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天气》 分卷阅读1 ?去年天气 作者 上官玛丽 內容簡介 去年天气旧亭台,前度京娘今又来。 皇后怀珠,太子不自安。 孩儿能否生下来,作者心中尚没谱。先写着吧。 新商系列: 一 去年天气 H古代狗血女性向 晚芳时 日高花影重。 欸—— 皇后在罗帐中欠伸,慵似狸奴。 青衣阿蟠闻声见影,微笑,捧过襦裙来。 “我又起晚了。”皇后抱歉地说,懒洋洋舒臂,由侍女代着衣,双目犹阖着,与梦乡藕断丝连。 阿蟠忍笑,“无妨,您有什么事呢。” 十二岁为女官,终年兢兢业业的她,最羡慕皇后,三十七岁了,还是一副娇惰的小姑脾气,有皇夫宠着,每日价顽顽睡睡,没烦恼。 皇后启目,逡她一眼,“你笑话我?” 阿蟠道:“妾不敢。”女官与贵人斗争久了,拿谦抑当法宝。 皇后败阵,转首看女飨。 女飨便问:“娘子朝食欲何哉?” “酒酿蒸鸭子。” 女飨冷声驳之,“再有半个时辰,陛下将会娘子共午食,您先来碗蒸酪,垫垫肠,尽够了。” 盥栉过,皇后坐下来食蒸酪。拌了蜜瓜块的,味殊不恶。伴食的读物,照例是彤卷。 今上内宠不甚多,有诞育太子、敏王和嶷王的霍昭仪,抚育冲王的岑婕妤,皇后入宫时的媵司马婕妤、王才人,以及无子却一直有宠的郭美人。 女飨见皇后吃吃笑,绷不住,问:“昨夜又是郭美人?” 皇后颔首。 诸女官皱眉的皱眉,摇头的摇头。 陛下的趣味…… 今上少年时,美姿仪而性倨傲。廿载戎马生涯下来,相貌添了几分壮年男子的沧桑韵调,偶尔落笔的辞章也长出了建安风骨,惟独在女人品味上,一落千丈,令人发指。 有班蔡之才的岑婕妤,鲜妍明媚的司马婕妤和王才人长年受冷落,徐娘半老、硕人其硕的郭美人在彤卷上,却几与皇后相颉颃,号称小杨妃。 皇后命女史:“郭美人劳矣,升昭容吧。” 少时,今上遣小黄门递信与皇后,却是请假:新造辇舆设计须改进,他要与匠作详谈。午食不能来,晚间必至。 皇后大觉得无聊,吩咐女飨,“替我把鸭子蒸上。” 留春不住 崔攸黄昏至,晚食已备,阿京倚着隐囊,用穆天子传做填字游戏。 一日无事,她早早散了髪髻,以玉色巾帼裹束,双颊绯若夭桃。 崔攸贴面过来,试她额温,灼烫,仿佛整个人都在燃烧,生命在熊熊火光中飞速流逝。 阿京嫌他胡茬扎,笑着推开,“谁家大犬,又来咻咻人?” 崔攸咬她手掌,“饥矣。” 阿京抽手,举起绘漆案至眉间,“嗟,来食。”眼眸乌溜溜,含着笑花,慧黠一如六岁时。 * 十四岁的崔攸奉祖父命,到燕地总督府为掾,乍离巢,家国万里,而又重任在肩,难免有自怜情绪,正是敏感时。 家宴上,司马都督命小女为客人捧馔。 阿京梳小鬟髻,著轻粉衫、白绫裙,趿松石绿木屐,捧案哒哒至崔攸坐席前,跪下,举与眉齐,表情严肃,楚楚可爱。 崔攸不觉微笑,很想夸她一句“出息了”,又想问:你还记得旧日在京中,我时常来寻你顽? 但阿京忽露齿而笑,低声道:“嗟,来食。” * “阿兄。阿兄。” 眼前人连唤数声,崔攸自回忆中醒来,“嗯?” 阿京搛了鱼酢,放在他的米饭上,“阿兄今晚就不要走了吧。” 她难得留人,崔攸有些讶异,半开玩笑地问:“不怕我晚上动手动脚?” 阿京笑道:“你动吧,有惊喜。” 灭烛后许久,阿京才入帐安寝。 崔攸握住她的手,指芊芊,如琉璃枝,脆弱易折。 阿京却拖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乳上。 大如橙,圆而鼓胀,脂球般柔腻。奇异的形态与手感。 崔攸笑出声来。 “可以乱真?”她问。 “假得很。” “以为阿兄会喜欢。” 崔攸抱住她,“只要你的心是真的。” 司马京的心,由来难琢磨,但她恋旧,随着阿姨、婶婶相继谢世,她可依恋的旧人不剩几个,于是待崔攸越发地好。 早起天气晴和,家中无人,安静舒适,想起一句唐人诗:寂寞花时闭院门。一直都喜欢清明节前后的本地天气,前人又说:人生难得几清明。 b 分卷阅读2 r 夜缱绻 夜半惊梦,阿京蹙眉呼“人来。” 崔攸松松掩住她的口,从背后半压着她,缓缓顶到深处,笑问:“胡为乎惶急?” “有恶棍潜入。” 他抽出,“恶棍逃矣。” “恐其复返。” 他又顶入,“谶哉。” 雄健的双臂,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坚硬灼烫的性器,浅抽慢送,出出复入入。枯涩的花径内,渐渐有了水意,滋滋作响。 阿京伏在他身下,一腿被他扳起,云荒雨疏的蕊芯,受到赳赳阳具的顶戳挑逗,得趣至泣涕,发出碎玉般的呻吟。 嗯……嗯…… “喜欢?”他猫衔仔一样,咬住她的颈皮。 “轻一些。”她轻呓,语带秾秾睡意。 崔攸拂开遮面的发丝,察看她的神态:眉目低敛,婉顺和平,如婴儿时在摇车内。 他的动作愈发轻,性器在她体内滑动,仿佛推摇车的手,温柔缱绻。不懈的硬度与温度,贯穿她的整个梦境。 尤雨殢云,不知何时止。 阿京醒来时,腿间黏腻湿濡,尽是他的东西,连睡袍上也沾染了许多。微恶,细细沐浴一番,才觉清爽。 美人蛾颦 皇后病重的讯息,很晚才传到素光殿。 霍昭仪得知今上临时迁入皇后寝阁起居,猜测司马氏的状况大概极为凶危,以至于崔攸日夜守候在彼不相离。 乐倡出身的霍氏,与中宫之位,当然隔着不止一个司马京,但司马京如若玉陨,霍明娟的前途必将光明平坦许多。 想她阿霍待崔攸,廿载侍巾栉,浴血追随,又于他有救命之恩,是他三子之母,仁至义尽。崔攸若决心提拔她,那些挟冢中枯骨自重,老而不死的华族大臣,顾忌储君,也不好诘难。史上亦有曹氏立贱的先例。 然而,司马京当真殂逝,崔攸能挺过来吗?毕竟他兴兵篡周,涂炭天下,都是为了那一脉祸水。 中宫之位与崔攸,当然是后者于阿霍更重要。 人常讥寒贱者得志易忘本,明娟一路行来,却一直牢记初心。 行军宴上初相见,她已知这个男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绝决而疯狂地造反,是为了别个淑媛。理智自爱的女子,不应对他虚掷感情。但她自十一岁执牙板为讴女,担起一家生计,行事便从权从时,从未从心。心中饥荒,不止缺爱,也缺可爱之人。 当崔攸因头风而癫狂,连伤两奴婢,无人敢近其身时,明娟主动请缨为他侍疾。她的左肩头,至今留有一个剑疤,为他发疯时所刺,稍躲闪不及,命当休矣。 但午夜梦回,明娟忆起那时候为病中的他篦发,口中亦有回甘。 崔攸发极美,浓泽乌黑,胜过女子。 之后不久,崔攸中矢落马,救回时失血巨,群医束手,是她劝医士以蚂蝗吸己之血,输给予他。从此他高贵的血管里,也掺入了她的贫贱之血。 冬月宿营,值大雪,她坐在营帐一角,为他修补衬甲,他忽地坐起,朝她伸手,“来。” 她抬首踟蹰,害怕会错意,经他催促,方讷讷近前去,钻入他的裘皮寝具。忘不了枕席间,他浓郁爽潔的男子气息。 同席共枕,自然也就有了肌肤之亲。 崔攸的几个女人,都会写到一点。 我对魏武与卞氏微时相识的细节,其实大感兴趣。曾经构思过以丁氏为主角的文,但还是架空写起来顺手。 Q274 7311037 稷麦青 四月,上降旨,晋霍昭仪为徳妃,岑婕妤为淑仪,敏王、嶷王、冲王各加五百户食邑。 正当朝野猜度皇后将不治时,五月柔仪殿忽公告:中宫非为遘疾,乃是怀妊。先前密而不宣,想是胎气虚弱。而今么,显然坐稳了胎。 徳妃的女史顾氏,乃是她为讴者时的同事,识于微时,情谊深厚,言语亦坦荡无忌,“皇后倘一举得子,阿轼岂不尴尬?” 中宫所出,乃是嫡子,天然有宗法护持。 何况司马皇后出身高贵,血统综合国中华族菁粹。孕讯一出,那些看不惯寒族得势的旧家巨室必借机兴风浪。 何况司马皇后乃帝心所系。心爱之人凝结的珠儿,今上怎舍得亏待他? 然而,皇后病瘵,日渐沉郁。母体虚弱已极,胎儿能否平安落生,子母能否两全,都存在异数。 霍徳妃心中存此妄念,口中只道:“万一是公主呢?” 顾女史合十祝祷:“但愿是公主。” 帝后此时,是否也有此祝愿?毕竟人心思安,谁也不想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精心构筑,运作良好的平衡。 霍徳妃平复心情后,坐下来,写信给远在雒邑,监督新都营造的太子轼,递讯兼叮嘱他防御。 她唯一可安心的是,三子皆聪敏勇武类父,束发起即用事,为父之肱股。 分卷阅读3 崔攸面冷心热,绝无秦皇汉武之暴戾,当不会为了私心所瞩,泯灭父子之义。 徳妃的书信,几与皇帝的谕旨一齐抵达雒邑。 时正黄昏,十八岁的太子轼乘马,踏着夕阳馀晖,穿过青青豆麦夹峙的古道回城去,口诵黍离篇: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此刻他的心中,并无古诗人的沉郁,单纯地触景生情,玩味词章之美。 信使拦马,向他呈上父母之通讯。 他阅毕,对随侍的太子洗马司马绰道:“子奢,你的姑母怀珠,阿耶召我回西京去。” 梅酒泪殇 太子轼月末抵京,即于勤政殿觐见今上。皇父召回他面谈的用意,他约略明白,但相见时,仍难免情感的震荡。 皇父清瘦、憔悴了许多,精神却极好,平静时,唇梢眼角也蓄着笑意。十八年父子,崔轼从未见过他有这样惬怀的容光。 酸心刺目。 崔攸亲执杓,为儿子舀酒,抬首见崔轼双目盈泪,无奈道:“阿轼,我说了,一切都不会变,你尽管安心。” 太子轼泪缘颊落,“阿耶,你为何要纳我孃,为何要生我们兄弟出来?” 崔攸注视着酒樽中浮沉的梅子,听着儿子的哽咽之声,父子连心,能理解这敏感少年的委屈,“阿轼,我这父亲,做得很差劲么?” 崔轼不答,却问:“若司马孃孃生男,耶耶将欲如何?” 崔攸道:“司马孃孃虽病弱,非无生育能力。以你为储贰,是在她入宫前,吾之用心,阿轼当了然。” “汉武未必不爱戾太子,但受小人蛊惑,终酿惨祸。孩儿心中不安,阿耶当谅之。” 崔攸笑了,拍拍儿子肩,“阿轼知我非汉武一样的食子君父,乃敢出此不逊之言。为父纵使不够慈祥,公正总能做到的。” 霍徳妃听太子轼复述完父子谈话的细节,不忍责儿子沉不住气,只叹息:“你呀,还是孩子气。” 崔轼有他的道理,“我所感所想所忧所虑,总要教阿耶知道。” “那是自然。” 崔轼问:“阿孃不嫉妒么?” 霍徳妃轻笑,“你耶耶并未亏待我啊。”又道,“还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崔轼扬眉以询。 “豳公的意思,婚礼宜从缓。” 崔轼议定的太子妃,乃前周末代皇帝,而今的豳公姬宝之女,原定本年冬月成礼。 太子轼冷笑,“缓到何时?到司马孃孃孩儿落生后?” 霍徳妃仍是心平气和,“姬氏此时有顾虑,情有可原。” 崔轼傲然道:“我不原谅。我已经不喜欢她了。孃孃,你替我绝了这桩婚事吧。” 太子轼含泪问崔攸那两句,灵感来自大宅门里白嘉莉对杨九红泄怨: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爸爸?为什么要生我? 我更同情杨九红,但贾探春、白嘉莉关于出身的痛苦和怨尤,也是相当真切的。 晴光好 王跃空夫人崔氏入宫望皇后,于柔仪殿中庭得遇天子,敛衣肃容行礼,避至一旁。 崔攸停步还礼,微笑招呼:“十一姑,今日怎么有空?” 崔氏、王氏与司马氏,为前周三姓巨族,世代联姻。崔氏不仅是司马京的舅母,还是崔攸的从姑。 也因为此,尽管王氏凭据河西,拒不承认新商,将崔氏统一中州的大业足足拖缓了五年,崔攸对王家人依然优容,没有清算。 天下终属崔氏,王夫人身为崔家女,当然不至于失落。今见崔攸对己执子侄礼,又这样和蔼,大是畅怀,笑答:“皇后娘子梦日入怀,老身焉能不来恭喜。” 崔攸谢过,道:“京娘幼孤,昔年曾得舅氏呵护。迩来怀胎辛苦,颇思家人。十一姑不妨常来往,相伴则个。” 王夫人答应着,“我也如是想。”心中却暗忖:奈何她记我仇。 王環、王腾空谢世后,王跃空主政河西,恨阿京红祸孽根,对她疏于关照。阿京在他们篱下,很过了几年窝心日子。入宫后,便懒怠通音问。 王氏兵败,河西四镇尽归新商帝室统治。崔攸赐了许多两京的宅邸庄园与王氏,命他们迁回河东居住,也便于监视。 王跃空虽保住了性命,新朝却没有他的位置,识时务地退隐,免得妨碍儿孙辈的前程。幸好他的夫人是崔氏女,还可以腆着脸奔走于御廷,觅机重振王氏一族。 是日晴暖,阿京精神好,罗衣慵妆,坐在廊下阑板上,看小宫娥、小黄门在后园采桑子,剪石榴。一柄团扇摇得从容。 见王夫人至,略欠身,唤声“阿妗”,不失礼,亦不亲切。 若不是王家人欺人太甚,她本不欲入宫,做阿崔大小老婆的首脑。讨个长公主头衔,逍遥林下多好。为赌气而失身,竟而揣上块肉,都是拜王家所赐。 然而,二十一兄劝她捐弃前嫌,“孩儿不可无外家。” 分卷阅读4 绿云扰扰 阿京入宫时,王家陪送了一个女姪作媵,是为王才人阿杳。阿京不喜与崔氏独对,命人传阿杳来。 崔氏暗端详阿京。 年余不见,她越发荏弱,娇颜瘦损,仅剩一把玲珑骨,几不胜衣,那凸隆的孕肚也似乎沉重的负累,稍一行动,便面露倦色。令人着实担忧,她能否坚持到足月时。 崔氏叹息,“孕产事,你交与阿杳她们便可,何自苦若是。” 阿京骇笑,“交与她们?” 崔氏以为她嫉妒,“所谓媵妾,作的不就是这个用途?” 阿京遂问阿杳,“你怎么看?” 阿杳答:“吾愿为姑姑分忧。” 阿京以为她说的是场面话,犹开导她,“你入宫至今,圣宠稀薄,继续蹉跎下去,徒然耽误青春。若有别的打算,只管说与我听,我替你安排。” 阿杳笑道:“姑姑真心疼我,不如劝姑丈多眷顾我些。若姑姑首肯,我的圣宠必能稠密起来。” 阿京大意外,“你不想出宫?”她一直以为,做媵妾的都是迫不得已。一样是女子,谁愿意做别人的陪嫁品。 阿杳却道:“我自幼思嫁英雄,最仰慕姑丈,幸得身许,便此时无宠,亦忍得。姑姑若疼我,不要逐我走。” 阿京无奈翻白,“少装可怜!你既惦记着我老公,非要赖在此间,便由你。我逐你作甚?” 崔氏笑,趁机建言,“不是我乌鸦嘴,此为实情,不得不说耳。你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能否平安落地,亦不知能否再生。与其自己拼命,不如分劳给阿杳等。哪一个生子出来,都是我三姓外甥,不强过霍氏贱种?” 此一篇话,阿京晚餐时,统统复述与崔攸,末了一扬眉,“我那女姪思慕姑丈甚。姑丈之恶棍有暇,且去戳戳她吧。” 崔攸有意不碰王才人、司马婕妤,当然是顾忌阿京。她从未禁止他,却也未鼓励过,显见是介意。 见阿京恼火,笑着与她抚背顺毛,“为孩儿将来计,拨擢几个王家子弟便可,哪里用得着我卖身?” 桃枝颤 六月蟠桃熟,适逢天子华诞,帝室在妫坞筵宴,为诗酒欢会。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王才人阿杳在仙年亭下,攀枝摘并蒂桃,忽闻身后有人唤“杳娘”,惊回首,目眶冉冉动。 桃枝逃纵,桃实颤巍巍。 那少年著紫花袍,束玉冠,面庞常经日晒,呈橄榄色,棱角分明,身材有军人特有的矫健干练,一双乌亮的眸子却闪烁着市井狂徒的不安分。 “不认识了?”他上前一揖。 阿杳恍过来,回礼:“敏王殿下。” 崔辙负手,放肆地打量她,“成宣之后而老为大夫,非耻乎?娘子入宫年余,仍插才人花钗,非耻乎?” 阿杳道:“我正当绮年,离老远着呢,候得起。” “候司马孃孃死?” 阿杳不否认,“而今她朝不保夕,宫中女子,谁不作如是盼望,吾恐殿下之母亦不例外。” 崔辙嗤笑,“我阿耶那个人,便是司马孃孃真有不虞,也不会移情于你。” 阿杳亦笑,反舌相讥,“我这个人,便是受你阿耶一百年冷落,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崔辙到底少年气盛,一把扣住她的腕子,拽到身前,“破河阳当日,我就该当着你祖母、阿孃、诸姊妹的面,奸死你。” 阿杳犹自骄骄,“现在后悔岂不是晚了?” 崔辙抱起她,拾阶往亭中去,“不晚。” 杳娘挣扎尖叫,“子奸父妾,你找死哉?” 崔辙低首,隔着透明罗襦与浅红袔子,含住她一粒乳头,含糊问:“你不就喜欢为女人造反的男人?” 崔辙成宣一句,引自国语赵文子冠。 下一节野合哦! 嚣焰烝烝 阿杳的头忽地一偏,呀地叫起来,曳着娇惘的尾音,半是呻吟。欲躲闪,但双手就缚,小圆臀被崔辙牢牢捧著,花心迫张,哽咽泣涕地吞下他的巨物。 略一抽动,她便娇呼。 崔辙被她的纤径绞得美妙,仰首闭目,陶醉片刻,方一下一下,用力冲撞起来,“你再大声些,才好招徕观众。” 阿杳痛兼恼火,“哪里是我要叫,都是你粗鲁。” 崔辙得意地笑,“你只管叫,这宫中人人惜命得很,哪个敢撞破这种事。便是闻声的,也早掩耳仓皇了。” 阿杳稍稍放心,“你轻些,我要死了。” 崔辙越发入得猛,入得深,“死了才好,正是要奸死你。”忽然撩起她的裥裙,蒙住她的脸。 她吓一跳,闷闷地问:“你又抽什么疯?” “你还记得那天?” * 王氏兵败,帝师入河阳。尽管天子预先遣精兵防护靖西郡王宅,再三 分卷阅读5 厉申将士不得擅闯,崔辙终究一身血甲,杀气腾腾突入。 王氏经营河西数十载,宅邸深深,屋宇森严轩阔,在改天换日的当时,春庭寂寂,不闻人声。 崔辙直奔宅深处,寻觅司马京,欲结果之。 彼时崔攸篡周,垂拱已五载,中宫犹虚。为他诞育三子的霍氏,仅获封昭仪。帝心之所系,不问可知。 霍氏所生三子中,以次男辙性格最冲动,行事最无所顾忌。不惜一死,也要除掉这个威胁他们母子前途的祸患。 在一栋精致的碧窗高楼的顶层,他看到书架的夹角处,蜷缩着一个娇小的女子,青金裥裙蒙面,瑟瑟发抖。 * 软风送来细细的音乐。 崔辙犹在顶撞。 阿杳一声高,一声低地呻吟,仍不忘懊恼,“筵开了,开始联句了。欸,你还有完没完?” 崔攸中年后,开始喜欢各种头脑风暴式的文学游戏,每宴必召集文学士赋诗联句。 崔辙见她对子思父,大怒,射得她满满,拔出,捧杯一样捧着她的臀,欣赏那泵浆的红肿花心,“你这里面,可是斟满了霍氏贱种啊。” 阿杳不耐烦,“既不打算先奸后杀,快放我走吧。” 崔辙悠悠扯落她的罗袜,替她解裙脱襦,将她剥得与己一样赤条条,并肩躺好,“急什么,咱们一起晒晒太阳。” “你——!” 少时,远处忽然喧腾起来。 脚步声近。 崔辙晓得是己之侍从,漫声问:“栾大,怎么了?” 栾大禀道:“大王,陛下昏厥了!” 心上疤 崔辙一度以为事发,皇父是被他气晕的,心虚虚,与母兄会合后方得知,天子是在剑舞短歌行时一头栽倒,乐极生悲。 崔辙赶到时,崔攸已被抬到承露楼上救治,有皇后、宰相和近侍陪护。霍徳妃在楼下一小阁内,太子轼、嶷王轨守着她。 “阿孃,耶耶如何了?”崔辙问。 霍徳妃摆首,“尚无消息。”又顺口叮嘱儿子们,“非常时,尔等言语行动都要谨慎。” 天子暴病,可能就此去了,那对太子轼再好不过,国赖长君,皇后腹中儿再嫡,也无奈时势何;但如若康复,太子兄弟稍露不轨之迹,以后气候风向全变了。 崔辙瞥太子轼一眼,冷笑:“阿孃的训戒,儿子与阿轨谨记。大哥您是不必担心的,此时他只有更尊敬、体恤司马孃孃。” 霍徳妃面上蓦地霜降,瞪他一眼,“再胡吣,割了你舌头去!” * 楼上,崔攸已苏醒,饮过一盏浓茶,不仅精神恢复,连酒意也消了。医士等见情况稳定,联袂揖退,留他与皇后独处。 他将阿京抱到膝上,款言压惊。 阿京泪滢滢,“你倘或不醒,我就糟糕了。” 崔攸笃定道:“未进朝食之故尔,非痼疾。便是真有疾,不把你子母安排妥当,我怎舍得闭眼?” 阿京不言,一手按在他心上。 那里有他最凶险一次受伤留下的疤。 新婚之夜,阿京以为睽违多年,生疏,兼入宫非己愿,不想立刻与他燕好,他却坚持要敦伦,市井无赖一样脱衣赤膀来捉她。 瞥见那狰狞的疤,阿京忽然就泥足、泪目。为了这一夜,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二十年间几经生死。 初举事时,连崔氏本族都加入了四方诸侯对他的围剿,情况一度危殆。被软禁河阳的阿京,以为自己最终会等来他兵败身死的噩耗,不想他竟杀出一条血路。 浪漫而残酷的佳话,不止涂炭苍生,也浸透了英雄个人的辛酸。 除却自幼以来的亲情,阿京彼时仍不确定自己对他是否有男女之情,但崔攸用铁血证明:他是世间最爱她的男子。他虽千万人我往矣的一意孤行,在一瞬间,击溃了她企、鹅、号②7④⑦3①①0③7幼稚任性的心防。 任由他抱上榻去,暴风骤雨般地占有。 额手兴庆 厨下送了小食来,与天子果腹。 阿京亦馁,问女飨要了自己的牙箸,从他的盘子里搛起一片蜜汁肉脯,慢慢咀嚼。 崔攸的目光被箸头的金流苏吸引,忆起她儿时梳环髻,常插金步摇。 阿京见他发怔,以箸击盘缘,乃歌曰:“诀肥豚兮就釜汤,燃薪兮被烟火,滋味透兮悬高梁,蜂浆浇兮入君肠。昔在圂兮虽快乐,不若为天子腹心兮意扬扬。” 崔攸笑喷,“哪里学的新样淘气!” 阿京一本正经道:“阿兄近来文雅,必得歌咏佐餐,方能下食。妾乃勉力为之,胡为乎笑哉。” 崔攸遂忍俊,“阿兄不笑了,阿兄赏赐你。” 阿京却摇头,“今日是阿兄生辰,还是我贡奉阿兄吧。” “贡奉什么?” 她舌尖舔粉唇,斜睐他,“晚间再话。” 崔攸会意,心中如风柳拂池,涟漪漾开。手抚她蓬蓬腹,道:“雒邑将竣, 分卷阅读6 我已召十六郎回京,为中书舍人。” 十六郎即阿京堂弟司马植。司马氏因抗商,与王氏同受打压,在新朝颇不得志。族中最出息的司马植,为将作大匠,受命监督雒邑新都建设。 阿京与这个堂弟虽投契,对他评价却不高,“阿植只会顽,哪里是当宰相的料儿。” 中书舍人为储相,早晚揆台省。 崔攸却道:“他的顽,也许是韬晦。” “你只提拔司马氏子弟,阿妗会不高兴。” “霍林空出的位置,我予了王家九郎。” 霍林乃徳妃胞弟,为民部尚书有年,新因贪黜职。 阿京半开玩笑地额手,“王氏的二千石,总算又续上了。” 所谓旧族,累世二千石乃其最主要之标志。一旦长期远离中枢,阶层下沉不可避免。这也是王跃空夫人着急为家中子弟奔走的原因。 崔攸望着她的笑颜,顿了顿,又道:“还有,吾已下恩诏,皇甫世勋免罪出狱,除纳言。” 诸君想当了然,本篇一个主题是伟大爱情的炮灰。后面还有岑婕妤出场。冲王之母伊夫人的故事《雪似故人》大概会独立成篇,也可能作本篇番外。总之,崔二十一和阿京一生制造炮灰无数,我真不知道你们还会喜欢他们多久。 幽曲暗 素光殿得闻,又是一番惊疑猜度。 霍徳妃从来理智,但在霍林失官一事上,关心则乱,有些耿耿,“又不是什么大罪过。我以为过些时候,陛下会复他职,不想教王家占了便宜。” 太子轼生在一个讲究门庭的时代,乐倡外家一直是他的痛点。霍氏骤贵,有暴发心态,目中无法纪。他鄙夷,而又怒其不争,“阿舅每生事,耶耶皆宽宥之,而不思悔改,终有今日。怪得谁?” 崔辙虽也引外家为耻,却看不惯哥哥自恨,“世家有族田祖产,不依靠官俸生活,不贪,非是因为他们生来高尚。阿耶与舅舅高官,却少予他宅田恒产。京中薪桂米珠,他一家老小要维持体面,自然捉襟见肘,不足,则难免行偏颇事。” 太子轼道:“贫士无祖荫,当贵德行,为贪墨事,是自甘堕落。” 崔辙鼻子里哼一声,笑道:“大哥,你还没看透?这是阿耶有意为之。故纵舅舅贪,抓把柄在手,以便随时可以黜落。阿耶为政虽重用寒庶,骨子里仍存门户之见。尚不知司马孃孃生男生女,就开始起复旧族,为她铺路。” 霍徳妃想到皇甫世勋,问:“那皇甫氏沉沦久矣,也不算旧族吧?” 崔辙道:“不算旧族,却是司马孃孃旧人。皇甫世勋同耶耶一样,少年时都曾在司马都督府中为掾,受过皇后之父的庇护。而今耶耶为皇后故释其出囹圄,委以大官,他怎会不尽心报答恩主。” 嶷王轨听次兄辩得有趣,忍不住插口,“那万一司马孃孃生女呢?” 崔辙爱怜地揉揉幼弟的大脑门,笑道:“你日日同阿乘顽,没留意他新多了一个老师?” 阿乘即岑婕妤抚育的冲王,为早殁的伊夫人所出,是今上第三子。 “阿孃,”只听崔辙问霍徳妃,“你还记得郭氏因何得幸,阿乘因何出世?” 道远且阻 郭蒲桃得幸,是在明娟生下长男轼之后。 蒲桃的出身,较明娟更微贱。她的前夫乃崔攸军中伙夫,昏暴而嗜赌,逢输时,便以妻之肉身偿账。蒲桃丰肌而美艳,有校尉欲夺之,乃鸩其夫。 法曹参军决狱后,奉崔攸之命,送蒲桃入其帐中。郭氏所被恩宠,渐出于明娟之上。 彼时,燕府军二度攻下东都,形势于崔攸有利,他却陷入躁郁中。他心心念念的司马京,已被王、马两家幽囚河阳,那意味着他必须攻克两京,拿下河西,荡平中州,方能夺回所爱。兴兵近三载,战事在伊洛陷入拉锯,始终不能破潼关,而他两度负重伤,几乎丧命。 今生无望的宿命感萦怀,他头风频发。 当他病剧时,惟明娟敢近身为他侍疾。一切是她做熟了的,默默地操劳,明知他是为别个女子委顿至斯。 崔攸心情好转,命她:“唱支歌吧。” 明娟是吴女,擅吴歌,缠绵的歌词,自多情的喉咙啭出,“夜深人无寐,披衣立中宵。天上星迢迢,井中月摇摇。” 崔攸的手,探入她怀中,握住她襟内一片月。 久违的粗糙,令人心折的力度。她情不自禁仰起头呻吟,脖颈抻得修长,像月下修炼的狐狸,渴望飞仙。 再次怀孕,令崔攸再度疏离。 他先是纳了自乞活军中救出的江陵名姝岑寂,又在东都宫中宠幸了天真烂漫的小女算子伊篁。 * 忆及伊篁,徳妃忍不住爱抚幼子崔轨,“伊女算生阿乘,产难而夭,才十七岁。你们阿耶心中愧疚,对剩余姬妾和蔼起来,这才有了阿轨。” 今天本地天气真好, 分卷阅读7 仿南朝赋诌一句:南薰骀荡,芽绿金胶。 旧雨繁 天子飞脚,将一块镶玉缀穗的猪胫骨踢出门外。胖乎乎的小犬以为他在逗自己顽,乐颠颠越过门槛去拾。 天子又吼道:“我要去太白山,拆他的茅草屋!” 皇后笑,“那恐不易办,你几天回来?” 鼎革后,王宗弼随宗族迁回西京,谋了散骑常侍的差事,并不来上班,隐居太白山下炼丹修道。王氏这一房,两京宅田丰饶。宗弼的太白别业,乞活军烧过一回,突厥又烧过一回,竟未成焦土。崔攸去拆,没十天半月不能毕功。 崔攸于是更张,“那我就去踢翻他的丹炉。” 阿京阻之,“不要。小舅舅答应,炼出仙丹来,与我几丸呢。” 崔攸冷笑,“我教你做到人间的皇后,他无此能为,便许诺你飞仙,说到底是没本事。” 小犬拖着骨头,到阿京身旁求搔颈,用脑门拱她的掌心。 阿京道:“胜在听话。我昨天叹一句‘长铗当归兮,居无犬’,他今日便遣人送来一头。” 崔攸拾起小犬,交与青衣阿蟠抱走,“这东西绊脚,我是想你生下孩儿后再养。”说到珠胎,他又得意,“老王得知你怀上我的孩儿,不知灌了几坛子酒浇愁呢。” 阿京无语,“你消停下吧。前月贬元八的官,坊间便有人议论你挟私。天子心胸,针眼样小。” 崔攸不由得笑,“元八出京前还请见,辩驳说当年是你撩他。他的胆子,才针眼样小。我若存心整治情敌,怎会释皇甫出狱?” 内侍恰于此时报,“皇甫纳言在花萼楼候觐皇后娘子。” 宫娥抬步辇入。 阿京扶着侍婢登辇,问崔攸,“阿兄何不偕往?” 崔攸酸溜溜道:“恐妨碍你们说梯己话。” 步辇出了柔仪殿,中途遇太子轼,器宇颇类崔攸当年,而无其悒郁。身后两侍从,捧着许多青帙卷轴。 阿京答崔轼礼,问:“太子何往?” 崔轼笑禀:“孃孃不是欲观新都皇城宫室图册,我专送了来。” 阿京亦笑,“一起来花萼楼吧。” 王小舅舅近况。 秋茶世味 花萼楼下轩内,岑婕妤携冲王乘先至。阿乘搬出今春的牡丹图册,请兼任他王傅的皇甫世勋欣赏。 太子轼每见崔乘,都不禁关注。 据说这是皇父有感于“霍氏所出种劣”,亲择上宫嘉媛,特意制造的具华族血胤的宁馨儿。 皇后有孕前,崔乘曾得旧族拥戴,对他的储位构成相当威胁。而今么,大家都成了皇父眼里多余的孽子。太子轼对崔乘的敌意也有所消减。 宾主寒喧过,各自落座。 阿乘拎壶,为在座亲长斟茶。到崔轼时,招呼哥哥殿下,露出一颗颗洁白的小牙齿。血统纯粹高贵的他,如果说与霍氏贱种有不同,那便是这明朗无阴霾的天真。 岑婕妤虽出身江陵经学世家,学问比肩大儒,对养子的教育却完全放任,纵他小雀一样,在宫苑里飞来飞去。 皇甫啜茶,眉头微皱。 皇后瞥见,问:“苦?” 皇甫笑道:“秋茶总是苦的。” 阿乘拎糖罐过去,给他加了两匙麦芽糖浆,“还要不要?” 皇甫护住盏口,“够了,够了。” 在座皆笑。 皇后又问:“纳言家中,李夫人等都好?” 皇甫平静道:“皇后娘子或许还记得,吾当前周末,因太孙寀一案牵连入狱,未及受勠而乱起。乞活劫掠上京,开牢狱纵囚徒。吾趁乱归家,只见残垣焦土,妻儿不知去向。” “后来再无音问?” 他摆首。 皇后沉默片刻,问:“那您恨我么?” 太孙寀血溅南阙,崔攸兴兵叛周,中州饥民为乞活命揭竿而起,突厥趁乱南下,西京两度遭劫,燕庐旧战场至今白骨森森,人烟杳无……一场王朝战争下来,亿万生灵涂炭,肇始一切的轻佻少女,却依然高高在上。 “怨天尤人不是我的处世之道。”皇甫如是答。 皇后兴起,又问岑婕妤:“岑娘你呢?” 岑婕妤从无诳语,老实答道:“如此心平气和与您对坐,连我自己都感到纳罕。” 兰台误 前周泰康三十一年,江陵岑夫子若谷,应帝室之邀,前往西京兰台讲学。 值此学术生涯高光时刻,他虽不好名,仍感到无限欣愉,有闲心同小女儿开玩笑,“为父此行,主要是为了阿寂。两京俊彦多,兰台才士集。倘有小子看得过去,阿寂可不做北宫婴儿了。” 若谷无子,平生仅得三女。两个已出嫁,惟季女阿寂当摽梅之年,无于归之志。溺爱的父亲将之归咎于本乡子弟质量差。 阿寂正替父理书箧 分卷阅读8 ,闻言翻白,“阿耶此行,若能把婴儿子抛售出去,再取个小娇妻回来,可谓功德圆满。” 两个姊姊因为父亲要出远门,亦来帮忙收拾行李兼送行,听小妹与父亲没大没小互嘲,咄之:“到了上京还这样说话,岑家女儿脸面要被你丢光了。” 若谷趁机告状,“昨日求阿寂帮我誊抄书稿,她大不耐烦,摔笔在案,‘我自己还有文章要写呢!’” 两个姊姊狂笑。 二姊捂着笑疼的肚子,半晌喘过气来,“我想早晚间,阿寂也要赴兰台讲学了。” 岑寂不服气,“焉知我不能?女子垂帘授业,古有先例。那日耶耶认不出商鼎上一个字,还来问我着。” 若谷续道:“多亏阿寂指教,我才识得那个字。” * 兰台高阁内。上至天子王公,下至部院小官,悉来听讲。 岑寂注意到崔攸,却是缘于他身旁的小女童。那样庄重肃穆的场合,他竟携小孩来。那小孩手里,还牵着一头白毛大犬。 阿京时方九岁,身形娇小,肌理q27 47 311037糯米白腻,眉目婉约秀致。对岑夫子的学术完全不感兴趣,时而“阿兄,喝水”,时而“阿兄,肚馁”,出声干扰。 稚音细小,但在寂寂华堂内,如珠玉坠地,其声玎玎,引人侧目。 崔攸并不阻止她喧哗,更无责备,每她有所求,便从广袖中变出水瓶或小食喂她,高傲的神态中,不觉流露出纵溺。 岑寂当时想,待啾啾稚童这样温柔用心之人,一定是个恺悌君子。 北宫婴儿、婴儿子:战国时齐国的一个孝女,后来代指终身不嫁,留家侍奉父母的孝顺女儿。见战国策赵威后问齐使。 八千里路 茶罢,太子轼向在座展示雒邑宫室苑囿图册。先将主卷亘铺于条案上。漠漠雪纸上,有纤细墨笔勾勒的一簇簇建筑平面图。 崔乘急忙忙找,“哪里是上阳宫?” 他生而丧母,对有关母亲的一切都好奇。而他的生母伊姬初为上阳宫中女算子。 崔轼指给他看,“这里。此为西上阳宫,翰林院所在处。” 岑婕妤指另一处,问:“这是新十六院?” 崔轼颔首,择一小卷展开,“阿耶的意思,十六院为宫眷居处,构筑务必精致。此为婕妤娘子绮阴院之详图,距连通西上阳宫的虹桥不远。娘子去翰林院、东观都是极方便的。” 岑婕妤微笑,“我更好奇皇后娘子的景明院。” 景明院之详图,只比主卷略小。其占地与他院相仿,惟布局精绝,反映到图纸上,更细致入微,连庭前花草、廊下琅玕亦历历如画。 阿京托腮默观,无评论。 岑婕妤侧首瞥见,猜度:她大约在想,也不知有无福气入住呢。 今上自受禪初,即破土修雒邑,表面上是为新朝营建新都,其重中之重,却是十六院中这一处小小爱巢。 不知情者目睹司马氏之病弱,一定以为她受过怎样的重创与折磨。 事实上,整个战争期间,司马京一直隐居最安全的河阳,有溺爱她的阿姨、阿舅庇护。小不如意闹脾气,便绝食数日。别人一句逆耳之言,一次不经意的怠慢,于她都是天大的冒犯。 她生来金尊玉贵,得万千宠爱,不曾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不曾经历过慈父被屠,血溅裙襦的惊惧;田园被毁,数代人积聚的图书典册为暴民付之一炬的凄惶;辗转乞活军中,遭无数野人村夫强暴的麻木;故意滚下楼梯,堕掉因奸受孕的孩儿的绝决…… 有过这些经历的岑寂,偏偏康健如松,自信可以活到八十岁。 雏凤生 皇后晨起,见天子在她的书案上办公。他没去朝会么?继而恍然,他是朝会后又回来了。 距午食还有半个时辰,女飨端来一盅酒酿蒸鹌鹑,与她垫腹。 皇后拈起一条鹌鹑腿,问皇夫:“阿兄今日怎这样闲?” 崔攸一指她案头尺素,“老王早间头颈痒,又递书进来,我想知道他写的什么?” 阿京启信览毕,仍叠好放回去,“无他,约我私奔耳。” 崔攸急了,“我等了这样久,一定要知道。”拿过信,偷眼见她无不怿,乃阅之。 王宗弼只写了一句:启至尊,臣非嫉妒,心忧斯人玉体安康是也。 崔攸沉默久之。 皇后啃完鹌鹑,将盅子推给他,“阿兄喝汤。” 崔攸问她:“京京,我令你抱病怀珠,是否太自私了?” 女史报:“王才人请见。” 阿杳入阁,见崔攸也在,含情凝睇行礼,蜜丝丝唤“姑丈”。她既为御妻,仍如此称谓,要的是有乱伦快感的暧昧。 崔攸问:“尔来何事?” 阿杳抿唇笑,“妾欲与姑姑私谈。” 阿京遂引她去楼上妆室,一边由女婢侍候梳妆,一边听她陈情。 分卷阅读9 阿杳亦拿过杏色蔻丹,殷勤替她涂甲,“姑姑,你同姑丈商量,将我赐给太子吧。” 这妮子太滑头,阿京不得不加小心,半开玩笑问:“你这是要效杨妃明皇故事,来个曲线救国?” 阿杳捧着她的手,吹气令蔻丹干,“哪里!是觉得姑姑先前提议在理,谋个退路而已。” 阿京想了想,直刺:“你一直和敏王勾勾搭搭,为何要去东宫?” 阿杳心中一惊,才知姑姑看似惫懒不管事,也是有耳目的,从容辩解:“太子早晚会登极的呀。我做惯了天子御妻,才不要做诸王小妾。” 见阿京沉吟,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乞求,“姑姑,好姑姑。” 阿京只得答应,又规戒之,“凡百事,我和姑丈能姑息的,都不会同你计较,但这究竟是宫中险恶之地,想想以前朝代,出过多少惨祸。你行事,不可过于放诞。” 阿杳心愿得遂,嬉笑颜开,“我都明白。” 不久,天子下诏,赐才人王氏为太子孺人。 * 当年腊月,皇后分娩。 崔攸在外间坐立良久,听阿京转侧呻楚,心如猫抓,至天微明时,闻得一声细弱婴啼,才舒一口气。 王跃空夫人崔氏盛妆,在诸贵妇女官隆重护佑下,抱婴出来,“皇后疲累甚,已安眠,有医士守候。恭喜陛下得公主。” “公主?”崔攸错愕。 崔氏亦以为憾,“公主也还好了。” 崔攸笨口笨舌地解释:“公主当然好,只是我以为会是皇子。”他前四个孩儿,都是男孩,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他小心接过锦绣襁褓,凝视女儿。 初生婴儿娇软瘦小,却也是热乎乎的,很有生命力,胎发犹湿,眼皮微肿,隐隐看得出清秀模样。 他心中爱意泛滥,眼眶发热,随口取了小字,“这是吾家阿五。” 大名么,仍是预先想好的崔辂(音“路”)。 崔啊呜:出生来热热身,准备谈恋爱。我条件这么好,桃花运不会差。 潼关清荫 潼关东驿。 古槐清荫下,阿杳手扶孕肚,头昂起,看小黄门骑坐丫杈上,将一串串槐花蕾带叶折了,抛下来。有宫娥挎着扁篮捡拾。 “这是要蒸槐花饼?”崔辙不期然至。 阿杳迅速瞥了一眼驿楼方向,“此间耳目多,你顶好离我远一些。” 崔辙趋近,伸手摩她鼓肚儿,“你这身孕来得不早不晚,我阿孃、大哥怕是早已起疑了。” 阿杳口舌好斗,自不肯相让,“是么?怪道我身躯如此笨重,太子仍夜夜来痴缠,原来是变法替我下胎。” 崔辙闻她与太子燕私事,心中不快,“你这淫娃冶荡起来,连圣人见了也要脱袴子,何况我那假正经的哥哥。” 阿杳于是手捻乳尖,令其激凸,戳起薄薄的绛纱衫,偏头轻笑,“殿下可要脱袴子?” 崔辙瞥一眼不远处若无其事捡槐花的宫娥,“你——!” “我就是喜欢为我造反的男人。你与其在这里唧唧歪歪,不如赶紧去造反。晚了,君之孩孩就要唤君之兄兄作耶耶了。” * 霍徳妃与太子轼在驿楼窗前,隔着千花万叶,居高临下,不巧真看到了这一幕。 徳妃气郁,“你真该约束一下王氏了。” 崔轼目睹次弟爱而不得的气急败坏,其实有些快意,“杳娘只是淘气,行事并不离格。何况,我们眼看着是阿辙主动上前纠缠她。” 说不出口的是,他继承了皇父的趣味,私心偏爱这种天下男人都觊觎的祸水红颜。 “她腹中儿——” “——是阿辙的也无妨。” 徳妃转首骇视他。 崔轼笑道:“他的与我的,本是同一脉骨血。” 徳妃叹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先前陛下赐王氏与你,我还疑心……他有意挑拨你们兄弟不和。” 崔轼诧异地看母亲。她是个痴情女子,极少如此诛心地揣度崔攸。 徳妃避开儿子的视线,继续道:“他以皇甫世勋为冲王傅,已微露培植阿乘护佑中宫的意思。便是司马氏不治,她的女儿依然是天子心尖上人。” 皇后的病情,一向是帝国机密。病弱的她生育不及半载,天子就急忙忙迁都,令人不禁揣测:这是天子欲赶在她玉殒之前,要她亲眼见证这个为她而兴的王朝之新都的繁华。 金盏露 东驿之旁,别有一处新修的小行宫。帝后并侍从暂栖于此。 午后,天子坐于甘棠树下,读庄子。皇后头枕其股,垂睫暝目,享受駘荡南风的吹拂。 崔攸抿茶润喉,俯身吻她额上花钿。 她矆然启目。 崔攸立时保证,“再不咻咻京京了。” 阿京笑,“犬性难改,其谓阿兄哉?要如何,便如何吧。” 崔攸遂与她接吻,慢慢压覆她,手侵 分卷阅读10 入领襟,揉玩其乳,带出她声声细碎的呻吟与娇喘。 阿京忽推他。 “嗯?” “又在哭。” 崔攸侧耳凝神,果然听到阿五飙啼,拊手笑评:“好嗓子!好听!” 阿京瞪他。 崔攸替她整衣理发,吩咐:“抱公主来。” 阿五四月大,粉嫩嫩而圆滚滚,似一头小豚。因崔攸常抱她,更熟悉,双颊泪漉漉,向他投怀。 阿京恐过病气给女儿,亦不愿留太多记忆与她,将来徒然伤感,有意保持距离。 王孺人遣婢送来槐花蒸饼。同时,内侍报王散骑请见。 王宗弼道士打扮,颇具仙风,手拎一瓶酒至,乍见阿京病骨支离,眼眶发热,转首见崔攸怀中幼婴,胸中又是一震。 他以为会见到另一个阿京,然而Q274 7311037阿五生来就是她自己,非母亲之翻版。母与女,各自独一无二。 阿京请他身旁落座,“小舅舅,你也去雒邑?” 王宗弼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崔攸听了耳朵刺痛,“她丈夫女儿在此呢,你多少放尊重些。” 王宗弼哼一声,“我就是太自重,才教京京毁于你老狗之手。”从女飨讨来阿京的嵌七宝金盏,斟所携瓶中酒给她,问崔攸:“还记得这个酒?” * 上次三人潼关饮馔,还是前周泰康三十二年。 燕州总督司马兴周病逝,其妻王珮绝食死。王宗弼奉堂姊内舍人王環之命,赴燕州接十岁的遗孤司马京到京中居住教养。 继任总督的崔攸难舍旧府主弱息,长亭短亭,一路护送她到潼关。 阿京看出王宗弼和崔攸对她因怜爱而百依百顺,便加倍任性。听人说槐花可以食用,闹着要吃;又见驿丞端来本地特产清酒,亦要品尝。 王、崔拗不过,只得用荔枝壳大小金盏斟了半盏与她。她饮毕薰薰难受,醉梦里哭闹,崔攸抱她在室内来回踱步哄慰。 夜半,烛焰跳,王宗弼惊醒,恰见崔攸守在阿京榻边,偷吻她胎发茸茸的额头,有不合时宜的情人绸缪意。 泪颗无数 两京之间的辇路,亦经过拓宽加固,可容皇后特制的牛车通行。路侧杂植槐、紫藤、辛夷、玉兰等芳树,以便旅人四时悦目沁鼻。长短亭与驿站亦粉饰一新。 牛性从容,牛车迟缓,踏着碎金子般的日光,悠悠前行,像从一个永恒走向另一个永恒。 了解皇后脆弱健康的人,心中都有种紧迫感。 雒邑遥遥。 恐怕来不及了。 连太子轼亦问皇父:“要不要换马车?” 天子道:“司马孃孃经不起马车颠簸。” 说话间,皇后牛车又停了。父子俩正诧异,女史来禀,“娘子兴起,叫了一出傀儡戏。” 两京道上,客旅络绎,除了驿亭,还有许多食寮酒肆茶舍迎来送往,常有歌姬百戏艺人在座间娱宾。太平时节犹繁盛。 阿京自少女时起,便爱走两京道。十岁到十六岁间,每年去东都看牡丹,启程比别人早,到得比别人晚,恨不得每间客栈都住一住,每家寮肆都尝一尝。 “一定是老王撺掇她。”天子妒道。 那些年,他被总督之职绊在燕地,只有一年一度的朝觐时,才得与阿京相见。而王宗弼却顶着秘书郎的闲职,日日陪伴在阿京身边,每年东都看花之行,亦是他以长辈的身分护送之。芳草离离的辇路上,留下多少独属他舅甥的回忆。 两父子也去皇后暂憩的路边亭,见一个四十余岁的灰衣男子,两手各操纵一个傀儡,在亭中演剧。 崔攸一来,阿京便妲己似的,伏到他怀中,看似媚君,实则虚软无力。 崔攸看了一阵,不明所以然,问阿京:“这是什么故事?” 阿京道:“是晋武帝杨皇后死时事。” 崔攸觉得晦气,当那人来讨赏时,便挥袖斥之。 阿京直身笑道:“不要小气。”拿出一枚玉京仙楼式样小金锭,亲付与之。 那人接过,置于袖中,再出手时,寒光一闪,匕首直朝阿京刺来。 崔攸不及回应,太子轼横里冲过来,替皇后挡了一击,反脚踹翻刺客。 卫士挥戟上前。 崔攸遮住阿京双目,“不要太血腥,拖到僻静处处置。” 阿京却拨开他手,喊:“等等!”问那人,“为何如此?” 那人道:“泰康三十九年,燕州总督崔攸反,朝廷强征兵,将吾自吾妻病榻边捉走。七年后,吾得以返乡归家,见榻上一具骷髅,吾妻也,榻前一堆小骨头,吾儿也。” 翡色珮 伤口已愈合,结了血痂,像一块暗翡色的玉珮。 崔轼脱衣时,目光落于其上,顿时温柔了几分,几乎有些怀念那已消失的疼痛。 阿杳瞥见,气噎,“你也爱她。” 崔轼动作稍一滞,又徐徐解袴带。纨袴委地 分卷阅读11 ,露出皎洁雄健的男体,阳具翘然,端头垂涎丝。 他凑近,以指抬起她的下巴,边吻边道:“谈不上爱,至多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吧。” 阿杳恨恨甩开头,“你们这些不可理喻的男人。” 崔轼不以为忤,啃噬她柔长白腻的颈,“她一病至斯,你们这些嫉妒的女人,也居功至伟吧?” 阿杳道:“与我何干,都是荔娘。” 荔娘为司马京堂姊,王宗弼之故妻。 “她做了什么?” “偷置病瘵儿的里衣在京姑的衣箱内,事发,受到環姑祖母训斥,愤而自尽。” 崔轼不能理解,“也值得去死?” “长辈忒偏心,男人又没良心,气不过吧。” “男人没良心,你这是暗讽谁?”崔轼轻笑,手指探入她腿心,“咦,你的水呢?” 杳娘之美,在其多水,稍一撩拨,便汪洋成泽,阳具纵送其中,如龙游江湖里,逍遥煞。 阿杳冷哼,“心中有恨,则口燥唇干耳。” 崔轼竟入之,“虽涩亦美。” 啊——啊—— 阿杳禁不住,口中逸出呻吟。 崔轼拍拍她肚皮,“真是碍事。” 阿杳白他一眼,“自己的骨肉也嫌?” 崔轼抽送着,喘息着,“都怪它,我想痛快奸你一回,也不能够。” 他的硬热,极得她意。 阿杳阖目,想象是崔攸在动作,花心吞吐,蜜泉汩汩,口中呢喃浪语,被他阳精一灼,险些喊出“姑丈”来。 而今他是她家翁,意淫起来更带劲儿了。 观风行殿 嶷王和冲王受邀试乘观风行殿,十分跃跃。 行殿由牛牵引,滑行于预先铺设的轨道上,自景明院启程,先到绮阴院接阿乘,又到绛阳院接阿轨,然后绕迎阳、翠光等五湖,经十六梨、十色桃等果苑,抵牡丹圃。 各色牡丹,或含苞,或绽放,似五色的花海。 两个皇子笑闹着下殿去,到花海中追逐。 行殿的复制者,也即前将作大匠,今中书舍人,皇后堂弟司马植命开轩,又操纵摇杆,将阿京的坐榻移到轩下。 崔攸坐在她身侧,权充她的人形隐囊。 阿京披发,未梳妆,仅著藕丝睡袍与白绫袜,倚在崔攸臂间,少抬首,仿佛脖颈已负荷不起头颅的重量。 司马植道:“姊姊,你看牡丹。” 阿京抬睫,蚋声问:“有软条黄么?” 司马植道:“软条黄在前周就稀见,二十年兵祸下来,遍寻不着,想是已绝种。倒是洛川伊氏进贡了一本赭木,姊姊看了一定喜欢。” 阿京直身眺寻,“在哪里?” 牡丹圃广达十数亩,眼望不及。 崔攸遂唤冲王,“阿乘,撷一朵赭木来。” 冲王乘为伊氏甥,自然认得外家之卉,拣饱满鲜艳的,摘了一大朵,到阿京跟前单膝跪下,笑盈盈奉与她。 阿京觉得花朵沉重,几乎失手掉落。 崔攸连忙接过去,捧至她鼻端,“香?” 阿京笑着点头,“昔隋煬有袁宝儿司花女,今日我有阿兄司花郎。” 阿乘道:“才刚我看到一本飞来紫,正含苞,大约明日就开了。” 崔攸便问阿京:“明日我们来看?” 阿京答:“好。” 崔攸见她倦怠,抱她到卧席上休息,将那朵赭木放在她枕畔。 阿京的梦里,无数软条黄怒放,香风浩荡,吹拂她额前茸茸胎发与金钗上的流苏。她看自己的手,白皙奶胖,是女童样,再看足上,履头缀着金蝴蝶,双翅颤巍巍。 她深吸气,牡丹芬芳香彻肺腑,许久没有这样清爽舒畅的呼吸了。然后迈开小腿,向花深处、梦深处奔去。 恍惚听见崔攸问:“京京,喝水?” 她裙袂飘飘,头也不回,“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