁却是不答应,害怕这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反而让哥哥落入虎口。 白郁看着前方,说道:“哥哥放心,若是咱们到了耐宛,向那国王表明身份,即便这康訾真的是狼子野心,也断不敢公然加害于我们。好歹,我们也是宁国的皇室宗亲。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白珣心中仍是有些担忧:“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白郁看了看灵霜递过来的羊皮地图,望了望头顶上空的烈日,说道:“再过两日便可到耐宛,哥哥别想太多。总归是要亲眼去看一看,才知道前面究竟是龙潭还是虎穴。再说了,若我们真在它康訾境内有个什么闪失,想来,那国王也不好向父亲,向宁国交代。毕竟,这皇室宗亲可与寻常商队不同。” …… 快马加鞭,两日后,白珣一行人到了康訾王城,耐宛。 王城就是王城,与纡末那个边陲小镇可就大不一样了。街上百姓来来往往,十分热闹。随处可见的商铺,还有几间兵器铺子。 白珣早在进城被城门士兵拦下之时,便向城门侍卫表明了身份,所以,在城中,他们并未受到那些巡逻士兵的盘问。 白郁跟着白珣进了一间兵器铺子,白珣带着那名懂西土话的侍卫在与铺子里的师傅交谈,认真观察着铺子里的兵器。白郁则是注意着耐宛街上时而出现的巡逻士兵。 白郁看了一会儿,侧身,对着一旁的灵霜说道:“灵霜,我发现这耐宛城把守得真严,你看街上那些康訾的士兵,一会儿一支一会儿一支的,搞得我心里都有些发慌。” 灵霜开解道:“郡主您怕是多虑了。这耐宛乃是康訾王城,巡逻的士兵自然是要多一些的。说不定,咱永兴城里巡逻的士兵比这里的还多呢?” 一听到永兴,白郁心中便有些失落,甚至有些生气。转过身来,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些弯刀,低声说道:“哪有。可自在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上午去国子学,下午去公主府的。别提多潇洒了。” 灵霜一直留意着街对面的那些小玩意儿,未听清白郁说的什么。等到白郁说完了,灵霜才反应过来,问道:“郡主您刚才说什么?” 白郁看了看那些兵器,抿了抿唇,眼神飘向街对面,说道:“没什么,我说,去年同哥哥去离羌王城都货罗的时候,也没见人家的王城里有这么多的巡逻士兵。” 就在白郁和灵霜二人闲聊之时,突然,有一士兵对着街上一支巡逻的队伍指了指白郁这里,然后,这支队伍便朝着白郁他们走了过来。 灵霜见了,心中有些紧张,立马站在白郁身前。 那人见灵霜此举,走近之后,用一口十分不地道,十分生拗,听着十分别扭的中土话对着白郁二人说道:“国王请世子到王宫。” 白郁听他说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于是,白珣一行人便跟着他们,去了王宫。 …… 原来,这康訾的国王是个看着很和善的老头儿。这是白郁见到康訾国王第一眼的时候,心中留下的印象。 白郁倒是没有注意其它,只觉得这老国王说中土话说得十分的慢,慢得她都快听得去和周公一同品尝这桌上的美酒瓜果了。而且说得还很别扭,听也听不明白。 但是,不得不说,这康訾的葡萄酒还真是香。香气甘甜醉人,微微带了一丝涩,颜色又十分的鲜艳,倒真是比宫宴上的那些酒更为醉人。不仅酒香醉人,颜色更醉人。 白郁倒是没多少心思听那国王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像念经一样的蹦出来中土话,倒是白珣,因为世子的身份,只好坐在那里,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听那老国王说话,还要时不时的回答。不过还好,那侍卫就端坐在白珣身后,能迅速准确的传达出那国王说的话。所以,白珣听得倒也没有白郁这般心身俱疲,昏昏欲睡。 白郁坐了许久,久到险些就要睡过去的时候,迷糊间见白珣突然站起身,于是立马清醒了大半,跟着站了起来。 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听他在那里念经了。 从王宫出来后,白珣脸色不大好,看着白郁,说道:“这康訾果然有问题。” 分卷阅读40 白郁不解,双眼带着困惑和朦胧,问道:“什么问题?哥哥刚才不是与那国王聊得挺好的吗?那国王看着很开心啊?而且他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和善,哪里有问题?” 白珣看了看身后,摇摇头,说道:“不过是些假象罢了!这国王狡猾得很,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白珣见白郁仍是未明白,只好牵着马,走到白郁身边,说道:“先出城,出去了,我再与你细说。” …… 出城后,白珣接过身后侍卫手中的弯刀,说道:“这刀,就是证据。” 白郁看着白珣手中的弯刀,想了想,问道:“真和那‘孔……’王子说的一样,这刀与那些被害商人身上的伤口吻合?” 白珣看着手中的弯刀,然后将它抽了出来,看着刀刃在阳光下闪射出冷冷的寒光,说道:“八九不离十。这康訾的锻造技艺,不如乌弥尔的纯熟。尽管都是弯刀,但乌弥尔锻造的弯刀和这康訾锻造的弯刀,刀刃走势上还是有许多细小的差异。而且康訾锻造的刀,刀刃稍厚,刀身也不大轻便灵活。” 白郁:“那我们现在是回雍州吗?” 白珣摇头:“不,趁着康訾国王还未起疑心,我们先去后且,想办法取得后且府衙的同意,看能不能把尸体带回雍州。趁着如今天还未热,快马加鞭,尸体应该能多保存几日。只希望,铁证面前,康訾能给我们宁国死去的商人,以及这背后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 此行还算顺利,到了后且,府衙的人答应把其中一具尸体交给他们,允许他们带回雍州。 不过,他们刚出了后且不到半日,就在路上,被一群人包围了。看对方的人手,不下于三十人,个个蒙面,手持弯刀,似一群秃鹫一般,眼神又狠又准的死死盯着白珣他们。 兄妹二人看了看四周包围他们的蒙面人,彼此交换了眼神,然后,白珣便用中土话大声问道:“不知这是何意?劫财?” 敌人不答话。 白珣看了一眼身旁那个能听会说西土话的侍卫,示意他用西土话把自己刚才说的告诉他们。 侍卫问完之后,对方仍是不答,反倒是突然勒紧缰绳,马蹄声伴随着嘶鸣声,从四面八方向白珣他们收紧过来。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白郁同灵霜也抽出长剑,同两名侍卫一起,守在马车上的尸体旁边,白珣则带着其余侍卫在马车前面奋力御敌。 大家明白,眼前这三四十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沙盗,而是那些‘所谓的沙盗’,或者说,根本就是之前杀害宁国商队的背后之人派来的。 看来,方向是对的。如若不然,那背后之人不会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派人到这里来暗地里杀人灭口。 真可谓是一石二鸟的完美离间高招。 一来,杀人灭口,不会让事情的真相败露了出去;二来,如今这里还是在乌弥尔境内,即便是调查,首先会把目光锁定在乌弥尔,况且,他们还是宁国皇室宗亲,就凭这一点,乌弥尔即便是能洗脱嫌疑,也会让宁国对乌弥尔产生隔阂,心有嫌隙。 看来,还真是哥哥说的那样,假象! 那康訾国王,现在应该正在举杯庆祝吧!毕竟,他派来的这些杀手,可都是暗中豢养的杀人利器,很难招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白珣身边的侍卫已经倒下了三个,剩下的,也个个都负了伤。就连白珣和白郁兄妹二人,在侍卫的保护下,也受了轻伤。 这里是一片荒园,上空的烈日照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加上那些弯刀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白郁不免心生绝望:即便是父亲收到了哥哥之前传回雍州的消息,立即派人前来,也不会像及时雨一样,能瞬间出现在这里。除非是,天降神兵。不然,大家今天可都得交代在这里了,和身后马车上的那具尸体一样。说不定,比他还惨,现在天气越来越热,说不定,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成干尸了。 白郁越想越后悔,越想越不甘心: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呢?喜欢的人变心了,现在还被人追杀。追杀也就罢了,对方还人多势众,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肯定没有多少胜算。说不定,等会儿还要暴尸荒野。也许,还会被那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兽啃掉自己的胳膊和腿。完了,这下死定了。 可惜了,自己才十七啊!才刚回到父亲母亲身边!真的要这么惨吗? ‘孔雀’受伤 就在白郁悲伤之时,突然听见了从头顶上方传来的雄鹰的惊空遏云之声。 此刻,白郁自然是没功夫去欣赏上空盘旋的雄鹰,只恨不得现在来的是救兵。当然了,白郁深知可能性不大。比起来,若是出现一群野兽也好,狼也行,虽然白郁自己有些怕,但至少,大家同归于尽。总好过被这些人杀了,还要让他们逃之夭夭,继续为非作歹。 也不知是老天显灵还是白郁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眼睛出现了幻觉,白郁似乎真的听见了马蹄声,看见了远处大约有五六人正骑马朝这边跑来。b 分卷阅读41 r   左右不会比现在情况更糟糕了,来的那五六人,应该不会是这群杀手的援军。因为,这群杀手的战斗力太强大,似乎根本不需要别的帮手,就可以轻轻松松除掉他们。 就在白郁分心之时,小手臂被弯刀划破,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绿衣红血,看着很是刺眼。 紧接着,一支羽箭自白郁耳旁穿过。 白郁反应过来后,转身之时,才发现身后那杀手已经中箭倒下,他手中的刀就落在自己脚后。看来,这支箭若是再晚上那么一丁点儿,自己这小命,可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很快,那五六人便骑马围了过来。 这时,白郁才不经意间发现,来人,居然是那‘孔雀’……不,是那位乌弥尔的王子,那延烈。 白郁和灵霜仍旧守在马车旁边,白珣正在马前与那些杀手厮杀。 那延烈带着那五人来了之后,白珣他们得了帮手,局势略微出现了好转。 白郁和灵霜这边,多了两人相助,白珣那边,又有那延烈与其他三人相帮,应付起来,稍微轻松了一些。 头顶上的雄鹰依旧在盘旋,荒园上的人手拿刀剑,厮杀一片。 但是,以少胜多并不常有,更何况,对方不仅人多,还都是高手,即便是有了那延烈六人相助,白珣他们也还是处在下风。 如今,白珣这边,只要是还站着的,没有一人没受伤,就连那延烈自己,身上也受了伤。看着眼前这形势,白郁心情起伏甚是巨大:原以为有援兵相助,能反败为胜,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哎,这孔……不是乌弥尔的王子吗?出门在外的不是应该多带一些人的吗?怎么就带了这么五人。还有,他怎么都没有通知后且的士兵呢?万一这王子也跟着倒霉,这后且,就不怕被乌弥尔国王问罪吗? 白郁在心中默默为这倒霉的那延烈默哀,感叹他短暂的王子生涯,叹息他要像大家一样,命丧于此了。 突然,那延烈对着那些杀手们说了一句西土话。紧接着,白郁发现那些杀手动作出现了犹豫,那延烈又说了一句,那些杀手看了看同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不要命的向他们杀过来。 这杀手一旦不要命,那白郁他们可就真的……没命活了! 白郁心中越发有些恼怒那延烈了:虽然早死晚死今天都得交代在这里,但这那延烈,也不至于故意刺激这群杀手吧?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的姑娘,但……这刀尖儿下保命的功夫,自己还真是没有。完了,但求这些杀手们到时候刀口快一点儿,狠一点儿,准一点儿,给自己个痛快好了。 就在白郁暗自埋怨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被三个杀手给围住了,灵霜那边也被两个杀手拖住。 完了,看来这些杀手是准备逐一击破了。之前和灵霜两个人一起对付他们,尚且胜算不是很大,如今,可不就是小羊羔一只,任人宰割了吗? 罢了罢了,也算是为国捐躯,值了!好歹也算是宁国的英雄,没有辜负父亲母亲的栽培。行了,决一死战吧! 白郁看着那些弯刀和自己的长剑交在一起,然后立即散开,顾左顾右,还要提防身后,本就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如今,是真的在挑战她的极限了! 白郁好不容易躲过了左右使来的弯刀,正准备躲开后背的敌人时,一回头,发现那弯刀已经直直地从自己面前划了过来。 完了,这次是真躲不开了。 或许是被吓的,一时间失去了反应,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弯刀。 可是,预料之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倒是自己身前有一黑影一闪而过,还没看清,就被拽着转了一圈,带到了一旁。 回过神之后,白郁才发现了自己肩上搭着的一只胳膊,沉得很,重得很。 白郁顺着胳膊看过去,才发现,居然是……那……延……烈。 此时,他左手搭在白郁肩上,右手拿着他的弯刀,眼神凌厉,充满了杀气,看着围过来的四个杀手,说着白郁听不懂的西土话。 白郁觉得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好沉:这那延烈怕不是整个人的一半重量都放在自己肩上了吧?这人个子虽然很高,但看着也不胖啊,怎么这么沉?跟块大石头似的。 那四个杀手听了那延烈的话,眼神流露出了半信半疑,迟迟未动。 紧接着,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这动静一听,便知来人不少,起码数十人。 杀手还想再拼一把,一杀手持刀向前,尚未靠近那延烈,就被那延烈身后传来的箭射倒在地。其余三个杀手见了,纷纷转身,准备逃跑,同样也被羽箭射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白珣那边的杀手们,看着射过来的羽箭,只好策马掉头,心有不甘地速速逃命而去。 白珣见状,一手按着受伤流血的胳膊,脚步踉跄的朝着白郁这边过来。 一旁的灵霜身手倒也不错,虽然受了伤,但也还能坚持,走到了白郁这边。 白珣看了看 分卷阅读42 马车,万幸,尸体并未受到损毁。只是,白珣转眼间看到那延烈和白郁的时候,瞬间脸色有些难看。 这……这那延烈……他……他竟然……就这么光天化日的……搂着自己妹妹的肩膀。这……成何体统!虽说这西土民风比中土较为开放,但……不行,得赶紧给我松开。 一旁的灵霜见了,也觉得甚为不妥,正准备过去把白郁扶过来,二人就看见那延烈突然从白郁身旁滑了下去,像是浑身无力一般,倒在了地上。 白珣前一刻还有些生气,此时见那延烈这般,生气转眼间就烟消云散。白珣急忙走到那延烈旁边,正准备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手一伸到他的后背,才发现,原来,他背上受了伤。看样子,伤势很重,血一直流,把他背后的衣服都浸湿了好大一片。 赶来的数十人是府衙派来的,见那延烈受了伤,便急忙下马,将他从地上扶起。正准备带走,那延烈却是摆了摆手,指了指白珣和白郁,意思是,带他们一起离开,回后且。 一路上,白郁像是失了魂一般,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刚才,他们把那延烈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白郁看到地上那一大块被鲜血染红的沙土时,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心中极力想要让自己表达些什么,说些什么,但就是无法开口,就是想不出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或者,想不明白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什么? 等进了后且城门,看见街上百姓向她投来的心疼,可怜的目光,白郁才渐渐恢复了神志。想到他们一行人此刻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样子,应该是很吓人的。不过,因为是跟在后且城里的士兵身边,所以这些百姓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是坏人,恶人,反倒是以为他们是被士兵救回来的人。 短短半月,白郁感受到了来自不同国家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和目光,此时,白郁倒是觉得,心中有些感动。 说不出为什么,也不明白这感动究竟是因何而来。 到了府衙之后,那延烈因为失血较多,已经昏迷,被送进了屋里包扎伤口。 后且城不大,大夫不多,加上说的话白郁他们又听不大懂。唯一能听懂的那个侍卫,刚才已经被那些杀手杀了。所以,白郁他们只好自己打水来,互相清洗伤口,然后用带来的仅剩的几瓶药互相包扎伤口。 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句西土话,白郁听不懂。 但凭着他们说话的语气,白郁隐约能明白,似乎,那延烈的伤……很严重! 只不过,他为何要替自己挡那一刀呢?即便他与哥哥交好,也不至于这般奋不顾身。还是说,真像他说的那样,乌弥尔人热情好客,爽朗大方,对朋友十分热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能为朋友两肋插刀? 应该是的吧?看街上那些百姓的目光,就知道,乌弥尔,似乎比康訾更为纯朴真实! 过了许久,里面出来两个士兵,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盆清洗过伤口的血水。白郁看着这两盆血水,竟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疼。想到那一刀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此刻,怕是早没了性命!瞬间便觉得自己身上这点儿小伤,什么也不算。 倒是灵霜,不知从哪里得了一瓶药粉,走到白郁身边,说道:“郡主,这是我刚在外面买的,奴婢先替你敷上。” 白郁看了看自己小手臂上那一指长的伤口,伤口刚才已经简单处理包扎过,便说道:“不了,你拿去给我哥哥吧!他胳膊上的伤比我的要重,去吧!” 灵霜见白郁坚持,遂只好把药拿走了。 那延烈受伤昏迷,他身边的五个侍卫尽管伤得不轻,但仍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屋里屋外。 第二日一早,那延烈清醒过来,便让人把白珣兄妹二人叫了进去。 白珣见那延烈伤得不轻,面色苍白,唇上血色暗淡,身上又缠了许多纱布,心中愧疚与感动交织,上前,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昨日,多谢王子出手相救。日后,若有需要,白某定当万死不辞!” 白郁见到那延烈这副虚弱的样子后,心中也是有些心疼。毕竟,从前神气十足,如今虚弱不堪,很难让人不心疼。况且,人家还是一个十分仗义正直的人。 所以,白郁听了白珣这些话之后,看着那延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哥哥说的对,于是便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延烈看着白郁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点头,面上浅笑,然后说道:“经过昨日一事,白兄心中有何打算?” 白珣看着靠坐在床前的那延烈,说道:“我想,尽快将尸体带回。而且,尽量取道离羌南边,以免再遭埋伏。想来,康訾即便再大胆,也不会深入离羌南境才是。” 那延烈听了,说道:“这一点,我赞成。不过,白兄的手下昨日已经丢了不少。若是白兄信得过,我想派人护送白兄一程,看到白兄平安踏入宁国境内。” 白珣现在已经是十分相信那延烈的为人了,于是当即答应:“如此,我兄妹二人就先行谢过王子了。” 那延烈道:“白兄客气。不知白兄准备何时动身?”b 分卷阅读43 r   白珣看了看白郁,兄妹二人想法一致,白珣道:“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动身。” 那延烈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思量,旋即似是不经意的将目光停留在了白郁的手臂上,语气里带着担忧,说道:“可是,她手上有伤,又是一个姑娘,怕是不能和白兄一道辛苦赶路了。” 白郁正准备活动活动自己的胳膊,说没事儿。 一旁的白珣看到白郁手臂上厚厚的纱布后,迟疑了片刻,说道:“倒也是。” 旋即,白珣回头看着白郁,商量道:“不如这样,哥哥先行一步,哥哥留下两人给你,你与灵霜慢慢回来,可好?” 白郁正准备点头,就听见那延烈在那边说道:“这西土的沙漠和荒原上时常会有狼群出现,若是人少,极容易成为野兽的攻击目标。此举,怕是有些危险。” 白珣和白郁觉得他这话倒也没错,想到去年他们还在离羌遇到了狼群。而且当时他们身边的人比现在多,都险些没能脱险,如今,人更少,万一遇见狼群,危险岂不是更大? 那延烈见他兄妹二人面上有些犹豫为难,于是一脸正气的说道:“不然,就让她先留在这里,白兄回到宁国后,再多派些人来接她回去好了,到那时,她身上的伤应该也都好了。若是白兄信得过在下,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一定让她平平安安!” 此话一出,白珣不由得想到昨日那延烈搂着白郁肩膀的场景。虽然后来证明了不过是个误会,可白珣总觉得那个画面有些诡异,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但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儿。但是看到那延烈这一脸正经,回想起此人昨日曾出手相助,再结合之前对他的了解。白珣觉得,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是自己多虑了。于是,稍作思量,便点头答应了。 白郁觉得很奇怪,自己这伤,分明还没有哥哥的伤严重,怎么到了他们眼里,就像是到了寸步难行的严重程度了?还有,哥哥怎么就……点头了? 白郁正准备拒绝,就见白珣神色着急,有些匆忙地说道:“妹妹,你先留在这里把伤养好,哥哥先把尸体带回去。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可耽误不得。你放心,哥哥回去之后,事情一处理完,就立即派人来接你。” 白郁有些懵了,说道:“不是,哥哥,我没……” 白郁话还没说完,白珣接着说道:“哥哥知道,但昨日你也看见了,前路凶险未卜,哥哥不想让你和我一起冒险。等回了雍州,我与父亲将此事上奏回宫,到时尘埃落定,康訾定然不敢再生事端。那时,哥哥就让人来接你,好不好?” 白郁见哥哥一直忧心着此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就留在后且,让哥哥没有后顾之忧,早日将尸体运回雍州,然后上报朝廷。白郁心中虽然有那么几丝不情愿,但最终权衡一番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白珣见白郁终于点头答应了,于是便回头,对着那延烈感激道:“如此,那便多谢王子了!” 那延烈抬手道:“白兄你放心,我一定把她带在身边,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白珣又同白郁交代了几句,留下了两名侍卫,便带着那延烈指派的二十余人,带着那具尸体,匆匆出城,离开了后且,一路向东,往离羌而去。 白郁带人送白珣出城,看着马蹄扬起的黄沙,望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苍茫大地的身影,许久,才带着灵霜和那两名侍卫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白郁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哥哥此行平安顺利! 失神 那延烈在后且府衙休养了三日,气色才微微见好,能自己下床来稍微活动活动。 这三日里,白郁同灵霜并未出去,一直都留在那延烈住的隔壁小院里。因为伤药不足,白郁手臂上的伤始终未有明显好转。加上后且气候干燥,如今刚入夏,风中带着细沙,伤口还有些发炎。这三日里,左手手臂总是隐隐作痛,有时甚至使不上劲儿,就连抬手都有些吃力。 此次出来,白郁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银子,灵霜身上的银子也不知道还够不够用。之前白珣走得匆忙,并未留下银两。白郁估计着灵霜带出来的银子应该剩的不多,便不敢让灵霜到外面去买一些上好的伤药。这三日,不对,应该是这一年以来,算是白郁活了这么十七年一来,过得最不顺心、最糟糕的一年。丢人、丢脸、还险些丢了小命,如今更是日子过得拧巴窘迫,就差捉襟见肘了。 三日未听见隔壁传来动静,那延烈顾不得背上的伤,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看。毕竟,自己可是向白珣保证过,不让那‘白玉’有任何闪失,加上自己着实有些好奇那块儿白玉这几日都在干些什么。 那延烈刚走进院子,就看见灵霜正在给白郁换纱布。 灵霜的动作已经很小心很温柔了,但白郁还是疼得让灵霜再轻一些。看着白郁紧皱的眉头,那延烈上前一看,才发现,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发炎。 “伤口不 分卷阅读44 干净,不能上药。” 那延烈此话一出,灵霜正准备撒向伤口的药粉突然一抖,落了好些在一旁换下来的纱布上。 白郁抬头,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走了进来的那延烈。 那延烈看了看白郁,然后对一旁的灵霜吩咐道:“先拿匕首来,把这上面的腐肉清理了。” 白郁一听,顿时把伸出的手臂收回,一脸警惕的看着那延烈:割肉,要割我的肉,那得多疼啊?不行,绝对不行! 那延烈见灵霜不动,于是问道:“没有吗?匕首?” 灵霜反应过来,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匕首,是真没有,只有剑。再说了,你看郡主现在那害怕的样子,即便是有,奴婢也不敢啊! 如此,那延烈只好对着门外站着的他的随从说了好长一段西土话,然后,白郁就看见那随从快步离开了。 那延烈见灵霜起身站到了旁边,于是便自己坐在了白郁对面,也就是灵霜刚才坐的地方。看着对面白郁护着手臂,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的样子,那延烈不由得低声笑了笑,然后抬头,看着白郁,眉梢一动,说道:“如果再不处理,你的……伤口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你的手臂……可就不见了。” 白郁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这么严重?” 那延烈点头,趁着白郁惊恐,轻轻的把白郁的手拉到了面前,仔细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说道:“不会很疼。” 白郁反应过来,立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回,结果一不小心,牵动到了伤口,疼得白郁倒吸一口凉气,眼眶里的泪珠都快要打转儿了。 那延烈见了,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了笑意。 白郁瞧见了他脸上的轻笑,随即故作无恙,毫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儿!我……不怕疼!灵霜,去……去把我的剑取来。” 灵霜可是没有错过白郁刚才那痛苦的表情,所以,便有些犹豫,问道:“郡主,真要奴婢去……” 白郁挑眉,看着凌霜,故作镇定的大声说道:“去,赶紧的,快!” 灵霜心中疑惑:郡主不是怕疼吗?这……是真的让自己去把剑取来,还是…… 白郁见灵霜未动,说道:“去啊?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灵霜只好进屋去取剑。可是,等到灵霜把剑取来时,才发现,这眨眼的功夫,郡主面前就已经摆好了蜡烛,匕首,以及其它一些瓶瓶罐罐和纱布,还有那延烈身后站着的两个人。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么快? 就进屋去取个剑的功夫,东西都备齐了! 灵霜把剑拿过来,走近了,才发现,郡主的脸色变得煞白。此时,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她面前的这些东西。这表情,显然是怕的!主要是……怕疼! 灵霜只好拿着剑默默走到白郁身旁。 白郁看着面前这些东西,好半天,才开口,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害怕,问对面的那延烈:“你……什么时候……让人去拿的?” 那延烈因为受伤的原因,语气有些虚弱,倒是更显温和,笑容也不似以前那般张扬,浅笑道:“就刚才进来的时候。你既然不怕疼,那就开始吧!你来?” 说完,那延烈看了看白郁身旁站着的灵霜。 灵霜听完后,立即拼命摇头。 不行,自己不能去,这万一要是不小心,伤着郡主了,那可就不好了。再说了,郡主怕疼,自己又不是大夫,不知要如何下手。 那延烈面上有些勉为其难,看着白郁,说道:“看来,只好我来了。” 白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起匕首,在蜡烛上烧了一会儿,然后就看见那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臂一点点一点点的靠近。 就在匕首即将靠近伤口的时候,白郁突然大声说道:“等……等一下!” 那延烈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说道:“怎么了?你不是不怕疼吗?” 白郁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从匕首上移开,看着那延烈,见他面色苍白,不像之前那样精神气足,于是说道:“你……你受伤了,应该……不方便!今天,就……就算了吧!不如,让……让大夫来?对了,大夫呢?” 说完,白郁不忘看一看那延烈身后。却发现,除了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侍卫,什么人影都没有。 那延烈嘴角浅笑,眉梢一动,看着白郁,说道:“大夫早上来了之后,就回去了。这里,没有大夫。你……按着她肩膀,别让她乱动。” 那延烈对着灵霜说完后,便拿着匕首重新在蜡烛上烤了烤,然后见灵霜按住了白郁的肩膀,便将匕首从蜡烛上移开,朝着白郁手臂上的伤口……过来了。 白郁肩膀被灵霜按着,一时间动不了,但心中却是十分紧张害怕,对着那延烈说道:“你……你干什么……你下手……下手……” 白郁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自手臂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先是传遍整个手臂,接着瞬间遍布全身。这感觉,简直 分卷阅读45 不要太难受!不要太痛苦!腐肉也是肉,那可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肉啊!疼死了! 看着面前的那延烈正专注的清理着自己伤口,白郁虽然已经被疼痛侵占了大半的理智,但残余的那一小半理智仍是不忘对他的感激。 毕竟,人家身上的伤可比自己这手臂上的小伤严重太多了。而且,他身上的伤,还都是因为自己。他的伤口,应该比自己这个,要痛上千倍万倍,这才过了三四日,他身上的伤应该还很疼。 想到这里,白郁便在心中暗自告诉自己:不行,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喊疼,没资格在他面前喊疼! 忍住,可以的! …… 终于,这难忍的过程终于结束了。 白郁见那延烈将他手中的匕首往木桌上一扔,以为终于结束了,正准备喘一口气,只见他将其中一个瓶子里的药汁往白郁伤口处一倒,白郁瞬间破了功,大声喊道:“疼!你……这瓶子里是什么东西?我手要断了!疼……疼!” 那延烈见白郁疼得眉毛眼睛鼻子全凑到了一起,笑了笑,说道:“和刚才比起来,这才算疼,是吧?” 说完,那延烈打开了另一个瓶子,把里面的药粉往白郁伤口上一倒。瞬间,一种冰凉的感觉从白郁伤口处传来。 咦?似乎……疼痛减轻了些? 白郁正睁眼准备看一看那是什么神奇的药粉,结果好巧不巧,刚好与那延烈的目光交汇。这乌弥尔人的眼睛,都像眼前这双眼睛一样深邃的吗?他的眼珠怎么像葡萄一样,又大又好看。睫毛也好长啊!他眼睛里面的那个人是谁啊?怎么好像很眼熟? 白郁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他的眼睛所吸引,于是不由得忘了眨眼,忘了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想着要看清楚他眼睛里面的人是谁。 突然,白郁觉得自己手臂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神了,于是连忙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眼前移开,看向别处。 那延烈看着白郁,说道:“好了,伤口已经缠好了。” 嗯?好了?包扎好了?他什么时候缠的纱布?他刚才……分明并未移开双眼啊?难道这人缠纱布的时候,是不需要眼睛的吗? 意识到这一点,白郁立即低头。才发现,果然,纱布已经缠好了。 想到之前自己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白郁顿时觉得今天外面的太阳有些热,热得她的脸都有些烫了。 不对,自己这脑子是丢了吗?刚才自己离他那么近,他眼睛里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蠢……蠢死了,怎么受个伤,连脑子都不灵活了? 刚刚割的是腐肉,又不是割的脑子,怎么受个伤还把自己变笨了。 那延烈意识到了白郁面上的尴尬,于是起身,让身后的侍卫来把桌子清理一下,然后把东西带走。而后对着白郁说道:“这里的药不是很全,我的伤得要回去用一些别的药才能养好。所以,明日便要动身回弥都了。我答应了你哥哥,所以不能让你独自留在这里。你,明日和我一起回去。” 白郁一听,瞬间从凳子上窜了起来,问道:“回……不是,去……弥都?” 那延烈一本正经的点头:“是。” 白郁见他面色不好,想到他堂堂一乌弥尔的王子,断然是不能在后且这么个地方养伤。这些个王子皇子的,可都金贵得很,得要好好保护的。他回去,是应该的。可是,自己离开了,哥哥万一找来了怎么办? 白郁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可是,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他。万一我走了,哥哥派人来,找不到怎么办?” 那延烈:“这好说,我让府衙里的人留信就行,就说你和我一起去了弥都,那里更适合养伤。再说了,弥都离这里不远,快马不过两日路程,从这里一直向西便是。我身上的伤,需要回去好好用药,才能早些恢复。这三日来,背上的伤,疼得我都睡不着,连吃饭喝水都疼。不行了,我出来久了,得要回去了,要起风了。” 白郁见他面上露出疼痛难忍的神色,于是立即关切地说道:“那行,你……你赶紧回去,免得受了风。明日出发,是吧?好!好!好!早点出发!早点回去!千万别耽误了!” 闻言,那延烈转身,示意身后的一侍卫扶着自己,然后脚步虚浮无力,慢悠悠地回了隔壁院子,在白郁看不到的眉梢间,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真孔雀 原本两日的路程,因为那延烈背上的伤,所以,用了三日半才从后且到了弥都。 马车里,白郁透过纱帘看着弥都城里热热闹闹的街市,眼中充满了好奇。 这弥都,果真是不比都货罗逊色,街上人好多啊!还有他们身上穿的服饰也都好漂亮,颜色都好绚丽! 不愧是美人之邦,街上那些姑娘个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似雪,看得人舍不得移开眼。 还有那些小孩子,卷发大眼,小脸圆圆,看得自己手痒,好像去捏一捏他们肉嘟嘟的小脸。 分卷阅读46 那些男子,也都长得十分的……标致。对,没错,就是标致!貌美而不失英气,皮肤白的,看起来比较温和可人……不是,是温和可亲;皮肤稍微黑一点的,看起来更显沉稳严肃! 只有亲眼见过了这么多的乌弥尔人,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这乌弥尔人不愧是美人之邦,个个都长得甚是养眼! 那延烈见白郁眼露星光,嘴角都快上扬到了她的耳边,她整个人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样,正兴致满满的打量着窗外的弥都。 那延烈低咳了一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却不想,白郁并未搭理他,又或许是她太投入于弥都的美景,正和车外的灵霜讨论着街上那些人的长相,所以没听见。 那延烈抬手把纱帘放下,白郁视线被遮,偏头不解地看着那延烈。 那延烈真诚一笑,说道:“外面尘土多,先放下。” 白郁听了,想到这人身上的伤还未好,有些尴尬的低头:“哦!不好意思啊!” 那延烈见白郁这般模样,心中暗自有些欢喜,面上却并未露出半分,说道:“你喜欢,以后可以常来这里。” 白郁不大懂,问道:“啊?你说什么?” 那延烈抬手指了指马车外面,说道:“你喜欢,等会儿回去安顿好了,你可以来。” 白郁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等会儿回去?难道我们不住在这……弥都的客栈吗?” 那延烈:“客栈往来人多,不好!你可以住到王宫,那里很大,比客栈安全。” 白郁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安排,问道:“王宫?可……可是,我……我们是中……中土人,不合适!” 那延烈看了看马车外面,说道:“放心,我同意,就合适!” 白郁突然间觉得这那延烈还真是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好人,不仅仗义相救,对朋友还甚是热心,就差两肋插刀、掏心掏肺了。他还真是不枉费哥哥对他的相信。相比之下,白郁只好在心中默默懊悔自己之前对他的怀疑。 …… 若说之前白郁在街上看见的热闹繁盛之景让她有些兴奋惊喜,那么,眼前的景象只能用瞠目结舌,震惊无比来形容了。 这孔雀……哦不,是身边这位……乌弥尔王子,当真是用金玉珠宝养出来的吧?自己好歹也是王府郡主,见过皇宫,也见过不少的珍宝。但是,还真没见过这般金碧辉煌的……王宫。这屋里上上下下,就差用牌匾来题上‘奢侈精美’四个大字了。 原以为西土这些国家的王宫不会比宁国皇宫大气,却不想,这人家确实不磅礴大气,但人家可是里里外外都在彰显着他们国家拥有丰富的矿藏。 难怪之前见这王子身上的衣服,不是腰封上镶着珠宝,就是衣服上用金丝绣着花纹,就连他的弯刀,刀鞘上都是金色花纹。这……简直就是富可敌国啊! 不对,这整个乌弥尔差不多都算是他的。 哎,那五皇子若是有这孔雀这般的条件,怕是张狂起来能把皇宫都掀了! 白郁站在原地,眼珠来来回回,转了又转,才意识到问题。看了看眼前来来回回走动的那些宫女们,问一旁的那延烈:“我……不住这里吧?” 那延烈听闻,笑了笑,叫了一宫女过来,吩咐了几句,然后对着白郁说道:“你们跟着她,她会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说完,白郁才发现,这宫女长得真好看,而且她也笑脸盈盈的看着白郁,时不时还面带羞涩的看了看那延烈。 这小宫女一脸的娇羞,倒真是让白郁心中有些兴奋好奇:莫不是,这漂亮小宫女和那延烈……可能性很大!毕竟,这可是她们的王子,而且长得……还不错。在所难免!情理之中!懂!都懂! 那延烈却是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白郁在那里低着头偷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笑得这么开心? 宫女带着白郁和灵霜,以及那两个侍卫穿过这间王宫,然后往后面而去。在经过后面的花园时,白郁更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简直是神了,这院子里居然养着孔雀。看来,‘孔雀’这名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而取,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他的了。果然,同一物种的能和平相处,‘孔雀’爱孔雀,绝配!名字绝配,他们的服饰颜色更是绝配! 白郁倒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孔雀,不由得走近了些,想要看看这孔雀会不会一高兴开个屏。结果,那孔雀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生人靠近它,见白郁走近,它就后退。白郁越是靠近,它就越是后退。敌进我退,敌进我退,等到退无可退了,这孔雀突然展翅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扑闪的它的大翅膀,朝着白郁飞扑过来。 白郁见状,吓呆了,幸好灵霜及时把她往后一拉,护在身后。 一旁的小宫女把树枝上挂着的铃铛一摇,孔雀便慢慢停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没想到,这孔雀气性还很大! 白郁拍了拍胸口,临走时,不忘看了它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白郁越是不喜欢这只孔雀了。它居 分卷阅读47 然转过头去不理睬自己,还一脸高傲。这……这孔雀绝对成精了,比人还要傲慢神气! 看来,他还称不上‘孔雀’。至少,那延烈不像这只孔雀一样,如此的傲慢神气,他可是会笑的。 这么傲慢骄矜的孔雀,也不知扎克大叔为什么那么心心念念。算了,回去后还是不要告诉扎克大叔,免得让他心中的美好幻想破灭。 不开屏就算了,还这么小气,还想吓我?罢了,真孔雀一点儿也无趣,倒是那假‘孔雀’和气多了。 到了地方,白郁才发现,原来那延烈让这小宫女给自己安排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就在刚才那处宫殿后面,大约一刻钟左右便能走到。而且,这里的布局四四方方的,不会迷路走错,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找不到。更让人喜欢的是,因为整个王宫地势较高,所以,即便是在这里,也能一推开窗子,就看见城外的雪山。 看来扎克大叔说的不错,这乌弥尔境内果真是绿洲不少,水草丰盛。远处雪山下,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河流。绿油油的草地上,似乎有许多羊正在太阳下悠闲地吃着青草。虽然这里的风景与宁国的截然不同,但别有一番心旷神怡。只是不知,这里有没有蛇目菊。 想到这里,白郁走到那小宫女面前,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说话,你……能……听懂吗?” 白郁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表情,失望的发现,这个漂亮的小宫女,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着看自己,其它别的反应一概没有。 完了,什么都听不懂,自己又不会说。该不会,整个王宫里,都找不出一个能懂会说中土话的乌弥尔人了吧?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白郁瞬间有些绝望了。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跟那延烈来这里了,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啊……不对……还有一个人,那延烈!他能听懂,还会说一些。怎么把他忘了! 可是,白郁转念一想,自己总不能一有什么事就去找他来吧?他要养伤。再说了,他作为这乌弥尔的王子,暂且不知道排行第几,应该也有一些要他忙的事情。就比如,之前在后且城外的时候,他不就说过,他也是去查案的吗?看来,他这王子也不是个闲散之人。 白郁见面前的小宫女依旧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于是便回她以笑脸,一边用中土话说着“回去吧!我们自己收拾”,一边用手做着动作,让她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还好还好,肢体语言屡试不爽,她能看懂,万幸!万幸! 就这样,白郁带着灵霜和那两个侍卫在这里住了下来。尽管沟通有些困难,但好在每日那些宫女们都会把膳食送来,每晚都会送热水到这里来。所以,前三日都也过得风平浪静。 只不过,这终日呆在这里,听着外面那些人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终究是有些别扭陌生。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无意间到了一个被别人排斥在外的世界一样。而且,自己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想要出去,也不知道和谁说。宫门外有士兵把守,他们腰间都佩着刀。这几日,也一直未见到那延烈。这下,就连唯一能听懂的人都不见了。 无聊啊!无聊到,只能在花园里和那只孔雀大眼瞪小眼,比一比谁比较骄傲,看谁先忍不住走到对方那里。 白郁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的孔雀,看它那神气的样子,白郁心中很是疑惑:就它,怎么还成了宝贝了?因为稀缺,因为稀罕?看它那神气的小样,能不稀缺吗?估计放到野外,连朋友都交不到。指不定,就连好不容易遇见的同类,它们都能继续高傲神气的不理对方,然后同类离开同类。所以,这孔雀能不稀缺吗?都是它们的脾气害的。 白郁坐在树下,孔雀站在对面的葡萄架下,一人一鸟,看着很是和谐,但气氛,却是涌动着诡异和僵持。 那延烈走到白郁身后,问道:“你在看它?” 白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回头,见是那延烈。这人,三天不见,看着气色好多了。 白郁点头:“这孔雀是不是不大喜欢搭理人?” 那延烈走到白郁旁边的石凳坐下,看了看对面葡萄架下的孔雀,笑了笑,看着白郁,问道:“怎么这么问?” 白郁:“孔雀不是会开屏吗?它的尾巴,就是那些长长的羽毛,立起来很好看的。你见过没有?” 那延烈点头:“见过。” 白郁发现,那延烈来了之后,这孔雀便像个娇羞的小姑娘似的,迈着碎步,走一步停一会儿,慢慢的往那延烈这边过来了。 白郁:“看来它喜欢你。你一来,它就过来了。” 那延烈正准备侧头看它,就见白郁抬起眉毛,睁大双眼,满脸震惊与惊讶的看着前面,说道:“你看,它……它居然……开屏了!好……好漂亮啊!” 只见它的尾屏似一把碧纱宫扇,羽毛绚丽多彩,羽枝细长似金绿色丝绒,上面犹如镶嵌着无数的小铜镜。此刻,他正深情款款地走向那延烈。 这孔雀出现在那延烈的住处,那延烈自然是见过它开 分卷阅读48 屏的,不过白郁此时的面上的惊艳和欢喜,却是在那延烈眼中看来,比这孔雀开屏吸引人多了。 白郁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延烈,像是无意一般,瞬间又把目光移到了孔雀身上,说道:“看来,它认主人!你是不是经常都能看见这一幕?” 那延烈看着白郁,随口而出:“不是。” 白郁疑惑道:“嗯?它不经常对你开屏吗?” 那延烈与白郁四目相对,看着白郁的眼睛,语气认真的说道:“只有遇见喜欢的,才会……这样。” 白郁见他一脸认真,于是目光一转,发现孔雀已经走到了那延烈三步之外,笑着说道:“真的,你看,它的羽毛就像一把大扇子一样,是对着你这边的。你看!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 那延烈看着白郁的侧脸,说道:“你知道孔雀开屏是什么意思吗?” 白郁眉头一皱,转过脸来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那延烈一字一字的说道:“求……亲……” 白郁听完,眼珠左右来回转了转,然后嘴角有些尴尬的上扬,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所以,它……喜……喜欢……你?” 那延烈眼神稍显暗淡,深呼吸了三次,才说道:“开屏的孔雀,是……雄性!” 白郁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第二次尴尬:“这……这个我……我不知道。误会!都是误会!我看呐,这孔雀一定是见你长得好看,心生嫉妒,所以才开屏来与你比美的。对!对!一定是的。就是的!” 那延烈听白郁这么一说,眉毛一挑,看着白郁,笑着问道:“真的吗?” 白郁茫然:“啊?” 那延烈挑了挑右眉:“好看?” 白郁更茫然了:“啊?啊……好……好看!” 这哪里是茫然了,分明就是不知所措了。这……这人……是仗着他长的那张脸,在这里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勾人心魄吗?还……还好自己定力深,不然,还……真被他……迷了魂。 只不过,这心怎么突突突的跳得这么快?呼吸也……也有些……急了。尤其是这那延烈还正看着自己,白郁便觉得此情此景让她十分尴尬,不自觉的,脸开始泛红了。 结果,旁边那人居然问道:“你脸怎么红了?这里很热吗?” 白郁:你……能不能不要说话!静静看那只孔雀开屏不就好了?不行,不能再呆在这里,手心好像出汗了。 白郁突然起身,结果一不小心,手磕到了石桌上,可真是疼啊!这是旧伤未愈,要再添新伤吗?管它呢?先忍一忍,离开他的视线再说。 白郁用余光迅速的看了看他,说道:“这里太晒了,我先回去。告……告辞!” 说完,白郁捂着手,一溜烟儿就跑不见了。 那延烈看着转角处消失得那抹明黄色身影,暗自笑了笑,摇摇头。起身,先是看了看面前的孔雀,然后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枝繁叶茂的大树,转身,离开了。 ‘孔雀’开屏 因着这个小小的孔雀开屏而引起的尴尬,白郁两日都没有再去那个花园,就怕遇上那延烈。 这一日,白郁正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雪山,就听见了灵霜一边跑进屋来,一边喊着‘郡主’。白郁心中有些无聊,没有回头,整个人像是有些精神不济一般,说道:“什么事啊?” 灵霜跑到窗边,拉着白郁的胳膊,说道:“郡主,好消息。” 白郁抬头,看着凌霜那满脸的激动,问道:“什么好消息,你遇到能听懂你说话的宫女了还是侍卫了?” 灵霜摇头:“不是,不过有比这更值得人高兴的。我刚才在外面看她们准备午膳,结果,我看见一送信进来的侍卫。那侍卫看见我,抽出一封信来,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猜,信是从哪里来的?” 白郁回头,看着远处的雪山,问道:“从哪里?” 灵霜:“是世子写的,应该是从后且那边送来的。” 白郁:“哦,世子啊……世……哥哥的信?” 反应过来之后,白郁回头,眼中带着询问,看着灵霜:“你确定?你没看错?” 灵霜:“没错。上面写的是中土字。而且,我都看见上面写着世子的名字了。错不了!奴婢想,定是世子已经平安回到雍州了,所以才让王子派去的人带信回来给您的。好让您放心!” 白郁听了,心中落下牵挂,点了点头,嘴角上扬,笑着急忙问灵霜:“那信呢?信在哪里?” 灵霜:“信……信送到王子那里了!因为还有其它的书信,所以,那个侍卫并没有把信给我。而且,我说话他听不懂,他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所以,只好让他把信带走了。不过,郡主放心,说不定过会儿,王子就让人把信送来了。” 白郁心中既是高兴,又有些心急:急着想知道哥哥在信中都说了什么,急着想知道哥哥这一路上可还平安,急着想知道哥哥何时派人来接自己。总之,就是很着急,想要 分卷阅读49 早一点看到哥哥的信。 只不过,等到用完了午膳,等到天边的太阳都快要落下了,白郁望眼欲穿,还是没有等来那个漂亮的小宫女,始终没有等来哥哥的信。 白郁等不了了,再这么等下去,定然寝食难安。白郁看了看,见如今天还未黑,于是便出了院子,绕过花园,去了前面的大殿。 殿前的宫女见了白郁,上前来,笑着看向白郁。 她们的笑容很漂亮,但却让白郁心生无助。因为,她们一对着自己笑,白郁就知道,她们不会说中土话,不知道怎么和自己交流,只好笑了。 就在白郁垂头丧气之时,面前这一宫女却是在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说道:“你……要找……什么?” 白郁眼前一亮,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亲人一般,激动的问道:“你……你会说中土话?太好了!” 那宫女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看着白郁,摆了摆手,说道:“会……很少……一点。” 白郁激动的说道:“会总比不会好!我问你,今天送来的信呢?” 完了,这还真是只会很少一点。 白郁一说完,这宫女的表情就愣住了。明显,她真的只会一点点儿,这一点点,就完全不包括白郁说的这句话。 她……没听懂! 白郁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想了想,于是从殿前上方找来一小块羊皮,用手比划到:“信……就像这样,写在上面的,今天……刚送来的,写的……有字的,在……哪里?” 没懂,还是没懂! 白郁无奈,但不放弃,继续比划。 比划了五遍,这宫女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说道:“新……不在这里。” 白郁:“那……在哪里?” 宫女指了指旁边,说道:“新……送到……王子那里了。” 白郁:“那你能带我去吗?” 宫女点点头,然后便带着白郁去了她说的地方。 跟在宫女身后,白郁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处,只能算是整个乌弥尔王宫里的一隅,就类似于永兴皇宫里的某一处宫殿。看来,这王宫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大。 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方。 只不过,她二人还未踏入宫门,就看见一群身着轻纱,穿红带紫语笑嫣然的女子从里面出来。衣裙飘飘,香风阵阵,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舞姬。 想不到,这那延烈还挺会享受的。他宫里居然这么大,还有这么多的舞姬。当真不愧是王子啊!他这生活,可比永兴皇宫里的那些皇子们逍遥快活多了。 舞姬们从白郁二人身旁走过,纷纷笑着看了看白郁,围着她和那小宫女转了一圈,身姿曼妙,竟像是要翩翩起舞一般,然后才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白郁跟着那宫女,走进大厅,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这葡萄酒的香气还真是十分浓郁,一口没喝,酒气就已经熏得白郁都快要醉了。看来这那延烈,日子过得还真是潇洒,美酒美人,应有尽有,一样都不缺! 宫女带着白郁在上方的矮桌上找了找,上面除了一些瓜果和没喝完的葡萄酒,什么都没有。 宫女见白郁有些着急,于是走过来,说道:“我……去……再叫人……一起找。” 白郁点头。也好,大家一起找,快一些。而且,有这些宫女在,至少能证明自己清白,没有乱动他的东西。毕竟,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能不自己动手,就尽量不要动手。让他的人帮自己找,不就什么麻烦嫌疑误会都没有了吗? 白郁见那宫女出去帮自己叫人了,便在屋里找了一块空地坐下。 外面天快黑了,自己又没用晚膳,现在肚子空空的,桌上那些瓜果似乎都没怎么动过。白郁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西土的瓜还真是妙,甜而不腻,还伴着淡淡的清香,果真是瓜中极品。难怪每年进贡到宫里的瓜那么少,都不大新鲜了,还那么受欢迎。这瓜,可比自己在宫里吃的好吃太多了,因为,这是最新鲜的。 白郁只想着瓜好吃,却全然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把这一小盘的瓜都吃完了。 白郁觉得自己没吃够,便起身,走到另一张矮桌旁边,坐下来,吃瓜。 结果,这一块瓜还没吃上,突然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水声。 这四下无人,天又渐渐黑了,突然出现的水声,不仅打破了四周的安静,更是让白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不会……有什么……别的东西在那里面吧? 白郁屏住呼吸,手里拿着那一小块儿还未来得及吃进去的瓜,悄悄的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屋子后面烛火明灭,窗户大开,屋里四处的轻纱随风飞扬,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影,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白郁看了看,正准备回到前面,刚一转身,就又听见了水声。 这……该不会……里面是个水池,有人在里面泡澡吧? 分卷阅读50 这里是那延烈住的地方,那里面的……不就是那延烈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白郁瞬间有些心慌尴尬,正准备赶紧跑出去,结果被面前飘来的纱帐蒙住了脑袋。 慌忙之间,白郁只好把手里的瓜丢掉,然后两手把面前的轻纱掀开。人一着急,一心慌,原本很轻易的事情,也会搞得手忙脚乱。 白郁好不容易把轻纱掀开了,结果一不小心,脚踩到了自己刚丢的那块儿瓜上面。这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郁摔倒在地的动静可不小,显然,已经惊动了不远处水池里的人! 白郁刚起身站稳,就发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力道有些大,不是能轻易立马挣脱的。 白郁虽然以为里面的人是那延烈,但毕竟没看到人,加上那延烈有伤在身,应该不会能在这么短的之内就恢复得如此神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所以,白郁在感觉到背后之人手上的力气时,心中便认定,背后之人另有其人。 那么,他出现在那延烈住的地方,是为何?莫非,是……刺客?那……那延烈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这里,白郁顾不得手臂上刚愈合得伤口,双手抓着肩上的那只手,正准备将身后之人摔倒在地,却只见那人反应甚是灵敏,左手用力一击,瞬间便化解了白郁的招式。 因为这屋里四处随风飘扬的轻纱,加上夜间不似白日那般明亮,让白郁看不大清对方的样子,直觉告诉他,对面之人身形高大,定是男子,而且身手不凡,远在自己之上,交起手来不是十分的轻松。 交手过程中,白郁隐约看见轻纱之后的水池,于是心生一计。 估摸着那宫女应该马上就会带人过来了,到时候人多,他一定跑不掉。于是,白郁借机将他引到水池边,待到时机成熟,白郁隔着轻纱一掌拍在他胸前,准备将他推入水中。然后自己趁机跑出去,把门锁上,将他困在这里,来个瓮中捉鳖,看他能往哪里逃。 可白郁没想到的时候,这人被自己拍入水中之前,还不忘把自己也拉入水中。白郁被他这么一拉,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轻纱快速从她面上滑过,身体直直的倒向水池。 就在白郁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才看清了落入水中之人的脸,居然是……那……延……烈! 什么情况?他身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掉入池中,白郁的左手依旧被那延烈紧紧抓着。加上白郁水性并不好,池子不浅,扑腾之间,白郁呛了好几口池水进去。 白郁见那延烈已经认出了自己,便用眼神示意他松开自己,让自己上去。结果,这那延烈却是对着白郁摇了摇头,笑着看向白郁,不松手。 白郁在水里憋得快要不行了,他再不松手,自己今天非淹死在这小池子里不可。 想想都觉得太丢人!原本好意,以为是进了贼人,还想着去救他。却不想,到头来,哪里有什么贼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这下好了,别真是让他误会自己图谋不轨,准备来他这里探听什么秘密,然后他借机把自己淹死在这里吧? 这两年究竟是招谁惹谁了,运气怎么就这么背呢? 不行,自己分明没有图谋不轨,他若是怀疑自己,想要处置,也该想听自己解释。再说了,自己可是有证人的,那宫女就是自己的证人,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想到这里,白郁伸出右手,准备去掰开那延烈的手。哪知,这那延烈居然就着自白郁的左手把自己往他面前一带,然后将白郁的右手往他腰间一放,就这么将白郁拦腰环在面前。如此一来,二人在水中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了。 可是,白郁没想到,还有让她觉得更过分的事情。那延烈突然凑近,然后,吻了过来。 白郁懵了,无法呼吸,只好僵在水中,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一个个巨大的泡泡从二人鼻尖往上冒。 不得不承认,这乌弥尔人的眼睛长得好看,尤其是睫毛,还真是浓密又纤长。 白郁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意识渐渐回笼,感觉到他渡了一口气给自己。紧接着,便见他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大手环着白郁的腰,将她往上一带,二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得了呼吸,白郁不由得张嘴大口喘气,那延烈并未松开手,而是将白郁往池边带去。 即便是耳边有水声传来,白郁还是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音。听着像是这宫中的侍卫,应该是在问里面的情况。毕竟,之前的打斗声动静不小,还是白郁故意为之,目的本是向引人过来抓刺客的。 等到了水池边,那延烈看了看白郁,眼中意味不明。随即,将白郁放到水池中的石阶上坐下,将她的左手抬起来,放在岸边。 白郁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臂的伤口裂开了,正流着血。 那延烈从水中起来,随手拿起岸上的长衣,披在身上,然后对着白郁说道:“你……先不出去,我让人进来……给你包扎。” 说完,那延烈便走了出去。 夜风自窗扉吹进,引 分卷阅读51 得屋里轻纱翻飞,白郁感到周身有些冰凉,见那延烈已经出去了,于是也准备从水里起来离开。结果刚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现在还是像条鱼一样呆在水里比较合适。 那延烈出去后不久,就有宫女进来,带着干净的衣服和药,替她更衣包扎。 等到全部收拾妥当之后,那些宫女便迅速离开了。白郁跟在她们后面,还未走出去,就被从外面进来的那延烈抬手拦了下来。 白郁回想起刚才水中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独自在心里纠结了半天,才想出来一句:“我……我不知道是你……所以……” 那延烈走近了一步,看见了白郁身后不远处落在地上的一块蜜瓜,说道:“蜜瓜……好吃吗?” 白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淡淡酒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瓜很甜,谢谢!你喝多了,我就先走了。” 白郁从他身旁绕过,正准备溜之大吉,结果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袖子,说道:“没喝多。” 白郁:嗯?这个时候我管你是真喝多还是假喝多?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经过刚才的事情,谁还有心思在这里讨论瓜甜不甜,酒喝得多不多? 白郁倒是不敢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只好假笑,说道:“这……时候不早了,出来久了,灵霜该着急了。我……先回去了。” 结果,那手仍是未松,反而得寸进尺,借着衣袖握上了白郁的手臂,说道:“孔雀只对它喜欢的开屏,而且,我……喜欢你!” 白郁:你……?到底是你醉了还是我醉了?你这算是…… 那延烈见白郁并未有回应,心里有些不安,于是用西土话对着白郁说了好长一句。 这下子,白郁是彻底懵了:这人难不成醉了没醒?他确定是在和自己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听不懂吗?这里,好像没有第三个人吧? 说完后,那延烈慢慢松开了白郁的胳膊,然后用中土话,说道:“我是真的喜欢,很喜欢,你……明白了吗?” 白郁觉得自己应该是刚才在池子里脑子进了水,有些头疼,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这问题。于是,说道:“很晚了,明日我再来你这里拿我哥哥的信。” 说完,白郁就快步离开了。 还好,这一次是真的能走,没有被他拦住。 只不过,这一晚,白郁是辗转难眠,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了呢?究竟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他产生了误会?男人不都喜欢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姑娘吗?还是说,这那延烈是个例外,就喜欢自己这样一点儿也不温柔,脾气还有些暴躁,偶尔还爱与人动手的?不对啊?他宫里那些舞姬们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跟仙女似的,就连自己看了都喜欢,没道理他不喜欢啊? 不过,回想起他刚才的样子,倒是和那日花园里开屏的孔雀有些相像。皆是紧张中带着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该不会,这‘孔雀’刚才真的是在开屏? 一只孔雀开屏,绚丽漂亮;这另一只‘孔雀’开屏,未免让人思绪烦乱,比见到那开屏的真孔雀还要让人不知所措。 但愿,他只是喝多了,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希望明日去拿信的时候,他酒醒之后,已经不记得今晚发生之事。这样,对大家都好,不尴尬。 就这么一直安慰自己,直到后半夜,白郁才渐渐平复了一颗狂跳不止的心,睡了过去。 雪上菊,心格西 鉴于昨日之事,白郁觉得,且不管那延烈是醉酒后的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为之,以后自己出现在他出现的地方,最好是人越多越好,最好是两人不要单独见面。这样,就不会再出现昨日的‘意外’了。 于是,上午白郁去那延烈那里取信的时候,不仅把灵霜带上了,还顺带把白珣留下的那两个侍卫也一同带上。 说来也奇怪,白郁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就连那五皇子,也不在怕的。可今日去取信,即便是身后有灵霜他们跟着,白郁也还是觉得自己心里忐忑不安,小小的紧张。 但是自从昨日以后,白郁总觉得自己好像都有些……不敢……直面那延烈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一想到要见他,心就开始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就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若是说怕他,倒也不至于,更多的,好像是紧张、慌张、尴尬和心虚。这种感觉倒也不是因为昨日才骤然出现,好像是……是……因为那次与他在树下看那只孔雀开屏之后,不知不觉就渐渐悄然滋生。 白郁刚到殿外,就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气哄哄地从里面走出来。这小孩一头卷发披散在身后,额间还坠着一枚同那延烈额间相似的玛瑙,白净的小脸因为生气的缘故看着像个小包子一样,圆鼓鼓的。 小孩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低着头没看路,正好撞在了白郁身上。 这么一撞,他更是生气了,嘴里大声嘟囔着,像是在骂人,边说话边抬头,像是要准备训斥一番究竟是 分卷阅读52 谁怎么不看路撞了他。 他这一抬头,白郁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一样,惊讶的看着他:这小孩儿,长得……尤其是眼睛鼻子……简直和那延烈一模一样。而且,这小孩儿长得这么可爱,即便是他那气呼呼的小脸儿,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反倒是让人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 这……若不是看在那延烈和哥哥差不多大小,而眼前这小孩儿已经长到自己肩高,若说他是那延烈的儿子,绝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长得也太像了,除了嘴唇,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白郁停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儿,看得有些出神,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笑容,心里想着,那延烈小时候应该就是长这样吧?果然,好看的乌弥尔人是从小美到大的。 倒是面前那小孩儿,在抬头看见白郁之后,眨了眨他的那双大眼,睫毛就像两把小羽扇似的,在那对如水洗过一般的纯澈眼眸前上下来回煽动。渐渐的,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停了下来,看着白郁,而后说了一句西土话,稚气未脱的小孩声音在这时显得格外的可爱和乖巧。 但是很可惜,白郁没听懂。倒是小孩儿身后跟着的侍卫,俯身在他耳边回答了一句。 结果,那小孩儿一听,原本已经烟消云散的怒意陡然间又渐渐浮现,而后看了身后一眼,气呼呼地大步跑离了这里。 白郁一头雾水,看到他跑没影儿了,才转身进去。 …… 殿中,那延烈正背对着殿外站着,抬手按着额间。 看他现在这样子,应该是这里刚刚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也不知那小男孩儿是谁,居然能把他气成现在这样。原来,孔雀也是有死穴的!想到这里,白郁心里的紧张不由得减了三分。 听见脚步声,那延烈因为背对着来人,并不知是白郁,随口说了一句西土话。结果来人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隔了一会儿,才用中土话说道:“我……我来拿我哥哥的信。” 那延烈一听,立即把手放下,旋即转身,脸上刚浮现的笑意在看到白郁身后的三人后,渐渐变得有些意味不明,眉目间仿佛已经看穿了白郁此举的意图。 说不清他此时的笑容是一种了然于心的镇定,还是在暗自感叹他自己昨日的行为孟浪了,又或者是有些失望。白郁也说不清,为何自己会从他的眼中看到这么多的意味。和刚才遇见的那小孩儿一双纯澈的双眸相比,眼前的这双眼睛里多了几分温柔和深邃。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那延烈取过信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白郁面前,双眼在她脸上来来回回看了一会儿,才笑着把信递给白郁,语气自然轻松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准备让人给你送去。” 白郁接过信,看了他一眼,一边展开信纸,一边说道:“多谢王子!”没有直视他的双眼。 那延烈先是装作不经意一般瞥了一眼白郁,等到她看完信了,便装作毫不知情一般,问道:“信……白兄在信中,说了何时派人来吗?” 白郁脸色有些不佳,手中拿着信纸,面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说道:“下月萨摩哲,哥哥会去都货罗,倒时会派人来。” 那延烈听完,仰头看了看上方,然后低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旋即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对着白郁说道:“正好,我也会去都货罗,可以亲自把你送到你哥哥身边。” 白郁思量再三,纠结犹豫了许久,才抬头看着那延烈,有些局促不安地问道:“不知……王子可曾听闻‘蛇目菊’?” 那延烈脸上带着疑惑:“是什么?” 白郁看了看灵霜,面带愁容,说道:“具体长什么样子,我们也未亲眼见过。不过是曾听一大夫提及,想来,应该是菊花一类。据说,此物生长在雪山上常年积雪之地。我见弥都城外雪山连绵,不知王子可否准许我四人,出城前去雪山?” 那延烈听完,看着白郁,笑容渐渐散去几分,说道:“你先不急,你说此物生长在雪山上,我或许不知,但你既是听大夫提过,想来这弥都的大夫应该也知道。你先等两日,我让人去问一问,说不定会有人知道你说的‘蛇目菊’。” 白郁看着手中的信,心知自己眼下也只能干着急,于是点头:“也好,如此,那就先谢过王子了。” 那延烈大手一挥:“不用。对了,今早又送了些蜜瓜来,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说完,他便从旁边的果盘中取了一小块儿蜜瓜,递到白郁面前,眼神示意道:你快吃,尝尝,看好不好吃? 白郁脸上的尴尬又浮现,看了看身旁的灵霜,以及殿中的那些小宫女,见他手中一直拿着蜜瓜,还一脸笑容,心里越是紧张:原本还祈祷着这人酒醒之后什么也不记得,现在好了?看来,这人是全都清楚的记着!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到底要如何是好? 那延烈见白郁面上纠结,于是干脆抓着她的手,把蜜瓜放到她手中,说道:“你快尝尝,这个可比昨晚的好吃。我记得昨晚你吃了 分卷阅读53 许多,所以,便让人一早送了好些过来。刚才,那延图那小子还来这里,让我陪他出城打猎。可我说,今日不空,他就生气走了。” 白郁看着手中的蜜瓜,想到刚才看到的小男孩儿,于是问道:“那延图?是刚刚从这里离开的那个小男孩儿吗?” 那延烈点头:“你见到他了?” 白郁:“见……见到了,他……是……你……?” 那延烈:“他什么?” 白郁眼珠一转,随即说道:“长得和你……很像。” 那延烈笑了一声,而后说道:“是有些像,就如你与白兄一般,也有些像。” 白郁明白过来,抬头问道:“是你……弟弟?” 那延烈眼中写满了确定:“是,不过他可不像我这么聪明,他啊,这儿没有我好。” 一边说着,那延烈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白郁见他此举,突然间想到了花园中的那只孔雀,也像那延烈一样,骄傲,永远都觉得自己是最好的。想到这里,白郁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此,那延烈也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笑了。 也许,再骄傲的孔雀,在面对自己心中所喜之时,每一丝情绪,每一次的喜怒哀乐都会因她而起,被她牵动,再无半分之前骄傲不羁的样子。 …… 三日后,弥都城外的雪山下,白郁看着身旁的那延烈:“你大可不必和我们一起来,等会儿到了山上,定然比这里还要冷,你……背上的伤……” 那延烈听闻,看了看自己后背,而后笑着说:“无妨,已经快要好了,不会有事的。” 白郁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回想起那日他二人交手的时候:这人究竟是武力太高,即便是有伤在身,也远在自己之上?还是,他其实已经痊愈了?不然,照他那日的身手看来,可不像是身上有伤的样子。 下马后,那延烈走在白郁身旁,说道:“那日你问我,我心中便有些好奇这‘蛇目菊’是什么。后来让底下人去打听,才知道你说的那个‘蛇目菊’是何物。其实这东西在雪山上还是很好找的。只不过,在这里,我们不叫它‘蛇目菊’,它有别的名字。” 白郁牵着马走在那延烈身旁,问道:“是吗?那它叫什么?” 那延烈抬头看了看雪山,笑着说道:“很美的名字,就像这雪山一样美,叫‘心格西’。” 白郁听完,觉得这名字确实比那‘蛇目菊’要好听得多,毕竟这‘蛇目’二字,听起来难免会联想到蛇,连带着也会在心里暗自觉得此物的样子定然长得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白郁点头,同意这‘心格西’确实是个美丽的名字。 …… 等到白郁亲眼见到‘心格西’的时候,才明白那延烈所言非虚。此物,不仅名字美,长得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浅黄的花瓣在白雪和阳光的映照下,似夜晚的繁星撒落在了白云间,星星点点;更像是雪山上镶嵌的一颗颗淡黄明珠,在白雪中散发着光芒。 白郁看着这株挣开积雪,迎着阳光盛开的‘心格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静静欣赏着这朵淡黄色的小花:顽强的小植物,深埋在厚厚的积雪下,仍然一心向阳,努力挣脱开压在它身上的厚厚白雪,走向它所向往的阳光。 “这就是‘心格西’,每年这个时候,雪山上都会有很多。雪山上的植物本就不多,现在正是它的花期,所以,还是比较容易找到它的身影。若是错过了夏日,其它时节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对了,你要这‘心格西’做什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听底下人回来说,此物可入药,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白郁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心格西’,心中却是想着身后站着的那延烈:这人,究竟是中土话说得不如西土话那么熟练,还是……他在关心自己?所以,才连问了两次自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算是少见的,除了家人,这么关心自己的。或许,真如他所言,乌弥尔人心地善良热情。 采完‘心格西’之后,那延烈突然拉着白郁从另一条路下山,一边拉着白郁往前走,一边对着身后的侍卫们说道:“你们先把东西带回去,我会把你们郡主平安带回来的。” 说完,还用西土话对着他自己的侍卫交代了一句。 白郁正准备让他停下,叫他放手。结果那延烈果真突然停了下来,对着白郁郑重其事的小声说道:“刚才我说话有些大声,可能已经触怒了这雪山上的神仙。你不要说话,万一真的惊扰了山上的神仙,会引来雪崩的。到时候,我们可能会被埋在这里。” 说完,这人就带着白郁绕到山后,消失在了灵霜他们的眼中。 …… “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美?”那延烈看着已经陶醉在眼前景色的白郁问道。 白郁点头,看着脚下的一片雪白,心间的欢喜直达脸上。 二人站在一处高地,看着脚下的一大片云团似的雪白,软软绵绵,白郁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柔软起来。 分卷阅读54 白郁指着脚下的一大片雪白,看着那延烈,问道:“这是?” 那延烈:“这是从多朗传来的,我们叫它‘吐云丝’。现在你看到的这些白色的小团子,就是它开的花。你看,它是不是很软,就像天上的云一样?” 说着,那延烈便弯下身,摘了一朵‘吐云丝’递到白郁手边,示意她摸一摸‘吐云丝’上的白色花朵。 白郁先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一下,果真是软软绵绵。一时欣喜,白郁笑着看了那延烈一眼,然后用手指按了按它,发现它比山上的积雪更松软,比积雪更温暖。 白郁以为此物和蒲公英一样,能随风纷飞。玩心一起,便拿着它对着那延烈一吹,结果那‘吐云丝’上的花朵并没有脱落,依旧长在上面。 那延烈见白郁面上的疑惑,不禁笑出了声。 少年的笑声竟是比远处的雪山还有纯洁,比山下的流水还要清澈,在阳光下,散发着少年独有的爽朗。 那延烈抬手,将花朵摘下,放到白郁手中,然后说道:“像雪又像玉,真实而纯净,和你一样。” 白郁看着手心的花朵,继而抬头,看着那延烈。 远处的雪山如同一位老者,巍峨肃立。 山下清澈冰凉的素瑅河水和眼前的大片‘吐云丝’,连同这峡谷的风,也一同安静了下来。这里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两颗悸动的心。 素瑅河 头顶上方的太阳许是太过刺眼,越发显得眼前这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雪山上吹来的清风,凉爽沁人,驱散了头顶上的灼热。 不知为何,之前觉得那延烈面上的笑容爽朗随性,潇洒不羁。可此时,白郁觉得,他的笑容并不似从前那般张扬高调。不知是他的眼眸深邃,还是因为他的目光专注,此刻,他的笑容更像是……浅如羽毛抚心房。这张脸,这个人,不像孔雀,倒像这雪山上吹来的清风,像这潺潺蜿蜒的清清河水,更像,脚下这片软绵似云的花海。 白郁的手渐渐松开,手中的棉花从她手中滑落,继而随风落下,回到了它的那片花海。 白郁看着那延烈,等到感觉到自己手中一空时,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的云团已经落下,于是连忙俯身去抓。 可是,二人本就站在高地上,白郁弯腰时没有站稳,一不小心,整个人便随着那云团一起跌入了脚下的这片‘白云’。 之前站在上面,还不觉得,如今自己跌落下来,才知道,原来这‘吐云丝’的植株长得还挺高。 那延烈见白郁突然掉了下去,脸上笑容尽失,急忙伸手将她拉上来。 白郁掉下去的时候,手上和鞋上染了不少的泥土。此时站在青草地上,太阳底下,花海旁边,显得有些许的狼狈,鞋上的泥土显得十分的……不合时宜。 白郁正准备拍一拍身上的泥土,就被那延烈拉着走到了河岸的浅滩。 白郁坐在一块石头上,准备洗一洗手上的泥土,就见那延烈坐在一旁,伸手到她脚边,作势准备将她的鞋脱下。 白郁心慌,紧张的问道:“你……你干什么?” 那延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鞋上的泥土,说道:“你鞋脏了,脱下来,我帮你洗一洗。” 白郁看着一双白鞋上厚厚的一圈湿泥,却是很糟糕。但白郁却连忙拒绝道:“不……不用了,这……这不……不合规矩。” 那延烈不懂,问道:“什么规矩?怎么你们中土,洗鞋还有规矩吗?什么规矩,你告诉我?” 白郁见他一脸的疑惑,心想:这人的中土话虽然说得还行,但看来,他对中土的文化还真是知之甚少。可是,这要自己怎么说才好了?这……这要怎么说出口呢? 那延烈见白郁面色有些泛红,眼中带着焦虑,在那里纠结了半天,于是道:“你不用担心,你且说,我应该是能懂的。” 白郁听他这么一说,才缓缓开口:“这个……就是……就是……就是……” 那延烈问道:“是什么?” 白郁干脆两眼一闭,心一横,开口迅速说道:“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让男子看见她的脚的。” 说完,没听见什么反应,白郁颤颤巍巍的睁开一只眼睛,想要看看那延烈是何反应。结果,白郁睁开的眼睛,就看见那延烈正好整以暇的歪着头看着自己。索性,白郁睁开另一只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接着,白郁便被那延烈转到了他面前,继而听闻他道:“我听懂了。不过,你这鞋脏了,确实应该洗洗。你……放心,袜子在你脚上,也算是没有不合规矩。” 于是乎,那延烈俯身将白郁的鞋脱下,然后放在水中泡着。 白郁觉得今日自己这颗心跳得有些异于往常的快,尤其是……在和他单独在一块儿,不说话,就像现在这个时候。若不是耳边有这潺潺流水,白郁真担心那延烈此时离自己这么近,能听见她慌乱地心跳声。 不行,得赶紧找点儿什么话头,好缓解缓解这 分卷阅读55 有些诡异的气氛。 白郁看着眼前的河水,问道:“这河水是从那雪山上流下来的吗?好清澈!” 那延烈的目光从水面上移开,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雪山,道:“不错。这条河名叫‘素瑅河’,河水是由这雪山上的雪水融化而来。” 白郁闻言,伸手在河水中掬了一小捧水,撒向河中。手指刚触及到河水,便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凉。果然是由雪水融化而来,这般的刺骨。 白郁收回手,擦了擦,然后将手摊在身后的石头上晒太阳暖暖。抬头看着河对岸高耸的雪山,说道:“‘素瑅河’?这名字真好听,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是什么意思?” 那延烈转头看向白郁,眉眼间满含坚定,说道:“有。” 白郁好奇,转头看着他:“是什么?” 那延烈看着白郁,嘴角一笑,而后转头看着雪山,说道:“传言说这雪山上住着一位神仙,叫……叫……巴宁,他喜欢天上的一个仙子,那位仙子叫……若塞拉。仙子为了考验巴宁是否真心,便给这座山降了厚厚的雪,然后转告巴宁,若是他能让这山上的雪全部融化,她就接受巴宁,愿意见他。” 白郁:“那后来呢?” 那延烈:“后来,雪水融化,便汇集成了眼前的河流。” 白郁:“那……山上的雪后来有全部融化吗?” 那延烈摇头:“没有,即便是夏季炎热,但也只是一时。加上山这么高,每到了冬季,又会有新的雪降落。所以,山顶上的雪永远也不可能融化。” 白郁:“那……巴宁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若塞拉了?” 那延烈:“不错。” 白郁:“那这条河叫‘素瑅河’,是不是……寓意并不好?” 那延烈双眉一展,说道:“后来,山下的百姓感念巴宁融化冰雪赐予他们水源,便将此河唤作‘素瑅河’,是寄寓巴宁能早日将山顶的雪水融化,与他心爱的仙子见面。” 白郁听完,脸色有些尴尬,将身后的双手放到身前的石头上,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所以说……其实这‘素瑅河’算是一条充满了大家美好祝愿的河流了?” 那延烈将水中泡着的鞋子荡了荡,洗掉泥土,捞起来,放在身旁的石头上晒太阳,然后说道:“对。所以,这素瑅河也就成了……成了……” 白郁:“成了什么?” 那延烈看着白郁,说道:“用中土话来说,应该是叫‘姻缘河’。因为这条河起源于这个传说,又受了百姓千年来的祝福和寄寓。所以,大家相信,若是能和自己心中喜欢的人到素瑅河来祈祷,便能获得雪山上的神仙祝福,他们的感情也会如这山上的白雪一般,永不消失。他们也会永结同心,执手百年。” 白郁不信,毕竟,这不过只是个传说而已。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再说了,永结同心,执手百年,哪里是靠祈祷来实现的?靠的不应该是两人自己吗?若真是心如磐石,坚定不移,二人心心相印,即便是没有到这素瑅河来祈祷,难道就真的不能永结同心,执手百年了吗?传说固然美好,可也不能完全当真不是? 白郁问道:“真的这么灵验?” 那延烈说道:“灵不灵验我也不清楚,不如,试一试?” 白郁惊讶:“试?” 那延烈看着白郁,神色郑重的说道:“那日所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因为醉酒对你胡言。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的若塞拉,即便是你给我一座比这还要高的雪山,我也会为你融化。你……愿意让我成为你坚定不移的巴宁吗?” 白郁见他此时这般情深一往,痴心不悔的样子,不免心中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但除去这些,似乎又有一些开心和紧张。好像,自己并不讨厌他,或者说,其实自己早就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可是,白郁心中很疑惑,很纠结:这种喜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那日在池中,还是之前在花园里看孔雀的时候?或者是……在后且城外的荒原,那延烈冲到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了那一刀的时候? 应该是那时候,不可能比那更早了。 对,一定就是那时候。就像眼前的素瑅河一样,起初,只是发源于他舍身相救时单纯的感动和感激。只不过,这一路走来,山上的积雪融化得越来越多,混杂了峡谷中的碎石和泥土,便让这纯澈的感动和感激慢慢变得混浊,混浊得分不清究竟是感动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白郁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起身。即便是知道鞋子刚洗过,湿透了,不能穿,也还是要执意穿着它离开。因为,心很乱,就像这浅滩上的碎石,乱作一团。 鞋子放在那延烈身旁,白郁起身不方便拿,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踩着他身后的碎石,准备过去穿鞋。 那延烈见白郁慌张地起身过来拿鞋,于是跟着起身,准备扶她一把。结果白郁见那延烈起身,心中越是慌张,脚下一不注意,便踩滑了。 这一次,白郁没有摔倒,因为那延烈 分卷阅读56 及时扶住了她。 可是,那延烈的另一只手却是被地上的碎石割破,流了血。 白郁见了,急忙将他扶起,看着他的手心被尖利的碎石割破,正在渗出鲜血,便着急问道:“没事吧?疼不疼?” 那延烈见白郁如此关心紧张自己的伤口,看着她,轻轻摇头道:“不疼。其实,你也是紧张我,喜欢我的,对不对?” 白郁错开他的目光,避而不答,说道:“你的手流血了,先把伤口清理一下。” 那延烈自顾自的低声:“只有巴宁受了伤,若塞拉会心疼。” 白郁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那延烈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没什么。鞋湿了,没干。离回城还有一段路,我背你。” 说完,那延烈便转身走到了白郁面前,单膝跪地,蹲在了她前方。 白郁迟迟不动,那延烈回头,笑着说道:“快上来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白郁心中一动,眼中忍着欣喜,嘴角微微上扬,趁着视线还未模糊,走了过去。 那延烈感觉到后背一沉,面上会心一笑。起身之时不忘将一旁的鞋子提上,背着白郁,两人就这么迎着阳光,伴着清风,在素瑅河与雪山的注视下,渐渐离去。 白郁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见他受伤的左手提着自己的鞋,于是伸出左手在他面前,并在他耳边说道:“你把鞋给我,我自己提着。” 这一次,那延烈倒是很爽快的就把手里的鞋递给了白郁,然后把人背得更加稳当了些。 白郁靠在他的背上,心中充满了踏实,下巴搁在他的肩膀,看着手中的鞋和脚下的青草,笑容越发深刻。 那延烈轻轻回头,问道:“你在笑?” 白郁点头。 那延烈:“你心中,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白郁笑容不减,继续点头。 那延烈:“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若塞拉了。” 白郁点头。 那延烈:“太好了。看来这素瑅河果真是神河。早知如此,我该早些带你来这里才是。” 白郁闻言,有些纳闷,问道:“可是,传说的最后,巴宁和若塞拉并未在一起,不是吗?为何你要将我们比作是巴宁和赛若拉,这样,不是很不好吗?” 那延烈眉梢一挑,嘴角一笑,然后停下来,说道:“但是,每一对来素瑅河祈祷的姑娘和小伙儿,都会自称是若塞拉和巴宁。而且,他们最后都过得很幸福。所以,我们也会是幸福的若塞拉和巴宁,接受着神河的祝愿。你是我的赛若拉,我是你的巴宁,我们会和这素瑅河与雪山一样,永远在一起。” 白郁侧头,看着那延烈的侧脸,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那延烈低头笑了笑,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道:“一开始呢,只是觉得你这姑娘很有趣。” 白郁问道:“有趣?哪里有趣?” 那延烈:“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以为你只是个会躲在你哥哥身后的柔弱的小姑娘。可是后来在都货罗城中,就是萨摩哲那日,才知你身手不错。当时便觉得,你这姑娘当真是有趣。前后不过几日,简直就像是判若两人。” 白郁:“哪里有趣了。不出手,不代表不会。只不过,有我哥哥在,我就不需要出手了。那日在城中,哥哥不在,所以,只好自己解决了。” 那延烈:“往后,你也不需要出手了,有我在。” 白郁:“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那延烈:“回答了,刚才已经回答了。” 白郁:“哪有,你只说我有趣,根本就没有回答是为什么。你快说,快说。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处这么有魅力,能让你这只孔雀主动开屏。” 那延烈停下脚步,问道:“孔雀?” 白郁立马改口,说道:“不是,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你和花园的那只孔雀一样,会主动……开屏,哦……不是,是主动……表明心迹。” 听白郁这么一说,那延烈继续背着白郁往前走,边走边回答:“一开始是有趣,后面便觉得你越来越有趣。说不清为什么,就想时时见到你,看到你。想要把你留在身边,想要看你笑,听你说话。慢慢的,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时间一久,就变成了喜欢,变成了你们说的 ‘爱’。” 白郁正高兴呢,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儿,于是问道:“那……你在后且城外救我,是因为我哥哥,还是喜欢?” 那延烈:“即便是我与白兄交好,也犯不着为了救他妹妹丢了性命。我救的,自然是我喜欢的姑娘了!” 白郁听闻,右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脸上笑着,低声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只孔雀,看着骄傲不羁,其实心眼死死的。” 那延烈侧头,二人额间相碰,那延烈眉梢一挑,说道:“这次,我可真听见了。你别不承认,你刚才就是在说我是孔雀。” 白郁 分卷阅读57 :“好好好,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我承认。不过,孔雀很漂亮,不是吗?” 那延烈:“真的漂亮吗?” 听他这么一问,白郁不由得想起那日与他一同在树下看孔雀的情形,当时,他好像也这么问了自己。 白郁侧头在他耳边说道:“真的漂亮。不过呢,比你……还差了一点儿。你比那只孔雀好看。就因为你比它好看,所以它嫉妒,才对着你开屏。” 那延烈:“那看来,他不是一只好孔雀。” 白郁不解,问道:“为什么?它哪里不好了?” 那延烈:“一只好孔雀,只会对它喜欢的雌性孔雀开屏。它这样随意开屏,容易引来误会。” 白郁想到之前遇见的那些舞姬,旋即,故作不高兴地说道:“偶尔对着一些喜欢的开屏,怎么就不是好孔雀了?那照你这么一说,它是不是就连看,都不能再看别的雌性动物一眼了?你宫里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小宫女和舞姬呢!你这分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延烈急忙解释道:“那不一样。乌弥尔人好歌舞,我宫中有舞姬出现,不奇怪。若是没有,那才奇怪。再说了,那些舞姬其实就和你口中说的小宫女一样。不过是,一个负责洒扫,一个只需跳舞。还有,我什么时候放火了?宫里没有失火啊?” 白郁低头一笑,右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没有失火,没有失火,我说错了!” 那延烈背着白郁走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行,不能让你误会。等会儿回去了,我就让人送一只雌性孔雀到宫里来,免得它再对着我开屏,让你误会。” 白郁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该头疼还是该庆幸。 还是庆幸多一些吧! 庆幸眼前这人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然,若是刚才的对话发生在两个中土人身上,免不了又是一场误会或者是口舌之争。 这只西土孔雀,还真是直白得……让人好气又好笑! 弯刀成对,孔雀成双 最终,在白郁的坚持下,那延烈在城外将白郁放下。白郁穿着半干不干的鞋,二人一同进城。 果不其然,当日傍晚,白郁就听灵霜回来说,花园里多了一直孔雀,但是长得和之前那只有些不大一样。 白郁听完,暗自笑道:这人,还真是言出必行。说要找一只孔雀来,刚回宫,就让人找来了。 就在白郁感叹之时,之前那位漂亮的小宫女领着另外两个小宫女捧着衣物走了进来。灵霜上前去看了看,发现是一身从头到脚的衣物,还包括一双十分精美的鞋子,隐约可见青色鞋面上绣着的银丝暗纹。 这小宫女不知何时学了中土话,看着白郁,先是低头屈膝行了礼,然后笑着说道:“这是王子吩咐,送给姑娘的。” 白郁也是从灵霜那里得知,大家都叫她‘弗达’。也不知这小宫女‘弗达’练了多久,说得倒是有模有样。 白郁看着那双鞋,想起了那延烈手上的伤,于是问道:“王子手上的伤可有包扎?” 得了,弗达还真就学了那一句。白郁这么一问也是白问,因为,她听不懂。 场面有些尴尬,白郁只好笑了笑,说道:“谢谢。” 等到这三个小宫女离开了,白郁才暗自懊恼。当时只顾着避嫌,都忘了他手上的伤,也不知道他手上的伤有没有处理?万一他忘了,导致伤口发炎,像自己之前那样,那可就不好了。这万一要是没有妥善处理,伤口发炎,到时候可就成大事了。 灵霜在一旁归置刚才送来的衣物,见白郁此时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暗自偷乐:看来郡主今日必是有奇遇。如今有礼物送来,可是心却不在这里。这王子倒真是对郡主上心得很,不仅救了郡主,还帮了郡主和世子这么大的忙。就连他送给郡主的鞋,大小也与郡主穿的一样。 这王子,还真是有心了。不过,可惜啊,他是乌弥尔的王子,终究不是中土男儿。就是不知,他与郡主,能否走到一起了。 …… 因为二人已经敞开了心扉,便也没了之前的尴尬和别扭。于是,白郁便可随心自由的在这附近出入,不用刻意避着某人。 昨日听灵霜那么一说,白郁心中也有些好奇。毕竟,自己之前也没见过。于是,便带着灵霜去了前面的花园,想去看一看灵霜口中说的那只孔雀,究竟和之前的这只有什么不一样。 白郁坐在树下,看着对面葡萄架下的两只孔雀,心中不免诧异:这两相比较,未免显得之前这只孔雀漂亮太多了吧?虽说那只是雌性,可怎么看都觉得比之前那只雄性的要丑上那么一点点。而且,原来真的只有雄性孔雀才会开屏。因为,雌性孔雀,根本就没有那些长长的羽毛。看着,完全就像是一只颜色稍显艳丽的胖胖的母鸡。 不过,也不知是动物本能还是因为什么。果然,之前那只孔雀不再高傲,反而是一个劲儿的围着这只新来的孔雀转。就在它面前、眼前转来转去,极力想 分卷阅读58 要吸引它的目光。偶尔开屏,想要用它的大扇子来吸引它注意。 白郁一边看着,一边和灵霜比划那只公孔雀的动作。 不久,那延烈也出现在了此处,远远的就看见白郁的身影,循着白郁的声音走了过去。 那延烈坐在白郁身旁的石凳上,看着白郁今日身上所穿衣物,难掩心中欢喜,说道:“果真是这个颜色比较适合。” 白郁见那延烈来了,正坐在自己身边。见他脸上笑容还未散去,便将目光从灵霜那边移了过来,问道:“你刚说什么?” 那延烈看了看白郁脚上的鞋,说道:“我说,这鞋不错。” 白郁低头看了看,说道:“是不错,不过,我觉得这衣衫好看,和我之前那身绿的有些相似。对了,你手上的伤怎样了?我看看?” 说完,白郁不等那延烈反应,便将他的左手抓到身前。一看,白郁眉宇间隐约可见怒气。 白郁看着手上泛红的伤口,按了按,只听那延烈一阵痛呼,他的手指也跟着弯曲,极力想要从白郁手中把自己的左手抽回。 白郁不让,握着他的手腕,举在二人之间,问道:“你就这么不在意自己手上的伤吗?若是发炎化脓了怎么办?你忘了之前我胳膊上的伤了吗?很疼的!” 那延烈原本还觉得有些刺痛,此刻,倒是觉得一点儿也不痛了,反而一脸痴相的笑着看向白郁。 白郁只当是自己刚才说得有些快,这人可能听了大概。于是便对他说道:“你让他们去把药取来,再打一盆清水,我替你把伤口洗了,上药包扎。” 那延烈点头,回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了几句。接着继续看着白郁,说道:“你看,这里多了一只孔雀,它就不会再对着我开屏了。” 许是面前这人带着魔力一般,三言两语就转移了白郁的注意力。 白郁看了看对面的两只孔雀,不免好奇问道:“对了,为什么这孔雀会长得不一样呢?之前那只比昨日送来的这只好看那么多?” 那延烈笑了笑,说道:“动物中,大多都是雄性比雌性要好看些。” 白郁不理解:“为什么?难道除了孔雀,还有别的动物也是这样?狼好像都是一个样,骆驼和马好像也是。” 那延烈想了想,说道:“公鸡和母鸡就长得不一样。” 白郁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还有呢?” 那延烈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只好抬起右手,吹了一声。 不一会儿,白郁就听见从头顶上空传来了惊空遏云之声。紧接着,就看见一只雄鹰扑扇了一下翅膀,稳稳的停在了那延烈右手胳膊上。 这鹰喙还真是又弯又尖啊!这要是被它叮一口,不知道得有多疼。而且这鹰怎么也跟之前那只孔雀似的,高傲得不行,一直把它的头往另一边偏,就是不看自己。 白郁看着它,听到它刚才的叫声,突然想起来,那日在后且城外自己似乎也听到过。 白郁抬头看着那延烈,问道:“那日在后且城外,它是不是也在?” 那延烈点头:“不错,当时,它就在我们上空。” 白郁:“它怎么一直侧着头?它脖子不好吗?” 那延烈闻言,笑出声,说道:“不过是不认识你,所以才不理你罢了。它的脖子,没问题。” 白郁:“它这么大一只,脚这么小,站在你胳膊上,不沉吗?” 那延烈听了,凑到白郁耳边,说道:“不沉,你要不要试试?” 白郁连忙摆手,说道:“不了,还是让它站在你胳膊上比较好。” 那延烈眉毛跳了跳,看着面前的这只鹰,问白郁:“那你猜猜,它是属于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 白郁仔细端详打量,看了半天才说道:“你看它,鹰喙又弯又尖,爪子长得又长又锋利,眼神还那么高傲犀利,羽毛又这么有光泽。我猜……它属于鹰中极品,绝色,是只雄鹰。对不对?” 那延烈看着身后侍卫端来的清水和伤药,点头道:“你猜对了。” 说完,那延烈便将鹰交给了另一名侍卫,带着离开了。 白郁替他把伤口清洗了一遍,然后接过伤药。正准备往他伤口上涂抹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白郁鼻尖一动,将药瓶往鼻子跟前一送,闻了闻,看着那延烈,眼中有些惊奇的说道:“啊,这药好香啊!是不是什么独门秘方?” 白郁又闻了闻,一边替他涂抹伤药,一边听着那延烈回答:“算是乌弥尔当地的一个古老配方。对加速伤口愈合确有奇效!” 白郁刚开始便隐约觉得此药的香味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经他这么一说,白郁便有些怀疑,于是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你背上的伤,之前是不是也是用的这个伤药?” 那延烈回答道:“正是,不然,也没这么快就好。而且,再用上一段时间,疤也会慢慢消失。” 说完,白郁便将药瓶放在一旁盖好,然后取来纱布,替他把伤口 分卷阅读59 包扎。一边包扎,一边笑着问道:“那日夜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所以才故意与我交手?” 那延烈看着手中缠上的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说道:“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说完,白郁在他手心打了一个紧紧的死结,然后抬头问他:“所以,你是故意拉我下水的?” 那延烈眼波流转,神色有些不自然得看了看别处,低咳一声,承认道:“算……算是!” 白郁接着看了看他身后的侍卫,问那延烈:“他们平时一直都跟在你身边,怎么那一日,一个都不在?” 那延烈脸色有些犯难,眼神有些飘忽躲闪,小声说道:“他……他们……出去……替我……办……办事了,所以……不在。” 白郁语气中带着怀疑,问道:“是吗?真不是你故意支开的?” 那延烈:“不……不是!” 白郁松开他的手,说道:“那就好。看来,那日我出手,没有伤到你。” 那延烈听完,心中终于平静了下来,然后抬手,命人把东西送了过来。 那延烈看着白郁,笑着说道:“我有东西送你。” 白郁:“什么东西?” 那延烈接过侍卫递来的弯刀,交给白郁,说道:“这个,你试一试!应该比你的长剑要灵活一些。” 白郁接过弯刀,刀鞘乃是由黑檀木抛光后制成,色泽光亮,手感厚实,摸着细腻光滑,一看便知并非凡品。白郁嘴角含笑,抽出刀来比划了一下,随即眼露赞许,说道:“确实要灵活许多,不过……” 那延烈问道:“不过什么?有哪里不好吗?你告诉我,我让人再改改。” 白郁看着手中约莫一尺长的弯刀,这刀鞘上的绿色花纹似乎……像是有些眼熟。想到这里,白郁便道:“我觉得这刀鞘似乎有些眼熟。尤其是这花纹,好像……对了,你的佩刀呢?“ 那延烈将腰间佩刀取下,递给白郁。白郁笑着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一手各执一刀,前后左右仔细对比了一番,站在那延烈面前,说道:“花纹是……一样的?” 那延烈点头:“喜欢吗?” 白郁笑着道:“喜欢。” 二人的弯刀材质相同,就连刀鞘上的花纹走势也是一致,不过就是一鎏金、一碧绿,此刻并在一处,一看便知是特意制成的一对。只不过,那延烈的佩刀更长一些,一尺三寸有余。 那延烈接过白郁手中的弯刀,手指在刀柄上对着一旁的大树轻轻一按,只见一枚长针自刀柄上方射出,直直的刺入树干。 那延烈将白郁的弯刀递给她,然后说道:“你的和我的一样,刀柄处藏有机关,用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白郁接过,仔细看了看他手指刚刚按的地方,心中觉得很是奇妙:“想不到,这刀柄处还大有玄机。” 那延烈:“这弯刀乃是一对,所以,暗藏的机关也是一样的。不过,你手中的,比我的要小一些,更为轻巧。适合你!” 白郁眉眼一动,问道:“你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 微风拂过树枝,吹得上方的树叶哗哗作响,那延烈看着白郁身后的头纱和乌丝在风中飘扬,说道:“它们和我们一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它们也在一起;若是我不在,它也可以保护你。至少,在乌弥尔,见此弯刀,没人敢动你。” 听闻此言,白郁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微风吹得纱衣飘扬,衣袂飘到了那延烈的膝上。阳光自树叶间洒下,留在了二人的头上,身上还有脚下,身影绰约重叠,像是一对情意绵绵执手共话的男女。 不动干戈 萨摩哲之日临近,白郁念着之前哥哥心中提到之事,于是便早早的与那延烈去了都货罗。离开弥都那日,白郁在弥都城外,回头看着那用夯土垒起来的红褐色城墙。心中觉得,此景确实像扎克大叔说的那般美丽!不知是否是因为要离开的缘故,白郁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了淡淡的忧伤和寂寥。总想再多看看弥都的样子,却又因为心中莫名的忧伤不敢多看。 那延烈见白郁时不时回头,此时她脸上愁眉不展,于是握着白郁的手,问道:“怎么了?” 白郁回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想再看一看。” 那延烈闻言,笑了笑:“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我只怕,倒时你会看得都嫌烦。” 白郁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岔开话题,问他:“去年,你去都货罗,并不是你说的‘行商’,其实,你与我哥哥一样,也是受离羌国王邀请,去参加萨摩哲的,对吧?” 闻言,那延烈松开了白郁的手,理了理长发,说道:“算……算是。” 白郁疑惑:“你既是去参加萨摩哲,为何会同你的侍卫被人绑在那个荒无人烟的村子里?你可别说是遇上了沙盗,即便是沙盗,以你的身手和你身边那五个侍卫,区区沙盗,没这么大的本事。” 那延烈眉头一动,说道:“你当真想知道?” 分卷阅读60 白郁迟疑:“若是不便开口,你就当我没说好了。毕竟,有些事情,我也不方便知道得太多。更何况,你我二人身份特殊,我不会非要追根问底的。” 那延烈沉默片刻,说道:“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你的秘密,只不过,算是一些恩怨罢了。我说是遇上了沙盗,其实这话,半真半假。” 白郁追问:“真是有沙盗?” 那延烈摇头:“不是。不过,若是那日傍晚你们没有出现,第二日便会出现一支沙盗来取了我们的性命。” 白郁疑惑:“为何?” 那延烈垂眸看着他的指尖,说道:“其实,后来你问我,我说我们是中了迷烟。这话,是真的。只不过,放迷烟的人,并不想当即要了我们的命,而是想要借刀杀人。” 白郁惊恐问道:“借刀杀人?还用了迷烟,那背后之人……后来你有查出是谁吗?” 那延烈指尖一动,目光从他的指尖移到了白郁的面上,嘴角一牵,似是全然不在意一般,笑着说道:“康訾派来的。” 白郁一听,惊讶与愤怒重叠,不由得声音大了些,道:“康訾?怎么又是康訾?为何?” 那延烈:“西土二十八国,其中,以康訾和乌弥尔的领土最广。但是,康訾境内多沙漠,乌弥尔境内绿洲不少,又有一些矿藏。康訾一心想要称霸西土,而父王素来不喜欢康訾,觉得他们身上的杀气太重,戾气太深,遂不愿与他合谋。去年,父王派我替他前往离羌都货罗参加萨摩哲。我也不知道那康訾国王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于是便让人在都货罗城外设了埋伏。” 白郁:“为了杀你?” 那延烈摇头:“倒也不算。毕竟,那康訾国王也非善类,狡猾得很。他既想要除了我,让我父王乱了阵脚,但他更想借此挑起事端。萨摩哲在即,若是被人得知乌弥尔的王子在离羌王城都货罗外遇险,定会在当时掀起轩然大波。一来,会惹人怀疑离羌居心不良,意图不轨,挑起各国对离羌的怀疑,以及乌弥尔与离羌的争端是非;二来,他可借机试探各国的态度,然后暗中拉拢势力;再者,他不用亲自动手除掉我,无论如何,这事情若真的发生,怎么也不会将祸水引到康訾。” 白郁:“野心太可怕了!那你后来进宫参加萨摩哲,康訾的人见了你,是不是很震惊?” 那延烈点头道:“确实震惊。你是没看见,那老头儿见了我,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白郁掩口大笑,说道:“你不知道,之前我与哥哥去耐宛的时候,那个国王看着可慈祥了。我简直想象不到他的眼睛瞪这么大……会是什么样子。” 笑着笑着,白郁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哎!不对!你既然有进宫去参加萨摩哲,难道没有遇见我哥哥吗?为何那日在后且城外见到你,我哥哥当时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那延烈:“那日人多,我到的时候,见白兄正被一群人围着,便让手下把礼物交给了一旁的宫女。后来一转身,就看见了康訾的那个老头儿。本还想着上前去和你哥哥打声招呼。可是,一见到那老头儿,便没了兴致,索性就离开了。” 白郁:“原来是这样。” 那延烈继而说道:“可不只是这样。那老头贼心不死,还想着从我身上下手。我出来之后,他就让人暗中跟着我。结果被我手下察觉,给甩掉了。不过,倒也多亏了他派来的人,不然,我还就错过了看你与人动手时的样子。” 白郁反应过来,问道:“难道说,那日与我动手之人,其实是之前被你甩掉的那些?” 那延烈点头:“当时人多,不好拆穿他们,只好放了。现在想想,好像不应该就这么轻易放了他们才是?” 白郁坚定地说道:“哥哥之前在信中说,已经将事情禀告了皇上,想必,康訾这次,无论如何也该要付出代价,给宁国一个交代。我们姑且等着,看康訾还能在背后躲得了多久!” …… 白郁他们比白珣提前赶到了都货罗。 一如去年,城里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着萨摩哲欢庆的气息。 那延烈与白郁二人漫步在街上感受着都货罗的繁盛热闹,走着走着,突然见前面似有一宽大的马车缓缓驶来。白郁见这马车属实有些大气,便走在了那延烈前面,上前和其他的百姓一同围观。 只不过,白郁脸上的好奇在看清了车里的人的那一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车里坐着的,正是康訾国王。见到他,白郁下意识的伸手去拿腰间的弯刀,却被赶来的那延烈按住了。白郁回头,见那延烈正一脸严肃的对着自己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动手。 白郁想到之前在后且城外被人追杀,想到那延烈替自己挡下的那一刀,想到前前后后两次无辜丧命的宁国商队,想到那康訾国王之前就险些杀了那延烈。一时间,白郁咽不下这口恶气,竟像是有些着了魔一般,迟迟不可松手,眼中的怒火也久久不散。 那延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了白郁,没有让她在 分卷阅读61 大街上冲动行事。 马车自白郁身旁驶过,里面的人一眼便看见了街上的白郁和那延烈,依旧是白郁之前见到的那副面孔,笑得和蔼可亲,让白郁见了,心里直犯恶心! 等到马车走远了,两旁的人群都渐渐散开了,那延烈才说道:“如今是在离羌,不可冲动。” 白郁甩开那延烈的手,心有不甘地说道:“看见他,我没办法心平气和。” 说完,白郁便转身向前走去,留那延烈一人在身后。 见此,那延烈只好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追了上去。看到前面不远处的烤肉铺子,便在白郁身旁指了指,说道:“好饿啊!饿不饿?不如咱们去吃烤肉好了?” 白郁瞥了一眼,心中怒火还未完全散去,说道:“不饿!要吃你自己去!” 那延烈顾不上白郁此时心中的不闷,于是拉着白郁的手,飞快的转身,走了进去。 …… 或许这那延烈说的不错,心情不好的时候,出来大吃一顿,便会畅快不少! 白郁吃完烤肉出来,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不高兴了。白郁转身回头,见他正在一旁和他那些手下交代什么。于是无聊的踢着地上的碎石子。 突然,身旁的灵霜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旋即道了一声“世子”。 白郁回头,发现竟是自己哥哥。兄妹二人差不多快有一个月未见了,白郁一见到白珣,便高兴地张开双手扑到了白珣的怀中,说道:“还以为哥哥要明日才到,没想到今晚就到了。” 白珣轻轻拍了拍白郁的后背,话语中带着对自己妹妹独有的温柔和宠溺,说道:“怕你等久了,所以,哥哥便早一点来接你。怎么样,这段时间还好吗?” 白珣这么一问,一旁的灵霜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 那延烈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走了过来,问候道:“白兄。” 白珣点点头。 白郁松开了白珣,然后站到白珣身旁,双手挽着白珣的胳膊,笑着看向白珣。 白珣对着那延烈微微俯身致谢:“这段时间,多谢王子了!小妹应该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那延烈闻言,挑眉看了看白郁,见白郁也学自己挑眉看着自己,于是说道:“不客气。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白珣闻言,皱眉:这王子当真是一知半解,哪里能这么回答呢?罢了,人家一片好心,偶尔话说得不恰当,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倒也不必和他过分咬文嚼字。 白珣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这一路上,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灵霜不对劲儿,总是在一旁时不时的低头傻笑。 似乎这那延烈和妹妹之间也有些不对。这一路上,他二人眼神看向对方时,总有些躲闪,瞧着,倒好像是在……是在……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一样! 等到了客栈,白珣还没来得及询问一番,就被白郁拉着问道康訾一事圣上准备如何处理。 提及此事,白珣瞬间有些愁眉不展,叹了叹气,说道:“此事,圣上亲自下了旨意,不要过于提及。只说,最近两年,让雍州的士兵多多提醒商队,注意沿途沙盗。圣上的意思,就是此事暂且压下,不要因此破了中土和西土百年来的和平。” 白郁一听,瞬间来了脾气,拍着桌子大声道:“为什么?难道朝中那么多的大臣,就没有站出来反对的吗?它区区一个康訾,也敢对我宁国作威作福。怎么?圣上这是病糊涂了?就这么不关心百姓的生死了吗?” 白珣见白郁说得如此慷慨激昂,立马捂着她的嘴,说道:“你……你小声一些,莫要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即便这里是离羌,还是要谨言慎行一些。” 白郁将白珣的手掰开,心中憋着气,不想说话。 白珣倒了一杯水,递给白郁,然后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出来反对。听闻,当时太子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说到这里,白珣还特意看了看白郁的反应。 白郁面色如常,接过白珣递来的水杯,一口喝下,然后语气平静地说道:“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何必当真。最后,不也没成功吗?” 白珣:“话不能这么说,好歹,人家太子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来力挺咱父王。” 白郁暗自在一旁不屑道:“惺惺作态。” 白珣虽然不清楚此前二人之间究竟是出了何事,一想到之前在永兴的时候,妹妹可是十分喜欢这位七皇子,整日跟在他旁边‘七哥’‘七哥’的叫着,叫得自己都有些吃醋。若是他二人真有什么误会,早日解开也好。 白珣试探道:“其实,自从当上太子后,我……我听皇城里的那些朋友们说,太子……还和从前一样,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受听。你与他……可是……有什么误会?” 白郁冷笑一声,说道:“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人家如今可是太子,往来的都是皇亲贵胄,结交的都是于他日后登上皇位大有裨益之人。我可不敢高攀!” 分卷阅读62 白珣听了,摇摇头,暗自在心中感慨:这丫头,还真是嘴硬。她若是放下了,岂会像现在这么说些酸话?好歹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怎么自己就先回了雍州不过一年,就全变了呢? 想到这里,白珣问了问白郁:“那个乌弥尔的王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一路上,我见你看他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还有那个灵霜也是,一路上就在那里低头傻笑?莫不是……” 白郁闻言,耳朵渐渐变红,话也有些说得不利索了,摆了摆手,说道:“没……没什么!哥哥……你……天黑……看……看错了!对……你看错了!” 白珣纳闷,看着白郁微红的耳朵和脸颊,问道:“是吗?那你的耳朵和脸怎么红了?” 听白珣这么一说,白郁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脸颊,问道:“有吗?很……很红吗?那可能是……是……天太热了。对……是因为天气有些热。” 白珣看着白郁此番有些一反常态的行为言语,心中隐约像是猜到了什么。 白日的确是很热,可这夜晚,尤其是在西土,怎么可能还会热得让人面红耳赤? 白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白郁一听,瞬间大声问道:“谁?” 白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隔壁,说道:“他啊!还能有谁?你可别说是灵霜喜欢他。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就看你二人眼神不对。还有灵霜,分明就是因为你二人一反常态的样子才不好意思的在一旁偷笑。你可别不承认!咱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你的眼神,可骗不了你哥哥我!你刚才看他的眼神,可比从前你看太子的眼神还要明显。” 白郁听了,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紧张着急地问道:“有吗?真的很明显吗?” 白珣点头:“简直不要太明显。你当你哥哥我眼瞎吗?你俩这一路的表现未免太过于刻意,稍微一观察,便能看出来。还有你那眼睛,里面的欢喜是藏都藏不住。” 白郁把双手从脸颊上放下,看着白珣,一脸好奇与忐忑的问道:“那……哥哥你说,父亲……父亲他会不会不喜欢啊?” 白珣起身,说道:“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父亲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母亲的病。其它的,没有比母亲的病更能让他挂心。” 白郁一听,觉得还有几分把握,于是说道:“那就好说了!” 白珣回头看了看白郁,说道:“好不好说我不知道。不过啊,你最好是真喜欢,可别是因为与某人的误会,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心,胡乱动了心。” 白郁坐下,拿着桌上的水杯,一边看着手中的杯子,一边笑着说道:“这一次,没有胡乱动心!” 自西而来,遇你而止 萨摩哲转眼就过,都货罗的长街上,还和之前一般热闹。只不过,城外之人,此时却是难分难舍。 白珣骑马站在马车旁边,看着不远处的白郁和那延烈,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丫头,该不会是真动了心?看她现在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还真像是情根深种,入了魔。 白珣见他二人迟迟不肯分开,遂让灵霜前去知会一声。结果这灵霜硬是不肯,还求着白珣道:“世子,您就多给郡主一些时间,让她好好道别。这雍州与乌弥尔隔了这么远,他们今日这一别,再见可就难了。” 白珣闻言,抿了抿唇,没好气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知道两地隔了这么远吗?还非要一头往里栽!要栽,也不知道栽个近点儿的?隔那么远,浇水施肥都不容易!最好是能像那些后且城外那片胡杨一样,顽强生长。” 灵霜听了,在一旁偷偷笑道:“世子,你嘴上说着不看好,其实,您心里还是不反对郡主的,是吧?” 白珣听了,正了正脸色,语气严肃地说道:“你让底下那些人,嘴巴给我严实一点儿!此行西土,尤其是关于郡主的事,回去之后,若是郡主自己不提,谁要是说漏了嘴,我绝不会轻饶。还有你,回去之后,莫要告诉父亲母亲,知道吗?” 灵霜正色回答道:“是,奴婢明白。” 另一边,那延烈从身上掏出一颗珠子,放在白郁手心,说道:“今日一别,恐怕要过些时日才能与你相见。这颗夜明珠你先收着,算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信物。” 白郁看着手中这颗冰冰凉凉的夜明珠,说道:“夜明珠价值连城,你这颗还这么大,想必定是罕见。你还是拿回去,你先把昨日从我这儿拿走的玉佩还我。” 那延烈听了,有些不大乐意,转身说道:“玉佩?我一时间忘了放在哪里了。你若是要,可得要等我找找。算了,你哥哥在那里等着,还是不要让白兄等得太久。你不要管它价值如何,你就想,为了公平,用你的玉佩还我这可夜明珠,你也不亏,不是吗?玉佩就当是你给我的信物,这夜明珠就当是我给你的信物。” 白郁皱眉:“你……你休要糊弄我,老实说,你是不是把我的玉佩弄丢了?” 那延烈转身,道:“没有,没丢!就是……被我藏起来 分卷阅读63 了。这样,下次见面,我就还你,好不好?” 白郁询问:“当真?不许骗我?” 那延烈点头:“不骗,不骗你。放心,我一定把我的白玉好好保管的。” 白郁捏起拳头揍了一下那延烈的胳膊,说道:“什么你的白玉?那是我的!” 那延烈趁着白珣策马转身,一手环着白郁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好,那枚白玉是你的,可眼前的白郁,是我的姑娘,行了吧?” 白郁担心被白珣看见,急忙推开他,面色泛红,气息略显不稳:“你……你……” 那延烈见白珣此时正与侍卫交代什么,没有看着这里,于是手心覆着白郁的手背,将夜明珠放在白郁手心,说道:“只此一颗,可要放好。下次见面,我来取。” 白郁抬头,问道:“什么时候?如今有了蛇目菊,母亲的病应该会渐渐好转。或许……明年的萨摩哲,我不会来了。”说道这里,白郁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失意。 那延烈轻笑着说道:“或许不用等到明年!总之,你要等我,等我来娶……我的‘夜明珠’。” 白郁松开手掌,看着手心的夜明珠,说道:“好,等你!等你来取你的夜明珠。” 白郁话音刚落,就听见白珣在一旁大声喊道:“妹妹,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白郁一听到哥哥的声音,连忙慌张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延烈,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一步一回头,看得白珣心中很是不解:这用不用这样?搞得自己跟个坏人一样,生生拆散了他二人似的。 这边,那延烈一直看着白郁的背影离去,上了马车,然后马车渐渐驶离自己的视野。等到马车渐行渐远,都变成了小小的黑影,那延烈才转身上马。临行前,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白郁离去的方向,然后才策马离开。 …… 从都货罗回雍州已有三月,眼下已是初冬。西北苦寒,已经下过一场雪了。 有了白郁带回来的蛇目菊,王妃连着服用了三个月的汤药,病情已是好转了大半。端王虽然开心,但也注意到了自己女儿近来有些反常。 若是说去年她从永兴皇城回来时,整个人不爱笑,看着心情不大好,让他有些担心忧虑。那白郁近来的神色,更是让端王觉得有些诡异了。 有一次,端王从外面回来,正准备去看王妃,就看见白郁坐在王妃跟前,手里拿着一朵蛇目菊,在那里呆呆的傻笑。就连自己叫她,她都没听见。 还有一次,端王隔得有些远,没太看清,似乎……好像是……白郁在对着她自己的手傻笑。手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但因为端王隔得有些远了,所以没有看清。 端王隐约觉得自己女儿自从回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于是便找来儿子白珣询问了一番。结果白珣愣是说什么也没有,并没有觉得自己妹妹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端王信不过,于是叫来王妃身边的灵霜询问。毕竟,女儿不在的这将近两个月时间里,灵霜可是一直跟在她身边。 可是,端王没料到的是,这灵霜也和白珣一般,说并没有什么发生。 端王这下只好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所以看花了眼,开始胡思乱想。可是,也不应该啊!刚过不惑之年,怎么就老了呢? 端王心中烦忧,直到那日在雍州城中看到自己女儿与一男子走在一块儿,跟了他二人好一会儿,端王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女儿长大了,有了她心里喜欢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虽然隔得远,但端王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小伙子的长相,一看便知是从西土来的。 端王虽然对女儿有了心上人这事并不反感,可想到那些个祖宗规矩,就开始为女儿担心了起来。 这一日,端王特意早早回到了王府,让灵霜去府外等着,一见到郡主,就把人叫到他书房。 白郁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那延烈会不远千里到雍州来。见到他的那一刻,白郁心中既是欣喜又是感动。 欣喜的是,这人不远万里到雍州来见自己,他的心中,定是如他所说的那般欢喜自己。感动的是,如今雍州已经下了一场雪,乌弥尔地处西土,如今正是冬季,定是早就下了不止一场雪。冰天雪地的,这人还不惧路途遥远,到这里来见自己,真真是有心。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排除万难走到她的面前。因为深爱,所以能披荆斩棘,不畏艰险;因为深爱,所以不能忍受分离相思之苦。 白郁在雍州城中见到那延烈的那一刻,瞬间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到,一看见他,眼泪都急于想要跑出来和他打招呼;喜欢到,一看到他,天地万物都瞬间失了声色,整个世界,自己只能看见他一人。 白郁得知他此番前来雍州的意图之后,便以先带他在城中城外各处游玩一番为由,暂时没有带他去见自己的父亲。 毕竟,突然有人上门向自己父亲提亲,还是……长得如此亮眼的西土男子,白郁回想起自己哥哥之前说的话,便暗自担忧父亲会不准。 分卷阅读64 可是,白郁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与那延烈挥别,一进府,就看见了灵霜在游廊下站着等自己。 白郁跟着灵霜去父亲书房,这一路并不远,但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针尖上一样,紧张忐忑,慌张不安。 果然,一切都和白郁心中的担忧一般,父亲他……应该是知道了。 端王见白郁进来了,便让灵霜把门关上,去外面守着。 白郁见父亲一直看着自己,心中更是方寸大乱,紧张得快要冒冷汗了。 端王看出了女儿此刻的紧张,于是迟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不翻书,反而是看着白郁。 过了好一会儿,白郁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才小声加小心地开口问道:“父亲……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端王见白郁自己先开口了,于是装作这才反应过来的样子,语气一如平常那般轻松自在地说道:“哦,没什么。就是今日突然想起来,郁儿如今都十七了,等到了明年春天,就十八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你们兄妹二人都长大了。” 白郁心里刚一放松,就听见父亲继续说道:“你们母亲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嫁给我。我在珣儿这个年纪的时候,珣儿也已经快要出生了。之前我问过你哥哥,心中可有属意的姑娘,他说没有。于是便想着不能厚此薄彼,趁着今日得空,便也问问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人了?” 白郁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白郁眨了眨眼,在心中纠结:自己要不就趁着今日和父亲坦白好了?总也不能一直不让那延烈和父亲见面才是?人家大老远地来这里,总不好这般敷衍了他。可是,父亲今日当真是突然想起来和自己讨论这件事的吗?会不会,父亲其实是在试探自己? 端王见白郁面露纠结,于是喝了口茶,说道:“若是没有,也不打紧。下月,你便随我们一同进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你母亲从前倒是十分看好那位七皇子。不过,人家现在已是太子,咱们也不好高攀。你就看看其它的世家公子,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一听这话,尤其是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白郁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像父亲坦白。于是,白郁便将自己与那延烈之事说予了父亲。 说完之后,白郁迟迟不敢抬头,担心父亲会不同意。更担心父亲听完之后,心中震怒,将一旁的茶盏摔在地上。 结果,屋里迟迟没有动静,白郁紧张到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生怕惹怒了父亲。 过了好一会儿,白郁才听见了父亲端起茶盏的声音。 就在白郁以为父亲要发火之时,只听见前方的父亲将茶盏轻轻的放在了桌上,然后,语气并未有半分波澜地问道:“真喜欢?” 白郁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见此,端王叹了叹气,说道:“可这件事,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容易。” 白郁疑惑,抬头看着父亲,只见父亲面带愁容,看着自己。 白郁上前一步,问道:“成亲之事,只要父母同意,不是两厢情愿即可吗?为何父亲要说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容易?” 端王叹了叹气,说道:“若是寻常百姓,或许是两厢情愿即可。但是放在我们身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端王知道有些祖宗规矩白郁并不知道,于是便细细的向她解释了一番。 白郁听完,瞬间变了脸色,但仍旧是保留着几丝希望,问着自己父亲:“父亲,那难道就没有……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端王低头沉思,屋里安静得有些可怕。白郁感到周身有些无力,这安静的屋子诡异得有些可怕,自己此时就像是被无数的恐惧包围,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逃也逃不掉。 过了一会儿,端王抬头,看着白郁,问道:“你说……他是乌弥尔的王子。那你可知,他还有别的什么兄弟姐妹吗?” 白郁咽了咽口水,说道:“只有一个弟弟,大约十岁。” 端王环顾左右,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姑且可以一试。不过,得看他配不配合了?” 白郁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端王起身,拿起一旁的毛笔,一边蘸着墨汁,一边说道:“他既是乌弥尔的王子,你又是我端王府的郡主。若是他肯开口,主动向圣上提出,那么,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白郁不解:“提出什么?” 端王笑了笑,用眼神示意白郁看自己笔下的两个大字。 ‘和亲’。 白郁有些惊愕地问道:“和亲?可是父亲,和亲,不都是公主吗?” 端王反问道:“我的傻女儿,你仔细想一想,现在宫中,有适合和亲的公主吗?” 白郁在脑海中回想:当今圣上只有两位公主,大公主白景思乃是俞贵妃所出,前年便已经嫁出了皇宫。还有一位小公主白景韵,好像是一位沈美人所出,只不过,这小公主好像……今年才六岁吧! 白郁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公主虽小,可却是正儿八经的公主。若是圣上真答应了 分卷阅读65 呢?” 端王摇头:“不会的,咱们这位圣上,可舍不得把自己的小公主嫁去这么远的地方。不然,你以为圣上当初为何会将大公主赐婚给将军府,不就是看在将军府离宫中近吗?” 白郁大概猜到了父亲口中所说的办法,问道:“父亲的意思是,皇上定不会舍得让公主和亲,所以,便会另外封一位公主,前去和亲?可是,要如何确保我会成为被封的那位‘公主’呢?” 端王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就简单了,只需要乌弥尔使者在求亲的国书上提一句‘皇室宗亲之女’,即可。” 说完,白郁只见‘和亲’二字旁边已然写下了‘皇室宗亲之女’六个大字。 端王将白纸递给女儿,继续说道:“放眼宁国整个王室,郡主不多,到了适婚年龄的,不是已经出嫁,就是已经定了亲。只有你,最符合。虽然我与当今圣上并非亲兄弟,但你皇爷爷之前可是太子。若是你皇爷爷还在,今天,你便是整个宁国‘唯一的公主’。所以,若非是命运给我们开了个玩笑,今日,咱父女二人倒也不必出这么一个文字游戏。” 说到这里,白郁才终于明白过来:其实父亲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在等着自己主动开口。父亲为了自己,真的是煞费苦心。也只有父亲,只有家人,才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 想到这里,白郁拿着手中的白纸,上前抱着自己父亲,说道:“谢谢父亲为女儿做的一切。” 端王低头看了看白郁,抬手轻轻拍了拍白郁的肩膀,笑着打趣道:“多大了?还以为是小孩子呢?动不动就和父亲撒娇?不怕笑话吗?” 白郁听着父亲的声音,听着父亲此时的笑声,不由得湿了眼眶,红了鼻尖,把脸埋在父亲身前蹭了蹭,说道:“不怕,不怕!” 端王顺着白郁的话说道:“好,不怕!对了,你是不是也该让我见见我这未来女婿?这丑媳妇还有见公婆的一天。怎么?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藏着,不让我和你母亲见一见他?听说这乌弥尔乃是什么‘美人之邦’,你这好歹也让我和你母亲开开眼界不是?倒是让我们看看,这未来女婿究竟生得是如何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让我女儿这般喜欢。” 白郁被自己父亲这话给逗乐了,于是抬头说道:“父亲,你说错了。你应该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夸自己女儿才是。至于他嘛,顶多不过算是……算是稍微长得比好看的还有俊俏一些。” …… 第二日,白郁便带着那延烈进了王府。府中,端王和王妃,以及世子白珣一早就等着了。 一番谈话下来,只见端王对面前这小伙儿连连点头,面带笑容。就连王妃,也渐渐有些满意。只有白珣,虽然客气,但更显客套。 白郁倒是没有想到,短短三月不见,这那延烈不仅中土话说得比之前更为地道,就连对中土的一些文化历史也略有了解。当真是在背后默默下了不少功夫。 离开时,端王叫住了白郁,不让白郁将人送出府,只让白珣代为相送。 白郁将人送了几步,拉着那延烈,示意哥哥先回避一下,然后问道:“父亲的意思,你可明白?” 那延烈笑着点头:“明白!我这便让人连夜传信给我父王。定会在你们回宫之前将国书送到你们皇帝手中。你且耐心等着,明年春末,做我的若塞拉。” 白郁想到又要与他分开,于是便叮嘱他:“前几日的那个面人,你……可要收好。若是……到时候不见了,你的……夜明珠,我可就不还你了。还有,雪天路滑,你……一定要仔细些。知道了吗?若是倒是伤了哪里,我……我就反悔了!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还有完没完?我都记住了!” 白珣的声音自白郁身后传来,然后拉着那延烈往前,边走边回头对着白郁说道:“妹妹放心,我一定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出城。” 说完,白珣回头笑着对那延烈说道:“我说这位王子!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兄弟,原来,你一心惦记着我妹妹呢!……” 白郁听着二人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不见。心中既是期待,又是不舍! 西窗凉月 永昌二十三年岁末,端王与王妃携子女一同回皇城,参加宫宴。 白郁看着宴上觥筹交错、庭中歌舞升平,觉得恍如隔世。 从前父亲和母亲来皇城,是白郁一年中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便觉得宫宴这一日成了最让人期待的日子。 可是,到了如今,白郁悲凉的发现,自己的心境在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完全改变。 眼前的人还和从前一样,但又不一样。 人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自己的心变了,连带着看他们,也没了从前的纯真,就觉得,其实大家都变了。 若不是自己心有所待,此次宫宴,白郁本想和去年一般借故不来。 昨日在皇城王府,父女二人已经收到了消息,乌弥尔请求和亲的国书已经送入皇宫三 分卷阅读66 日。看来,圣上应该已经收到了。那延烈的办事速度还真是快。既然如此,端王便想着趁着今日宫宴,看看圣上是何态度。若是事情进展顺利,便多留上一些时日,顺便和老朋友们叙叙旧。 宴上,皇帝与太子二人看着心情不错。 白郁坐在白珣身侧,故意躲着对面的目光。 突然,歌舞散去,皇帝举杯,与底下众人共饮。白郁只好和大家一起起身举杯。 就在白郁起身之时,视线向上方投去的那一刻,四目在空中交汇。 白郁看见了一如从前的那张面孔,但是很快,白郁便不着痕迹地与之错开了眼神。 饮完此酒,皇上突然在上方开口叫了端王,谈话间仿佛就如寻常家宴一般轻松自在:“端王常年镇守西北,难得回宫。不如,就在宫外多住些时日?你我兄弟二人,也好叙叙旧。” 端王起身,恭敬的回答道:“臣多谢陛下!” 皇帝笑了笑,说道:“哎!你我兄弟,一年难得见一次!这不知不觉的,咱们都老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说到这里,皇帝不由得看向白珣,问道:“对了,世子过完年该是二十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 端王看了白珣一眼,白珣立马起身,拱手回答道:“多谢皇上关心!” 皇帝对着白珣笑了笑,然后抬手,示意他坐下。端王则是依旧站着。 皇帝转身又看了看太子,然后说道:“吾儿景齐自幼与端王的世子郡主一块长大,如今太子已有十八,不如……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朕便替太子向端王聘定太子妃,不知端王……意下如何?” 端王完全没料到皇帝会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心中瞬间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端王暗自心急,低头间用眼神询问白郁:怎么回事?不是说和亲的国书已经送到皇宫有三日了吗?为何现在是这种局面? 白郁也愣住了,脸色煞白,一时间完全没想到局面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国书已经送达了三日,没道理皇上不知道啊? 还有,太子不是之前与长公主往来密切吗?如今他登上了太子之位,不应该迎娶长公主之女聂小姐为太子妃吗?怎么……会是这样? 想到这里,白郁突然将目光投到了对面的长公主脸上。只见,一向高贵从容的长公主此时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意料之外的表情。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长公主此时的神色,极为生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郁见大家一直把目光投向自己,尤其是太子,为何他的眼神中似乎还充满了开心和期待? 白郁手足无措,正准备起身,就看见对面的长公主已经抢先一步站了起来,语气中明显染了几丝慌乱,说道:“皇兄,这怕是于礼不合吧?” 皇帝把目光转向长公主,探究问道:“皇妹何出此言?” 长公主看了看白郁,继而又看了看端王,说道:“这……论起来,太子殿下与郡主算是兄妹,这恐怕……” 皇帝见长公主话只说了七分,瞬间就明白了长公主此话何意。 皇帝示意长公主先坐下,然后笑着说道:“公主所言,的确在理。” 白郁听闻,心中的慌乱无措瞬间平息了几分。 可是,皇帝紧接着又说道:“可是,严格说来,太子与端王府的郡主成亲,并不算是有违伦常。郡主虽是皇室宗亲,但却是世祖皇帝三皇子一脉,而先皇高宗,则是世祖皇帝二子。所以,皇妹心中所想,实乃多虑!” 长公主闻言,指尖紧紧的撰在手心,眼神不善,带着质问看着太子。 …… 四下无声,白郁知道,这是都在等着父亲给一个答复。 端王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早就知道皇帝对自己起了戒心,如今这等局面,哪里还有心思静下心来想这是不是皇帝给自己设的圈套。 一心挂念女儿的婚事,出谋划策,设了这么一场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局,没曾想,皇帝倒是前先一步,先入为主。 端王内心纠结,见一旁的白珣眼中充满了焦虑。 白郁似乎也像是被吓得愣住了,没反应。 端王考虑了半天,正准备给个答复,就看见女儿突然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回皇上,臣女尚且年幼,何况兄长尚未成亲,所以,臣女暂时还没有准备离开父亲母亲。臣女只好在这里先谢过皇上和太子的厚爱与美意,是臣女不敢高攀,还望皇上太子恕罪。如今……西北边患渐起,已有两支我宁国商队在西土遇害。臣女恳请圣上恩准,臣女愿效仿秦将军,投身军营,为国效力。” 此话一出,整个殿中一片寂静。 白郁以为自己这番话触怒了龙颜,正准备跪下来听候发落,却不想,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拍掌之声。 都说君心难测,白郁只觉得这掌声似铜锣一般刺耳震心,或许是龙颜大怒前的警示吧! 可是,白郁没料到的是,皇帝 分卷阅读67 居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好!此番胆识见地,胸怀天下,气度不凡,不愧是端王府的郡主,更不愧是我堂堂宁国的郡主。” 端王反应过来,立即拱手俯身道:“皇上谬赞!” 皇帝起身,走下来,走到白郁身前,说道:“好!那……朕今日便封你为‘平西校尉’,护我西境一方安平!” 白郁跪下接旨谢恩! 白珣只觉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但想到妹妹此时能化险为夷,又得了圣上如此嘉奖,还被封为‘平西校尉’,于是只好笑了笑。 太子妃?哼!这明摆着是要从中作梗,半路截胡! 白珣笑得很是悲凉,将心中的不满和嘲讽全都写在了脸上的笑容中。 嘲讽自己从前还以为皇上是个关心晚辈,和蔼的皇叔。今日看来,不过是接着那张虚伪至极的皮囊来掩盖他恶心至极的丑陋灵魂罢了。 他脸上的笑容和自己脸上的笑容一样虚假。他的笑,不是因为赞许自己妹妹有如此不凡的气度,肯舍身报国。他的笑,其实是在高兴自己得了一把利刃,他那分明就是在炫耀,炫耀即便是坐拥整个西北的端王,也不得不对他俯首称臣。炫耀整个端王府,生死全在他的手中。炫耀整个端王府,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白珣不由得拿起面前的酒杯,抬头一饮而尽! 十年,女儿此后十年不得嫁人! 十年一过,女儿便二十七,快二十八了。到时候,都成老姑娘了! 只怕是,没有人会愿意等空等另一个人十年。 即便是平西校尉,即便是王府郡主,又如何? 怕只怕女儿此生的姻缘,便如同此时丧失的自由一般,再难找寻。 眼看着一段姻缘即将促成,偏偏皇上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太子提亲,这……究竟是皇上真没看到乌弥尔使者的来信,还是故意为之,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若他真是对自己起了戒心,大可不必如此利用我女儿为他卖命! 若是如此,天道好轮回!他自己尚且有两位公主,就看这二位公主最后能不能得以善终!哼! 王妃也渐渐察觉出了今日之事背后的蹊跷,尤其是对面坐着的太子,从头至今,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更没有半分为自己女儿求情惋惜之意。 看来,自己这病的时间真的有些久了。久到,从前看着觉得不错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都变了。今日的太子,已非从前那个知事明理谦逊的七皇子了。或许真如自己女儿刚才所言,高攀了! 回想起那年刚随王爷送儿子女儿进宫的时候:那时,皇后还在;那时,人还未变;那时,皇后还开玩笑说十分喜欢郁儿,想要定为儿女亲家;那时……罢了!皇后也都走了好多年了,玩笑话,到头来,终究不过是玩笑!可怜自己,倒还一直上了心! …… 白郁记不起自己是抱着何种心情,又是以何种神情走出皇宫的。只觉得那条路又长又黑,又嘈杂又冷。 风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像是比素瑅河的河水还要冰冷刺骨。整个人像是失语了一般,不想说话,不愿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条自己从前走过无数次的出宫之路。 为什么以前没觉得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黑这么冷呢?白郁回到王府后,坐在床上,回想着自己出宫时的场景。想着想着,眼眶越来越热,胸口越来越闷,泪水不经然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落在了膝盖上。 就像是夏日突来的一场雨,一滴之后,又是一滴,渐渐的,越来越多,止也止不住,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这一晚,窗边的月色显得格外寂寥,整个王府上下,全然没有半分除夕的喜乐! …… 后来,白珣才得知,乌弥尔来的使者一直留在宫外驿馆没能进宫,而那封和亲的国书,早在使者到达的第二日,便送进了宫中,还是由太子……亲自递上去的! 白珣得知后,只觉得这个世上真是充满了讽刺! 以白景齐那般聪明的头脑,定是早就猜到了!所以,他才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看自己妹妹愿不愿意跳。若是不愿,唯有今日这一条路可走! 他赌的,是妹妹还对他有情,不会像后来那般决绝!可是,他没料到的是,妹妹心中之人早已不是他,宁可断送了自己的青春,也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连! 看来,他终是让妹妹寒了心,断了情。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他如此行径,真是让人不齿! 想到这里,白珣在心中隐隐为那延烈悲哀:只是不知,那延烈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付出了这么多,险些把他自己命都搭上了,最终等到的,会是谁?他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突然间,回想起从前在都货罗和后且时的日子,以及之前不远千里到雍州城来的那延烈,白珣暗自有些为他心疼!付出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到头来,等来的,却不是他要等的新娘! 所求非所愿,真是天大的笑话! 讽刺啊! 分卷阅读68 真是讽刺!为何要如此造化弄人! 少年不复回 新帝登基,定年号为‘景和’,宫中的各位皇子受了封号,于景和元年的正月,相继离宫,去了各自的封地。 自回到雍州的数月以来,白郁时常能在军中听到士兵们对新帝的称赞。 有的说,当今圣上才智俱佳,胆识过人,魄力非凡,尚在先帝病危,监国之时,便能当机立断,下旨让西北大军出兵康訾,一扬我宁国国威。 有的说,当今圣上胸怀天下,兼爱苍生,出兵康訾,不仅是为了宁国无辜枉死的百姓,更是给整个西土肃清了一颗暗藏多年的毒瘤,还了西土一片安宁繁荣。 有的说,新帝登基后,依旧如之前那般励精勤勉,一心只关心国事,不沉迷酒色,至今还未纳妃。 …… 白郁每每听到底下士兵们谈论这些,心中只觉得:或许,这便是‘隔岸看花花美,静流观水水清’。 若是不了解,单听人这么一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皇帝,仿佛就和从前一样,白玉无瑕。可是,一旦了解了之后,尤其是在看清他的真实面孔,窥视到了他的可怕心机,或许,你便不会觉得还是你心中那般‘花美水清’了! 当年,白郁就站在雍州的城墙上,看着脚下和亲的队伍护送着公主的马车缓缓出城,走向离羌,然后走向乌弥尔。那时,白郁才知道,当年那延烈替自己治伤时的疼痛也不过如此。诛心之痛甚于剜肉! 人活着,发自己的光就好,但偏偏有人要来吹灭你的光,让你的世界因他而陷入黑暗。 若不是他,此刻,走向那延烈的,应该是自己。此刻,被诛心的不会是自己。 队伍出城的那一刻,白郁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没了声音,好像沙漠里的黄沙,被风吹得四处飘散,无声无形、无踪无影,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心不见了,但脑海中仍旧想着那延烈,想着他的身影,想着他的面容,怀念他的声音。 当时白郁只觉得,有些人真的是你怎么也捉迷不透的。十余年一同长大,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到头来,发现竟是那般陌生到让人害怕。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了解过真实的他。 又或许是自己真的太过单纯,轻易信人,以为面具也是真容。 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虚伪的带上面具,把自己掩饰起来,达到一种近乎完美的境界。可是,一旦时间久了,在利益权势地位面前,虚伪的面具即便是伤筋动骨也要摘下。因为,它挡了自己的路!这时候,身边的人才会如梦初醒一般,终于看清了残酷的现实!对岸的花其实就和此岸的花一样,静水水清不过就是未经波澜罢了! 或许,这便是每个人一生中都难以回避的一种经历,一次成长,与现实的交锋。 只是,有的人只看到了利益权势地位,有的人却在可惜被扔下的面具,但似乎很少有人去关心他走过的那条路:路从何处来?谁发现的这条路?铺路的是谁?以及他是怎么走完那条路的。 他们,只看到皇帝想让他们看到的一面。或者说,皇帝不想让人知道的、看到的,永远有办法不让人看见、知道。 就好比那位聂小姐,长公主与翰林聂学士的掌上明珠。 自古以来,能被历史记住的,都是那些在国家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前去和亲的公主。像如今这般的太平盛世,和亲远嫁的公主,过不了几年就会慢慢淡出百姓的记忆。或许,就连历史也会吝啬对她们那不过才寥寥几笔的记载。 其实,对于那位知书识礼、进退得宜的聂小姐,白郁心中从来没有过怨恨。毕竟,自己与她相比,可以说是空有‘郡主’之尊!若是换了自己是男子,白郁想,自己应该也会喜欢上她。 不过,这美人向来就像是这天地间的鲜花一般,若是没了刺,便只能任人采摘了。 当初还以为聂小姐会因此成为太子妃,却不想,迟迟没有传出她与太子的亲事。后来,自己刚封了平西校尉不久,她就被封了‘西原公主’,嫁去了乌弥尔。 世事难料,原来看似胜券在握,也会不翼而飞! 看来,父亲当日的筹谋不无道理,皇室宗亲里面,确实只有自己的身份最合适,最符合。想来,先帝当时也是没了办法,才不得已封了长公主的女儿为‘西原公主’,和亲乌弥尔。 只不过,整件事情的背后,当时的太子,他究竟是在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迟迟未传出他与聂小姐的婚期,却等来了聂小姐和亲的消息。他难道是要借此机会断了与长公主的承诺,以免日后受她要挟? 若真是这样,此人当真算是心狠。过河拆桥、背信弃义!借着长公主和聂学士的助力,顺利登上了太子之位。却一直虚与委蛇,迟迟没有兑现承诺。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就把人一脚踹开,最后他自己还能安然无恙置身事外。 真是下得一盘好棋,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 分卷阅读69 可是,也不得不让人害怕他的心机! 从前的白景齐,不过只是一个不喜喧闹,温文有礼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心机深沉,城府颇深,让人害怕的君王了? 难道,每一个登上皇位的人,其实早就亲自动手杀了从前的自己吗? 皇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吸引人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它?让人逐渐迷失了本心,只为坐上那个位置? 与其说那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倒不如说,那是一个乱人灵魂的考验。有的人,心思不纯,在路上走火入魔;有的人,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始终保持着一颗心怀苍生的君心。 人生的每一条路,都要自己披荆斩棘地去开创。有的人,凭的是自己的坚持和毅力;有的人,却是得了外界助力,到头来却知恩忘报,悄悄抹去那些不堪的过往。正如成王败寇,历史,不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吗? 少年的成长本就不易。可是,即便是前方有千难万险,若是能正视自己的野心,脚踏实地地去克服,即便是要耗费很长的时日,要留下无数的血泪,但至少,回首走过的路时,自己心中也能坦坦荡荡,不用担心会有人来与你争夺胜利的荣耀。因为,你靠的是你自己,凭的,也是你自己!你可以选择自己独享这份荣耀。当然了,也可以选择和别人一起分享。至少,如此得来的,你可以任意选择! 可是,从前的那个白景齐好像在时间里走散了,消失了!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君王。但他还要守着那副被他摘下的面具,希望能回到从前,挽回那些他从前抛下的的包袱! 可是,他忘了,即便是太阳每日依旧升起,但天上的白云也已非昨日。更何况,天有阴晴,太阳难免会被一方的浮云遮掩,转而将阳光自另一片天空撒向大地。 时光很残忍,它会扼杀掉青春,扼杀掉容颜,更会扼杀掉从前的少年。既然大家避无可避,为何不干脆选择直面现实呢? 不破不立!既然昨日之日不可留,那便放下过去,重新过好眼前,展望未来好了。 他如今已然坐拥了天下,还执着于想要回到过去,一心想要变回从前的少年,甚至还期待着让别人也与他所想的那样,这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人不怕犯错,但自己好歹要有自己的底线,清楚哪些错能犯,哪些错不能犯。犯过的错,要想办法弥补,改过,而不是一味的去抹掉,轻视! 他利用完了长公主,便借机将人一脚踹开,自己得了自由。但他却不曾想过,人家一家人要承受骨肉分离之痛。 聂小姐从皇城嫁去弥都,离家万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着一些陌生的面孔,听着他们说一些自己完全听不懂的陌生语言,会是多么的无助想家。 即便是他想要毁约,大可不必将事情做得这般绝。当时本就没了合适人选,大可另选良人。即便聂小姐的母亲是长公主,但长公主已然出嫁多年,又何必非要借着长公主这个身份去约束她的女儿呢? 从前的白景齐,仁慈善良,每次自己与那五皇子发生争执,他都总是在一旁好言相劝,争做和事佬,仿佛就像三月春风,柔而不燥。可是,悄悄的,他就变了,变得有心事,开始藏了秘密,藏了心思。 这人心啊,其实就像窗户纸一样,一旦生了心眼,就如那破了的窗户纸,即便是补上,也与从前不一样了。每个人只有一颗心,不像那窗户纸,破了后还能换上新的。 不过,正如那句话说的一样,‘隔岸看花花美,静流观水水清。’到底是自己看到了混浊的一面,所以,即便是后来的花是真的美,水也是真的清,便也觉得无趣了。 正如外面那些士兵私下里说的那样。至少,如今表面看来,这位新帝确实不错,他展现给大家的每一面都无可挑剔。 也许,君王就该有他这样的谋略和心思,才能洞察到每一个躲在背后的阴暗,才能深谙攻心之计,才能获得稳定的民心。 每个人,都像河水一般,注定无法永远停留,都要随着时光向前,无法回头! 白郁不再是从前的白郁,白景齐也不再是从前的白景齐。若是他能放下过去,坦然面对未来,不再执着于过往,或许,君臣之间的关系也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好转,继而变得纯粹。 少年不再是少年,彼此换了身份,就该奔赴各自的战场和朝堂,总是回头的人,是走不远的! 人生之于天地,不过如同蜉蝣一生那般短暂。既然放弃了,就不必过多怀念。不然,到头来,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有些话,有些情,困扰的不过是一直执着的那个人。 既然无法阻挡时间的潮水将大家冲散,那为何不选择迎风而上,去开拓另一片天地呢?或许,会遇到更蓝的天,更白的云,更温暖的太阳,更绚丽的彩虹。 当年之事,的确因他而起,乱了四人的余生。可是,时间已经过了三年,明知不可挽回,又何必执意如此?单向的执着,感动的只有自己。记忆中的少年已经消失,自己也不再是从前的白郁,很多事情,会随着时间逐渐看淡。 分卷阅读70 大浪淘沙,剩下的,便是各自留在自己的地方,做好该做的事情,不要辜负了自己的身份便是了。浪已走,潮已退,或许每个人的去留,冥冥之中,其实早有注定。有的,不过是短暂交集。缘来缘去,就像外面的风一样,是留不住的。 西北的春末,风寒料峭,总能让人时刻清醒。 设西卫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宁国外无战事,内无乱臣,举国上下仍与往常一样,稳定康泰。 只不过,对于康訾国一事,自去年西北大军凯旋以来,因着先帝病故的原因,一直迟迟未有定论。 康訾在西土境内也算是一大国,被灭之后,一直被周边别的国家觊觎,想要瓜分,但是在暗地里又十分畏惧宁国的势力。 毕竟有康訾这个前车之鉴,况且西土境内如今仅有的大国乌弥尔又与宁国结为姻亲,再加上耐宛城中一直留有一宁国士兵驻守。若是贸然行动,且不论乌弥尔国是否会有所行动,单论宁国的数十万西北大军,他们明里也不敢有任何的行动。 所以,康訾一事,如果还不捉紧时间处理,以稳定西土各国的野心,彰显宁国的大国威严,难保不会再引起一股轩然大波。 朝中的各位大臣们,有人提议直接派兵占领了康訾,将它纳入宁国国土,划归西北,统一管理。 但是,也有大臣对此表示反对:康訾余孽未除尽,加上中土与西土之间本就存在着语言文化上的区别,若是到时候治理不当,很容易出问题,甚至可能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引起整个西土二十余国对我宁国的不满。 面对朝堂之上两方大臣各执一词、句句在理的两难局面,皇帝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当时白珣传回的奏折。 尽管自己心中并不是十分乐意,但是,作为堂堂宁国的皇帝,泱泱大国又何须在乎那一份功劳呢?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相处一个妥善解决之法。 不然,眼下局势瞬息万变,这个大好的机会很可能会变成一个累赘,甚至是宁国的一颗暗雷和毒瘤。 想来想去,思量再三,白景齐想到了一个折中之法。 毕竟,适当的‘舍’也许会换来自己如愿的‘得’。 皇帝最后提出:在攻打康訾一事上,乌弥尔国也出了不少的计谋,暗中对宁国的士兵做出了不少的帮助。又加上前有西原公主嫁往乌弥尔,两国如今算是姻亲。不如,就由两国各自派人,设立一个‘西卫府’,由宁国和西土大国乌弥尔两国共同管理,以方便中土和西土往来的商旅。 朝堂之上,有些大臣听闻后,仍是觉得此举略有不妥。 西土二十八国中,当属乌弥尔与康訾二国国土最广,实力最强。如今康訾既灭,那乌弥尔理所当然便成了西土二十七国中最强大的那一个。若是我们再给了它权力,难保它不会生出异心。 再说了,即便如今两国算是姻亲,谁又能保证哪一天这关系不会改变呢? 再者,西原公主嫁去乌弥尔已三年有余,仍未曾听闻生下孩子。想必,公主在乌弥尔也并不是十分受宠。 如此,也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乌弥尔当年主动提出与宁国和亲一事,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皇帝听闻后,自是得知和亲一事背后的真正原因,奈何却无法道出背后之事。个中原委只有自己明白,自是不便与人说明。 一时间,白景齐的面色甚是微妙。 就这样,康訾一事迟迟未有定论。 …… 直到半年后,豫章太守林复因政绩有嘉,被调回皇城,在朝堂上提出‘共治’一说,才顺利将康訾一事写上了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 他提出,既然大家担心乌弥尔居心不良,日后难免生出野心,加上本朝对于治理康訾一事略有束缚。不如,干脆我们把康訾这块大饼全部划出去。但是,该怎么划,得由我们宁国自己来决定。 既然康訾领土较大,恰好西土国家众多,他们彼此又文化相同,何不借力使力,物尽其用,干脆将‘西卫府’扩大,由西土各国都派出人手来充实这个‘西卫府’? 各国共同治理,各国之间互相督促、相互制衡。 这样,既方便了宁国对康訾这块大饼的治理和掌控,又避免了某一国暗自滋生的野心。如此,皇上只需派几名信得过的大臣前去统领管辖,确保咱们宁国能牢牢掌握西卫府的最终大权,不就好了吗?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皇帝听了,觉得此提议确实有几分道理。 只不过,若是让其余各国都派人去‘西卫府’,此举,未免会造成局面混乱。 但一想到此举是目前能解决康訾这一难题的唯一看似可行之法,加上底下诸位大臣对此也并无异议,于是,只好先这样办了。 康訾一事不可继续拖下去,要尽管处理。眼下只能先这样,日后若是出现什么问题,再说。至少,眼下要确保再无第二个康訾冒出来的可能! 但是,为了方便 分卷阅读71 掌控,皇帝最后还是决定将一些刚从地方调回宫中的大臣调去了‘西卫府’,接手了将近一半的重要官职。 听闻了眼前这位前豫章太守的一席话,皇帝才意识到:或许一些地上官员相比久居朝堂的官员,更适合被派往‘西卫府’。 至于皇帝为何没有派这位提议的前豫章太守,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听他一番话,便知此人心思缜密,谋略过人。若是将他派去,恐若遭人利用,反过来,可就是对宁国而言的一个巨大隐患了。像他这样的才智,还是留在朝堂上,留在自己眼皮底下,比较稳妥。 …… 景和二年春末,圣上下旨,于旧康訾皇城耐宛,设‘西卫府’。由离羌,宁国及乌弥尔三国各派大臣先行前去接管,处理中土与西土各国见往来通商事宜,以及代为调解各国纠纷和争端,维护安宁。 西土二十八国中,离羌距离宁国最近,又一直与宁国保持良好关系,加上离羌本就是一个夹在乌弥尔与宁国之间的一个小国。所以,在‘西卫府’这件事情上,见乌弥尔与宁国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便也主动参与。 以前的西土二十八国,以乌弥尔和康訾二国国土面积最大,实力最强。如今,康訾被灭,加上乌弥尔又与宁国和亲。于是,整个‘西卫府’,乌弥尔和宁国派去的人便占了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由其余各国派来的。 只不过,宁国并不是就近从西北抽调人手前去‘西卫府’,而是从朝中的官员里面选了不少从地方新上任的官员前去。 按理说,白郁既是平西校尉,理当被派往‘西卫府’才是,可是,并未有旨意传来。至于这背后的深意,想必,皇上和诸位大臣们,必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 从出兵康訾,到如今‘西卫府’设立,已经过去了两年。 不知不觉间,时间竟是过得这般快! 自从康訾被灭,西土局势渐渐稳定了不少。沙盗似乎也收敛了许多,最近这一年多以来,未曾发生沙盗劫货伤人之事。 转眼间,西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人们记忆里的那般模样。 往来商旅渐渐多了起来,大漠中的驼铃声也渐渐出现,胡杨林间又多了一些歇脚的商人…… 去年,白郁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回宫。 自然,白景齐也没有见到她。 白郁如今已是平西校尉,即便依旧是王府郡主,也当以大事为重。 既是平西校尉,理当留在西北,守护西北的安平。 况且,如今是新帝登基,按着从前规矩,有资格参加宫宴的,应该是皇帝的那些兄弟姊妹们及其家眷,父亲端王和先帝本也不是至亲兄弟,所以,如今这宫宴自然也就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当年父亲之所以每年都要进宫参加宫宴,无非就是因为父亲被封了‘端王’,加上祖辈们的关系,还有父亲身后的西北大军,所以端王府的人才有了参加宫宴的资格。 新帝登基已有一年多,去年,不仅自己没有回宫参加宫宴,就连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也都没回去。 人,总要有学会审时度势,多一些必要的自知之明。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若是稍微有一点逾矩之处,便容易被人寻了话柄,进而酝酿演变成一场疾风骤雨。 雍州虽不及永兴花繁锦簇,但却是让人心安之所。或许,这是因为自己出生在这里,又或许更是因为在这雍州城里有自己的家人。 都说西北苦寒,但是,对于白郁而言,外人口中的‘苦寒’,其实是一种熟悉的心安。西北的冬季很长、很冷,朔气寒光、茫茫一片,但正是这个地方,最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帐外呼啸的西风裹挟着片片雪花自空中飘落,大地间只剩下风声一片。四野安静的时候,心,也就不知不觉间跟着静了。 只有静下来,方知何为心安。 所谓的苦,不过是‘心苦’! 只要心里得了平静,心中得了祥和,心底没了忧愁痛苦,哪里不是生活,哪里没有净土呢?人心方寸,却也是万里乾坤! 最近并无战事,加上新设立的西卫府又分去了西北的一部分的军务,所以,白郁夜宿军中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只不过,每逢值守之夜,白郁几乎都能听见帐外的笛声。 笛声不知从何处飘来,悠扬空灵,在寂静的夜里与帐外的西风相随,最是能勾起人心中的回忆。 每次听见笛声,白郁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从前,尤其是……想到当年那延烈离开雍州时落寞的背影。 有好几次,白郁自己甚至还会觉得,当年那背影仿佛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者就离自己不远。但是,自己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想要找,却怎么也找不见。 笛声离这里有些远,吹笛之人却仿佛能感知到白郁的一举一动。有好几次白郁想要走出帐外去看一看究竟是何人在吹笛时,可每次刚一起身走出帐外,那笛声就渐渐消失了。 分卷阅读72 就好像是那吹笛之人故意躲着人一样,又或者是害怕被其他士兵吵骂,影响大家休息。 笛声很寻常,曲子换来换去不过也都是那三首。只不过,听的人不同,心中被勾起的情绪也就不同了。 白郁后来曾问过灵霜,有没有听见军营外的笛声。 灵霜说她自己偶尔也听见过,觉得那笛声悠扬婉转,因在军中难得听见,只觉得听了让人心情愉悦。 白郁听灵霜这么一说,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太过荒芜了。总觉得那笛声听着有些伤心哀怨,就好像那吹笛之人是在借着笛声倾诉他心中的悲凉。 笛声传到耳边,进而留在了脑海,走进了心间。 这里是军营,或许是某个士兵夜晚想家了,所以就偷偷跑到外面去吹笛吧! 白郁在心中是这样想的。 景和二年的春日来得有些迟了,军营后面的山上,长了几颗桃树。 等到了快四月了,才见那几棵桃树的树枝上慢慢开出来几朵粉粉的小花。 骑马回城的路上,白郁看着路边山坡上孤零零的几枝桃花,突然间就想到了从前在崇文馆里学的那句诗。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江南江北,倒还真是……天壤之别。 此时,江南的花儿怕是都谢完了,而这西北,才刚迎来了春天,有了第一缕春的气息。 一地,处处皆是春;一地,一枝才知春。 春来春去,花开叶落,不管是江南还是江北,最终,不过都是飘落泥土,回归大地罢了。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不过就是平平无常的十个字,经由诗人这么一番编排,读了之后,还真是……有了别样的心境。想到这里,白郁兀自笑了笑,旋即夹紧马腹,感受着耳边寒凉的春风,将马蹄印留在身后,自林间而过,赶在天黑之前快马回城,为母亲庆生。 西北的春,虽然有些迟,但终究还是会来的! …… 就在全府上上下下为王妃庆生时,突然传来了一道圣旨。 原来,是皇上特意让人送了礼物前来雍州,替王妃祝寿,顺便嘉奖端王统领西北大军有方。还借着此次机会,格外开恩,准许端王及其家眷,回宫参加岁末的宫宴。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拿不定主意这道圣旨的背后是否有何深意!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皇上如今这般不远万里传旨到雍州,当真是嘉奖整个端王府吗?那为何又要将西北的军务分了部分去西卫府? 端王想不出头绪,于是和王妃交换了眼神,二人接着便起身来领旨谢恩。 听闻圣旨传来,白郁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白郁猜想,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加上听闻后宫中最近新添了几位美人,还都是写名门高官之后,想来应该是白景齐他新帝继位,大权未稳,想要笼络朝中大臣以及这些皇叔们的势力。 白郁一直都是站在平西校尉的身份上来考量圣意,揣测白景齐的心思,遂将那年宫中明月轩一事抛诸脑后,未曾往其它方面想过。 相思相见知何日? 得知端王领旨谢恩,皇帝的嘴角久久才勾勒出一丝微笑。 想着今年岁末便可见到白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泛出喜悦,连带着声音也染了几分温度,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等到人已经退下了,侍立在一旁的冯姑姑估摸着皇上此时心情不错,便借着给皇帝杯中续茶的机会,在一旁说道:“王爷既已领旨谢恩,想必岁末时,便会带着郡主一同进宫。上次见着郡主,还是……都是前年了。陛下何不趁着这次郡主回宫,与她好好解释一番?郡主虽然性子是急了些,但也是心思单纯、爱憎分明之人。想来,郡主会理解陛下的。” 皇帝的嘴唇刚一触及茶水,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眼中带着明灭的光芒,话语中带着几分怅惘,对冯姑姑道:“只怕是早就迟了。再说了,我既是想着她、念着她、心中欢喜着她,自是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我只希望她也是和从前一样,对我是真的喜欢,而不是参杂着别的情绪。更何况,我自是心甘情愿,便不想让她得知后心里有负担。” 闻言,一旁的冯姑姑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心疼和惋惜。 皇帝突然问道:“后宫中那几名女子近来可有何异常?” 冯姑姑低首回答道:“回皇上,那几位美人自从进了宫,都还算安分,并未生事。”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想了想,问道:“其中可是有一位林美人?” 冯姑姑听闻,回答道:“正是,据宗正处载录,确有一位林美人,而且这林美人还是前豫章太守林大人之女,在入宫的几名美人中,样貌最是出众。” 皇帝的语气已经变得一如往日那般清冷,说道:“既是如此,便晋封这位林美人为‘惠妃’,这就吩咐下去。” 冯姑姑不解,心中困惑:皇上心中既是念着郡主,况 分卷阅读73 且皇上分明就未曾见过那林美人,怎的这么快就封了‘惠妃’了?难道就不怕郡主知道后,心中对皇上的误会越来越深? 即便是冯姑姑心中疑惑,也不敢违命。 下午,册封的旨意便传到了那位林美人宫中。 原以为皇上既已下旨封了那林美人‘惠妃’,今日便会去她宫里。却不想,皇上仍是和之前一样,处理完政事就转身去了离他寝宫最近的明月轩。 自登基后,皇上时常会来这明月轩。 每次来明月轩,他都只让随行的宫人留在外面,即便是身边最亲近信任的许侍卫和冯姑姑,也从未能踏进过这明月轩半步。 以前这里,其实并不叫‘明月轩’。叫‘明月轩’,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大约是是皇上登基那会儿,又或者是当年皇上刚成为太子不久,才让人把这里重新修葺,改叫‘明月轩’的。 前前后后不过也才几年光景,就连冯姑姑这位宫里的老人,也就不请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只记得,皇上他心里的人从来都没变过。就如这明月轩,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只要还有人愿意记起、愿意回来,就最好了! 皇上小时候,也就是白珣兄妹二人刚入宫的那几年,那时的五皇子调皮顽劣,总爱捉弄白郁,时常趁着白珣不在,就往白郁的案桌上、或者是凳子下放些小青蛙、小老鼠一类的来吓唬她。 后来五皇子这些没什么用,他自己甚至还因此被白郁暴打了一顿,就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憋着大招来捉弄白郁。 有一次,五皇子不知道从哪里捉了一条小蛇来,把它偷偷放到了白郁的脚边,想要试一试她究竟有什么是怕的。 等到白郁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便只见那条小蛇已经缠着她的脚腕,正张牙舞爪地朝着她吐杏子。 一直以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郁,当时直接被吓哭了。哭声之大,几乎是响彻了整个崇文馆。就连当时缠在她脚腕的那条小蛇,仿佛都像是被她那哭声给吓着了,原本还很安静,此刻已被吓得开始乱动。 它这一动,更是让白郁越发害怕,连带着哭声不止不说,还越来越大。 当时白珣因为生病的缘故,没有来崇文馆,而是留在王府养病。 崇文馆力的其他人又大多因着五皇子的关系,不敢和白郁走得太近。见她一小姑娘像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哭声这么大,大家只是围着,都不曾出手帮忙。 于是只有白景齐一人过去,抓住了缠在她脚腕的那条小蛇,从她腿上拿开,然后干净利落地扔向了窗外的草丛。 蛇被捉走之后,白郁的哭声才渐渐变小,一双大大的泪眼看着白景齐,一边啜泣一边对着白景齐说道:“你……以后要是……要是被人欺负了,我……我……也会帮你的!” 小孩子的眼中自是纯真烂漫:你帮了我,那就是站在我这边的,自然就是朋友了。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也会帮你。 白景齐当时并没有把这话当真,不过是见她被五皇子吓哭了,加上他自己也不大喜欢五皇子。至于为什么不喜欢五皇子,可能主要是因为五皇子那骄纵任性小霸王一样的存在。而且这白郁兄妹二人也没招惹过自己,所以就帮了。 小孩子的心思比较单纯,做事情之前不会像大人一样有许多的考量。所以,只要自己愿意,帮了就帮了,没有太多的原因和理由。 经此一事,心思单纯的白郁,自然而然就把白景齐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并且经常从宫外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 在小白郁眼中,认为白景齐和自己、和哥哥一样,自然是喜欢那些东西的。 白景齐一开始对那些个小玩意儿并不感兴趣,也不大喜欢。但想到这白郁也是真心拿自己当朋友,再加上父皇母后似乎对自己也不大在意,心中只有自己那样样都出类拔萃的太子哥哥,渐渐的,也觉得有白郁兄妹二人这么真心相待的朋友也不错,遂渐渐开始接受了,并开始和他们走得越来越近。 中秋那日,白珣兄妹被皇帝留在了宫中,与后宫众人一同赏月用膳。 宴席间,白郁递了一盏小花灯给白景齐,并在他耳边说道:“这是我昨日回府后见府中挂着的,上面还画着嫦娥和玉兔,挂在廊上就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我和哥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花灯,心中欢喜极了。想着七哥你也会喜欢,所以今日进宫时便给你带来了。” 白景齐低头看着白郁手中提着的小花灯,果然,上面画着一仙女,怀中还抱着一只胖胖的兔子。白景齐接过她手里提着的花灯,谦逊有礼地说道:“谢谢!” 其实,更漂亮的花灯白景齐也见过。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自己礼物,即便是一盏寻常的花灯,也显得别样珍贵。 晚膳之后便是赏月,等赏完月,已是夜深。 皇帝当时念在白珣兄妹二人都是小孩儿,出宫回王府还有一段路程,便让宫人带他兄妹二人住在了宫里的听风楼。 第二日在崇文馆的时候,白郁满脸开心的拉着白景齐, 分卷阅读74 语气中充满了幸福和羡慕,她说听风楼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那里就像是嫦娥仙子住的广寒宫一样,夜里满是月光,亮如白昼,一点儿也不黑。 …… 那盏花灯一直挂在白景齐的宫中,只是这听风楼因为后来太子的缘故,成了宫中的一处禁地。直到后来白景齐当上了太子,先帝病重,太子监国期间,才命工匠修缮重置,这才有了后来的‘明月轩’。 自那日白郁从明月轩中离去后,白景齐时常独自一人走进明月轩。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喝酒,然后看着天上的明月。 其中缘由,白景齐他自己也说不清。 究竟是想来看一看白郁小时候口中说的、眼里看见的那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还是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即便二人天涯各一方,也能共享一轮明月,就好像他们并没有隔得那么远,至少一抬头就能看见同一轮明月。 当时明月在,故人不复回! 夜色无声,浅酒一杯,明月一轮,相思一人。 日复日往,月月更替;花开燕回,叶落雁归;明月依旧,相思不减,相见难期。 若不是相思之苦太过浓烈,浓烈到烈酒一杯也难以浇灭,白景齐断不会找了这么个由头,让人不远千里到雍州去。 或许,当年之事做得确实是有些欠妥,才让误会酿就了现在这杯苦酒。 可是,若不能竭尽全力去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那样的后果将是抱恨终身,远比眼前的苦酒更让人惆怅难解。 无论误会多深,只要大家还在,总还是有化解的那一日。 即便是被眼前的乌云一时遮蔽,但也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即便是圆缺有时,但总会等来月圆的那一刻;即便是她心中对自己存有埋怨,但还有时间来见证自己的真心;即便是她的心曾经离开了这里,但至少心中还是留有一点位置。 正如缺月也会有圆满的一晚,那一点的位置总是有机会再次填满她的一颗心。 想到端王既已接旨谢恩,岁末便可见到白郁,到时便可寻机向她表明自己从未变过的心意,白景齐心中一喜,举杯一饮而尽。 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白景齐的嘴角缓缓翘起,眉目间多了几分温情。没了白日里的清冷,有的只是舒畅期待。 期待着见面,期待着白郁会重新接纳自己,期待着白郁会像从前那般喜欢自己;展望着白郁重新接受自己后的日子,展望着和她一起面对朝堂上的风波,展望着和她明月依旧度余生。 明月轩外的许侍卫和冯姑姑,以及其余宫人正静声着急地站在原地等着皇上出来。 往常,皇上进去后大约不过一个时辰便会出来。可今日,皇上进去已经快要两个时辰了,仍未出来。 见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许侍卫遂走到冯姑姑身前,低声问道:“皇上今日怎么在里面这么久还不出来?刚才林美人,不对,眼下应该改口叫惠妃,惠妃宫里派人去了皇上寝宫,大约是以为因着册封一事,皇上今日会去惠妃宫中。可是,皇上在里面都这么久了,只怕是不会再去惠妃宫中了。” 冯姑姑听完,看了看身后,然后低声对着许侍卫问道:“底下人没说皇上在这里吧?” 许侍卫:“那是自然。” 冯姑姑想了想,说道:“许是皇上今日难得高兴,所以才在里面多留一阵。惠妃之事,皇上自有打算,你只管交代好底下的人,不该说的别说。” 许侍卫自幼便跟在皇上身边,对皇上的心事自认比寻常人更要了解三分,加上皇上几乎算是由冯姑姑照看着长大,于是便在冯姑姑身旁问道:“皇上在里面,应该是在想一位故人吧?这位故人,便是郡主,姑姑说对不对?” 许侍卫见冯姑姑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于是接着说道:“姑姑您也别这样看着我,这里面,皇上没让任何人进去过。这么久了,我只见郡主一人进去过。所以,皇上每次来这里,其实是因为他想郡主了,对吧,姑姑?” 冯姑姑:“你自己知道就好,别说出去。” 许侍卫立马一脸严肃道:“姑姑放心,我这张嘴严实得很。不过,皇上倒也是痴情得很。我这一大男人都快被皇上感动得不行了,怎么郡主就偏偏不领情呢?之前皇上曾在里面对郡主说,想把她调回朝中,结果郡主愣是不领情,把皇上给拒绝了。姑姑您是不知,为了这事,皇上可是想了好几日才想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出来,好堵住朝堂上那些大臣们的悠悠之口。结果呢?郡主愣是毫不领情,当面就把皇上给拒绝了。看得我啊,都忍不住替皇上心疼难过。” 冯姑姑叹了叹气,说道:“都是冤家儿女。郡主非是你我二人,她对皇上这些年背后里的筹谋和计划丝毫不了解。有些事情,皇上并没有说给她听,所以郡主她从头到尾并不知情,难免心中对皇上存有误会。你也莫要在私底下自个儿说郡主的不是。怪只怪这世间总有人太过用情至深,总有人太过干净,总是有一些机缘巧合,也总是有一些避也避不掉的命运玩弄罢了。” 分卷阅读75 明月故人来 景和二年冬,永兴城西街,沉寂了两年的端王府再次热闹了起来,门前再次挂上了灯笼。 因着宫里规矩,灵霜和尼亚并未能随侍在白郁身旁,遂留在了宫外等候。白郁兄妹二人则是跟着端王和王妃,奉旨进宫。 只是不巧,在宫门处遇上了同样入宫参加宫宴的长公主和驸马聂学士。 印象中那个高贵端庄的长公主不过两年未见,白郁感觉长公主的面容似乎沧桑了几分,同时,她周身的气场也比从前凌厉了许多。倒是她身旁的聂学士,一如从前那般儒雅持重,见着父亲母亲时,微笑颔首。 本是寻常,但白郁总觉得长公主自面前走过时,眼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憎恨和讨厌,连带着,长公主脚下的步子也比之前快了一些。从白郁身前走过时,长公主头上的珠钗步摇泠泠作响,既 昭示着她的尊贵,也显示出了她心中的着急……或许是怒意。 本就无甚交集,加上久而未见,白郁暗自在心中猜测,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不知怎的,这一路上,白郁总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多愁善感了。 长公主作为当今皇上唯一的姑母,又住在皇城,自是年年参加宫宴。 聂学士原是当年新科状元,后进入翰林,成了翰林学士,继而成为了驸马。 先帝在时,聂学士常得他召见。 据说,聂学士此人在翰林院中颇负盛名,又是青年才俊,能时常参与机要。加上又得先帝赏识,能常常陪在先帝身边,以备咨询。 看似这位聂学士不过主管文翰,实则四两拨千斤,可三言两语间不动声色的直接参与权力的最高层。 加上聂学士此人为人低调,儒雅持重,未有树敌,后来又有了驸马这一身份。 所以,他看似不过只是一翰林学士,其实地位直逼丞相俞连。 于是乎,在私底下,大家都暗暗称他为‘内相’。有人认为,聂学士迟早会升为翰林承旨,然后终有一日成为下一个俞连。 也不知后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翰林承旨不是聂学士,丞相却仍旧是俞连。 …… 宫宴上,白郁第一次见到皇帝身旁的惠妃。 她果如传闻那样,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美而不妖,柔而不媚,人如其名,确是聪慧有礼。确实是白景齐心中所喜欢的样子。 两年未见,对面坐着的邕王还是一如从前,心思全留在了歌舞美酒之上。长平太后因着身体不适,刚才便离开了大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郁并无心思欣赏眼前的歌舞,也不爱饮酒。殿中除了自己母亲,也没有别的女眷可以交谈,白郁遂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殿中的酒香太过浓郁,人影重重,待久了,便让人觉得有些头疼。 身后宫人见白郁起身,遂跟在她身后。 出来外面吹吹冷风,整个人瞬间感觉清醒了许多。 没了丝竹管弦之声,四周的安静与殿中的歌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更显得此刻的静谧更像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奢侈。 白郁享受着此时的静谧,并沉浸其中。沿着殿后树下朦胧的宫灯,踏上了一条细细的石径。脚下石子崎岖不平,自鞋底触到脚下,有些微微刺痛,倒是让人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白郁就走完了这条石径,才发现原来这石径的尽头便是这花园的凉亭。 见身后的宫人一直跟着自己,此刻除了她二人,并无其她。 白郁心想,这宫女若是回去,定也是要在殿中忙活着斟酒和服侍,倒不如就让她跟着自己在外面多留一会儿,自己舒服,她也轻松,大家都自在。 想到这里,白郁便继续朝着凉亭走去。 夜色中虽有宫灯提亮,但眼前的景物比不得白日里那般真实清楚,倒是听觉和嗅觉在此时变得更加灵敏。 空气中似乎夹杂着淡淡的梅香,时而飘渺,时而真切,感觉像是就在不远处。 回想起这一路过来,似乎未见梅花,或许是被这园中一路的假山掩映,又或许是因为这夜色昏暗,所以自己刚才并未瞧见。 白郁站在亭中,背对着身后的宫人,负手而立。她像是在细细感受着朦胧的夜色和淡淡的梅香,与此时的寂静融为了一体。 微风拂过,带着冬日独有的凉寒,吹动了院中的树梢,只听见四周传来一阵沙沙作响之声,那是树叶在对风的问候。 来人脚步很轻,直到已经走到了白郁身后五步时,白郁才听见了脚步声,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人靠近。 白郁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朦胧的夜色,并未回头,而是在心中猜测身后之人是谁。 若是那宫人,自会出声请自己回去,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默默靠近。 而且,身后这人脚步虽轻,但仔细一听,便知并非女子。加上他此时刻意停下脚步,显然应该是认识自己。 想来想 分卷阅读76 去,白郁心中只想到了自己父亲和哥哥。 只不过,母亲此时正陪在父亲身边,会出来寻自己的,那便只会是哥哥。 想来,应该是哥哥见自己出来久了,所以出来找自己了。 白郁嘴角轻笑,正准备回头问问白珣怎么也和自己一样出来了。 结果白郁转身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身后这人,哪里是哥哥白珣,居然是……白……景……齐! 白郁见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垂在身侧,正看着自己。 夜色朦胧,亭中视线不好,白郁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于是立即严肃了面目,拱手躬身道:“皇上!” 白景齐因为比白郁高一些的缘故,倒是将白郁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看着此时白郁这一副君臣之礼,只觉得生疏而淡漠,于是便站在原地,微微抬手道:“不必多礼。” 白郁:“谢皇上。” 亭外夜空中,一轮明月在星星的围绕下,静静的洒下皎洁的月光,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芒。 白郁看向他身后,才发现亭外台阶处等候的宫人早已不知了去处,原是眼前这人让那宫人离开的。 二人此时的距离相隔不过五步,但白景齐的心中却觉得这五步就像是那被错过的五年一般遥远。 从前,白郁会主动走向他。她会笑意盈盈地主动向他走来,然后喊着‘七哥’。可是现在,五步之外的白郁,却只会一直站在五步之外,淡漠地叫着‘皇上’。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嘴里更没有过多的言语,就好像,他们已经成了陌生人一样。就连和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也成了一种回忆,一种奢侈。 好在,五步也不算太远,五年也不算太久。 既然她一直站在原地,那这次就换自己走向她好了。 就像这沉默的五年一样,这一次,换自己来开口,换自己来主动。 想到这里,白景齐不由得弯起嘴角,提了提气,心里突然有了些紧张。 白景齐上前向白郁走去,正准备开口叫一声‘阿郁’,就只见白郁神色有些慌张地向身后退了一小步。 不过就是这小小的一步,或许就连半步还不到,让白景齐面上的表情僵住了,不知该如何收放才对。 白景齐的心中突然一窒,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然后双眼无奈地看着眼前之人,语气一如往日那般柔和地说了句:“后面便是台阶,莫要再退了。” 白郁闻言,回头看了身后一眼,才知自己果然已经退到了台阶处。若是再退一点,脚下便会踩空。 白郁只道:“多谢皇上。” 皇帝侧身走向一旁,背对着白郁,看着亭外的月光,侧头说道:“今晚的月亮不似从前那般明亮,你……在雍州,一切可好?” 白郁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回答道:“回皇上,臣一切都好。” 白郁说完,借着亭外的月色,在抬头之时突然看见了他嘴角的浅笑。 紧接着,白景齐却突然侧过头去,然后看向亭外,问道:“若是当年在雍州,我走到了你面前,你的心中会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有一瞬的开心和惊喜?” 白郁久久无言,虽然知道白景齐说的是什么,指的又是什么,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没有遇见那延烈之前,白郁的心中确实是只有白景齐一人。因为他是七哥,是时时刻刻都站在自己身边的七哥,是整个皇城里,除了哥哥以外,唯一一个对自己最好的七哥。 可是,后来那延烈出现了,那是一个和白景齐截然不同的人。只因为他的出现,让白郁渐渐忘记了当年离开永兴时的那种被人背叛抛弃的无助,让白郁体会到了何为悸动,何为不舍,何为绝望,何为相思。 若是那延烈从来都没有出现在白郁的生命中过,或许,在雍州见到白景齐的那一瞬间,白郁会湿了眼眶,会有那么一刻的开心和惊喜,然后便会冷下脸来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常常和聂小姐在一起? 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了? 为什么当时离开永兴的时候没来送自己? 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写信来雍州?他究竟是喜欢聂小姐那般善解人意、温柔端庄的姑娘,还是像自己这样的?…… 或许,如果真是那样,白郁会问他很多问题,更会很急切地想要亲耳听见他的回答,甚至会对之前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甚至会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理他。 但是,没有如果,这些也永远不会变成现实,早也都不重要了! 那延烈他就是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出现在了去往都货罗的路上。 他走进了白郁的人生,闯入了白郁的心里,然后从此就住在了白郁的心中,再也走不出去了。 白郁神情黯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更多的,或许是不想回答。 因为就是在这一刻,白郁才清楚地知道,那延烈的出现不仅治愈了她年少时的伤疤,更是为她谱写了一 分卷阅读77 段绚烂的时光。 白郁心中很害怕,害怕那延烈在她的人生中缺席,害怕如果没有遇见那延烈,自己该是如何的失意和难以释怀,会错过这小半生里可供回味的时光。 白景齐见白郁始终未曾开口,想到自己已经放任这份感情五年了,并且还因为自己的放任,让这份感情在中途生了变故,横生枝节,险些让人捷足先登。 五年的患得患失,五年的思之若狂,五年的遥遥相望,五年的孤军奋战……这五年里发生了太多,像是有一团又一团的迷雾,在等着他去拨开。 他原本以为迷雾的背后会是白郁在等他,却没想到,早在自己一入迷雾之时,白郁就和自己走散了。 既是如此,那这一次,就决不能再松开她的手。 因为这一次,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想到这里,白景齐突然转身,然后走到白郁面前,让白郁退无可退,逼得白郁只得抬头看着他。 白景齐伸手,一把将白郁抱入怀中,在她身后说道:“我后悔了,当时我应该走到你面前的,我真的好后悔。阿郁,这五年来我心中一直都牵挂着你、想着你、爱着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再给七哥一个机会,回到七哥身边,好不好?” 白郁没料到白景齐会突然伸手抱住自己,茫然得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后来反应过来,脑海中早已不记得他刚才说了什么,只想着挣脱他。 虽说白景齐不像白郁这般会武,但这男子的力气本就比女子大许多,又加上这人现如今是皇帝。 白郁只想着要挣脱他,不想伤着他。于是白郁一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想着要如何挣脱眼前这人才是。 白景齐见白郁一直想要挣脱自己,于是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双手紧紧抱着她,然后继续说道:“即便是当年我做得不对,让你伤心了。可是,你也该给我一个向你解释的机会。阿郁,我的心中一直就只有你,你我相伴十余年,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信心吗?若是我真喜欢她,又怎会舍得眼睁睁看着她去和亲?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一点吗?我知道没有向你解释这个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没有变心,从始终终,我都是喜欢你的。” 听到这一句话,白郁突然停止了挣扎,然后淡淡地问了一句:“所以,你原来真的是在利用她?” 白景齐见怀中之人停了下来,以为白郁是在听了这话之后对自己开始回心转意,于是松开了她,双手按在白郁肩上,看着白郁的眼睛,真挚地说道:“我只喜欢你,对她不过是假的。” 白郁听完,心中难以平静,低头看了看白景齐放在自己肩上的双手。 几次,白景齐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连忙将自己的双手放下,然后看这着白郁,欣喜道:“阿郁,你听我说,我……” 话还未说完,白景齐便被白郁给止住了。 白郁的情绪早在刚才就有些失控,加上白景齐此刻这语气中带着的庆幸和欣喜,白郁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右手一抬,接着便是一巴掌打在了白景齐脸上,然后说道:“卑鄙!” 白景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白景齐的脸色僵了又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讽刺自己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只见他一边后退一边大笑,嘴里说道:“卑鄙!呵!卑鄙?原来我在你眼里竟是这样?卑鄙?好!卑鄙!” 白郁被他此刻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说错了吗?他那番作为难道不算卑鄙吗?还是……因为自己刚才下手太重,把他打懵了? 想到这里,白郁不由得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夜色朦胧,看不太清,只觉得掌心有些麻,然后便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白郁上前,准备看一看白景齐的脸,却是被他侧身避开。 白景齐看着白郁,激动地说道:“我若真是卑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吗?我若真是卑鄙,你以为,当年你进了明月轩还能出得去吗?我若真是卑鄙,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是平西校尉吗?你说我卑鄙,我倒真恨不得卑鄙。至少,卑鄙之人从来不会活得这么累!” 说到后面,白景齐的语气不由得越来越恼怒,甚至像是在绝望地怒吼。 白郁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白景齐像此刻这般不顾礼仪,大发雷霆。 加上自己刚才还动手打了他,一时间,白郁像是被白景齐刚才那一连串的追问给吓住了,只好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白景齐转身负手,背对着自己,在夜色中平复他心中的怒火。 白郁说不清自己此时心中为何会这般忐忑,尤其是在听过刚刚白景齐说的那些话,以及他一反常态的情绪失控。 夜风吹过凉亭,亭中的两个人各自沉默。 后来过了许久,白郁突然觉得有些冷了冷得手指都像是有些僵硬了。想要屈指握拳,竟是有些不大灵活自如。 想到自己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于是便只好在白景齐身后道了一声:“臣先告退!”,然后准备 分卷阅读78 先离开这里。 只不过,白郁刚准备走出凉亭,就听见身后传来白景齐的声音:“你心里当真就这般恨我?” 白郁不回答,刚走了一步就又听见白景齐自身后继续说道:“你现在若是离开,我就当你全然不顾往日情分,心里再没有七哥了。” 白郁深深吸了口气,侧头,说道:“皇上已是贵为天子,又何必总是对从前念念不忘?七哥是过去的七哥,是回忆里才有的人。既然成了回忆,那便是都过去了。白郁心中,没有七哥,只有身后的将士,以及我所效忠的皇帝和整个宁国。” 说完,白郁便径直离开了。 不曾回头,仿佛就如她话语中的坚定一般,果断而干脆! 离开得坦荡而无愧! 闻言,白景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有宫人前来。 白景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这满庭月色,然后带着宫人离开了。 许久,假山后才走出两人,看着凉亭方向,沉思。 原以为皇上是喜欢自己,才在几位美人中独独晋封自己惠妃。 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皇上心中一直有一个人,那个人被他藏得很深,若不是今日亲耳听见,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 惠妃对着身后的宫女厉色说道:“今晚之事,不许说出去半个字。”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问道:“若……若是回去之后,长公主问起,奴婢要如何回答?” 惠妃茫然地看着前方,无声地笑了笑,说道:“就说本宫不胜酒力,你扶本宫回去了。走吧,回宫!” 旧识 白郁回到殿中,忐忑地看了一眼上方,本是有些担心白景齐回来了会找自己算账,结构却发现上方此刻空空如也,惠妃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回想起自己刚才扇了白景齐一巴掌,白郁不由得有些心虚,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一来是怕白景齐等会儿回来了会找自己麻烦,二来是想到自己刚才那一掌力道不轻,他的脸上应该会留印子。若是别人见了皇上脸上的巴掌印,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怎么的,当时怎么就没把自己劝一下呢?打得倒是爽快了,可现在还真的是要把自己紧张坏了。 打个人搞得自己比在战场上杀人还紧张,真是憋屈的! 想到这里,白郁面上浮现出心忧和憋屈。 好不容易把自己给说服了,稳住了,结果白郁一抬头,就见不远处坐着的长公主正目不转睛、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与之目光交汇那一刻,白郁心中更是慌张,急急忙忙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去了别处,结果正好看见邕王正似醉非醉的看着自己,脸颊红红的,不知道在那里笑什么。 罢了罢了,一个喝醉酒的人,就不要试着能用他那五迷三道的理解力来想清楚事情。 白郁又一转身,就看见敬王正静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和闷酒,面上表情凝重,脸色十分不好,全然没有半分喜悦。 白郁不解,莫不是敬王这两年间遇到了什么烦心之事?如今这个局面,即便是不高兴也不能这般大肆宣泄才是。 白郁将视线收回,看了看自己桌上那一大半壶酒,想着这东西还真是有用,既能助兴,又可解愁。只不过,这满室的酒香太过浓郁,就好像是有人将一大缸酒给打碎了一样,闻着都能醉人。 白郁正准备招呼身后的宫人给自己把桌上的酒撤了,就看见白景齐回到了殿中。 刚才在凉亭中还好,此时大殿灯火辉煌,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白景齐的左脸红红的,一看就不自然,又加上他此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当真是让白郁好不紧张忐忑。 不过好在他坐在上方,离大家比较远,只希望大家酒都喝得有些多了,看不清。 想到这里,白郁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长公主看自己的神色,侧目看了看,发现她正与身旁的驸马谈话,没有看向上方。 白景齐自回到殿中后,没有朝白郁这边看一眼,只是在上面一个人喝酒。 后来又看了看他身旁惠妃的位置,接着不知问了身后的宫人一句什么,只见他像是眉头一皱,没多久便离开了。 他一走,白郁不由得在心中缓了缓,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 回到王府后,白郁一句话也没说就进了屋子,像是心情不好,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出来。可是这一上午都快过了大半,也没见白郁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神空空地看着桌上的茶盏发呆。 见白郁自从宫里回来后有些许反常,灵霜遂向一旁的尼亚使了个眼色,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不觉得郡主回来之后变得有些奇怪吗?她总是看她的右手。” 尼亚侧头看了看灵霜,然后朝着白郁方向向灵霜挑了挑眉,示意道:你快去问问。 灵霜看着此时身旁的尼亚,回想起昨日他俩在宫外时的场景,于是面带傲娇,摇了摇头,站得离尼 分卷阅读79 亚远了一步。 尼亚眼中带着疑问,看了看白郁留给他们的背影,然后看向一旁的灵霜,拉了拉她的袖子,接着递了一颗金豆子上前。 只见灵霜在看见尼亚手心的金豆子的那一刻,立马瞪大了双眼,正准备伸手去拿,就见尼亚掌心紧闭,将手中的金豆子握在了手中。 尼亚看着灵霜,对她使了使眼色:快问,问了我就给你。 面对眼前此等诱惑,加上这人也不是什么外人,而且出手又这么大方,灵霜便只好屈服于金钱的诱惑,走到白郁身旁,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尼亚,转过头来看着白郁,问道:“郡主自昨晚回府,就一直看着您的右手,可是有什么心事?” 白郁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正准备对一旁的灵霜说一说,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身后的尼亚。想着此人跟在自己身边这两年多以来,虽然并未犯错,但他可是能听懂自己说什么的,而且还是那延烈留在自己身边的人。 于是,白郁在看到尼亚的那一刻就突然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然后对着尼亚说道:“尼亚,你……你去世子那里替我取一本书来。” 尼亚没有错过白郁的神色变化,知道她定是不想让自己听见,于是只好忍着好奇,上前比划了一番,问道:什么书? 白郁想了想,说道:“就……书架最上面左手边第一本。” 尼亚离开后,白郁便将昨晚自己那一巴掌的事情告诉了灵霜。当然,省去了中间不少的事情。 灵霜听完,脸色煞白,拉着白郁道:“皇……皇上不会下旨封了咱王府吧?” 白郁摇头,语气淡淡地说道:“应该不会。不然,你以为昨晚还能见到我们走出宫门吗?” 灵霜想起离开的尼亚,继而想到白郁刚才口中所言,问道:“会不会是皇上昨晚喝多了,没看清是郡主?” 白郁皱了皱眉,想着这事既然没法向灵霜一五一十的说个前因后果,但至少现在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了许多,于是只好敷衍道:“应该是的。对了,父亲有说什么时候启程回雍州吗?” 灵霜:“王爷说城中有旧友要去拜访,可能还要在多留几日,今日一早便带着王妃去了将军府。” 白郁问道:“去拜访孟老将军?” 灵霜点头:“正是。” 白郁还准备问什么,就见管家神色有些犯难地来了这里,说道:“郡主,府上有客人到。” 白郁心中纳闷:既是有客,为何要来告诉自己呢?父亲母亲不在府中,不应该是去禀告哥哥吗?怎么跑来告诉自己? 白郁遂问道:“哥哥不在府中吗?” 管家:“在的,只不过这客人是来找郡主的。” 白郁心中越是摸不着头脑了:谁?找自己? 白郁只好跟着管家去了前厅。 一路上都没猜出来这客人是谁,直到见到真容时,才知道,原来这所谓的客人,竟是邕王。 难怪刚才见管家一脸的犯难,这西街端王府上上下下的老人们,可没几个乐意见到这人。毕竟,小时候白郁兄妹二人住在这里时,可不怎么待见那位五皇子,连带着,即便是到了今日,也对他提不起多大的好感来,只知道这人,是个不大好相处的。 白郁心中倒是有些好奇他为何会来端王府。 不过仔细想来,他应该不是来见父亲或者是哥哥的。 难不成,他真有事找自己? 白郁上前,招呼他坐下,并让府中侍女上茶。 邕王似乎和从前并无变化,见着白郁,坐下之后便自顾自说道:“想不到,这端王府里面还真是宽敞气派,倒是比我在长平的府邸还要让人舒心。” 白郁淡笑,问道:“是吗?不知王爷在长平的日子,过得可还如从前一般安逸潇洒?” 邕王当即摆手,皱眉道:“别提了,本王还以为离开了这皇宫,便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哪里知道,这身为一地封王,竟是半点儿不轻松,整日里还有俗务缠身,尤其是那些个太守刺史们,三五日就在你眼前转悠,让你是什么心思都没了,快别提了。” 白郁道:“王爷就当是锻炼好了!” 邕王听闻,朝白郁那处看了一眼,语气一如之前那般自然道:“要说到锻炼,我还真有点怀念起小时候了。对了,郡主,我这长平虽比不上西北辽阔,也比不上八弟的豫章那般富庶,但也算是山清水秀。怎样?郡主若是得空了,可去我长平。山里猎物多,这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才算得上是锻炼,整日被大家围着坐在那里看折子,反倒是浑身不自在。郡主你说,是也不是?” 白郁听他这么一说,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这人一天到晚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那些个青蛙、蛇之类的。原来,这人还真是从来都静不下来,也坐不住,天生好动。 白郁想起这事,心中难免有些抵触,尤其是小时候这人特别顽劣讨厌,居然捉蛇来吓自己,于是便借故推脱,然后说道:“王爷说的是。不过,这长平虽是湖光山色怡人,但若是打 分卷阅读80 猎,倒有些束手束脚了。王爷若不嫌西北风沙,倒是可以来雍州。西北辽阔,飞禽走兽亦是不少。而且,若说打猎,定是要猎物够强,才更有意思不是?王爷若来西北,可与将士们去山里猎上几头野狼。一来筋骨得了活动,二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闻言,邕王心头一喜,以为白郁是在邀请自己去西北雍州,便借势问道:“不知郡主这几年在西北过得可还好?” 白郁正准备回答,便见尼亚手里拿着一本书走了过来。 先是对着自己躬身行礼,然后再把书递过来。 白郁点头接过后,尼亚随即走到了白郁身后。 邕王的话被尼亚的突然出现给打断了于是便打量起这男子。 只见这突然出现的男子身形高挑,虽是样貌算是眉清目秀,但自己总觉得此人有些不大简单,尤其是从他刚才走进来的样子,一看便知是个身手不错的。 白郁也不知为何,这尼亚离开这么一会儿,再见时,总感觉这人似乎情绪不佳,浑身上下像是写满了‘不高兴’。尤其是他站在自己身后,总感觉后面像是放了一坨冰,怪冷的。 白郁把书放在手边,然后看着邕王,回答道:“有劳王爷了,一切都好。” 邕王虽是觉得白郁身后之人并不普通,但也没过多在意,于是看向白郁,接着问道:“那年西北大军奉旨征讨康訾,当时当时我也是准备来雍州上一次战场,出一次力的。只可惜当时父皇病重,我又不能常常见到父皇,便失了那个机会。后来听闻你们打了胜仗,白珣还亲手斩下了那康訾国王的头颅。你不知道,本王当时心里可真是又羡慕又后悔。你说,若是本王当时也在,说不定那份军功可就要换人了。” 说完,邕王笑着看向白郁,但总觉得有一道寒光正死死的射向自己,很是破坏自己的兴致,更是破坏此这好不容易才渐入佳境的气氛。 白郁笑着摇摇头,说道:“王爷你有所不知,当年攻打康訾,一路上可并不容易。大家只知道我们打了胜仗,但却不知道这胜仗背后死伤了多少将士,折损了多少兵力。而且当年之所以能斩杀康訾国王,也并非我哥哥一人功劳,其中……其中……” 说到这里,白郁不由得便想到了那延烈:其中,他的功劳最大。 也只有他,才会不辞奔波筹谋,从乌弥尔赶来康訾,暗暗给自己和哥哥提点。 不知他……自那日离开后,是不是寒了心? 毕竟错不在他,但他却不得不承受。 或许他会认为自己绝情,觉得自己冷血。可是,若不早日让他放下,只会耽误了他。他的人生,不应该再浪费在自己身上。 他在乌弥尔,应该更有一番作为,而不是整日把心放在一个远在千里之外、此生与他再无可能之人身上。 邕王见白郁说着说着就止了声,神色也有些不大好,于是看着白郁,问道:“郡主怎么了?你刚说其中什么?” 白郁回过神来,看着邕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着说着便走了神,于是道:“哦,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其中……其中还有其他不少能人异士相助。” 说完,白郁不免在心中疑惑: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这两年来总是走神?莫不是因为之前在耐宛受伤的原因,身体留下了什么毛病?才会说着说着就跑了神。还是说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所以才精神有些恍惚?从前自己可并不会这般在与人说话时说着说着就走神的。 邕王也注意到了白郁面上的微妙神情,看着白郁,问道:“我见郡主今日气色不佳,可是因为昨日在……昨日没休息好吗?” 白郁看向邕王,干笑了一声,道:“没,没有。” 邕王还准备问一句,但由于那道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这里,本不打算理会,但这次是真的不能再忽视了,于是准备瞪一眼那道目光的主人,让他好生收敛一下:简直是目无尊卑,不过一侍卫而已,居然敢瞪自己。 结果邕王目光一移到白郁身后那人身上,就见那人此时也是满眼疑惑地看着白郁。 邕王觉得自己定是昨日饮酒饮得有些多了,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才会眼睛有些花了,竟会觉得白郁身后那侍卫的眼中除了疑惑,还多出了许多超乎常人的关心。 他此刻看向白郁的双眼,可不单单像是一个正常侍卫应该有的关心。 邕王觉得今日有这侍卫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了,于是只好起身告辞。 许是因为坐久了的缘故,白郁起身之时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一时未站稳,身后的尼亚倒是眼明手快,立即上前去扶住了她。 只不过,在他扶着白郁的时候,邕王的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一旁的灵霜则是在暗自偷笑。 而白郁在看见那只手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继而故意往尼亚身后退了一步,离他近一些,鼻息间隐隐约约的熟悉味道更是让白郁心中骇然,接着变了脸色。 白郁立即推开尼亚的手,然后与他拉开了一 分卷阅读81 些距离,然后送邕王出府。 等到邕王离开之后,白郁转身便只叫了尼亚一人进屋。 第一次单独见尼亚,没有让灵霜跟在一旁,全程更是没有抬头看一眼他二人。 瞧着,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过,倒更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因为白郁此刻的表情十分凝重。 冰消雪融 进屋后,白郁并未转身,只是背对着身后的‘尼亚’说了句‘把门关上’。 ‘尼亚’刚一把门关上,转身之时没料到白郁会突然靠近自己然后伸手摘他帽子。闪躲不及,就这么眨眼功夫,‘尼亚’就被白郁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头上戴着的帽子摘掉了。 白郁看着他帽子摘下后散落的卷发,以及额前失踪的那颗星星坠子,心里已是十分的确定了: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尼亚,而是……那延烈! ‘尼亚’还不明所以呆呆地站在原地。 白郁将他的帽子扔还给他,然后围着他慢慢走了一圈,边走边打量:这尼亚还真是一手绝活练得出神入化!若不是今日看到眼前这人的手,还真是没发现这看似一模一样的尼亚,居然会是假的。 不过啊,也难怪,他二人身形相差无几,加上这冬日里大家又都穿得厚,帽子把头发一遮,还真是不容易发现。但是,百密终有一疏。即便是他二人身形相似,可这手却是明显不同。 尼亚虽是男子,可他的手指纤细绵长,单看他的手,更像是一双女子才会有的纤纤细指。而那延烈的手,手掌比尼亚的宽大,手指瘦削细长,手掌宽大有力。二人的手,一看便知不同。 今日若不是自己发现了,还不知身边的‘尼亚’竟是假的。 他二人究竟想干什么? 监视我吗? 这样做很有意思吗? 好玩儿吗? ‘尼亚’被白郁眼前之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白郁眼前此举意欲何为。 她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帽子摘了? 难道是……她怀疑自己是假的了?不可能,这张脸就连灵霜都能骗过,白郁又不是灵霜,她与尼亚的接触并无灵霜多,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先别慌,别自乱阵脚! 白郁见眼前这‘尼亚’端的是一脸镇定、一身泰然,于是镇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额前的坠子呢?” ‘尼亚’一听,有意避开她的双眼,心想:她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她怎么突然关心起尼亚来了?连他额前的坠子不见了也要关心?尼亚之前并没有向自己提到这事啊? ‘尼亚’眼神躲闪,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便回想起从前尼亚在自己身边时的样子,于是认认真真地胡乱比划了一通。 但愿白郁看不懂,然后别问了。 白郁是真没看懂这个‘尼亚’在那里比划的什么,于是故意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明白了。 ‘尼亚’见白郁点头,以为她应该是没有怀疑自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白郁回过头之后,却是抬起头来看着‘尼亚’,像是在认认真真地端详着面前这张脸,又像是在努力看穿这张脸的背后。 白郁左右上下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尼亚’这张脸,突然,白郁将目光停留在了‘尼亚’这张脸的下颚处,然后笑着盯着看了许久。 ‘尼亚’被白郁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这张脸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隐约觉得白郁好像不是在看这张脸,而是像在透过这张脸洞视自己,心中的慌张全都昭示在了鼻息之间。 过了一会儿,白郁眼珠一动,旋即抬起手来,放到‘尼亚’左脸下颚处。 指尖冰凉,白郁的手指在‘尼亚’的下颚处轻轻摸了摸,像是在故意试探他,又像是在认真找什么东西或者说是‘破绽’才对。 紧接着,她好像是摸到了什么,顺着方向轻轻一撕,一张假面就这么从‘尼亚’脸上被揭开,然后掉落在了二人脚边。 撕完后,白郁双手环在身前,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人,面上之意便是: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白郁这么突然之举,‘尼亚’起初倒还有些心猿意马。后来发现情况不对,还没来及制止,就感到面上一阵微微刺痛,接着便像是被闷了许久突然得了呼吸一般的轻松,正准备捂着脸,才发现已经迟了,白郁她已经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还是想想要怎么解释才是。 那延烈见白郁此时正打量着自己面上的表情,于是干脆直接坐了下来,不看她,然后干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哈!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看来尼亚这易容之术还需得勤加练习,多多改进才是,你说,是不是?” 白郁转身,任由眼前这人在那里努力掩饰他面上的不安与慌张,站在原地,看着他,问道:“王子这么闲?有空来这里?” 那延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完之后,说道:“这冬日天寒,没什 分卷阅读82 么事,不忙!” 白郁想到身边的尼亚不知在何时变成了那延烈,心中难免有些愤怒,平静地语气中带着怒意,淡淡地问道:“好玩儿吗?” 那延烈装作不明白,问道:“什么?” 白郁只好大声了些,问道:“有意思吗?这样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问你觉得有意思吗?” 那延烈浑身一僵,听出了白郁语气里的生气。 屋里的空气似乎也被凝滞了一般,没有声音,安静得有些可怕。 过了许久,才听见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那延烈起身的动静。 他走到白郁面前,低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意思。” 白郁转身,不看他。 那延烈看着白郁的背影,说道:“哪怕只是在你身边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你的背影,我也觉得心安,我也觉得有意思。” 白郁听他这么一说,眼皮动了动。 原本还算平静地双眸隐隐像是要翻起波澜,心中像是被利器刺了一下,觉得有些泛疼。 白郁想要借着眼前的视野来分散那延烈带给自己的影响,然后眼睛一转,就看向了窗边。 那延烈继续说道:“那年在耐宛,你命在旦夕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此生所求便是你,若是你出了事,我会心痛难忍,恨不得替你挨了伤痛,恨不得和你一起离开。那时我才明白,即便是真的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但只要你平安,只要能偶尔见到你,听你说说话,看一看你是不是过得开心,就够了。” 说到这里,白郁的心中只觉得像是憋着好大一团气,憋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憋得自己喉间刺痛,憋得自己眼眶温热,只好紧紧皱着眉,想要借此来缓解。 那延烈见白郁始终不理会自己,想到那年在耐宛,她重伤醒来后对自己的冷漠和决绝,以及 最近她时而发呆的样子,便说道:“我并不是要监视你,我……只是……当年在耐宛一事,让我每次想起来总是会忍不住后怕。我怕你还会像当时那样,不顾安危、不顾性命;我怕你会对周围的一切心灰意冷;我……怕你一心求死。所以,我才想要找机会留在你身边。我其实不过就是想看着你好好活下去,看着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说到这里,那延烈叹了气,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语气十分诚恳:“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那年在耐宛时,我就说过的,不管是十年还是更久,我都不在乎。但前提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任凭窗外的冷风将自己的双眼冰封、降下眼眶的红热,白郁咽了咽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然后看着窗外,不曾回头,说道:“过去之事,当年在耐宛,我想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乃平西校尉,王子与我之间,不应再有交集,还……还请王子莫要为难。” 冷风自窗边吹向屋里,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那延烈才开口问道:“五年,五年之后,你就不是了。是不是只要再过五年,你就会愿意见我了?” 白郁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五年!是啊,时间有时候过得真快!都已经五年了!五年了,他还没有放下,自己又何尝放下过呢?可是,自己居然毫不知情地就这么耽搁了他五年。从前是自己不知,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再耽搁他,哪怕是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也不行! 虽说是五年,可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万一五年之后局势变了,自己仍是平西校尉呢?难道还要他继续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吗? 白郁吸进一口冷气,转身,看着那延烈身后,然后走向他、经过他,继而离开他,说道:“未来之事,谁都说不准。王子又何必苦苦执着,不肯放下呢?既是无缘,就不要强求了。继续等下去,只会白白耽误了你自己。以王子的容貌和身份,自是会有不少姑娘倾心于你。若王子你愿意试着去看一看那些姑娘,定会发现这世上还有更值得让你用真心相待之人。” 那延烈道:“一个心不在了的人,看什么也都没了光彩。你让我不要执着,可你知道吗?不管是在弥都还是在后且,只要是你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我总能在那里想到你,回忆起你的身影。你让我放下,可我不愿放下,也不想放下。我只清楚,若是真的喜欢,那便是毕生难忘,永远也不可能放下。若是你真的放下了,为何会不敢看我的眼睛,为何会对我这般疏远冷漠,又为何会关心我心里有没有将你放下,关心我以后的事?其实,疏远冷漠只是你的假面,你的心中,一直有我,对吗?” 白郁抬手将眼角的泪珠抹去,没有回头。 假面被他揭去后,不知道要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他,以及面对自己。掩饰和隐藏真的很难,不仅要骗过他,更要骗过自己。 要白郁去骗一个人,本就很难,更何况还要自欺欺人。 可是,这人为什么偏偏就这么一根筋呢?明知道前路已断,还非要留在原地,不遗余力地想要去修好那段路呢? 换一条 分卷阅读83 路,岂不是更好? 想着想着,眼泪就这么一颗接着一颗地从眼眶里冒出来,然后顺着脸颊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既然止不住,那便不止了。 身后的那延烈继续说道:“素瑅河水永远也不会枯竭,正如我对你的欢喜,也从不停歇。河水即便是在冬日会被冻结,可到了来年春天,依旧还会融化。此时的我们,不就像是冬日的素瑅河一样吗?素瑅河在冬日被冰封,你我被这十年冰封。可是,冬日终会过去,十年也有结束的那一天。如你所言,未来之事,你我谁都说不准。正是如此,才更应该执着下去、坚定下去不是吗?喜欢可能起始于一刹那,但只要开始,就不会停下。若是对一个人的喜欢可以收放自如,哪还算得上是真的喜欢吗?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罢了!喜欢一个人,你就会时时念着她,心里总会想着她。天凉了,你会担心她冷不冷?夜深了,你会想着她是不是睡了?吃饭的时候,你会想起从前和她一起的场景;起风了,你会想着她现在那里是不是也正在刮风下雨。路再长,再崎岖不平,既然有路,不就说明是能走得通的吗?” 白郁的视野被泪水模糊,看着前方,问着身后的那延烈:“若……若是前面没有路了呢?怎么办?” 那延烈道:“那便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白郁接着问道:“若是遭到大家的反对呢?你的身后是乌弥尔,你的身后还有你的父王母妃,若是他们都不同意呢?” 那延烈:“若是反对,那便只好……” 白郁心中忐忑与期待交织,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问道:“只好……只好什么?” 那延烈突然明白过来白郁言外之意,旋即放松了语气,说道:“只好……只好不做王子了,大不了就当一个普通的百姓。世上之人千千万,也不见得大家都是王子郡主。若是不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空守着这权力与富贵,又有什么意思呢?” 脸上的泪水尚未干涸,新的泪珠紧接着就悄然滑落。 白郁听闻后,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泪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滑进了口中,有点咸,但却是温热的。 白郁继续问道:“那……公主你要如何安排?” 那延烈上前,自白郁身后伸出双手,将白郁抱入怀中,在她耳边说道:“那延烈娶的,只有 白郁;那位公主嫁的,是乌弥尔的王子。王子可以是任何人,但那延烈喜欢的、要娶的、最后娶的,只有白郁一人。可以吗?” 白郁听完,缓缓地将自己的手心覆在那延烈的手背上,轻轻点头。 感觉到了白郁手心的冰凉,那延烈自然而然地将白郁的双手握在手中。 那延烈心中一喜,便在白郁耳边开着玩笑,说道:“只希望郡主到时莫要嫌弃了我这平民才是?” 白郁听完,摇了摇头,嘴里说道:“不嫌弃。就算不是王子了,也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那延烈;就算是老了,也还是那个万里挑一的那延烈。” 那延烈听完,语气中故意染上慌乱,在白郁耳边说道:“那可不行,不能这么快就老了。趁着现在这张脸还有点儿用,得要多在你眼前出现才是,好让你记住。等到我们都老了,才能在孩子们面前炫耀一下,当年我年轻时,这张脸,即便是在乌弥尔这个美人之邦,也是万里挑一的。” 白郁听完,耳朵微微泛红,小声道:“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怎么到了你嘴里,连后记都写好了?” 那延烈低笑道:“八字是没一撇,不过啊,这一撇一旦补上,可就不是‘八’字了。所以,后面的事定是要提早想好,免得来不及。” 白郁问道:“那是什么?” 那延烈见白郁一时没明白过来,便问道:“我自认为自己对中土文化特别是文字的了解和熟悉不上你,怎么,你想不到?” 白郁想了想,还是摇头:“八字补上一撇,不还是个‘八’字吗?怎么就不是‘八’字了?” 那延烈挑了挑眉,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白郁闻言摊开手心,然后就见那延烈用手指在自己手心写了一个字。 等到白郁明白过来后,脸颊也已变红。 白郁侧脸看着那延烈,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玄机的?” 那延烈松开白郁的双手,神情举止颇有些骄傲得意地说道:“当年某人说我对中土文化不了解,让我不要乱说话。后来我一回去就让人去请了师傅,认真学习中土文化,学得比小时候还要认真努力,尤其是对文字。这两个字笔画差不多,长得又很相似,所以便发现了其中玄机。这说明,我还是很有天赋的。不知,你对这个回答可还满意?“ 白郁也学着那延烈此刻的样子,将双手环在身前,点头道:“也就……嗯!勉强算是……满意了!” 千里两相思 因着那延烈身份的原因,白郁这几日便一直未曾出府,等到五日后,才跟着父亲母亲启程回雍州。 路上,‘尼亚’策 分卷阅读84 马跟在白郁身旁,二人并驾齐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一行人中,除了白郁和灵霜,没人知道‘尼亚’的古怪。 倒是白珣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妹妹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后面去了?往常,她不都是在马车里陪着母亲的吗? ‘尼亚’不能言语,一路上,便只能时不时转头去看一看身旁的白郁。 二人以眼神交流,眼中含情,话语在此刻倒也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了。 路上安静,除了马蹄声和车轮声,便只剩下一些虫鸣鸟叫。四周一静,二人的心也就更近了。 白珣好几次回头去看他们,都被灵霜正好给挡住了视线。 白珣总觉得有些怪异,但具体是哪里,自己又说不上来,遂便只好不再理会。 到达雍州的前一日,白郁私下和那延烈商量,让他回乌弥尔。 他在自己身边已有一个月,若是弥都王宫里有人发现他不在,会惹出大事。况且虽有假面,但他和尼亚终究还是有所不同,若是被人识破,恐会引来大麻烦。 白郁看着面前这张顶着尼亚的脸,却有着那延烈声音的男子,忍不住好奇,问他尼亚在哪里。 那延烈将他与尼亚的安排告诉了白郁,白郁这才知道,原来那延烈之前一直说的‘安排好了’,其实就是找个人扮成他自己的样子,留在弥都。而那个人,正是尼亚。 那延烈此举让白郁心中很是感动,但同时也觉得此举太过冒险。 想到他作为乌弥尔王子,不好好呆在弥都,反而扮作别人,整日跟在自己身边,实在有失他的身份。 况且,若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于是,那延烈只好如白郁所言,乖乖和尼亚换了回来,然后回了乌弥尔。 虽然远隔千里,但这一次,他们的心却未被阻断。常常想着彼此、念着对方,便也觉得,往后的几年,即便是无法见面,只要能收到对方的书信,看看信上的字,便是最大的满足和幸福。 这条路,很长,隔着千山万水,但只要二人心心相印,便能突破这迢迢路程。 …… 那延烈离开的几日后,尼亚便出现了。没过多久,白郁便在营地收到了尼亚递给自己的来自那延烈的信纸。 非是寻常书信,不过是手掌大小的纸片。 信纸上面写着中土文字,个个字迹工整,看得出他这几年的确是有下了一番功夫。 纸上报平安,字字如所愿。 白郁看完后,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提笔回了几字过去,只说自己这里一切都好。 尼亚正准备将白郁手中的信寄出去,就见灵霜抱着几枝桃花从帐外走了进来。 原来是营地后山上那几棵桃树开花了。 白郁看着灵霜手中的桃花,鬼使神差的叫住了尼亚,然后走到灵霜面前,伸手摘下一朵,示意尼亚将信纸拿来。 白郁摊开信纸,将指尖的桃花放在正中,然后轻轻地将信纸折上,接着递给尼亚。 五日后,白郁收到了回信,信纸上除了字,还多了一朵杏花。 杏花已有些干枯,但好在信纸折得紧,墨香和花香均为散去,尚存余香。 那延烈在信上说,他前几日来了后且,而且就住在后且府衙当年他们住的地方,他还会在后且这里呆上一阵子。 …… 这几个月里,尼亚变成了他二人的信使,传递着这远隔千里的相思。 营地附近再未有笛声传来。 日升月落,日子看似还和从前一般。 寒冷的西北,硕大的明月,满天的繁星,以及呼啸的北风和冰冷的铁甲。 情如酒,越酿越醇;思如蜜,点点上心头。 心有一人,如酒似蜜,即便是远在一方,只要一想起,便会觉得浑身有充满了力量。就连林间的风也好似带着他的挂念,翻山越岭而来。 每当风起,总会想象着那一人是否也在此刻感受到了风;每当月升,总会想到夜间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望着同一片星空。 原来,那日那延烈所言句句皆是相思。 思念一人的时候,你眼中所见的,皆会化为相思,身边总是会有他的身影。 有过从前的惊涛骇浪,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湖面也就显得格外的清明亮丽。 正如白郁此刻的内心,在经历了从前的种种悲欢以及命运的波折,如今好不容易又坚定的确认了心意,对待这片湖水,显得格外的珍视和小心。 白日里,依旧是不苟言笑、冷面无私的平西校尉;夜里,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白郁,只不过比少女时期多了几分成熟和冷静,比‘平西校尉’又多了几分柔情,对未来抱有期许。 一开始,相思是蜜,能尝到个中香甜。后来,相思被酿成了酒,酒的醇香在时光的陪伴中,渐渐散发醉人的香气,醉了心头,留了浅香在喉。 这个时候,心有相思之人才会明白,入我相思门,知我相 分卷阅读85 思苦。即便是将这相思酿成一壶烈酒,也浇不灭心中的思愁。 缘何思?缘何愁? 为尔思,为尔愁! 思尔烦忧,愁尔难谋! 情之所起,化思为囚! …… 因着后且比弥都离雍州又近了些,所以那延烈和白郁二人的书信往来越发频繁了许多。 由于不能见面,每一张信纸都被白郁好生收着,放在了木匣子里,常常带在身边,珍而重之。 这一日,白郁回到王府,正接过那延烈传来的书信,就被王妃叫了去。 白郁走得急,后来白珣来找白郁商量事情的时候,见屋里窗户大开。此时春寒未过,就准备先替她把窗户合上。 结果白珣一进屋还未来得及走到窗边,便看见了木匣子压着的信纸正轻轻随风翻飞。 白珣合上窗户,准备替她把信纸压好,瞥到信纸上的字迹后,白珣忍不住将信纸抽了起来,心中有些好奇:这人的字迹看着着实有些奇怪,倒是不曾知道妹妹何时认识了一个把字写得这般……这般……一板一眼而又不失可爱的奇人,看着有些像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白珣本是带着好奇和玩笑的心思来看这纸上的字,可是看了一会儿,白珣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单看这些一个一个的字,的确让人有些乐呵。可是,一旦把这些字全部连在一起,怎么觉得……觉得这人和自己妹妹的交情……交情似乎……似乎太好了些? 这人在信上除了写些日常琐事,便是对妹妹的关心和挂念,信上什么要紧的事都没有。 这看来看去,分明就像是两个很熟识的人之间日常的问候,甚至算得上是有些亲近的两个人了。 这字里行间的问候和关心,看似再正常不过,但却始终透着一股蹊跷。 若是寻常来信,怎会没有称呼和落笔署名? 信上内容这般自然体己,但又没有署名,这只能说明,二人定是十分熟悉彼此,即便是没有署名,单看这些‘一板一眼’的字迹,透过信纸上的关切,就知道对方是谁。 意识到了这一点,白珣心中除了好奇,便只剩下诧异。 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 妹妹她,似乎身边并没有这种人! 若当真是有,自己怎会不知呢? 可是,这信又分明在她手上,会是谁呢? 虽然信纸上写的是中土字,但唯一能想到的,好像也不太可能。 白景齐的字迹自己是知道的,绝不是手中这张纸上的样子。 而且,若当真是他白景齐,姑且先解释为他这么做是为了讨欢心,可既是讨到了欢心,怎会一直让妹妹留在雍州呢?好不容易二人的关系有了缓和,还不趁热打铁?非得这一来一回传书信?他是要彰显他的诚意还是怎样?既是要彰显诚意,怎会在之前就有了惠妃? 所以,这写信之人绝不会是白景齐。至少,若是换了自己是妹妹,是绝不会的! 可这信纸背后究竟是个何方奇人,把字写得这么可爱而又不失工整的? 难不成是最近刚时兴的新字体,自己还不知道? 罢了,真是头都想掉了也想不出来。 既然毫无头绪,白珣便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手边的那个木匣子上面。 从前未曾在她屋里见过这个木匣子,瞧着像是用香樟木制成的,小巧而精致,花纹雕刻处处透着心思。 白珣正准备将它打开,看一看里面还装了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听这脚步声,应该是妹妹回来了。 白珣赶紧将信纸折好,原封不动地压在那个木匣子底下,然后走到窗边。 白郁一进来就看见窗边站着的白珣。 倒是白珣关上窗户后转身过来,看着白郁问道:“你去哪儿了?找你有事!” 白郁看了看白珣,旋即又看了看铜镜前摆放的木匣子,想来应该是没有被人发现。 白郁神色如常地问道:“哥哥找我什么事?” 白珣看了看他身后,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刚进来的时候,见你屋里窗户开着,天还有些冷,所以就替你关上了。对了,西卫府设立也有一年了,前几日,听说敬王还派人送了贺礼前去。” 白郁问道:“是吗?” 白珣看了看白郁,觉得这丫头看着还和从前一样,有些冷冰冰的,一时间很难想象出那个给她写信的人是谁。 白珣继续说道:“听说朝廷会在后面有不少的奖赏送去西卫府,一来是奖励在西卫府的官员;二来,应该也是趁热打铁,和西土各国都打好关系。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到时带兵护送。我就是来问问你,你……想去西卫府吗?说不定,能……能……” 白郁转身看着白珣,问道:“能什么?” 白珣看着白郁,试探道:“或许有机会见到他。” 白郁知道白珣话里说的‘他’是谁,自然也是想见他的。只不 分卷阅读86 过,去西卫府的途中,随行的定是从皇城派来的人。这万一要是被人看出来发现了,然后再让皇上知道了,难保不会徒生事端。 眼下已经顺顺利利过了快六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再说了,即便是见了面,也不好和他说上话,倒不如这书信往来来得自由。 想到这里,白郁的目光便停留在了白珣不远处的木匣子上,眼中带着温柔,轻轻说了一句: “不必了,我就留在雍州。” 白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也好,那我先走了。” 白珣虽然离开了,但他却没有将那书信一事抛诸脑后。 后来,白珣留意了白郁以及白郁身边的人许久,才知道,那个写信的人是谁。 倒不是白珣自己亲眼见到,而是那负责送信的人,正是尼亚。而每次传信来的,又恰好是一只鹰。 要说能写出那么‘一板一眼’的文字,又能动用鹰而非是信鸽来传递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文字,还能让尼亚这般小心谨慎的,加上对自己妹妹又这么熟悉了解以及关心的,除了那个人,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看来,他们之间的缘分还不止于此。 既然妹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做哥哥,便就帮她一把! 千里赴相思 在困难的环境里,最容易孕育希望的种子,种子一旦发芽,便会不遗余力地破土而出,然后更加迅猛地生长。 景和三年的秋天,秋风染黄了整个西北,更是将四散的相思团聚,带去了远方。 自从那延烈被派往了后且,与白郁的书信往来更是频繁了许多。 西卫府设立已是一年有余,这一年来,西土各国相安无事,西卫府也渐渐成了中土与西土之间一个起承转合的重要纽带。 前不久,在离羌王城都货罗举办的萨摩哲盛典上,白珣得知那延烈因为触怒了乌弥尔国王,未能前来参加,甚至还被派到了乌弥尔边境的后且。 想着他二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走过了这么的曲折坎坷,遂当即来了主意。 那延烈既然在后且,若是能找个机会让他二人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于是,待到桑落霜华之季,白珣借着前往西卫府的差事,趁机拉上了白郁同行。 白郁起初并不知道白珣的主意,等到了西卫府,白珣将手中的信纸递给白郁时,白郁才明白过来,为何这几日那延烈突然没了书信。 原来,哥哥一早就发现了,还借机安排他们见面。 信中说,后且城外的那片胡杨林,如今到了秋季,叶片金黄,煞是好看,想与她一同看日沉西、星满天,想与她把四季拼凑。 白郁看着信封中那片金黄的树叶:叶片上带着细细的黄沙,像是一粒粒相思,更像是细碎的繁星,跨越茫茫沙漠,淌过日月星河,来到了自己面前,交到了自己手中。 嘴角浮现明媚的笑意,在这西土的狂风中,在夕阳的注视下,直达心底。 白郁抬头看着白珣,兄妹二人眼中的皆是写满了万千话语。不需要任何言语,便可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心意。 白珣看着白郁,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拍了拍她的右肩,笑着道:“去吧!去见一见他!哥哥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白郁看着白珣,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按耐不住,瞬间冲向了喉间,继而上延到了鼻腔,然后爬上了眼底,化作一团雾气,氤氲着双眼。 哥哥永远是最心疼自己的,他永远是毫不犹豫站在自己这边的,也永远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就像当年因为他不在崇文馆的那日,听说五皇子拿蛇来吓自己,结果第二日就带着自己去把那五皇子揍了一顿。 哥哥还和从前一样,一点儿未变,最顾及自己了! 看似这一路走来尝遍了酸甜苦辣,所拥有的也是聚散无期,飘忽不定。但是,往日失去的,在今年,似乎都慢慢回来了。它们回到了自己身边,也回到了自己心里。 少年时期,曾经那场灿烂早夭的爱情回来了。原来,它不过是被命运暂时冰封。如今,迎来了春日,冰面悄然出现了裂缝,继而一日千里,被底下早已苏醒的河水冲击着、翻涌着,成了块块碎冰,再也无法抵挡河水的奔流。 白郁点头,接过白珣手中的缰绳,然后说道:“谢谢哥哥!” 白珣扶着白郁上马,然后站在一旁说道:“为了不引人怀疑,这次就只带灵霜和尼亚与你一同前往,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免得我担心。这次来这里本是公事,时间不会太久。他二人在城外等你,自己路上小心!去吧!” 白郁驾马出城,在渐渐西沉的暖阳陪伴下,在晚霞的护送中,去一场相思。 和七年前白郁初到后且时不同,那时,正值春末夏初,后且城外的这片树林才刚长出绿叶,正是一片盎然的春意。而此时已是秋季,这片树林更是散发着浓浓的秋意,绿色的树叶被染成了金黄,似金一般耀眼,更如光一般温暖。驱逐了 分卷阅读87 心中的相思,冲淡了胸中的寂寥。 金色的胡杨林间,时隔大半年,白郁和那延烈终于见到了彼此。 林间枝干粗壮的的胡杨们纷纷裹上了秋意,好似林立的穿着金甲的战士一般,守护着后且。暖洋洋的阳光自林间缝隙洒下,映在二人的头顶,散落在二人的发间和身后,浑身上下犹如散发着金色光芒一般。 那延烈一如当年,负手而立,站在林中,站在白郁一眼便可看见的地方。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看到越来越近的白郁,那延烈的嘴角和眼中,俱是欣喜。白郁下马,那延烈则是向她伸出手来,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将她的手执于掌心,才移开了双眼。 那延烈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觉得这后且城外的天,似乎格外的蓝,蓝得清明,蓝得纯净,天空中没有一朵白云,上空没有一只飞鸟。 只有风声自林间而过,引得树叶沙沙作响,就如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久盼而来的欣喜,然后小心翼翼的守护。正午的阳光很好,恰到好处的温暖让人也跟着渐渐柔和了许多。 白郁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远远的就看见了林间的那延烈,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风卷黄沙,迷了双眼、醉了情丝的后且。 风沙没有将他们吹散,不过是吹走了他们脸上的青涩,留下的,便是身后这片胡杨一般坚定不移的心。 白郁将自己的手心覆在他的手中,想象着和他就这么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对方,融入这片胡杨,然后变成一幅画。 一片树叶随风而落,停在了白郁的发间。那延烈抬手将那片树叶轻轻摘下,然后牵着白郁,转身走向身后。 二人执手,踩上脚下铺着的金黄的树叶,心中的万千情思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刹那就突然被林中的静谧所沉淀,忘了言语。只想就这么,像此时这样,牵着对方的手,静静地走在林间,任凭耳畔的秋风将心中积攒的烦恼洗净,然后只留下一颗最干净最纯澈的心,来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林外是荒原,不远处便是沙漠,如此,便显得这片胡杨林和这一湾静静的湖水让人心清神明,充满了希望。 蓝天在上空,金沙在脚下,林间有秋风携胡杨翩翩起舞,舞步烈烈作响,身旁,便是心中之人。 时而看看前方,时而看看脚下,时而捏一捏彼此的手指,时而轻笑着看一看身旁的容颜。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与流云相伴,让时光凝结,只愿能与身旁之人就这么携手一直走下去。就这么走到天荒地老、走到沧海桑田,走到海枯石烂、走到星辰无光,与时光同生同死,和岁月朝来暮往。 愿作林间两颗胡杨,彼此枝叶缠绕,不离不舍,相伴相生,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胡杨是西土大漠中的神树,更是一种坚强不屈、百折不挠的精神。它扎根于荒凉贫瘠之地,于风沙中挺立,不惧艰难,向死而生。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千年相依,万年相伴,没了掣肘与束缚,只有携手的朝朝暮暮。 一棵胡杨树正倒在湖中休息,享受着另一段生命的旅程。 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相聚的时光总是十分的短暂,似流水一般飞逝。 暮色四合,旷野低垂,二人坐在这棵胡杨树树干上,静静的感受着夜幕的降临。白郁将后背靠在那延烈身前,把头倚靠在他肩上,默默数着天上渐渐显露出来的星星。 自见到他的那一刻,白郁嘴角的笑意便未曾停下,心中更是慢慢的幸福和充实。不知不觉间,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白这片夜空点缀得如梦似幻。白郁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将这片布满了繁星的夜空捕入手中,放进心里。 自二人初识到今日,已是八年有余。看似时间不短,只不过,二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多,除去当年那延烈有意将白郁留在后且、继而带去弥都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扮作尼亚偶尔跟在白郁身边默不作声的日子,二人能像今日这般敞开心扉的时间,几乎是屈指可数。 那延烈伸出手来,将手心覆在白郁手背上,继而穿过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缓缓放下,然后在白玉手中放入一物。 白郁感到手心处一阵冰凉,把目光自天际收回,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此刻,只见自己的掌心处正发出淡淡的光亮,似明月般皎洁。手心里静静躺着的,正是那年他赶来雍州见自己时,自己没有勇气出来见他,只好让哥哥还他的那颗夜明珠。 白郁侧头,看着那延烈的下巴,问道:“你……?” 白郁只见他下巴舒展,嘴角微微上扬,继而感到身后的胸腔振动。 那延烈的声音自白郁上方传来,说道:“眼下我被父王派到这里,看似是因为触怒了父王,其实,父王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当年公主到了弥都后,父王瞧着我的反应,以及听我身边的人提到过事情的原委,便也理解我心中的苦闷。所以,父王并未将这些收回。” 说到这里,那延烈的手中突 分卷阅读88 然拿出一块玉佩,然后放在白郁掌心的那颗夜明珠旁边。 玉佩中间的镂空大小正好可以放入旁边的这颗夜明珠。这玉佩像是和这颗夜明珠出自一处,竟也会手心这颗夜明珠一样,此时正发出淡淡的光亮。 那延烈在白郁身后说道:“这是夜光璧,与你手中的夜明珠本是合在一处的。这是乌弥尔王室的一种规矩,每位王子出生后,都会得此二物,且每位王子得到的也并不是一样的,它们会略有不同。长大后以夜明珠为聘礼,寓意合二为一。” 白郁看着手中的夜光璧和夜明珠,看着它们在夜色下的光芒渐渐明亮,看着它们此刻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心中也像是被它们照亮了一般,明亮而通透。 白郁问道:“不同在哪里?” 那延烈低头看着白郁的手掌,说道:“纹理不同,颜色也有细小差异。而且,等到成亲后,便会在上面分别刻上夫妻二人的名字。” 说着,那延烈便将夜明珠换了个方向,然后继续说道:“不过,忘了告诉你,你的夜明珠上面,已经被我刻上我的名字了,这里。” 说完,那延烈用手指指了指上面那个小小的字,道:“刻的是西土文,你可能看不懂。” 夜明珠本就带着亮,加上此处较为开阔,上空星光闪耀,白郁毫不费神就看见了夜明珠上的刻字,然后问道:“你的名字有三个字,怎么这颗夜明珠上面只有一个字符?” 那延烈浅笑道:“刻的是最后一个字,你的也是一样。” 说完,那延烈便将夜光璧刻了字的那一处指给白郁。 白郁看见了上面刻着的中土字‘郁’,又看了看夜明珠上的那个字符,心脏砰然一跳,觉得这两个字不是刻在了它们身上,更像是刻在了他们自己身上,刻在了她和那延烈的心里。 我的心中刻着你的名字,你的心中刻着我的名字,心心相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相离,永不相忘!既圆满又幸福! 时间仿佛突然间就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永昌二十三年。 那一年,一颗种子在经过了一年的掩埋后,已经悄悄发芽,在二人心中默默生长。 那一年,是他们第二次不期而遇。 那一年,那延烈舍身救下白郁,然后将她留在了后且,留在了身边,从此也……留在了心上。 那一年,他们也是住在这后且府衙里,二人住的院子紧紧相邻。只不过,这一次是在秋季, 那一年,是在夏初。 年少时,是夏日的悸动,六年后,是秋日的幸福。 一同感受过夏日的清风,走遍了秋日的胡杨,欣赏了冬日的白雪,如今,只差看遍春日的繁花了。 系相思于一人,便只盼能与之拼凑四季,携手走过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相思赴于路途,只希望无论山高路远,路的尽头,会是他。 …… 冬雪纷纷扬扬的撒满了大地,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岁末。 伴随着冬雪而来的,是一道圣旨。 自即日起,各地军中官员须得在岁末进宫述职,且每五年将会进行一次调动。 白郁不知这圣旨背后是否有别的深意,也不想去揣测圣意。因为,那都不是她心中所牵挂所关心的。 今年已是第六年了,再有四年,便可得自由;再有四年,便可和他相伴余生,永不分离。只需这四年相安无事,平安度过便好。 如今有了西卫府,中土和西土一片祥和,往来商旅众多,再无战事。 或许四年之后,这世上会少了一个王子,少了一个郡主,但却会多一对平凡的夫妇,多两个幸福的普通百姓。 白郁只在心中对着这漫天的白雪暗自期许:平安同在,百年无忧! 白郁不知道的是,她漠不关心的一道圣旨,竟会成了她的催命符。 此刻,在她始料未及的地方,白雪尚未抵达之地,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借了这道圣旨的东风,燃起了熊熊烈火,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吞噬。 可怜的是,白景齐思虑了许久下的一道圣旨,好不容易才愿意放下的多年执着,还没来得及借着白郁进宫述职的机会见她一面,听她说说话,就要为此付出此生最为惨痛的代价。 多年后,白景齐总是会忍不住回想,自己当时究竟应不应该下那道圣旨,那道让自己悔恨终身的旨意。 寒风起 对于这道圣旨,有人或许并不在意,但对有的人来说,真可谓是一场及时雨,真可谓是一阵期待已久的东风。 自那日宫宴上见到皇帝中途离开,回来时他的脸上多了不正常的红印,长公主就暗暗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在当时见到白郁刚回来时眼神中的古怪,加上白郁和皇帝算是一同长大,二人之间从前的关系算是不错,而恰好在这宫宴他二人又是一前一后离开,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后来问了惠妃身边的宫女,才知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被白景齐那 分卷阅读89 小子利用,利用得彻彻底底。 原以为安插了一个眼线在他身边,便可掌握宫里的风吹草动。却不想,那惠妃竟然也是个靠不住的,被皇帝封了个妃位就沾沾自喜,以为皇帝喜欢她,居然为了皇帝打算瞒着自己。她也不想想,究竟是谁把她送到了那个位置。 看来,白景齐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起疑,才在几位美人中单单只是把自己安排进宫的人封了妃。 倒是那平西校尉、端王府郡主白郁,还真是出乎自己意料的有手腕。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即便是他白景齐已经登上了那个高位,心中仍然对她念念不忘,还盘算着要怎么把她调回宫里。说不准,他心里还想着要怎么再次促成当年未成的亲事,准备纳她为妃吧? 不过,最让人好笑的是,人家居然不领他的情,还打了他一巴掌。 当真是一出好戏! 打得好!也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若真是让他们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在一起了,反倒是让人心里堵得慌! 还是看他白景齐求而不得、苦苦相思最为痛快。 凭什么这全府上下为他奔波谋划,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凭什么要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到西土乌弥尔那么个天高地远、满天黄沙的地方? 凭什么他白景齐最后得到了所有,而自己一家人却要骨肉分离? 西原公主?哼!我稀罕这个封号吗?自己本就是公主,即便是我的女儿生来没有宫里那二位公主尊贵,但那也是我最宝贝的女儿。 我夫妻二人的掌上明珠,岂能不明不白的受此委屈? 试问天底下,有何人肯接受自己女儿到头来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又有几个为人父母的,舍得把自己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即便是封了个公主又如何,空有这个封号就能幸福吗?不当的荣耀只会成为一副沉重的枷锁,将一生套牢! 若说野心,我这人也没多大的野心。 当初,不过就是因为看不惯俞贵妃那嚣张的样子,更加不想日后见她当上了太后,所以在宫里遇上了白景齐几次后,才渐渐生出了那个打算。 当时,我倒也没有过多的把握。既没有她俞家那般位极人臣的势力,朝中也没有太多信任的大臣,唯有几位旧友,也都在豫章。我仅有的把握,便是对自己皇兄的了解。 其实,没有助力便是当时最大的助力。就好比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看似势单力薄,但却更能得皇兄信任。而那些背后牵扯了太多势力的,反倒是一开始就会让人觉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这四两拨千斤的办法,靠的不是势力,而是准确的揣摩和偶尔不显山不露水的三言两语。 我既是能倾全府之力,暗中与她争一争,赢了,便为自己女儿谋得大好的未来,输了,也便不会对府中产生什么影响,又何乐而不为呢? 试问天下做父母的,谁人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好的归宿,好的未来呢? 既然老天爷当时就把这条路摆在了我面前,我为何不去试一试呢?为女儿争取一个好的前程、更光明的未来? 白景齐在宫里几位皇子中,乍一看确实胜算不大。但唯有如此,才更好掌控拿捏不是?而且,他看似孤军奋战,其实,他的身前身后可是有不少看不见的助力。 皇后早逝,加上前不久皇兄最喜欢的太子又离开了。皇兄他又是个念旧情之人,心里定会时时想念起皇后与太子。这七皇子白景齐可是皇后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个孩子,若是能让驸马在得皇兄召见之时,偶尔不经意地在皇兄面前提一提他,或许,七皇子的地位就这么不动声色的上去了。 再说那俞贵妃,就算他父亲是丞相又如何?就算她女儿嫁到了将军府又如何?那五皇子自小就性子顽劣,即便是她在前朝后宫打点得妥当,他的儿子终究是庶出。孟老将军是个深明大义的忠君之臣,是父皇最为看重的朝臣,他定是不会因私而参与其中的。 况且,我还就怕她不动用关系。 她那边一有动作,不正显得七皇子生性温和,行事光明磊落吗?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白景齐居然只是在利用自己。又或者说,自己从来没有清楚的认识过这个晚辈。 还真是玩得一身好手段、好计谋!一点儿也不输给他父皇! 他先是借着和自己联手,不动声色地拿下太子之位。接着就以根基未稳、羽翼未丰为由,对定亲一事一拖再拖。后来他干脆找准时机,把自己女儿给推了出去和亲,让自己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只得咽下了这口恶气。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女儿嫁到乌弥尔已是六年,一直倍受冷落。若不是那日敬王来府上告知,我还不知道那位乌弥尔王子居然敢在大婚之日,当着弥都全城百姓的面,就这么丢下新娘一个人跑了。 当真是可恶! 无礼至极! 宁国公主和亲乌弥尔,已算是下嫁,居然还被这般对待,当真是叫人忍无可忍。即便是换了寻常百姓,父母 分卷阅读90 在知道自己女儿出嫁遭受如此对待后,心中也必定会是愤愤难平,恨不得去要个说法才是。可乌弥尔和宁国隔了这么远,消息又怎会是那么顺通,能将此事传回宁国,传到自己这里? 想来想去,罪魁祸首还不都是他白景齐? 若是他当初不拖延,早日乖乖提出婚事,女儿何苦会被嫁到乌弥尔那么远的地方? 倒是那敬王,当真是一直没看出来,居然这般有心,派人去乌弥尔打听公主的消息! 此次若不是敬王,只怕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女儿在乌弥尔过得不错呢! 看来自己这两个侄子,还真是长情得很、痴情得紧! 情这个东西,要说不好,不对;要说好,也不对。关键是要看值不值得。 至于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明白。 但至少现在看来,敬王心中的情,正合我意。 至于他白景齐,我既是有本事帮他拿下太子之位,自然也有办法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姑侄一场,他不仁在先,就休要怪我不义。 左右这都是宁国,是白氏的天下,那么,换了谁来当皇帝不是皇帝呢? 眼下他白景齐的后宫之中并无子嗣,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另选贤君不也是理所当然了 吗? 皇兄的儿子不是只剩他白景齐一人活在这世上,即便是除了邕王,不还有几位别的王爷吗? 就比如,敬王! 这不正好?豫章那里刚好有熟人,要成事,也不算很难,不过就是要找个由头罢了! 这大半年来,我与敬王正愁找不到机会,结果他白景齐倒好,下了这么一道圣旨,自己赶着要送上门来。这大概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看来他白景齐的位置,是真的坐不太稳了。 既然女儿在乌弥尔倍受冷落,不得王子喜爱,大不了宁国易主,再让新帝派人将她接回好了。 乌弥尔的王子妃,不当也罢。至于这宁国未来的皇后,还要看那敬王是不是果真有那份儿心了。 其实,在这半年里,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和亲一事,本就是乌弥尔国先提出的,国书上没有提出非是要求娶宫里的公主,只是说‘皇室宗亲之女’,态度看似十分的诚恳,是十分有意要与宁国示好。 既是如此,没道理宁国嫁去的和亲公主要受这般冷落才对? 要说是因为长相原因,那更是不可能了。即便它乌弥尔号称什么美人之邦,但自己女儿的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是万里挑一,怎么就不受王子喜欢呢? 至于性格,女儿性情温良,绝不可能会是因为性格。 更奇怪的是,乌弥尔的王子不仅冷落公主,身边更是没有出现过其她的侧妃,也未听闻他在弥都有喜欢的姑娘。 既是和亲,他没道理会这样。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才是。 后来,敬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人把随女儿一同和亲去乌弥尔的侍女兰香给带回了宁国。 也是见到兰香后,我这才明白,原来不是那位王子有问题,而是整个和亲之事早在一开始就有问题。 听兰香说,在弥都的这六年里,那位乌弥尔王子那延烈很少去公主那里,他与公主也几乎很少见面。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大家还都以为是因为语言沟通问题,所以那延烈很少来公主这里。直到有一天,公主带人主动去他那里问安,才知道哪里是因为什么语言沟通问题。 那延烈整日不是见不到人,就是在王宫里饮酒赏舞,倒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已经娶了一位公主。 公主以为那延烈就是那么个爱饮酒、喜欢被一群舞姬整日围着讨好的王子,所以便没说什么。后来,那延烈更是时常不见踪影,宫里也没人知道这位王子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公主也不准身边的人私下里去打听。 直到公主嫁去乌弥尔的第三年秋天,那日,王子喝了不少酒,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对着花园里的两只孔雀自说自话,当时刚好被公主无意间遇见。也是在那一日,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位王子他其实是会说中土话的,而且还说得不错,即便是喝醉了说的话,大家也能听得明白。 当时,他的神情十分伤心落寞,公主担心他,于是走到他面前,想要劝一劝他。结果公主刚一开口,他便觉察到了身后有人靠近,于是转过头来,看向公主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恨意。 公主被他吓了一跳,但想着既然已经嫁到了这里,往后还要和这人共度余生,便想着既然他能懂会说中土话,就借此机会向他问个明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让他不满意,他心里究竟是为何不喜欢自己。 可他不仅不搭理公主,反倒是起身时因为醉酒的缘故站不稳,公主好心准备扶他,却被他狠狠地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他当时没有片刻迟疑,就这么转身离开,既没回头,也没关心公主有没有伤着哪里,更加没有伸手将公主扶起来,只留下一句 分卷阅读91 中土话:“你不必费心思在我身上,不该来这里,你不是她。” 那时,我们才明白,原来王子心中另有意中人。 后来我们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早在四年前,也就是公主嫁去乌弥尔的前一年,王子曾带了一中土女子入宫。据说,王子当时为了方便她在宫中生活得方惯,还特意让宫女们学习了中土话。 公主得知后,话就开始变少了,就连和身边的人,也不大爱说话。但是公主去花园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了,每次她去花园,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里看那两只孔雀。公主常常是一看一上午,不说话,要么坐着要么站着,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今年年初的时候,乌弥尔王来了王子宫中,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和王子吵了一架。 公主见王怒气冲冲,王后又被人拦在屋外不让进去,便想着自己身份特殊,想进去劝一劝。 在弥都的这些年里,王子不主动和公主说话,公主便开始学着说西土话,希望有一天他二人的关系能有所缓解。 结果,公主正准备进去,就听见了他父子二人在屋里是为何起的争执。 原来是在前两个月,王子又偷偷离开了弥都,跑去了宁国见那个姑娘。 而且这一次,公主还听见了那姑娘的名字,好像是叫‘白玉’。 后来,因为有公主在一旁求情,乌弥尔王才没有狠狠惩治王子,而是将王子派到了后且,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听完了兰香说的话,我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女儿这六年来在乌弥尔王宫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心中的怒气早已化作熊熊烈火,恨不得燃向白景齐,以及那个白郁。 我就说当年的宫宴上,皇兄为何会突然有意要撮合白景齐和白郁,而那白郁居然不愿意?再然后没过几日,紧接着就传来了乌弥尔请求和亲的国书,上面还写明了要求娶‘皇室宗亲之女’。 原来,这背后竟是大有文章。 这谜底原来是在这里! 中土话、宁国、姑娘、白玉、和亲、皇室宗亲之女……这所有的一切,说的不是那郡主白郁还能是谁? 端王久居西北,又时常和西土有所往来,他女儿会认识乌弥尔的王子也不足为奇。 依着白景齐对白郁的那份痴情,当初定是因为不想看着白郁如愿去和亲,所以才提前向皇兄提出了想要求娶白郁的心思。 结果谁知,白郁居然宁可去守边关也不愿意答应,所以白景齐后来便借机把自己女儿推了出去。 想到这里,我不禁握紧了双手,仿佛手中捏着的就是白景齐和白郁,恨不得将他二人捏得粉碎。 闭上双眼,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女儿在乌弥尔的孤凄冷清处境,连带着呼吸也有些疼痛,心早已是四分五裂。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不求她母仪天下,只希望她能幸福快乐,常伴在我与驸马身边,嫁给一个对她温柔体贴的男子。却不想,遭到白景齐这般设计。白景齐他既是要给我们希望,为何要反悔,然后将自己女儿推入火坑? 既然他这么看重白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一直念念不忘,更是因为白郁,让我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欺负、被折辱,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现在看来,白景齐下的那道圣旨当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深秋的天不似夏日那般明媚灿烂,正如我此时的心情一样,有些冷,要变天了。 岁末将至,今年的永兴,该是要换一换风景了! 同行同往 景和三年冬月末,端王父子三人携一小支亲兵,回永兴皇城述职。端王妃则留在雍州料理王府,等着他父子三人述职完回雍州,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年。 自雍州出发前一日,那延烈不顾一路风雪自后且突然赶来,要和白郁同行,前往永兴。尼亚则与那延烈身边其他五名近卫远远地跟在后面,暗中保护。 那延烈早在信中听白郁提起圣旨一事,便隐隐觉得事情恐怕并不简单。各地军中官员的调动乃是大事,一般有此旨意,要么就是要换掉一部分人,产出一部分遗留势力;要么,就是想要借机提升自己的信任的官员。不管是宁国还是乌弥尔,亦或是其它地方,为君者之所以会突然变革一项制度,大多是在不久就会有所行动的。 那延烈倒也不是担心白郁他们会因此有难,而是担心宁国的皇帝会借此机会将白郁调离雍州,甚至是调去皇城。 毕竟,当年的事情那延烈也得知一二,更是知道白景齐当年偷梁换柱的真正意图。 眼下六年将过,还有四年时间,白郁便可得真正的自由。也莫要怪那延烈思虑过多,毕竟白景齐当年那番行径太不光彩,加上如今他又成了宁国的皇帝,很难让你不怀疑他那道圣旨的背后是不是别有用心。 他若是真的放下了,又怎么挨了白郁一巴掌? 他若是真的放下了,又何须把白郁也召回? 平西校尉乃是宁国先皇亲封, 分卷阅读92 既是‘平西’校尉,便自是要镇守西北边境的,又怎能调到别处去? 各地军中几乎每半个月里都会传折子给皇帝,平西校尉自是如此,又何须再同别的官员一样,非要回宫去述职? 怕只怕是他白景齐在故意为之! 若说年初回雍州时,有那延烈在身边同行,白郁心中是暗暗的喜不自胜。那么这一次,他与她同行,除去心安,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隐隐惆怅萦绕在白郁心间。 此行途中,有亲卫一路随行,定是安全,但白郁总感觉像是哪里还有什么不大寻常之处。而且这一路上,白郁时常会觉得有些胸闷,甚至是心惊,有时会突然莫名的不安和心慌。 前几日夜里,有好几次白郁都会从梦中惊醒。醒来时心里带着梦中的惊慌,即便是清醒了,心里的急促和慌乱也让她久久无法平静。梦中的情绪被带了出来,然后久久不散。 但带出来的,也只有情绪而已,至于究竟是梦见了什么让自己这么心慌,白郁自己也记不清了。 就好像前一刻梦中的自己还十分清醒,明明白白的看着,也知道在发生什么,可是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的一片空白和夜里的漆黑形成了最鲜明不过的对比,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得了,连梦境的碎片也想不起来,只剩下莫名的心慌和害怕。 因着此事,白郁的脸色看着越来越苍白,整个人也看着渐渐有些憔悴。 那延烈自是将此看在了眼中,后来私下里趁大家不在,问过了灵霜,才知原来白郁自离开雍州后,几乎每晚都会被噩梦惊扰。而且一旦醒来,就很难继续入睡。又加上这几日奔波在外,所以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精气神,像是失了活力一般,整个人有时看着有些恍恍惚惚的。 白郁自己也不想再被噩梦惊扰。因为休息不好,有两次在赶路途中,白郁突然觉得眼前之物甚是模糊。若非这些年在军中习惯了,只怕会当即慌了神,从马上坠落下来。 于是,在进入永兴城的前一晚,即便是赶了一日的路,早已身心俱疲,白郁仍是选择静坐一夜。只为了能熬过一夜,等到第二日回了永兴王府,趁着这两日一夜的不休,能沉沉睡去,莫要耽误了述职一事。 自雍州到永兴,几乎是一路向东、向南,越走,便会越能感受到南国的冬日和北方的不同。 路边的草木不再枯黄,路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少,就连林中被马蹄声惊飞的鸟儿也越来越多。迎面而来的风也不似前两日那般凛冽,官道两旁的村舍也越来越热闹了,能看见升起的炊烟。 到了客栈,夜里大家差不多都已经歇下后,白郁一人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蜡烛,思绪随着烛光,渐渐飘忽。 看着眼前的烛火,白郁不由得想起了从前,想到了那一年在后且,那延烈替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 当时的白郁,只晓得伤口处的疼痛;而现在的白郁,却只想得起当时眼前那双深邃的眼眸了。 想到当时因他那双眼睛而失神到忘记疼痛的自己,白郁不由得将右手覆在了左手臂上的伤疤处,隔着衣服,就这么低头看向那一处,看了许久。 白郁突然笑了笑,或许是在笑当时自己一听他说要把腐肉割掉就十分害怕,甚至有些胆怯,但却还要故作胆大的自己;又或许是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岁月,觉得有些崎岖而又暖心。 若不是因为他,自己的伤疤应该就不止是在这里了,只怕这世上早就没了白郁此人。 也不知道他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来替自己清理、包扎伤口,有没有牵扯到他自己背上的伤? 想来,即便是有,他也不会让自己发现。 白郁看着那处伤疤,眉头随着思绪散了皱、皱了散,许久,才将目光又转移到身前桌上的蜡烛。 原来,喜欢一个人,便是能因欢喜而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眼里只看得见对方的伤悲喜乐。 喜欢似夏日的一场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让你措手不及。能解了一时的酷暑,却带不走整个夏日。 当时的自己,全然没有看出那延烈的心思,总以为不过是因为他本就是乌弥尔人,便在与人相处方面会有些不同。于是,自己才会迟迟没有看出他深邃的眼中带着情意,才会迟迟没有听出他不大地道的中土话中其实一开始就带着深意,更是迟迟没有发现,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总爱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 除却尼亚这张脸带给他的束缚,白郁发现,其实那延烈他并不爱笑,私底下或许算得上是有些冷面。 上次邕王来王府的时候,那延烈在见到邕王时,浑身散发的冷傲和不屑,时至今日,白郁仍还记得。因为当时的他,和印象中的他,差别还挺大的。就像是一块寒冰,根本和自己认识的那个那延烈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 那一刻,白郁还不知自己身后站着的就是那延烈。不过,那时的他,或许才是在白郁看不到的地方,他情绪最真实的流露。 既是一国王子,怎可能终日都把笑容挂在脸上? 回想起他身旁时常 分卷阅读93 跟着的那五名侍卫便可知道,那延烈平时应该也是一个严肃之人。就如自己这些年在军中一样,定是要收起平时的温情和嬉笑,要严肃、要舍掉软弱,要变成一个强者,变成一个有威仪、有震慑力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树立威信,才能号令手下士兵,才有底气面对对手和敌人。 只不过,白郁还未曾亲眼见过这样的那延烈。当年在后且城外遭遇康訾士兵暗杀时,因着场面混乱,白郁没有注意到当时他的表情,或许,应该就是那样的。 印象中、记忆里的那延烈,永远都是带着笑容:有玩笑的,有温和的,有肆意灿烂的,有张扬高调的,也有认真专注的。 他的眉毛生得平阔而秀长,乌黑润泽,眉梢处带着棱角。眉毛也总是会在笑容浮现之前跳动,似被赋予了灵魂。 白郁很少见到他生气的样子,唯一一次,好像还是在攻打康訾的时候,那延烈带她进耐宛城那一次。 后来白郁受伤,故意让他离开的那次,白郁虽是有些冷漠无情,但那延烈也并没有生气,只是面色平静地离开了。 此外,白郁就只见过他伤心落寞的背影了。 原来,那延烈在自己心中已经被刻画得这般清晰了,清晰到几乎他的每一个表情自己都能想起,放佛就在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原来,他从来没有把他伤心、愤怒的表情刻在自己的回忆中,留着的,都是他的笑容和平静。 窗外飘来一阵笛声,将沉浸在回忆中的白郁从回忆里慢慢带回了现实。 宁静的夜晚,悠扬飘渺的笛声似晚夜的轻抚,静慰人心。 笛声时而悠扬,时而低回,轻吟浅唱,让人沉迷。 笛声就好似一支画笔,以曲调为墨,正勾勒着一幅清新灵动的画卷,让人不由得随着那笛声的起伏而去遐想陶醉。 曲子似是在安抚这个夜晚,听久了,让人不由得随着它渐渐卸下周身的紧张和疲惫,继而泛起了困意。 白郁许久没有听见这般动人的笛声了,上一次听见笛声,好像已经是三年前了,还是在军营里。 想到这里,白郁起身缓缓走向窗边,轻轻把窗户推开,想要循着笛声去看一看是何人在吹笛,并期待着屋外的冷风来驱散因笛声而袭来的困意。 夜色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白郁只能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一曲很快就吹奏完成,正如快乐的时光总是十分的短暂。 白郁以为吹笛之人会离去,便好奇地想看一看这人会往哪里走。 结果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慢慢转身,一边吹笛,一边缓缓地悠闲地朝着客栈方向走了过来,像是在散步。 距离客栈这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长街上的笛声反倒是越来越轻、越来越柔,等到那人离客栈已经很近了,白郁才渐渐觉得此人身形看着有些熟悉,像是他。 楼下那人身手不俗,警惕性自是比常人要高,即便是身处在夜色中,感官也是十分敏锐。只见他自长街那边像这里走了没多久,就像是察觉到了四周有目光在注视他。他先是自然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动作自然而不刻意,就像是寻常的打量一般,想要不动声色地找出是谁在夜色中注视着他。 等到他的双眼看向白郁窗边的那一刻,平静地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有些惭愧的笑容,并对着上空皱了皱眉头。 白郁先是看见了他眼中的诧异,接着就见他整个人似乎跟着他自己随口而出的一声叹气而松懈了下来,然后对着窗边站着的自己挥笛笑了笑。 这个笑容,不是在尼亚的脸上,而是在那延烈的脸上,带着他独有的爽朗,裹挟着夜色的朦胧与温柔,让白郁的心也随着这个笑容而沉醉其中。 白郁和他相视一笑,静静的看着楼下的那延烈,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许久,才合上了窗户。 白郁关上窗户后,一直静心留意着他回屋的动静。 可是,白郁坐了好一会儿,也未听见客栈里有他的脚步声传来。 四周一如之前那般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此时已是子夜,白郁因着一连几宿的噩梦惊扰,又加上刚吹过冷风得了清醒,所以没了睡意。四周寂静无声,白郁便一边留意着动静,一边思考着那延烈何时会吹的笛子,自己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他会吹笛子,他刚才吹的曲子怎么有些像是之前自己在军营外听见的,感觉调子有些熟悉。 过了一会儿,窗边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响,似是有人在故意敲打窗棂。 白郁走了过去,正准备一探究竟,就听见窗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窗外那人像是知道白郁已经走到了窗边,在外面低声道:“大门被关了,进不去,只能来这上面坐一坐,你……还没睡吗?” 白郁原还在纳闷这人怎么还没进来,听他此刻的窘迫,白郁不由得在心中低笑:原来是被关在了外面。 白郁先是推开了一扇窗户,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另一扇,可左看右看,也 分卷阅读94 没看见人。 这时,上方传来声音:“这里。” 白郁一抬头,便看见了斜上方晃动的两只脚和一支笛子,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坐在屋檐上的。看来,刚才那阵敲窗户的声音,便是他坐在上面用笛子敲的。 白郁见他似乎并没有着急要下来的意思,于是抬头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去?” 那延烈坐在屋檐上,说道:“睡不着,就想着出去走走。” 白郁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得见两只脚和一支笛子,于是又问道:“你会吹笛?” 那延烈听白郁这么一问,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笛子,问道:“好听吗?” 白郁忽然间发现,他手中被晃动的笛子就像是急于想知道答案的某人一般,不免笑了笑,点头道:“好听。” 那延烈则是对着四周的青瓦,会心一笑,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白郁正准备回答他,突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停顿了一下,说道:“明日便可到永兴,大约后日便会和父亲以及哥哥一同进宫述职,正想着要如何回禀。” 那延烈停下了手中晃动的笛子,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进宫述职,可以带侍卫同行吗?” 白郁自己也说不准,想着从前赶赴宫宴时,是不能带侍卫和侍女同行的,大抵这次应该也是不能的,只能让手下在宫门外等候。 白郁正准备回答,就听见隔壁的人已经替自己回答了。 白郁隔壁住的,正是她哥哥白珣。 只听白珣推开窗户,看了看屋檐上方,又探出脑袋来看了看白郁这里,对着白郁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上面,看着那两只脚调侃道:“不行。” 那延烈一听是白珣的声音,便晃了晃手中的笛子,像是在打招呼一般,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扰了白兄你的清梦。对不住了!” 白珣笑了一声,看着白郁,对着那延烈道:“扰了我的清梦不打紧,可别扰了我父亲的清梦就行。虽然这里不比你们乌弥尔严寒,但这好歹也算是夜里,还是冬日深夜,我说王子,你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冬季?不如先下来?” 那延烈对着夜空笑了笑,然后便去了白珣的房中。 白珣则是被那延烈此举搞得有些不明所以:“你……你来我房里干什么?” 那延烈一手搁在白珣肩上,对着白珣挑眉而道:“从你这里借个道,楼下大门关了。” 白郁听见了隔壁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了屋外木楼板上的脚步声,以及后来他进屋后关门的声音。 白郁笑了笑,遂合上了窗户。 白珣则是在一旁的房间里摇了摇头,在心中笑道:同行同往,还不忘了规矩,真是难得的好男儿!只怕是换了其他人,大抵也很难这般发乎情止乎礼了。 待到第二日中午回了永兴城西街的端王府,白珣特意让管家把这‘尼亚’的房间安排在了白郁院中的厢房,和灵霜一左一右的住在白郁旁边。一来,是对他放心;二来,也是让他二人多了见面的机会。 从他二人初识到今日,也有七八年了。这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仍未走散,这份情,定是比自己眼中所见还要来得真挚和坚定。 这世间,很难有这么一份坚定而纯粹的爱情和牵挂,更难得的是这份情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之后,依然坚持到了现在。 即便是换了任何人,应该也很难不备这份情所打动、所折服。 君子成人之美,既是碰见了,当是要帮一把,莫要辜负了这世间少有的真情。 像这种爱情,像这种坚定不移的两厢欢喜,像这种不备现实困难所拆散、所阻隔的真情,就好像是一种难得的幸运。它不一定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但它一定存在于这世间。若不是冷血无情,应该很难不被感动,应该也很难不会想要去替他们守护。 更何况,他们二人,一个是朋友,一个是亲妹妹。 要说是自己偏心,藏着私心,也无所谓!至少,那延烈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妹妹,而白景齐,自是远不及那延烈! 半日闲 回到西街王府后,因着这几日的奔波又加上昨晚一宿没睡,这一晚白郁睡得格外沉,并且没有再被噩梦惊醒。 经过一整晚的养精蓄锐,第二日的白郁,整个人容光焕发。 宫门外,‘尼亚’和灵霜分别站在白郁马车的一左一右,和车里的人一同等着宫人出来。 端王在另一辆马车里,白珣则一直在马车外和‘尼亚’眼神交流。 其他几名将士则是下午再进宫述职。 只不过,大家从卯时末一直等到了午时,仍未见有宫人出来。 端王自昨日入城之时,便让人递了折子进宫。按理说,皇上应该是知道雍州前来的官员会在今日入宫,该是下了朝堂便会让宫人传来口谕才是。怎么大家都在宫门外苦等了半日,仍是不见有宫人出来通传? 分卷阅读95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今日并非休沐,却也不见有官员下朝出宫。 端王在车里等得有些久了,便下车来活动活动,在马车前来来回回走了数十趟,看了宫门处的士兵一遍又一遍,不免在心中疑惑:莫不是这皇帝故意耍他们?还是说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既是下了圣旨,该是不会这般才对? 白珣见父亲在一旁走来走去,加上自己也因着在这里等得有些久了,心中有些不耐烦,正准备上前和父亲商量要不要先回去下午再来,一转身,就见一马车正朝着他们驶来。 马车上下来一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白珣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长平邕王。 邕王先是上前来对着端王躬身行礼,道了一声皇叔。 端王点了点头,白珣接着便躬身回礼问候了一声。 三人在那里交谈问候了几句。 白珣自邕王口中得知,原来皇帝今日并不是存心把他们晾在此处。听这邕王所言,这几日从各地赶来的官员,大多都没有得皇帝召见入宫。就连邕王自己,也因未得皇帝召见,而进不去皇宫。 邕王看了看‘尼亚’身后的马车,眼神自然而不经意,见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要下车来的打算,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马车,然后声音突然大了些,面上带着笑容,对端王道:“皇叔若是不急,改日还请到我东街王府上一聚。小侄上月刚娶了王妃,雍州距离长平路途遥远,便想着趁此机会给皇叔您补上一杯喜酒。” 白珣闻言,看了看不远处邕王府的马车。 微风吹动车帘,隐约可见里面似乎还有一人,想来,应该就是邕王刚娶的王妃了。 端王自是乐乐呵呵的应了下来,反倒是白珣听了之后,不由得转身看了看‘尼亚’和车里的白郁,眼神中是道不尽的遗憾和无奈:若是当年的事没有出意外,他们二人,应该早就有一对儿可爱的儿女了。说不定,自己早就是舅父了!当真是造化弄人!同为皇室宗亲,邕王的婚事顺顺利利无波无澜,妹妹的……就……哎!真是波折不断! 一旁站着的‘尼亚’在听闻那邕王娶了王妃之后,面色清冷的看了那位邕王一眼。 既是如此,端王便不再等,让车夫将马车赶回了王府。 路上人多,那延烈担心马车走走停停,白郁在车里睡不安稳,便示意灵霜到车里去把白郁叫醒。若是让她这会儿在车里睡久了,夜里便迟迟不能入睡。 …… 白郁醒来时,发现马车正行驶在喧闹的街市,车外是不绝于耳的叫卖之声。 后来听灵霜解释一番,才知今日不必进宫去。 白郁隐约觉得有些奇怪:莫不是因为当时自己扇了他一巴掌,就记了仇,故意把他们晾在宫门外这么大半天? 白郁猜不透白景齐的心思,也不想去琢磨。 听着车外这一路上的叫卖声,看到车外的那延烈,白郁突然心生处一个想法,这个想法经过她在心中的再三思量,逐渐强烈。 白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官服,又看了看灵霜身上,然后一边动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一边吩咐一旁的灵霜把她的外衣脱下来给自己。 片刻后,车帘掀起,一女子从马车上跳下,动作干净利落。 然后女子拉着马车旁的男子的手,二人一同走进了这闹市之中。 白郁穿着灵霜的衣服,拉着‘尼亚’穿过人来人往,走进了一家成衣店。 等到二人出来时,店家看着手中的金珠笑得正欢喜,眼睛合成了一条缝儿:这一身衣服就换了这么一颗金豆子,真是值了!莫不是这西土人都像刚才那位公子一般出手阔绰? 想到这里,店家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间,眼睛睁大了些,眉头紧锁,带着疑惑:这位公子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刚才进去的那位面容清秀的公子又去哪儿了? 左思右想不得结果,店家干脆揉了揉本就不大清澈的双眼,然后握紧了手中的金珠,认认真真地记账。 这一次换成白郁在前,拉着那延烈游走在热闹的人群中,以前都是那延烈牵着白郁的手走在前面。 这是第二次他们像现在这样欢欢喜喜地牵着手走在宁国的街市上,比之前在雍州城的那一次还要自在,还要开心。 此刻的二人,大有一种摆脱了所有的束缚和规矩,如同一对儿最寻常、最无拘无束的男女,只管着享受这半日的闲时,不蹉跎了这难得的机会。 白郁拉着那延烈奔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着他,对着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已经到午时了,你饿了吧?我带你去这永兴城中最好吃的地方,走!” 每走几步,白郁都会回头看着他,对着他笑,像是害怕他们被这人群冲散一样,紧紧拉着他的手。 她的笑容一如当年在都货罗时那般灿烂畅快,时间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那延烈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白郁,目光只停留在了她的身上,心被她带着一同前行。 宁国的街市和乌 分卷阅读96 弥尔的街市大有不同,白郁带着他穿梭于人群中,时不时会惹来一旁的姑娘驻足观看。 那延烈还未能凭着之前的记忆分清楚这街市究竟是城中何处,就被白郁匆匆的脚步给绕晕了。除了两旁的行人络绎不绝,那延烈什么都没留意到。 许是这宁国皇城里少有西土人出现,加上这西土人又是个青年,穿着一身中土男子的长衣,长得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俊美。面容和穿着近乎完美的将中土男子的雅气和西土男子的异域美感两相结合,尤其是他笑起来,更是多了寻常男子身上少见的妖艳,根本就让人一见倾心,进而沉醉。 因着此时已是正午,白郁二人到一品鲜的时候,楼上早已没了雅间,二人便只得坐在了楼下。 好在这些年白郁不常在皇城出现,加上此时又穿着灵霜的衣服,所以,四周坐着的食客并未将目光分散到白郁身上,反倒是全都看着白郁对面坐着的那延烈。 到底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加上这男子又美得不常见,谁人不想趁机多看几眼呢? 那延烈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白郁此刻才觉得自己刚才一时高兴得有些忘形,撕下他的假面显得很是不妥。 菜一上来,白郁便先夹了许多到他碗里,然后满眼期待看着对面的那延烈道:“你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白郁自己反倒是不急着吃,只是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看着他,急于想要看他吃下,想知道他喜不喜欢。 那延烈看着桌上这些样式精美但分量又少得可怜的菜,尽量保持自己拿箸的姿势看起来不是那么奇怪,然后尝了一口。 白郁见他吃得这般小心谨慎,吃进去后脸上的表情又有些耐人寻味,心里有些略微失落:他该不是吃不惯这些吧?早知道,就该多走几步,带他去前面那条街上吃炙肉了。 那延烈细细咀嚼了一会儿,像是在认真分辨着什么,又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似顿悟一般,眉间一动,看向白郁,问道:“这道菜是不是以前在雍州时吃过的?我觉得很熟悉,但这味道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白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中有些高兴:想不到这人记性还不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不忘今日特意带他来这里。 白郁看着桌上的那道菜嘴角上扬,点了点头,道:“是的。不过呢,这里的比雍州的那道菜要正宗些。因为这里的冬笋是时令之物,味道更为鲜美。你之前不是说过竹笋很是鲜嫩吗?我突然想起如今正是吃冬笋的时候,便想要带你来尝尝这里的,说不定,你会更喜欢。如何?” 那延烈看着白郁,见她眼中俱是欢喜和期待,于是嘴角一笑,道:“不虚此行!” 白郁见那延烈喜欢,于是便十分乐意给他夹菜。 看着他吃饭,白郁突然间便觉得自己不饿了。 这种日子,这种画面,在不久的将来,应该会时常出现吧? 快了,就四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白郁不由得嘴角上扬,畅想着四年后她和那延烈的生活:应该会时常能在一起吃饭,就像现在这样。一生两人,三餐四季,人间有味是清欢。 在经历了波折和变故之后,仍能找回最初的那颗赤子之心,对坐在一起,吃着一日三餐,看着四季变换。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是这世间如何喧闹浮华,但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从未走散。 结账的时候,白郁抢先一步,将那延烈递出的金珠给装了回去,用的是自己身上带着的银子。 随后二人挽手离去,白郁抬头看着那延烈,笑着道:“当年在都货罗,是你做东,今日你就让我做东。对了,前面还有……” 楼上的人看着他二人渐渐远去,直到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仍未将视线收回。 身旁的女子此刻的脸上已是写满了隐忍不发的怒意,将手中的食箸重重地放到桌上,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见着心上人了?舍不得就去追呀?”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坐着的女子,一脸赔笑道:“没有!本王真没有!王妃莫要生气,来来来,喝汤,别动了肝火。” 女子见他态度十分诚恳地替自己盛了一碗汤,没有接过,只是让他放在了一旁,双眼看了看窗外,然后看着他,问道:“王爷若是喜欢,大可以把她带回长平。” 邕王一听,立即解释道:“没有的事,王妃你真是冤枉本王了。本王刚才不过是见那女子身旁的男子长得……长得……” 邕王妃一听,当即变了脸色,看向邕王,右手狠狠拍了拍桌子,问道:“你……你该不会……该不会是……” 邕王明白过来王妃话里的惊讶后,立即将王妃的右手拉过来揉了揉,一边揉一边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刚才那女子,就是不久前我向你提到的那位端王府的郡主。再说了,即便是那男子美得有些异于常人了,但本王可是正正经经的好男儿,不会生出那些有的没的心思的。” 王妃把手收回,看着邕王,一脸寻味道:“是她?原以为会是个蛮横无礼的女子, 分卷阅读97 可刚才我瞧着,倒也是个温情解意的姑娘。要我说啊,定是你自己原来太过目中无人了些,才惹得人郡主对你看不惯。” 邕王低头笑了笑,笑中带着转瞬即逝的遗憾,而后抬起头来,看着王妃,笑容中多了释怀和坦荡,一边替王妃夹菜,一边说道:“王妃说得对,不管这人从前是什么样子,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之后,他(她)都只剩下一个样子了。” 王妃问道:“什么样子?” 邕王看着王妃,笑着道:“为了心里的那个人收起锋利的爪牙,为了心里那个人变得温柔,眼中心里……都只有你。” 王妃听了,得意的笑了笑,目光从邕王面前移开,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观察邕王的表情,一边故意看向别处,一边说道:“这皇城里的菜式也不怎样,比不上咱们长平的,本王妃觉得,这些菜酸不酸、甜不甜的,一点味道也没有。哎!也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回长平。” 邕王看着王妃此刻这毫不掩饰的惆怅,心中难免会跟着有些心疼,于是便牵着她的手,说道:“不喜欢,那就不吃了。走,咱们再换别处,直到让本王的王妃满意为止。” 说话间,不忘拍了拍他的胸膛,满脸的自豪和骄傲。脸上更像是写了:本王今日定要为你找到你喜欢的。 或许,这便是真的喜欢了,这便是爱情了。 你不仅看不得她不高兴,更会努力想办法让她高兴。因为,她的喜怒哀乐会牵动你的呼吸,你会将她的所有情绪都装在眼里。 所谓爱情,其实就在举手投足之间。 乌云蔽日 第二日一早,突然有一宫人带着圣上口谕来了端王府,说是圣上召见平西校尉,并只许校尉一人进宫觐见。 端王心下纳闷:皇上为何会单单只召见一人?况且,若要召见,也该是先召见自己才是。 白珣在一旁自认为看穿了里面的玄机,趁着白郁回屋去换上官服之际,走到‘尼亚’身旁,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即便他是皇帝,也做不出什么来。况且这宫里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放心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尼亚’脸上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但除了暗自在心中担忧之外,现下看来,也别无它法了:只希望此行一切顺利,皇帝莫要为难她。 既是只召见自己一人,白郁换上官服后,便舍了马车,选择骑马。 ‘尼亚’则和灵霜一道,骑马跟在她身后,等到白郁进了宫门,便一直在宫门外等候。 过了那道宫门,白郁越走越远,转身后便看不见了身影。 那延烈抬头看了看今日这灰蒙蒙的天空,看这样子,感觉像是即将要迎来一场雪。 回想起昨日白郁还曾向自己说起过,这皇城很少下雪,她印象中还只下过一次,那便是她幼年时和白珣一同被送来这里的第一年冬季。 那年岁末,端王和王妃来皇城看他兄妹二人,刚好遇上下雪。后来,白郁在这里的十余年间,再未下过雪。而且这里的雪,算不得是真正的雪,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化了,不如雍州和西土的雪来得正式。 想到这里,那延烈复而抬头又看了一眼上方这片阴沉沉的天空,然后看了看身后高高的宫墙,面上浮现出了微微的浅笑,心里想着:看来,她今日又能在这里看到一场不大正式的雪了。或许等她出来的时候,雪也随之飘落。 …… 说不清为什么,自入了宫门后,这一路走进来,白郁总觉得四周静得让自己心里有些犯怵。这种感觉,有些像那年在耐宛城外遭遇康訾士兵伏击时的感觉,安静沉闷得让人心慌。 想到这里,白郁下意识的将手移到腰间,想要抓住自己的佩剑,结果却落了空。白郁心头一惊,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因为今日换了官服进宫,按着规矩并没有佩剑。 白郁抬头看了看面前带路的宫人,然后快步跟紧了些。 可是,走到第二道宫门平宣门时,白郁明显感觉到了平宣门两旁负责守卫的士兵们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白郁留意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两名士兵的神色,心里的不安因着这两名士兵面上隐约可见的杀气而骤然攀升。 白郁镇定地从他们身旁走过,正准备上前去问一问前面的宫人,却只见那宫人像是要故意躲着自己一样,越走越快,白郁便只好又走快了些。 不长的一段路程,白郁接连加快了脚步去跟紧前面带路的宫人,走到后面,几乎接近小跑的速度了。 只不过,等到白郁已经走到平宣门和朝阳门之间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宫门关上时沉重的声响。 白郁回头一看,才发现竟是平宣门已经被刚才的几名士兵从里面给关上了。 白郁转身准备叫住前面的宫人,却发现宫人早已过了朝阳门,没了身影。 更让白郁有些慌神的是,身后平宣门的六名士兵正缓缓地把手按向腰间,准备拔刀。而这边朝阳门处的四名士兵,也已 分卷阅读98 经将朝阳门关上,也和另外六名士兵一样,一边向自己走来,一边拔刀。 白郁不明所以:这是……难道白景齐他……准备杀了自己? 白郁慢慢退向一旁的宫墙,眼中带着质问,道:“是皇上下的令?”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有的,只是闪着寒光的大刀。 虽然有几年没有上战场了,但西北军从来都不会松于练兵,身为平西校尉,更是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白郁没带佩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和他们抗衡的武器,遂只好赤手空拳与他们搏斗。 即便是没了武器,对付这区区十余人,不过是绰绰有余,只需小心躲过他们手里的刀便是。 白郁先是以敌制敌,夺了一把刀之后,立即占了上风,扭转了一开始有些被动的局面。有了武器,对付剩下的几人,也就不需要太费神了。 没一会儿,白郁便将这几人轻轻松松地解决掉了。 只不过,白郁心中很是不解:白景齐他为何要对自下手? 就在白郁看着身旁倒下的最后一人时,宫墙上方突然传来训练有素的铁甲之声。 白郁抬头一看,竟是发现四周正密密麻麻排布着弓箭手,而且他们手中的羽箭已经按在了弦上,正对着下方的自己。 白郁看着四周上方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却迟迟不见白景齐或者是许侍卫的身影,当即大声问道:“敢问诸位,皇上为何要杀我?” 没有人回答,当然,羽箭也没有立即就射向她。 白郁这话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于是继续大声道:“我乃平西校尉,今日得圣上口谕进宫,不知,可否有人出来解释一下?” 白郁一边说道,一边看向四周上方。 白郁急于想要知道自己为何会处于如此境地,更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何错,白景齐竟是要让自己死得这么隆重。 上面的弓箭手仍是岿然不动,只是把羽箭瞄准了白郁,没有发出。 白郁见此,过了一会儿,便对着宫墙上方大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出来吧!至少也让我死个明白。” 果不其然,上方突然传来几声拍掌,应该是有人出来了。 白郁见两名弓箭手退到了一旁,一身影自一排弓箭手身后经过,然后站到那空出来的位置。 拍掌的人一如白郁从前所见那般,高贵端庄。只不过,此刻她脸上的笑容让白郁觉得有些可怕,尤其是她此刻站在宫墙上方俯视自己时的眼神,让白郁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她脚下的一只蚂蚁那般渺小,仿佛随时会被她碾死。 只是,白郁不明白,长公主她为何要这样,自己似乎不曾得罪过她。 白郁握紧了刀柄,抬头看向长公主,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长公主站在宫墙上,看着此刻被死死围住、插翅难飞的白郁,语气竟是十分温和地说道:“校尉今日,当真是让我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胆识。不过,即便是你空有这胆识,又有何用?眼下,能救你出去吗?” 白郁问道:“不知长公主今日此举,是何意?你这般公然把我困在这里,就不怕惊动了皇上吗?” 闻言,长公主大笑道:“皇上?你说皇上?如今他已是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思顾及到这里?” 白郁脸色大变,问道:“你……你把皇上怎样了?” 长公主认真的观察着白郁面上的表情,笑了笑,说道:“看来,还真是有情有义!不枉那小子这么护着你。你问我把他怎样了?你觉得,我会把宫里那位皇帝怎样呢?” 白郁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大可能,于是问道:“你……要谋反?” 长公主道:“不!你错了,我没有谋反!左右不过是我那皇兄留下的江山,换一个人来,不还是一样吗?” 白郁在心中琢磨着她的话:换一个人?换谁? 上方之人接着继续说道:“我既是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自是有本事能把他从那个位置上给拽下来。这万里江山,换了谁不还都是宁国吗?” 白郁捉摸不透这长公主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来除掉自己,又为何要谋反。 想到白景齐身为皇帝,并无过错,却要被这位他昔日的盟友、他的亲姑姑给拉下皇位,白郁心乱如麻,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白郁遂有意将话题引回了原点,问道:“不知卑职可曾在哪里得罪过长公主,得您今日这般厚待?” 长公主远眺宫外,继而将视线落在了白郁身上,然后伸手指着白郁,一字一字铿锵有力道:“你的确不曾得罪于我,但我女儿今日所受一切,皆是与你有关。这样说来,你可明白?” 白郁面色镇定道:“卑职不明白。我与聂……西原公主素昧平生!” 长公主收回手来,看着白郁,冷笑道:“好一个‘素昧平生’!这不过区区四个字,倒是把你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你这是在向我炫耀我女儿这一生被你们害得有多么的凄凉,是吗?‘素 分卷阅读99 昧平生’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是如此的轻松。可是,在我看来,无异于是锥心之痛。” 白郁在心中暗自猜测:莫非……那位西原公主出了什么事,才让这长公主性情大变,甚至发动了宫变,不惜谋反? 可是,西原公主不是好好呆在弥都吗?会出什么事呢? 长公主见白郁不为所动,情绪更是来得迅猛,眼中布满了杀意,看着白郁,语气冰冷道:“你这一句‘素昧平生’真是说得好不惭愧!也好,我今日便也让你死个明白。因为你,白景齐不惜利用我们全府上下替他夺得太子之位,然而却迟迟不肯兑现承诺,与我女儿将亲事定下;因为你,白景齐不惜扣下当年乌弥尔国使者带来的国书,然后把我女儿推了出去和亲;就因为你,害得我女儿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害得我骨肉分离,害她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任人欺负。对了,那位乌弥尔的王子,其实当初想要娶的,就是你吧?” 白郁一听,顿时抬头看向了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她是怎么知道的?此刻那延烈就在宫门处,她该不会……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不会,应该不会,那延烈如今是尼亚的样子,长公主她又未曾见过那延烈,应该是不知道的。还好,幸亏有尼亚的假面在。 长公主则是从白郁沉默的表情和眼中的思虑得到了万分的肯定,说道:“果然啊!你说,若是换了你是我,看着自己的女儿深陷如此境地,先是受人算计,然后又不远万里去和亲,结果却被冷落,你会不会心中难平、心疼她?会不想要替她除掉那些算计她、冷落她的人吗?会不想要除掉那个被他们视如珍宝、心心念念也要守护的,间接伤害了自己女儿的那个贱人吗?这所有的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吗?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贱人’二字落入白郁耳中,让她觉得很是不爽,于是不由得咬紧了牙关,一双大眼瞪向上方俯视自己的长公主。 凭什么她要骂自己是贱人? 论身份,那不过就是一公主的女儿,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王府郡主。即便你是长公主,也不得这般辱骂自己。 若要论功勋,即便她是一和亲的公主,可眼下这太平盛世,一和亲公主做了什么保家卫国的贡献了吗?只怕是早就被百姓所遗忘!而自己乃是先皇亲封的平西校尉,曾率军大败康訾,又常年镇守西北边境。这些,可远比你那太平盛世去和亲的女儿来得重要。 再说了,你心疼自己的女儿没错,可我父亲母亲还心疼他们的女儿呢!若是我骂你女儿‘贱人’,你又是何反应?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前因后果,皆是由他白景齐所造成,与自己有何关系?非要把帽子往自己头上扣,那还真是对不起了,你啊,捏到硬柿子了! 若真是如她所言,是因为白景齐喜欢自己,那还真是抱歉。这一点,不敢苟同!恐怕是因为利益牵扯,你姑侄二人意见相左,闹崩了才对。 你长公主心有不满,义愤难平,自己和那延烈又何尝不是呢? 若非因为当年白景齐从中作梗,今日这般情景,根本就不会出现。那延烈他,也不会因为触怒了国王,被派去了后且。若不是白景齐,自己和那延烈又何须不得常相见、常相依? 她女儿受的所有委屈,与自己有何关系? 怎么,自己骨肉分离,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还就看不惯别人家和万事兴了? 当真是一身的公主病! 想到这里,白郁不由得怒问道:“罪魁祸首,不应该是那个一直在背后算计你们的人吗?若换了我是你,我会先去找他算账,而不是大动干戈地在这里和我浪费口舌。” 长公主轻蔑一笑,然后说道:“你放心,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自是比你更清楚要如何去折磨一个人。既然白景齐那么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挂念着你,那我自然是要先杀了你,然后看着他伤心绝望,想杀却又杀不到我,为你报仇无门,最后,只能不甘心的死在我的手里。你说说,这样是不是更能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痛苦,更让他绝望不甘?你,和我比,终究是嫩了些,不够格!” 白郁暗自在心中嘲讽道:她还真是高估了自己! 真是可笑至极,自己竟然会被这疯子咬住,然后困在了这宫中。 白郁环顾了四周,笑着问道:“不知长公主这是与哪几位不怕死的狗官串通了,才得以只手遮天,嗯?” 长公主一听白郁这话,怒不可言。 却是在同时,白郁听到了上方传来的一道男声,似是有些熟悉。 “正是本王!” 待到那人出现在白郁眼中时,白郁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怎么会是他?他…… 诛心 白郁暗自在心中猜测,或许是今日的天阴沉了些,灰蒙蒙的,连带着自己的眼力有些不好,所以没有看清。 可是,宫墙上站着的那人……他的面容以及他的声音,白郁看了许久也真真切切的辨认出了就是他的 分卷阅读100 声音,确定无疑。 原来和长公主串通一气的,竟是敬王! 白郁心下骇然:敬王那般温吞的性子,怎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白景齐对他那般好,将最为富庶的封地给了他,他为何要和长公主勾结? 敬王看着下方白郁惊愕的神色,居然还和从前一样微笑着温和地道了一句:“郁姐姐,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是要和你在如此情形下相见,别来无恙啊!” 白郁真的很难将眼前这笑里藏刀之人和从前那个有些怯懦的敬王联系到一起,只得闭上双眼,试着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白郁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敬王,面上带着一丝遗憾和失望,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敬王看了看身旁的长公主,然后问白郁:“郁姐姐可还记得,当年父皇走了后,我离开皇城时曾对你说过,我有一朋友去了西土吗?” 白郁在脑海中回想:当时他确实问了自己好些关于西境和西土的事,这和他今日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白郁抬头,看了看敬王,接着又看了看他身旁站着的长公主。 敬王和长公主串通谋反,西境、西土、朋友? 白郁的脑中突然间似有东西一闪而过,接着便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可是看到宫墙上方的二人时,白郁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那一个可能性来解释今日这局面了。 白郁抬头,看向敬王,问道:“所以,当年你口中提及到的‘朋友’,便是和亲去了乌弥尔的西原公主?” 敬王点头,然后微笑着说道:“郁姐姐变聪明了呢!” 白郁疑惑:自己原来很笨吗?竟是没有看出敬王喜欢那位聂小姐?既是喜欢,为何当年和亲他没有站出来反对阻止呢?既是喜欢,为何明知白景齐与聂小姐走得近,自己愣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一丁点儿的不快呢? 白郁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既是喜欢她,当年为何不主动争取,反而……反而是看着她和……和你七皇兄越走越近呢?” 敬王皱了皱眉,说道:“难道在郁姐姐心中,喜欢一个人,就非是要和她在一起吗?” 白郁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敬王摇了摇头,看着白郁,轻笑道:“这便是我和你们的不同了!从小,我便不得父皇重视,久而久之,便也就习惯了。左右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罢了,不似太子大哥那般深得父皇宠爱,又不似五哥那般能任性无羁,更没有七哥那般,有一个皇后生母。有些东西尽管心里很喜欢,但却无法拥有的那种感觉,一直如影随形的陪着我。后来我便明白,日子嘛,也不过就是平平淡淡的白水。有时候,拥有其实是在消耗自己心中的那份喜欢,因为一旦拥有了,就会满足,就会有恃无恐,然后就变得不再珍惜!我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不一定要拥有。正如我喜欢一个人,不一定就会像郁姐姐你一样,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我喜欢她,便是只求她能平安幸福就好!至于她身边的人是不是我,这不重要。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她幸福!” 白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去认识过他,认识过他们两兄弟,包括白景齐。他们的内心,原来竟是这般的深不可测! 他们的想法,自己从来都不懂! 或许就如那江水一般,面上越是平静,底下的暗流越是凶猛! 敬王前一刻脸上还写着沉浸在回忆里的陶醉和自得,下一刻,立马变了脸色,面上写满了阴狠,看向白郁,对她道:“可是,我后来发现我错了!我以为七哥是真的喜欢她,可是结果呢?七哥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和亲,去了远隔万里的乌弥尔!若是真能幸福,倒也罢了!可郁姐姐你知道吗?乌弥尔的王子,真的很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珍惜她。不仅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还伸手推了她!她在乌弥尔,真的过得很不开心、很不幸福!那样的日子,无异于是冷宫。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真的好痛!心痛到食不下咽!心痛到夜不能寐!这种滋味,你明白吗?” 白郁听他这么一问,便想到了当年自己刚被封为平西校尉的时候,以及那延烈离开雍州时萧寂落寞的背影。 这中间的对与错,那延烈实属无辜。 若不是白景齐从中作梗,何苦会害了这么多人? 可是,对于敬王所言,白郁并不认同。 若是喜欢,为何不拼尽全力去争取?终究不过是他性子怯懦温吞,没有勇气罢了!如今,却要将这一切都怪在旁人身上,要将他心中的悔恨都发泄在别人身上,未免太过可笑? 若非要找出一个罪人,敬王他自己难道就无辜了? 若是当年他肯早日说出自己的心事,让先皇明白,让长公主知晓,白景齐他,还能有机会得长公主信任?后来的一切,又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白郁道:“当年,你自己没有勇气站出来替她挡了和亲一事,今日你心中的伤痛,又何苦要怨在别人身上?” 敬王眼神锐利的看向白郁,问道:“别人?郁姐姐,你当 分卷阅读101 真以为此事错不在你们吗?当初,父皇本是有意想要架空你父亲端王,断掉你们在西北的势力。若不是七哥喜欢你,担心你会因此受了牵连,怎会一心要去和五哥争那太子之位?你该不会真以为,七哥会是像大家以为的那样,被权力和江山给蒙住了双眼吧?” 敬王没有错过白郁此刻眼中的疑惑,紧接着继续说道:“错!大错特错!其实,七哥和我是最像的。我们都只不过是被爱情蒙住了心,才会奋不顾身的为了保护心里的那个人去拼一拼搏一搏!” 白郁看着上方敬王那专注的神情,心中不免开始怀疑起来:难道,当年白景齐所做的一切,果真如敬王和长公主所言,是为了自己? 他对自己真的有那么喜欢吗? 那从前的十余年间,为何反倒是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甚于他对自己的喜欢呢? 当年离开这里回雍州的时候,他既是知道原因的,却始终未曾出现。唯一来送自己的,只有邕王一人! 说完,敬王见下方的白郁已经彻底因为听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愣住了,像是正在努力回想、验证自己说的话,于是继续说道:“不过,七哥还真是可怜!默默为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得到的只有你对他的误解和埋怨,甚至是疏离、冷漠与仇恨,还要眼睁睁看着你喜欢上别人!郁姐姐,你说,七哥他是不是很可怜?这样说来,我都有些心疼他了!” 敬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粒粒碎石,一粒接着一粒向平静地湖面投去,泛起层层涟漪,不一会儿就搅乱了白郁的内心和思绪。 白郁闭上眼睛,试图忘记他刚才说的话,试图不去细究往事。可是自己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出了白景齐无奈和失意的双眼,以及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还有他大笑着说他自己卑鄙的情形。 白郁睁开眼睛,不想再仍由脑海中浮现出任何关于白景齐的画面。 敬王此刻已是有些不大正常了,越说越激动。加上旁边还有个恨自己入骨的长公主,以及宫墙上他们安排的诸多多的弓箭手。 想到那延烈还在宫外等着自己,想到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回雍州,以后还要去看后且的杏花,还要一起看遍四季,还要一起做好多好多的事……白郁便试图将战火引开,好顺利离开这里。 白郁看着敬王,语气比之前明显多了几丝慌张,但面上仍是保持镇定,说道:“既是如此心疼你七哥,为何还要谋反呢?皇上将豫章这片富庶之地独独给了你,可见在诸多兄弟之中,唯独对你最是看重。你今日这般行径,岂不是要寒了他的心?” 敬王仰天大笑了一声,说道:“郁姐姐,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天真?这不过是他为君的权衡之术罢了!在他眼里,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棋子,以此来制衡五哥!你竟是把这当成是他对我的看重,未免太过天真了!” 白郁自己此刻情绪越来越不稳,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怎么不管自己如何想要将话题引开,总是能被他们一句话就给带了回来呢? 那延烈还在宫门外等自己,不行,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可以转移掉他们对自己的杀意的。 白郁眼中的慌张和下意识紧握的双手,早已暴露了她内心此刻的慌乱不安。 敬王看在眼里,说道:“郁姐姐,今日,就让我的人送你上路吧!该让你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既然都知道了,就早些上路吧!早点儿把你解决了,我也好去送七哥上路,然后接手这宁国的万里河山,才有了和谈的资本,把我喜欢的人接回来才是!郁姐姐,你说对不对?郁姐姐,你该是明白我的,所以,千万别怨我。黄泉路上,我会很快便送七哥来陪你的!” 说完,之间敬王抬手示意了一下。 随即,四周的羽箭纷纷自宫墙上向白郁袭来。 密密麻麻的羽箭自上方而来,让白郁本就慌乱的内心更加乱了阵脚,躲闪得有些力不从心。 此刻的白郁,是真的慌了。 她承认,或许自己真的根本就不是他二人的对手,杀人先诛心。长公主和敬王这一前一后对白郁说的话,早就搅乱了白郁的心。 此时的白郁,若非是因为原本的底子不错,只怕是早就无力招架,死于乱箭之下了。 只是,那羽箭就好似连绵不断的秋雨一般,一支接着一支,像是没完没了一样。 白郁的胳膊渐渐有些无力,便想着趁机用左手到地上捡起一把刀来,缓解一下右手的吃力。 今日一定不能在这里倒下,那延烈还在等自己,一定可以出去的。 就算是羽箭再多,也总有用完的那一刻。这偌大的皇宫,难不成真就这么容易被他二人给控制了? 皇城外还有不少的驻守的禁卫军,不可能全部都倒向他们的。 一定还有出路! 一定还有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今日一定可以出去的! 只是,白郁右手一放松,左手尚未能捡起地上的刀来,右肩便被一支羽箭 分卷阅读102 自身后给射中了。 今日穿的是官服,不是铠甲。羽箭锋利,一下子就刺进了皮肉。 羽箭射中白郁的一刹那,白郁的身体不由得向前晃了一下。脚步有些虚浮,但很快便站稳了,躲过迎面而来的羽箭,怒目看着四方上空的弓箭手。 左手没能如愿捡起地上的刀,拿刀的右手边只得死死紧握,因为自己一旦松手,便会死于乱箭之下。 敬王见白郁中了箭,没一会儿而便抬手示意让弓箭手停下。 长公主不解敬王此举何意,只知白郁此时已然中箭,趁热打铁,她定是不能再坚持多久,很快便可取了她的性命。 于是长公主问道:“怎么停下了?” 敬王笑了笑,说道:“本王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姑姑你说,七哥他那么喜欢郡主,若是让他亲眼看见郡主死在他面前,你说,他会不会疯?本王这两日一直在想啊,要如何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 长公主狐疑的看向他,问道:“怎么?你我今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是没有了回头路,你怕了?” 敬王道:“不是。不过是想着,若是七哥疯了,然后再由林大人和姑姑身边的近臣们一同拥立我。这样一来,不是为以后省了好多的麻烦和隐患吗?也就不用担心其他大臣怀疑我们了?有些事情,总归还是要名正言顺才是。” 长公主可不管什么名正言顺,对女儿的思念和对白景齐他们的痛恨早已不能让她继续平静的理智下去。 于是,长公主一把夺过身旁弓箭手的□□,嘴角一侧上扬,眼神中带着怒气,自敬王面前扫过。 长公主抽出羽箭后,看了看对面,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明意味的浅笑,然后把羽箭按在弦上,对着下方的白郁,一边拉弦一边对着身旁的敬王说道:“向来都是成王败寇。等你得了这天下,自然就名正言顺了!畏畏缩缩、瞻前顾后,能成何大事?” 话一说完,羽箭便直直地射向了白郁。 救驾 白郁进宫后大约一个时辰,在宫外等候的那延烈和灵霜便看见白珣带着几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那延烈原是以为白珣也是因为得了皇帝召见,所以才要着急进宫去。 却不想,白珣匆匆下马跑到他们面前,语气中带着万分的着急:“不好了,中计了!” 说完,白珣指了指不远处的宫门,一双眼来来回回看向那延烈和不远处的那道宫门,问道:“进去多久了?她进去多久了?” 灵霜回答道:“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 一听这话,白珣不由得眉头紧缩,然后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没事的,应该没事的。” 自白珣身后赶来的邕王则是在一旁道:“也许还来得及,快,随我去将军府。眼下皇上被困,敬王的大部分兵马不日便会赶来。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将军府,让孟老将军调集在城外驻守的禁卫军,赶紧守住皇城。” 那延烈被他二人的话绕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好看向一旁的灵霜。 灵霜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 不过,看世子和邕王如今面上的急色,应该是大事。 灵霜遂问道:“为何要急着调兵,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珣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邕王则是看着不远处那道宫门以及又高又厚的宫墙,神色不佳、表情凝重道:“敬王反了!” 灵霜自是不知敬王为何反了,于是道:“既然王爷知道,为何不赶紧进宫去告诉皇上呢?” 邕王沉重道:“皇上已经被他软禁在了宫里。若不是皇上身边的许侍卫拼死逃了出来,只怕,敬王是准备要将我们一一召入宫里,好逐一解决掉。” 灵霜当即反应过来:“那……郡主……岂不是……?” 意识到了这一点,灵霜见邕王点头后,便紧张的看向一旁的‘尼亚’。 只见此刻他的面上已是没了刚才的轻松,脸上渐渐冷却,继而凝结了寒冰,眼中带着狠决,下颌渐渐绷紧,拉住白珣,问道:“为什么?那个敬王要谋反,为何要……” 白珣看着那延烈,脸上除了着急和担忧之外,也是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 白珣道:“我又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想办法潜进宫去,救出他们。可眼下里面危机四伏,没有召见,根本进不去这皇宫。” 那延烈放开白珣,先是回头看了看宫门处的侍卫,继而走到邕王面前,问道:“你刚才说,你有办法?” 邕王不过是瞥了他一眼,根本未将这人放在眼里。 想着此人不过就是白郁身边一侍卫,竟然也敢对自己这般无礼,遂得意道:“本王自是有办法。” 那延烈逼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正如审视敌人一般,带着一股狠厉,说道:“那就说!” 邕王倒还真是被这人的气场可吓住了,说道:“ 分卷阅读103 为今之计,只有兵分两路,一边悄悄潜入皇宫,救出皇上。一边,则调集兵力,从这宫门正面攻入。” 那延烈看了看一旁的白珣,见他点头,于是后退了几步,和邕王拉开了几步距离,说道:“好,你们带兵去救里面的皇帝,我带人从宫门先去就她。” 邕王在那延烈离开自己几步后,突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四周的压迫感也消失了许多。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被这侍卫给震住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不屑地说道:“就凭你?” 那延烈丝毫不理会他,只是抬手从怀中取出一物,然后向上空放出信号。 不一会儿,便出现了六人站在那延烈身后。 见此情形,邕王心中有些惊讶:这侍卫怎么看着像是来头不小?他居然能立即召出人来。 邕王先是扫视了一下那延烈身后的六人。 可邕王的目光刚放到第一人面上后,尚未看向第二人就立马又惊讶万分的移了回来。 邕王来回看了看那延烈和他身后站着的男子,惊讶得伸出手来指了指那延烈和那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道:“你……你们怎么……长了同一张脸?” 那延烈不理会他,而是面色阴冷道:“我只救我要救的人,至于那位皇帝,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那延烈便带着那六人转身,抽刀走向了宫门。 邕王这才发现,他们用的……是……弯……刀! 回想刚才那六人,好像除了第一个之外,其余五人的长相,都和宁国人长得不大一样,像是从西土来的。 灵霜见那延烈已经带人于宫门处动手了,遂取下身旁马背上的佩剑,对白珣道:“还请世子速速派人前来支援,奴婢先去了。” 说完,灵霜便也执剑奔向了宫门处。 白珣本想和他们一起,却被邕王拦住了。 邕王急色道:“去将军府,刚好端王爷今日也在,人多好商量。” …… 邕王今日一早本是准备带王妃去将军府看望他长姐的,没曾想,却在街上遇见了受伤的许侍卫。 慌乱之中,许侍卫本是要逃走的,却被邕王一眼认出。 后来询问一番才知道,原来宫里出了大事。 为了以保万全,邕王当即跳下马车,独自一人赶来了西街的端王府,把随行侍卫悉数留给长平太后和王妃,护送他们前去将军府。 等到白珣和邕王赶到将军府的时候,一早前来将军府拜会的端王爷和孟老将军已是整装待戈,只等着小孟将军孟匀从宫外调回驻军,守住皇城,然后进宫救驾。 见到端王,白珣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端王当即变了脸色,拜别孟老将军:“皇上就拜托老将军了,犬子会随将军一同前往。校尉如今生死未卜,本王只得先行一步。” 孟老将军道:“校尉在边关戍守多年,是我朝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是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还请王爷带上我府中的士兵一同前往,顺便清理了那些个乱臣贼子!” 端王谢过孟老将军后,便带着将军府的一半士兵赶往了宫门。 片刻后,小孟将军带了数百精兵入城赶回将军府,其余驻军,悉数驻守城门。 孟老将军让世子白珣和小孟将军带数十精兵先行潜入皇宫,救出皇上。自己则率其余将士,自宫门攻入,前后夹击,围剿乱臣。 邕王带人留守将军府,留意敬王宫外兵马的动向。必要之时,下令关闭城门,死守皇城。 …… 白珣先是问过许侍卫皇上被软禁在何处后,便和小孟将军带人□□进了皇宫。 刚一进来的时候,四下无人,静得出奇。 白珣和小孟将军看了看彼此,交换了眼神后,正准备向明光殿方向走去,就被不知是从何处一下子冒出来的一群侍卫给围在了原地。 来人不多,白珣大致看了看,和自己这边的人手不相上下。 带人来围住他们的,正是日前随敬王回皇城述职的豫章太守蒙荻。 白珣自是不认得此人,以为是宫里已经倒戈的禁军首领,便问一旁的小孟将军:“此人你可认得?” 小孟将军不屑道:“豫章来的乱臣贼子,不认得倒好!” 白珣明白了,于是慢悠悠地抽出佩剑,对着那蒙刺史,一边看着他一边对身旁的小孟将军道:“如此,小孟将军,这头一份功劳我可就不客气了!” 此话刚一说完,小孟将军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白珣已经手执长剑与那蒙刺史拼杀在了一处。 双方这算是正式交手了,小孟将军在混战中一边斩杀叛军,一边喊道:“尔等若能立即放下手中武器,饶你们不死。谋反之罪,殃及全家!” 白珣在与那刺史交手中发现,这中年男子体态有些臃肿,身手也不大灵活。想来,定是在豫章那么个富庶之地过得逍遥自在,没少收刮民脂民膏。今日既是遇上了自己,那就算是他倒霉 分卷阅读104 了!手中这柄长剑,当年可是斩下过康訾国王的首级,今日用来取这狗官性命,可没亏待了他! 白珣先是对刺史笑了笑,旋即长剑自他眼前一转,刺史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血溅当场。 一旁的叛军见刺史已经被斩于剑下,随同的士兵也被面前这帮人消灭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三人正被围住,怕得心慌手抖,就连手里的刀也拿不大稳。 白珣用染着刺史鲜血的长剑指着那几个士兵,问道:“说,此去明光殿的路上,你们还有多少士兵等着我们?不说的话,那……就……从……你开始!” 士兵被白珣吓得拿不稳刀,哐当一声就掉到了地上,然后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说,我说!” 白珣一步一步逼近他,把长剑立于他面前,道:“说!” 士兵指了指方向,道:“除了刺……我们这些人,其他的被分成了两拨儿,一拨儿死守明光殿,一拨儿随敬王爷去了前面的朝阳门。小人真的只知道这些了,还请将军饶了小人!饶了小人!” 白珣看了看小孟将军,有问道:“都有多少人?” 地上那人道:“大部分留在了明光殿,约有两百。朝阳门处,一……一百。” 听到这里,白珣心中既是担心又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延烈早已赶去。 有他们在,只是一百人,妹妹她想要脱身,应该不难! 不过,这敬王与长公主二人和妹妹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带一百人去围她? 白珣把长剑抵在那人脖颈处,用眼神示意道:“走前面,带路!刀剑可是没长眼睛,别耍滑头!还有你们两个,跟上!” 说完,白珣便随他们去了明光殿! …… 看来剑下这人所言不假,这明光殿前,果真是围了两百来人! 看了看身后这数十人,白珣心中有些犹豫,不由得问了一旁的小孟将军:“眼下,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小孟将军平平静静的看了看身后的将士,然后回答:“区区两百来人,不在话下!” 白珣对这小孟将军的胆识很是欣赏,但面上仍是有些顾虑,道:“正面迎敌,确实有胜算。可我担心的是,对方人多势众的,这一旦正面交锋打起来,万一这些个叛军趁乱以皇上相威胁。到时候,我们很是被动啊!” 小孟将军眼波微动,继而道:“一旦交战,末将定会先行冲进明光殿,护皇上周全。” 白珣摇了摇头,不认同道:“敌众我寡,此计胜算不大,万不可将皇上置于危险之中。” 小孟将军想了想,觉得确有不妥,随即问道:“世子可有办法确保皇上安全?” 白珣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二百叛军,目光在前面一人扫过时,当即有了主意。 白珣笑了笑,道:“这样,我和他先混入叛军中,你在这里见机行事。等见 我进了明光殿,你就立即带人冲过去。有我在皇上身边,你大可放心在外除掉那些叛军,免得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小孟将军仔细想了想,白珣说的这个办法确实要更为妥当一些。 这边,白珣已经换上了叛军的铁甲,接着又往自己脸上抹了些血渍,藏好自己的佩剑,拽着身旁这人的领子,将他突然往外一推,然后就见他两人慌慌张张地向明光殿前跑去。 小孟将军在暗处留意着他二人的动向,只见他二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叛军面前,紧接着就看见叛军中似有异动。 接着便有十余名叛军往自己这边走来,白珣则是趁着叛军不注意,小心翼翼退到了明光殿的大门处。 等到白珣已经顺利进了明光殿,小孟将军立即带着精兵出现在叛军的视野中,与之正面交锋。 …… 白珣进了明光殿之后,立即将大门锁死。 还好,刚才那人没有骗自己,这殿中没有安排侍卫。 白珣往殿中走了没几步,就见着一女子突然跑了出来,然后伸手拦在自己面前,满脸警惕的看着自己,问道:“你……你进来作何?” 白珣见着这女子的打扮像是宫里的妃嫔,觉得面前这女子许是被一同软禁在此处的妃嫔,于是一把将她推开,急于进去找皇帝。 白珣进了内殿一看,不由得有些气愤! 眼前的景象,当真是让白珣觉得诧异非常、恼怒非常:白景齐他……竟是还能在这里睡得着觉! 白珣上前,趁机故意狠狠地用手掌拍在白景齐的脸上,一边拍一边说道:“快醒醒,我来救你出去!别睡了,快醒醒!” 见白景齐仍是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样子,白珣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晃着他的肩膀,道:“都这时候,你居然还能睡着!心真大!快醒醒,本世子忙着呢!还睡?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能睡?这小命而都已经攥在别人手里了,还睡!赶紧起来!” 白珣身旁的那女子则是在一便颤颤巍巍道:“你……你别摇他,他……被……被 分卷阅读105 下了迷药,一……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 白珣转头看向那女子,问道:“你是宫里哪位娘娘?” 女子道:“我……是这宫里的惠妃。” 白珣面色如常地起身,走到一旁去倒了两杯清茶,一边倒一边问道:“为何他们要对皇上下迷药?” 惠妃低头道:“因为……因为,昨晚敬王来这里见皇上时,我也是刚到这里不久,皇上就让我先去后面等一等。后来,皇上和敬王二人好像……像是……起了争执,吵得很凶。我只听到敬王说,他在酒里下了迷药,要皇上再……再也见不到什么人。还说等到皇上明日中午醒来的时候,他最关心的人就已经消失了。等到后来……后来……敬王离开,我出来时就看见皇上已经倒在了一旁。我准备去叫人来,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我打不开,就连门外的许侍卫和冯姑姑也早就没了人影。后来没一会儿,外面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来了好多士兵,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你……你又是谁?” 白珣思索着眼前这惠妃话里的真假,一手端着一杯清茶,站在皇帝跟前,看着皇帝,脸色有些着急地回答道:“端王府世子。” 说完,白珣便将两杯早已凉透了的清茶齐齐泼到了皇帝的脸上。 惠妃原以为这人是倒茶来喝,却不想,这人竟是胆大到敢用冷茶泼皇上,不可思议道:“你……你竟然……胆敢……” 惠妃准备上前去将皇帝脸上的水渍擦掉,却被白珣立马给拦住了。 白景齐被冷水泼面后,像是有所感觉,眼皮开始动了动。 见状,白珣继续上前去拍着他的脸,将他叫醒。 好在没过一会儿,白景齐就清醒了过来。 他先是按了按头,然后睁眼看了看四周。 等到他看见身旁的白珣后,立即拉着白珣的手,着急道:“快,他们今日要假传圣旨召阿郁进宫,准备在朝阳门处杀了阿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白景齐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白珣往殿门处走。 因着中了迷药,加上又是刚醒来,脚步有些不稳,没走两步就晃了晃身子。 身旁的惠妃见了,立即上前将他扶住。 白景齐却是嫌弃地将她推到一旁,冷哼一句:“朕回来了再处置你!” 说完,白景齐便拉着白珣往殿门处走去。 白珣有些看不懂,白景齐他为何会这般讨厌惠妃,尤其是他眼里对他的嫌弃,简直是无比明显、毫不掩饰。 可如今白景齐被困在了这里,这惠妃却仍是对他十分关心,一直在这里守着他,怎么白景齐却像是很不待见这惠妃一样? 瞧着那惠妃会白景齐很是上心,也很是关心,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罢了,别人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眼下既然已经找到了皇帝,那就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好去把妹妹就出来! 也不知那延烈他们,现在有没有找到她?父亲带去的人是不是赶到了?妹妹她……一定没事的! 白珣回头看了惠妃一眼,只见她满是伤心失落的站在原地,看着白景齐的背影。 外面的叛军已经被小孟将军带来的人解决了一大半,此刻见皇帝被白珣平安无恙的带了出来,立即解决掉围在自己身边的叛军,冲到皇帝跟前去护驾。 不愧是将门虎子! 白珣对着一旁赶来的小孟将军着急道:“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帮我父亲,先行一步了!” 白珣刚提剑除掉了两个不长眼挡路的叛军,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孟将军急切的声音。 “皇上!” 白珣回头一看,才知白景齐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自己身后。 皇帝眼神坚定非常的看着白珣,对他道:“阿郁有危险,我和你一起去!” 这一刻,白珣从他眼中的担忧和坚定看到了他的真心:他这是真的在担心妹妹。如若不然,大可以跟在小孟将军身边! 白珣不屑地笑了笑,对着白景齐说道:“算了,皇上您还是就留在这里!眼下,您跟在小孟将军身边,可比跟着我安全!” 白景齐听了,回头看向小孟将军,命令道:“孟将军,随朕去朝阳门!” 小孟将军只得遵旨,留下精兵在这里处理叛军,自己则和白珣一道,护送皇帝前去朝阳门。 飘雪 白郁自是能躲过长公主射下的羽箭,但却没想到长公主她不过是在声东击西,故意扰乱白郁的注意,然后放松自己对四周的警惕。 或许果真如他们所言,自己真的不聪明! 手中的刀刚把上方袭来的那支羽箭击落,一支冷箭便猝不及防、毫厘不差地自身后射入。那一刹那,白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终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许是因为之前躲过了太多的羽箭,力气有些耗尽了,所以即便是拼尽全力躲过了前面这一支羽箭,却没 分卷阅读106 能躲过身后的冷箭! 许是因为右肩上的箭伤处流的血不多,此刻,全身上下都只能感觉到身后那支羽箭穿身之痛,那是让人窒息的悲凉心痛! 许是因为手里的刀用得不大顺手,没想到今日竟是在这里身中两箭! 又许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抵挡了太久,又和他们周旋了太久,此时,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罢了,终是没有躲过这最后的致命一箭! 好累! 好想躺下来歇一歇、睡一睡! 今日这天好黑、好沉,就像是自己此时的双眼一般,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或许这不过就是一场梦,就像是前几日夜里的噩梦一样。 梦里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醒来,就好了! 白郁低头,看着心口处刺穿而过的箭头。上面染了自己的血,此刻正沿着尖端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白郁呆呆的看着箭头,静静的看着鲜血自伤口处流出,慢慢将伤口周边的官服染红。 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争执! 没有了羽箭划空而来的声音! 真的好安静! 就像是婴儿在母亲怀中熟睡时一般宁静! 就好像是到了宁静的深夜一般,该是好好睡一觉的时候! 只是,长公主自宫墙上传来的笑声太过嘈杂、太过喧闹、太过得意! 她的笑声打破了这四野的安静,让人很不舒服! 白郁缓缓抬头,看着上方,然后不顾伤势抬起左手,将右肩处的羽箭折断扔在了脚下! 可是,心口处的伤却因白郁这一动作涌出了更多的血,就好像自己的心正在迅速碎裂破开一样! 箭刺入心上的感觉,就如同喉间咽下了一根大刺一样,不敢取、不敢咽,只能无力地任由它嚣张地留在那个位置! 折断羽箭的时候,白郁没了力气,站立不稳,身体向前倒去,趴在了地上。 倒下的那一刻,似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从身前滑出,清脆地掉落在地。 倒在地上的白郁抬宴一看,发现原来是那颗自己一直带着的夜明珠! 夜明珠滚落,不停地在地上滚出、滚远,然后越来越远。 等到它越来越慢,终于……终于停下了,白郁好想伸手去把它捡回来。 可是,白郁发现自己起不来了,连着努力试了好几次都起不来! 夜明珠不能丢,决不能丢! 白郁站不起来,只好慢慢爬过去,一点一点慢慢地爬过去…… 天空开始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渐渐的,细雨中夹带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宫墙上的人正握起弓箭,等着下令! 敬王见着白郁在地上留下的血痕,心中开始有些不是滋味,想要让人下去直接给她一个痛快。 从前那个嫉恶如仇、意气风发的郡主,他的郁姐姐此刻就在下面艰难地向前爬去,地上正着一道血痕。 回想起从前,敬王心中难免还是会觉得今日这天是真的有些冷了,不由得握紧了双手,咬牙 看着宫墙下的人。 冷风吹过,他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温热。 长公主却是将人拦下,既不让人放箭,也不让人下去给她个痛快。 长公主让大家就这么站在宫墙上静静的看着她,看着白郁、看着这位平西校尉是如何满身是血地在自己脚下爬。 长公主认真地欣赏着白郁缓慢得如同蚂蚁一般怕过之处留下的血痕。 格外的鲜红! 格外的醒目! 也是格外的好看! 就看她能爬多久! 就看她身体里的血能不能把脚下这片土地全部染红! 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多,渐渐取代了绵绵细雨,一片一片飘落在白郁的头上、身后、以及手背上。 白郁看到了洁白晶莹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但却感受不到它的半点儿冰凉。 白郁看着手背上的雪花,突然就想到了素瑅河,想到了弥都城外连绵的雪山,想到了雍州,想到了那延烈! 永兴城是下雪了吗? 雍州是不是也正在下雪? 那延烈还要回后且,路上的雪会不会阻了他回去的路? 白郁的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只觉得自己爬了好久好久,怎么夜明珠还离自己那么远呢?好像怎么也够不着! 没过一会儿,空中传来惊空遏云之声。 宫墙上的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一只雄鹰不知从何处飞来,此刻正盘旋在上空。 紧接着,就听见平宣门处传来刀剑之声,像是有人在试图把那道厚重的宫门劈开。 敬王正准备让人去看一看,就发现四个长相很是与众不同的男子自平宣门外处的石梯迅速奔了上来。 四人手拿弯刀,谁挡杀谁,刀法极快,不一会儿,就有不少弓箭手从两旁的石梯上滚下。 埋伏在此处的 分卷阅读107 多是弓箭手,身后背着羽箭,手里握着长弓,一见有人杀来,下意识的便是取箭搭在弦上。 不过可惜,如此近距离的搏杀,羽箭丝毫不占上风。 等到弓箭手们反应过来用佩刀时,宫墙上的弓箭手们,已被斩杀得只剩了一半。 一人自宫墙上跳下,稳稳着地,然后将宫门打开。 宫门一开,那延烈入目便看见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血痕的尽头,正是趴在地上的白郁。 他的白郁怎么倒在地上呢?这地上的血痕……莫不是…… 想到这里,那延烈立马飞奔过去,一边抵挡着宫墙上方不时射下来的羽箭,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不会的,这地上的不一定都是她的血。旁边那里不是还有几个倒下的吗?这血痕,说不定是他们的! 灵霜和尼亚紧跟在那延烈身后,等到他们跑到白郁身边后,便一边抵挡上方的羽箭,一边留意着白郁的伤势。 那延烈看着白郁身后的羽箭,按耐住手中的颤抖,跪在地上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给她翻了个身,却发现她的右肩处竟然也中了一支箭,箭尾似乎是被她自己折断了。 那延烈轻轻地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一边努力让自己的 视线清晰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检查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别处也被伤着了。 可是,即便是很努力,但视线也还是越来越模糊,就像是隔着一层水雾,怎么也看不清。未 能止住的眼泪终是未能止住,开始随着满天的雪花无声地滴落在地上,随着雪花的融化而一同湿润了脚下的青石板。 白郁感觉到自己像是正被人轻轻地从地上抱着,但又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觉得自己好冷,心里还想着那颗夜明珠,自己就快要够着的夜明珠。 白郁试着去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却发现好像自己只能动一动右手的手指,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白郁看向自己的右手,嘴里轻轻说道:“夜……夜……明……珠,我……我……的……夜……夜……明……珠!” 那延烈顺着她的右手看去,地上什么也没有! 那延烈抱着白郁,语气中带着伤心和眼泪,说道:“不要了!我在!我在这里!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你挺住……我……我再送你一颗夜明珠,再送你一颗!丢了就不要了,我们不要了!” 灵霜听了身后那延烈断断续续说的话,立即环视了一下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掉落在一旁的夜明珠,于是在乱箭中跑过去将它捡了过来。 灵霜跪在白郁右手边,把夜明珠放在白郁的手心,然后送到她眼前,一边哭着一边说道:“这里,夜明珠在这里,灵霜替郡主找到了!郡主不要担心,王爷和世子马上就带人来,咱们不会有事的,郡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郁感觉到右手手心处的冰凉,然后慢慢将手指松开,看着手心的那颗夜明珠。 视野模糊,白郁看不清上面的字符,只能隐约看见夜明珠已被自己手中的鲜血染得有些红了。 白郁呼吸越来越弱,手背冰凉,看着夜明珠,说道:“我……我……还要……还要……带……带着……它……去……去见……那……那……延……烈,他……还在……等我,在……等……我!” 那延烈听了,一边撕去脸上的假面,一边把自己的手覆在白郁手背上,对着她说道:“我……我在这里,那延烈就在这里。你看看我,是不是……你要等的……那延烈……” 可是,她的手心手背还有手指都好冷、好冰,好像怎么捂也捂不热。 眼泪从那延烈眼眶中滑出,继而滴进了白郁的眼中。 眼眶中滴落进一滴温热的泪水,让白郁冰凉的瞳孔得了一丝温暖,视线逐渐变得清明。 白郁感觉自己似乎听见那延烈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等到慢慢看清了此刻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时,轻轻笑了笑:是他!是那延烈! 白郁缓缓抬起左手,胸口处仍然有鲜血在渗透她的衣服,然后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流出。 白郁终于摸到了他的脸,却是在手指刚触及他脸庞的那一刻,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把她想说的,想要对那延烈说的话给淹没了。 鲜血染红了她苍白的嘴唇,然后顺着面颊流到了耳朵,顺着脖子淌进了衣领。 灵霜一边哭一边替她擦掉面颊上的鲜血。 可是,血真的好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灵霜急得眼泪越来越多,就像是白郁口中吐出的鲜血一般,根本止不住! 白郁试着咽了咽嘴里的鲜血,左手被那延烈握住,早已冻僵的左手在感觉到温暖后渐渐动了动手指。 看着那延烈眼中的泪水,白郁努力地挤出了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气息微弱,断断续续说道:“哭……哭得……好丑!不……不要……哭!” 刚一说完,白郁刚才努力咽下去的鲜血,因着她说话牵扯到了胸腔的原因,再次涌上喉间,止不住 分卷阅读108 地从嘴角处流了出来。 那延烈替她擦掉脸上的鲜血,一边努力地挤出笑容,一边极力温和道:“好!不哭!我笑,你看见了吗?” 白郁很想点头,但根本无力去点头。 眼角滑过一滴眼泪,眼泪从眼角处流出,然后飞快地躲进了发间。 白郁试着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对着那延烈说道:“下……雪了!我们……我们……回……回雍州,去……去……素……素瑅……河,我……我……的……巴宁……在那里……” 话还未说完,白郁的右手便松开了。 手中的那颗夜明珠也在同时再次滚落出去…… 那延烈看着白郁的眼神逐渐飘忽,里面有笑意、有放松、还有幸福,一如自己昨日见过的那双眼睛。 只不过,现在这双眼睛开始慢慢犯困了,然后悄悄合上了。 那延烈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过脸庞。 他握紧了白郁的左手:再也不会睁开了,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再也见不到她眼睛里的笑意、放松、幸福以及自己。 雪花落在白郁的脸上,然后迅速融化。 那延烈缓缓睁开双眼,抬手替她轻轻擦掉脸上的雪水和血渍。然后把她从地上抱起,一边朝宫门方向走去,一边温柔地在她面前说道:“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带你去乌弥尔,我们去看后且城外的胡杨林、去看弥都城外的雪山和素瑅河,我带你去摘心格西,我……” 那延烈抱着安静的白郁,朝着宫门走去,一边走一边专注地和白郁说话。 仿佛还像从前一样,只不过,她现在睡着了,没办法回答。 灵霜把捡回来的夜明珠紧紧握在手中,看了看那延烈抱着白郁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带血的夜明珠。 …… 端王赶来之时,正好看见地上的人将自己女儿抱起,转身向这边走来。 雪下得有些密了,模糊了他的视线,有些看不大清走过来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他,怀中抱着的人正是自己的女儿。 端王不敢上前,甚至有些害怕他们向自己这里走来。 不会的,不可能的,灵霜和尼亚不是已经带人先赶来了吗?女儿怎么可能会……会…… 不会的,王妃还在等着我带孩子们回去呢,她还在雍州等着我们三人回去呢! 不会的! 不会的! 端王静静地站在平宣门下,立在原地,无声地看着他们以及跟在身后的尼亚,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这里走来。 怀中抱着的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是女儿,那是自己的女儿! 这么冷的天,她怎么睡着了?会着凉的! 马车呢?今日怎么没把王府的马车赶来? 等到人走近了,端王才看清,抱着自己女儿的人,竟然是那延烈! 那延烈抬头看见了端王,然后抱着白郁站在原地,看着端王! 那延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乌弥尔吗? 端王无心去了解这背后的答案,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仇恨,那些人要对自己女儿下如此狠手? 即便是要谋反,为何要先拿自己女儿开刀? 她不过只是个镇守西北边境的平西校尉,和朝中诸位大臣并不熟悉,不懂得如何笼络群臣,更不会去攀龙附凤。 一个小小的平西校尉而已,究竟是在何处对他们构成威胁了?竟要下如此狠手? 端王握紧手中长剑,指尖发白,眼底的恨意像是即刻将要喷发,恨不得将宫墙上此时已被控制住的那两个乱臣贼子捏碎! 孟老将军赶来时,就看见端王直直地站在平宣门下,无限悲痛双眼已是通红,正看着里面一男子怀中抱着的满身是血的人。 男子一身黑衣,是端王府近身侍卫的打扮,只是他的那张脸,却和宁国男子不大一样,看着像是西土人。 待到孟老将军看清了男子怀中抱着的平西校尉时,不由得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端王,面上皆是遗憾和惋惜。 过了一会儿,孟老将军抬手,沉重地拍在了端王的肩上。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叹气。 毕竟,在这种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有些伤心和痛苦,即便是自己看到了、知道了、了解了,但你终究不是那个正在经历的人。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除非自己经历,否则,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站在一旁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灵霜回头,看着站在前方的那延烈以及赶来的端王和其余士兵,看着宫墙上方已经被控制住的几名叛军以及敬王和长公主,突然觉得,天好冷,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其实,永兴城这里听说已经很久都没有下过雪了! 和雍州的雪比起来,这场雪已经算是很温柔了。 这场雪像是郡主带来的一样,雪花很轻,落在地上没多久就化了。 因为,郡主最喜欢的那延 分卷阅读109 烈来带她回家了! 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们,终于可以挣脱这个牢笼,永远在一起了! 看着眼前细细的雪花,灵霜突然回想起,最近这两个月里,郡主她总喜欢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怀中的这颗夜明珠来细细观赏。 每次郡主看这颗夜明珠的时候,大多数时间自己正好也在一旁。 那时的郡主很安静,很祥和,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温柔和幸福,嘴角还带着笑,笑容很轻,但却是直达心底。 那样的白郁,不是平西校尉,而是从前的郡主,遗失在回忆里的郡主白郁,是这些年以来, 灵霜很少见到的她。安静、祥和、温柔、幸福! 灵霜握紧手中的夜明珠,大步跑上去同尼亚一道,跟在那延烈和白郁身后,看着前面站着的端王。 灵霜正准备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夜明珠放进白郁怀中,就听见身后的朝阳门被人推开,而后一道威严十足的声音传来,厉声大喊道:“站住!” 同心一人去 声音里带着威严,不像是在叫人停下,更像是在命人停下,立即、马上停下,不得再向前走一步! 那延烈本就是停在原地看着端王,无心去理会是谁在后面叫人‘站住’。 那延烈本是想先带白郁离开这里,回西街端王府,然后回雍州,以盼能得端王爷同意,再带她去乌弥尔。 端王和孟老将军在见到自朝阳门向这里快步跑来的人时,神色表情大相径庭! 孟老将军当即抱手行礼,而端王爷,则是一动不动,眼中渐渐凝结悲愤和怒气,就这么看着向这里跑来的人。 尼亚和灵霜见他们一人站在原地不动,一人又十分恭敬地行礼,于是便回头看去。 见世子走在那人身后,世子旁边又是一将军,灵霜猜测,这人应该就是皇上了。 灵霜还未来得及决定自己要不要退到一旁去,还是像王爷一样就站在原地不动,就只见皇上已经从她和尼亚面前跑过,站到了那延烈旁边。 很安静,大家都很安静,直到白珣步履沉重,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在看到那延烈怀里抱着的白郁后,突然悲痛地对着天空大叫了一声。 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回荡着白珣悲痛的怒吼声。 紧接着,白珣便看见了上方已经被从宫外赶来救驾的士兵们控制住了的敬王和长公主。白珣二话没说,立马把剑抽出来,拿着长剑从石梯飞奔而上。 来到他二人面前,片刻不曾犹豫,立马将敬王祭天。 士兵们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在一旁阻止。 白珣则是一边挣脱他们,一边用他此生最为凶狠的语气道:“滚开,都给我滚开!谁敢拦我,我就杀谁!滚,都给我滚!” 白珣一边挣脱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的士兵,一边对着长公主说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妹妹?为什么?” 长公主一边对着白珣得意地笑,一边说道:“贱人活该这样的下场!” 白珣手中的长剑在挣脱中掉在了地上,拼尽全力挣脱四周的士兵,怒喊道:“你这个毒妇,不许你这么说我妹妹!我今日便送你下地狱,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白珣的双眼已被愤怒和悲痛胀红,额头上的青筋很是明显,悲愤地喘着气,双眼等着长公主,恨不得用自己满身的愤怒将她吞噬。 白珣将四周的士兵们全都撂倒在地,然后捡起地上的长剑。 长剑先是直穿她的心口,接着,白珣又用力将长剑收回,对长公主说道:“你是如何害我妹妹的,我便如何对你。我要你也尝尝被人刺穿心脏的滋味!我不会让你死得痛快,我要你苟延残喘,慢慢回味鲜血流失是何种折磨!” 白珣用长剑指了指四周的士兵,用双眼警告他们:不许管地上的人,更不许救!谁要是不听,下场就和他们一样! 士兵们见白珣在这宫墙上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不见底下的皇上和两位蒙将军阻止,面面相觑,遂也不好去招惹白珣,不敢多管闲事。 …… 宫墙下,白景齐一眼便认出了此时抱着白郁的人是谁。 看着那延烈怀中的白郁此刻满身是血,已经没了呼吸,白景齐顿时心如刀绞。 白景齐慢慢伸出双手,目光柔和地看着白郁,觉得此时的她仿佛就和当年在崇文馆一样,定是不喜欢听课,犯困了,就趴在桌上睡觉。 白景齐的双手在快要碰到白郁染了鲜血的衣服时,就被那延烈给避开了。 原本柔和的眉眼瞬间变得警惕和不满,抬头,和那延烈四目相对,一边看着他,一边一字一字说道:“给……我!” 那延烈自是知道当年和亲一事全是因为眼前这人做的手脚,但今日也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宁国的皇帝,加上此时的情景,所以并不打算理会他说的话。 即便他是皇帝又如何? 过往的恩怨被一一勾起 分卷阅读110 ,那延烈自是不惧这人,更是对此人万分痛恨。 若不是他,自己和白郁何苦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生离死别! 若不是因为他,白郁今日就不会命丧于此! 若不是因为他,此刻,自己和白郁已经成亲多年,正平安幸福的住在弥都! 若不是因为他,白郁怎会当上什么平西校尉,还险些命丧耐宛! 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会容忍那个什么西原公主住在王宫,住在本该是白郁住的地方! 全都是因为他,才会把事情变得像现在这样! 那延烈眼神冰冷而狠厉地看着白景齐,说道:“你是宁国的皇帝,我不伤你!若你执意阻拦,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一旁的孟老将军以及小孟将军在听他说出此话之后,意识到此刻的紧张局势,立即走到白景齐身后,警惕地看着那延烈。 小孟将军原本是站在尼亚旁边的,只能看得见那延烈的背影。等到来到白景齐身后,才发现,原来此人竟不是宁国男子,而是一西土人! 小孟将军自是不知前因后果,立即抽刀指向那延烈,问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出现在此!” 那延烈的其余几名侍卫在见到此情形后,立即从宫墙上跑了下来,站在他身后,纷纷抽刀,对着白景齐。 白景齐打量了一下那延烈身后的几人,面色清冷道:“就凭区区几人,你以为你能平安走出去吗?把她给我,我便饶你一命!” 那延烈冷笑一声,道:“好一句大言不惭!你是宁国的皇帝,不是我的皇帝,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 白景齐看着白郁,说道:“就凭这里是宁国,她也是宁国人,这样说,够吗?” 那延烈低头看了看白郁,道:“那你现在问她,看她会怎么回答?” 白景齐恼怒道:“你……哼!” 旋即,白景齐对身后地孟老将军说道:“此人来历不明,将军自是知道该如何处理!” 说完,孟老将军拱手道:“老臣明白!” 说完,孟老将军便示意了身后的士兵上前来将那延烈及他身后之人死死围住。 白珣刚从宫墙上下来,就见平宣门外的士兵突然跑了过来,围在那延烈身后。 因为白郁,白珣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此时见白景齐和那延烈之间又起了冲突,大有一番要来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想到那延烈是自己妹妹最喜欢的人,还不顾生死杀进宫来救她。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自己千万不能让他有事。不然,妹妹定会走得不安心。 白珣执着剑来到端王身旁,眼中的悲痛和怒气尚未散去,气息不大稳,一边来来回回地看着那延烈和白景齐,一边问父亲发生了何事。 端王没有回答,反倒是小孟将军在一旁先开了口,说道:“此人来历不明,又对皇上无礼至极,藐视君威,不能让他轻易离开!” 白珣自是知道这二人一旦见面,定是会出事的。 尤其是那延烈,这白景齐若是落入他手里,换了自己是那延烈,真恨不得活剐了他才解气! 好好的一段姻缘被白景齐一手给搅没了,去了乌弥尔的那个公主又因着两国关系不能退回来。这要是换了自己,只怕早就把白景齐给暗杀了千百次。 眼下自己妹妹已经离开,定是不能再让妹妹牵挂之人出了任何闪失才是。 白珣想了想,试着平稳了自己的气息,在一旁说道:“还望陛下开恩,准许他把人带走。念在端王府此次救驾有功的份儿上,还望……皇上给臣这个恩典。臣……自会不胜感激!还望皇上恩准!” 白景齐并未因此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而是继续看着那延烈,说道:“若是朕不允呢?” 白珣没想到这白景齐竟然这般不通情理,于是看了看身旁的端王,想让自己父亲出面开口。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延烈心中明白,今日这皇帝定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带白郁离开,于是看了看身后的侍卫,递了个眼神给他们。 战火一触即发,但他二人谁都没有先动手,就这么看着对方,僵持在原地。 灵霜看在眼里,越是握紧了手中的夜明珠,一边看着白郁散落的头发,一边在心中暗自说道:郡主放心,灵霜一定会替你保护好他,您别担心! 过了许久,端王才开口,既没看白景齐,也没看那延烈,而是看着双眼紧闭的白郁,看着他的女儿,说道:“天冷了,王妃还在雍州等着我带他们兄妹回去。” 此话一出,大家都很安静。 紧接着,端王便递了个眼色给白珣,道:“还不赶紧去接你妹妹?愣在这里干什么?” 白珣听了,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后,立即上前去从那延烈怀中接过白郁,趁机给那延烈使了个眼色。 那延烈这才松手,让白珣把白郁抱走。 白珣刚一接过白郁,就听白景齐下令道:“此次叛乱,端王府郡主白郁、雍州平西校尉救驾有功,不幸……命丧于乱臣之手,朕特 分卷阅读111 封……端王府郡主白郁为……景和公主,特赐景和公主葬入皇陵,端王府接旨!” 白珣抱着白郁愣在原地,看着白景齐,心中很是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去救他。早知如此,自己当时就不该听邕王的话,就应该和那延烈一起直接从宫门外杀进来。若是那样,说不定妹妹现在也不会……不会…… 想不到,这白景齐是真小人,背后使阴招!一点儿都不坦荡! 白珣不敢回头去看那延烈此刻的表情,只怕是他现在恨不得马上杀了他以泄新仇旧怨。 白珣先是低头看了看白郁,接着又抬头看了看父亲,想知道父亲对白景齐这道口谕是怎么想的。 若是要接旨谢恩,现下这里,只有父亲能出面接旨。 若是要抗旨不准,自己立马抱着妹妹跑回雍州去。 端王侧目看了看白景齐一眼,白珣只觉得自己父亲似乎还从未用过这种眼神去看一个人,眼里尽是痛恨和不屑,以及嘲讽。 端王看向白珣,说道:“你杵在这里干什么,是走不动道儿还是聋了?我叫你把妹妹接回去,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说完,端王便转身准备离开。 白珣忍不住在心中暗自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珣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那延烈道:“还不跟上?” 白景齐见那延烈从自己身边走过,胸中气愤难平,大声道:“敬王刚反,端王这是准备也要反了不成?” 白珣抱着白郁跟在端王后面,只见端王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抽出长剑转身来指着白景齐,怒斥道:“为人君者,当有为君之样。老臣不知皇上刚才那道口谕究竟是因何而出,老臣只想带我 女儿回家,还望皇上莫要为难老臣!” 白景齐在听到‘因何而出’四个字的时候,自嘲地看着前方笑了笑:是啊!因何而出?怎么这一切竟变成了现在这样,让人有口难言! 因何而出? 因何而出? 你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爱一个人,去保护一个人,怎么我白景齐想要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留住一个人就这么难呢? 哪怕是心不在我这里,只留下她的人,你们也要这么无情、这么吝啬吗? 白景齐转身,看着端王,说道:“郡主为国捐躯,理应厚葬。这个解释,皇叔可还满意?” 端王道:“身为校尉,为国捐躯乃是理所应当,待老臣将校尉带回雍州,得西北将士感怀,自是身为校尉的最高荣耀。” 白景齐道:“校尉一生,为国尽忠,理当在……死后留名于史册,端王还是莫要委屈了忠臣才是!如今敬王的余党未除,端王应该不会在此刻急于赶回雍州吧?你现在这么着急离开,朕真的很难不怀疑你的居心!还请端王留在城中,将余孽肃清了才是!” 端王久久无法回答,白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将手中的长剑慢慢放下。 白珣着急地看向身后的那延烈,发现孟老将军父子手里的刀正对着自己这边。 这小孟将军自己刚才是见识过了的,若现在真的交起手来,即便是那延烈身边的人能以一敌十甚至是数十,但也奈何不住白景齐他们人多势众! 更何况,此行,自己并没有带太多士兵。若是此刻真和白景齐撕破了脸,对王府和那延烈更是大大的不利。再加上母亲还在雍州,只怕白景齐还会想出更小人的办法来逼他们把人留下。 尤其是那延烈,难保白景齐不会先拿他开刀! 不行,那延烈不能有事!妹妹也一定不愿意见他出事! 白珣看着怀中抱着的白郁,在心里来来回回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比较折中的解决办法。 白珣看着白郁,在心中对她说道:妹妹,哥哥对不住你!你要怪就怪哥哥一人便是! 白珣微微侧头,看向那延烈,对着他轻轻笑了笑。 笑得有多么的无力和惭愧,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 但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对不住了! 我知道你和妹妹之间的感情,也知道这一路走来你们经历了多少的变故和坎坷,我知道,我真的都知道。 原以为当年你赶来雍州城执意要问个清楚明白时,我送你离开,不让你们见面会是我这辈子对你们最大的亏欠,可我今日、此时才发现,我对你的愧疚还远不止那次。 我知道你想带妹妹回雍州,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我知道你想能时时去看她、陪她,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再帮你了。 你就当我是畏于权势也好,没有血性也罢!至少,我不能让我妹妹走得不安心,我不能让你陷在这里、处于危险之中,我更不能让我的父亲母亲也陷入两难之地。 不仅事关端王府,还攸关整个西北大军! 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们! 白珣转身,对着白景齐道:“还请皇上允许我将……公主带回王府,等臣的母亲从雍州赶来见过公主最后一面后,再葬入皇陵!臣… 分卷阅读112 …代端王府……谢……皇恩浩荡!” 端王听过,先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珣,紧接着,便看向白珣身后的那延烈。 端王看了他许久,才对他眨眼示意。 白景齐没有注意到端王的神色,见此刻白珣已经代为接旨,便觉得事已成定局。想着以白郁的性子,定是想要在她父亲母亲身边多留几日,便只得点头。 那延烈则是在得到端王眼神示意后,才将已经快要抽出的弯刀又按了回去,努力忍着,然后随白珣出了宫门,回了西街的端王府。 白景齐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缓缓上扬,映刻出悲凉的笑,眼里的泪终于在这一刻寂然滑落,藏进了漫天的雪花中。 终究,她留下来了! 他的阿郁,又能回到他身边了! 无归 每次回西街的端王府,都是白郁走在自己前面,带着自己和灵霜快步走进去。 有几次,她不知道他身后跟着的‘尼亚’就是自己,所以,我总能注意到她每次在王府前,都会先抬头看一看,然后轻轻叹气,脸色不大好地走进去。 我不知道从前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但我跟在她身边的日子,在我扮作尼亚的时间里,我总能感觉到她好像有心事,不怎么开心,更不爱笑。 她有时候很沉默,好几次我和灵霜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沉默,看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静静的陪着她。 那个背影让我很心痛,心里很难受,总觉得虽然她现在就在我眼前,但自己和她好像隔了好远好远,远到比从弥都到永兴城还要漫长。像是一段没有尽头的路,自己怎么也抓不住尽头处的她。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以前很机灵、很开朗、很活泼的! 从前,她喜欢把心事都写在她的脸上。 她会耍一些小聪明,故意隐瞒她不俗的身手;她这个人性子有些急,若是谁惹了她,她会毫不留情地教训别人,就比如那次在都货罗见她在闹市中和那几个康訾杀手交手;若是受伤了,她会皱眉;若是包扎伤口的时候把她弄疼了,她会立马吭声。 她面上的表情很多,有开心的、生气的、恭顺的、不好意思的,还有害羞脸红的,以及担忧的和关心的。 只是,什么时候她也开始慢慢把她的内心一层一层的封起来,锁上了呢? 那次在耐宛,是和亲一事之后,隔了将近两年我才终于见到她。 自从那次去雍州没有见到她,我便知道,她是在故意躲着不见我。 我很着急,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更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新娘最后却不是她,而是换成了别人。 我很迷茫,直到离开雍州时,白珣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才知道,原来,我和她的事早就被人暗中知晓,然后将计就计给利用了。 我知道那人是谁,就是当时的太子、现如今的宁国皇帝白景齐。想到这里,我心里很生气,所以后来随白郁来永兴城的时候,我对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审视和谨慎。我担心他们会再次对她不利,也想要看清处这里究竟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怎会生出如此的满腹算计! 后来得知宁国要对康訾动手,我便派了好些人暗中去康訾搜集消息,然后传递给白珣。为的就是能在紧要关头时,正大光明地和她见上一面。 只不过,这一面见得险些就让她丢了命。 我不想再见她受伤,更害怕这十年里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还会有自己不知道的人对她不利,伤害她、利用她。 所以,当年在耐宛,见她对自己这般冷漠,又执意要和自己划清界限时,我便只好让将尼亚留在了她身边,然后以自己从此在她面前‘消失’为代价! 好在,她答应了。 当时,我知道她后背的伤有多重,醒来后会有多疼。因为,我自己亲身体会过。 夜里,我担心她痛得睡不着,便在大营外吹笛,想着用笛声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让她不去想后背的伤。 好在效果不错,那一晚,大帐里并没有燃了一整晚的蜡烛。 上次宫宴后,我便看出了前来王府的那位邕王来者不善,话里话外明显是对她有好感。可是,她却总是不着痕迹地绕了过去。我明白她的想法后,便一直不大喜欢那个邕王,总觉得他是个死缠烂打的,连带着便忘了当时自己的身份,看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就有些怒意。 后来,见她头晕没站稳,我心里一着急就赶紧上去扶住。 我不知道之前尼亚跟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一来是我自己忘了问,而来二来是尼亚不会说话。 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就因为我这一扶,竟是把我自己给暴露了。 后来被她一阵盘问,我心里既是后悔没有准备得仔细些,让她看出了破绽,却又是在同时暗自高兴,因为她居然认出来了是我。 这说明,她还记得我, 分卷阅读113 还没有把我忘了。 两年多未见,她还能仅凭这双手便认出是我,这说明,他和我一样,一直都不能忘了对方。 后来,我故意惹恼父王,从弥都来了后且,为的就是能离她近一些。 即便是不能见面,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离她又近了些,就像是这个所谓的十年已经过了一半,离结束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便十分高兴。 每次夜里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我都会在心里想着她,想着说不定就在此刻,她也和我一样,正抬头看着同一片星空。 我看着此时正‘熟睡’的她,想起了刚才白珣对我说的话。 他说,若是今日他不替王爷接旨,也许当下白景齐不会拿他怎样,但这宁国的皇帝始终是白景齐,日后他若是想在别的方面为难于端王府上上下下,或者今日干脆当着那两位将军的面下 令,自是十分容易。 我不知白景齐对她的喜欢是真是假,又或许是有几分真、几分假?但白珣刚才说的那句话让我不得不放手。 或许,我应该放手。 因为,至少我们的心始终都在一起。 白珣对我说:“他能留下的,不过是一副躯体。你既然得到了心,又何必在意这些,就让她安安心心的离开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痛难忍。 一开始,我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她带走,带她离开这里。不管是去雍州还是乌弥尔,都好! 因为,她在最后一刻,对我说了,要我带她回雍州,要我带她去素瑅河。 她……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 我本想着等她出来时,天在下雪,可以和她再去一品鲜,再去城隍庙,就像我和她昨日一样。 昨日,城隍庙里人有些多,我和她去得又有些晚了,没能去抽签,便是准备今日一早去的。 结果,一早就来了一个宫人,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被耽搁了! 我想什么也不顾,就这么带她离开。但是,这偌大的端王府,还有西北的数十万大军,让我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和她自是可以不顾一切,但我们的不顾一切很可能将背后的端王府和西北的数十万大军陷于危难之中,会给她的父亲和哥哥带来麻烦,甚至是难以预料的后果。 如此,我只能放手! 这一次,我对她食言了! 我只能把她的心带回去,然后把她的身体孤零零地留在这里,留在那处所谓的皇陵里面,让这里的青山陪着她。 宫里送来的衣服灵霜已经给她穿上了。 我转身进去,站在一旁,看着她此刻身上穿的华服,不禁想到:若是当年一切都如我们所愿,你来乌弥尔的时候,身上穿的嫁衣一定比现在的要好看。 我拿出刚才灵霜递给我的夜明珠,看着它在烛光下有些暗淡的光泽,慢慢俯身,将它放在了她的怀里。 看着她此时平静的面容,我不由得伸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庞,笑着说道:“有它在你身边,夜里就不黑了,它会替我陪着你的,不怕!我知道你不想留在这里,若是能听见我说话,你就来这里。” 说着,我便取出身上带着的那块白玉,拿在她面前,说道:“你看,就是从前你带在身上的那块儿。之前我说它不见了,找不到了,其实是骗你的。自那年从你手上拿来后,我就一直带着,你看,是不是?若是你的灵魂不愿意留在这里,那便来这块玉中,我带你离开,咱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 出来后,我发现白珣正站在不远处,有些惭愧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走过去向他当面辞行。 白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满脸愧疚地低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她一定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她一定是想要和你一起离开的。” 我和她认识多久,便和她哥哥认识了多久。我自然是了解她哥哥白珣的为人,也知道这背后有诸多的迫不得已。 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道:“白兄自己多保重!”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 我了解白珣,他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若是不然,这些年里,他不会帮我的忙,让我有机会见她。 我知道他内心很自责,我也知道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保住这个端王府,保住他的父亲母亲,保住西北的数十万大军。 他是个合格的世子,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更是这世上最出色最细心的哥哥! 若是我不走得快一点,离开得干脆一点,只会让他更加自责,让他心里更加难受,让他觉得他愧对白郁。 白珣没有错,错的,我也不知道是谁。也许,都是宫里的那位皇帝太过咄咄逼人了…… 王府外面很黑,我带着身后六人骑马准备出宫。 看着夜色下空荡荡的大街,看着这安静得只剩下了哒哒马蹄声的西街,看着这个宁国的皇城,我的心里很是不舍,就好像自己的心不知道 分卷阅读114 丢在了哪里,空荡荡的,没了归属! 宫门处有士兵守在那里,两旁还支着高高的火盆,城门正中间像是站着一个人。 我看着此刻紧闭的宫门,心中猜测:难不成,不让出城? 马儿放慢了脚步,等到我走近了些,才看清楚城门那里站着的人,是她的父亲端王爷。 马儿走得越来越慢,我抬手示意尼亚他们把武器收着,然后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慢慢走过去,想要问一问是不是现在不能出城。 端王爷见我走近了,先是对我笑了笑,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经过今日之事,直觉告诉我,他应该不会对我不利。 我正准备问一问是否可以出城,端王爷便转身去了城门处,然后亲自将城门打开。 他站在城墙下最黑的地方,对我说了一句地地道道的西土话:“好小子,我女儿没看错人,我替她来送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说,只好牵着马走了过去。 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我的心里很忐忑:毕竟中土规矩多,在别人眼中,我那延烈是娶了宁国公主的乌弥尔王子,此前却又跟在宁国的平西校尉身边。一来,会让人觉得我居心不良,伺机窥探宁国军机;二来,会有损平西校尉清誉。这也就是今日我抱着白郁,在看见端王爷之后,悲痛中带着紧张,害怕会被端王爷上前来一把将白郁从我手里夺走的原因。 毕竟,端王爷若是出手,我就根本没有任何余地阻拦。 黑暗中我看不清端王爷面上的表情,只好恭敬地用中土话问道:“王爷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刚才端王爷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大真切,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向我走近,语气沉稳道:“我想,或许是因为当初我的自作聪明,才会害了你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直在等她,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她!听我一句,好好活着,她一定想看你好好活着。替她好好活着!替你们没有等来的日子好好活着!” 端王爷这次说的是中土话,我一字字地听着,渐渐的又想到了她,想到了她的笑容,想到了她的声音,想到了当年我初到雍州,她见到我时脸上惊讶的表情。 我把右手按在胸前,感受着心上那块白玉的温热,然后对着端王爷点头,郑重道了一声:“王爷多加保重!” 端王爷退后三步,站在夜色中,说道:“走吧!” 我翻身上马,朝端王爷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看了看夜色中早已经看不见了的端王府,回头,骑马出了城! 自由了,我要带她回雍州,然后带她去后且、去弥都,我要带她去看后且城外的胡杨,要带她去看素瑅河和雪山,带她去摘心格西和吐云丝。 她没有离开,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 景和三年末,敬王和长公主谋反被诛,平西校尉、端王府郡主白郁救驾有功,不幸中箭身亡。念其多年镇守西北边境有功,端王又是世祖嫡皇孙,遂于景和四年初春,追封平西校尉、端王府郡主白郁为‘景和公主’,葬于皇陵。 景和四年春末,西原公主被送归宁国,终身□□于公主府。 番外 蓬山此去无多路 有时候一静下来,我总会在心里问自己,景和三年,下了好大决心才拟的一道圣旨,究竟是对还是错。后来时间久了,我才终于在心里找到了答案。 若能重来,我绝不后悔下那道圣旨。 我只恨自己没有早日察觉出身边的异心,没有扫清路上的碎石,没能斩尽横生的荆棘。 我本是想要再见你一面,然后便再不与你相见的。 我用了半年时间,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既是喜欢你,那便是该让你快乐幸福的。我不希望 我们之间再继续这样下去,变得疏远冷漠,充满了隔阂。我自知你的心全然不在我这里了,我也知道你的心里其实还有他。所以,我是想借着此次各地军中官员回京之际,免去你平西校尉的身份,还你自由! 自康訾一战后,眼下西北太平,又有西北大军驻守,定是在这十余年间不会再有战事。所以,我便不想再让你多等四年。 六年,足够了!这六年的时间,把我心中的阿郁变得面目全非,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空壳。我的阿郁,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她该是像春燕一般欢快自在,该是像夏荷上的蜻蜓一般无拘无束,该是像秋枫一般热情喜悦,更该是像冬雪一般纯真无忧!而不是像平西校尉一样,拘谨冷漠、心事重重。阿郁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欢乐洒脱的,而不是像平西校尉一样规行矩步! 所以,我决定替你取下‘平西校尉’这个枷锁,期盼你的身上还能再次出现阿郁的身影。 从始至终,我并不认为自己愧对于你,我只是后悔自己晚了一步,与你在时光中匆匆走散。 我放你自由,但我无法带你回 分卷阅读115 到过去,回到当年你离开永兴城的那一日,更无法带你回到当年的宫宴上。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你自由。你可以去找他,自然,我更希望你能回头看我。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这番苦心居然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刃,去伤害我最不想、最不舍得伤害的人。 我不后悔下了那道圣旨,因为我是真的想通了,想明白了,我要还你自由,毕竟你身上的枷锁是因我而来。 但是,我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想明白,没有早一点放下这份执着。如果早在你扇我那一巴掌的时候,我没有气昏了头,而是不顾一切执意将你留在了这里,把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情义和体面全部耗尽。然后放你回雍州,废了你郡主和平西校尉的身份。那么,或许我们总还是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对方的近况,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有你静静地听我说话。 我知道,你应该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不愿意再听见我的声音。但是,我真的……真的……不能再让你离开了。若是我让他们把你带走,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不在是大雁,岁末的时候,我也见不到你的身影了。 当年让你离开,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还会回来的,至少,我能有办法再让你回来。 可是,这次让你离开,我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让你回来了。 这一次,我是真的卑鄙,为了将你留在这里,我是真小人,不择手段也要把你留在这里,哪怕是威胁你的亲人,我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因为你活着的时候,我拆散了你们;如今你走了,我还是没有让你们在一起。 但是,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他的,至少那日在朝阳门外,我看见他抱着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受吗? 他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当着你父亲、兄长的面这样抱着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喜欢你。其实,原先我也是可以这样的,只不过,却在时光中迷了路。 他比我好,至少,你的心在他那里,而我能留下的,只有一个安静的你了。 你看,我是不是比他惨、比他可怜?哪怕就是要留下一副躯体,都还要不择手段,是不是很荒唐、很可笑? 荒唐也好,可笑也罢,至少你还就这里,这便……足矣!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在明月轩里面等了六年,却只与你在里面见了一面。 当时,你都还来不及细细看一下这处院子,就匆匆离去。 明月轩等不到那片彩云,而我终究是迟了一步,等不来你。 生前你不肯留下来,我便只好不顾你的心意,用我好不容易夺得的权势,任性这最后一次,将你留在了我的身边。 幸得能有你静静常伴,和我一起听这风吹雨落、听鸟鸣溪涧、听年复一年的岁暮钟声、听我心中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今晚,明月轩的月亮很圆,你……看到了吗? 其实当初决定要修葺这里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象着和你一起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院子里,一同赏月的情形,该是一副很美好、很和谐的画卷。只不过,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当年,得知父皇有意想要架空端王,罢免他雍州刺史之位,进而再借机收回西北大军,我便明白:即便父皇面上对端王表现出兄友弟恭的亲近,但是,其实在父皇心中,一直对端王存有猜忌和疑心。 父皇和你父亲端王,毕竟不是亲兄弟,即便是亲兄弟也难免不会生了异心。 倒也万幸,他们不是亲兄弟! 我知道,一旦父皇成功了,那么,我的一生将会随之发生无数我不愿发生的改变,就比如说,我和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若为人臣,便无法护你周全;若掌天下,即可与你百年相伴。当时皇兄病重,父皇势必会另选皇子来替他守下先祖打下的江山。 其实我心里明白,在几位皇子中,父皇最骄傲的便是我的皇兄,不单单是因为他嫡长子的身份,更因为母后当年生下皇兄时难产,险些丧命的原因。 小时候,冯姑姑总是对我说,说我父皇他其实也很疼我的,只不过因为宫里人太多了,父皇分身乏术。当时虽小,可见得多了之后,心中却也渐渐清楚的明白,父皇他其实并不太喜欢我。 因为有母亲难产在先,再加上父皇原本是想要一个嫡出的公主。 有一次在御花园看见父皇陪着俞妃和公主,尤其是父皇将景思姐姐抱着高高举起的时候,父皇笑得好大声、好开心。那是我从不曾听过的笑声,即便是父皇在见到大哥时,也只是满意地点点头,面上露出欣慰和骄傲的笑容,从来不曾听过父皇会对着大哥笑得这么开心。 他们的笑声越是高兴,就越发显得不远处的我像是这偌大皇宫里的一个局外人,一个走错了地方的迷路的小孩子。 从那以后,我心中便很讨厌那位公主姐姐,久而久之,便不喜欢那些小女孩儿。 分卷阅读116 所以,后来大了些,除了一直陪着我的冯姑姑和那个与我一般大小的许平怀,我很难与任何人交朋友,也不想与其他人交朋友。 我看不惯五哥那任性顽皮的性子,也不喜欢八弟那畏畏缩缩的怯懦,更讨厌六哥那自以为是的狂妄。但是,对大哥太子,我是真的找不到任何讨厌他的地方。 或许是他比我大了许多的缘故,每次他和我说话,我总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就像是个永远无法和他平等交流的孩子一样,我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看我,永远是一副大人看小孩的样子,喜欢摸我头,还总爱说一句‘景齐还小,怎么整天看着沉闷得很,不爱到处跑动呢?’ 他话语中的关心被我抛之一边,我心中想的只剩下父皇母后对皇兄的关爱和疼惜远远超出对我的关心。于是,我便也对皇兄的这份关心视若无睹,开始收起脸上的情绪,并开始学着他的样子,对人恭敬有礼。当然了,也对他恭敬有礼,只不过,这份恭敬在时光的打磨下,久而久之就变成疏远了。 是啊,冯姑姑的那句话说得对。 这宫里,人太多了。像我这般大小的皇子,父皇不差我这一个。 俞妃晋封为贵妃,因为她还为父皇生了一位皇子,只比我大了一岁,是我五哥。我是父皇的第七位皇子,底下还有一位刚满三岁的八皇子,据说是一美人所出。 人多了,若是自己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真的就会渐渐被大家淡忘,如同画纸上的人一样,颜色渐渐褪去。 后来,宫里时常会出现两个陌生的小身影,那男孩儿看着像是和五哥一般大小,女孩儿看着像是和我相差不大。 那日,母后让冯姑姑带我去见她,到了屋里我才知道,原来我出现的目的,就是陪你们兄妹二人玩耍。 你们兄妹二人倒也不怕生,只是对这里不熟悉,一开始还显得有些拘谨,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 冯姑姑让一旁的侍女去取了鞠来,然后带着我们踢圆。我原以为像你这种小女孩儿是并不喜欢的,因为我从没见过景思姐姐踢圆,所以我才让冯姑姑命人去取来鞠和你们踢圆。 结果不曾想到,你竟是和男孩子一般好动,踢了几次后,就撒开了玩儿,倒是让我防守得越来越有些吃力了。 后来我才知道,你们兄妹是离这里很远很远的端王府的世子和郡主,那日在母后那里见到的夫人,正是你母亲端王妃。 见你第一面之后,我就觉得你这位郡主和别的女孩儿有些不同。因为你真的太活泼好动了,而且不爱哭,劲儿还很大,浑身上下就像是一轮朝阳一般,充满了力量。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么一个活泼却不张扬、爱笑却不娇气的女孩儿,和我那位公主姐姐完全不一样,和宫里其她小宫女也不一样。公主姐姐既张扬又娇气,她身边围着的那些小宫女们个个都很沉寂,一点也不活泼,笑得也十分刻意,不过是见公主姐姐笑了,她们才敢跟着笑。只有你不同,笑得真实而灿烂,像春光一样明媚。 父皇虽然对你们兄妹二人十分喜爱和照拂,但却并没有让我心生讨厌或者说是……嫉妒。 直到后来在崇文馆,见你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把五哥狠狠揍了一顿,我当时心中虽然觉得很解气,但也对你生出一股佩服。 不错,你算是我这一生中第一个让我心中生出‘佩服’二字的人。 对皇兄,我的心中只有羡慕和敬仰,但对你,却是实打实的佩服。佩服你不过只是一个王府郡主,居然敢打五皇子,而且还是那位俞贵妃的宝贝儿子。 从那一日起,我对你的佩服与日俱增,因为你不仅打了五皇子,更是没有遭到父皇的训斥,反倒是让俞贵妃和五皇子不得不大人有大量,咽下了一口恶气。那一刻,我的心中除了佩服,似乎还有一丝开心。 只不过,这一丝开心在不到半日的时间,就被母后与皇兄的谈话给冲得烟消云散。 那日偶然间听见母亲与皇兄在谈起你打了五皇子一事。 母后在屋里叹气道:“原先见那小郡主,不过是觉得性子活泼好动了些,竟不想,这般刁蛮无礼,竟然敢在崇文馆里出手打人,打的还是五皇子。看来,那日所言,只可算是一时玩笑,当不得真。郡主小小年纪,就这么野,将来长大了,还不定闹出什么大事呢?” 皇兄闻言,说道:“母后与端王妃交好,本是想着借此缓和父皇对王爷的猜忌。不知现在,母后心中是何打算?”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看着候在一旁的冯姑姑,担心自己是否是被屋里的母后和皇兄发现在偷听他们的谈话,站了没一会儿,就脚步轻轻地转身离开。 就在我走了两步之后,听见屋里响起了母后的说话声。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皇,他一旦认准了的事,谁还能有办法逆转他心中定下的乾坤?郡主兄妹二人进宫,你就应该清楚,你父皇他,早就有了想法。” 皇兄似乎是在思考母后说的话,过了 分卷阅读117 一会儿才说道:“莫非……是质子?” 屋里的人似乎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只不过,当时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在外面偷听了。 也许,光明正大的人,从不屑于偷听,所以也就心胸坦荡,不会再有别的烦恼来暗自伤神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心中的许久不曾出现的那一丝高兴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瞬间烟消云散,就连持续多日的对你的佩服也早就不知道逃窜去了何处,心中只剩下同情。 原来,我以为你们兄妹二人很快乐、很幸福,可是,我好像想错了! 你们比我还要可怜!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和你们兄妹二人比起来,或许……算是幸福的。 父皇母后没有将我拱手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不能独得父皇母后的疼爱,但是,至少他们就在这宫里,能常常见到。 虽然和皇兄不似你们兄妹二人那般亲近,但至少这辈子,作为宫里最亲近的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和皇兄一直生活在父皇母后身边,虽然可能不像你们端王府那么其乐融融,但至少,我们没有骨肉分离。 从那以后,我便渐渐对你们兄妹二人选择无视。 既然现实已经给你我分好了战队,那么,自己只需要接受现实的安排,乖乖站在父皇母后,以及皇兄的身后即可。 只不过,崇文馆里几乎是男孩子,加上五哥又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上次被你打了一顿,非但没看你被父皇狠狠训斥,反倒是他得了父皇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去欺负你们兄妹。 五哥又哪里会是个肯低头认输的人? 那一日在崇文馆外,我见五哥一脸得意地走了进去,还时不时颠了颠他右手的袖子,里面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直到后来听见了你震耳欲聋的哭声,我才明白,他的袖子里定是藏着东西。 不过,倒也是第一次听你哭。原来以为你像个小男孩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看来,也有让你畏惧到哭的东西存活在这世上。 哭声伴随着四周的笑声,我便觉得这崇文馆似乎太过嘈杂吵闹了。而且那哭声像是止也止不住一般,没完没了,简直像是要把人的耳朵震聋了才肯罢休。 我在窗边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你哥哥的身影,才想起来你哥哥发了高热,今日没有来崇文馆,在西街王府里养病。 只不过,我看到了你那无助害怕的眼神,以及五哥在一旁洋洋得意的神情。 也不知是不堪忍受你那哭声,还是你那无助害怕的眼神和眼泪汪汪的大眼让我自己心中不安,又或者是五哥那洋洋得意的神情让我心里十分舒服。 直到我走到了你面前,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是在何时起的身,也不知是在何时迈的步子,居然已经走到了你面前。 我知道周围人肯定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也知道五哥此时心里或许也在纳闷我怎么走了过来。 或许五哥心里会想:七弟今日是怎么了?是突然想通了,来和自己一起玩耍? 可是,眼前你的那双眼里写满了无助和害怕,让我无心去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想洗掉你眼中的无助和害怕,还你双眼以笑意和无忧。 目光下移,才知:原来,你怕蛇啊! 我将它从你脚上拿开,然后走到窗边,将那条小蛇扔到了窗外的草丛。 或许你是真的对那东西怕极了。 那不过就是一条普通的蛇,没有毒,而且还很瘦小。若是你肯仔细大胆的看一眼,便会发现,那条蛇虽然在朝着你吐信子,但其实看着挺可爱的。而且,它的牙齿早就被拔掉了,根本就不会伤害到你。 蛇被自己捉走之后,你的哭声渐渐变小,依旧睁着一双大大的泪眼望着我,一边啜泣一边对着我说道:“你……以后要是……要是被人欺负了,我……我……也会帮你的!” 没有道谢,倒像是郑重地许了个承诺。 但当时的我并未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也从未认为这个承诺会有效。 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呢?更何况,大人之间的话也并不是能当真的。就像母后那日对王妃说的话一样,事后,母后不也反悔了吗?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你还真是言出必行之人。自那以后,你总爱从宫外带些小玩意儿来送给我。或许是为了感谢那日我帮你抓了蛇,又或者,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快,进而就顺理成章了。 倒是对我而言,头一次知道了朋友是何物,有情是何意。这种感觉,倒也不错。虽不及冯姑姑那般妥帖周到,小心谨慎,倒也能经常让自己见到不少宫外的稀奇宝贝,长长见识。更重要的是,你们兄妹二人和宫里人不一样,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你们身上,有我不曾拥有的快乐和幸福,以及你们的存在永远不会对我形成威胁。 宫里每年到了仲秋,都会聚在一处赏月。随着你们兄妹二人的到来,往后的每一年仲秋,我便觉得月亮似乎比以前的月亮大了许多、圆了许多,也好看了许多。 那一 分卷阅读118 年,你从王府带了一盏花灯来送给我。花灯并不比宫里的来得精细,我见过比那盏花灯更加漂亮的,但你带来的那一盏花灯却比我之前见过的多了质朴干净的情义,便突然觉得它比宫里的每一盏花灯都好看,比任何一盏花灯都要温暖。 那算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也算是这明月轩的第一块儿砖,第一片儿瓦。 虽然知道父皇心中的心思,但我选择视而不见。 我天真的以为,即便母后没了当初的想法,但若是我有意,说不定,能得父皇垂怜,保护你,保护你的家。好在你们兄妹在这里的前十年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却不想,后来母后病逝,紧接着皇兄也出了事。 若是寻常倒也罢了,偏偏皇兄他是在从西北回来的路上惊了马,然后从马上坠下,伤了腿。 若说父皇从前对西北、对端王还只是心存猜忌,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夺了他的兵权,架空他在西北的势力。那么眼下,无异于是老天爷直接给了他一个完美展开的理由。 关于坠马一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还是真的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意外,但我可以肯定,这绝不会是父皇心中一直猜忌的那位端王所为。 若是那位端王心思会如此阴险歹毒,为何他的一双儿女会这么天真可爱? 在阴谋中熏陶长大的孩子,眼里是没有纯洁的光芒的。 而且每年的宫宴上,我都发现那位王妃似乎很喜欢我,她笑起来十分温柔。看到她,我有时会忍不住在心里想:若我的父皇母后只是普通人,没有前朝后宫这些事务缠身,他们是不是也会像王爷王妃对你们兄妹二人一样,温柔和蔼、宠溺疼惜? 我以为发生了这件事,父皇便会有所行动,会找理由将你哥哥白珣扣留在永兴,不让他回到雍州。 到底是我太年轻了,思虑太过稚嫩。这一年,你哥哥白珣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回了雍州,永兴城西街的王府,就只剩下你。 后来,我才明白父皇为何会放你哥哥白珣回雍州。 原来,他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我突然之间就心慌了,因为我清醒的意识到,你我之间,隔得何止是山水万重,简直就是看不见前路的黑夜,而且是不知能否等来黎明的黑夜。 皇兄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心中郁结,久而久之脾气也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般温和,反倒是阴晴不定爱发脾气。后来因为在听风楼上静坐了一下午,回去后染了极重的风寒,久病不愈, 加上心中气结,就这么走了。 父皇伤心之下,便让人将听风楼给封了。 当时听到父皇让人把听风楼给封了,我的心情很微妙,有和父皇一样的伤心,伤心皇兄早逝。当然,也有不甘。 分明是皇兄自己身体的原因,为何偏偏要怪一座楼?难道就因为它是一座不能言语的楼吗? 想到父皇心中定是准备要对端王下手了,于是我便趁机同时常进宫来看望太后的姑姑走得近了些,刻意和你疏远了许多。 当时我心里想着:父皇虽然急于想要对你父亲端王下手,但以父皇此前对你们兄妹二人的态度来看,父皇他其实还是挺喜欢你们这两个小辈的。若是你能主动向父皇提出离开这里,回到雍州。想必,父皇应该不会阻拦。再加上这开春后,你就十六了。算算年纪,也是到了离开这里,回雍州的时间了。 我本只是刻意制造一场误会,好让你平平安安离开。却不想,被姑姑给误会了。 姑姑这人,以为我是想要借机取得她的帮助,夺得太子之位。 其实,那时候我根本没有这个想法,我所求的,不过就是让你平安离开这里,回到你父母身边。 反倒是姑姑提的这一句,让我瞬间明白了过来:即便是我再怎么努力,有些局面,我也无法挽回。除非,我自己有能力来掌控整个局面。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姑姑的条件居然是让我把太子妃的位置留给她的女儿聂晗。 我心中犹豫了,因为从始至终,我只想把那个位置留给一个人,一个从小就来了我身边,和我一起长大,叫我‘七哥’的阿郁,端王府的郡主白郁,就是你。 可是,一想到父亲可能会随时采取行动,担心你不能顺利离开永兴,回到你父亲身边,我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一来,可以先稳住姑姑,顺利获得她的支持;二来,也可让父皇放松对自己的戒备,让他知道,我和你不过就是普通情谊,继而在这个紧要关头让父皇明白自己是个看得清风向的人;三来,也为你能顺利离开这里多了一分胜算。 为了不让父皇起疑,你离开的那一日,我没有去送你,更吩咐冯姑姑不要让任何人偷偷前去相送,即便是偷偷出宫去看一眼也不行。 如今箭在弦上,不能出了任何一丝差错。 也许是天助我也,在太子之位的这场竞争中,我最强劲的那位对手,一个在各方面看似胜券在握、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五哥,居然在这个节 分卷阅读119 骨眼上出宫去了城外,去送你。 那一刻,我心中没有窃喜,更不敢偷笑,反倒是更加紧张担心:或许,这些年来,五哥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为什么他总喜欢捉弄你、看你生气。 或许,他也喜欢你。只不过,他自己似乎还不知道。 就因为这件事,五哥在父皇的心中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即便是他的身后有俞贵妃和俞丞相的帮助,而我的身后只有一个出嫁多年的长公主,嫁的还不过只是一个看似起不到任何决定性作用的翰林学士聂维知。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就像是一句真理,应验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俞贵妃以为她们能稳操胜券,在前朝后宫遍布势力,但她陪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始终没有领悟到最为关键的一点:父皇他最讨厌被人操纵,最讨厌后宫企图与前朝勾结,来挑战他的威严。 姑姑和聂学士相守多年,姑姑又带着女儿常常进宫看望皇祖母,深得皇祖母喜爱。聂学士此人在翰林院进退得宜,安守本分。 看似我在这场争夺战中处于下风,其实,早在一开始,我就已经在父皇心中刻下了一个不争不抢的印象。 五哥手里拿的是权势之剑,而我打的是感情牌。 或许大家会以为丞相在中间的作用会远远大于一个翰林学士,但大家却忘了,作为皇帝,朝堂上的各种声音最是会让他心身俱疲。偶尔让人如沐春风的只言片语,远比一个一板一眼的丞相说的话,分量更大。 聂学士虽只是一个翰林学士,但他多年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加上父皇又时常召见翰林学士,他有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三言两语,足以四两拨千斤。 俞贵妃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和我的这位姑姑,何尝又不是呢? 她以为有皇祖母在背后支持,定能让她女儿如愿成为太子妃。却不想,这天下,从来都是皇帝的,而不是太后的。况且,皇祖母年事已高,姑姑的靠山眼看着就是摇摇欲坠。 当上太子后,姑姑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要我兑现当初的承诺,向父皇提出迎娶聂小姐为太子妃,但我一直和她虚与委蛇,借着皇兄刚走,父皇身体不佳等理由,一直不肯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和她一拖再拖。 其实,能登上太子之位,除却姑姑在背后的付出,有一小半,还真是全凭运气。等到我真的站到了这个位置,我才明白,这朝堂上下的势力,盘根错节。 俞贵妃虽然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失利,但她背后的势力依然还在蠢蠢欲动,尤其是大公主嫁去的将军府,那位孟匀将军,不仅年轻有为,更是满门忠烈,在宁国的影响不容小觑。所以,我还不能和姑姑撕破了脸面。 当上太子的这一年,每一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生怕行踏就错。好不容易等到一年之后,得了机会前去雍州,却见到了此生最不想见到的场景。 回来后不久,我便得知了乌弥尔使臣到来的消息。 因着父皇这一年来对我还算满意,放手让我处理不少朝中事务,我便将那封和亲的国书暗自扣留了下来。 且不说我不愿让自己喜欢多年的姑娘嫁给别人,就说这和亲一事,国书上所写的‘皇室宗亲之女’,这六个字背后是什么意思,我想,我能想到的,父皇他不可能想不到。 宫中如今只有一位公主,不过还是个几岁的孩童。而那位乌弥尔的王子,已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首先在年龄这一块,就不合适。 再说那‘宗亲’二字,就已经说明了态度:一是乌弥尔只盼能与宁国和亲,是不是公主并无所谓,只要是宁国皇室宗亲即可;二是皇室宗亲之女本就不多,各地王爷府上多是世子,郡主较少,要么年纪尚且年幼,要么就是早已定下婚约,或者是已经出嫁,细细想来,只有西北雍州端王府的郡主白郁你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这一年多以来,父皇正愁找不到机会,眼下若是将这封国书呈上去,可不正好给了父皇一个架空端王,收回西北大军兵权的理由了? 端王与乌弥尔勾结,企图颠覆宁国江山,叛逆谋反! 端王的身份对于宁国来说,本就特殊敏感。 端王乃是世祖太子、高宗皇弟的遗腹子,世祖太子当年为宁国立下的赫赫战功,哪怕是到了 今日,仍是让宁国天下百姓无不称颂赞扬。若不是世祖太子当年在西北奋力平乱,眼下的宁国,只怕还算不得是这中土上的唯一大国,西北只怕还被乱军割据一方,西北的百姓只怕还不能安享眼下这太平盛世。 若说端王谋反,这天下百姓或许并不相信;可若说这端王和西土各方势力勾结,企图颠覆宁国的江山,这天下的百姓们信还是不信,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这十多年来,端王和西土的离羌一直交好,几乎每年到了夏季,都会受离羌国王邀请,带着王妃前往离羌王城都货罗参加当地的萨摩哲。 尤其是之前,宁国的商队在乌弥尔境内被沙盗杀害,端王可是不遗余力四处奔走,就为了抓出背后的凶手康訾, 分卷阅读120 还乌弥尔一个清白。 这一桩桩一件件加到一起,若说端王和西土各国之间没有什么牵扯,谁会相信? 正因为如此,父皇才始终不肯问罪康訾,不敢轻易发兵攻打康訾。 因为这仗一旦打了,无疑于便是认可了端王的一片赤胆忠心,更是让端王的名声有口皆碑,俘获民心。而且,若是端王果真存有异心,企图谋反,往后他在西北大旗一挥,宁国各地上上下下,岂不到处纷纷响应? 所以,这和亲的国书决不能让父皇看到,至少眼下,决不能让他看到。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总也不能一直拖着那位远道而来的使者才是?还是得要赶紧想办法将此事解决了。 可想来想去,也只得兵行险招了。 父皇不想前朝后宫相互勾结,更不能忍受被人算计。加上姑姑最近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了,总是在给自己施压,让自己向父皇提出成亲一事。 要想让父皇彻底放松对端王的猜忌,要想解决摆在眼前的这个局面,现下看来,只要这个办法了,那便是将你父亲端王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这样,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会谋反了。 此举,不仅能摆平了父皇和端王之间的嫌隙猜忌,更能稳固宁国的江山社稷,若能成功,一举多得。 于是,我便向父皇提出,想要迎娶你为太子妃。 果然如我所料,父皇一听,当即变了脸色。 我见形势不妙,急忙向他解释道。我说,若是如此,一来,可稳定西北大军的军心,郡主嫁到宫中,就如同我们手握西北的咽喉,他们定不敢造次;二来,端王心疼女儿,若是将他女儿嫁入宫中,端王定不会生二心。况且还是太子妃,如此,这宁国的天下便是有他西北大军名正言顺的一半,日后定会誓死守护我宁国江山,不遗余力;三来,也好堵住悠悠之口,让背后造谣生事,企图挑拨离间的小人再无计可施。 只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那便是,我与你青梅竹马,心悦已久,此生只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成为我的太子妃,以及未来的皇后。 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父皇已经不能被我的言语蒙蔽,久到身后已经冒出了不少冷汗,才听见上方的父皇笑出了声,对着我说道:“你皇兄在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是这诸多皇子中最明白我心意的一个。今日我才发现,你比景元还要聪慧通透。那便趁着六日后的宫宴,趁着大家都在,宣布此事吧!” 听完此话,我瞬间便觉得之前的忐忑紧张算不得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后背的寒凉,再也无心理会姑姑此前对我的施压。 如今我已得了父皇的深信,马上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之前走过的所有黑夜,在黎明这一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路过听风楼的时候,我心中便有了决定:我要将这里送给你,让你能时时住在这里,夜夜都能在这里欣赏月色。 于是我便让人着手准备,想着年后便动工,将这里改成一处小院。回去的路上,我甚至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明月轩’,明月如常,故人依旧,此心不变,惟情永恒。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拒绝了。 你宁愿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也不肯答应嫁给我。 我当时真的恨不得走到你的面前,撕开你大义凛然的面具,问一问,不过两年的时间,你就已经爱那个人爱得这么深了吗?爱到心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我的位置? 对面的端王妃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我担心万一我不小心说错了话,让父皇看出我的真实意图,会让这场宫宴酿就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好在,父皇并未因此动怒,反倒是有些意料之外,接着居然还亲封你为‘平西校尉’。其实,父皇对你的夸奖、赞许还有亲封在我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回答,没有引起父皇的动怒和猜忌。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你是平安的,便够了。 但是,你的心里已经有其他人了,却让我难以释怀,在宫宴上连喝了好几杯。 因着宫宴上姑姑对此事的阻挠,加上我心中的烦闷和不甘,没过几日我就将国书递给了父皇。更是在父皇左右为难,找不到合适人选的时候,刻意提到了姑姑近来关心皇祖母的身体,时常带着表妹进宫来看望。 我见父皇眼珠微微动了动,便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后来,表妹被封了‘西原公主’,和亲去了乌弥尔。因着此事,姑姑心中对我一直耿耿于怀。 但让表妹和亲一事,全是父皇的主意,从头到尾,我扮演的都是一个好人。 我劝父皇再考虑一下,或许会有别的转机。可父皇为了拉拢乌弥尔,防止端王日后与西土各方势力来往过密,觉得随便册封一位公主太过敷衍。 表妹虽是长公主之女,倒也更显得我宁国诚意十足。更何况是嫁与乌弥尔大王子,日后王子继位,她便是乌弥尔的王妃。 所以,我几乎不用怎么推波助澜,就顺利解 分卷阅读121 决掉了这个难题。 姑姑和我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以为,我动的这些心思,可以顺利和你成亲,让你成为我的太子妃。却不想,似乎和你越走越远,直到和你完全走散。 姑姑以为,她做的一切,足以确保她的女儿嫁给我,成为宁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却不想,在命运和我的安排下,表妹嫁到了遥远西土,既没成为我的太子妃,最终,也没能当上乌弥尔的王后。 其实,我做的一切,筹谋的所有计划,都只不过是想保护你,想向这个天下证明:即便是不会武功,单凭权谋,我也可执掌生杀大权,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那些未成定局之事,我不想说出来,不忍让你忧心。 本想是暗自筹谋,却不想,一不小心就与你的心走散了。 只怨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回头看你一眼,就与你被这潮来潮往的人群冲散。 所以,这一次只好顾不上你的同意,让你留在了我身边,陪着我,陪我走完这漫长的余生。 想着你自小便是个嫉恶如仇、宁折不屈的姑娘,这一次,便只好封了你公主,让你名正言顺的留下来。 但求来世,你我不曾走散,没了这身前身后的众多羁绊,与你再续情缘。 从青梅竹马到两心相知,从执手相伴到归于一陵。 这一生,我最后只做这一件不顺你心意的事,将你留在了这里,留在了我身边,陪着我,走完今生最后的一段。 皇陵对你来说,有些陌生和冷清。你不要怕,我会常常去看你,你若是觉得冷清了,不妨也来这明月轩,看看这里的月亮,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又大又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