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娘子》 分卷阅读1 书名:茶肆娘子 作者:姜剪 文案: 陈镜娇一朝穿成惨死女配,为避免悲剧重演,她决心远离世俗,用茶馆发家致富。 茶肆修葺简陋,煎茶方法落后,茶点更是不值一提? 这都不算事,现代装修搬进去,陆羽《茶经》背下来,至于茶点,客想吃点广式的还是潮汕的,或者西式的? 您说都没尝过,那就都来点,保证一回满意,二回回味无穷。 * 城西茶肆近日红火,这份功劳有日日光顾的大理寺少卿一份。 连账房先生都看出来大理寺少卿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直女掌柜却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赚大钱。 因为茶点好吃所以跟掌柜多说了几句话的同僚:“少卿大人,好巧你也在。” 皮笑肉不笑的晁珩:“本官天天都在。” 同僚:??? * 桀骜跳脱醋王x冷静赚钱直女 1v1 架空历史 关于女主的碎碎念也算排雷 首先女主性格上来说比较佛,除了涉及原则的问题上会立场坚定并且狠绝一些,其他情况下都比较柔和一点。 作者对爽的get点还有杀人诛心跟收买人心,因此女主有些行为可能有些小可爱觉得不舒服。 最后女主也是在慢慢成长起来的,请允许我为她请求一个成长的空间。 谢谢大家,鞠躬~祝大家生活愉快~ 一句话简介:少卿大人,又来茶肆追掌柜呢? 立意:品千年茶文化,弘扬中华精神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美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晁珩,陈镜娇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壹 鲜醇鸡汤干丝 天光乍破,晨钟同报晓鼓层层叠叠敲醒整座城市。 陈镜娇摸索起来,虽困的直打哈欠,但手里仍旧利索地收拾好去了前院。 朝食后,街上人流渐多起来,陆陆续续有客人迈步店内,她瞧今日人不多,干脆亲自煎茶,将手艺传授于人。 “观澜,拿套茶具来。”旁边的侍女闻言动作迅捷,一会儿便端着大大小小的物什一一摆在她面前。 她从柜子里拿了个封地密实的纸包物,甫一打开,茶香四溢,浓郁的香味勾地店里客人皆寻其源头瞩目。 陈镜娇将纸里包着的炙烤后放凉茶饼掰碎倒进茶碾子里,认真碾的细碎,直到茶饼堪堪碾成松花粉状,才进行下一步工序。 她拿起一旁的茶罗子。茶罗子不小,显的她的手格外娇小玲珑。尔后她将碾碎的茶屑倒入茶罗子筛了两遍,留下最细的茶粉。 “去取壶存着的泉水来。” 泉水清澈甘甜,但也比江河水难取,因此她取了一瓢小心倒进小锅釜里,用风炉慢煮。 当水面现出鱼眼纹时她眼疾手快捏了盐粒洒进去。 “这叫初沸,此时要加盐。”她说。观澜在一旁听的仔细,忙点头。 “现在二沸,加水。”锅边缘如涌泉连珠冒泡,陈镜娇又舀了瓢泉水放在桌旁备用,一只手用竹具搅动锅里的沸水,另一只手拿起刚才筛好的茶粉仔细洒在沸水中。 很快沸水带着茶叶滚动起来,汹涌激荡,她拿备好的水倒进沸水中,让水压住茶叶平静些。 “二沸加水,不能让茶粉迸出去。” 腾波鼓浪的三沸一现,她将衣袖稍往后一按,提起锅釜立马拿起离火,挨个倒入面前的茶盏中,葱白细腕衬着锅釜格外笨重。 长柄银匙在盏中环回击拂,搅拂产生蓬勃焕发的白色汤花。 “此为‘点茶’,考验技术,高手可将浮沫斟成各种图案,但最基本的是需厚度均匀,看着舒服,你且慢慢琢磨练习。” 茶香溢满店内,一釜茶煎完,她胳膊有些酸痛,便令观澜将茶斟给店内客人,再去拿了些后厨烹的干丝端来。 店内客举着茶盏细细品尝,瞧见她端来一小叠吃食,夹起一点放进嘴里,双眼当即一亮,感叹单:“鲜美至极!” 有一人叫好,其他人纷纷拿起竹筷品尝,无不被|干丝俘获,有好奇者问去:“掌柜,这是什么?” 陈镜娇笑道:“此物叫干丝,豆制而成。豆腐店挑快嫩而不破干而不老的干子,先切薄片再切细丝,经沸水灼两次去除苦味,再借用滋味鲜醇的鸡汁同多种佐料烹调,复合到豆腐干丝里。” “掌柜你这法子妙绝,我在别家从未见过如此之物。”有客人啧啧称奇,“另外这店名招牌也是妙,林隐逸肆,来此茶肆品茗,到有山野自在逍遥那感觉了。” 陈镜娇但笑不语。 她穿越而来将近一年,心路历程甚是复杂,从震惊、痛苦、颓然到冷静接受 分卷阅读2 。 她穿成了书中最倒霉且人人唾弃的女配,争宠失败又被流放,惨死在乱棍之中。 起初无法接受,日日夜夜都盼着回现代,尝试一睡不醒,亦或求神拜佛,甚至盯着后院的水井起了投井自尽的心。 但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晨钟报晓鼓将她一遍遍从梦里敲回,她不得不在这个飘摇而陌生的时空扎下根来。 书中她是商贾之女,士农工商,人皆鄙夷。虽这个朝代的开放程度是以往所有历史朝代所不及的,但商人注定还是与人不同的,因此女配心有不甘,便生了歪门心思,想尽千方百计设计勾引武安候。 与武安侯相配的女主可是国子祭酒之女,书香门第,两人天偶佳人。 女配虽母凭子贵进了候府,但贪心于权贵高位,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甚至构陷女主,好景不长,胎死腹中,人也最终落了个身首两异的下场。 一想到这个下场,陈镜娇便冷汗直流,连忙跟便宜爹要了个破旧的快倒闭茶楼。陈老爹心态好,并没有觉得自己为商便低人一等,反而一直怕女儿受人鄙视而看不开,他打拼半生的家族产业无人接手。 如今陈镜娇主动请缨,可把陈老爹开心坏了,但一听,闺女要的却是个破茶楼,眉头又皱起来。 陈镜娇在现代修茶道也有几年了,也算初窥门径,她不愿接手陈老爹手底成熟产业,也是想看看凭借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能走到哪一步。 于是她接手小破茶楼第一件事就是换了招牌,寻人提笔写下林隐逸肆四字,可惜下笔之人笔锋遒劲有力,反而缺了丝自在飘逸的韵味。 于是陈镜娇待茶楼整修完毕后在门内立了个牌子:若有为茶肆题字可做招牌者,必有重谢。 她寻思这总归会寻到有缘之人,题字嵌合店名,可惜自报奋勇者大都少了点意思,不是差这便差那,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牌子了。 “掌柜,这门口写的寻招牌,可还算数?” 店里角落处突然响起慵懒的男音,她闻声瞧去,看到一玄衣男子坐在窗边竹榻蒲团上,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这男子她有印象,近一月来常见,人少时便在一楼偏僻安静,人若多便去二楼雅阁,不喜人打扰,再加上气质卓然,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让店里的人都机灵些,遇见这种客莫要得罪,今日玄衣男子却来踢硬板,店里伙计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算数,客若题字合我茶肆,自有重谢。”陈镜娇说的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拿纸来。”男子拂袖一挥,店里伙计忙将纸笔递上,他一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头,另一手提笔沾墨,落笔果断,行笔如滔河奔走,所书之字鸾飘凤泊,真应了这身不拘的气质,潇洒至极。 陈镜娇眼前一亮,凑近瞧字,挽在耳后的青丝因着晃动而落下来,发梢轻扫过男子随意搭在膝头的手背上。 玄衣男子本弯起嘴角,脸上泛出得意之情,一寸肌肤突被发梢掠过竟挠人的痒,那发梢还尚带着些清雅的香气,令他猛地正经起来,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坐姿端正清咳一声。 “如何?” 陈镜娇全然沉浸在这字上,完全没看到身旁人的小动作,拿起纸又细细瞧,越瞧越满意,笑道:“下笔如有魂,小店有客题此字,才算真正的林隐逸肆。”美目流转,璨若星辰。 店里的客人本揣着看热闹,听到她如此夸字都纷纷凑过来好奇地看。 “观澜,去拿钥匙开高柜,取洞庭山水月院的水月茶饼来。”陈镜娇对身旁的观澜吩咐道,可话音刚落就被男子制止了,陈镜娇一愣,这人居然看不起她一斤百金的碧螺春? “客可是不喜水月茶?”陈镜娇暗忖,水月茶昂贵且难得,陈老爹一次南下做生意所得不过也不到十斤,皇族贵胄喝的东西,这人居然不喜欢。 “非也。水月茶珍贵,掌柜到是客气了,不过我意并非此物。”男子起身,“我素爱喝茶,掌柜手艺了得,茶肆我定是常来,你这新奇物什也不少,他处见不着,所以掌柜若有新品,告知于我便可,我自来尝尝。当然不会在此处白吃白喝,银子照常付。” 陈镜娇听后抬眼瞧他,与那双慵懒地眸子碰个正着,深潭似要将人勾进去,她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敛衽一礼道:“那便如客所言,本店若有新品定会头几个让客尝尝。” 男子略一点头,“告辞。”将银钱交给帐房先生后便离开茶肆。 凑在一起看字的客人们突然有人“咦”了一声,其余人皆问如何,那人说:“这字迹有点眼熟,你瞧像不像洛阳流传那城门字条的字迹?” “什么字迹?” “洛阳十步杀人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几天就破案了,城门还贴了个破案人的字条,安慰百姓的,不过听说这破案之人好如狄仁杰在世,因此这字条也被人拓下来流传民间了,有人甚至当符咒般贴在宅门上,令小偷避而远之呢。” 另一个客人仔细看字,恍然大悟道:“好像真是,莫非此 分卷阅读3 人从洛阳调到京城了?” “我想起来了!此人名唤晁珩,一个月前确实从洛阳调来京城了,担任大理寺少卿,破案如神不过为人桀骜不驯,不好惹。”那人说完还谨慎地提醒陈镜娇:“掌柜可要小心些,莫要惹上这阎王。” 陈镜娇大脑高速运转,确定书里没这号人后对提醒她的人说:“多谢。” 那边出了茶肆的晁珩溜达着回了大理寺,刚进院里就看到寺丞冲他疾步走来“少卿大人,你可是回来了,寺卿找您许久了。” 话音刚落,晁珩身后突然冒出严厉的声音,“白日懒散,整日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晁珩背过手,拇指轻轻摩挲被陈镜娇发梢蹭过的一寸肌肤,随意道:“查案去了。” “查案?查什么案,京城那几百个许年未解案牍,你是去查哪个了?”寺卿沉着脸,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大理寺少卿,怒气直往头上顶。 “你说说,成日懒散的样子我该如何放心,二十五六了还没个中意的姑娘家,你是想跟这案子过一辈子吗?”寺卿头痛欲裂,想他费尽心思将儿子从洛阳调到京城,也正是帮扶着解决人生大事的。 晁珩却搪塞身有要事要办,脚底抹油溜走,留下寺卿连连长叹。 “等等,他今日怎么不说那句‘就跟案子过一辈子也不错’了?”寺卿猛地停下,跟在身后的寺丞差点没刹住车一头撞上去。 寺卿大惊,“莫非他真有了中意的姑娘家?” 茶肆内的陈镜娇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观澜问她是否着凉,要替她拿个外套来却被她制止,“无事,去叫后厨买些马蹄粉,明日我要用来做一样茶点,名唤荔红步步高。” 第2章 贰 武夷岩茶跟荔红步步高 陈镜娇幼年丧母,陈父痛失爱妻心灰意冷,加之生意繁忙,往往去做趟生意便是一年半载,因此并没有续弦,陈镜娇也是奶娘跟几个仆从拉扯大的,缺失母爱加之父亲常年不在身旁,铸就了她极端片面的想法。 不幸的人有时也在铸造不幸,她想起女配构陷女主狠下毒手,只感叹,这次她要做个与世无争的好人。 这么想着,她俯身从厨子去果贩处买的荔枝中挑出几个各大圆润的,用指甲轻轻掐开外壳却不破坏白润的果肉,将荔核挑出放在一旁,荔肉倒入钵中用臼杵捣碎,留下透白的荔肉汁液。 荔汁混合高山红茶泡煮,做成荔枝红茶汤。 陈镜娇将茶汤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倒入马蹄粉、白糖跟鲜奶,做成奶糊,剩下的茶汤与白糖跟马蹄粉糊煮成茶汤糊。 接下来分层蒸熟,奶糊一层在下,娇白滑润,茶糊一层在上,带着红茶的颜色却透亮,从侧望去,白红相间,层层叠叠。 放凉后她用刀切成五瓣花的形状,摆在圆盘中间,又剜下一块白糊放在茶汤花瓣中做花蕊。 做完这些,她才从观澜嘴中得知,晁珩已待许久了,今日人多便坐在二层雅间。她听后点头,端着碟绕上二楼。 二楼本是置物间,陈镜娇接手后便装修成了五个雅间,分为梅兰竹菊四个小雅间,其中的文墨大雅间只待贵客。 观澜认得晁珩,看陈镜娇在忙抽不出身,于是带晁珩上了文墨雅间。这文墨雅间是她穿越而来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屋梁用梨花木雕上花鸟暗纹,屋内木椅皆用紫檀木,沉稳大气,用沉香做熏香香料,高雅清淡。 她拉开梨花木门,迎面是偌大金丝楠木底的白鹤屏风,绕过屏风看到支着胳膊摁着太阳穴沉思的晁珩。 “客久等了。”陈镜娇将茶具跟茶点挨个摆上矮桌道。 “无妨,掌柜辛苦。我姓晁,单字珩,掌柜叫我晁珩便可。”晁珩看到圆碟里从未见过的东西不禁发问“这是什么?” “此茶点名唤荔红步步高,用荔枝红茶与马蹄粉同白糖蒸煮制成。”陈镜娇将铜匙放在他手边,“吃起来凉滑淡雅,奶香与茶香混合,流连口中,盛夏刚过荔枝还有些,若入了秋便不能再吃了,此时吃还算合适。” 晁珩舀了勺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小口咽下后说:“奶味被茶味冲淡,既不会过浓甜腻,又填了份香醇,掌柜这份荔红步步高确实高。” 听到晁珩的赞赏,陈镜娇才放下心来,弯起眼角“晁公子也不必叫我掌柜了,我姓陈,名镜娇。”因为开心,尾音也渐渐上挑。 晁珩观察到眼前人的变化,想道这小掌柜还有些可爱,陈镜娇,镜娇,他在心中几乎将几个字揉碎了默念。 “今日煎的是武夷岩茶,又叫乌龙茶。”陈镜娇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将泉水倒入锅釜中置于素面壶门座高圈足银风炉上待煮沸。 “今日不忙?怎的在我这专煎一壶茶?”晁珩问。 “下面有伙计帮忙看着,无碍,倒是晁公子怎的每日有时间来茶肆等煎茶?” “我任职大理寺小差,平日不忙。” 陈镜娇观察着面前这个说谎话不打草稿的人,满脸写着“我说的是真的”,要不是她知道 分卷阅读4 此人被外称狄仁杰在世,时任大理寺少卿,差点就信了。 “这京城中有大理寺办案,件件公允,百姓过的放心,辛苦你们了。”拍马屁还是要拍的,万一以后关系用的上呢,陈镜娇想。 晁珩手一滞,莞尔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对了,刚才无聊仔细打量了这雅间,装修精致典雅,衬得上文墨两字,不过窗棂那层纸有些过薄了。” 瞥见陈镜娇注视窗棂,他继续说:“这窗纸沾水即破,寻常贼就算了,来个有点脑子的,寻个细木条往上一勾,那窗锁就跟摆设一样。” 闻言,陈镜娇恍然大悟,当时装修时确实忘了这茬,只当现代窗户般可以双开般,安全性合理性倒是忘了。 “不打紧,找个木匠把锁砸了,接上块便是,这种窗最好莫要如此修,不安全。”晁珩瞧她皱着眉,安抚道。 “多谢晁公子,见笑了。”陈镜娇没想到自己居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心想下次装修前一定要找个土生土长的古人看看哪处不合适。 “客气。我还有公务在身,不宜久留。”晁珩说完便急匆匆地起身下楼,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陈镜娇“近些日还是不要乱走动较好。” 陈镜娇心里门清,按道理现在应该是武安侯回京的日子,就算晁珩不说她也绝不会乱窜,但晁珩此话必有后意,她不去追究只应不问。 晁珩走后她在一楼闲逛,走动间偶有听到“胡蛮”、“京城”、“武安侯”几个词,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差观澜去打听才知道。 武安侯近日回京,被藏在京城的胡蛮刺客当街刺杀,好在人只受了皮外伤。 “去,寻点结实的东西放在后院,打烊后抵在门后。”陈镜娇吩咐观澜,武安侯有什么事她一点都不关心。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吵杂,各种声音混杂一起,引的人群逐渐聚集起来。 “这位客!这位客!哎哎那个不能动,这个也不能砸呀!”年轻的账房先生扒拉开人群,冲进去解救那盆他看大的富贵竹,愁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 “我倒要看看这破店究竟有什么好,我家那厮成日来此喝茶,地里黍子都不管了!让你们家掌柜出来,不出来我就都给你们砸了!”人群当中一身着绿裙的中年女子嚷嚷着,顺手就抄起桌上的鹧鸪盏,说着就要往地上摔。 “窑变釉鹧鸪斑纹盏,黑釉瓷最贵,摔了就是你半年的庄稼。”陈镜娇清亮的声音响彻茶肆,人群霎时鸦雀无声,那女子甚至举着鹧鸪盏一动不敢动。 打蛇打七寸,她知道只有这样制止才是最有用的。 “我是掌柜,这位夫人有何贵干?天气燥热,进店慢说,莫要急坏了身子。”她缓步走来,人群不禁哗啦散开,为她腾出一条路。 因着人群散开,那女子径直看到面前的陈镜娇,一袭杏色袄裙,衬得肤若凝脂,反观自己的粗布短衣,灰头土脸,愤恨不满从中溢出,“我夫君成日到你这茶肆来喝茶,不务正业,我今日就是来瞧瞧你这究竟有什么真金白银的,能把他迷成这样!” 绿衣女身旁还有一瘦弱男子,扯着她的衣裳小声嘀咕:“我哪里有不管黍子,你知道我喜欢喝茶,而且我也不是天天来,不过隔个三五天而已...”话还没说完就被绿衣女子狠狠打断“你那哪里是喜欢喝茶,你怕是喜欢看人家!瞅人家长得好看便丢了魂,我真是后悔当初嫁给你!” 从两人对话中大体猜出事情经过缘由,陈镜娇清咳一声阻止这场尴尬的剧情继续上演,侧身冲着绿衣女道:“店里有没有真金白银还得夫人尝过才知道。” “娘子你莫要胡说,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瘦弱男子赤红着脸低喊道,绿衣女却只瞅他一眼没搭理,没好气地对陈镜娇说:“我可没钱!” 陈镜娇忽视绿衣女尖酸刻薄的语气,反而笑道:“这顿不花钱,算我请你尝尝。” 陈镜娇给了绿衣女台阶下,加上语气柔和,她也不好再讽刺为难,犹豫了一会儿,身旁看戏的人终于忍不住劝说:“反正不花钱,你便进去尝尝,这茶肆的茶是出名的好,你夫君会骗你,可我们断然没有骗你的道理啊。”此话一出,不少人附和“对啊对啊,进去尝尝!” 终于女子拉不下脸,不情愿的跟着陈镜娇走去空椅坐下,仍嘀咕着“我告诉你,不好喝我可马上就走。” 陈镜娇问那瘦弱男子:“你家夫人喜欢甜腻些还是清淡些?” 男子不假思索马上说:“喜欢甜的。但甜而不腻,略清淡些最好,她最喜欢吃花糕甜饼一类的东西了。” 她听后点头,安抚绿衣女稍等片刻后便去了后厨。 好在前些天去集市买了些干果存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她用擀面杖将松仁碾碎,拿过来厨子发酵好的面皮又擀薄,刷上一层鹅油。 白净的面皮被刷上浅浅一层鹅油,陈镜娇捏了把盐撒上松子仁切成丝条状,再取另一块酵面擀成面片将刚才的面皮包在一起,最后刷上一层金黄的鸡蛋液切段,在顶端放三个松仁摆成三花状。 分卷阅读5 趁着这松仁鹅油卷进锅蒸的时候,她取前院柜中取高山红茶,途径绿衣女跟那瘦弱男子,绿衣女不耐烦地问:“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莫不是诓我?” 她嫣然一笑道:“好物不怕晚。”然后头也没回地进了后厨继续忙活。 一笼精致的糕点出炉,她盛进碟里,端着泡好的茶摆在等的焦躁的绿衣女面前。 淡黄的松仁鹅油卷,面皮嚼起来松软,一口下去又能吃到松仁干果的沁香,咀嚼到最后还隐约能吃出鸡蛋的醇香,再配合清淡的高山红茶,香酥与茶香碰撞,溢满唇齿间。 小巧可爱的松仁鹅油卷既不会太甜也不会油腻,几个下去还能略微果腹,让人禁不住一连几个统统入腹。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我向你说过的,这家茶肆的东西堪称一绝!”瘦弱男子瞧自家娘子一连将整叠糕点吃下,忙问,凑在一旁看戏的人也急着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她拗不过,终于开口说实话:“这茶肆的茶点...确实好吃。” 陈镜娇看绿衣女的表情从不屑到疑惑再到震惊,知道她被完全俘获,弯起嘴角说:“这糕点叫松仁鹅油卷,最适合女子食用。吃了有助于皮肤恢复光泽,红润气色,我瞧夫人从前应是花容月貌,如今只是被风尘吹黯了些,若注意调理气色,定重现光彩。” “真的?”绿衣女被夸,心中那不满之情渐渐平复,再加之糕点是她在别处从未吃到的好吃,语气也不似刚开始那般冲。“今日是我唐突了,小掌柜年轻有为,一手好本领,莫要与我这等粗人见怪。” “无妨,听你夫君说你素喜欢吃这种的,后厨还有几块剩下的,若不嫌弃,我让伙计包好给你一并带走。”陈镜娇说着便让观澜去后厨拿剩下的几块糕点。 “这怎么好意思,我已白吃你一顿,怎么还好拿东西?”这中年女子虽脾气骄横,但心却淳朴,见陈镜娇还要给她东西,忙忙摇头拒绝。 陈镜娇笑道:“你若觉得好吃,下次还来便是。” 话以至此,女子不好推脱,拿着包好的糕点回了家,走前还挽着她夫君的胳膊。 第3章 叁 葱蒜花椒跟酱油大火煸炒,然后切入…… 大理寺今日的气压比往日都要低,因为武安侯回京被刺案,素来迟到的少卿大人被迫上了个早班。 评事拿着一摞卷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过少卿大人旁边,恨不得隐身。 “哗啦—”竹简卷宗被展开,竹片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咚!”评事一紧张踩着衣摆哐当一声双膝跪地,手里却稳稳的接住卷宗。 “这是做什么,提前给少卿大人拜个早年?”路过的红袍男子扶起欲哭无泪的评事调侃一番后从中拿了个卷宗便大摇大摆地坐在晁珩对面。 “大早上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对了,我近来找到个宝贝,你猜猜是什么?”红袍男子施施然道,没想到晁珩非但不理他,还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算了算了你别猜了,我告诉你,我最近寻到一处茶肆,掌柜那手艺真真了得,她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那是我喝了好久的蒙山茶。你说这同样的东西,落在不同人的手里,怎么就有这么大不同呢?”红袍男子托腮,炮语连珠,“对了,最重要的是那掌柜,啧啧啧...” “长金泽。”晁珩突然打断面前沉浸在回忆中,一脸荡漾的人。 长金泽被人打断尚且有些懵,“嗯?” “你说面粉混砒|霜,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混合物撒进水井里,扯不扯。” 长金泽显然没想到晁珩思维这么跳跃,一时没跟上,思索片刻道:“是瞧不起大理寺吗?怎么不干脆说是砒|霜长在水井里得了,若派人去井边土地搜寻,必能寻到踪迹。” “这么厉害,那这案子就交给你了。”晁珩头也不抬道,旁边的评事闻言火速将案牍抽出一本递在长金泽手中,双目含泪,显然被他这种大义凛然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到了。 长金泽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低头一翻,大叫道:“这不是三年前城东那家无头案吗!” 因为案件复杂,晁珩足足在大理寺待到酉时才抽出时间,朝食没吃,午饭草草解决,此时才后知后觉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本想去附近铺子随意吃点,走都快走到了,突然脚步一滞,转头就往反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理寺离林隐逸肆不算远,抄近路走个一刻钟便到了,晁珩还没进门就听见店内吵吵嚷嚷,听声是男子的声音。 他刚一进门,眼神好使的观澜便看到了他忙上来求助“晁公子,快帮帮我家小姐,来了个流氓似的人非说我家小姐煎的茶是用门后臭水沟的水,这不是污蔑吗?”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晁珩听到这话,脸当时就黑了下来,“你家掌柜呢?” “在东南角那处!” 茶肆伙计本就少,年轻瘦弱的账房先生从前就是个秀才,一拳就能被撂倒,酉时通常店都该打烊了,跑堂 分卷阅读6 的伙计都散班回家了,整个店里就陈镜娇他们三人。 晁珩健步如飞,冲着背对他大声嚷嚷的粗衣男子就去了。 “你这泡茶的水就是后头那臭水沟里的水!跑出来的什么狗屁不是的东西,涩了吧唧的,你这黑心店!我若喝坏了肚子定去衙门告你!” “茶本就入口苦涩,之后醇香。”陈镜娇解释到。 “放屁!我说你这茶是坏的就是坏的!赶紧...”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连人带凳子一脚踢飞,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谁敢踢大爷我!”粗衣男子骂骂咧咧地要爬起来,一抬头仰视到黑着脸活像阎王的人,猛的一抖,嘴里却仍逞强“你谁啊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踢我!” 晁珩却漫不经心地说:“你挡我路了。”那语气轻松平常就像说“我今天吃了个枣”一样。 粗衣男子环顾四周,座位空空荡荡,客人都走干净了,恼羞成怒大喊“这里都是空的,怎么偏偏我挡你路,我看你是故意的!你肯定也是这缺德掌柜的帮凶!”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桌上的茶壶,看的陈镜娇是惊心动魄,心里肉疼的不行,这要是摔了她三天都吃不好饭。 晁珩眼疾手快,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马上爬起身的粗衣男子胸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攒紧男子衣领,面无表情的说:“你今天喝死在这,来日我在大理寺见你,案牍里。” 此话一出,粗衣男子当即吓傻,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连忙求饶:“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再也不敢了。” “去道歉,别让我再见到你。”晁珩松开手借力将他推向陈镜娇。 “掌柜的,是我胡说!是我胡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男子边说边激动,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看的陈镜娇都快面目狰狞了,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吧走吧,以后莫要这样了。” 男子连连道谢,逃命似的连滚带爬出了店。 “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陈镜娇轻叹一口气,最近太不顺了,那天她一定要去庙里求求佛。 “今日来的挺晚的,食过晚膳了?”她拉开旁边的凳子,示意晁珩坐下。 “没,不吃了,一会儿还要回去继续批案子。”晁珩顺手帮刚才被自己踹倒的凳子扶起来说。 陈镜娇顿了片刻说了句“等我一下”便往后厨走,晁珩以为她是去煎茶,结果过了一会儿发现她端着一个碗走过来。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当碗呈在他面前时他才看清,这是碗热面。 新鲜的茄子被切碎泡足水加油猛煎,葱蒜花椒跟酱油大火煸炒,然后切入肉丁煸炒出香味,茄丁丢入加水小焖几分钟,浓郁的汤汁收进茄子跟肉中,既不失茄子的鲜美,又留住了肉丁的荤香。 面条是手擀的,煮熟后过凉水冰镇,韧劲十足。 陈镜娇端着面碗进来,香味立马飘散开,馋的观澜凑过来问:“小姐,这是什么面?好香啊。” “这叫打卤面,茄子打卤面。”陈镜娇看着馋的直勾勾盯着面的观澜,忍俊不禁,“一会儿我也做给你吃。” 观澜高呼好,账房先生大叫他也要,陈镜娇托着下巴笑的眯起来眼。 这面是在她家乡算家常菜,也很出名,再浓稠些可以在汤汁中加些淀粉,但得多煮会儿,她担心时间太久会耽误晁珩办公,因此匆匆做了一碗。 她来到这里近一年,观澜跟账房先生都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如同家人般,店里温馨的气氛将她烘着,许久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晁珩也是饿极了,呼啦啦一碗下去大半,面前被推过来一杯热乎乎的冲泡藕粉,他手里一滞。 “慢些吃,给你冲了杯藕粉,没加糖不太甜,夏里夜长,一碗面怕不垫饥。”陈镜娇声音如常,还拿了手帕过来等他吃完递给他擦嘴。 她看晁珩盯着藕粉不动,立马反应过来,“你不喜欢喝?我再去给你倒杯茶。”说着就要把杯拿过来,突然手被温热的大手包裹贴住,她愣了。 “不必,我喜欢喝。” 她抬头,恰好撞进晁珩深沉的眸子里,往日放荡不羁被一扫而空,将之替代的却是一种无比的认真。 她挪开目光,这才反应过来晁珩的手正贴在自己手背上。 晁珩看到她低头,也反应过来,忙将手抽回来说“得罪了。”然后低头继续吃面。 夏末的酉末,落日余晖,黄昏将光影打碎,遮住了他微红的耳根。 两人就这么陷入诡异的尴尬中,陈镜娇最终打破僵局换了话题“对了,你的字我前几天去找人拓了,明天牌子应该就到了,我明日便挂上去。” “嗯。”晁珩喝完最后一口热乎藕粉水,接过陈镜娇递来的手帕道了声谢就要走,临走前对她说:“以后若还是有人来闹事,你便说牌子是大理寺晁珩写的,看你不顺眼便是看我不顺眼,让他来寻我。” 陈镜娇默念这句话,直到晁珩走的没影了,转头对观澜说:“观澜,我抱到大腿了!” 分卷阅读7 欲言又止的观澜遗憾地望着大腿离去的方向摇摇头。 吃晚饭时,沉静许久的陈镜娇突然一拍大腿大喊:“我知道了!” 观澜瞪大眼睛听下文。 “明日你同厨子说买点花椒,今天我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快用完了,虽然咱们是个茶肆,但也不是不揭锅啊!” 观澜像个泄气的皮球,“知道了,小姐。” “嗯?你怎么不开心,是不好吃吗?”陈镜娇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好吃好吃特别好吃!”观澜连忙低头吃面,小姐的事小姐自己自有分寸,她也不便掺和了,也许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呢!她这么想着,把那些想法抛到脑后。 晁珩的字迹做了牌匾挂上去后,茶肆的生意明显变得红火了许多,许多人听闻招牌是大理寺少卿大人亲自题字,慕名而来后又被眼花缭乱的茶点跟茶水俘获。 生意火了,陈镜娇自然就忙起来了,晁珩那边又在忙着案卷,来的时辰不稳定,偶尔等了一个时辰连陈镜娇的面都没见着。 终于有一天他忍着不适,放着二楼雅间不去,在人多的一楼里见到了陈镜娇。 陈镜娇背着他,身形比前几日看的单薄了些,他张张嘴, “少卿大人!你也在啊!” 他又把嘴闭上了,面无表情,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阵风从身旁刮过,风风火火地长金泽一屁股坐在他身旁说:“好在见到你,我还愁没位置呢!最近这生意也太红火了些,哎掌柜!”说着边嚎那边的陈镜娇。 陈镜娇在远处,转头冲长金泽笑了一下,随即看到身旁的晁珩,明显愣了,而后点点头示意。 “我说吧这家茶特别好喝,一会儿你尝尝她家的乌龙茶,哎少卿大人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长金泽表情无辜。 第4章 肆 普洱茶跟袜底酥 “陈掌柜,你这茶肆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长金泽探头探脑望着店里。 陈镜娇当初是寻陈老爹要了处快倒闭的楼,本就地方不大,且杂乱无章,经由她手修葺一番算是最大化利用了空间。 左侧是高椅高桌,一桌最多容的下四人,大厅右手边则是竹榻、蒲团榻等,中间有屏风遮挡,适合单人或双人坐,但整个一楼不过也只能容下十桌客罢了。 但茶肆不比酒楼,急则乱,仅凭陈镜娇一人着实费力。晁珩看到她走来时,身后跟着两个穿着一样的年轻姑娘,随意一问:“招学徒了?” 陈镜娇表情略微诧异,想起晁珩是做什么的后弯了下嘴角道:“没错,仅凭我一人费事费力,所以找了几个机灵的招进来做学徒。” 晁珩点头,刚一开口突然被打断。 “招人好,招了人,陈掌柜你就能有更多时间精力钻研出新东西,我们也好有口福跟你尝尝鲜!” 长金泽说的眉飞色舞,逗得连听到的学徒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四个人面带微笑,只有晁珩皮笑肉不笑,举杯喝了口水以掩饰表情。 “晁公子许久不见,今日楼下人多,怎的不去楼上雅间?” 晁珩略一环视四周,刚一点头, “楼上还有雅间吗?我来此处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知道,快快,这楼下也忒吵了些,我们快去上面清净清净。” 长金泽几乎从凳子上弹起来,说着就要跃跃欲试往后走,陈镜娇声音略带疑惑的试探道:“晁公子?” 晁珩深呼吸,抬头冲陈镜娇微笑着说“好”,当陈镜娇转头后,视线便转向旁边的长金泽,瞧那着急的模样像是还敢催他。 于是长金泽眼睁睁看着自家上司的脸从面若春风瞬间阴沉无比,吓得他猛打一哆嗦连忙转过头,他觉得他好像说错话了,怎么办,城东无头案还没有头绪,晁珩不会再给他什么案子吧,这官还当不当了? “长公子可是感觉凉?要入秋了天气凉些,我去给你寻个薄外衫。” 这次轮到长金泽了,他连嘴都没来得及张就感觉有一只手体贴地握住他的肩头。 “不,他不冷,他就是老毛病了,断不出案子没有线索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就会打心底的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很愧疚,就会打哆嗦。” 长金泽瞪大了双眼本想反驳,迎面对上晁珩标志性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又把眼瞪回去了,“对,我这人就有这破毛病,我觉着自己愧对身上这衣裳的时候就会打哆嗦。” 晁珩投来满意的目光,三人各怀心思的上了楼,陈镜娇带两人进了文墨间后便去后厨了。 厨子正忙活着,看见她来立马撂下手里的勺凑上前看“掌柜今日做什么?” “袜底酥。”陈镜娇将衣袖挽高,洗了手便从菜园里薅了点新鲜嫩葱洗净快刀切碎撒入白糖跟盐,舀了勺猪油浇上去搅匀后倒进面粉拌入擦透。 面粉和油加水混合揉匀,厨子看到这一步便撸起衣服袖子自告奋勇“这我会,揉面我最在行!” 经过厨子老练 分卷阅读8 的手法,油皮光滑甚至可以拉出透亮的薄膜。 陈镜娇又揉了份油酥放在一旁,大锅起火倒进面粉炒,火候不能太过不然会糊,但若没炒熟,待会儿烤时便会鼓起来不似鞋底模样,那可不能称作合格的袜底酥。 铁锅个头大又沉重,这过程难熬,她需要不断翻炒防止面粉被炒糊,热火炙的她额头隐隐沁汗,聚成汗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襟里。 面粉经炒,麦芽的香气爆溢出来勾人心弦,待焦黄色时便是熟了,此时出锅静置,她趁机抬手擦去额前的汗珠,将一旁发醒的油皮油酥揉匀。 油皮包油酥,馅心捏段揉进去,擀面杖擀成椭圆做成生坯,尖刀轻划表面,割上三刀,抹上蛋液撒上芝麻,摆好上吊锅烘烤。 火舌舔\039;舐锅底,灼热锅身,最顶的蛋液逐渐凝固,余下的渗进被刀刮开的缝里,嵌进葱油馅心中。 几分钟便出了香气,嫩葱是刚长的,葱香浓郁,酥皮不情不愿地鼓起身,油皮得以喘息松了身。 不一会儿,生坯白边便起了气泡,底面变得金黄,陈镜娇看准时机将生坯调了个面,好让另一面也受热烤酥。 两面金黄,出锅入碟。 茶要讲究搭配,袜底酥这种咸香茶点应当配浓茶,因此陈镜娇特意泡了普洱茶,普洱茶性烈,味道醇厚、消脂解腻,最合适。 新鲜出炉的袜底酥香酥脆,一口咬下去,层层透明酥的落渣,浓郁的葱香迸发在口中,细细咀嚼尚有蛋香,吞下一口又意识到还有芝麻脂香,回味无穷。 “咸香物,吃完喝盏普洱润润,若不嫌弃,这里还有我做的龙须酥,就是有些甜,不太合适。”陈镜娇将一小碟白密的龙须酥推到桌中间,看到长金泽一口咬下去眼睛一亮,连忙又吃二三口,饼渣撒在衣袍上忍不住弯起嘴角,拿了个帕子放在一旁,想着这长金泽还是个真性情。 “你这茶点做的不比点心铺子差。”晁珩趁着长金泽狼吞虎咽没嘴说话的时候趁机夸赞,以免这点话都被人抢去。 “是啊掌柜,你怎么没想开个点心铺子呢?”长金泽喝口茶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去忙说。 “点心铺子要做的东西那可太多了,我这只是茶配物,量小,自己做着不累,还能换着花样给客人尝。” 陈镜娇不是没想到开点心铺,但是她一个修茶道的,又怎么争得过那些传统手艺大家传承的人,更何况点心种类复杂繁多,出一个品种便要推广,种类她倒是不太愁,可需要的量太大了,她本就抱着佛系的心,能一生衣食无忧便行了,做大产业实在没那个精力。 最关键的是,她这个便宜老爹本就挺有钱的,家里好像真不差她做个点心铺子赚的钱。 “招的学徒也只是学学茶艺,煎一壶茶比较费时间,一楼的客我不能照顾的全面,索性’交给观澜了,她带着学徒也算历练。”陈镜娇近日又煎茶又要去做新的茶点,委实太累了,天天头沾枕头便睡下了,第二天往往要等晨钟跟报晓鼓响了几分钟才能醒,于是决定以后多招点机灵的学徒跟伙计,她只顾着研发新茶点才好。 长金泽吃完最后一块袜底酥,喝完最后一口茶又擦净了嘴,连连点头“掌柜太辛苦了些,这样也好,省的往后店做大了还得重新招学徒,届时就太费心费力了。” 晁珩终于忍不住了,额角跳了又跳,“吃完了吗?” “吃...吃完了。”长金泽等待下文,弱小又无助。 “你那毛病不犯了,案子都断完了吗?没解决完就赶紧该回大理寺回大理寺,该去哪去哪,别老在这混水摸鱼。” “哦。”长金泽说着就起身要走,一只脚都迈出雅间又转回来问:“大人你不走吗?” 晁珩一分钟都不想多看见他,没好气的问:“我?我去哪?” “回大理寺啊,大人你不是还有武安侯的案子吗?”长金泽不死心,少卿大人不能恃宠而骄,虽然他是狄仁杰在世。 晁珩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终于“砰”一声断掉了。 “大理寺离此处不远,我一会儿就回,但你别回大理寺,你的案子在城东,这里是城西,离城东很远,你最好即刻动身。”晁珩决定回去就把一年前坊里那个鬼神夜行杀人案再附送给他。 送走了不情不愿的牛皮糖长金泽,晁珩终于能跟陈镜娇单独说话了。 “茶肆越做越大是好,但还是小心。”晁珩慢慢品尝浓郁的普洱,茶香好似浓墨重彩的泼墨山水画绽放在味蕾之上。“因着人家生意好便心生妒忌,交谈不和,暗下杀手的也有。” 陈镜娇眼珠转了半圈,仔细掂量着晁珩话里的意思,点点头。 她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她一个就差把“和气生财”打在脸上的人,又能跟谁产生什么大摩擦呢? 就算有了摩擦,只要不跟武安侯扯上关系,四舍五入都不算事。 日子流水的过,三日的训练跟实践,学徒们也会煎茶了,她终于在夹缝中喘了口气,挑了个阳光明媚店里不是太忙的日子逛街。 从刚 分卷阅读9 穿越过来便忙活生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生意有了起色,日子步入正轨,她才有时间逛街看看这京城的百景。 观澜很担心,陈镜娇却告诉她没关系,让她看好店便自己上街溜达了。 不愧是最繁华的地带,毗邻官衙,商业繁忙,连路边摊卖的都是精品。 陈镜娇暗暗惊叹,东逛逛西转转,不一会儿便提了一手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寻地歇脚了。 大名酒肆,不好不好,她不想喝酒。 东庄食肆,也不是特别饿。 突然注意力被一个名为山野茶肆的店吸引,瞧那模样装修朴素,倒真有山野的感觉了。 她也是开茶肆的,光听闻城中有许多竞争对手,但也是第一次亲自光临,于是她抱着好奇跟学习的心忐忑的迈进了这间茶肆。 茶肆里人不算多,相较于林隐逸肆只能算清冷,小厮也是领她随便落了座,上了壶最平常的茶。 习惯于煎茶的陈镜娇尝了第一口便喝不下去了,这要是陆羽他老人家在世,恐怕当即跳脚大骂这泡的犹如泔水该倒水沟里了。 这哪是煎的茶,热水冲着茶叶就敢上客人的桌。 除了装修不错,符合她的审美以外都不尽人意,于是陈镜娇收回学习上家的忐忑之心,准备回家再回顾一下陆羽老人家的《茶经》,不禁感叹前人的英明。 “掌柜,你回来了,有位女客人寻您呢。”观澜大老远看她往店里走,就跑来冲她说。 陈镜娇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观澜进了店,嘴里问:“谁啊?” 拉开梅雅间,坐在里面的女子立马转头,看到来人后笑意盈盈,容色如玉,轻灵脱俗。 第5章 伍 碧潭飘雪跟条头糕 以前陈镜娇一直不明白一眼万年意味着什么,如今却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江南女子,知书达理,温婉明媚,气质如兰,只惊鸿一瞥便让人魂悸魄动。 纵使她同为女子,也被面前人惊艳到了,这定然又是谁家魂牵梦萦的人罢。 “今日买东西耽误事,让客久等了。” 女子温柔地说:“无妨,反倒是我多叨扰小掌柜了。” “客可有喜欢的茶味?”陈镜娇打量着面前的人,一身素雅的蓝白袄裙,身旁跟着的侍女眉眼温顺,守着规矩半低头。 蓝衣女子略加思索后道:“清淡些便好。” 陈镜娇在后厨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的观澜都着急问:“小姐需要什么,观澜去买便是,莫要为难。” “没事,我只是在想事。”陈镜娇边走边思量,此女子气质过人,应出身不凡,可京城权贵女子太多了,她一时真分辨不出是谁。 算了,分不清便分不清,她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而后开口唤一旁急的只能干瞪眼的观澜:“去拿碧潭飘雪来吧。” 煎茶、点茶和泡茶,她这次选了第三者,好在这时代散茶也流行,她甚至可以买许多在现代贵如油的茶品种。 碧潭飘雪是一种花茶,采花时间在晴日午后,挑雪白晶莹、含苞待放的花蕾,赶在开花前泽下来以使茶叶趁鲜抢香。[1] 可碧潭飘雪配什么呢,陈镜娇的手撑在案台,整个人都陷入混乱中,这种花茶气色清香滋味鲜凉,定是不能配咸香的。 她环视后厨,从每个锅碗开始打量,眼光扫过昨日刚熬煮好的红豆沙,脑袋瞬间清明起来,有了! 她拿个干净食盆,舀进两瓢新磨的糯米粉加些白糖,左手提着热壶缓缓倒入沸水,右手执一双竹筷搅拌,使得糯米粉充分吸收水分,稍一放凉后便上手揉成光滑面团。 好在瓢不大舀的面粉不多,她反复揉合也没费太多力,瞧手光碗也光就算揉合适了。 拿出她新买的擀面杖滚上粘米粉,把按扁的糯米团擀成长方形薄面皮。这擀面杖是她的新宠,上次去逛街买到的,小巧轻盈,打磨的光滑,用起来既不会太累,也不会被木刺刺进手里。 接下来就要把红豆沙包进面皮里了,红豆沙条的长度要同面皮合适,放在中下段,然后提起面皮一边,仔细将红豆沙包裹进去,一直卷到糯米面皮的上端。 做完这些,她将糯米条捋顺压实,让红豆沙跟糯米皮完整的贴合起来。 最后用刀切成段,摆入盘中上锅蒸。 在等糯米条糕熟的功夫,陈镜娇还需要做最后一道工序,熬糖桂花。 密封罐子里拿出把风干桂花泡水洗净浮尘,捞出沥干水分后蒸熟,待金黄软糯时倒入蜂蜜中搅拌静置。 因着做时在面粉中加了糖,因此软糯的面皮也有淡淡的甜味,昨日慢炖熬煮的红豆一抿便成了沙,豆沙散漫又被黏糯米沾回来,最后浇淋上的桂花淡香混着蜂蜜的甜撒进豆沙糯米中,香滑可口。 “此花茶名为碧潭飘雪,冲泡饮用。”陈镜娇沸水缓慢倒入茶盏中,沉在盏底的茉莉花瓣被热水灌注,打着旋儿漂上来,紧直匀整的茶芽渐舒开来,叶似鹊嘴,形如秀柳, 分卷阅读10 待女子尝完一口条头糕时,茶色便出来了,清澈得叶片可数。 黄绿明亮的茶汤滋味鲜醇,雪白的茉莉花瓣散在表面,仿佛真如碧潭飘雪般。 女子执茶杯小口抿下,眼睛里有点点亮光,忽而笑道:“至纯至真,不亏名为碧潭飘雪。” 陈镜娇瞧她笑得真切,也放松下来,“客会喝。” 碧潭飘雪她是第二次拿出来,第一次试水失败了,客人直言不喜此茶,过淡太鲜,她便将此物压了箱底,相信终有有缘人,今日一博,没想到竟遇知音。 她也喜欢花茶,清香淡雅,在馨香中品出藏匿的苦涩。 来这里快一年,接触的客各式各样,同龄人虽不少,但并无贴她心的同龄女子,她盯着面前温婉的人,眉眼也染上了温柔。 待女子慢慢喝完一盏后,她将热水斟满盏后说:“这花茶鲜爽回甘,二泡则花香浓郁,三泡四泡茶味仍在,只是花茶性凉,不能贪多。” 甜糯的条头糕下肚,碧潭飘雪喝了两盏,女子速度放慢,举着茶盏同她聊天,“早前便听闻林隐逸肆的小掌柜年纪不大,手艺了得,没想到今日也有幸尝到此等美味。” “客喜欢,那便常来。”陈镜娇是挺喜欢这客人,若她真喜欢,碧潭飘雪只为她而泡也未尝不可,好物当配懂的人才算不亏。 女子听到此话后想起自己,轻叹道:“多谢小掌柜好意,只可惜我出来一次不易,应当是很难常来了。”说完又抿一口花茶润润嘴,“小掌柜好性情,又自在,令我艳羡,我也想如此般来往自在。” 听起来是个不能随意出门的深闺女子,陈镜娇暗自可惜,瞥见女子第三盏茶即将见底,心生不舍。如此合心的同龄人,放过这一次,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于是干脆大方问道:“客若不嫌弃,你我交个朋友,待你下次来时我还亲自为你泡茶,做茶点。” 女子听后一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真?我字令季,小掌柜那便唤我令季吧。” “我姓陈,名镜娇,二十有二,令季唤我名便是。” 令季却笑,“那这么说,我比你大一岁,叫你镜娇妹妹可好?” 陈镜娇在现代是独生子,穿越来也是独子,家中只她一人,孤独的很,做梦都想拥有一个似姐似友也是知音的朋友,没想到忙过了半辈子,却在这个时代遇见了。 她嘴角上挑,又为令季添了最后一盏茶。 令季走时依依不舍,同她说了两遍定会再来,陈镜娇点头说会等她,待她走后瞧天色尚早,去一楼溜了一圈,顺便看看新招的学徒手法如何。 这次是第一次招学徒,只招了两人,一人名红香,一人唤绿意,绿意活泼开朗,红香沉稳内敛,客人们多喜欢绿意,因为煎茶点茶时能说的上话,甚至能跟活泼的客人打成一片。 “你说两人谁更出色些?”陈镜娇站在二楼拐角处,看着楼下的两人,对身后的观澜说。 观澜沉吟道:“绿意活泼,做生意不就是讲究这个吗?仆愚钝,若是说错了,小姐别生气。” 陈镜娇点点头,突然看到绿意笑嘻嘻的同客人说话,水尚未初沸便捏了把盐撒进去后一挑眉,又摇摇头,“缺点火候。” 楼下的绿意煎好一釜茶后转身要去另一桌,却被观澜叫住,“绿意上来一趟,小姐叫你。” 绿意左右为难,犹豫地问:“观澜姐姐,可是那边的客怎么办?” 观澜转身背对她,示意她快些,“红香会去,快点来。” 陈镜娇在菊雅间摆好了煎茶套具,看绿意进门后招手让她过来,“来,我来看看你的手艺。” 绿意眼珠一转,福礼上前,落落大方捏起茶袋。茶饼都是陈镜娇为节省时间提前灼好的,反复干燥灼烧两遍,烘干其中的水分后放入纸袋晾凉,藏住茶香。 绿意学着陈镜娇教给她的,将茶饼掰碎放进鎏金壶门座银茶碾子中碾碎,碾至细米状后筛粉,煮水捏盐加水加茶粉等三沸,离火倒入茶盏中,动作利索又干脆,做完后静待一旁等陈镜娇品尝点评,眉目中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陈镜娇到不急,轻轻吹去茶汤上的浮沫,待表层微凉后轻抿一口,尔后放下茶盏,抬头看到绿意期冀的目光,一撇嘴狠下心。 严师出高徒,严师出高徒,她安慰自己,这是对绿意好。 她轻轻嗓子柔声说:“做事干练是好处,但煎茶不同,不能心急,你瞧,碾茶的时候这不就迸出来了吗?”说着,她用指腹沾起茶碾子外迸出的茶碎,又说:“初沸一定要等水面有鱼眼纹并且有声音的时候才能加盐,加茶粉时也要慢加细搅。” 陈镜娇的声音有多柔和,绿意的脸就有多红,当她说到一半时抬头发现面前的人已经闹了个大红脸后大吃一惊,剩下的话憋进肚子里不知该不该说。 “掌柜对不起,我没做好。”绿意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的转,看的陈镜娇都不忍心继续说了,只好安慰着:“没事没事,你才刚学,只要像红香一样沉下心来,手艺定会更进一步 分卷阅读11 。” 绿意突然一顿,思索着犹豫开口“可是掌柜我有一事不明白。煎茶若如此仔细,真不会被客人嫌时间太久吗?” 陈镜娇摩挲着茶罗子上的仙人驾鹤纹“有些能急,有些急不得,急了便喝不上顶好的,你说是不是?” 看绿意点头,她挥手让绿意下去忙,起身将锅釜里的茶水倒了干净,观澜看到后不解问为何白白倒掉茶水。 她俯视着废水桶中浮着白沫的茶汤,但笑不语。 第6章 陆 梅花糕 立了秋,把扇丢。 “阿嚏!” 评事一愣,试探性的问身旁的人“少卿大人可是着凉了,我差人为您煮杯热茶?” 晁珩摆摆手继续看手下的舆图,时不时拿朱笔在图上圈圈画画,并不在意,模样认真无暇顾及周遭,连寺卿站在他面前许久也未曾注意到。 寺卿也不急,待晁珩飞快在舆图右侧添完小字注释起身后才开口:“可是找到了?” “嗯,当街行刺的人在西市经商,手里还有私贩昆仑奴的买卖,那地方隐蔽不好找,我亲自去一趟。”晁珩说罢又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便要走。 “多带点人,万事小心!”寺卿在身后叮嘱,话还没说完人影都不见了,感叹着“怎么就办案子这么急呢?除了案子就是喝茶,他怎么就没别点别的爱好呢。” 评事点头“能算上新爱好的就是去林隐逸肆吃茶点了。” “林隐逸肆?” “城西那家最近挺火的茶肆,听说这家招牌还是少卿亲笔书写拓上去的。”评事思量着哪天有时间了,他也要去这家尝尝味儿,只是在大理寺常忙的连个歇脚功夫都没有。 勤勤恳恳上班,老老实实下班的评事申末酉初才到家,心情有些郁闷。才学会走路不久的孩童咿咿呀呀地张着一口奶牙的嘴叫着爹爹扑向他,他登时不苦着脸了,抱起孩子便逗,偶然注意到孩子手里沾着些细碎的粉末,他凑近嗅出一股清香的甜味。 “今日我去逛集市,路过一家店,那掌柜在门口摆了个小摊子说送糕点,我大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尝尝确实不错,大宝可能也闻到了非要闹着吃,我便给他了一块。”屋里的女人瞧他回家,解释道,“我还拿了几块回来给你尝尝,小掌柜大方的很呢。” 评事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糕点咬下去一口,绯红色的外表是细腻的糯米跟香米粉,甜滋滋的,化到中间后甜豆沙猛然爆发开来,回味下去松软清香,隐约有桂花的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确实不错。”评事许久没吃过这种糕点,三口便囫囵吞了下了。 “说是叫定胜糕,味道不错吧?我看那家店还是个茶肆,估计里面还有不少好吃茶点叻,小掌柜年轻漂亮手艺好,心地又善良,真不知道谁往后有这等福气娶她呢。”女人看他吃完,让他待会儿来吃饭,然后匆忙回了厨房做饭去了。 评事左思右想,茶肆? “那家茶肆叫什么?”他在院里隔着门窗问厨房的自家夫人。 “好像叫林隐逸肆!”他夫人在窗口探头喊。 评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家铺子,这不是少卿常去的那家茶肆吗,手艺这么好,怪不得少卿大人常去,换做是他,他也日日去。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把大宝抱在怀里,凑去后厨问自家夫人“你说那家掌柜怎么?” “是个年轻的小娘子,我吃糕时听周围的人说这掌柜从开业来就给过路口渴的人送水,冬日热水夏日绿豆汤,一文钱不要呢。” 评事眨巴眼,拿下大宝扒拉着他帽子的不老实小手,“嘶,可曾听到许人了?” “这到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忙着炒菜的女人来不及回头看他“油烟味重,你带大宝出去,别熏到了。” 评事若有所思,颠颠怀里乐的咧嘴笑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走远,“没事,我就问问。” 忙活一个白天的陈镜娇突然突然打了个喷嚏,惊动了不远处的晁珩,他对陈镜娇问:“可是我传染你了?”语气中充斥着小心翼翼,这要是让长金泽看见,平日里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阎王现在居然像个小媳妇似的仔细又谨慎,估计能把评事手里的案牍给生吃了。 “没事,估计是谁背后说我了呢。”她打趣着,“尝尝今天的梅花糕,若是好吃,最近就让厨子做这个了。” 软脆的梅花糕撒了不少料,青红甜丝揉进面中,顶层甜糯的小元宵韧劲十足,又粘着白糖熔化后的焦香,混着蜜甜的豆沙馅心,融在口中刺激着味蕾。 这梅花糕做起一次来费事些,但一锅出的多。 把面浆注入刷了油的模具中同铁盖放火炉上烧,模具要缓慢转动,铁壁要均匀黏上面浆,再将竹片捣入孔刮向四壁,如若不是如此,这梅花糕做出来坑坑洼洼,不会像现在这般圆润。 铁壁涂匀,再塞入红绿丝,开盖撒干果圆子,最后均匀撒上白糖再闭盖烤化,让糖渗进物什里。 一锅可出十一二个梅花 分卷阅读12 糕,数量不在少数。 “为什么叫梅花糕?”晁珩挑了个模样最正金黄的,“因为形似梅花?” “没错,因着里面加的料多,瞧你吃喝都是清淡些,没放太多糖。这甜度长公子应该会喜欢。”她说完突然想起来晁珩今日是自己过来的,随口提了一句“今日怎的你自己来?” 晁珩听到她前半段话,只觉得这梅花糕入口清香酥脆,软糯又不甜腻,但后面的话一出,他登时觉得这梅花糕甜的齁嗓子,一口气没上来黏在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不来。 陈镜娇瞧他噎住的模样,大惊失色忙倒茶水给他润润嗓,暗忖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可近日长金泽跟晁珩都是一起来的,莫不是两人不合吵架了? “是不是做的太厚重了些?那我下次多加点水。” 坏事了,她做的茶点把大腿给噎住了。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事,不小心噎住了,这梅花糕正合适,不必再加水了。”晁珩喝下一口茶将这梅花糕润了嗓方开口说。 雅间外的观澜轻轻敲门叫她,得到允许后入了雅间同她说:“小姐,令季姑娘来了,我带到竹间让她等您。” 看到陈镜娇颇有为难的模样,晁珩略一点头说:“快去忙吧,正合适我在此处思量一下案情,今日线索众多需要仔细梳理。” 陈镜娇如释重负向他福礼出门,对观澜嘱咐再送些梅花糕跟茶水去,别怠慢了晁珩。 令季此行穿了身山梗紫的袍,衬得人娇柔些,不似上次那般轻灵,别有一番韵味。陈镜娇笑着凑上去叫“令季姐姐来了,这次喝点什么,还是碧潭映雪?” 令季点头,“就碧潭映雪吧。”但陈镜娇看出她笑得勉强,应该是心里藏了什么事。 “令季姐姐怎么这么晚来?” “我来散散步。听说你今日在茶肆门口摆摊子送糕点了,是什么可能告诉我?来的路上听到街边人说那绯红的定胜糕似细沙般甜呢。”令季来的路上确实听到有人讨论茶肆了,虽然这些都是仆人听的清搜罗起来告诉她的。 “用糯米包着豆沙跟桂花做的小糕点,简单的很,前日熬的新鲜红豆沙若糟蹋了可惜,索性做了简单的小玩意送给街坊邻居吃,也算给店拉拉客人了。”陈镜娇已经让观澜去拿了些定胜糕跟梅花糕来“我今日还做了别的小茶点,姐姐可要尝尝?” 令季低落的眼睛小小期冀了一下问:“是什么?” “姐姐尝了就知道了。”陈镜娇将观澜递来的糕点轻放在桌子上调皮的眨眼说到。 令季犹豫着用帕子包着拿起来小小的咬了一口,尔后慢慢咀嚼尝到香甜脆软的糕,颦着的眉逐渐舒展开来,陈镜娇瞧她吃的舒心,询问着:“甜吗?” “甜,这是什么?” “这个叫梅花糕,相交定胜糕甜些,但食甜食可以让人开心起来,令季姐姐。”陈镜娇说这话时斟满一盏茶,轻推到她面前。 令季闻言怔愣一下,旋即眉眼弯下,轻叹一声“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机灵着,瞒不过你。镜娇,你开这铺子可是你愿意为之?” 陈镜娇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思索片刻斟酌道:“算是,也不算是。” 之所以说算是,是因为她修习茶道喜爱茶道,恰巧懂得可以利用,说不算是,也是为着能安身立命,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土地。 令季闻言敛眸,睫毛扑闪着,“怎会如此为难,我若是个男子,便不必为此苦恼了。” 令季不说,陈镜娇也不多问,只能在心中默默替她惋惜,“吃点糕点吧,莫要想不开心的事了。” 令季走时陈镜娇还让观澜给她包了些梅花糕,又捎了袋碧潭映雪,告诉令季,茶叶会让人安心,焦躁时不妨喝点茶。 令季点头,一转身却愣住了。陈镜娇好奇的偏头看去,竟看到同样愣了一下的晁珩。 嗯?看这模样,两人似是旧识? 本以为两人会说一句话,没想到令季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下了楼,陈镜娇只得在后面口语告诉晁珩等她一下,跟着下去了。 她送走了令季刚一上楼就看见晁珩靠在楼梯旁,见她上来立马开口:“我俩就认识,几面之缘罢了。” 陈镜娇一头雾水,她还什么也没说呢。 “长金泽同她交好,偶尔我同长金泽一起出去办案时遇见她便认识了。”晁珩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生怕陈镜娇误会。 观澜在一旁满意的低着头,心中默想:大理寺少卿觉悟不错,小姐一定心里也是满意的。 “无妨,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当她听到自家小姐真诚如金石的话,登时哭丧了脸,好在低着头没人看到她的表情变化。 看来大理寺少卿需要更多觉悟。 第7章 染 蟹壳黄外皮酥脆可口,馅心香甜 俗语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陈镜娇择了个人少的日子拿着笔墨在兰雅间写写画画。 虽然在这里呆了一年 分卷阅读13 ,陈镜娇也读了不少书籍,但因为字形不同着实难理解,只能看个大概意思,自己写的手札也不会给别人看,索性拿现代白话文记下来。观澜来为她研磨送水时偶然抬头看到,好奇的问这是什么,陈镜娇故作玄虚道:“上古文字。” “这是什么字形简单笔画稀少的上古文字?”观澜好生崇拜自家小姐。她本不是陈镜娇的贴身侍女,一日忽被陈家主调到陈镜娇身旁伺候着。时常听闻陈家的大小姐娇生惯养,蛮横骄奢,目光短浅,她听说自己被调来小姐身边,整日提心吊胆。 但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家小姐顶顶的好,身怀绝技与人良善,最重要的是从未当她是低贱奴婢,好吃好喝的待她,甚至每逢过节给她放假让她回趟老家,自此她暗自决心定要此生不怀二意赤诚守着陈镜娇。 主家那边的仆人,除了伺候陈镜娇长大的几个老仆跟奶娘,虽嘴上恭敬,背后仍嚼舌根看不起自家小姐,观澜看在眼里怒从中生,每每上前理论都被陈镜娇拦下,陈镜娇好似不在意反到安慰她:“干嘛呢,给自己生气。” 观澜替她委屈,这可是陈家独子千金,凭什么老爷不在家便受此委屈对待,不过好在两人搬进了茶肆,不必为此生气。 茶肆本没有后院,是个废弃的破平房,隔着道薄薄的墙,陈镜娇令管家买下这块地,又寻人凿通了墙,重新修了个四合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子就这么安定下来了。 起初日子不好过,全屏陈镜娇从家中带来的钱财,两人都不会理财,于是陈镜娇便根据书中所写,凭借印象跟观澜女扮男装进了脂粉之地寻到了现在的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本是个不得志的书生,几次都考不中第,干脆不考了专心做词。 门内莺莺燕燕啼哭那绝不可能是什么香艳事,她一推开门,果不其然,几个身披薄纱貌美女子一边啜泣,一边念念有词。 陈镜娇仔细听去,还真是书生新写的词。 那边书生念一句边要求她们跟一句,场面异常壮观。来青楼只为教妓子念自己新写的诗词,这番举措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她问书生为什么来这里教妓子念词,后者告诉她:因为出书麻烦又贵。 这回答她是着实没想到,当即用高昂薪酬勾走了这个天真的书生。 茶肆有了书生着手搭理,她再从陈家挑走了敦厚的中年厨子,拿钱雇了个跑堂儿的,这茶肆才算正八经的营业起来了,渐渐凭她一手好本领也逐渐能将客留下。 陈镜娇深知吃老本迟早有一天会坐吃山空,于是趁着自己的记忆还没混乱到忘记从前的茶点做法时,将能想到的都写在了手札上。 也不怕丢,反正这里的人没人能看的懂她写的字,实在不行,写些英文上去就是了。 这一坐便是一上午,午日高照时她才放下笔,伸伸懒腰活动筋骨下楼吃晌饭。 从前她以为古人只吃两餐,但来到这里才知平常人家开始大多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而且吃的还很讲究。 陈镜娇看今日客人不多,干脆下午打了烊,教绿意红香做些简单的茶点,最主要的是她本想着哪天寻些专做点心的学徒,但瞧绿意馋的不行,便将此事耽搁推后了。 “教你们做的是蟹壳黄,其实这蟹壳黄分为甜口跟咸口,甜口比较容易,先学甜口。甜口最忌腻人,因此用碾碎的玫瑰花瓣跟枣泥。” 陈镜娇教的仔细,上至如何揉面拍饼,下到一次应倒多少料都说的清清楚楚,绿意听了不停的点头,遇着哪里不明白的便问,例如“何时加老面”、“水油酥面应揉几成”等。 反倒是红香一言不发,只站在旁边看,上手时虽不出大错,但做出来的茶点仍是微瑕。 “红香怎么不说话,可是有哪里不明白的?” 红香摇头,陈镜娇也不强逼,反正这个东西做着做着就熟练了,那天开了窍入了门就刹不住车了。 点头让两人继续便洗净手上楼继续写手札了,中途除了观澜替她研磨,绿意来了一次,捧着新鲜出炉香喷喷的蟹壳黄来让她尝尝。 外皮酥脆可口,馅心香甜,陈镜娇边尝边在心里感叹,这教人学东西,自己的学徒一点一点做出来,属实一股成就感。 绿意也瞧见了陈镜娇正在勾勾画画着什么,只是被抬起的半边衣袖挡着看不清内容,也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陈镜娇依旧故弄玄虚道是上古文字,不是她不告诉她们,是就算告诉了也没用,观澜绿意是真的看不懂,为避免不要的麻烦干脆糊弄过去了。 绿意没有多问,马上转了话题问陈镜娇这蟹壳黄味道如何,得到陈镜娇的承认后马上乐开了花,“还是掌柜厉害,知道这么些美味东西,而且掌柜的手艺定然是全京城最好的,绿意还想多跟您学些东西呢。特别是这蟹壳黄,客人尝了必定连连叫好!” “对了,掌柜你说这蟹壳黄有两种口味,是一种甜口一种咸口?” 陈镜娇喝口温水咽下嘴里的蟹壳黄后说:“没错,咸口用猪肉、葱油、蟹粉做,现在还 分卷阅读14 没开海,所以做不了,待开海后我教你们做。” “好!谢谢掌柜!”绿意笑着退出雅间,轻柔缓慢地替她阖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陈镜娇一人安静的撰写,脑内东西太多光写下那些最熟悉地就得写好几天,中间恰逢晁珩长金泽来喝茶也是若有所思地样子,晁珩眼尖,猜出她应是要忙,也不是日日都来了。 将脑内暂时能想到的东西撰写出来后已经是三日后了,陈镜娇觉得自己的腰都僵了,忙让观澜替她揉揉酸痛的腰。 “没想到以前坐时间久了要受罪,现在这副身子也要受罪。” 陈镜娇的自言自语被观澜听到,观澜不解“小姐,你说什么呢?怎么受了罪?”马上想到陈家那些两面三刀的仆从,怒从中来,莫不是小姐被欺负了? “小姐,若是陈家那些仆从惹你不高兴了,你莫要忍着,等老爷回来全告诉老爷,把这些嚼舌头的仆们统统打一顿再赶走,让他们乱说话!” 陈镜娇笑着摇头,感情这丫头是以为她在本家受了欺负,她虽和善不争,但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负。 “我还会被人欺负了去?莫要胡思乱想。”陈镜娇安抚道,“一会儿下去一趟吧,我好久没去一楼看看了,不知道绿意红香近些日做的怎么样。” 观澜将所见一五一十告诉她,“绿意红香做的比往日好些,客也是多喜欢绿意,只是近些日不知道为什么,来的客人越来越少,昨天甚至一天只来了十桌客呢。” “做生意嘛,总有这个过程,不打紧的,我下去瞧瞧就是。”、 于是陈镜娇从坐在一楼竹榻等客人到坐在散座,就差坐到门口了。 于是晁珩长金泽一来便看到这个场景,陈镜娇坐在散座喝茶,客人稀少零落只一桌,他们是第二桌。 “掌柜这是怎么了,客这么少,这是要关店打烊了?”长金泽因着案子,几日没来,终于求爷爷告奶奶就差哭天喊地的让晁珩帮了忙一起把案子破了,现在脱胎换骨宛如新生,走路都带风。 “你会说话吗?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你见过未时打烊的?”晁珩一脸无语,压低声音在长金泽耳边说。 陈镜娇倒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说:“你们来了,客不就多了吗?今日喝点什么?龙井还是雨花?” “龙井吧。今日不去雅间了,就在一楼吧。”晁珩挑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陈镜娇替他泡好茶后那边一桌也喝完茶要结账走人了。 陈镜娇亲自去送,同客人客套了几句,却获得了意外收获。她本意是想问问这常来的客人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没想到客人告诉她: “掌柜你家这蟹壳黄到是甜口,味道不错,只是最近山野茶肆家出的蟹香酥同你这蟹壳黄相似,但里头却是咸香馅,更出众些。” 观澜当即傻眼,马上转头看自家小姐,“小姐,这...” 陈镜娇沉得住气,仔细询问:“咸香?客可方便告诉我是哪些物什?没想到有茶肆手艺如此,我应同人家学学。” 客人思索片刻道:“我只吃过一次,具体的记不清了,但吃出鲜肉味道了,其他倒是不记得。”说完突然想起来面前的掌柜年纪不大,怕受了打击伤心,走前还不忘安慰一句“掌柜莫要气馁,这茶馆子就是这样,你此处煎茶好些,是有优点的。” 不说还好,说了陈镜娇就又听出来了。 感情那边的山野茶肆还煎茶了? 如果说茶点是碰巧相似了那说的过去,但煎茶一说可是她从未来世界书籍中带过来的。 陆羽《茶经》著作,这要是照搬,铁定是被人偷取抄袭了。 几日前她去逛街,碰巧还进去坐了会儿,那时这茶肆还没有煎茶一说。也不是说她的手艺别人不能学,她反倒希望将自己那边的文明传播到此,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被人原封不动的抄袭。 “失算了。”陈镜娇轻叹一口气。 “小姐,可要我去瞧瞧看?”观澜上前问,陈镜娇摆手,说若如此反倒自己显得小气了,明日她亲自去瞧瞧。 第8章 捌 蟹壳黄 陈镜娇第二日起了个早,穿了身鱼尾灰的袄裙,裙子是她寻人特意改短了些的,行走方便。 “我怕打起来挨了揍到身上,你也换身方便的衣服,别等着被人捉到当苦工了。”陈镜娇见观澜面色凝重,有心逗她开心,没想到观澜听到后反倒瞪大了双眼,更凝重了。 陈镜娇不再开玩笑,“逗你的,别这么严肃,我们就是去坐坐,尝尝人家店里的口味,又不是真去吵架的,要斯文。” 观澜一路无言,到山野茶肆门口拉住她语重心长道:“小姐,若他们这些野蛮土匪真敢动手,你千万别管我,跑就是了,我拼了命也要在后头替你挡住他们。” 陈镜娇听后忍不住的笑。 门口小二看到两人往这走,忙出来接客,领着她们往里进,“客来的正是时候,现在店里正合适还有一处空位置。”说罢将两人引进一处偏僻位置坐 分卷阅读15 下,光问了两人喝什么茶后便匆匆走了。 “小姐,他怎么就知道咱们是来他们家店的?还有连咱们吃什么茶点都不问,莫不是看出来我们是谁,故意不给我们吃的?”观澜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陈镜娇面不改色拍拍衣袖,“你看这里客这么多,往这走多半是来茶肆喝茶的。”两人说话的功夫,门口又来一人,被小厮告知店内并无空桌后遗憾地离开了。 倒是自信。陈镜娇环视四周,这里的装修着实不错,上次她来时就注意到这点,房梁上架着大雕花吊灯,门外栽着富贵竹,桌椅也都是竹木做的,颇有山野林间的意味。只是可惜这家店大,能装修如此大气,她那便不行了,只得小而精致些。 突然,她发觉这里的客人有许多个比较眼熟,以前在自家店里看到过,只是这每桌都有一小碟,碟里不多不少只放两个酥炸小糕,瞧那样子分明就是蟹壳黄,只是这家叫蟹黄酥罢了。 “放心,他们定会上蟹壳黄,你瞧这里所有人桌上都有一份。” 果不其然,一会儿小厮便上来一叠蟹壳黄,只是这蟹壳黄微凉,小且瘪,远没有她做的圆润饱满,但掰开来,香气倒是十足的溢出来。 陈镜娇咬了一口,葱油夹杂鲜肉为主,隐约能尝到蟹肉的嫩香,仔细看馅心,隐隐约约的白丝掺在里头证明她想的是对的。 不一会儿小厮端着些物什来了,模样极为眼熟。 茶碾茶罗锅釜风炉等一应俱全,只不过粗制滥造,勉强能分辨出个模样。 这还不算令她惊讶的,更惊讶的在后面。 这小厮竟会三沸煮茶,可惜时候没把握好,初沸加盐加错了,三沸搅茶粉迸的乱七八糟,看的陈镜娇一口老血哽上心头,真是暴殄天物啊! 门外汉,门外汉。 陈镜娇不怒反笑,把视线从惨不忍睹的‘战场’上挪开,问煎茶的小厮:“我从中好像吃出了蟹肉的味道,现在可是开海了?” 那小厮笑嘻嘻地,“这可是我家掌柜的独门秘诀,不能告诉别人的,客你觉得好吃就行了,多来吃便是。” 陈镜娇心中暗暗窃喜,这小厮傻乎乎的样子,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知道这家掌柜哪来的福气能找到这种小厮。 蟹壳黄不是现炸的,凉后有些蟹肉的腥气,陈镜娇也只是吃了两口便不再吃了,小厮看见还问是不是不好吃,她借口道自己食欲不振,每日只吃一小口。小厮听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也是,我们家的蟹黄酥没有客人会不喜欢吃。”听的观澜一个大白眼,陈镜娇都怕她翻过去。 出了店后,观澜实在忍不住朝门口做了个鬼脸,边嘀咕着:“拉倒吧,就这样还叫没有客人不喜欢吃,我看你们是没吃过我们小姐做的东西,没见过世面。” 转头发现自家小姐走在前面,心情颇好的样子,不由得着急“小姐,他们这明晃晃的抄袭咱们茶馆,这怎么办?” “能怎么办,做些他们抄不了的东西呗。”陈镜娇本以为这茶肆将她的本事学了个干净,没想到连皮毛都没学到就出来显摆了,倒是愚钝。 不过除了这些,她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 陈镜娇刚到茶肆门口便看到绿意跟红香都在门口等她回来,绿意尤其着急,瞧她回来忙上前对她说:“掌柜,今日一个客人也没来了,茶肆是不是要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摆摆手,“我志不在此。”边说边进店内,将自己丢进椅内,从水壶中倒出杯温水喝进去,还发出感叹的声音表示舒服,刚才那油腻腻的蟹壳黄吃的她反胃的不行。 “掌柜,要不您再做些新东西给客人吃,要是需要帮忙,我跟红香义不容辞。” 陈镜娇抬眼看她,仔细打量着。 绿意来,她见的第一面很满意,灵动的大眼,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总是跟她亲近多于红香。此时这双眼睛中饱含真挚,她连一丝动摇都没见到。 真可惜。陈镜娇敛眸喝完这杯温水。 “来,今日正好没人,我还是教你们一次煎茶。”陈镜娇将东西罗列在面前。 “煎茶法有此些步骤,一为备茶。饼茶上碾后必要在文火细烤,勤翻动,受热要均,此为炙茶。茶饼烤出香气后放入容器中,不能跑香,放凉便入茶碾,细米状是最基本的,最好碾成花粉状,此为碾茶。罗茶最后,要将未碾除的粗梗、碎片剔除。”陈镜娇没抬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备水要讲究,山泉水最好,其次江中清流,末者井水,在山泉水中乳泉漫流者最上。取完水要滤去泥沙。风炉里的木柴要用炭挝打碎的木炭。调盐、投茶你们都懂,我不再多说,水三沸立即将备好的水浇点茶汤,止沸育华,此为育华。” 水再开时﹐茶之沫饽渐生于水面之上﹐如雪似花﹐茶香满室。[1] 陈镜娇趁此将茶分别倒入碗中,将茶汤中珍贵鲜美,香味浓重的三碗之一推给绿意,道:“你来尝尝味道如何。”抬眼瞬间隐约见到转瞬一逝的慌乱。 分卷阅读16 绿意腼腆笑着接过,边说:“掌柜的手艺,大家有目共睹,为何还要绿意来尝尝...”边小心举起茶碗,可当鼻翼凑近茶面时声音却越发小了起来,直到抿进一口茶后彻底噤声,那笑荡然无存。 陈镜娇笑不见底,“这叫煎茶。” 观澜毕竟是大家出来的婢女,见得世面,一年同主子相处也大体摸清了主子脾气,陈镜娇越是生气便越冷静,平日里有多好说话,做事便有多决绝。 她立马从中猜测到陈镜娇话外之意,敛眸沉默,自家小姐必定此时会伤心,素来待绿意不错,没想到倒是眼花看错了人。 绿意不语,意识到有些人终究生下来就是不同的,她永远无法齐肩,望尘莫及,这手中的茶却是怎么也喝不进去了。 “掌柜,不知红香可否有幸尝尝?” 一旁向来沉默不语的红香此时却难得开了口,陈镜娇敛笑点头。 “掌柜如此手艺,我等无可比拟,只能学皮毛,往日还要多练练才是。” 红香说这话她敷衍点头,遂即说了些其他需要注意的细节便将离去了,这中间绿意未再发出一声。 直到晚间打烊,陈镜娇都没再出现,绿意跟红香散班离去,红香将门关好,转身看到在外仰视着林隐逸肆四字招牌愣神的人,默默叹一声气上前去“你将掌柜教你的东西卖给了别人?” 绿意闻言立马反驳,瞪着眼,“我哪里是卖给别人了!”说完又自顾自的嘀咕着:“我那是为自己...” 红香拍拍她肩,摇头“莫要再伤掌柜心了,掌柜待你不薄。” 秋风凉,吹起绿意的衣裳,这衣裳还是陈镜娇亲自为她跟红香挑的,比她以前朴素粗糙的衣服好了不知多少了,她捏着衣襟,手心隔着衣料摸到冰凉的硬物,却只觉得灼手。 第二日她心情忐忑的来,陈镜娇却如昨日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着对她说:“来了啊?来了便快进来,今日还要忙。” 她看到陈镜娇要从院中搬出来什么东西,一如往常上去帮忙,问这是做什么,陈镜娇没瞒,直接告诉自己今日还要摆摊,摊子在几个人帮忙下支起来后陈镜娇便从后厨拿来几个碟子,碟子里干干净净放着几个滚圆金黄的炸物。 “蟹壳黄?”绿意问。 “嗯,我做了咸口,今天不要钱,让街坊尝尝。”滚圆金黄的蟹壳黄香味四溢,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客人来,有客人犹豫着询问真的不要钱吗,得到陈镜娇的肯定后方才放心拿起一个。 外壳炸的金黄酥脆,带着刚出炉的温热,掰开来更甚,淡黄的馅心光润,咬下去浓郁的肉香混合某种调料浓郁的辣,客人仿佛吃到什么新奇东西,问:“这里面是什么?我怎么吃到不同于肉的鲜味。” “是黑胡椒跟蟹粉。”陈镜娇相信这个时代没有人会用蟹肉做其余的东西,多数人都是清蒸吃,就连加入其他物中都是前卫的。而蟹粉则是蟹黄与蟹肉煮熟混合之物,既有着土禽没有的鲜也兼具香气,最重要的是不会太腥,同葱油跟鲜肉加工一起便根本闻不到腥味了,剩下的只有鲜香。 绿意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客人,以及越来越多聚集过来想要一尝究竟的街坊,沉默不语。 第9章 玖 大难将至(1) 没有比较,客都尚且不知道原来咸口蟹壳黄可以如此美味,有客人连连道:“这馅料是十足,更何况今日还不花钱吃。”旁边吃的正急的友人只顾着点头。 陈镜娇凭咸口蟹壳黄力挽狂澜,将客人重新拉了回来。这还得多亏了上次提醒她的客人,陈镜娇让观澜记住这客,平日多做了些什么茶点便送去给人尝尝。 虽然茶肆重新红火起来但清闲日子也算过完了,她又回到了忙前忙后累到倒头就睡的日子了。 以往都是一夜无梦,一觉睡到早的陈镜娇可今日不同,夜半时分在梦中忽然惊醒。浑身湿透的冷汗让她睡意不在,起身换了身干爽衣裳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不愿打扰观澜,毕竟观澜干的活一点也没比她少。于是披上了件外套,瞧月色正亮,穿上鞋去院里溜达散散心,寻思这也许能助眠。 夜里的周遭寂静的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她站在门前仰望前院的茶肆,心中百感交集,这是她一手做大的茶楼,就像自己亲自带大的孩子般。 阵风吹过,“嘎吱”一声轻微的檀木摩擦声在这个寂静夜晚格外明显。 陈镜娇颦眉望向茶楼,莫不是她打烊时忘了关窗?即便她没关窗,观澜也应该替她关上,不过兴许因为近日大家都在忙,也就偶然忘了,于是去侧厢房挑起个纸灯笼提着,准备上茶楼看看去。 前院厨房跟茶楼有一条连廊,平日里从后厨拿着东西也可直上二楼,不必从一楼大厅绕上去,省了许多麻烦。现在她走连廊拐上二楼,纸灯笼内烛火随着她步子的迈进幽幽地晃着,偶有油纸摩擦碰撞的窸窸窣窣声,被陈镜娇踏木楼阶梯声掩盖。 “哒.哒.哒.哒.”脚步声不大,是因为她轻轻迈起, 分卷阅读17 怕声音太大吵醒观澜跟帐房先生,毕竟前院后院隔着近但隔音不太好。 衣袖“咻”一下滑落,外衫宽大的袖口猛地盖住她抬起提着灯笼的手腕,她停下脚步来将衣袖挽回去,从刚穿越来就发现了,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青葱如玉的细腕,看着提着重物就怕断了似的。 “哒.哒.哒.哒.”她止住内心想法准备继续上楼,突然猛地驻足而立,一动不动。但那轻微地脚步声却仍在耳边清清楚楚地响着。 如果刚才是她上楼地脚步声,那现在又是什么? 陈镜娇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冷感从每一寸肌肤连同汇聚到头皮,让她刚睡醒的朦胧感荡然无存,瞬间清醒。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鼻翼煽动,做了许些次深呼吸,她确信不是观澜或者帐房先生,观澜就在她侧屋睡着,帐房先生夜里从不起床,雷打不动。 究竟是谁? 谁会在深夜来茶肆二楼,目的又是什么? 陈镜娇只觉得无感被无限放大,屋内传来的窸窣声一清二楚,偶有纸张翻看造成的“哗啦”摩擦声。 纸张?她快速思考,乍想起来,文墨间放着她的手札笔记!写的满是茶品茶点的仔细做法,偶有朱笔注释做提点,全是她智慧的结晶! 陈镜娇反应过来,这人很有可能是来偷她手札笔记的! 陈镜娇心一沉,将纸灯内的火烛吹灭,瞬间陷入黑暗中。纸灯笼是勾在手柄上的,本意是方便更换,现下到成了她防身的武器。她将纸灯笼从手柄上拿下轻轻放在一旁,遂即将半米长的手柄背在身后,提着一口气猫着步子轻轻上楼。 不要命了,敢偷她的东西! 陈镜娇虽大体猜到,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忐忑害怕,握着手柄的手心沁满汗,她不得不双手握住防止木棍手柄下滑,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最大的力气就是揉面了,万一小偷是个强壮的盗贼,起争执中在掏出什么利器伤人,那真真是得不偿失。 她检查了一下几个雅间的后面都是锁好的,唯一开着的便是微掩的文墨间木窗,所以这小偷定是从木窗翻进去,也肯定会从这里出来,于是她握着木棍手柄安静的守在窗旁,静待里面的人自投罗网。 陈镜娇想了好几种结果,最差的不过就是东西被劫,但这里满载她对现代文明的记忆,意义远超过一般的手札。 她隐约听到翻书声消失,伴随的是悄声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她紧握木棍,眼一眨不眨的偏过头盯着木窗,再木窗大开,里面的人攀出来的瞬间用尽二十多年的力气,从侧面一棍子舞了上去—— “咚!” 木棍碰撞身体,一声闷哼从耳侧传来,她松了半口气,打中了! 手札落地,发出“哗啦”声,她眼前一亮,抓住这个机会,探手就去拿。这是她的心血,绝不能让别人拿去,微凉的指尖还未触及到墨蓝的书页,突然利器撕裂空气的声音将她完全顿在原地。 她隐约感觉脸颊一侧微凉,细碎的发散在眼前盖住她半只眼的视线,她偏过头往后看去,锐利的刀身斜插在木板上,在月色下散发冰冷的光。 突然楼下发出躁动,院内物体落地声伴随着观澜的尖叫,让她恍如隔世。 本在上班路上的长金泽偷了个懒,拐到路边摊里买了个胡饼,今日起晚了朝食没来得及吃,只好在路边买个胡饼随便打发了,摊主接过铜板便利索的拿面做起来,长金泽便靠在摊旁百无聊赖的等。 两个行人路过在激烈的交谈着什么,长金泽心里冷哼一声,京兆尹流年不顺,又在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等等,谁家店? 两个路人被蛮力拦下,一时愣住了,支支吾吾才说出来究竟是谁家。 城西林隐逸肆。 胡饼摊子老板刚做好香喷喷的胡饼,一抬头客却没了,四处嚷嚷“谁的胡饼!谁的胡饼!” 大理寺守卫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长金泽就如风一般疾跑进了大理寺,守卫面面相觑不知道平日懒散一如自己上司的长金泽今日是怎么了。 守卫还沉浸在长金泽今日诡异之处,便又感到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定睛一看,是刚才说的长金泽的顶头懒散上司,气势汹汹面色不虞,两个守卫忙挺胸收腹仰天长望,今日必有大事。 “这案子在谁手上?”晁珩的声音低沉,仿佛直压着些焦躁的情绪。 “京兆尹府上,按理说这种事我们不能管,你先别急,掌柜人应该是没事,不然这案子就在大理寺了。”长金泽从不知道平日吊儿郎当的晁珩走路能这么急,他办案子练出来的飞毛腿都快追不上面前的人。 “他们的破案子还轮不到我出手。”晁珩只想知道陈镜娇现下究竟如何。 当两人抄近路走到茶肆门口时,门外已经围着些看戏的百姓了,唧唧喳喳的讨论着。晁珩扒开人群刚欲进门就被拦了下来,看门的人凶狠地对两人说:“闲人免进!” 长金泽怕这人被晁珩一脚踢翻,上前一步亮出自己的腰牌,“ 分卷阅读18 大理寺的。” 没想到看门的人看到腰牌后皱眉,质疑两人“大理寺怎么来,这事不归你们管,人还没死呢。” 大理寺跟京兆尹素有私怨,那看门人本意是略微为难两人,让晁珩跟长金泽知难而退,晁珩沉着脸还没说什么,身后的长金泽炸了毛,“关你屁事,快点放我们进去”说着直接从晁珩侧腰抓下腰牌亮给那人看“赶紧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官比你大,上边去!”说着一把扒拉开惊呆的看门人,对晁珩说快进。 若放在从前,晁珩这脚没上看门人身上也要上长金泽的身上,但他着急,只撇了长金泽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店了。 两人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陈镜娇的身影,只有帐房先生呆滞地坐在柜台前,晁珩上前问陈镜娇哪去了,帐房先生看到来人后才有些清明,暗自松口气说:“掌柜在后院。” 话音刚落,晁珩便没了影,长金泽留了个心眼,问账房先生“来的都是什么人?” “来了个官爷,跟着个捕快样的人,在后面问我家掌柜跟观澜,我瞧他们见怪不怪的模样,问了半天又问回去了,跟兜圈子一样,反倒是在院里溜达来溜达去,从一楼溜达到二楼,现下可能在二楼逛雅间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靠谱不靠谱,人是在文墨出事的,你说怎么就逛到梅兰竹菊雅间去了呢?”帐房先生摇摇头,终于来人替他家掌柜撑腰了“长公子,这人官老爷,唉。” 长金泽拍拍他肩安抚到:“无事,有我们。”便连忙跟上前面的晁珩。 到后院看到晁珩忙叫住他,“二楼”凑上前去低声道:“估计来的就是那几个,白吃干饭不干活,可能看小掌柜年纪小没什么背景好欺负,净在后院闲逛呢。” 晁珩不语,上了二楼一抬眼就看到那明晃晃扎在木板上的银质飞镖,飞镖上还压着几缕长发丝,嵌的紧实。晁珩记得这些乌发本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她身上,这些曾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背肌肤,激起一片涟漪的乌发。 长金泽看到晁珩脸色一沉,顺着目光看去猜到缘由,暗吸一口气。 下一秒,晁珩一脚踢开了文墨的后门,惊的里面人茶杯没拿稳咣当落地,热水撒了一地。 长金泽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要结束了,心里默默为来的人祈祷,希望他们以后不会做噩梦。 第10章 拾 大难将至(2) 晁珩一进门便看到陈镜娇安静坐在那里,未挽什么发髻,只是松松扎在脑后,散落的刘海倾斜下来遮挡住平日灵动的眸。观澜在后面气的像个河豚,看到来人后如释重负,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仿佛在说:救命。 他眯起眼睛看陈镜娇面前坐着的人,一个看见他翻了个白眼,嘀咕着:“我当是谁,怎么是大理寺的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另一人身着红袍官服,本眼皮都懒得抬,嫌弃地拎起被水沾湿一角的衣袍,刚欲发作,抬头看清他的面容后神色凝重起来,推推身旁人命令噤声,尔后起身行礼道:“少卿大人。” “案子给你们了?” “是的,京兆尹大人将此案交予我们。”红袍官服道。 “那案子查出来了?” 红袍官服一顿,结结巴巴半句说不出来,总不能说他们根本没想查吧? 晁珩一挑眉,反问二人“卯时接案,现在都快辰时了,虽然我素来听闻你们办事拖沓,但也不至于这点东西都要难为这么久吧?” 旁边那人听后当即拉下脸来,但碍于晁珩的官职跟名声不敢发作,只能吹胡子瞪眼的阴阳怪气道:“少卿大人,这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所谓神探狄仁杰在世啊,你可能瞧不上我们这种人,瞧不起这种小案子,但即便案子再小也需要仔细斟酌对待,更何况,晁少卿,这案子既不归你管,我们也...”接下来的话他不敢明说,但是那得意的神情分明在说:我们也不归你管,赶紧从哪来回哪去。 长金泽看到那红袍官服人正在装模做样的整理衣襟,摆弄袖子,就当没听到一样,寻思着这两人好大的脾气,不知道的尚且以为俩人所属的衙门独立不归朝廷管辖了。 晁珩环视四周,看到桌案一团凌乱,笔墨散落一地,“门外四角银镖胡人惯用,城中卖胡镖的兵器铺子共五家,东南三家西北两家,最快收拾东西逃离京城需得到辰正三刻,从文墨痕迹上看是丑末撒的。用胡镖伤人者,其心必异,若放任不顾危机京中百姓,惊及圣人,”说到这里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怔愣被吓到的两人,“那两位的案子估计就得归我管了。”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所为何意不言而知。 着红袍官服人最先反应过来,赔笑道:“是我们想的太简单,我等能力有限,这案子若得少卿大人相助,危机必迎刃而解,既如此,我等立刻差人去兵器铺子捉人,这里便麻烦少卿大人了。”说着连忙拉起来还想说话的身边人,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的把人拽走了,还压低着声音点醒他“你糊涂!” 长金泽看两人溜得没了影,撇嘴道:“估计明天就有人去御史 分卷阅读19 那里参你一本了。” “参,正好不用替大理寺没日没夜的干活了。”晁珩满不在乎,走近陈镜娇放轻声音问:“你受伤了?” “没伤到,就是头发被割了几缕去而已。”陈镜娇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从前当听你的,把这窗户找木匠师傅改了,没想到一转头便忘了,终是出了事。” “丢了什么东西?”晁珩皱着眉,怎么能说没伤到呢?伤到头发也是伤,他心疼的很。 “手札。我将能记下的茶点都统统写在了手札上,被贼人发现偷走了。不过我恰巧起夜,听到声音后提灯上楼,本以为只是打烊时没关窗,靠近了却听到脚步声,我便拿灯手柄在侧面候着,他翻窗出来时被我用木棍手柄打到腰了,可惜没把手札抢回来。” 长金泽闻言大惊,“掌柜,好胆量啊!不少姑娘家听到有小偷就叫出来了,你这还用棍子去打想抢回东西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观澜在一旁插嘴,声音颤抖“是...是我叫出声的,我有起夜的习惯,起夜后口渴想去喝点水,一出门看到小姐躲在二楼拿着棍子,我还没来的及出声便看见有个人翻了出来,而且听到了什么东西扎在木头上的声音,我以为小姐受伤了,于是没忍住叫出了声,那贼人就趁机逃走了。” “我家小姐金尊玉贵的,哪里受过什么伤,这贼人就是看我家小姐好欺负!”观澜还想说什么却被陈镜娇打断。 “没事,都是小事。” 晁珩仔细看了她断的平截的发,及其突兀,“店里可有什么异常?” 陈镜娇思索片刻摇摇头,“店里没有什么异常,文墨不常待客,能知道窗户有漏洞之处的必是经常来的人,除了我跟观澜,就是两个学徒。” “最近可有什么事?”晁珩问。 “有!前几日我们发现茶肆突然客人稀少,打听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有家茶肆学了我家小姐的手艺,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家小姐还没做出来见客的茶点,被他们捷足先登了,客人就被拉过去了,我们去了那家店一看不仅是茶点相似,就连煎茶的手法也跟我家小姐及其相似,但是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 观澜看见陈镜娇沉默,一时着急忍不住替她说了出来。 “绿意今天来了吗?”陈镜娇突然问观澜,却得知绿意今日清晨来寻她没寻到,便让帐房先生传话说今日家中有事,来不了了。 “那小厮煎茶的手法跟绿意相似,出的错跟她差不多。” 晁珩思索一下,问观澜茶肆名字叫什么,长金泽听到后两手一拍,“那茶肆我听过,有人说那家茶肆的东家是个胡人,本来做茶硬加些什么佐料,难喝的很,突然不知道从哪学的手艺,竟如脱胎换骨般。”话已至此,长金泽跟晁珩交换眼光,明了“我去那家茶肆找东家。” 陈镜娇大体能确定绿意与此事脱不了什么关系,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本想将自己所学系数教予绿意红香,自己钻研些新茶点,没想到竟是黄粱一梦。 茶点也许会容易的得到更多人的喜爱,加之上手容易,经过此事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末倒置了。 何谓茶道? 茶乃道、法、术、艺的集合,茶才是本源,茶点不过尽然是些辅助罢了,茶点可以轻易的被钻研,但茶道不是。 等事情结束,她还是寻些手艺精进的点心师傅,将茶点交给他们罢,自己偶然想起什么新东西便做些,最关键的还是要精进茶道。 晁珩见陈镜娇敛眸不说话,凑上前去,“你喜欢这种八边木窗棂?” “嗯?嗯...因为四角的太锋利些,圆边又太柔和不适合文墨两字,所以折中挑了个八边的。”陈镜娇觉得这话题跳跃的太快,一时没跟的上。 “那待会儿我差人去寻木匠师傅给你凿了重做,那木匠师傅常给我府做东西,手艺不错。”晁珩说的轻松,好像就像平常一句:我家有个糖挺好吃,我一会儿拿给你尝尝。 陈镜娇眨巴着眼,“这不太好吧,太麻烦晁公子了。” 观澜感动的热泪盈眶,没想到大理寺少卿居然这么贴心靠谱,本来以为就是个纨绔公子,现在一看两人在一起竟越看越般配。 “无碍,我去同长金泽一起看看那家茶肆,如果真是胡人,恐怕这件事还真没那么简单。”晁珩说完便要走,脚都跨出门了又掂量半天,终于忍不住疾步走来陈镜娇的面前,面不改色抬手将她散落下来被截断的发轻轻掖到耳后,温热的指尖隐约碰到耳郭的冰凉,让他心脏狂跳。 看到陈镜娇无辜的眼神,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散下来了”遂即说一句告辞逃也似的离开了。 观澜更激动了,未来姑爷好厉害,高手艺!小姐这次肯定明白了! “他为什么要给我掖头发,是因为散下来太丑了吗?难道是要我扎起来吗?”来自现代文明的直女陈镜娇真诚发问。 观澜欲哭无泪,“不是的...小姐...少卿大人怎么会嫌你丑呢?”他是觉得你太好看了啊! 分卷阅读20 两刻钟后,晁珩跟长金泽提着手札回来了,长金泽一口气喝了三杯水道:“东西确实是在东家那里拿的,但是小偷应该另有其人。” “是谁?”陈镜娇跟观澜同时问。 “这你得问她了。”晁珩侧过身去,一常服女子平静地站在他身后,发觉陈镜娇看向自己后,抬头对上视线,落落大方地叫一声掌柜,神态淡漠就像个路人。 陈镜娇料到是她,沉吟道:“上次我教你的你可都学会了?” 在座四人皆愣住了,陈镜娇又问,绿意老实说:“基本都记下了,掌柜可是要问我罪,那大可不必如此。” “分茶可要注意什么?”陈镜娇没等绿意回答便继续说,“碗中沫饽要均匀,因为沫饽是茶中精华。” “我肯将东西教给人,倒不是怕别人学会,反而正是想让人学明白,学到精髓,然后落地散花,茶道之艺不能绝在我这里。我本欲将你教会后,你若想继续深造便留在我身边,想独立门户便替你打点。”陈镜娇语气平稳不带一丝感情,绿意却字字听的心恸,浮红了眸。 “还有什么不会的你可尽问我,但至此”说到此,她顿了一下后道“你便不再是我茶肆学徒了。” 绿意不语,泪珠如断弦,系数撒湿粗布衣袍。 第11章 拾壹 雨花茶 “你可知茶饼如何做得?”陈镜娇提起盛着茶饼的纸袋,指腹轻轻捏压,“晴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1] “少一步工序都不行,急一分都做不成。”蒸治杀青,杵臼捣碎,拍打后脱模晾凉成型,经过培干后方可封存。 “煎茶、煮茶、庵茶,各有讲究,不能乱,一步错,步步错。”陈镜娇只教给绿意红香如何煎茶,煮茶庵茶尚未来得及说,至于瀹茶就更没提了,绿意红香还有许多要学的东西。[2] “我知晓你身世,前次蟹壳黄配料做法流露就已经察觉到不对,故而让人略查了一下,我本以为是那东家,刚才长公子所说盗走手札的另有其人,心中便大体有数了。你为他挡灾,他可心生愧疚?恐怕此时只收拾行囊快到城门了。京城很大,但不及疆域广大,拿着手札随意去哪里,隐姓埋名换个身份,都能东山再起。他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却永远的栽在这城里出不去了,值得吗?” “茶之道,借茶悟道,何为道?”陈镜娇缓步走向绿意,对上那双含泪的眸子却不再心生不舍,“道自在你心中,绿意,什么是你的道?” “这便是你的道吗?” 绿意紧攒粗布衣袍,因为用力过猛骨节处还泛着白。视线被滴落的泪花模糊,安静的雅间中只剩她的呜咽声,被门外的风吹了个零落。 绿意本是孤儿,被收留过活,收养她的养父母家中后得一继子,绿意宠爱尽失,同养父母的亲儿一并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常年下来情愫暗生,妄私定终身却被发现拆散。 绿意怨恨在心,想同那人一起打拼下来远走高飞。两人暗中商量许久,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又恰逢林隐逸肆招收学徒,绿意本想来将本事学出去,未曾想见到陈镜娇的手札后起了歹心,报信给那人,那人听后心急如焚,驱使她快点将东西偷来,又知她暴露,索性不再等候自己出手。 陈镜娇虽有心里准备,但听后还是在心中小小的惋惜了一下,又瞥到绿意穿着初见她时那身粗布衣袍,有几分失落。她为绿意准备了三套衣裳,面料虽不能算顶好,但决计是粗布短衣无可比拟的,当时绿意笑吟吟地收下的模样仍历历在目。 “他腰部被我用木棍重伤,行走不便,也应该是出不去了,算算时间不出几刻应该就被抓回来了,长公子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长金泽本在一旁看戏,听到自己名字猛一直腰,为什么掌柜突然问他,只因为他进来时多嘴说了一句吗? “呃...呃....我出去前已通知捕快,算算时间确实应该抓到了。”长金泽有种借花献佛的感觉,只希望晁珩别介意,毕竟他是被迫借花献佛了。 “三刻。他必定挑了个能恰巧碰上城门大开的时候动身,行走不便又怕行人看出,路上被捕快抓回的误差不超过一刻。”一旁沉默许久的晁珩忍不住开口,看到陈镜娇对他点点头后内心波澜,仔细思量是不是因为刚才唐突了她? 所以她才不愿问他,反而去问旁边的长金泽? 事实上只是因为长金泽靠的近些,抬头就能看见所以就挑了个近的本人并没有感觉到晁珩跟长金泽的情绪变化,反对绿意道:“那便等三刻钟。” 晁珩算的很准,三刻过几分便听到楼下吵吵嚷嚷,一年轻男子大声叫嚷着“你们凭什么空口污蔑我!”“我没有偷东西。”被捕快押着押到后院,仍在嚷嚷叫着。 陈镜娇走出雅间,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的人,那人见她以后有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来后语气不虞的说“是你?” “为何拿我茶肆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个茶肆还 分卷阅读21 想从我这里拿什么?□□的,你这般诬陷人不怕遭报应吗?”男子望一眼她背后的雅间,“再说了,你们不是抓到人了吗,难不成是算计好了想要重新找个替罪羊?小掌柜你我素不相识,若真要算计,我也有辛苦给你煎次茶的苦劳,你何必为难我?” 陈镜娇瞧他坚决的模样是铁了心了,也不再浪费口舌,一旁的晁珩挥挥手,告诉捕快押去衙门审讯吧,那男子仍不服气。 “胡镖易伤己,练镖者通常食指中指连接处被磨出硬茧。去他家搜拓本,丑末到辰时,这时间估计都用去拓手札去了。”晁珩对捕快说完,还加了句“哦对了,京城下过命令不许城中百姓用胡镖,违者量刑,我记得这之中最重是伤人,量十年徭役,还有什么我好像记不清了,你们记得清吧?” 捕快连连点头,“记得清,记得清。” 陈镜娇回雅间,见绿意就跪坐在哪里保持她离去的姿势一动不动。 “都听见了?”她问。 “听见了。” “还觉得值得吗?” 绿意不语,陈镜娇轻叹一口气让她走吧,过往都不计较了。话音刚落,绿意郑重地向她磕了三个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谢掌柜再造之恩。” “绿意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走前可以最后替茶肆收拾一番。绿意来此也有些日子了,心生不舍,也算跟过往做个道别,望掌柜成全。”绿意的头抵在温热的手背上,初秋的地带着凉意直钻进脑中。 “去吧。”陈镜娇点头,绿意欣喜谢道后下了楼,观澜却在一边犹豫的问“小姐,这样好吗?” “无妨,去拿雨花来,两位公子今日替茶肆出力,我当感谢。”陈镜娇吩咐观澜去拿她最宝贵的茶叶之一雨花茶。 雨花茶是绿茶炒青中的精品,也是三针之一,在这个朝代时空里尚未被发掘,只被人当山野菜,恰巧被她发现,直心痛道“暴殄天物!” 雨花以碧绿茶色,清雅香气以及甘醇滋味闻名,当茶冲上开水后,水面顿显白毫,茶叶被冲泡即沉茶汤碧绿、清澈。品饮一杯,沁人肺腑,唇齿留香。 “这是什么茶,我从未喝过。”长金泽尝后发问,晁珩在一旁不语,因为他也没喝过。 “此名雨花,形如松针,翠绿挺拔,意为烈士不屈,万古长青,因此名为雨花茶。雨花茶有止渴、清神跟去烦去腻等功效。”当长金泽问及这名称从何而来,陈镜娇搪塞到是从其南下遇见一老者告诉她的,总不能说是南京上等的茶叶经过数十次改进后得的雨花名称吧。 “饮茶思源,这雨花倒是有意思。”晁珩摩挲着瓷碗上的雕纹,目光却注释着碗盖。 陈镜娇意识到还是第一次给晁珩长金泽泡盖茶,解释道:“这是盖碗茶,同以前的不同,这样更能尝出茶的茶性跟口感,而且喝茶时不会随滑动。” “掌柜你这新奇物太多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从哪个桃源来的了。”长金泽说这话时陈镜娇只能干笑,心想我若说我真是从桃园来的恐怕你们都不信。 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中含着焦急,陈镜娇忙起身,刚走到雅间就看见来人已经上楼了,看到她掖到耳后散乱的发后皱眉道:“怎么了?我听下人说你出了事,赶着着急来瞧瞧你,这头发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陈镜娇莞尔一笑,“没事的,就是不小心让东西隔断头发了,没受伤呢。” 令季听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陈镜娇,这才放下心来,“这可太危险了,你没事就好,我听下人说是茶肆里进了贼人偷东西,可是什么贵重物品?” “没事,有晁公子跟长公子相助,东西虽然丢了,但是马上就能找回来,令季姐姐莫要担心了。” 令季闻言神色古怪,刚才光顾着跟陈镜娇说话,根本没注意到四周的环境以及里头坐着的人,犹豫着望向雅间,果然看到两人。 陈镜娇瞧令季看到雅间里的人后神色复杂,转头看去发现长金泽正低头喝茶以掩面,看不清面容,好似没注意到来人似的。她心生疑惑,不是说令季跟长金泽相识吗?怎么瞧这模样两人跟不认识一样。 她望向晁珩,晁珩却耸肩,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气氛凝结下来许久终于被打破,长金泽喝了一杯又一杯,喝的越来越快,像喝水一般,等到第二杯见底还想喝第三杯的时候,连杯带盖被晁珩一手按下,牢牢叩在桌上。 “快点去,别躲着。”晁珩压低声音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路过陈镜娇时还使了个眼色,陈镜娇觉得这个奇怪的气氛下看来两人关系不一般,她确实该避让,但是... 令季却对她说,自己有话对长金泽说。 陈镜娇向她投去担心的目光,在得到肯定后选择离开,同晁珩坐在一楼。 今日闹剧导致茶肆没营业,事情解决后门外人早散了个干净,此时整个一楼只剩她跟晁珩了。 “你不是说他俩相识吗?怎么刚才我见两人好似不认识一样。”陈镜娇问。 “两人确是认识,更准确的来说,长金 分卷阅读22 泽跟亓清纨的关系应该不只是认识。” 陈镜娇托腮点头,猛地反应过来,“谁?” “长金泽啊,怎么了?”晁珩不明所以。 陈镜娇慌乱起来,“你说令季叫什么?” 亓清纨。 她穿越本书中的女主角,国子祭酒之女。 第12章 拾贰 恩施玉露跟核桃冻 亓清纨字令季,这是她不知道的,京城权贵众多,她还真没往国子祭酒那处想,左躲右躲没想到还恰巧跟书中的女主角做了朋友,更巧的是甚至堪称知音。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晁珩眼尖,当即看出陈镜娇的状态变化,不由得发问。 “没事没事。”总不能跟他说,我上辈子跟亓清纨作对下绊子,没有女主的命得了女主的病最后惹怒了武安侯被流放了吧? 这信息量太大了,她一时接受不过来,连忙转移话题对晁珩说:“哎对了,恰巧冰窖剩下几块冰,昨日我让人买来,做的核桃冻放在冰旁冷冻,现在应该好了,今日尝尝可好?” 新鲜的核桃仁清甜爽口,不苦不涩,经过大炒后香味肆溢,带着点焦脆,陈镜娇将炒熟的核桃压成核桃碎,然后加水磨成核桃浆。 她将石花菜的杂质摘的干净,足足用清水冲洗三四次,尔后才将石花菜放在温水里浸泡了两个小时。石花菜可做琼脂,她曾在街上逛了许些次都没见着有铺子卖琼脂粉,于是只好买了些石花菜回来自己做些。 炒锅置火上,洗干净的石花菜放进水里加了白糖大熬煮,直至三者完美融合在一起后她将核桃浆同些新鲜牛乳跟搅散的蛋清倒入搅拌均匀。 最后将做好的核桃冻放在冰旁冷冻保存制成冻糕,今日拿出来用刀划成菱形,浇上糖桂花再撒上些核桃碎。 油亮细腻的核桃冻吃起来软滑爽口,清凉香甜,奶香混着炒货脂香又跟桂花香融成一盘,且有养血明目、生津止渴之功效。 “果然是国子祭酒之女,书香门第落雁之姿。”陈镜娇抱臂自言自语,偶尔点点头。她第一次见亓清纨感觉就不同,但是书中所写她同武安侯佳偶天成,根本没牵扯到大理寺长金泽半点关系,就连她也没听过这人。 奇了怪了。 但是如果是亓清纨的话,就算有人同她想有牵扯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知怎么这心里话莫名从嘴中说出,观澜跟晁珩没一个正面回应她的,权当自己没听到。 陈镜娇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说出心里话,不由得抬头看向观澜寻求认同感,观澜不说话,转头看晁珩,晁珩正跟核桃冻斗智斗勇着呢完全没听到似的。 观澜暗自流泪:小姐,别看少卿了,这话少卿不能说啊。 未来姑爷可真靠谱啊,观澜又在心中给晁珩加了一分,她得想点办法提醒提醒小姐,这般好男儿若错过了,她都替小姐可惜。 “手札应该这几天就能找回来,但是不确定有多少人会看到,你心里先做个准备吧。”晁珩岔开话题。 “没关系,我也不准备自己做了,明天就去找些精进手艺的点心师傅,教会以后我便要潜心钻研茶道了。”陈镜娇经过这件事才知道,有些东西藏着掖着反而遭人惦记,不妨便将这些教给有能力的人,也算不亏她带着未来文明来这一遭。 “茶太深奥,以后便是仔细教红香一人了,至于她能学多少全看她造化。”她语气有些低落,转眼又想开,“茶嘛,要只是几个人明白有什么意思,就像我若将雨花茶泡给街边乞儿喝,也许还不如给一整碗清水来的实在。” 不出一会儿,两人说话的时间,亓清纨便下了楼,面色不太好,陈镜娇凑上前去问可是发生了争执,亓清纨摇摇头,有些为难的冲着晁珩那边望了眼,恰逢长金泽也下了楼,晁珩便不再多待,跟陈镜娇道别便离开了。 长金泽走时不再像初时般,跟亓清纨做了一礼。 “我十四岁同他相识。”亓清纨望着长金泽离开的背影,大红的官袍在眼前慢慢模糊黯淡。“我在江南老家,老家争斗严重,不小心闹出了人命,来了许些个捕头捕快都没找到凶手是谁,反倒是他,束发之年,瞧见了大人们都忽视的东西,找到了凶手。你说,奇怪不奇怪?”亓清纨的话明明是对陈镜娇说的,眼睛却望着长金泽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我自小长在深院,对别人的印象都是从书本中听到的,他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同府里不同的人。” 少年翻过墙头,没想到一脚踩空,狠狠的摔落在地,一抬头偏生看到明媚温婉的人,像一阵穿堂风,将整个春日吹进胸膛里,从此再无冬夏。 “后来听说他举家搬迁,我同娘亲随爹爹来了京城,没想到遇上了。”亓清纨说,“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了,倒是巧了。” 陈镜娇听后无言作答,她就像提前看了答卷的人,虽然知道答案,但是她没办法告诉尚在解谜的人,这道题你做错了,只能安慰着“姐姐莫要苦恼,不如今日来尝尝新茶?” “什么新茶 分卷阅读23 ?” “我新得的,名唤恩施玉露。”陈镜娇将茶泡进壶里道。 恩施玉露是传统的蒸青绿茶,对采制的要求严格,芽叶须细嫩、匀齐,成茶条索要整齐匀整,紧圆光滑,纤细挺直如针,色泽苍翠绿润,经沸水冲泡,芽叶复展如生,初时婷婷的悬浮杯中,继而沉降杯底,平伏完整,汤色嫩绿明亮,如玉露,香气清爽,滋味醇和。外形赏心悦目,茶汤沁人心脾。[1] “茶有历史,才能叫好茶,姐姐可愿听我一叙这茶的故事?”陈镜娇问,得到亓清纨的肯定后徐徐讲来。 “相传有个老茶农勤于种茶,笃信佛教,敬奉玉露,每日清晨定要在玉露佛前敬献一杯清茶,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有过间断。有一天他睡熟了,梦见溪涧石缝间冒出一株茶树,枝状叶茂,芳香诱人,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他便跟随梦里的路沿着溪边找,果真找到了这株茶树,茶叶椭圆,嫩芽紫红,老茶农很高兴,将这株茶树带回去悉心栽培,他坚信这株茶树是玉露托梦所得,因此取名为恩施玉露。” 陈镜娇将沸水浇在蜷缩的茶叶中,看着它们缓缓飘起悬浮又沉下,“看不明白,猜不透,那便一直做着以往的事便是了,或许有一天玉露便托梦而来,告诉你答案了,对吗?” 亓清纨将一杯茶系数喝下,清爽的茶汤从嗓子眼滑下,润了五脏六腑,完了微抿唇,复尔笑道:“是了,镜娇妹妹说的对,倒是我心急了。” 陈镜娇只能笑,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她可以改变命运,也许亓清纨也可以,更何况她是国子祭酒之女,本就不凡。 待亓清纨走后,观澜忍不住问,“小姐,真是这般来历吗?” 陈镜娇轻敲她头,道:“一个故事罢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不知哪里的人有一日发现了这种茶的与众不同,当即移植到茶圃里朝夕管理,悉心培育,因为泡饮之后馥郁芳香,于是就送给一个侍郎,侍郎品其非凡,于是送给内廷,就这样一层一层的送到了当时的皇帝面前,皇帝饮过后大加赞誉,又瞧见这茶乌润壮实,形似玉露,因此赐名恩施玉露。” “那听起来还是后面的说法更靠谱真实些。”观澜说,陈镜娇却笑,让她快点干活去,说着开始收拾茶铺,“人呢,总得靠着点什么才能过的舒心。” 红香来时,陈镜娇跟观澜已经将茶铺收拾好了,准备明日便重新开张,红香已知绿意之事,因为来的路上遇见了绿意。 她看到绿意身穿粗布衣,眼眶泛红便猜到了发生什么,“你还是做了。” 绿意反笑:“不试一次又怎么会知道呢?” “掌柜怎么说?” “掌柜没做什么,她把最后的煎茶教给我了,她说茶道永远不能辜负,无论如何,即便如此。”绿意想起陈镜娇说的话,苦笑着。 我希望你往后,能将真正的煎茶之道学会,传给他人,若一知半解,便是辜负。 你聪慧机灵,一点即会,这里头的意思还是得你自己琢磨,别人说是不明白的。 我待会儿让观澜给你把这月的银子结给你,这么多天,也辛苦你了。 “你可还要同他一起走?”红香问。 “不走了。我要留在京城。” 红香想不到一直想要离开京城的绿意居然亲口说不走了,反问为何不走了。绿意说:“想通了,哪里的天不是天。以后可能做个小手艺,最好便是开个小铺子,靠自己这双手建个自己的家,能不寄人篱下,也不必为他人搏命。不需要太大,够我吃住就行了。” “哦对了,你莫要同我这般糊涂,辜负了掌柜,如果有机会,帮我跟掌柜说声对不起吧。” 这是绿意走前对红香说的最后一句话。 红香将思绪拉扯回来,前面的陈镜娇已经在叫她了,“红香,快来,你看这茶宠好看吗?”紫砂茶宠胎质细腻、造型精巧,栩栩如生。 陈镜娇仿佛不被世俗羁绊,即便为之停顿,也只是略微烦恼,然后便能释然。 “好看。”也许这便是她要用此生学习的茶道。 第13章 拾叁 “少卿大人,东西找到了…… “少卿大人,东西找到了,果真有拓本,只是....” 晁珩接过东西,“只是什么?” 那人如实说道:“下官在搜东西时,为确认此拓本是否是林隐逸肆掌柜的拓本,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字有些不同,有些能识得,有些却是完全认不得只能确定是些文字,但是还有一些如孩童画画般,完全不知所云。” 晁珩听后蹙眉,打开拓本略一翻看,仔细思索道:“这不是波斯文,同扶桑、高丽跟安南语也不同。” “那这是什么字?少卿大人,前不久武安侯遇刺案才破,这...” 晁珩呵斥道“谨言慎行”然后盯着那些弯弯扭扭的字陷入沉思。 白纸上用墨写下圆润的cream,还用朱笔圈了进去。 而当事人并没觉得任何不妥,仍在捣鼓着她的 分卷阅读24 飞鸿纹银则。 “掌柜,你叫我?”红香打断陈镜娇,刚才她煎茶时被观澜叫去,说是掌柜有事找她,红香便撂下手头的东西去寻陈镜娇,路上仍在思索,陈镜娇是不是知道她同绿意相识,想问她些什么。 结果陈镜娇看她来了,只字未提绿意,反倒是问她:“红香,你觉得什么是茶道?” “仆愚钝,不知。” “那你觉得茶道跟茶艺,可有什么不同?”陈镜娇将鎏金飞鸿纹银则放下,拿起旁边的铜镀小剪,仔细细修剪花瓶中的枝叶,说罢冲旁边的座位努努嘴,“坐,别这么尽量,我就是同你说说闲话罢了,你权当同我聊天,有什么尽可随意说,不必拘谨。” 红香犹豫半天还是坐在她对面,顿了许久才道:“茶艺生于茶道,有道才有艺?” 蔫黄的叶子被快亮的剪子一刀剪下,轻飘飘地落在桌子上,陈镜娇凝思道:“对,也不对,道艺相生相伴。” “每人的茶道不尽相同,于我之眼,茶则是红尘。茶有百味,正如人生百味。掷茶入壶,沸水冲之,便入受滚滚红尘洗礼,经历练,得一碗浓茶。不同之人,喝的茶味也不尽相同。心浮只知为水,心思重甚至连水也不知,只有心空,才可品出真茶。” “你可是真切爱茶?”陈镜娇又问,这次红香并未犹豫,肯定的说,真切爱茶,幼时茶便对她有莫名的吸引,她钻研不透,琢磨不通,遇见的人多半就是喝个热闹,唯有遇见陈镜娇才知道原来茶道竟有如此深的意义。 陈镜娇点头,“那好,从今天开始,茶点你莫要再学了”说到这里她偷偷瞥了一眼红香,后者听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跟着我把茶学明白吧。”她复又说。 “手艺大体可分四类,煎茶煮茶庵茶,瀹茶。从前的煮茶也意为吃茶,将茶叶同葱姜蒜末等共同熬煮,类同与煮粥,庵茶则是将茶磨成浆冲水而喝,而煎茶跟瀹茶则是我教你的常用的手法。瀹茶我会慢慢教你,并非只是沸水冲之这么简单。”陈镜娇左思右想,还是想到了绿意,忍不住多提一句。 “我意并非将你教会与我茶肆挣银两,你若喜欢,觉得值得,想要传承下去,那更好,只要你能入门肯潜心钻研,即便你想再立门户,我也会助你。”最后面一句陈镜娇没说,但红香明白了,不要再让她难过了。 “掌柜,你可舍得?”红香不明白为什么陈镜娇要做到如此,安身立命的本事被别人学会了,若是流传还好,万一就此断绝,后人不再记得她的名字,亦或者被冒名顶替,有什么意义? 陈镜娇笑道:“慢慢你就明白了。” 文明,就是要传承,无论在哪里。 陈镜娇揉揉额头,但这总也不是个事,确实得想个办法避免这种烂事的发生了。 有了。她心中默念。 “茶点那些,我选了些点心师傅,估计一会儿就该到茶肆了。”陈镜娇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的吆喝声。 “茶肆掌柜!我是阿周!今日来茶肆报道学手艺的!”门外的汉子喊的中气十足,震的安静茶肆内甚至有了回音。 账房先生一拍大腿,一脸嫌弃地忙将门口人拉进来,低声斥责道:“说了几次,说话不能这么大声,你还当着是在自个家里呢?” “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那汉子挠挠头,憨厚的笑了。 阿周是账房先生的远方表弟,虽然看模样五大三粗的,但手却意外的巧,账房先生听说自家掌柜要重新找点心师傅,左思右想推荐了阿周,帐房先生信誓旦旦保证:掌柜,阿周你大可放心,他是个粗人不会什么整些歪门心思,更不会勾心斗绝。 “阿周,后面有额外的厢房,你若是想吃住都在茶肆便将行李搬去那个屋子,是哪个你可以问问你表兄。” 阿周笑眯眯地说:“掌柜不用这么麻烦,就是个住的地方罢了,我同我表兄住一个屋就行,他说他那屋大的很!”帐房先生听后大惊,反驳到:“我什么时候要跟你一起住了,你怎的自己定主意,你夜里不打呼吗?” “不打!”阿周中气十足,便拉着帐房先生往后院走边说,“那些厢房留着吧,掌柜说这招点心师傅,又不可能只招我一个,万一来了几个姑娘家的,总不能让人家挤在一起睡是吧,表兄快快,我们的屋子是哪个?我要赶紧去看看。” 账房先生深吸一口气,又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便带着阿周往后院走,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陈镜娇跟观澜听到后纷纷笑出来,这阿周还是真。 “观澜,你说要不要我们搬个家啊?”陈镜娇问,观澜以为她要回陈家住,吓得花容失色“小姐这可使不得啊!咱们单独出来过的多轻松,也不用瞧谁的脸色,这好好的日子怎么...怎么就要回陈家住了呢?” “当然不是回陈家啊,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去山野茶肆,我很喜欢那个装修风格吗?可惜咱们店面小,撑不住那么大的装修,但要是咱们换一换呢?换块大的,不仅能按照我的想法装修,伙计们也不用住的挤。” 分卷阅读25 陈镜娇听到阿周说的那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毕竟是个掌柜,好歹也要给自己家伙计们来点福利。 现在攒下不少钱,请一个点心师傅,再招两个学徒,剩下的钱勉强够换块较好的地皮,交个三分之一的租金,剩下的慢慢还。 “可是掌柜,这京城寸土寸金,我们去哪找新的合适的地方呢?” 说到点上了,地方要大,最好一半住一半店,地角要好,这里在城西虽是靠近集市,但毕竟在个犄角旮旯里。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在这担心也没用,来来我带你做双酿团。”说着就把观澜拉到后厨。 赤豆入水和糖煮熟做成豆沙馅心,芝麻洗净炒熟后碾碎,晾凉后加白糖拌匀。 糯米粳米搀和淘净,时不时在米上洒着水,然后才能磨成粉过筛。 透白的面粉瞧着可爱,她挽起袖子将白净的米粉倒入大瓷拌面缸中,舀了少冷水倒进去拌匀装入笼屉。 起锅烧火,旺火蒸熟的米粉散发着粮食固有的香熟气味,让她想起来家里头常吃的白面大馒头,宣软的馒头被她用指头一戳便是一个洞,随着热气缓慢回弹。 她将蒸熟的米粉倒在案板上,加水揉透待冷,直到光滑再分摘成几个坯子。 五指摊开掌心向下,将每只坯子揿扁包入豆沙。 捏拢口,再揿扁,最后加一层芝麻糖粉,收口处包圆,用大拇指在中间略揿出凹形。 圆滚滚金灿灿的一个个双酿团便躺在她手心中,小巧可爱。 “快来尝尝。”陈镜娇包好一个就递给一旁瞅的迫不及待的观澜。 “是芝麻馅的!”观澜吃着黏糊的双酿团,抽出嘴说。 “你再咬一口试试,看看这次是什么馅?”陈镜娇神秘地说,好像变魔术般。 观澜眨巴着眼睛又咬下一口,在浓郁的芝麻馅香中嚼出豆沙的香甜,外皮滚了层糖粉,米粉既有韧劲嚼头,又不会太硬,揉的刚刚好。 “这种糯米类的点心,若是一天不吃完,第二天外皮就比较硬了,吃起来味道就大不相同了。”若是以前,这种东西可以用微波炉叮个几秒钟,但可惜现在这种东西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东西新鲜,但是更容易坏,让她好生可惜。没有冰箱更是不方面,东西只能吃些应季的,没想到她真正感受到所谓的“看天吃饭”。 “其实这个东西外面可以裹层黄豆粉,那样味更香。”陈镜娇说做就做,提起黄豆粉就要去后厨翻东西,手都准备好了伸进柜子里准备掏,红香却来了,告诉她晁珩来店里送还她的东西。 她遗憾的盯着柜子深处的黄豆粉,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这不是还有新来的阿周吗!好好的点心师傅,她怎么居然给忘了呢? 叮嘱阿周帮她把团子滚几个黄豆粉的放下心来洗净手去前院。 晁珩将手札递给她时,她还感叹一声:“还真有拓本,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拓下我写的这么多东西。” 上次瞧这人还觉得有些不太聪明,没想到倒是深藏不露有把刷子。 她这么想着,一抬头看到欲言又止的晁珩,“晁公子有话想说?” 晁珩略一笑,“没事,就是好奇,陈掌柜老家就在京城?” 陈镜娇未加思索立刻回答“不是啊。” 晁珩脸色微变。 “我祖上是南方所来经商,后来慢慢便在此安扎下来,怎么了?”陈镜娇不解。 她还算半个混血,南方混北方。 晁珩闻言一顿,“没事,就问问。” 看来确实是他多心了,自从下属说了那些话后他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对劲,捏着把汗查了陈镜娇的身世,跟她口中所言并无差别。 他松了口气,隐约闻到她身上一丝香甜的气味,问:“今日可是做了什么?” “双酿团,刚做好的,晁公子快进来尝尝。”陈镜娇笑靥如花,熠熠生辉。 第14章 拾肆 祁门红茶跟薄荷糕 评事今日很开心,因为他趁着上班时间居然也有摸鱼的一天,最关键的是不是跟少卿大人摸鱼,而是跟寺卿大人出来,名义上是体察民情,实际上是来忙里偷闲。 由于少卿大人的名声,这块金字招牌让城西的林隐逸肆生意火红,他早就想来看看了,上次恰逢自家夫人路过此茶肆拿了些送的糕点回家,他才承认,少卿大人不仅断案有一手,就连品茗都是顶尖。 “待会儿进去,莫要暴露身份,你便只叫我老爷便是。” “好的老爷。”评事心想你让我叫太爷都可以,只要能趁着案子不多偷着出来闲散些。 两人刚进茶肆便被伙计招呼着问客是想坐在一楼大厅还是二楼雅间,寺卿不愿被人看到,于是让伙计招呼上了雅间,只不过是多交些钱,又不会太贵。 寺卿听到掌柜如今只在雅间露手艺,更是跃跃欲试,自从他听评事同他将这家铺子手艺确实不错,加上晁珩经常来此茶肆 分卷阅读26 ,就连牌匾都是亲自提笔,而最最重要的是,这家掌柜听说不仅年轻有为而且心底良善,他就更想去了。 在门口不忘抬头看一眼牌匾,那龙飞凤舞的潇洒飘逸的笔迹确实是出自自己儿子之手,这倒是不假。 两人被伙计引进小雅间后静待陈镜娇,寺卿眯着眼睛四处打量,雕花窗,红木椅,降香黄檀坐的高柜上摆着青瓷瓶,里头养活着几株马蹄莲,看模样娇嫩欲滴,是被好生打理的。 香炉放在窗角,是淡的不能再淡的熏香,不仅掩盖了屋内的木味,还不会让人感到太熏。 这家掌柜是在装修打理上下了心思,寺卿暗中评价。 “这二楼是五个雅间,我看梅兰竹菊四小雅间,还有个大的。” “那个是大雅间,平常不对外接客,听说接的都是些掌柜的贵人。”评事想起来有些同僚来过茶肆后在他面前眉飞色舞的说着,几个去过的人凑在一起都在奇怪这大雅间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才能进。 木门被轻轻拉开,两人的注意力全在端着茶具进来的人身上,上身烟白竖领袄,下身鷃蓝马面裙,衬的人精干又精神。 “两位客喝点什么?有喜欢的茶点茶味吗?”陈镜娇眼波盈盈道。寺卿沉吟道简单些,红茶最好,因为他素来喜爱红茶,对各式红茶颇有讲究,普通的红茶可骗不过他。 “那需要我为两位客配什么茶点吗?” “粉糕类即可,不必要太花哨的东西,清嘴的最好。”寺卿不喜甜。 陈镜娇应下,不一会儿便盛着碟东西进来,身旁是跟着的红香。 “客,打扰了,此时我带一学徒,可有打扰到两位客?”陈镜娇得到寺卿跟评事的肯定后,方让红香在她身后看着如何做。 高脚瓷碟是叶的形状,黑瓷衬着里面的白净糕点格外清亮简单。侧边是多带来的几个杯,一杯青瓷,金粉镌刻着“知足者水存,贪心者水尽”几个字。旁的是比普通品茗茶要细长的白玉杯,典雅大气。 她拿起一个瓷器,拔出塞子将瓷器中的物一一展给面前的人看。寺卿本来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样子,从她进门拿着些他没见过的瓷器开始就有些感兴趣,现在看到那瓷中乌润光泽、条索匀整的茶,眼里精光一亮。 这茶从品相来看绝不简单。寺卿大喜过望,这掌柜有宝贝! 壶中泉水经加热微沸后上浮着水泡,仿佛“蟹眼”已生,只看陈镜娇将沸水倒入那青瓷杯后又倒进细长杯。寺卿虽然不知道这几个杯叫什么,有什么作用,但是他知道这是烫杯热罐。不说大理寺少卿,其实他也是很喜欢茶的,去过的茶肆茶馆不在少数,但是步骤跟陈镜娇一样谨慎仔细的却不多。 陈镜娇用木镊将罐中的散茶捏了一些放入沸水壶中,在第三次夹时她稳稳的手略一颤抖,撒下些散茶复又置入壶中。 寺卿沉默,评事忍不住了问:“掌柜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嫌夹出来散茶多,在丢回罐子中去? 陈镜娇这才反应过来,略带抱歉的语气解释道:“这叫投茶,这茶若要泡好必须得严格按照比例才行,我刚才是不小心夹起太多,若是茶多水少,水色过浓,茶味便不是那感觉了。”说罢想起身边还有红香,“客若不介意,我可将这每一步骤都详细说给客听,恰巧我这小学徒在身边,也算给她提点一二了。” 评事看一眼身旁不作声的寺卿,同意了,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这都是什么他从未见过的手艺。 她右手提壶加水,左手执盖刮去浮沫,复将茶水倒入细杯中。“此为洗茶。” 她又将沸水注入壶中,在泡的一分钟中趁机洗杯,为两人解释道:“这青瓷金粉杯叫公道杯。公道杯盛东西最公道,只能浅平,不会过满。旁的是闻香杯,比普通的品茗杯长,因此存留热度跟香气的时间也比品茗杯要久。” 说罢将壶中茶水倒入公道杯中,再从公道杯斟入闻香杯,但不同的是只斟七分满。 评事以为这就可以喝了,刚要伸手去拿抬头看到陈镜娇冲他微笑的脸,暗暗缩回手。 “客还得等会儿,若等不及可以先尝尝旁的薄荷糕。”薄荷糕简单,只在糯米粉中缠着薄荷粉上锅蒸就行,因为有人不喜甜,因此陈镜娇没在上面加红绿丝,不然会甜些。 洁白如雪的糕点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绿,入口即化带着清爽,让人想起过去的夏日清凉。 她看评事吃着薄荷糕,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右手将品茗杯反扣在闻香杯上,拇指按住杯底,食指抵住闻香杯杯底,灵巧且迅速的翻转一圈,没漏撒出一滴茶水。 “这叫鲤鱼跳龙门。” 吃着薄荷糕正开心的评事大惊,当即停下,什么鲤鱼跳龙门,他错过了什么? 陈镜娇左手扶住品茗杯杯底,另一只手闻香杯迅速从品茗杯提起,手腕转动将闻香杯抵住品茗杯杯壁,又沿着杯口轻轻旋转一圈,那些挂在闻香杯上的茶汤便被尽数刮落进下方的浅杯中。 “此为游山玩水。” 陈镜娇说罢将闻香杯递给沉默许 分卷阅读27 久的寺卿,道:“客将此杯放在手掌中,拇指捂住杯口放在鼻下细闻试试。” 寺卿接过杯子照做后,一股奇异的感觉让他精神抖擞,似花香又似果香,如临自然,身临其境。 听到陈镜娇说这叫喜闻幽香后,寺卿开始正视这家茶肆跟掌柜,如果说刚才投茶时,这年纪轻轻的掌柜仅凭手感跟肉眼就能称出适合水量的散茶只是熟悉以及多加练习的结果,那么后面让他眼花缭乱的手法狠狠推翻前面这种说法。 “接下来请两位客尝尝这茶如何,品啜甘茗,此茶需三口为一品,才可探知茶中甘味。” 寺卿看清明艳透亮的水色下沉入杯底的叶底,多为嫩叶,整整齐齐,美观又鲜艳。轻啜一口,香气高醇,甚至还有鲜甜清块的嫩香味,一品下去满口甘香,回味无穷。 为两人冲泡一杯后寺卿便让陈镜娇下去忙,剩下的他们自己来就行。陈镜娇退出后,评事捂着品茗杯,还在细细的闻,不禁感叹道:“怪不得少卿总来此处喝茶,这手艺确实了得,听说开业也有一年有余,现在才来真是遗憾。” 寺卿对此茶恋恋不舍,泡过三壶皆饮尽才肯走,临走时问她这究竟是什么茶,虽他喜喝红茶,自诩品红茶入行,但喝过的所有红茶跟这茶相比,完全不算什么,尽管知道这大部分的功劳在于她的手艺,但还是不甘心的多问一句。 “此茶名祁门红茶,也叫祁红,客也可称其为宝光,因其茶干乌黑的色泽,祁红又被称作宝光。”陈镜娇微笑,这可是红茶中的极品,国外王室最爱此茶,素有“群芳最”的美誉,就连在外国也可称“红茶皇后”,“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便是说的此茶。 祁红制作过程复杂繁琐,首先得采摘一芽二、三叶的芽叶作原料,再经过萎凋、揉捻、发酵三步才能使芽叶由绿变紫铜,这还不能算完,还需进行文火烘焙至干,红毛茶便是制好了,完成后还须精制。 祁红等级分十等,细嫩整齐,有很多的嫩毫和毫尖的是礼茶。条索细整,嫩毫显露的为特茗。她得到的便是比礼茶差一些的特茗,这一直是陈镜娇的遗憾。果然还是要多赚点钱,不然这好茶还真轮不到她拿。 寺卿一路上都在回味这茶,临进大理寺不忘提醒评事“今日莫同别人说你我来此处。特别是晁珩,莫要让他知道。” 评事点头,自从他跟寺卿说这家掌柜还未许婚配,寺卿就若有所思的模样,现在又说不让他告诉少卿,心中暗叹,这父子俩做事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但寺卿毕竟已经这么说,更何况他此次出来完全是沾光,自己没花一分钱就尝到这等良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评事只能紧紧闭住嘴巴。 少卿跟寺卿的自家事他还是不掺和了。 不过那薄荷糕是真好吃啊。 第15章 拾伍 桂花糖芋苗跟桂花糯米藕 陈镜娇挑了新鲜芋头,瞧几个小芋艿可爱的紧,这若是放着几天便不新鲜了,于是她干脆将芋艿苗掰下来,做个桂花糖芋苗。 芋艿苗洗净剥皮蒸熟后加上特制的桂花糖浆和藕粉在锅中慢慢熬煮,白软的芋艿苗浮在咕嘟冒泡的藕粉起起伏伏。 为了给芋艿提色,她还在锅中加了些碱,红彤彤的芋艿苗甚是诱人。 煮好的芋艿香滑软嫩,一抿就稀碎,化在口中,这之中还有芋艿所特有的拉丝和浓郁的桂花香气,酱红的汤汁鲜艳诱人,香甜的藕粉浓稠美味,润滑爽口,直甜进心口里。 “援北方闭兮酌桂浆”陈镜娇边做边哼哼着来自楚辞的诗意,感叹着前人心手都巧,采摘桂花用糖腌制成的“桂浆”蜜似的甜。 “小姐,晁公子来了。”观澜从门外弹出半个小小的脑袋。 “好,我待会便上去。”怎么今天挑着快到饭点的时候来了,“你让他等我一下,我再做个桂花糯米藕。” 这刚熬好的桂花糖浆不能浪费了,厨房里头还有厨子今天早上买的嫩藕,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桂花糯米藕。 这算苏菜,是名吃,她以前下馆子若是遇见这道菜必点的,时间久了就吃出门道了,这讲究可多的很。 填入藕洞中的米要天糯而不可过满,不然这筷子一夹便溢出来,不美观。 煮藕时的水不宜过多,不然水太多便冲蛋了藕本身的清香,只剩下桂花糖浆的香甜滋味。 这糯米藕的甜,靠的是文火慢慢将汤汁熬进去的,那甜在有意无意之间,最巧。 “这快吃飧食的时辰了,要是吃了这些可不知道有没有肚子吃下别的了。”陈镜娇笑道,旁的观澜看着着急。 那小姐你就把他留下吃饭啊,又不差这一张嘴! “没事,办案子久了,这作息便乱了,一顿晚点吃没什么的。” 观澜更急。 未来姑爷你就不能厚点脸皮留下来吃饭吗,关系都是一点点拉近的啊,吃了这顿就有下顿,指不定哪天你俩就能天天在一起吃饭了!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晁珩闻到空气中飘 分卷阅读28 来的香辣气味,勾起了他的胃口。他素来都是饿了才吃,有时案子急了可以一天忘了吃饭,很少会有勾起胃口而感到饿的时候。 “应该是厨子在做饭了,做的是麻辣香锅。” “麻辣香锅?”晁珩从未听到这菜。 “对,将素菜肉类用料煸炒香辣,就是一锅炖。” 观澜还急。 小姐,少卿话都说到这里了,你不该表示一下吗? “这菜我倒是没听过,要说一锅炖的话不过像北方年夜饭。” 观澜忍不住了,为了自家小姐的美好生活,她在陈镜娇耳边嘀咕“小姐,要不让晁公子一起尝尝?” 陈镜娇眨巴着眼睛,“这不会太简陋吗,晁公子不介意?” “不介意。” 晁珩笑眯眯像只狡黠的狐狸。观澜心中满意,不错就是这样,未来姑爷加把劲啊! 这麻辣香锅也是她喜欢吃的,以前一小锅配着碗米饭,碗能吃的干干净净,来这里时间久了时常会想起这些东西,于是教给厨子如何做,解解馋。 “这顿简陋些,等哪天换张大桌子,让厨子做满一桌来好好吃一顿。”陈镜娇不喜欢自己吃饭,自个吃没胃口,经常让观澜陪她一起。起初观澜听后直摇头,说主仆有别这样不合情理,陈镜娇手一摆“什么情理,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 三番四次的劝说,观澜才敢落座同陈镜娇一起吃饭。 现在有晁珩同她一起,观澜便在后面候着,越看两人越顺眼,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观澜你也莫在这里候着了,快些吃饭。” 观澜眼瞅着她家小姐就要把位置挪一个给她了,连忙制止“小姐那我下楼吃饭了,恰好我还有话同阿周他们说!”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她可不能做少卿寻爱路上的绊脚石。 “最近我觉得这桌子还是小了点,改天去寻个大点的圆桌,以前只有我跟观澜一起吃饭,有点冷落。”陈镜娇觉得观澜拾因为这地方太小,三个人吃饭有些挤所以下去找阿周他们一起吃饭。 晁珩挑着刚出炉热腾腾的麻辣香锅,谨慎的提起一块红油糊上的海带结,挑在碗里,他以往不吃辣不吃海产品,今天闻着味道实在是香,再加上他是瞅准了这个吃饭的时间点来的,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今天就算是陈镜娇吃海鲜宴他也得留下。 挨不住香味的诱惑,晁珩还是将那海带结放在了嘴里,鲜香辣味爆满口腔,拂过味蕾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东西经过这么加工会这么好吃。 他看着锅对面的陈镜娇,热气腾雾飘起,给两人之间的距离添加了一抹神秘感,她总是能给他意外的惊喜。 从第一次见面,从一盏茶开始,再到种种,陈镜娇给他一种从未见过的乐观,好似不受世间拘束的超脱感吸引了他,从那日一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开始,他只觉得胸膛一股热浪卷着雾袭来,激的他措手不及。 本以为世间只有案件才是明亮的,人心在种种案宗里都看了遍,什么兄友弟恭,伉俪情深都比不过一字利,人同人之间的关系是需要代价维系的。 所以他对她好,只是承认这点,愿意付出代价来让她接受他容纳他。 但好像事情并不是这样的,陈镜娇会对茶肆里每一个伙计好,照顾到每一个人,即便遇到背叛也不会颠覆自己的认知而改变,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她,她就像平静的海,即便有海浪打开,也会终归平静。 甚至在她眼里,没有那些所谓的约束人的纲常伦理,这是最让他惊讶的事。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万物以法为大,时间久了,这些冰冷的法律就会磨灭人性最深处的伦理,成为法的机器。陈镜娇让他想起最开始的东西。 “是该换个大桌子了,但这屋子小,要是放太大的桌子反而会喧宾夺主,不如换个屋子。”晁珩吞下嘴里的东西后优雅地擦净嘴说。 去他的食不言,寝不语。 “你怎么知道我想换个屋子”陈镜娇惊讶,难不成大理寺少卿案子看多了还会看人心“我不仅想换个屋子,我还想换个茶肆店铺,现在的太小些,前几天寻了几个点心师傅跟学徒,其中有个点心师傅是账房先生的表弟,为了给学徒腾出地方跟他表哥住一个屋子,看的我甚是心痛。” “那你可想好挑哪里了?” 陈镜娇瘪嘴:“还没呢。” 晁珩说:“要是没有相中的地方,我倒是知道块地,是个酒楼,那掌柜要回老家,所以要将店跟地都当了,我同那掌柜有些交情,你若是想要,我同他说一说,说不定能给你便宜些。” 陈镜娇眼一亮:“真的?那地方在哪?” “花桥一里外,位置正好,楼外就是平康大街,来往人多,人流也大。”他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他家就在附近,此时他笑眯眯的样子让陈镜娇眼花差点以为看花眼了。 晁珩头顶怎么看起来像长了尖耳朵? 晁珩的眼睛随了母亲,狭长的丹凤眼,平时总懒 分卷阅读29 懒地瞧着没睡醒地样子,笑起来半眯的模样确实像某种动物。 陈镜娇揉揉眼,可能是她最近累了些,眼睛都有点花了。晁珩看她揉眼,连忙放下筷子问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然后皱着眉同她说:“我待会儿去药铺给你抓点药差人送来,你热敷一下,最近莫要用眼过度了。” “没事。那个酒楼的事还要麻烦晁公子了,这几日我便去看看。” 晁珩答应后转头就去找了那家酒楼掌柜。 “你这地跟楼要当多少?” 酒楼掌柜眺眉:“嗯?少卿你要这楼做什么,难道嫌弃在大理寺任职的俸银不够来做点副业?” 晁珩摇头:“不是,过几天会有一个姑娘来你这来看看,她是做茶肆生意的,最近想换块地方。” 酒楼掌柜若有所思道:“是那个林隐逸肆的掌柜吗?我听说你亲自提笔写了牌匾挂在上面,哎你来我这吃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帮我写一块呢?” “不一样,你这酒楼要当多少你还没说。” “挺多的估计得有一千多两。” 晁珩点头:“那我替她交六百两,待她来时你同她说因为着急回去,所以价格低些。” 掌柜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话都抖了:“少卿你这是什么意思,娶...娶媳妇的本都不要了吗?” “这不是在娶了吗?”晁珩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忽视旁边石化到一动不动地酒楼掌柜,“我先写个条,一会儿回去就让人送银票来。” 掌柜如梦初醒:“不用了少卿,你我多年的交情,我又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说罢一股熊熊燃烧的八卦之情燃上心头“什么样的姑娘家能让少卿你如此中意?” 晁珩不说话,他想起那个娇小的身影,忙碌穿梭于前后院之间,将整个茶肆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所有若无的笑挂在嘴角,晃瞎了酒肆掌柜。 算了算了,那天他亲自看看就是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家能让大理寺的阎王笑成这样。 第16章 拾陆 君山银针 陈镜娇再见到亓清纨的时候,天下了大雨,店里只有桌避雨的客人,冷清的很。 亓清纨的精神状态有些差,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她担心,虽然她知道亓清纨就是书中同她对立的主角,但当她真正接触到亓清纨却不由自主被那人格魅力所征服。 果然主角都不是白当的啊,陈镜娇感叹。 “令季姐姐怎么今天出来了,这秋雨凉,沾到身上容易惹了风寒,快上楼去,我让观澜拿个小火盆跟火炉来。” 铜制小炉精巧华美,捂在手心中却热劲十足,将那股凉意缓慢驱除干净。 陈镜娇为亓清纨泡茶时猛然想起,好像有些日子没见过长金泽了,准确的来说自从那天开始长金泽便没来过了。 “今天可有故事听?”亓清纨捂着火炉,吃着陈镜娇做的糕团小点,这才有些精气神。 这糕团小点不大,个个小巧,甚至有些个没有半个掌心大,但样式却是齐全,双色糕、如意糕、千层糕、卷心糕、青米糕、马蹄糕、豆沙米糕、桂花元宵,缤纷的色彩让人看了一时花了眼。 若是她一个人做,那肯定是做不出来这么多的,好在现在有了阿周这个得力助手,做起东西来得心应手,甚至做完了这些,阿周还跃跃欲试仿佛没做够似的,“掌柜,还有吗!” 她活动了一下累的僵硬的腰,只得笑“今天先做这些吧。” 银针似的茶叶在水的翻动中慢慢展露开它金黄的内里,外层的白豪也暴露了个完整。 “有。这茶叫君山银针,也叫白鹤茶。” “据传,有一位名为白鹤真人的云游道士从海外仙山带着八株神仙赐予的茶苗归来,将它们一一种在君山岛上。然后他又修了一座巍峨壮观的白鹤寺,挖了一口白鹤井,从井中取水泡茶。” 陈镜娇提着水壶将沸水先快后慢冲进茶碗中,待芽湿透沉浸到碗底后盖上碗盖。 “用此水泡茶的白鹤真人突然发现杯中一股白气袅袅上升,而水气中只见一白鹤乘雾冲天而去消失在远方,于是白鹤仙人便将此茶唤为白鹤茶。”陈镜娇觉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将碗盖打开,一股袅袅的热气从碗中带着茶香席卷而来。 亓清纨定睛看去,汤黄澄高,闻着茶香气清高,驱散心中许久的沉闷。 “但又因为这茶汤金黄的色泽,形似黄雀的翎毛,所以又名黄翎毛。” 亓清纨问:“这便完了吗?” 陈镜娇笑,摇摇头说:“当然没有。后来,此茶传进城里深得圣人宠爱,遂将白鹤茶跟白鹤井水定为贡品。但有一年进贡时,船过江适逢水高浪大,风浪颠簸船体摇晃,不小心把随船带的白鹤井水给泼没了。” 她看亓清纨听的入神,眉间散不开的愁也淡了些,不由得有些开心,继续说到:“这押船的州官吓得面如土色,不想掉了脑袋,不知谁出的主意,竟取了江水鱼目混珠。” 分卷阅读30 “江水怎么能比白鹤井水呢,果不其然,这水运到皇城里,圣人泡了茶,只见茶叶上下浮沉却不见白鹤冲天,心中奇怪纳闷于是随口说了一句白鹤竟死。圣人金口玉言,此话一出,白鹤井水赫然枯竭,而白鹤真人也不知所踪。” 亓清纨拿着茶盏,还沉浸在故事当中久久无法释怀,似是在为茶感叹惋惜。 “我今日心里不舒坦,在家中呆不住,便来了你这里。”亓清纨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陈镜娇,她总能拿出些别人从不知道的新鲜玩意,故事也好,茶也罢,种种一切都让人意想不到,不由得被吸引“你总是让我意想不到,我也许知道大理寺少卿为什么常来你这里了。” 陈镜娇眨巴着大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说:因为我会的茶多,做的茶点好吃啊。 亓清纨略有惊讶,抬头看到观澜一脸求助的样子,突然明白事情的经过,不由得捂嘴偷笑,颦眉而来的浅浅痕迹也彻底展开。 陈镜娇一头雾水的问:“令季姐姐笑什么?” 亓清纨没想到陈镜娇为人处世圆润,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只觉得舒服,但在情情爱爱这方面竟然是个小木头。纨绔桀骜的大理寺少卿没想到也有碰钉子的一天,平日都是别人围着他,如今居然还有围着别人的时候。 想到这人的落差,亓清纨弯起嘴角笑的更厉害了,但突然想起他身旁的长金泽,以及自己同长金泽的关系,那笑也就挂在嘴角,浅浅散去。 陈镜娇想起来当初她看这本书的时候,作为女主角的亓清纨总是带着幽幽戚戚的伤感,但这毕竟对身体不好,长时间伤心难过,必然会牵扯到五脏六腑。 “姐姐莫要不开心,若是以后心里不舒坦了,便要做些喜欢做的事,讨好一下自己,要真是实在没有喜欢做的事,那边来我这里,我给姐姐讲些故事听。”陈镜娇说罢俏皮的眨了眼。 亓清纨只笑,从前她整个人都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礼貌又疏远,好像摸不到心里头,但此时陈镜娇真切的感觉到,亓清纨的外壳在一点点破裂。 “对了,令季姐姐你可知这君山银针冲泡起来有什么讲究?” 亓清纨顺着她的话头问:“什么讲究?” 陈镜娇清清嗓子,正襟危坐地模样,“一为焚香,即焚香净气可通灵。二为涤器,涤尽凡尘心自清。三则鉴茶,娥皇女英展仙姿。四为投茶,帝子投壶千古情。”[1]说罢抬眼偷偷看了亓清纨一眼。 很好,注意力被吸引走了。 她满意地继续说,放慢了语速:“五为润茶,洞庭波涌连天雪。六则冲茶,碧涛再撼岳阳城。七则闻香,楚云香染楚王梦。”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汇聚成一股股水流,低落在青石板地上。 斜打到纸窗的雨滴摩擦发出闷闷的声音,街边没有往常的吵闹叫和声,万籁俱静,只剩屋内袅袅的熏香跟手中温热的一杯茶。 “八则赏茶,湘水浓融湘女情。”陈镜娇说着,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她很喜欢雨天,听雨落滴地的声音会让她有莫名的安心,躲在一处安静的地方,将自己圈起来,全世界的喧嚣都落地,只剩她跟雨声一起,享受时光的一点一滴。 “九则品茶,人生三味一杯里。” 观澜跟亓清纨的侍女乖巧的呆在一旁,同亓清纨一起,静静听她叙说着。 “十则谢茶,品罢寸心逐白月。” 陈镜娇举起茶杯,轻啜一口温热的茶,清纯的香气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在座四人仿佛沉浸在她诉说的世界,久久不能回身,半晌,亓清纨敛眸瞧着茶碗中那翻卷的茶叶道:“我从未想过,小小茶竟含如此深意。” 茶碗中的芽竖悬汤中,冲生水面复又徐徐下沉,再生再沉,三起三落。 “人这一生就是泡茶的过程,人不同,茶不同,但终究都是一样的,从一处来,回一处去。”陈镜娇修习茶道的初心便是不愿在世沉沦,借茶悟道,让她能够脱离混沌,清明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活个什么。 亓清纨感触颇深,临走前对陈镜娇说:“若有需,必倾助。” 说罢,旁边的侍女为她撑起油纸伞,陈镜娇笑道:“无所需,快些回家吧,莫要受了凉。”然后看着亓清纨的背影在朦胧的雨中影影绰绰,终至消失不见。 观澜在一旁问道:“小姐,令季小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陈镜娇在想怎么回复观澜,要真说的话,她也不能确定亓清纨到底遇到是什么难处,她不是亓清纨,不知道这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可能吧。”她说。 再那之后亓清纨来时不再同以前一般,眉间总挂着淡淡的忧愁,整个人都开朗了些,她的侍女曾私下红着眼睛对陈镜娇说,这多亏了她,她是亓清纨的贵人,陈镜娇笑道:“还不知道谁是谁的贵人呢。” 这天,亓清纨前脚刚走,后脚便见了许些日没来的长金泽,那身红袍官服明晃晃的耀眼,陈镜娇也不知道这是真就凑巧了还是长金泽故意踩着亓 分卷阅读31 清纨走后的点来的。 长金泽不同于亓清纨,一点心绪变化都没有,还是以往那般样子,进来便冲她打招呼:“掌柜,我来了,今日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尝尝吗?” 陈镜娇瞥眼他身旁空落落的,晁珩没跟他一起来,应该是有案子在忙。 “好久没见,我怎么感觉这茶肆这么亲切呢,就跟家一样,这可比大理寺亲切多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贫。 “最近可是忙?我看你好久没来了。”陈镜娇问,让观澜通知阿周做些咸口春卷来,要引长金泽上雅间,长金泽却摆手拒绝了。 “不上去了,吃点东西就要走了,最近案子有点多被耽搁许久,这才抽出功夫出来偷个懒,偷完还得赶紧回去忙了,不然让晁珩知道了就完蛋了。” 陈镜娇看长金泽的状态不错,没多说什么,陪他说了点话,等阿周做好了春卷呈上来,长金泽吃了几个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她轻轻摇头,让观澜替她收拾一下东西,前几日同晁珩约好的今日下午同他一起去看看酒楼,她本来说自己去就好了,没必要麻烦晁珩。 晁珩却说要一起去,生怕她吃亏似的。 晁珩这人瞧着不凶,但说出的话却莫名的有着威慑力,让人忍不住听从。 可能这就是大理寺少卿吧,陈镜娇感叹。 第17章 拾柒 少卿捏了把冷汗,差点没忍住 陈镜娇瞪大了眼睛在酒楼转了又转,纵使这家酒楼的掌柜同街坊客人说不出几日,铺子便会被当卖,但人流依旧很多,一片红火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居然是快要关门的店铺。 这家酒楼很豪华,至少在附近所有铺子中,于陈镜娇眼里是最豪华的了,外表平平无奇,但内里却别有洞天。 分前后两楼,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前楼三层,设计简单又大方,要是改装起来也简单,没有多余的缀饰,可能是酒楼掌柜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店铺面积,所以免去了复杂又大而无当的装饰,相较于其他就差在酒楼里种颗树的店铺,这太令她满意不过了。 “我可以去楼上看看吗?”陈镜娇转头问身后的酒楼掌柜,眼睛亮亮的像某种娇憨的小兽,掌柜一愣,立马点头。 “姑娘请便,二层三层都是雅间,不过二层尚有客人,三层今日倒是无人。” 看着陈镜娇轻快地爬上了楼,酒楼掌柜一把拉住要跟上去的晁珩,凑近低声咬耳朵。 “就是这个啊?”掌柜脸上带着无可描述的慈爱笑容,语气中不免带有兴奋。 能不兴奋吗?平日不近女色的大理寺少卿身旁基本没有过女伴,更别说是现在居然还带着姑娘家出来,最关键的是他居然出钱帮姑娘家垫上,还不让她知道。 太可疑了。 这茶肆的掌柜确实不同,气质斐然,容貌也在上乘,但大理寺少卿也绝非常人,如果仅仅是这些,绝不可能让晁珩这种人驻足。 酒楼掌柜脑子转的飞快,但再转也想不出到底晁珩此举欲为何,就在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的时候,晁珩已经跟上了陈镜娇的脚步。 “怎么样,可还中意?” 此话刚出,陈镜娇立马兴奋的转头,“中意,太中意了,晁公子你可真是我的大贵人。你瞧这里的二层比我的二层大太多了,足足有十间,我刚才去瞧了三楼,虽然没二层大,但是也足够做单层储藏室了。”她的脸蛋因为有些兴奋而红扑扑的。 后面她说的什么话,晁珩好像没听清,只剩那前几句他是她的大贵人。 “而且我在三层发现了个好东西,你来瞧。” 晁珩回过神来,应了一句,脚步却微滞,陈镜娇看着着急一把拉住他宽大的袖子,“快来,这还有后楼没瞧呢。” 他觉得温软小小的东西轻扯着他的袖子,纵使隔着布料,他也发觉了那温凉的手同自己体温的区别,他本想低头去瞧,但是猛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念头制止了他: 万一她瞧见他注意到这点,被她反应过来后将手抽回去怎么办。 于是大理寺少卿,在下巴略微下沉的角度后僵硬地抬起了头,保持这个动作同陈镜娇上了三楼。 两人走动间布料摩擦,他感觉她的手似有似无的蹭过他的肌肤,晁珩不动声色地将右臂下沉,试图将手伸出衣袖一点并强忍着反手握住她的冲动。 “晁公子,你脖子可是不舒服?”终于,陈镜娇注意到他奇奇怪怪的动作。 “啊...没事...就是夜里睡觉新换的枕头不适应。”晁珩面不改色的瞎说。 陈镜娇颦眉道:“那可不行,这枕头一定要睡好,不然世间久了会落下病根。”她从前有颈椎病,深受其害,听到晁珩这恐是落枕,有些严肃地说了些如何恢复的方子。 晁珩听后心中一动,还会养生。 你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两位可是看好了?”掌柜不合时宜地打断,清咳一声。 分卷阅读32 “还没,掌柜这三层修的瞧是有讲究的,我不好贸然探看,不知是否有幸得掌柜讲解一二?”陈镜娇瞧酒楼掌柜来了,连忙转身笑言道。 掌柜听后瞧她的眼神多了一分不同的东西,点头道:“姑娘会看。”说罢走上前去拉开一间最靠里的屋子,屋内有些阴冷,木窗修的也小,不见太多光,陈镜娇心中默默算计着,这背阴的屋子到适合储藏茶。 屋内挂着的山水画占了许多地方,画内一老翁持桨划舟,栩栩如生,好似要趁着顺风顺水划入屋里去。 讲究啊,山主丁水管财,水势内流招财进宝,船头向内,满载而归。 当一个人找到一处许多人无法理解的但却是主人有心备下的东西时,那种惊喜是无可比喻的。她好久没见到这么讲究的掌柜了,平日里去的酒楼茶肆食肆不是没有人讲究,但多半都是在大方面上的,少有注重细节之人,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求个招财顺水。 顺着山水画望上看,她突然注意到屋内顶梁,居然不是横梁而是竖梁。 酒楼掌柜看她盯着山水画看,而后又看屋梁,即刻便明白了陈镜娇懂,来这件屋子的人不在少数,但像陈镜娇这样注意到他心思的还是第一个。 “姑娘可是...觉着哪里不合适?”掌柜暗中试探。 陈镜娇闻言莞尔一笑,意有所指“不,很合适,掌柜用心了。” 酒楼掌柜大喜过望,他本担心将这酒楼随便当给了什么人,只是简单的普通做了盈利器具,白白浪费了他多年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这酒楼是他零零总总花了许些年慢慢装修成这样子的,绝不是那些普通酒楼可以比拟的。 这酒楼就是他半个孩子,若不是老家变故,他必须回去主持,这酒楼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当出去的,本心有不舍,可今日看到陈镜娇,他那不舍的心也就消散了大半。 “姑娘,我再带你去看看别处。”酒楼掌柜献宝似的,带着陈镜娇逛完了整个三层每个屋子,不出意料,陈镜娇果然发现了他每个屋子的用心之处,酒楼掌柜也兴奋了。 “姑娘太懂了!来,我再来带你看看后楼!” 陈镜娇猛一点头,对酒楼掌柜一抬手,“请。” 酒楼掌柜笑眯眯地一抬脚,被晁珩拉住了。 陈镜娇走了几阶楼梯,发现两人没跟上,回头奇怪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晁珩告诉她先下楼,两人有事要说,一会儿跟上。待陈镜娇下楼后,晁珩刚要开口就被兴奋的酒楼掌柜打断了。 “少卿,你这相中的姑娘可太厉害了!她太懂了!我知晓你为何中意她了,我这风水布局可不是一般茶肆掌柜看的明白的,更何况还看的这么齐全。这酒楼我卖定了,不要一千两,九百两,不,八百两就够了!” 晁珩看着说完这句话就风风火火下楼的酒楼掌柜,眼皮微跳。 难道一个堂堂酒楼老板,都可以空出这么多时间一点点带人看完所有的屋子跟设计吗? 为了避免被甩下,晁珩不能多想,只得跟上两人。 前楼算主楼,后楼比前楼小许多,只有两层,但一侧皆是厢房,另一侧是后厨。院里有巨大的荷花池塘,多是组合亭廊,走在廊中侧头便能瞧到廊外塘中斑斓的锦鲤。陈镜娇看的眼都花了,这未免也太过豪华了。 酒楼掌柜指着那双层矮楼说那是他的住处,因为跟陈镜娇投缘,说的很兴奋,差点脑子一热说要不带着陈镜娇进去看看,话到嘴边音儿都发出来了,只感觉旁边阎罗的气场凉凉的,让他有点冷。 他咽口口水,慢慢的闭上嘴。 差点,差点,菩萨保佑。 陈镜娇看完后又在院里逛了逛,是越看越满意,但转念一想,这等豪华的酒楼肯定价格不菲,掂量着自己的资金,有些不自信了。 但她真的舍不得,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只能硬着头皮买下来,实在不行,她还有个便宜老爹。 陈老爹也算低调奢华的暴发户,因为常年南下,因此京城并没有太多人知晓此人名号,也不知道陈老爹有多有钱。 别人不知道,她作为闺女可是知道,就比如陈老爹屋里那块做花瓶底架的玉可是和田籽料,一年不枕几次的枕头,绣娘是整个京城找不出第二好的绣坊铺子里绣出来的。 一转头,看到酒楼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她,她问:“这酒楼掌柜想...” 掌柜伸出三个指头。 陈镜娇大惊,三千两? “三百两。”酒楼掌柜依旧笑眯眯。 陈镜娇比听到三千两这个数字还蒙,这掌柜是不是少加了个零,迷惑地望向旁边的晁珩,晁珩却点点头,示意并不是她听错了,真的是只要三百两。 “掌柜,你这...”做慈善吗?陈镜娇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怕有些冒犯。 “可是三百两太贵?” 陈镜娇头摇成波浪鼓,“不不不。”是太便宜了。 没想到酒楼掌柜洒脱道:“今日我同姑娘投机,也算一份缘,这 分卷阅读33 酒楼若是常人定不会出这个价格,但姑娘不同,好物当配懂的人,且我看姑娘是当真喜欢这处,所以就当交个朋友,姑娘莫要推脱。” 话已至此,陈镜娇不好再推脱,大方笑道:“多谢掌柜,我的茶肆现下在城西,掌柜若来定好物相待,以后此处开了茶肆,掌柜何时要来,报我名号即可,茶点茶味随意吃喝,若是掌柜朋友,也可报我名号。” 掌柜哈哈笑道:“敢问姑娘贵姓。”好一个直爽性格,他对陈镜娇另眼相看了。 “鄙姓陈。” 掌柜一听,笑颜顿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令尊可是...陈天昂?” 陈镜娇略惊讶,没想要京城竟有知晓她便宜老爹名号的人,点点头“正是。” 掌柜恍然大悟:“还真是。我同你父亲相识,今日这缘还算更深了。” 陈镜娇疑惑,这掌柜居然还跟陈老爹相识,但没多问,笑问掌柜是否有空移步她茶肆一叙,掌柜遗憾的摇头说酒楼还有其他事,实在是走不开,改日拜访,陈镜娇点头福礼道别。 趁陈镜娇走在前面,掌柜偷偷在晁珩耳边说:“我本来还想给你省下一百两留着点娶媳妇本,但是现在恐怕这一百两不够,加油,少卿。” 晁珩一头雾水,掌柜对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加油,少卿,你要赚的钱还很多! 第18章 拾捌 莫干黄芽和吴山酥油饼 晁珩略有所思,从酒楼走出来就一直在想酒楼掌柜究竟是何意,陈镜娇身世他已查过,陈父只是普通且正经商人。 难道陈父还有隐藏的身份? “晁公子,进来坐坐喝点茶?” 思绪被拉回,晁珩想起最近手头又压着了案子,一句不了在看到面前人后生生咽下去了,当即改口道:“好。”不差这一顿,案子指不定喝点茶后就有头绪了。 “晁公子尝尝莫干黄芽吧。” 等水沸的功夫,陈镜娇拿着碟金黄的酥饼端上来。 这酥饼层层叠叠,外皮金黄,像极了蓑衣的模样,上面撒了些糖分,又加以粉红花瓣点缀,颇为精致。小心用筷子夹起来,又怕碎了,但定睛一看,却发现这酥饼起酥极好,脆而不碎,轻咬下去入口即化,可以吃出花生油的浓浓香气,虽油却不腻,香甜味美。 “找了点心师傅?”晁珩问,这酥饼做起来费事,陈镜娇又是同他一起回来的,定然不会是她刚去做的,应该是寻了点心师傅。 陈镜娇点头,“前几日寻的。”说来遗憾,当初因为点心的事竟然闹出那么一场闹剧,“找了个点心师傅跟两个学徒,茶肆越开越大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想换个地方。” 晁珩点头:“你瞧那酒楼可有还想重新装修的地方?我差人让上次的木匠带些人来?” 自从上次晁珩说那木窗设计危险后便真找了人来给她重新改了窗,临走前晁珩还四周看了看这屋子有没其他隐患,陈镜娇在后面看晁珩四周溜达,莫名有种安全感。 像什么呢? 陈镜娇仔细思索,好像答案就在眼前,她只需要伸伸手就能勾到。 “你这屋里用的什么熏香?” 陈镜娇灵光一现,她知道是什么了,忽道:“德国黑背!”做警犬的那种德国黑背,威风凛凛,又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可靠又威武。 晁珩愣了,“什么?” 陈镜娇干笑,“刚才记错了,这香是乌沉香,香味清纯功效持久,还能避潮。”看来是最近太累了,她居然能把脑子里想的说出去,还好没说什么奇奇怪怪让人误会的东西,不然她真解释不清了。 想着这些的陈镜娇,嘴角不禁翘起,晁珩又问一次是否需要上次的木匠,她不好意思地说:“这太麻烦晁公子了,这次我去寻木匠就好,晁公子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非亲非故,晁珩确实对她很照顾了,这会让她心有压力。 “无妨,只是恰巧我同那木匠师傅熟悉,不必有压力,再者说我也会常来你这里,不是吗?”晁珩的声音很温柔,那句不是吗尾音微微上翘,似春风柔水。 陈镜娇愣了一下,只觉得晁珩那双丹凤眼此时有些灼眸,不由得移开视线,复而落落大方道:“那便麻烦晁公子了,我要重新装修的地方确实不少,工钱我跟木匠师傅算即可。”晁珩帮她太多,她无以回报,但这次准备给晁珩一个惊喜。 晁珩点头,不想再让她为难。 两人之间气氛突然尴尬无言,好在此时水沸,陈镜娇忙拾掇好冲上一壶莫干黄芽。 嫩黄明亮的茶汤香气清甜,品在口中滋味甘醇,沉在碗底的茶叶叶底均匀,嫩黄显毫。自那场大雨后渐入深秋,门外古榕树上挂着的叶也发了黄,摇摇欲坠。 “这莫干黄芽颇有讲究,清明前后采摘的叫芽茶,夏初被称为梅尖,到了七八月又叫了秋白,十月采摘时便成了小春。”陈镜娇望着起伏于茶汤之中的嫩芽,刚才那股奇怪的心躁逐渐被安抚,“这春茶呢又有芽茶、毛 分卷阅读34 尖、明前跟雨前之分。你说都是一种东西,只是采摘得时候不一样得到的东西就完全不同,奇怪不奇怪。” 晁珩端着温热的瓷杯,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抖动,睫毛之下那双灵动的眸子正注视着碗中的茶,那之中含着许多复杂的情愫。 她好像觉察到他的注视,忽然抬起头来。 两双错开视线的眸子就这么再次没预兆的碰撞在一起。 晁珩通过那双眸子看到波涛汹涌的感情被压到温柔又内敛的深海中,化作一片平淡,仔细寻去却并非无迹可寻消失匿迹,周遭的点点滴滴乃至空气中都氤氲着这密布的感情。 一眼万年无非如此。 “峰头云湿地含雨,溪口泉香尽带花,正是天池谷雨后,松阴十里卖茶家。”[1]陈镜娇忽然笑道,“只是我这没有清冽而醉的泉水,倒是可惜了,若有机会,一定同晁公子共饮香泉沏出的新茶。” 晁珩万千语言汇成一句好,还欲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小姐,长公子来了,说是让我替他来给晁公子传句话。” 是观澜。 “什么?” 观澜清清嗓子,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开口说:“长公子让您早些回大理寺,原话是,大理寺可以一日无别人,但一日没有晁珩可就倒了。” 晁珩听后觉得额角猛跳,隐约感觉到观澜说这句话的笑意以及瞟到身旁陈镜娇的笑。 “我知道了。” 观澜传完话便走了,但陈镜娇却带着笑意转了话题。“怎么最近不见他同你一起来,他好久没来,前几日来了一次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走了,说是身上的案子棘手,还要继续回去。” “他最近勤快的很,把好多案子都揽下了,说是要为大理寺付出一份力。”晁珩想起长金泽突然有一天严肃的来他面前跟自己说他想明白了。 他还以为长金泽是想明白自己对陈镜娇的小心思了。 结果长金泽说的是他想明白了,人不能太闲散,要有些上进心,说着就随手抓过评事面前垒起来的几份案卷,他看到后一挑眉,没多说什么,评事热泪盈眶。 “长寺正,这是最近的案子,本因为过于棘手所以放给了少卿大人,没想到寺正居然如此贴心,评事心里着实敬佩!” 长金泽盯着手中滚烫的案牍沉默。 晁珩耸肩开了句玩笑话:“事先说好,这案子你拿了我就不管了,焦头烂额也别来找我。” 没想到长金泽却手握案牍说了句“不会”后便离开了。 这次轮到晁珩跟评事愣了。评事望着长金泽决绝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半晌幽幽开口:“长寺正是经历过什么?” 晁珩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将思绪拉回来同陈镜娇说:“不过我瞧他最近应该是来不了了。” “怎么说?” “案子棘手,他解决不了心里忐忑打着哆嗦怎么能心安理得出来喝茶。” 陈镜娇瞄一眼身旁的人,心想你这也不是压着案子出来偷闲,转念一想他可是传闻中的大理寺少卿,遂将那些话咽进肚子里去。 送走了晁珩,观澜来递给她件书信,说是陈老爹陈天昂送来的,陈镜娇打开那信封,里面密密麻麻写着的话她有些看不明白索性自动省略了,大体意思就是陈老爹此时有多想念她,让她照顾好自己。 末尾寥寥几字,择日回。 陈镜娇终于在这张通篇表达思念之情的家书中找到了最重要的信息:陈天昂不久后会回来。 她刚来同陈老爹交流没太多,陈老爹便再度南下做生意去了,也没发现自己女儿有什么不同,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观澜又不是她贴身侍女,要是问观澜对她以前的印象如何,无异于将观澜放在刀尖上选择。 陈镜娇叹气,她以前是什么模样不言而喻,不用经过他人之口,但这毕竟是下人的印象,她同陈老爹是什么模样除了老家那些贴身的侍女,便无从得知了。 从陈天昂的家书中得知,陈天昂是及其疼爱自己这个女儿的,照常理来说陈镜娇之前纵使骄奢蛮横,对自己亲爹也不会太离谱,具体如何,还有待考察。 看来她要挑个日子回老家一次了。 “小姐,老爷可是要回来了?”观澜问。 陈镜娇将书信叠好交给观澜让她保存好,“对,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要看哪天回趟家了。” 观澜大惊,犹犹豫豫干着急,忍不住一脸委屈地开口:“小姐为何要提前回去?”那群下人是如何嚼舌头根子的,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莫非小姐是想提前回去树立威信?观澜若有所思。 陈镜娇看观澜面上精彩的表情转换,马上猜出来她这小脑袋瓜都在想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 观澜看到自家小姐不急反笑,更迷惑了:“小姐笑什么?” “你是不是又乱想了,没事我知道的。”陈镜娇怎么会不知道陈家下人背地都是如何看她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我这次 分卷阅读35 回去既不是找事情,也不是做别的,而是有点事要提前问明白,算是给爹一个惊喜,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被人欺负的。” 观澜点头,小姐这么好,欺负别人可以,别被欺负就行。 “那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陈镜娇思量着,“过几天吧,先把酒楼那边的事解决一下,还有红香一人不够,再找两个学徒,这次得提前签个约,绿意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提前跟人说清楚也好。” 至于陈家那边,她这次去就没准备受气,以前陈镜娇可能忍得住,但她不会。 第19章 拾玖 滇红 酒楼掌柜很快将楼收拾出来,陈镜娇将三百两悉数交给他后,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真的可以吗?万一那天真是酒楼掌柜脑袋一热,事后想起这委实不合适在家中后悔,她也不是不讲理占便宜的人,于是再度询问了一次。 酒楼掌柜连忙摇头,“合适,合适。”语毕望着她若有所思笑眯眯地模样让她心生疑惑,但话以至此,她待酒楼掌柜走后差木匠们同她一起看看如何整改酒楼。 一楼大厅木桌全部换新,一部分换成梨花圆木桌,一桌摆四扶椅将圆桌围起来,让客人围坐在圆桌上,享受着柔软的暗纹云锦坐垫靠垫,抬头是雕花镂空油纸灯,雕花被灯投影而下映在茶碗水波中,竟有水中月的感觉。 而另一边她让木匠将薄墙凿通,换成坚硬结实的红木做框架,中间填上牙白的大块窗棂纸,薄墙两侧并无障碍物,人可从两边通过,但此举灵妙就在于当天色渐晚,店内灯火四起时,窗棂纸两侧的客相互望去,能看到对方的人影,既不会让人有被别人盯着的冒犯感,还留一分神秘意味。 上楼的阶梯换矮,不似从前那般螺旋上升般陡峭,四方平整,只拐三次便可上楼,第一层台阶面前的墙凿出一个小洞,放着花植,让上楼的客一眼便能望到且不会感觉走楼梯的过程百般无聊,撇头往下靠墙边修出小水池,种着荷跟竹。 二层复古,朴实木门皆换雕花增加趣味,除了从前的梅兰竹菊,陈镜娇又将剩下的对应屋子修成琴棋书画,中间的两个雅间凿通,做文墨大雅间。 而三层则用来储存茶叶茶具等,不接客。 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陈镜娇一一说给木匠听,老木匠仔细记下她所说的,越听越惊讶,他从事木艺四十多载,从未见过如此奇奇怪怪的要求,更关键的是这些奇怪的要求单独挑出来个个荒谬,但仔细考虑竟毫无漏洞,当所有组合在一起时,大体场景便浮现在脑海当中。 竟是他从未见过的修葺模式,且同以往传统方式有过之而无不及,老木匠本以为这小掌柜是有意刁难于他,但听完后竟也心怀期待,这装修好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从事木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掌柜如此要求,敢问掌柜此等想法出自哪位大师之手?”老木匠觉着这绝妙的想法定然是哪位大师的新作品,这作品他从未听过,必然是刚面世不久,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如何大的本领能得到,他也跟着沾了光。 陈镜娇笑得有些尴尬,这怎么说,说她从前修习茶道去往全国各地无数个茶馆里总结出来中西结合的? 突然她眼前一亮,对,就这么说!反正老木匠也不会问她具体是哪些个茶馆,茶馆可太多了,她记不清了。 于是她掐头去尾的告诉老木匠,听的后者直直点头,夸她有心,竟集百家之长为之所用,夸的她心有一丝丝愧疚,不由得再次感激现代社会文明之发达以及前人精华之巧妙。 她本还想同老木匠说后楼怎么修葺,但瞧老木匠兴奋起来,说茶肆修葺可以是集百家之长,但后楼住所就不同了,要说这个还能集百家之长,这是要去多少人家参观,她一个姑娘家,在现在的社会可真说不出这样的话。 于是她合上嘴,冲木匠说:“辛苦师傅。” 老木匠抄起家把事,正在兴头上,无暇同她客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不再管她,顾着手里的活计去了。 陈镜娇走出楼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先让木匠带着手下的人把前楼装修出来看看效果再说其他的吧,毕竟她这种现代装修风格,不是普通木匠能理解并做到的。 后楼她可是要好好装修的,前楼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这么想着回到茶肆,本要往后院走,观澜及时拉住她,小声提醒:“小姐,你看那便两位客是不是上次在雅间的客。” 她听后抬头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两位坐在一旁的人。 “寺卿...不是,老爷,怎的今天要在下面,不喝掌柜泡的茶了?”评事今日跟寺卿都是换了常服来的,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小小评事竟然能得寺卿青睐,带他出来两次,他平日也只是跟着少卿大人做事,跟同僚们相比也没太突出的地方啊。 突然评事灵光一现,他知道了! 一定是寺卿因为他常在少卿身边,所以旁敲侧击想通过他的身份知道些什么关于寺卿跟掌柜的事。 分卷阅读36 评事点头,一定是因为这样。 转念一想,他好像是那个辛苦劳作的人,少卿跟长金泽才是经常一起来,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许久不见,两位客。” 突然身旁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抬头发现陈镜娇已经走过来了。“怎么今日两位客在一楼?” 评事眼尖看到寺卿缓慢抬起手,想要说什么似的,连忙抢先说:“伙计告诉我们掌柜今日不在家,于是我们便随意挑了个位置。” 寺卿将手缓慢的放下,评事心满意足。 “抱歉,今日我确实是有事,怠慢了客,客要是不介意,移步楼上,我为两位客沏茶,怎么说也不能让客白来一次。” 寺卿又把手抬起来了。 评事连忙点头:“好好,麻烦掌柜了。” “我记得上次客喜欢喝红茶,这次便准备了跟上次的祁红类似的滇红,客来尝尝。” 寺卿没想到陈镜娇竟然还记得他的喜好,这茶肆虽然不大,但客流量却不少,陈镜娇如果记得每一位经手亲自沏茶的客的喜好,那这心思缜密程度绝非平常百姓的姑娘家可以做到的。 他越发好奇陈镜娇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样的世家能教养出如此大家闺秀,虽行商但不卑不亢,待人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回去有机会打听一下这姑娘家的身世,寺卿心中暗想。 这次沏茶并没有像上次那般玩太多花艺,陈镜娇干脆利落的泡好茶,虽都是工夫红茶,但与祁红不同的是,滇红茶叶讲究,分有三者,分别为一级滇红、滇红金毫跟老树原料滇红。 因此陈镜娇拿了三个壶分别将三者泡开时,寺卿问这是什么。 陈镜娇解释道:“这三者都是滇红,只不过滋味不同。”说罢将三壶茶挨个倒入面前的茶盏中,“第一泡时,一级滇红浓厚,苦回甘,而金毫苦轻微带酸,老树原料则花果香气且持久。” 听到陈镜娇的解释,寺卿来了兴趣,连忙拿过面前三盏茶一一常来,果真同陈镜娇说的无异。 待第一泡尽数喝完,寺卿又问:“那这第二泡可有不同?” “有。”陈镜娇将茶盏斟满却不说答案,“客不如自己尝尝?” 寺卿兴致正浓还跃跃欲试,听到此话后正合了心意,一盏盏尝起来,待三盏尽数尝遍,寺卿摸摸下巴回味起来,陈镜娇也不急,静待他的回复。 “这第二泡滇红没第一泡甘甜,香气也没有如此馥郁,但味浓重。” 说罢举起另一盏道:“金毫滋味却没之前酸涩,反而更甘甜。老树则花香浓郁些,果味淡些。”寺卿说完抬头看陈镜娇,发觉对方的笑意盈盈后知道自己猜对了,心底的滋味也甜些。 他官场叱咤许久成就颇多,人到中年,沉淀下来,升官发达习惯了,反而现在猜对了茶味倒是有年轻时那会儿的自豪喜悦感了。 经过这第二泡,第三泡分辨起来就更容易了。 陈镜娇看的出来,虽只是个小小红茶,但面前的人着实是真心喜欢,因此偷偷让观澜准备了些为寺卿带回家去。 “客喜欢喝红茶是好事,红茶提神消疲,若是夏天还能止渴消暑,生津解热。” 寺卿点头,“许些年都喝红茶,别的喝不惯。”他确实只爱喝红茶,不像晁珩那般喝什么都行。提到自家儿子,他突然有点好奇,虽然晁珩在他面前是喝什么都行,但人毕竟有自己的独特喜好,晁珩喜欢什么他不知道。 他抬头看陈镜娇,后者感受到他的注视后落落大方地冲他一笑。 也许面前的人会知道。他想。 茶盏中的茶汤红艳明亮,滋味鲜爽浓强,回味悠长。 汤与杯接触处略一层浅淡的金圈,几人谈话中茶汤冷却后显现出浅浅的乳凝状。茶碗中漂浮的茶芽叶伸展开来,苗锋秀丽完整,匀齐纯净,金毫显露,乌黑油润,红匀明亮。 “掌柜这里常待客?” 突然被问到,陈镜娇一愣,旋即思考,好像还真没什么太多人,除了晁珩长金泽跟亓清纨,便是些愿意多花钱上雅间不缺钱的客人,个个穿的都贵气些,非富即贵。 “倒也还好,不是太多,有些喜欢安静的客会喜欢来雅间,爱热闹或者觉着无所谓的客都喜欢在一楼。”喝茶虽在这个朝代比较普遍,但肯花比一楼多一倍价格来雅间喝茶的人毕竟在少数。 寺卿老狐狸眼皮一抬,晁珩喜安静他知晓,从这话来说晁珩应该是经常来雅间喝茶了。 两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一往间寺卿便知道晁珩常来雅间喝茶,而且时间不定。 老狐狸满意地离开,临走时拿到陈镜娇为他备下的红茶,听着陈镜娇一句“一点薄礼,还望客收下”,摸着手里沉甸甸的散茶,更满意了。 他满意的盯着面前的姑娘,寻思那天得提点一下自家儿子,爱情不分先来后到,要赶紧的。 陈镜娇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是观澜越寻思越不对劲,反问陈镜娇:“小姐,你觉不觉得 分卷阅读37 这客有些面熟?” “前不久来过一次,怎么了?”陈镜娇问。 观澜摇头,她怎么觉得这其中一个人更面熟些呢,像什么人。 前面陈镜娇叫她,她想不出,便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不管那么多了,来的客人这么多,同谁长的相似也是说不准的。 第20章 贰拾 大理寺少卿在哪呢? 陈镜娇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舒坦了,人多的时候就去雅间看看书,煮煮茶,人少的时候就坐在一楼大厅正对着门口的地方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哟掌柜,闲下了?” 路过的菜铺大婶瞧见她,冲她招招手,她也回手。 住的久了,街坊之间相互熟悉,听零碎的趣事琐事也成了她打发时间的一部分,比如卖豆腐的张婶口味淡,邻居口重,于是常去张婶家蹭些盐;再比如肉铺的罗老板别看现在彪形大汉的模样,年轻时是村里最帅的汉子。 她远远地看着这群鲜活的人,卖豆腐的卖豆腐,切肉的切肉,还有冲她猛招手的,她笑着回应,没想到那人看到她的回应后招的更兴奋了,甚至逐渐向她这边小跑而来。 在一堆吆喝叫卖声中她听到来自远方的嘹亮叫声,好像在叫姐? “姐!” 果不其然,第二声叫出来更响了。 陈镜娇偏头问观澜,“你还有个弟弟?” 观澜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后摇头,“小姐,不是我的弟弟。” “那是谁的弟弟,红香的?还是阿周的?” “是你的弟弟。” 陈镜娇瞪大眼睛,反问一句:“我的弟弟?我怎么不知道呢?” “是二老爷家的,好似之前在南方老家,二少爷刚回来没多久您就出来了,您不记得了?” 陈镜娇咽口口水,她真的不记得有这号人,书里没讲啊,眼瞅着那人越来越近,一声声嘹亮的姐像来夺命的,她来不及问观澜,她同这弟弟的关系如何,就感觉一阵风刮来。 这阵风还带着个喇叭一样的嗓子。 “姐!”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瞧那模样青雉,浑身的少年感扑面而来,从远处跑来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满不在乎地随意用袖子擦去,看她盯着自己发愣,以为是陈镜娇不认得他了。 “姐,是我啊,陈宋,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陈镜娇反应迅速,“怎么会,就是太久没见你一下没认出来罢了。” 话音刚落陈宋那嘹亮的嗓音就在耳边炸开,“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认识我的,咱俩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呢,不说了,哎姐,你这有没有吃的啊,饿死我了。”然后自顾自走进店里一屁股坐下,边说边扯扯衣襟。 陈镜娇觉得她仿佛都能看出来陈宋身上带着一股热气,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 虽然这具身体才二十二。 “点心师傅今天做了点酥饼,你先吃着垫垫肚子,怎么饿成这样。”陈镜娇从后厨端来酥饼递给陈宋,陈宋挑起就急忙往嘴里塞。 “嗐,这不是又跟我爹吵架了吗,怪心烦的,听下人说你在这里开茶肆所以就来了。” 陈镜娇瞥眼屋外的太阳,大早上就吵架还没吃早饭,这架吵得看起来还挺厉害。 “怎么又吵架了。” 陈镜娇为陈宋倒了杯水说,她完全不记得有这号人,现下也不能问观澜,只能一点点从陈宋嘴里套出点话分析一下。 陈宋接过水杯猛灌一口,“你也知道,他总让我读书去考什么举,我志不在此啊,从小就关着我,甚至给我送到老家那地方,真亏得他舍得。” “那你想做什么?”难道是想继承家业经商? “我想做个大侠,仗剑走四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跟江湖客们谈天说地,喝酒吃肉,多好啊!” 陈镜娇差点手一抖,这她真没想过。 陈宋说到这里突然叹气,酥饼也不吃了,“唉,我知道大家都不看好我,但我就是想出份力,做个能让别人记住的人,我不想到老年回忆起一辈子,光顾着赚钱养家糊口去了。” “能让别人记住的,不一定要做侠客。”陈镜娇笑。 陈宋听到后忙问是什么。 陈镜娇问:“你想保护别人?” 陈宋点头。 “那你可记得是谁在保护你?” 陈宋思量着,半晌开口说人太多了他记不住,小到家里的护卫,大到京城金吾卫,太多人了。他抬头看到陈镜娇笑意盈盈的样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姐!姐,你可太厉害了,我爹只会说我是个草包当不了侠客,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这个,你一说我就明白了,我还真不一定非要当侠客。” 他说着又咬了口酥饼,这才反应过来盯着手里的鲜肉酥饼说:“哎姐你这点心师傅手艺可真好,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要不你把他给我吧,我带回去给我做点心吃。” 陈镜 分卷阅读38 娇挑眉:“干嘛,来撬墙角的?我可就这一个点心师傅。” 听到这话,陈宋猛摇头:“不不,我就这么一说。” “你以前夫子都没跟你说过这些?”这么浅显简单的道理,夫子必然是了然于心的,但是看陈宋这反应,好像从前真的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陈宋摇头,“没有,夫子只讲经纶,讲完就让我背,小时候背不下来就拿戒尺打手,我怀疑夫子是着急回家吃饭,越是靠近饭点他便越暴躁,背错个字就吹胡子瞪眼的,但是我有次故意不背下来,夫子居然不让我背了,说是回去誊写十遍,第二天交给他就是了。” 这夫子还能当的这么随便吗?陈镜娇委实没想到,陈家绝不算小,请的夫子也必不可能是些没真材实料的,唯一可能说得通就是一个了。 她瞄了眼吃了两个酥饼,还要继续吃的陈宋。 这夫子压根没看得起他。 纵使她同陈宋并非同父同母,但身上流着都是一家血,血脉的力量是奇妙的,本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也会有莫名的亲切感。 “怎么来京城了?”陈镜娇问。 “来看看,估计住个把月就要回了。”陈宋说,“京城真大啊,一点也不像老家那地方。”从他进门开始就忍不住冲外面看,即便是平常百姓,穿的也是比老家的人时髦妥帖很多。 “你想回去吗?”陈镜娇为陈宋添了杯水,让他再喝些,别呛到了。 “不想。但是我爹不让我呆在这,我以前也跟他说,我不想回老家,我也想在京城打拼,结果他跟我娘都不同意,非要把我送回去,我犟不过他们,就回去了。” 陈宋说到这里时神情有些落寞。 “那便不回去。” 他猛抬头,看到面前的陈镜娇一脸认真,刚才说的完全不像是玩笑话,他心有感触,但想到陈镜娇说的并没有太大作用,遂即又低落下来:“可是姐,这是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的吗,他们都想让我回去。从前大伯父还让我留下,说是他给我找夫子,但我爹也不知道为什么,偏让我回去,这下好,连大伯父都不帮我说话了。” “我帮你,你只需要听话就行。” 陈宋瞪大双眼,满眼期冀投向她:“真的吗姐?” 陈镜娇点头,“我骗你做什么,你看这茶肆,我能做到你也能,只要你听话。” 陈宋环顾四周语气兴奋起来,“行啊姐,你都这么厉害了,我刚听下人说那会儿还以为在诓我呢,没想到是真。哎姐你好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那些人都说你...”话戛然而止,陈宋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张着个嘴巴小心翼翼的看着陈镜娇,生怕她生气。 “说什么无所谓。”陈镜娇看他如此小心的模样,猜出来自己从前是有多凶,名声都能传到许久不见的堂弟耳中。 陈宋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姐,我来的路上问人你茶肆怎么走,听到他们跟我说你这牌子是什么...什么少卿写的?” 少卿了半天也没少出来,观澜忍不住在旁边小声提醒:“大理寺少卿。” “对对!大理寺少卿!”陈宋一拍大腿,“好像还很有名,我在老家都听过他的英勇事迹,三步一破案,简直神了!” 陈镜娇脑海中浮现晁珩在她雅间到处乱转,观察还有什么隐患的情形,实在同三步一破案这种夸张荒唐的传说联系不起来,不由得弯起嘴角。 “这大理寺少卿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啊,姐,你给我讲讲呗。我在老家都快无聊死了,都没人给我讲故事听,好不容易逮着个从京城回去的老头,连着送了一个周的烧肉,说是给我讲京城的故事听,结果净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破屋顶塌了压死了三只鸡,谁家狗跟谁家狗打架,打到衙门门口去了!” 陈宋因为被老头欺骗了感情,回想起来仍心有不满,说话也愤愤的。 “你想知道什么?”一时让她说,她还真说不出来,晁珩的故事太多了,似乎在他人口中变得缥缈不实际了,但她同他交往起来才知道并非如此。 晁珩有情有义,待人温和,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冷面阎罗。 “我也不知道听什么,不如姐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呗?”陈宋眼巴巴地看她。 “我慢慢讲,你慢慢听,以后有的是机会听。”陈镜娇说完这话后,观澜小声在旁边告诉陈宋:“二少爷,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能见着大理寺少卿真人呢。” 陈宋惊喜,“真的吗?”以为是观澜逗他开心,转头看到陈镜娇并未反驳,居然是真的! 观澜说:“只要二少爷你常来我们小姐这里,总有一天会遇见的。”她看陈宋一脸兴奋,心道:二少爷,希望你别跟我们家小姐似的看不出来,要看出来还得你帮帮忙呢。 第21章 贰拾壹 正山小种、野酸枣糕跟乌梅糕…… 陈宋在她这里呆了许久,直到陈家人前来找他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走。 来的人对她作揖道一句大小姐后就直到离 分卷阅读39 开都没再理过她,观澜瞪眼撸袖子一踏步被陈镜娇拉回来,一气呵成的动作行云流水般。 “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观澜愤恨地骂,“小姐以后找个厉害姑爷,吓的你们个个不敢说话!” 陈镜娇闻言反问:“怎么,我一个人不够厉害,还得找个人帮我撑场子?” 观澜瘪瘪嘴,“不是,小姐很厉害,但是小姐你一个人总归是容易吃亏的,我这不是想着能有个人帮你一起嘛,而且小姐你这人生大事也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万一老爷给你指个婚,那可怎么办。 她宽慰道:“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待会儿该来客人了。” “今儿个挺开心?” 娇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陈镜娇看到来人后笑道:“每天都开心,快进来。” 说罢接过亓清纨递来的锦盒,轻轻颠了颠觉着有些重量,“这是什么?” “打开瞧瞧?”亓清纨脱下披袄交给身旁侍女。 那锦盒是绒布皮毛,摸起来手感甚好,扣着的金锁扣小巧机灵,只稍微一扭便大开,里面躺着精雕细琢的茶道六君子,即茶筒、茶夹、茶匙、茶则和茶漏。 葫芦形的茶筒不同于以往那些四方平整的,一眼就让她相中了。 “我偶然得到的,觉着你应该会喜欢,于是便带来给你。” 陈镜娇摩挲锦盒,有些感动,难得有人惦记着她,除了偶尔会寄东西回来的陈父跟时常来她店里顺带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晁珩,亓清纨是第三个。 “喜欢的紧,那今天我给令季姐好好泡壶正山小种。” 正所谓生配甜,熟配咸,红配酸,白配淡,瓜子配乌龙。 正山小种隶属红茶,味道醇厚而浓郁,因此须得搭配着淡酸味的点心,野酸枣糕跟乌梅糕就恰好。 这野酸枣糕做起来简单,但若要做的比平常酸枣糕出彩,得在每个步骤上另下功夫。 野酸枣得要熟的恰好的,太生酸涩,熟透的只剩甜,要个个圆润,轻轻一捏结实的果肉又能觉着其中的微软。 滚圆的野酸枣清水洗净,待锅里的水沸的直顶锅盖时,将酸枣倒入煮熟,沉甸甸的枣咕噜噜地滚入沸水中上下浮沉,像泡温泉的孩童,不一会儿便受不住涨红了脸。 酸枣涨红开裂,再捞出沥尽水去皮去核。 “酸枣垂北郭,寒瓜蔓东篱。”她突然感慨道,李太白真真好文采。 留下的果肉加上白糖糅合,压平后放在太阳底下晾干后切成菱块装入盘中。 来自深山的天然果实制成的酸枣糕,甜香美味,又兼具大自然的清香,让人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 制好的野酸枣糕端上来,旁边还盛着酥化酸甜的乌梅糕。 这乌梅糕可不是只用乌梅做成的,瞧起来棕绿酸甜的,这之中还须得加绿豆的。 本是夏令佳品,陈镜娇趁着最后一波新鲜乌梅还在,连忙买回来,个头结实肉又厚,她跟阿周洗乌梅时,顺便给旁边的观澜递去几颗个头大的,观澜吃的合不拢嘴。 绿豆洗净沸水泡一个时辰再入淘箩擦洗去皮,入蒸笼蒸熟沥去水分擦成浓密的绿豆沙。 乌梅沸水泡个几分钟便行,快刀切丁片。 接下来的功夫就得看阿周的了。案板置白纸一张,取木框于上方,先铺一层绿豆沙压实,撒上乌梅片,再铺一层绿豆沙压平,最后撒上白糖粉,切块即可食。 听起来简单,但乌梅层铺的薄厚要均匀,整个操作中不得有生水。 阿周不愧是练过的,做起来熟练稳妥,陈镜娇满意的点头,省下不少功夫。 这两个东西做起来不算太难,但耗费的时间确实不少,好在她同阿周是昨日做好的,今日恰巧亓清纨来,做了第一个尝的客人。 她将茶罐打开,乌黑润泽的正山小种俏皮的展现在他人面前。 “姐姐你瞧,正山小种虽是红茶,但因为乌黑润泽,西洋人常叫此为Blacktea,当宾客欣赏它的成色时,到有了讲究,叫宝光初显。” 陈镜娇说的这句英文给亓清纨听愣了,她觉着拗口,重复不出来,陈镜娇便又发了一次标准但缓慢的音,反复咀嚼才说的像样些。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他们觉着这是黑茶。”陈镜娇解释道,待清泉煮沸后温壶热盏,旋即用亓清纨送她的茶匙将茶荷中的红茶轻轻拨入壶中。 “这叫王子入宫。” 她猜到亓清纨肯定会问她为何叫王子入宫,她抬头调皮的眨眼:“因为正山小种又叫王子茶呀。”说罢爽朗的笑了几声。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悬壶高冲。 这冲泡红茶的水温要超一百摄氏度,现在没温度计,陈镜娇只能凭借水波来判断。刚才初沸的水此时已是“蟹眼已过鱼眼生”,这时正好用于冲泡。 她高举水壶,与肩平齐,稳稳的让水冲入茶盏中,不溅出一滴沸水。 这种 分卷阅读40 高冲可以让茶叶在水的激荡下充分浸润,高度发挥色、香、味。 正山小种出名,也正是因为出名,假冒货便格外多,陈镜娇刚入门不久也吃过亏买到假冒货,被大师指点后心痛不已,练就出一对火眼金睛。 这真正的桐木红茶外形条索肥实色泽乌润铁青带褐有天然花香,入水后汤色红浓,香气高长且带着松烟香的味道,茶汤滋味醇厚,入口尚能尝出桂圆汤味。 陈镜娇将茶罐摆在亓清纨面前,示意她闻闻试试,亓清纨右手压着滑落的发,微一低头凑近茶罐。 “这是烟种正山小种,茶叶用松针熏制而成,香气浓烈,一闻就能感觉出来,但继续闻却能发现其中的细而含蓄。” 油烟松针香纯醉软而不呛人,不割舌、不割喉,回味久长。 陈镜娇将茶盏轻轻推到亓清纨面前,袅袅升起的水雾在上升过程中寒成水滴,给两人之间增了一分湿润。 亓清纨端起茶盏细细啜饮,“醇厚甘爽,当的起这正山之意。”橙黄清明的茶汤滑入,带起一片暖意,喉韵长存,一盏喝完尚有留存。 陈镜娇看亓清纨略有期盼的看她,不用问就能猜出来这是在等什么,“有故事,只不过这茶的故事比较寻常,没有别个有趣好玩。” “有了故事,喝茶时便会想,茶味也跟着变了。”亓清纨捧着茶盏,似笑非笑。 “初时皇帝为兴隆经济,减轻民众负担,下旨罢造团茶而改贡散茶,可武夷贡茶以团茶龙凤饼著称,这改制散茶,技术便落了后,产出来的散茶也品质低劣,处境极其尴尬。 清代周亮工曾有记载:前朝不贵闽茶,即贡茶亦只备宫中盏之需。 陈镜娇在这个时代,只能掐头去尾将大体东西告诉别人。 “贡茶没落许久,某年采茶季,军队路过采茶地决定当天驻扎在此,茶农从未见过动乱,当即放下茶青就走了,也没顾得上制作茶叶。这没茶青没制成茶叶,第二天回去看已经发酵了。” “损失既已造成,不可避免的是如何挽救,一老茶农用当地的马尾松干柴进行炭焙烘干,想要最大程度的保证茶叶成份。” “机缘巧合,本是无心之作,可这茶叶运往镇上销售却受到大量茶客的喜爱。订单陡然增多,整个村镇都全力生产此种茶叶,才能勉勉强强满足需求,于是这红茶算是彻底扭转地位了。” 陈镜娇突然想到这正山小种不止一种喝法,于是问亓清纨喝牛乳吗,得到后者的肯定后她告诉亓清纨:“这正山小种入冰可做冰红茶,加牛乳可做牛乳红茶,姐姐若想尝尝,我差茶肆伙计去买些新鲜牛乳来。” 说罢就要起身去吩咐人买些牛乳来,被亓清纨拦下,她笑道不急,往日还有许多日子,慢慢喝。 陈镜娇觉着遗憾,同她说:“正山小种衍生出金骏眉,等下次姐姐来,我一并泡与你喝尝尝。” 亓清纨但笑不语,温柔的看她,陈镜娇没得到回应,心猛跳一下,但她什么也没多说,收起一秒的漏神,继续为亓清纨沏茶。 “对了,我最近准备换个地方,这茶肆位置有些偏,换到花桥那地方,有家酒楼老板恰巧不做生意了要回老家,这不,就让我捡了个便宜。” 亓清纨一挑眉,花桥? “是花桥那个三层高的酒楼,怎么换到那里去了?” 陈镜娇点头,“也算机缘巧合,大理寺少卿与我交好,那日我两人聊天,他知晓我有意换茶肆,恰巧认识酒楼老板,于是帮我联系了那家酒楼老板,说也巧,我跟酒楼老板聊的投缘,他那处装修用尽心思,我也喜欢的紧,于是卖给我便宜许多。” 亓清纨点头,看陈镜娇提到那楼就隐约开心起来,状似无意道:“花桥那里客人多,即便不是逢年过节也要比这里忙些。” “这个我知道,少卿已经告诉我了,门外就是平康大街,方便得很。” 陈镜娇看亓清纨盯着自己,以为是因为说得太投入,这才收敛情绪平静下来问:“怎么了?” 亓清纨仔细瞧她,忽的笑出声来,眼底盛满真挚:“没事,就是看你提到少卿有些不同而已。” 闻言,陈镜娇只觉得耳根一热,一股莫名的情愫油然而生,像入湖的一颗小小落石,激起一片涟漪。 “有吗?只是我受少卿恩惠许多,这茶馆若能开的这么好,功劳有他许多。” 亓清纨点到为止,弯起眉眼也不再打趣她,换了话题,陈镜娇这才缓过劲来,那股热乎劲散去。 亓清纨展颜,她自己真将陈镜娇做了妹妹,若是有意,能帮忙提点的就点一下。 自己走不到的,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看着别人的花开落果,也算一种得偿所愿。 第22章 贰拾贰 少卿大人着急了。 评事照常在收拾着案牍,眼的余光瞥见一双金丝滚边靴,看到来人后叫了一声“寺卿”,瞥到旁边还在看案子的少卿,伸手想轻拍桌子,却被寺卿拦下。 两人这些 分卷阅读41 小动作惊动晁珩,他把头从案牍中抬起,寺卿看到自己被发现,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散斑后记得回家吃饭,你娘让我告诉你的,你早上走太快,她没来得及说。” 晁珩手头的案子棘手,只想推脱,因此随意找了个理由。“不回了,中饭吃的饱些。” 寺卿看他心不在焉的,满眼都是案牍,“怎的,喝茶喝饱了,还是吃茶点吃撑了?” 没想到晁珩竟然抬起头来,神色异常,尔后转头看评事。评事陡然一惊,忙摆手摇头,“我没说,不是我,我今日连茅厕都只上了一次,一直坐少卿你身边整理案牍。” “不是他。”寺卿及时解释,评事松了一口气感慨躲过一劫塌下背。 “你附近的人谁不知道你爱去茶肆喝茶吃茶点,我既不聋也不瞎。” 评事的背又挺直起来了。 “得了,今日不回便不回了,过几天是重阳节,你挑个日子回去陪陪你娘。”寺卿不愿为难晁珩,物极必反,崩太紧反而会断。 他以前同晁珩的关系是不太好的,不如那些平常父子,一方面因为他公事繁忙,自小到大晁珩没同他有什么深交流,这感情也就没培养起来。 再大些,晁珩有了自己的主心骨,待他想起时,两人已经渐行渐远了。就连晁珩从洛阳调来京城这事,也是他同自己夫人两人磨了许久,最后夫人以自己做要挟,晁珩才肯退让接受的。 “知道了。”晁珩不咸不淡的回。 其实晁珩心里也是知道的,他同自己爹的关系总是僵硬的,初时二人因观念不同,就连断案方式结案理由都有争执,两人每每出现争执,他娘总是心痛不已,夜不能寐。 他不愿让亲人为难,故而去了洛阳。 寺卿在努力维护关系,他也是看得出的。 寺卿走后许久,晁珩都无法再专心看案牍,思绪也不翼而飞,索性将案牍丢在一旁起身溜达散散心去。 “少卿,你这是去哪?”评事接过晁珩丢来的案牍,忙问,他可不想因为这事一拖再拖不能准时散斑,今晨出门前他夫人叮嘱自己回去吃烧鸡呢。 “案子没头绪,出去逛逛。” 晁珩的声音渐远,评事腹诽,这不就明摆着要去林隐逸肆喝茶吗? 大老远久看见晁珩的眼尖跑堂小倌儿抹布往肩上一甩,溜溜的跑来,“少卿,掌柜今日不在。” 特意翘班来找人的晁珩眉一挑,小倌儿识时务立马把掌柜的行踪暴露个一清二楚,“重阳快到了,掌柜去酒肆买重阳酒咯,说是过节要犒劳一下店里伙计呢,这不,大家都高兴着。” 小倌儿叭叭的,说到犒劳,这嘴就把不住门突突往外崩。 “哪个酒肆?” 被打断的小倌儿砸吧着嘴,试图幻想出重阳酒的滋味来,“城东那家,老郭酒肆,掌柜说那家的酒最香,都是糯米酿出来许些年的,喝一口顶十口...”一抬头,这门口还哪有人的影子。 小倌儿挠头,嘀咕着:“少卿不是来喝茶的吗?” 重阳节前,街上的凉风吹进衣袖,孩童四窜奔跑,护城河上飘着落叶。 晁珩大步流星,突见袍边一丝褶皱,不着痕迹的用手背抚平,尔后整整衣襟,做完这些后才跨进店中。 “你这小娘子真是奇怪,我都同你说了,你若陪我喝几杯,这几坛重阳酒就都送你了。”一跨进门,熏天的酒气就差点把大理寺少卿大人顶出去。 他皱着眉,用衣袖掩住口鼻。 店家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个年轻男人大着舌头呜啦啦的说话,他环视四周也没见着自己要找的人,又不愿意同那醉酒男人搭话,只得在旁边站着。 “哟,这哪来的官老爷?”男人大瞪眼,用飘逸的步伐挪去晁珩面前,顺便打了个酒嗝。 晁珩:... 他是官,他是官,不能当众殴打百姓,更何况人家一没闹事二没打人三没杀人的。 略带洁癖的少卿大人忍了又忍,甚至醉酒男人围着他转了一圈,中途脚绊着脚一下摔在他身上,他也强忍住半抬的手,心想万一让陈镜娇见着不太好,那手僵在半空,抬了又放,最后还是扶了烂泥醉鬼一把。 醉鬼喝太多已经麻痹了痛觉,不然这胳膊上的手劲铁定嗷嗷直叫,现在只能等明日醒酒对着胳膊上的青仰天长啸了。 “这里掌柜呢?” 晁珩这句话足足问了三遍,醉鬼才明白他什么意思,遥指门外:“跟...跟买酒的漂亮小娘子出去了。” 抓到关键词的晁珩又问:“去哪了?” 醉鬼张着嘴呆滞的看他,缓慢的思考,最后一翻白眼睡过去了。 晁珩哪受过这气,牙根都快让自己咬肿了。 转念一想,这酒店掌柜怎么跟陈镜娇一起出去了,更何况酒鬼最后说那话意味深长的模样,好像真有点什么似的。 大理寺少卿脸一黑。多大的胆子啊,翘他的墙角。 越想越不对劲,如坐 分卷阅读42 针毡,浑身不得劲,为了安抚自己平静下来,右手捏着左手拇指关节,瞥到酣睡的酒鬼,算计一下他什么时候能清醒点把事情经过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三秒后,大理寺少卿放弃了。 照这个醉法,得明早。 于是大理寺少卿继续转移注意力观察这酒肆。酒肆老旧,连木椅都是破了一角的,木刺大剌剌地敞着,好像在跟他说:你看我危险不? 这下好,关节也不捏了,一掀衣袍立马就要走人,他呆不住了,得回趟大理寺查查这酒肆谁开的,家住哪里是不是京城人,从前有无案底,这酒肆是越看越不对劲。 正犯职业病呢,身后一句“晁珩”唤的他差点一屁股又坐回凳子上。 晁珩转头,看到陈镜娇怀里捧着一坛酒惊讶的看他,身边的老头眯着眼也看他。 经历过断头甚至分|尸大场面的少卿大人,破天荒的不自在了一次。 “好巧,你也来买酒?”陈镜娇掀开后院的帘,她刚才同店家说了要找好些的酒,店家便让她去后院亲自挑,于是两个人带一个观澜就都在后院。 “他说你出去了。”晁珩指着瘫在一边的酒鬼没头没尾的解释。 陈镜娇只觉得有些好笑,这平白的酒鬼说她出去了,怎么就跟他有什么关系。 吃过的盐比两人吃过饭还多的老头浑浊的眼珠转了一圈,大体就明白事情缘由了,也没头没尾的说:“出去的那是我儿跟他媳妇。” 两边都没听懂的陈镜娇被蒙在鼓里,一脸疑惑。 老头干枯的手指动了动,指向后院:“酒坛子沉,你俩认识就让他帮你一起拿回去。”人精似的摸摸胡子,现在的年轻人真含蓄,这窗户纸还没捅破呢。 回去的路上,两人无言,气氛略有尴尬却都想缓解氛围。 “我做了...” “你刚才...” 两人同时开口,不由得会心一笑。 “你先说。” 陈镜娇笑道:“我做了重阳糕,趁着还没到重阳节,多做做练习下,回去给你尝尝,你看哪种好吃,我重阳节便做哪种。” 晁珩应下,瞄到陈镜娇捧着酒坛露出的细长洁白的手腕,忙转移目光。 “你呢,刚才想说什么?” 陈镜娇问。 “也没什么,就是以前你都叫晁公子,刚才还是第一次叫我全名。” 她闻言愣住,以前叫习惯别人的大名,来到这里强逼着自己改了许多,但是有时放松下来或者情急还是会忘记,“不好意思,我刚才见你有些惊讶所以叫你全名,你要是觉得有被冒犯到...”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清朗的声音,剩下的话都被打断,“不觉得。” 她抬头去看,星眸剑眉撞进眼里。 “我不觉得被冒犯,比叫我晁公子好,以后还这么叫我。”说一不二的少卿大人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下属,也不是嫌疑犯,于是又加了一句试探性口吻的“好吗?” 陈镜娇吧,有个隐藏属性,她是个藏很深的颜控。 人的气质是后天修炼成的,但面貌确是生来就定下的。两者相交,她理智偏向前者。 但如果是长的好看又有气质的呢? 这简直就是天生的荷尔蒙贩卖机。她在心中感慨道。 晁珩发觉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陈镜娇如梦初醒摇头又点头,“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了,要事觉得不舒服大可告诉我。” 说罢就偏头不在看他。 两人身后的观澜目睹全程,露出欣慰的姨母笑,有什么比自家小姐突然开窍更高兴的事呢? 实际上,陈镜娇正在偷偷抱怨,这个时代怎么就没有西装呢?这张脸跟气质配上小西装,风靡娱乐圈,粉丝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就在她还在脑部大剧时,远方喇叭的一样熟悉的声音扩音器似的阔到她耳边。 “姐!!” 她不转头都知道谁来了。 “姐不好了!你快回家,家里出事了!”陈宋猛跑到两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喘。 陈镜娇心一沉,“什么事?” 陈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直起腰发现她身旁站着个男人,上下打量着,哪来的男人? “二少爷快别看了,这是少卿大人,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观澜怼怼陈宋的胳膊。 陈宋长大嘴,冲着晁珩“你你你你你” “你家。”晁珩忍不住了。 “哦对我家,我家。”陈宋继续张着嘴转向陈镜娇:“来了几个人,说是大伯父卖他们的茶叶都是假的,正在家里闹事呢,我们这说他们也不听,非要去报官,你懂那些,我这不来找你救场了吗?”说罢眼还止不住往晁珩哪里瞟。 “我随你回去。”陈镜娇没想到回陈家这一天竟来的这么早。 第23章 贰拾叁 在座没人比她更懂,谁敢质疑她…… 分卷阅读43 陈宋一把夺过陈镜娇怀里的酒坛向着茶肆就疾步,没走出几步就发现身边的人都没跟上,“干嘛呢快走啊姐,东西送回去咱们赶紧回家。” 陈镜娇后知后觉跟上陈宋的步伐。 “你弟?” 晁珩看着面前这个十步一回头偷偷看他的少年,走路都像烫脚,一边想过来跟他说话,但碍于正事还不得停下。 “嗯,堂弟。我二伯家的。”陈镜娇说,其实具体的她也不清楚,就知道这些,真不是故意掖着瞒着。 四人将酒坛送回茶肆后,晁珩知晓这是陈镜娇的家事,他不能插手,但看着面前在他眼里娇小的人,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这小身板,不用别的什么魁梧汉子,光来个壮实的妇女都能给她摁住。 大理寺少卿同僚都是些青壮年,即便不是,也是整天熬夜跑案子的,上蹿下跳身体素质不是一般强,于是看陈镜娇这种尤其像瓷娃,磕着碰着就能碎那种。 “莫吃亏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派人去大理寺找我。” 陈镜娇笑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寻常人,最起码还是个掌柜呢。”寺卿真是越来越像德国黑背这种忠犬了。 笑不过三秒就僵住,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是忠犬? 晁珩却以为她是担心,颦眉思索片刻,然后干脆将腰牌摸出来递给她,“你拿着。” 烫金字镌刻在牌上,流苏有意无意划过她腕间,竟出奇的沉。 情急气氛下徒生出一丝旖旎气息,被窜过来的陈宋陡然打破。 “哎这什么,这真的是大理寺少卿的腰牌吗?我能看看吗?”陈宋探手就要去摸,接收到来自姐姐幽幽的注视后吞下口水,底气也没那么足了。“我...我看看就行了,感觉共通,看了就是摸了。” 金粉细腻,棱角粗粝,磨着她的指腹。 “不必,这腰牌太过贵重,你放心,那毕竟还是我家。”陈镜娇还是将手里的东西还给晁珩,最后的那些话像安抚也带着哄人的意味,晁珩不再坚持。 陈宋趁着走前,瞥一眼前方的陈镜娇,做贼似的凑到晁珩身边说:“哎,少卿,我是陈宋,我姐的弟,我从我姐口中听到你好多英勇事迹,特佩服你,哪天你跟我讲讲你探案的事呗?” 远方的陈镜娇叫了他一声。 “哎!来了!” 陈宋隔空喊话,冲着晁珩挤眉弄眼边走边叮嘱:“别忘了,别忘了。” 期间晁珩一句话都没说,崇拜他的人数都数不清,这种孩子更是不知多少,放在以前,他是没时间精力去搭理的。 但这次不一样。 陈镜娇居然跟别人说他了?还是英勇事迹? 他到底有什么英勇事迹,出自于她口又是如何,这让他心脏闷跳,薄唇抿起一个弧度。 “保护好你姐。”他冲陈宋说。 得到回应的陈宋一愣,旋即大喜,忙点头。 三人回到陈家,还没进门就看见门口两辆豪华的马车停靠在一旁,尤其扎眼。 陈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她爹出行素来节俭朴实到令她都无法理解,这么大两辆豪华马车又是谁的,陈家刚买的吗? “姐,那个是徽州商帮的,你瞧那气派就不一样,俩老头可豪横了,进门先给咱们搞了个下马威,刚开始说什么茶不好不对,然后又明嘲暗讽说咱家土气横秋的样子,最后说自己身后商帮怎么怎的。” 陈镜娇眯起眼睛,观察到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车辙印记很深,应该是装着什么东西,估计是茶叶,就连马夫都一脸横肉,不好惹似的。 “这是来闹事的吧。”陈镜娇算看明白了,从马车到护卫马夫,个个都是膘肥体壮。 突然,马似受了惊动,仰天长啸两脚翘起,马夫一把拉住缰绳,臂膀青筋遍布一个猛子生生将马拉拽下来。 马安安静静的站着。 陈镜娇、陈宋跟观澜也安安静静的站着。 “要不姐,咱找少卿来给咱撑腰?”陈宋眨巴着眼,算计着陈家养的护卫有几个能打。 陈镜娇娇嗔一句,“长别人威风。走,进去看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还敢在陈家动手?” 护院瞧见三人,恭敬的对陈宋道一句二少爷,尔后随意的瞟了眼身旁的陈镜娇,以为是陈宋去哪带来的人。 视线跟陈镜娇对上的一瞬间,护院猛然想起来,这不是离家一年的大小姐吗! 完了完了大小姐要生气了,他饭碗子要丢了! 待反应过来后,面前还哪有三人影子,护院自诩福气命,逃过一劫,大松一口气。 本以为该是鸡飞狗跳的场景,但陈家却安静的很,陈镜娇一脚跨进正屋,整个屋子的人都回首看她。 那目光中有好奇的、诧异的、嘲讽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压到她身上,总是陈镜娇有所准备,但毕竟离家一年,也是头一次回家。 “哟,大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哦 分卷阅读44 不对我给忘了,是因为找大伯父的吧。”角落娇声娇气的嘲讽不加任何掩饰的直白攻击而来,陈镜娇连回头都懒得回。 明摆着的落井下石跟看好戏,这恶毒女配的称号,这人不比当初她原身还符合? 那人瞧陈镜娇连眼神都懒得给自己,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笑声,气的面红耳赤加剧嘲讽:“大姐,不是我说,你回来也没什么用,我还当着是大伯父呢,这烂摊子....” “我乃家主之女,我父因事繁忙尚不在家中,何事皆可找我。” 陈镜娇注视桌上端茶喝水看戏的人朗声道,清脆的声音回旋在偌大的屋子中,打断了那人的声音。 “你!”那人心性浮躁,拍案大叫却被身旁的人拦下,愤恨的盯着她。陈宋在身旁忍不下去,皱眉低声呵斥:“外人还在,你这是干什么?” 被陈镜娇盯着的两个人知道这戏看不下去了,悻悻的收起目光,其中一人上下打量她,口气中满是不信:“姑娘,这找你,你可为我们辩证公道?” 陈镜娇点头:“别的不敢说,若是茶,我可为两位解决,我有茶肆在城西,名唤林隐逸肆,是真是假,两位不信的话出去一打听便知。” 两人听闻后互相对视一眼,另一蓝袍人开口问:“你开的?” “我开的。” 蓝袍人示意另一人,那人便从袖里摸出个纸袋向她摊开,暗绿细长的散茶零零散散的躺在纸中。 陈镜娇上前接过细细打量,刚才拦住扰乱人的妇人走出来,满是关怀的看着她,“镜娇,莫要逞强,等你爹回来此事再议,更何况你一个姑娘家,行商本就同三纲有悖,怎的还...” 陈宋气不打一处来,他纵使再迟钝,这明摆着的讽刺也能看的出来,“三伯母,阿姐自有见解,远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被陈宋称三伯母的妇人身着华贵,听到陈宋竟然为陈镜娇说话,有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也不多说,退到一旁准备看好戏。 “两位有什么疑惑?”陈镜娇将茶观察个透彻,心中有底。 蓝袍人娓娓道来:“我们同令尊合作许久,前几日同往常一样做了笔买卖,买了一百斤的红茶散茶,都是相同的单子,这批的茶却明显不同。” 另一个人冷哼一声:“我们只不过说是这次要些柔和的茶,你爹就拿这种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山寨货糊弄我们,价格还高出一倍不止,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陈镜娇听后扑哧一笑,剑拔弩张的气氛被突然打破,两人以为陈镜娇是看不起自己,心中有所不满,“你笑什么?” 陈镜娇却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爹竟如此聪明。”说罢微笑着问两人:“客要的是红茶,还得是口味柔和些是吗?” 两人点头。 陈镜娇继续说:“众所周知,红茶中以正山小种最为出名,瓜果香气浓烈却含蓄不刺激,但有所不知的是,这正山小种也分其他,其中便有金骏眉。正山小种萎调跟烘焙都需松针烟熏,而金骏眉则只需要在萎调中烟熏即刻,因此金骏眉比传统正山小种更为耐泡,柔和。” 她当初因为买到山寨货而心痛不已,势必练就一双红茶鉴别的火眼金睛岂是闹着玩的? 说的自大点,在座没有人能比她更懂正山小种。 这玩意费她的心血可太多了,乃至她其实看到茶叶的第一眼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熟人啊,老朋友金骏眉。 “我们也不是第一天做茶商的楞头小子,你说的如此,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蓝袍人比较冷静理智,听到她说的话分析出道理后开口问。 她轻捏茶叶,“正山小种取一芽三叶,金骏眉完全取芽头,五斤的茶芽才能做成一斤成品,因此极难买到,价格高昂也是有理。两位既然同我爹常做红茶生意,想必也是在我爹那里的获取渠道,这金骏眉不多见,因此两位不知也是常理。” 两人思索片刻,想来确是如此。 “只是...” 陈镜娇拖长的尾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汇集目光。 “只是什么?”其中一人问。 陈镜娇将纸袋放在桌子上,声音清冷下来,连带着人都严肃了起来。 “只是这金骏眉是上品中的上品,我爹必然是同两位客交好,才肯为两位提供如此茶品,两位客说同我爹做生意许久,我竟不知,竟只为此误会便惹得两位气势汹汹来我陈府讨个公道。” 两人闻言猛一怔,脸色相当不好。 “我不知,两位此程是否是真因为心急怕被我爹骗到,还是别的。” 陈镜娇清朗有力的声音萦绕在众人之间,一时间,整个屋子中没人敢说话。 第24章 贰拾肆 金骏眉 陈镜娇一句话出口,别说陈宋等陈家人惊呆,连观澜都没想到。 观澜眼中的自家小姐从来都是温柔平和的,待他们都似朋友般,从没高高在上的掌柜架势。即便是有人来闹事,也是以礼相待,如此这般 分卷阅读45 ,纵使闹事不讲理的人脾气再大,也无法继续对小姐无礼。 她知道陈镜娇有脾气做事果断决绝,但内敛绝不外露。 今日这种严肃凌厉的气势她也是第一次见。 “姑娘言重了...”蓝袍人率先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绝非是简单的平常富商家的姑娘,而是人气鼎盛的林隐逸肆当家掌柜,背后甚至或许有大理寺等人的庇佑。 “那二位何至于问罪于我陈府,我爹陈天昂为人坦荡、做事仗义向来不会做狗苟蝇营之事,若是信不过他为人,大可不必继续做生意,不是吗?”陈镜娇眼光一凛,看的两人那些话死死咽进肚里。 他们本想说陈镜娇代表不了陈天昂,但转念一想,陈镜娇纵使代表不了陈天昂,他二人今日想要趁火打劫的意思总归会传到陈天昂的耳朵里,更何况陈镜娇他们现在已经得罪不起了。 做生意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两人相视一眼,蓝袍人率先开口:“我二人也是心急,这才做了错事,掌柜莫要介意,至于这生意,我们又怎么会不相信令尊的为人呢,我们相识许久,没想到是我们不识货,令尊竟给我们如此上品佳茶,说来还要感谢一下,多亏了陈小掌柜,我们才不至于错过这金骏眉。” 陈镜娇认真观察他的表情,看的蓝袍人干吞了吞口水,旋即展颜笑来:“两位也莫要介意,我尊敬我爹,刚才也是情急之下,不过既然误会已解开,二位若是不嫌弃,我可为这金骏眉一展茶品。” 说罢,轻一拍手,吩咐下人准备齐全的茶具,下人们本没敲的上这大小姐,刚才被那举动也是唬住了不敢冒犯,立马干脆利落的带上茶具来。 因为陈父有时心血来喜饮茶,这府里总是常备清泉水以备不时之需。 这用茶叶尖嫩芽制成的金骏眉,经不起水沸立煮,须得等到开水稍微放凉一些,陈镜娇没动手,两人也没敢问,只得跟着她等着。 陈家这么大,今日又是不少来看戏的,总会有人耐不住性子。 “不行就下来得了,别在上面逞强装大头,最后丢了我们陈家的脸。”尖酸刻薄的声音果不其然从角落传出,陈宋猛一皱眉瞥去,三伯母也忍不住,自己女儿此举确实无礼。 “阿蕴。”她轻轻呵斥,但在别人耳里同平常说话并无太大异样。 陈镜娇倒也不恼,摸着壶,觉着温度差不多了,将茶壶里的金骏眉用温水冲洗着,声音温润如玉。 “对未知的恐惧乃人之共性,恐惧源于无知,无知却源于懒惰与虚荣。而傲慢,则无可救药。” 大理寺内。 长金泽盯着面前这位看案牍十分钟但是一页都没翻的人,寻思着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阎王。 半晌,阎王干脆将案牍放下,开始在周围溜达了。 长金泽将衣袍敛近自己一些,别惹火上身。 本以为阎王心态好,过会儿就没事了,但阎王的脚步却越来越快。 评事朝他投来好几次询问跟求助的目光了,他一瞥过去就看见评事冲阎王的方向努努下巴,示意他赶紧问问怎么回事。 这长金泽可不干,阎王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一个说不好,指不定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阎王溜达的速度越来越快,地板都要被踏出火星子了,评事抛眼神的频率越来越多,再这么抛下去他怕评事就这么过去了。 烦躁的抓了把头发,长金泽叫了声阎王,“做什么呢你,想出去就出去,在这钻地板呢?” 整个大理寺,敢这么跟晁阎王说话的就只有长金泽了。长金泽跟晁珩的关系匪浅,长金泽举家搬迁数次,从南方搬到多地,再到洛阳,最后才搬到京城,其中洛阳是他呆的最久的地方,因此也同晁珩结缘许久。 “你说,因为拿到自认为是假货的东西而去卖家处大闹,是不是能拘下啊?” 长金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什么,这不是京兆尹的活吗?上次事出有急就算了,这次你这是想跳槽直接京兆尹干活了?” “那怎样才能跟大理寺联系上?” 这说什么猪话呢...自己给自己找事干就算了,怎么还给整个大理寺找事呢? 长金泽敏锐的发觉事情的不对劲,对暗号似的反问一句:“掌柜?” 晁珩点头,“茶。” 再次被加密通话整的一头雾水的评事: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晁珩坐不住,抛下一句话就眨眼走的没影。“我出去看看。” 评事觉得莫非是自己老了,跟不上两个年轻人的思维了?于是迷惘的看向长金泽:“少卿,这是怎么了?” 长金泽煞有其事的表情,“没事,茶瘾上来了浑身不得劲,出去溜达溜达就好了。” 评事:? 前不久晁珩才出去的,还是他亲眼看见的呢,这一会儿没去茶瘾又翻了,这是抽着大|□□了吗? 被称作茶隐翻了浑身不带劲非要去外面溜达甚至跑个几圈才能冷静下来的晁珩本 分卷阅读46 人,正大步流星往陈家那边走呢。说来惭愧,当初心有愧疚查陈镜娇身世时,不小心连她家在哪都知道了,恰好他又是个过目不忘的,随意瞥一眼就能记住在哪。 于是晁珩溜达巡视半天,挑了个离陈家不远的摊子坐下,这个角度来看,他恰好能看到陈家门口的一举一动,若是陈镜娇出来或是派人来大理寺寻他,他恰好能以“因为案子问题所以恰好在周围”的借口来一场“偶遇”。 大理寺少卿,用心良苦。 但陈家内却并不是闹翻了天需要到晁珩出马撑场子的地步,陈镜娇已经将场子压下来了。 刚才那句讽刺说的陈家三女陈蕴好一个脸红耳赤,拍案大起。 “没规矩,别丢了陈家的脸,坐下。”陈镜娇依旧正眼都没给她,陈宋趁机上前挡住狰狞的陈蕴。 “三妹,大伯父、我爹跟三伯父都不在家,这里姐最大而且是这里所有人最有资格说话的,你要是行,比姐更懂,要不你上去讲个明白?” 陈蕴被陈宋跟自己母亲拉住,这里头的道道终于想明白,冷哼一声不服气的甩手离开。 “愣着干什么,去跟着三小姐!”三夫人皱着眉对身旁的侍女说,完毕心中暗叹一口气,陈镜娇此次行径出乎她的意料,并非从前那般无知骄奢,隐约有大家之风,且性子同从前来说根本就是变了个人! 陈蕴让她惯坏了,再这么下去要出事的。 她担忧的望着陈蕴离去的身影,又忍不住看向陈镜娇,只能在心中祈祷陈镜娇莫要报复陈蕴今日无礼之举了。 为了在冲泡时既能感受金骏眉的清香飘逸,还能欣赏金骏眉芽尖在水中舒展的优美姿态与晶莹剔透的茶汤,陈镜娇选择了白瓷茶杯。 水沿着白瓷盖碗的杯壁细细的注入,“此举是为保护金骏眉细嫩的茶芽表面绒毛以及避免茶叶在碗中激烈翻滚,最大程度保证茶汤的清澈明亮。” “金骏眉外型细小紧秀,之所以称为金骏眉是因颜色为金、黄、黑相间。这金色则是茶的绒毛与嫩芽。” 两人见纸上的散茶条索紧结纤细,有锋苗,身骨重且匀整,品貌都在上乘,确信自己今日是糊涂了。 陈镜娇第一泡不过十几秒的冲水而已,将茶杯递给面前的人,两人接过后不免瞧眼茶碗,金黄汤色的开汤明摆着告诉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一口化进嘴里,竟发觉这水中带甜,甜里透香,且香气清爽纯正。 热汤纯正,蓝袍人瞄了眼陈镜娇,看到对方正笑着回望他,也不好撂杯,更何况这茶确实比正统的正山小种另类出彩些。 于是两人不言不语,慢慢品茶,待热汤沉淀变冷,又是另有一番天地。 陈镜娇看到两人惊讶的神色,开口解释:“热汤清爽纯正,温汤熟香细腻,而冷汤又有所不同,两位不如慢慢品鉴,喝到杯底也另有玄机。” 果不其然,喝到茶变冷,这清和幽雅的香气清高持久,当茶见底时,一股其他茶无法模拟与超越的花果香缓缓占据人的嗅觉。 “竟有如此玄机?”蓝袍人此时彻底被金骏眉征服,无论热茶温汤或是冷汤,每一种茶汤皆绵顺滑口。 陈镜娇将水灌入茶壶中,“金骏眉,贵在清、和、醇、厚、香,而且即便连泡数次,叶底依旧鲜活明亮。不信的话,两位不妨看一眼茶盏。” 沉淀杯底的茶叶叶底彻底舒展,芽尖鲜活,秀挺亮丽。 蓝袍人经过陈镜娇一盏茶,彻底明白,这绝非花架子,脑袋灵光的一转起身对她恭敬的作揖:“林某被掌柜炉火纯青的手艺折服,愿掌柜不计前嫌,原谅林某这个糊涂。” 零一人看见同伴如此而言,不由得起身附和。 陈镜娇缓慢站起身,也恭敬的回一礼。 “过奖。” 说罢,视线有意无意扫过陈家大堂,许些人同她对上目光,都不由自主移开后顺从的低下眉眼。 其中有几人目光躲躲闪闪。 陈家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陈镜娇默念。 第25章 贰拾伍 重阳糕、煲仔饭 “哎姐,你刚才好帅啊。”陈宋凑过来在陈镜娇耳边咬耳朵。那兴奋劲,陈镜娇都怀疑他要是长个尾巴,那尾巴能甩成螺旋桨。 刚才的闹剧已然结束,蓝袍人名林盛铎,是京城比较出名的徽州商帮茶叶亨,同陈镜娇赔礼道歉后就走了,剩下大堂里看戏的被迫看戏的都做鸟兽状四散去,只剩下几个人,一个陈宋,一个二夫人,还有就是那三夫人。 二夫人同她点头后离去,并未多说什么,临走前只淡淡瞥了眼陈宋,而三夫人却上前来忧心忡忡地说:“镜娇,你爹不在,你这会不会鲁莽些,若是传出去,这两人在胡乱说什么污了陈家的名声。” 看到陈镜娇那扫来的眼神,三夫人不由得心一惊,旋即婉转开口:“污了陈家的名声还好,有你爹他们顶着,但是若是污了你的名声,你这还怎的嫁人?镜娇,莫要怪三娘多嘴,三娘也是为你好。 分卷阅读47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待这种人也要笑着怼回去。 “三娘不必过于担心,今日之事跟我爹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他们出去说,也占不上理,再说我一个掌柜,岂是那种不谙世事的人,我自有数。” 相比三夫人虚情假意的担心笑,陈镜娇的笑显的就更舒服真实些了。 三夫人无话可说,只能用手帕捂住嘴掩饰尴尬离开,临走前还想说陈蕴只是一时糊涂,但转念一想,陈镜娇跟陈蕴素来争斗数年,这次也只不过是有小小的争执而已。 “姐,陈蕴说那话你居然没生气,我还以为你要...”陈宋刚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 陈镜娇瞧他紧张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干嘛,她又不吃人。 “我要怎样?说说来看,我是不是应该给她抓到一旁,狠狠打几个耳刮子,闹得沸沸扬扬?” 陈镜娇这话是带着笑说出来的,因为按照原身的脾气,这举动不是做不出来的,但她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闹得鸡飞狗跳的陈家,委实有点好笑。 陈宋看她是真在开玩笑没有生气的迹象,也渐渐放下手,大着胆子说:“那到不至于,但是...”说到这里一个上勾拳打到空气中“那肯定不能轻易绕过她的!” 说完,又是一拳,一套打下来,陈镜娇怎么越看越像以前学的军体拳呢? “不过姐,你真的变了好多,我以前还不敢信呢。”陈宋眯起眼睛围着她转了好几个圈上下打量她,看的陈镜娇浑身发麻。 “怎么了?看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陈宋眯起眼睛,煞有其事,“你是我姐吗?你是不是夺舍啊?” 此话一出,陈镜娇的冷汗瞬间爬上后背,但很快的冷静下来,这个玄乎其玄的东西没有人可以看的出来,就算她这么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于是她直视陈宋的眼睛,“是啊,我说我是夺舍来的你信吗?” 陈宋一撇嘴,“我才不信,要真有这种事还好了呢,哪天我也夺舍个大侠的身体,一夜之间回到江湖闯荡,闹出个腥风血雨。” 还是年纪小,陈镜娇松口气。 但陈宋的事确实给她敲了个警钟,陈宋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更何况还是她的亲人呢? 她得尽快想点办法,赶在陈天昂回来之前打探清楚从前的事,避免露馅。 但今天事出有急,她是赶过来的,没准备别的,店里还有伙计在等着。 两人说着走出门,陈宋突然狂扯她的袖子,低声叫道:“哎姐你看那个是不是少卿,他怎么在这?是不是来找你的?” 陈宋嚎的虽然有意压低声音,但还是在她耳边像地雷一样嗡一下炸开,想不听到都难,于是她顺着陈宋的目光望去,确实看到高大的人坐在茶水摊的木凳上,一身绸缎官袍跟旁边的粗布百姓格格不入。 他好像没注意到这边,反而四指捏着碗口,好像在听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姐,少卿跟你的关系是真好啊,这是担心你所以才来的吗?” 陈镜娇没回他,既然已经看到就不能当作没看到,冲着晁珩的方向走去,刚走出几步,晁珩便有预感似的转头跟她对上了视线。 晁珩生的白净,加上那双眼总有种独特的魅力,慵懒的,抬眼看人的时候弯起一个弧度,不经意间勾的人心痒痒的。陈镜娇猜测他的母亲定然是如玉般才能生出这种人。 “我有案子要查,恰好在附近歇脚,听到这里人说对面就是陈家,所以多坐在这里听了一会儿。” 陈镜娇还没说什么,晁珩就立马解释出来了,听的陈镜娇三个人都愣住了。 观澜心中默念:少卿大人,你说这话也就小姐能信了... 晁珩一起身,本就狭小的茶水摊子更小了,他从兜里摸出钱放在案桌上让店家收着。 “你没事吗?” 陈镜娇没想到晁珩这么关心自己,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没事,问晁珩是否有事,没事的话来她店里尝尝新做的重阳糕,晁珩略一停顿,没立刻答应。 他今天已经翘了两次班了,确实不太好。 陈镜娇何等人,马上反应过来,对晁珩说快回大理寺去忙,别耽误了事,要是想吃,等散了班来吃也行。说完看晁珩有所心动,悄悄凑上前去,略一踮脚,跟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又超越平常的近亲。 “今天我准备做瓦煲饭,要不要来尝尝?” 清新的皂角香气迎面扑来,晃的晁珩有一瞬间的失神。转瞬即逝的亲昵足够他怦然心动。 他人口中的冷面阎罗此刻乖巧的盯着陈镜娇点头。 直到晁珩离开,陈宋都像个鹦鹉一样在陈镜娇周围转转,一边转一边重复:姐,你们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陈镜娇拗不过,还是告诉了他。 陈宋一蹦三个高,喊着:我也要吃。 于是晁珩晚上散斑后来到茶肆,迎面碰见的就是兴奋的陈宋。 分卷阅读48 “又见面了,少卿!我是陈宋,你还记得我吗?” 看到晁珩点头,陈宋更兴奋了,还想叭叭的说什么,旁边的观澜默默提醒: “二少爷,饭菜会凉的。” 先将红绿果脯切成丝, 红白相间的软糕最上面裹着一层甜枣片、葡萄干,用手捏起尚有回弹。轻咬一口,香甜的豆沙迸发开来,仔细看是熬煮好的赤豆豆油制成的干豆沙。 糯米粳米混合的粉尚且加入红糖水,纵使白也并非惨白的颜色,反而徒增了一丝可爱跟柔和。 一层豆沙一层软米,香而不腻。 “我知你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所以只在混浆糊的时候混上了点红糖水,应该不会太甜。”陈镜娇这么说着,陈宋就吃上头了,连着点头囫囵的吞下说好吃不甜。 厨子上了些解腻的菜,精致的白灼生菜,鲜香醇厚的猪骨汤,以及瓦煲饭。 白瓷瓦盛着端到面前,打开瓷盖便是扑面而来的酱香。 陈镜娇用了讲究的丝苗米,因为丝苗米油润晶莹、米身修长、柔韧适中,待浸泡完全后煮制,颗颗饱满漂亮,嚼在嘴中不仅香甜还存留着弹性。 她用了最简单的腊肉,做了最经典口味的腊味饭,因此这米吸收了腊肉的精华,饱含汤汁的浓郁咸香,肥而不腻,温润可口。 “哎姐,居然不油,我觉得这瓷瓦都带着香。” 陈镜娇笑,因为她在用前先在内壁涂了层油,让细孔吸收完全后小火加热,直到油完全吸收。 肥瘦相间的腊味肉香味浓郁,配合着提前在加了油跟盐的水中焯烫过的,既不会失了蔬菜的清爽,还为这腊肉饭衬得鲜亮。 “哎这是什么,是米糊了锅吗?”陈宋吃的快,还正当长身体的时候,小半锅米饭下了肚,突然看到锅底一层金黄的硬脆。 陈镜娇笑得不行,连忙解释这是锅巴,是整个煲的精华。 这吃瓦煲饭,最不能放过的就是锅巴了,粒粒清晰可见的丝苗米在光滑的锅底被烧的金黄,用勺子沿着煲壁伸到煲底,将锅巴剥下来,放在嘴里慢慢的嚼。 这锅巴跟普通锅巴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瓦煲饭的锅巴不仅有着干香脆口的特点,还带着腊肉的滋味,让人齿间留香,回味无穷。 “其实这瓦煲饭,还叫煲仔饭。” 话音刚落,陈宋便停住了动作,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吞也吞不下去,眼巴巴的望着陈镜娇。 她想起自己也曾纠结煲仔饭,老婆饼跟夫妻肺片以及红烧狮子头等,而旁边的晁珩比陈宋淡定很多,正在默默咀嚼着西兰花。 她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有,煲仔饭不是煲了个仔,只不过叫煲仔饭了,奇怪的名字有太多了,你知道就有红烧狮子头对吧?” 陈宋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这还有肉呢。” 突然楼下传来急促的开门声,让屋内的欢乐戛然而止。 不出一会儿,三人便听到观澜的上楼声。 “小姐,陈家的人来了。” 陈镜娇不以为意,反而对陈宋说:“你没告诉你娘今天在我这里吃饭?” 陈宋委屈巴巴:“我告诉了啊。” 观澜却告诉陈镜娇,陈家的人是来找她的。 第26章 贰拾陆 云雾茶、鸳鸯饼 今日陈镜娇起了个早,因为她要做个麻烦的东西,这玩意在现代常见的很,可现在没有,偏偏还在许多讲究的茶点里占了不小的比重。 那就是黄油。 幸而她还记得《中药炮制学》中所讲的,鸡蛋煮熟后,单取蛋黄置锅内,以文火加热,除尽水分后用武火炒熬,至蛋黄油出尽为度,滤尽蛋黄油装瓶备用。 这得多亏她有一天一时兴起想要做个古法黄油。 有了黄油,接下来做麻薯就简单了。 熟透的麻薯晶莹剔透,黄油揉进去微黄透亮,顺滑却不油腻,但如果是这样就太简单了,她还撒了红豆沙进去。 面皮裹上麻薯红豆,再裹一层自制的松软咸香肉松,包着的面皮涂上蛋液,入炉。 香脆面皮融入肉松的咸香,被里面一层红豆中和,既不会太腻也不会过甜,一口咬下去,软糯的麻薯揉着肉松跟红豆充斥口腔,刺激味蕾。 阿周同她一起做的,东西烤出来后半倚在灶台,谨慎的捏着小饼小尝了一口,珍贵的好像这不是普通的点心,而是天赐的福饼。 “怪不得表兄说掌柜你灵巧,这简直就是老天赏的饭碗吃,我从来没想过猪里脊肉还能做的如此松软。” “这叫鸳鸯饼,做起来比较讲究,因此费事些。”阿周天赋好,看陈镜娇做一次基本都学会了,听到这话后表示赞同的点头“但是好吃,那就值得了。” 两人说着,她端着一盘做好的鸳鸯饼上了楼,里面的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她后往身旁挪了个位置。 菊间修的是筵席制,她当初本意是修成和风的感觉 分卷阅读49 ,奈何时间跟资金不允许,于是修的便简单些。 “我听说昨日有人污蔑陈家主,你回了陈家把他们都说服了?” 陈镜娇无奈的笑,虽然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这传的确实也太快了,她现在相信那些电视剧里面演的,谁家出了什么事,不出一天,左邻右舍都能把这事熟记于心了。 “嗯,他们不知道金骏眉,以为是我爹倒卖给他们的都是次品的正山小种,我便同他们讲了些关于金骏眉的。”陈镜娇为亓清纨流利的沏茶,心里却惦记这昨日的事。 昨日来的人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一看就是个明理懂事的,不似那日来寻陈宋的鼻孔朝天的人,对她恭恭敬敬,明了的讲述此程之意。 那丫鬟拿着银票,说这是林盛铎留下的,原话是不知金骏眉竟然如此金贵,回去思量一想,陈天昂给他们的价格低了些,他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又差人将银票送来补差价。 观澜要伸手去接,那丫鬟本低着眉没同她对视,但突然捏紧了手中的薄薄一张银票,抬头看她,郑重道:“大小姐,金骏眉金贵。” 陈镜娇眉一挑,瞥一眼那可怜的银票,当即明白丫鬟言下之意,遂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替我向二夫人问个好。” 说完,那丫鬟将银票递给观澜,低着眉向她福礼离开。 观澜捏着银票,略有不解:“小姐,就这么一张银票,二夫人至于让贴身丫鬟来送吗?” 陈镜娇望着丫鬟匆匆离去的背影,那影子逐渐变小成一个圆点直至消失不见,“那可不止一张。” “不止一张?”观澜惊讶,旋即面色沉重起来,“府里...” 她不愿意插手陈府里的事,此程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那些勾心斗角她一点都不想掺和,避开武安侯那个火炕,可不能再跳进陈家这个火坑里。 府里离心,这是她无法解决的事。 所以她耸肩,转身回店里,“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去吃饭吧,煲仔饭冷了可就不好吃咯。” 上了楼明确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果不其然,一抬头就看见两双眼睛,其中的陈宋面色红润略有激动,好像不知道跟晁珩说了什么。 显然他没说够,但是陈镜娇回来了也不好继续说,于是生硬的转了话题问陈镜娇可是家中派人来寻他。 陈镜娇恶魔角突然冒出脑门,小小的使坏了一下,“对,你娘说再不早些回去,可就没地方睡了。”陈宋显然当真了,疯狂进食扒拉着面前的饭,陈镜娇笑起来,看他吃的辛苦不好继续使坏,于是告诉他都是假的。 陈宋米饭都沾嘴边了,说话囫囵不清的抗议。 晁珩看着这一大一小,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身边隐约有人叫她,陈镜娇从回忆中拔出,看到亓清纨略带担心的目光。 “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陈镜娇否认,亓清纨一脸不信,“水都撒出来了,还说没走神,” 她这才反应过来,茶水似小瀑布一般从茶碗边沿洒下,在一旁汇了堆小小潭,其中一片茶叶被冲出来,正在那水上打旋。 “没什么,就是想到我爹快回来了。”陈镜娇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转而开始介绍茶。 亓清纨素来喜欢听茶的故事,她便挑着有故事讲的茶。 但一开口就噎住了,这时代怎么跟她讲孙悟空? 孙悟空不知道跟这差了多少,于是稍加润色说了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 传说石猴当猴王的时候,常吃仙桃、瓜果,有一天忽然想要尝尝玉皇王母喝的仙茶,于是一个跟头上了天,驾着祥云向下望见九洲南国一片碧绿,孙悟空仔细看竟发现这是一片茶树。 正值金秋茶树已结籽,但石猴却不知如何采种,恰巧天边飞来一群多情鸟,帮了它这个忙,一个个衔了茶籽,往石猴当猴王的花果山飞。 多情鸟嘴里衔着茶籽,穿云层,越高山,但谁知飞过庐山时,都被巍巍庐山所吸引住了而引吭高歌,茶籽这便从它们嘴里掉了下来,落进庐山群峰的岩隙之中。 从此云雾缭绕的庐山便长出一棵棵茶树,出产清香袭人的云雾茶。 陈镜娇说完,喝了口云雾茶,香浓味醇的茶汤润了嗓,滑了舌。 “其实这云雾茶的故事多了去,还有什么伤感情爱的,但我着实记不清了。” 陈镜娇没穿越前就很直,直了那么多年,对情情爱爱的没太感冒,所以这故事也就记不太清。 亓清纨听后突然小声笑起来,惹的陈镜娇奇怪的问这是怎么了,亓清纨笑得眼底都抹了泪,直道她是个活宝。 “我算是发现了,你对这些迟钝的很。” 陈镜娇不以为意,亓清纨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她的,“没办法,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还没整妥帖呢,情情爱爱太遥远了。” 她说完这话后隐约听到亓清纨低声说了句“也许就在你身边”,但没听清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再问时亓清纨便不肯说了,两人 分卷阅读50 小小的闹了一会儿,都笑累了。 陈镜娇抿着茶水,感叹这人生就该这么过,舒坦死了。 这不比原主拼命爬进侯府好吗?她满足的喝着云雾茶,寻思那边酒楼应该装修的差不多了,下次换个大点的屋子。 佛天雨露、帝苑仙浆,就连温庭筠都在《采茶录》中云:“天台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的云雾茶,怎么说都应该在大一点的屋子,装修精美的屋子里拿出来喝。 “镜娇,我爹给我寻了一门亲事。” 陈镜娇这一口茶水就跟泡腾片入水膨胀了一样,还没流到胃里就卡在胸膛中上不去下不来,呛的她差点咳嗽出声。 “啊?”她可太没想到了。 这什么操作,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按道理说,亓清纨应该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游船上,遇见些才子佳人,通过着才子佳人的引荐认识武安侯,两人一见钟情啊。 “和...和谁啊?”陈镜娇迫切的想知道是谁。 她穿越而来改变了过去,因此也会改变未来,这么想着她心里就安稳了一些。 亓清纨笑得让她看不清情绪,但最起码是笑得,陈镜娇大胆的想,莫非... 莫非是长金泽? 这两人关系匪浅,这是书中没写的,连陈镜娇都不知道的故事,独属于这里的。 “大理寺少卿。” 陈镜娇那口茶水顺下去了,只是刚才涨的胸腔生疼,好像拧着捏着她的内脏,然后突然释放,一股子酸胀感。 亓清纨喝了口茶水,继续说。 “但我推了。” 陈镜娇觉得自己那酸胀感突然快速的消失了,很奇怪,但她来不及考虑了,亓清纨便抛出下一个炸弹了。 “他给了我另外一个选择,武安侯宋戚。”亓清纨敛眸,睫毛沾上热水上升凝结的氤氲水汽,扑闪扑闪的。 云雾茶初泡时茶叶刹时舒展如剪,翠似新叶。须臾,当杯子中的水剩下四分之一水时续水再加第二遍,清亮黄绿的茶液中,似有簇簇茶花,茵茵攒动。 “但我给了我自己第三个选择。”亓清纨将漂浮的茶叶轻轻吹去,翠似新叶的茶沿着一波一波的水圈飘远。 陈镜娇看着她,行为举止向来得体的亓清纨,说不出话来。 第27章 贰拾柒 “陈掌柜不对劲。” 气氛陡然凝结到冰点,她却不知道如何安抚亓清纨,这剧情走向跟常理大相径庭啊。 这可信度还不如说原身进宫宫斗去了。 但面对亓清纨,她又不得不说点什么,可刚一开口。 “不必劝我,我已下定决心。”亓清纨素白的袍上绣着暗红的花,像开在荒野的玫瑰,孤立无援又倔强决绝。 她从衣袖里摸出块羊脂白玉佩,通体无暇,典雅的深紫绳结起来,点缀的恰到好处。 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然后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佩被递了过来。 “我有一事相求,说来惭愧,没为你帮上什么忙,反而还得你替我帮忙。” 这贵重的东西她可不能随便收,平日里收个茶道六君子就算了,这玉佩一看就是好料子,指不定就是亓家祖传下来的。 “可以替我转交给长金泽吗?” 好吧,相比于让她收下这玩意,转交给人确实简单太多了,但她好像被拉进了什么复杂的事里。 “抱歉让你牵扯进来,但他避我不见,我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要不是陈镜娇熟悉亓清纨的察言观色,都要以为亓清纨会读心术了。 她有个隐藏属性那就是颜控,颜控控的最高境界不是只控异性,而是不仅控同性,甚至连动物植物花花草草死物活物都控了。谁能拒绝楚楚可怜的美人呢? 反正陈镜娇不能,她抿嘴狂点头,“没关系,我帮你。”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迟早有一天她要栽在自己这眼睛上。 反正这瓷器活揽下来,没有金刚钻也得硬头皮上了,然而她连着接下来的三天都没见到长金泽一根头发毛。 这俩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会读心术啊。陈镜娇嘀咕着。 “小姐,酒楼木匠差人寻来,说是前院根据您的要求重新装修的差不多了,让您有空去看一眼还有什么别的要求。”红香在楼下沏茶时逢一跑腿的让她传话,跑腿客临走前她捏了点铜钱赛进那人的口袋中。 于是跑腿的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告诉红香,因为装修工程庞大,再加上花桥繁忙,每日挤在门口探头看店里的人着实不少,要小心些别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出了什么岔子。 红香将这些全部告诉了陈镜娇,半晌没得到除了“嗯我知道了”其他的回应,正奇怪着呢,一抬头就看见陈镜娇正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自己。 她立马反应过来会不会是自己多此一举了,连忙解释道那铜钱是从她自己工钱中拿出来的,没动店里一分 分卷阅读51 。 情绪慌张,说的急,活像做了坏事被逮到的孩子。 陈镜娇一愣,直到她意会错了,不恼反笑:“怕什么,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用店里的钱,更何况这种事用了店里的钱也没关系。” “这钱给别人,有些恐怕还想不到这事呢,别着急,我不是想问罪于你,就是觉得你心思细腻,行事谨慎,当初没看花眼。”经历了许多,陈镜娇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骄傲跟欣慰。 所以,陈镜娇决定了,就是红香了! 她给观澜一个眼神暗示,观澜立即从旁边的梨花木抽屉中拿出个盒子递到她手中。 “红香,你有想过做主事吗?” 红香还没从刚才那着急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陈镜娇这么一问反而没反应过来。 陈镜娇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契约。 “最近我总在想,这茶肆也不能只有你一个,看你整日忙来忙去,也该找些别的学徒了。这次我找学徒,是你来带,你做的我也看在心里,手艺日益精进,手艺学出来剩下的就是要自己悟了。”她说着,“但你也可以离开,凭你的水平,大茶馆我不确定,但最起码小茶铺是完全可以撑得住的。放心,你若有意离开,自己打拼,我完全理解支持你,我会给你点资金,可能不算多,但足够铺子前期花销了。” 陈镜娇弯起眉眼,说的真挚,“毕竟人往高处走,没关系我不会芥蒂。” 红香咬唇,听到这话后坚决的摇头,“掌柜,红香愿意留下继续向掌柜学习,修习茶道。”话语中有不可动摇的决心。 陈镜娇让她先别急着答应,继续听完她接下来的话。 “我会给每一位进来修习的学徒都订下契约,在没学通茶艺时,若有二心,或泄露茶道的行为,都将上报衙门赔偿大量金额,且永远不被我林隐逸肆所承认。” 每个人对茶道的认知不同,而她则认为,对茶道的尊重就是不异心,知全貌方可评判。 半途而废花了两边人的精力,她不想做无用功。 “但若学通,我会鼓励支持他们自立门户,发扬茶道,即便不称我茶肆之名,世人不曾听闻过你我的名字。”陈镜娇知道文明是没有隔阂的,她既从未来而来,就有义务将前人心血传扬。 这是茶道反馈她无数精华,她应当报答的。 “你可接受?”她正视红香,一字一句问。 在很遥远的记忆当中,也有人这么同她讲诉,将她领入茶之道门,让她窥见若水一境界,问她,可愿意将茶道传扬。 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面前的红香涨红眼眸,清晰的说:“愿意。” 薪火相传,代代相承,不过如此。 当记忆飘远,她恍如隔世,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她以为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里是契约你看一下,若是觉得没问题便签字画押交给观澜吧。”陈镜娇站起身,抚平衣角,“我要去新茶肆里看看了。” 她既因为找到传承而轻松,也因为那些久远的记忆而压抑,两种情愫碰撞顶的胸膛闷闷的,于是找个借口先行离开。 这朝代虽是从未被人知晓的,但这里的人活得是同所有任何朝代的人一样鲜活的,陈镜娇不想只因为是个无名朝代便被特殊对待。 街上人来人往,孩童的嬉闹声遍地皆是,她觉得也挺好。突然眼瞄到一处小小的堆聚集,好像在讨论着什么,定睛一看,好家伙。 那些人看的面前高楼不就是她买下的茶肆吗? 那跑腿传信的确实没说错,这人堆里确实有一直探头探脑想要看清店里在干嘛,毕竟前身的酒楼也是小有名气的,奈何门口被挡的严严实实,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干着急并且不断被人驱赶。 果然无论是哪个朝代,百姓喜欢聚集起来看热闹是通性啊... 她扶额,想象了一下自己要是从前门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守门的汉子大老远看见她嘹亮如洪钟的叫一声掌柜,众星捧月中她踏着或探究或好奇或不解的目光,昂首挺胸穿过人群。 很有可能还没走出人群堆就被不知那里的力大如牛的大婶大妈一把拽回人堆,指不定头发都要被扯散咯。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火速绕了个大圈从后门挤进去。 从不算大的侧门中拐进大堂,竟有豁然开朗的意味在了。 各处木制品精雕细琢,纹路栩栩如生,石砖小池流水潺潺,风车缓慢而悠闲地转着。 啊,这就是桃花源吗? 陈镜娇一时沉沦在自己的作品之中,这种中式美学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她幽怨的盯着角落一处空荡地方,这本该放空调的,不过好在夏天也不算太热,可能全球变暖还没有胁迫到他们,但可惜也享受不到夏日空调屋盖被子的快乐。 “掌柜可还满意?” 声音从身后传出,她回头看到老木匠笑呵呵地看向自己,显然也对亲手做出的东西很满意的样 分卷阅读52 子。 “满意,非常满意。”陈镜娇瞥那空荡荡地角落,空荡荡的房顶,说的不由心。 再见了,我的落地空调,我的中央空调,我的洗衣机吹风机电风扇。 “前楼要是没问题,掌柜你看后楼可是还要修什么?” 一提到后院,陈镜娇眼前一亮,“有!” 榻榻米落地灯懒人沙发不能不没有! “这二层,上面一层我问过修房子的师傅,可以打通一半,剩下的一半用竹木各点支撑...” 陈镜娇说的兴奋,听的老木匠后背直冒冷汗,一把老骨头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重装工程,陈镜娇的要求不算多也不难,但同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经历相悖。 前楼可以说是新颖独特,古典传承与创新结合,人人看见都能夸一句,但这后楼要修的... 诡谲惊奇。 秋风中干瘦的老木匠被陈镜娇的奇思妙想冲击的再次怀疑人生。 于是他点头答应送走了陈镜娇后跟木匠伙计们说了一声后火速出了门,那速度快的不像五十多岁的老头,像二十来岁听到自家老婆生崽后撒开脚丫就跑的。 木匠还没走出花桥几里,迎面撞上个人。 那人一身肃杀气息,身着玄衣,冷冽如霜,眉间有道浅浅的痕迹。 干瘦的老木匠一脚刹住了车,在风中摇晃了几下。见到来人,他立马严肃起来,拱起手行礼。 男人拂袖免礼,木匠低着头只敢直视面前的金边黑靴,简单的说了些什么。男人听后略一思索,点点头离开。 如释重负的老木匠等男人走的没影儿了后往大理寺走的步子都飘逸了。 吓得。 晁珩一眼看见的就是迎风摇晃的干瘦老木匠好似又苍老了几年,问是不是楼里出了什么事。 结果木匠一句“陈掌柜不对劲”,给晁珩噎的在那里,悻悻缩回扶老木匠的手。 楼里没事,他有事。 第28章 贰拾捌 虾滑粉丝煲、紫芋爆浆乳酪烤年…… “少卿,谁家的茶掌柜还能想到这种装修法子啊?你说说,这席一边放着了,榻还得修的跟胡床似的,二楼凿穿像高楼俯瞰一楼。”老木匠苦口婆心地劝,“掌柜说找了师傅,这法子可行,但我在这行做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繁乱的风格,南边北边,连东边西边的风格全都有,这不行啊,这装起来可就四不像了。” “少卿,我知你不好开口,但是掌柜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家,这东西可能不太懂,要不你...提点一下?”这太讲究了太麻烦了,他不想这名声砸进去了,给人家姑娘还没修的满意咯。 晁珩听到最后一句话,悻悻抽出来的手又送上前虚扶了一下老木匠,然后轻轻嗓子说:“她有她的想法,这我干涉不了,她确实跟平常的姑娘家不同,修砸了就修砸了,总归会有办法补救的,你先听她说的做着。” 他凭借老木匠的描述,大体想象了一下陈镜娇的屋子修葺成的模样,确实闻所未闻,但如此新奇倒也是陈镜娇的作风了。 “少卿,你怎么耳尖有点红肿,可是吃着什么不合适起了疹子?”老木匠眼尖,一下就瞥到晁珩微红的耳尖,他毕竟跟晁珩熟悉,看到后忍不住问候一句。 谁知晁珩闻言立马直起身子,不着痕迹地藏住发红的耳尖。 他一纯情少男没开过花就碰着她一人跟个孔雀一样到处开屏给人看,好在他还算个收敛的孔雀,但想到人家的闺房,这东西怎么能不害羞? 老木匠着急,听到晁珩这么说更着急,一拍自个大腿骨,瘦弱的小身板被自己差点打了个趔趄,晁珩刚收回的手又伸出去扶人了。 “我相信她。”晁珩坚定的口气让木匠不好继续说什么,当晁珩说即便出事也算他的后,老木匠摇摇头背着手大咧咧的走了。 看来是有底气了,晁珩心道。 这走路都能抬头仰天外八字了。 木匠说的不无道理,陈镜娇的奇思妙想不仅体现在种种方面,她身上好像带着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从布满稀奇古怪文字的手札开始,陈镜娇就已经让人看不透了。 人都是有先入为主的概念,晁珩同她的缘始于笔墨中,情起于饭香的氤氲热气中,震惊于她广阔的胸怀中。 这么想着,晁珩的脚就不听使唤,回过神来已经驻足,门前高高的牌匾上刻着出自他手的林隐逸肆四个字,进了店却没看到想要找的人。 其实见不着陈镜娇很正常,但是整个一楼就剩一桌客人在闲聊喝茶,连红香跟帐房先生都不见了就说不过去了吧?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究竟有什么大事还需要一个店出动。 案子看多的大理寺少卿不由自主就想起来争执,争执就会受伤,受伤就不止一个人...逐渐演化成大型斗殴场面,最不济的就是过几天他在熟悉的案牍里看到更熟悉的名字。 少卿心咯噔一下,问那桌客人,也都 分卷阅读53 说没见着人,红香急急忙忙泡完茶就不知道去哪了,他们本就不急,所以也没当回事就让红香去忙自己的了。 这更加坐视了他心中的想法了,摸着腰牌衣袍一甩风一样的蹿到后院了。 当他跨进后院就听到许多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雄伟的冷面阎罗循声赶来一把推开厨房的门,心想就算人多也没关系,他出的案子多又注重锻炼,身体素质不是常人能达到的,一拳打不倒一个壮汉子,一脚踢飞一个老头还是能做到的。 鸡飞狗跳的后厨霎时安静如鸡。 冷面阎罗被十几双眼睛齐齐注视着,一个瞳孔分几十瓣说不定能盯回去。 素来高冷的脸有了一丝丝裂缝。 晁珩不知道原来陈镜娇这个小茶肆平日看着人不多,但聚集起来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更没想到这小后厨这么能塞人... 门外盛水的木桶但凡有个缝,他都能钻进去。 “你们...做什么呢...”晁珩只觉得自己跟这个拥挤而又快乐的温馨空间格格不入。 快乐是他们的,他只有尴尬。 终于,人群中探出来一个脑袋,鼻尖还沾着点白面粉,跟红里透润的脸蛋形成鲜明对比。 “晁珩?你怎么来了。”突然她环视四周,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由得问一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没个人在外面接人来吗?” 在店里久了,自然都知道大理寺少卿几乎每天都会来茶肆借着喝茶的名义来找掌柜,明白人都四散离去,不明白的也被明白的拉着走了。 被拉走还要恋恋不舍的说:“我还没见着掌柜那紫熟爆芋饼呢。”那眼神恨不得黏在锅里头。 陈镜娇听到这名字都要心梗,趁着伙计没走远还得解释一遍“是紫芋爆浆乳酪年糕!” 这都什么脑子。 刚才还嫌挤的后厨几分钟便散了个干净显得空旷起来,偌大的厨房只剩陈镜娇、晁珩跟观澜。 观澜眼观鼻,鼻观心,掌柜扯她袖子的力度有点大,刚才人多的时候没趁机扯开,可恶。 晁珩知道陈镜娇素来跟店里伙计们关系好,但是看她跟观澜两人身上都带着些面粉,跟染布一样,这一块那一点的。 他印象中的陈镜娇都是文雅而带着距离的,这种还是第一次见。 不禁有点可爱... 于是被百姓称之为冷面阎罗且向来忍耐力极好的大理寺少卿忍了又忍,憋的脑门都涨红,才勉强没笑出声。 陈镜娇一瘪嘴,“看你忍得这么辛苦,实在不行笑出来得了。” 少卿轻咳一声,“没有。”声音都有点变。 陈镜娇灵机一动,反而笑眯眯的望着晁珩:“要不要你也来试试这紫芋爆浆乳酪烤年糕?” 后厨本油烟味重的很,陈镜娇本想让晁珩出去等她,但现下看到这人居然想笑她,不行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得想个办法把人拉下水。 晁珩也不嫌弃更没碍于自己的身份就插着手,反而注意到案板上的盆盆碗碗,各种颜色都有,来了兴趣,挽起袖子洗净手就干。 然后从盯着案牍的冷面阎罗进化成盯着锅碗瓢盆的冷面阎罗。 他盯着木盆里的面粉,跟一旁碗里淡紫色的液体。这淡紫色的,陈镜娇说是紫薯蛋液,要跟面粉混合起来的,他想都没多想下意识将紫薯蛋液倒入木盆中和匀。 众所周知,面粉跟液体搅合的时候,如果面粉倒入液体或者搅拌液体时用力不对,那么面粉便会翩翩起舞。 晁珩哪里懂。 “扑哧”一声伴随着面粉的狂欢。 所以陈镜娇微笑着在晁珩搅合面粉的一瞬间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避开面粉。 “未若柳絮因风起~”陈镜娇话语中带着得逞的意味,这面粉效果不比雪小太多。 结局就是晁珩看见陈镜娇故意退远,也故意使坏端着盆往她那里挪一步搅合。 两人一进一退,整个厨房化身战场。 大理寺少卿的衣服上沾上了面粉的痕迹,陈镜娇的鞋不小心被滴上了紫薯蛋液。 从前那些都是虚的,只有现在才真的感觉,彼此的心尖尖都贴在了一起。 这艰难的紫芋爆浆乳酪烤年糕新鲜出炉便被一刀切开,带着热气上了两人的桌。 很可惜没有芝士,陈镜娇真做不出来,好在这里乳制品还算发达些,乳酪总是用的,用了乳酪代替芝士。 紫罗兰颜色的年糕软糯,嚼着还有芋头的清香,淡黄的乳酪顺着刀划过的痕迹滑落出来,瞒过里面一层深色的紫薯泥,用手轻轻按压年糕,盛满的乳酪便如瀑般溢出来,香香甜甜。 年糕外皮烤的酥脆金黄,因为浸了五谷粮食的汁液,远比平常的烤年糕嚼起来更为顺滑实在。 不知觉中太阳已然落山,入了秋夜渐长也凉。 厨子端上来一盆咸香的虾滑粉丝煲,让带着凉意的屋子瞬间温暖了起来。 这里人吃蟹多, 分卷阅读54 虾不多,陈镜娇总是可以用便宜的价格买到新鲜的虾。 鲜嫩滑口的虾丸被炖烂的番茄汁液浸透,葱花入味提香更足,海的腥气被完全剔除,只剩一个鲜字。 虾丸一个个圆滚滚饱满又可爱,盛在勺里一口一个。 煲里还汤汁咕嘟后加进去的粉丝,煮的透明恰好不失筋道,足足能让人吃好几碗。 陈镜娇托腮看着面前吃的正香的晁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亓清纨同她说的。 国子祭酒曾将晁珩当作女婿候选人之一。 若要是亓清纨没拒绝呢?现在两人还能如此这般坐在一起吃饭吗? 陈镜娇的心思不受控制越飘越远,竟倔强的扯不回来,想要将这荒诞的想法抽出却只做的到勉强,她不想让晁珩看到她的不对劲,于是只能埋下头继续吃着。 晁珩足够好,他不芥蒂于自己的身份肯同她一起吃饭就已经让其他人想都不敢想了。 喷香的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直到晁珩离去,她这心思也没飘回来。 突然! 她想起来有个事忘了。 问了门口的伙计得知晁珩还没走远,麻溜的下了楼出了店往晁珩离去的方向跑。 晁珩确实没走远正跟人说着什么话呢,她不过跑了几步就能看到。然后她就没有任何征兆的跟晁珩对面的人撞对眼了。 那凌冽肃杀的眼神看的她浑身一抖,带着探究的目光让她感觉一股被看透的不安。 于是晁珩顺着那人的目光回了头。 第29章 贰拾玖 雨前龙井 晁珩不着痕迹的挡住那瘆人的目光,然后冲那人说了点什么,那人便点头离开了,临走时看向她的目光让她今夜都能做一次噩梦。 这气质,这眼神。 这得手起刀落砍下多少个人头才能淬炼出来? 被震慑到的陈镜娇等晁珩叫了她两次才反应过来。 “这...谁啊”怪吓人的。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她猛意识到自己逾矩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但晁珩压根没多想直接告诉她:武安侯。 哪个看起来杀人不用偿命一张冷脸就能给小孩儿吓哭的是武安侯。怪不得。她点点头。 武安侯? 大脑火速当机。 平定边疆霍乱有功,人称塞外恶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武安侯,同时也是原身拼命爬进的那栋府邸的主人。 她觉得这冷颤从后背直线上升沿着脊梁骨,大面积铺在后脑上,刺激着她每根神经。日子过的太清闲安逸,就会忘记曾经为之畏惧的。 她挪开视线不想再看到那个身影,虽原主身首两异处,但她不会重走旧路,不仅不重走旧路,遇见这尊阎王还得绕着走。 夕阳的余晖点不亮这个昏暗的街道,陈镜娇抬眼就能看到晁珩长而密的睫毛,他们好像因为天暗看不清彼此而靠的很近。 “嗯?”晁珩低沉的嗓音带着魔力。 “方便帮我传句话吗?你若碰到长金泽,麻烦你跟他说有空来一趟茶肆,我有事要同他讲。” 少卿一口气没提上来,甚至怀疑厨子做虾滑的时候,虾壳没剥干净卡在他嗓子眼了。 他艰难的点点头。 “只是这个吗?” “只是这个。”陈镜娇认真的点头。 少卿闭眼同意了,心绪复杂。 而处在这件事情中心的长金泽,心绪更复杂。因为他昨夜狂打喷嚏,本来怀疑自己惹上了风寒,但右眼皮也突突的跳让他确信自己不是惹上了风寒,但应该不会比惹风寒好。 于是第二天,长金泽就看到阴沉着俊脸的晁珩阴沉的在他身边转了一圈,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在他几次投去疑惑目光的时候,每每两人眼神交汇之时,他一要开口,晁珩就把脸别了过去。 长金泽:......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气压谁受的住啊,他一瞟四周,好家伙评事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坐的久了腿都快麻了,刚一起神,身边幽幽一声“你去哪”给他吓一跳,“哐当”一声又按照原本的姿势原封不动坐了回去。 “我出去院里溜达溜达,腿坐麻了。”长金泽说,“你这大早上的谁惹你了?” 晁珩看长金泽一脸真挚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不是骗人的样子,没多说,提笔在案牍上圈出各大嫌疑人犯的名字。 长金泽看他又不说话,也没多问,谁知刚跨一脚就听到晁珩说陈镜娇找他有事。 长金泽眉一挑,嚯,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临走前看到晁珩手中案牍上被圈了一堆的名字,心中默默替人祈祷,太惨了,本来这些人不用被审讯的,结果不巧晁阎王今天不高兴。 长金泽耸耸肩,陈镜娇在晁珩心中的地位还真不小,真不容易。 房中的阎王今日拿笔 分卷阅读55 姿势有点靠近笔尖,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怎么没有过有事要跟我说这情况呢? 晁珩心里嘀咕,完全没想到自己现在有多幼稚。 案牍上的人名又被圈了一个。 长金泽没去茶肆,出了门那脚就拐了个弯儿冲着街边铺子去了。事实证明他没去也是对的,陈镜娇那边今日还真有事抽不出身。 茶肆来了个陈镜娇应当是最熟悉不过的人,虽然陈镜娇差点没认出来。 身着粗劣衣裳的妇女发间夹杂着数根白发,明明四十来岁的年纪,蜡黄的脸苍老的像五十多。 陈镜娇以为请错人了,回头跟观澜对视却得到了后者眼神中的肯定。 这人就是她的乳母。 陈镜娇记得在书中写的,原身嚣张跋扈,身边的仆从也大多蛮横傲气些,俗称背靠大树好乘凉,仆从们没少给别家下人脸色看,也没少给她树敌。 这其中最高傲的当属她贴身奴婢几人,包括这乳母。 应当意气风发的样子,再不济也是穿的跟普通仆人一样,但绝不是如此灰头土脸而苍老。 陈镜娇暗中攥紧了拳头,怎么,她这才离开陈家一年,还没算倒台呢,这就明着开始打她脸了。 这要是真倒台了,恐怕树倒猢狲散的戏分分上演。 乳母看陈镜娇的眼神飘忽不定,指定有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这应当是出门被威胁不能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她笑着上前拉着乳母干枯粗糙的手,“乳母你瞧,这身后的是我开的铺子,我厉害吗?”虽不熟悉,但语气娇一点总归没什么问题,毕竟她是面前的妇女从小看到大的,感情还是比常人深厚些。 果然,乳母听她这么说,这才敲起她身后的茶肆来,仔细的看,被牌匾吸引,也逐渐放松下来。 “快进来,我为你沏茶,这可是我的绝活。”陈镜娇觉着手心里触碰到的肌肤粗糙无比,“虽然这铺子是我跟我爹要下来的,但是我好歹也是个正八经的掌柜了,我来给你沏壶茶尝尝可好?” 她让阿周拿些糕点来,沏了壶雨前龙井。 “小姐,我就是个粗人,我喝不了的。”这神气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主子离家一年经历了大起大落,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不会,连老人小孩都能喝的。” 鲜绿明亮的茶芽在碗中起起伏伏,随着水而动荡不停,时而翻滚时而打旋。 “乳母为何不尝尝,莫非是信不过我?”陈镜娇娇嗔一句,让她想起小时候也是这般,自家小姐要着什么,她便由着小姐性子,想要的就想尽千方百计得到。 所以陈镜娇说一句,她是绝对会答应的。这也是陈镜娇之所以这样做的理由。 蜡黄的皮肤跟白瓷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鲜嫩清高的香气让她逐渐忘了担惊受怕。 嫩绿明亮的茶汤将碗底的叶展现的清晰可见,细嫩呈朵。鲜爽甘醇的滋味从第一口便彻底清了嗓。散茶的茶芽扁平光滑,苗锋尖削,可一旦入了茶碗被沸水冲泡,虽泡涨,却仍挺拔。 陈镜娇前几天回家的事她从身边的人口中听到了,其中包括当众泡茶,有人将陈镜娇传的神乎其神,有人却说是忽悠外行汉的把戏。 她一介粗人,在她眼里,这东西是高雅的,绝不可能跟自己挂钩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向往着喝茶,男女老少大大小小,现在她知道了。 有些茶是苦水,但入了他人的手,便生了灵魂。 “这叫雨前龙井。”陈镜娇一手抵住茶壶口防止滑落,“但有另外一种龙井叫明前龙井,清明前采摘而成。雨前龙井虽与明前龙井并称龙井,但却不如明前细嫩,味微苦。” 乳母砸吧嘴里的滋味,那股子清亮过后,后劲确实苦些。 “但是吧,”陈镜娇捏起阿周做的糕团小点,语气随意道,“虽说雨前茶不如明前茶,但雨前茶永远是茶中上品,这是不容置疑的。” “杭郡诸茶,总不及龙井之产,而雨前细芽,取其一旗一枪,尤为珍品。”[1] 陈镜娇说的随意极了,好像就是那么随口说的家常话,就好比“我今日去逛了街”一般,但陈镜娇面前的人却端着茶碗,良久未动。 乳母不动,陈镜娇也不问,就这么捏着糕点吃。 有些事得自己想明白,光靠着别人点是没用的。 一盏茶凉,陈镜娇三个糕点下肚,面前的人终于有了动作,恭敬地端着茶盏一饮而尽。 那双藏在茶碗后浑浊的双眼终于重现了当初一丝的神气。 “多谢小姐。”她将茶碗放在桌上,挡下陈镜娇想要添水的动作,宽大的袖子滑落下来又被马上拉上去。 可陈镜娇眼尖的看到了那袖子里的旧伤痕。 “小姐,家里散了。”乳母一字一句道。“大老爷此次离家太久了,小姐您不在家中也好过回去,那里已经...”她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快成了下人水深火热的炼狱。” 陈镜娇 分卷阅读56 用食指关节抵住太阳穴,仔细思索着。 从上次她回家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没想到在乳母嘴中竟是如此。 “小姐,不能再同老爷吵架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办法说出口,说了便活不下来了,能说的只有您啊小姐。”乳母声音中饱含诚挚,“小姐,即便一句半句也好,一定要让老爷知道。” 乳母说完这些话便要告辞,说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会引起怀疑,具体引起谁的怀疑,陈镜娇问了,她只是摇头,走前给陈镜娇恭敬的做了一礼。 “小姐,这...”观澜忧心忡忡的看着陈镜娇。 陈镜娇一盏茶一盏茶的喝,她以为这事情就够糟糕了,但从乳母这话来说,她怎么还经常跟陈天昂吵架呢? 她不仅被迫打怪,而且困难模式逐渐升级。 “叩叩。” 门被敲响,两人齐齐看向进来的红香。 “小姐,楼下有位老丈喝完茶后给您留了一句话。他说,春尖谷花虽上,无二水不可超。” 观澜还在琢磨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从哪来的,身旁的陈镜娇就跟从凳子上弹起来的一样三步蹿到了红香面前。 “老丈可还在?” 红香咽咽口水告诉她估摸着还没走远,陈镜娇便拉开门急忙下了楼。 “小姐!”观澜马上反应过来去追。 这老头到底什么来历,值得她家小姐如此激动。 第30章 叁拾 寺卿要掉马了? 陈镜娇确信这老丈绝非常人,可出了店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哪里还有半分老丈的身影。 她心道可惜,同店里的伙计们讲,若是再遇见这老丈,一定要帮她拦下来。 “喝的可是普洱?”陈镜娇望着街头,问身旁跟来的红香。 “对,他来了便指名要白普洱,还要二水采得的。”红香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客人,因此连要求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红香踌躇不决,脸也有些羞红,好在陈镜娇发现后问发生了什么才支支吾吾说出声。 “红香学艺不精,愧对掌柜。红香分辨不出那老丈要求的二水所得普洱,又不敢贸然打扰,所以将那些种种普洱茶都拿了出来问他想要哪种。” 红香说完这话便闭上眼坦然等待陈镜娇的批评,没料到陈镜娇却担心的问:“可有为难你?” 红香愣愣的看她,摇摇头。 得到红香的肯定,陈镜娇才松口气,“是我的疏忽,以往一楼的客没有这些要求便松懈了些,没告诉你普洱茶那些乱七八糟的种类,得了空我跟你讲清。” 她看红香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想起当初她学这些时也曾因为犯错而紧张,生怕自己师父怪罪于自己,可真是一模一样。 “这么小心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她拍拍红香的肩膀安抚道,“这世上不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记得那老丈说的春尖谷花吗?” 红香点头。 “清明至谷雨所采的称为‘春尖’,而芒种至大暑所采则为‘二水’,白露至霜降为“谷花”。而一般说来,春尖谷花两个时期的茶品质最好。”陈镜娇敛眸,从她入茶道开始,用的都是尽量最高品质的茶。 她追求品质完美的前提是,其实她并没有把握将次等品质的茶发挥最高层次的味,她怕白搭进去,因此经她手而泡的,除非是有意为之,不然都是好茶。 这一直都是她的弱点。 而如今竟有人同她说,春尖谷花茶并非是二水茶不可超越的... 她暗中攒紧了拳,此人她定要叙上一叙。 但这神秘老丈从那日后,便再也没遇到过,乃至陈镜娇都找到了沏茶的学徒,开始忙活起来,老丈都没再出现。 渐渐的陈镜娇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茶肆今日难得清闲了些,寺卿跟评事来时刚进门就看到一角的陈镜娇。 陈镜娇背对着他们,正跟一群人说着什么。 寺卿问笑着赶来的接待的伙计这是在做什么。 “哦那个啊,我们掌柜这几天找了沏茶学徒呢,正跟他们教着呢。”伙计解释道。 寺卿扫了一眼陈镜娇周围并没有任何东西,而陈镜娇面对的人有时点头,有时摇头,“这周围没茶具没茶的,空口传授?” 如果陈镜娇听到这句话恐怕会笑出来,曾经她觉得晁珩这个人谨慎的很,一举一动都在眼中,什么都瞒不过,而此时她也大抵能找到根儿了。 这俩人如出一辙。 但可惜她不仅没听到,还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而这边的伙计就一股脑儿全告诉面前的寺卿了,“嗐,这哪能呢,我家掌柜正跟他们约法三章呢,这进了茶肆学呢,就不能泄露一点东西给别人。” 寺卿听到后一挑眉。 “客你别觉得是我们掌柜小气,我们掌柜说这是对茶道的尊重,每个学徒都得认认真真学,把东西都学会了,学明白咯,才能出去 分卷阅读57 教给别人,不然这东西传的四分五裂,便不是原先那味儿了。” 伙计将抹布往肩上一甩,领着寺卿就要去楼上,脸上是遮不住的骄傲。 “掌柜待我们伙计都是极好的,连当初那绿意分明背叛我家...”话音戛然而止,伙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口不语。 寺卿望向陈镜娇挺直的背,脚步一停,转而看向面前引路的伙计。 那伙计也是个精明的,他见过寺卿许些次,从穿衣到气质便知道此人来头不小,掂量着这事当初闹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常来的客多少都能知道,他这边瞒着也没用,于是坦然道: “我们这以前有个学徒,和红香一起跟着掌柜的,可她走错了路,她没学明白,就把掌柜教的东西捯饬出去了,我们掌柜没追究她,甚至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做些想做的。” 伙计也停下脚步,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往下望,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自家掌柜的身影。 他以前没把掌柜当回事,来茶肆干活前光听说掌柜是个骄奢的大小姐,他当初想着,这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能懂什么,这茶肆最多能开个把月,他就抱着赚一笔钱就跑路的心来了。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客,这边请?”伙计问寺卿。“待会儿我家掌柜忙完,我便同她说客来了,得辛苦客等会儿了,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伙计临走前还去后厨给寺卿跟评事拿了些鸡汁干丝。 评事捏着干丝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速度之快,让人能以为是早上饿着肚子来上班的。 寺卿这身份哪能跟评事一样,他吃不过评事,眼瞅着那碟干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心里干着急。 然后,寺卿故意咳嗽了一声。 评事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寺卿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又低头捏着干丝吃。 “咳吭。”寺卿又嘹亮的咳了一声。 评事把黏在碟中干丝的眼抽出来,“寺卿你嗓子不好?” 寺卿:...... 怎么这么没个眼力见! “掌柜此举,你待如何?”寺卿不得已只能转移话题吸引评事的注意力,挽救火速消失的干丝。 评事恋恋不舍吃完手中最后的干丝,拿洁净的帕子将每根手指都擦了个干净,恨不得连指缝的汤汁都擦出来。 “确实不同,我从未见过如此大度的掌柜,这商,不论大小商什么商,向来都是怕自己的生意被抢了去的,这主动给自己树敌的还是第一次见。” 寺卿点头,“那你觉得她为何这么做。” 评事左思右想,他就一个狱讼复审判案的,基本没什么需要动大脑袋的地方,这商人的心思他就更不明白了。 于是他老实摇头,“寺卿有何高见?” “一人的茶是路边的凉水,两人的是温水,三人热,十人,百人,则是真正的茶水。”寺卿看向雅间养的正茂盛的文竹,“难得这年轻人有如此胸怀,还是个女子。” 评事听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文竹怎么养的这么好。” 评事再次点头,复又疑惑抬头,什么文竹?怎么就突然文竹了呢,这茶跟文竹有半毛钱的关系。 还没等他开口说,雅间的门便被哗啦一声打开,手里还端着碟精致的杏仁豆腐。 白嫩的杏仁豆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浇上一层杏仁糖水,撒上几片桂花干,格外诱人。 这杏仁豆腐中还加了新鲜牛乳跟水果汁,完全中和了杏仁的苦涩,在滑嫩与果味香甜中留下了干果脂香。 入了口格外凉爽凉甜,虽然是夏季佳品,但此时吃不仅不会感觉凉,反而让心里舒坦了许多。 “让两位客久等了,尝尝今天的杏仁豆腐,茶我已经让红香去拿了,待会儿便到。” 最后寺卿吃的满足喝的满意出了茶肆,再次叮嘱评事此事别让晁珩知道。 评事头点头如小鸡啄米。 他就当自己眼睛瞎什么也没看到,希望大理寺门口侍卫也都能跟他一样突然失明。 当天晚上寺卿回家吃饭时便同自家夫人提到了这件事。 “那姑娘是什么人?”寺卿夫人对此奇女子也很好奇。 “商贾之女,不过家里没出过什么大事,祖上江南籍,不过晁珩他经常去这茶肆喝茶,我听下边的人说,晁珩经常动不动翘班就去了。” 寺卿夫人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寺卿碗中,“他素来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毛病他在洛阳就养出来了,一时又改不了,再说没耽误什么事就去吧。” 寺卿筷子一撂,有点小孩子脾气“我又没说不让他去。” 夫人连忙哄着:“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说道说道而已,没说你不让他去。” 小孩子寺卿这才心满意足继续拿起筷子吃饭,“我估计他这是动机不纯,这茶肆我也去过几次,小掌柜的手艺没的说,人也不错,但是你可知那牌匾都是他写的? 分卷阅读58 ” “他居然给别人写牌匾?”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的字顶好她知道,不少人曾千金求字都没求出来的,就这么白白添在店上挂着了? “可不,所以我才说他动机不纯。”寺卿一哼。 “那,这小掌柜可许了人家?”夫人操心晁珩大事许久,一直头疼,没想到晁珩居然可能有钟意的人,那怕这是个苗头,都是个好苗头,她得赶紧打听打听。 “没打听呢。” 夫人叹气,“那我哪天差人打听打听,你也是,肯定是瞒着他去的,可别哪天让他知道了又同你闹。” 两人正说着呢,这门外就传来下人的声音,她让候着的仆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谁大晚上在吃饭的时候来访。 过了一会儿仆人匆匆赶回来,同她说:“夫人,是少爷,瞧模样好像有点着急。” 几乎是同时,仆人话音刚落夫人就看到气势汹汹的晁珩大步流星走到寺卿眼前,面色阴沉的很。 “什么意思?” 第31章 叁拾壹 不速之客? “怎么了,这是什么事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寺卿夫人下意识想去拦住晁珩,却被寺卿拉回来。 寺卿继续夹起碗里的菜施施然送进嘴中,“你指什么?” 晁珩面色不虞强忍住怒火,扫过桌上的茶盏一口饮尽平复心绪。 “国子祭酒挑女婿还挑我头上了?这就算了,你还答应了?”晁珩俯视面前卸下官服却仍旧遮挡不住那股严肃凌厉为官者气势的人。 从以前就是如此,从他记事起,他跟这人的父子情就好像被一袭官袍蒙住了。 “我同意又怎样,那也得人家看的上你。”寺卿端着架子的样子让他更不愿意与之沟通。 “什么意思?”晁珩抬眼。 寺卿将嘴中的菜吞下肚,擦净了嘴,“人家看不上你。国子祭酒女婿的选择也并非你一人,还有武安侯,简言之,你还没被看上眼。” 寺卿说完这话,若有若无的哼笑声却让晁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看向自己父亲,后者并没有给他一个正眼,一咬唇冲身旁的母亲作揖,“大理寺还有要事,我先回了。” 寺卿夫人在后面吆喝着:“吃过饭了吗?”但眼中还哪里有儿子的身影,于是长叹一口气转向寺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寺卿不语,夫人也知晓,国子祭酒何等人,这都是迫不得已罢了,就连她自己,那也是两家订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没有她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好在她命好嫁对了人而已。 其实这事处在当下的谁都能想明白,晁珩坐在大理寺直到天方添出鱼肚白,油灯燃了又灭。 阿周恰巧在天边染上一丝鱼肚白时起的床,等天大亮,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开了门,才提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往茶肆走,他近日挑几个日子都会起个大早去集市买点新鲜食材,准备茶肆几天的东西。 今天挑了好几块嫩的芋艿苗,麻袋格外沉,阿周摸一把额上沁出的汗珠,打眼瞧见不远处一处朴实简单支起来的茶水铺子,心里一动,就是这个了。 上前去跟老板要了碗水,麻袋甩到脚边,大剌剌的坐在木椅旁歇脚。 茶水摊的老板是个清秀姑娘,小摊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利索,递给他茶水时还带着笑,他只觉得这姑娘让人看着舒服,道了句谢接过来。 小茶水摊人不多,只有他一桌歇脚的客人。阿周喝完一碗水,刚准备起身,身旁便坐下了两人,小摊子地方挤,那人不免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阿周缩回半只伤脚,招手招呼老板想要给钱离开,他还得早些回去,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哎你听说那家茶肆了吗?”踩着他脚的人故作玄虚。 “什么啊,哦哦就那家那个老板娘啊,啧啧我听说过了”另一个人瘪嘴,“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客,可是需要什么?”清秀姑娘走到阿周面前问。 阿周半张的嘴里的舌头突然扭转了个角度,“再来一碗。” 那姑娘点头,又拿着碗去舀了碗甘甜的水来端到阿周面前时,阿周正盯着木桌上的洞发呆,支楞着一边耳朵听对面说话呢。 “那茶肆我去过,也没什么传的神乎其神的东西,反而是有些达官贵族常去的,恐怕这之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另一个人摩挲着下巴,“要我说,这茶还是得江老才是顶尖,那就一乳臭未干的丫头,能有什么大本事。” 阿周血压直往上顶,虽然他只在茶肆没待多久,但陈镜娇待他是顶好的,更可况陈掌柜的手艺都是他们有目共睹的,这哪能允许别人空口无凭的污蔑! “客说的可是林隐逸肆。”不料有人的速度比他还快。 两个人的对话突然被打断,略带不满,但看到问的人是茶水铺子老板,人长得清秀,便生了多说几句话调戏一番的意思来。 “正是那个林隐逸肆,那 分卷阅读59 小掌柜的手艺可真是名不副实,要我说,这还没你舀的甜水好喝。”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油腻的像是新垦的油田。 那掌柜不羞也不恼,反而笑道:“那可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真可惜林隐逸肆掌柜的手艺了,你们若是没尝过那便是天大的遗憾,若是尝过还说出这话,那不仅可惜了掌柜的手艺,还可惜了她的茶,你们什么也没尝出来。”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羞辱了,当即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阿周人生的块头大,力气也大,他们一拍桌子,阿周也拍。 哐当一声,木桌不忍重负的尖叫了一声。 茶水摊沉寂了,两人骂骂咧咧夹着尾巴跑路了,阿周对着那桌子又呆住了,这木洞更大了,于是不好意思的跟身旁的姑娘说这桌子多少钱,他赔她个新的,那姑娘却笑着摇头说不必。 阿周这倔脾气上来了,他今天还非要给这姑娘钱不可,但一摸兜。 三个大铜板一个贴着一个,他在袖中翻了半天,铜板跟铜板都快摩擦出火苗了,也没摩擦出第四个铜板。 看出阿周窘迫的姑娘笑的更开心了,都笑出声了,告诉阿周真不用,她这桌子本就是老旧的,也该换新的了,阿周一咬牙告诉她别走,他去拿了钱便回来,把兜里的铜板全摸出来放在桌上一溜烟的跑回茶肆。 阿周刚回茶肆就看到帐房先生正拿着算盘劈里啪啦的算计着,他这才想起来这个月的银子还没发,于是去问帐房先生能不能提前支点。 “支多少。” “支一张木桌的。” 帐房先生抬眼,“一张桌子?” 阿周点头,“我今天早上去买东西,找了个地方歇脚,本来就想喝完水就走的,但是旁边来了俩泼皮居然玷污咱家掌柜,他们居然说咱家掌柜手艺差,而且茶肆不是凭借掌柜自己开出来的!” 阿周一说到这就怒从中来,话题完全被勾走了,忘记了自己还有要事在身,激昂的从头讲诉今早的故事,连路上碰到仨野狗对着叫都得说一句,问就是烘托那个气氛。 帐房先生都没抬头,继续劈里啪啦打着算盘,等阿周说完后才点点头意思意思。 “这太过分了也,好歹咱家掌柜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说她呢,你说我要不要去告诉掌柜,小心这别有用心之人。” 算珠碰撞声夹杂帐房先生一句“不必。” “为什么?”阿周不解。 “说了就能解决吗?人这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能出来的事多简单,但跑断你两条腿也解释不清。” 阿周若有所思点头,帐房先生看他似懂非懂的样子,也懒得跟他继续说,推着他去后面干活。阿周熬着粥时一直想着这事,越想越不对劲,半晌勺子一撂,自言自语的说:“不行,我还是得让掌柜知道这件事,不能被蒙在鼓里!” 但阿周气势汹汹的上了楼,得到陈镜娇允许后走入雅间,看到陈镜娇正端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画着什么,身旁的香炉袅袅的升着烟。 他气势瞬间就消减了一半。 “怎么了?” 陈镜娇话一出,他就所剩不多的气势就更少了。 “掌柜,我就是想知道,要是有人觉得你手艺不好,你可会难过?” 陈镜娇一手拦住宽大的衣袖防止滑落下来,另一只手执笔沾上新研的磨,“那便学。” 至于被污蔑的事阿周略过去了,因为他突然觉得,即便说了自家掌柜对此的态度好像也不会改变。怪不得自家表兄也会那么说,看来他们从前并没有少受过别人的白眼冷落。 阿周内心自嘲,也是,他是个点心师傅,也是呆过店铺的,开了店这些东西就一定会遇到这种事,这么简单的事他都忘了。 可能因为陈镜娇的手艺太好,他自然而然就以为没有人会不喜欢茶肆的茶跟茶点了。 “哎掌柜你这画的是什么?”阿周趁机转了话题,注意力落在陈镜娇面前的圈圈划划的白纸上。 什么圈圈点点的? “哦这个啊,这不是新楼装修着呢,我这给画图纸呢,怕做出来的东西不合我意,也百搭了师傅们的心血。”陈镜娇这画的给阿周看,阿周也看不懂。 懒人沙发榻榻米落地灯矮脚床吊椅,这谁能看的懂? 因此陈镜娇每一个物什都用了张白纸画,在旁边写着简单的批注,怕做东西的师傅看不明白。 两人再聊了几句,阿周便想起来后厨锅中还熬着粥神色慌张跑下了楼,边跑边挠头,自己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而陈镜娇画出几幅画后起身伸了个懒腰,锤锤僵硬的胳膊腿,做了套简单的广播体操。 “果然还是得舞动青春。”她这才舒服了许多,下楼溜达溜达。 没想到刚下了楼,红香便求助的凑过来。 “掌柜,来了个好可怕的客人,我给他倒水的时候那手都抖。” 陈镜娇一拍胸脯,“我来。”她可是见过人 分卷阅读60 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武安侯,有谁还能比武安侯更恐怖吗? 没有! 于是她顺着红香的目光往向那个被人凭借气势而自动隔出一个空间的地方。 棱角分明的侧脸,她眯起眼睛,好像眉骨上还有个浅疤? 五雷轰顶。 陈镜娇:...... 第32章 叁拾贰 荷花酥跟大红袍 陈镜娇看到像根棍子一样直挺挺杵在那里的,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掌柜,那客人坐在那里一刻钟了也没有敢上前说话的。”红香话音刚落,几乎是同时,她看到武安侯两指顶住额角,拇指扶住下颌,搭在桌上的的食指微曲,一下又一下的轻轻叩着案桌。 别说你们了,我都不敢上去。 陈镜娇这话没说出口,生生憋进肚子里。 也许别人只听闻武安侯的凶残,甚至抱着期望其实这人下了战场见了常人应该也没那么凶残,但别人不知道她是真知道,武安侯宋戚,是真的凶残啊! 还是闻风丧胆的那种凶残。 谁会在自己家修个地牢啊?宋戚会... 谁会因为家里仆人一句碎嘴话就挑断其脚筋幸运的做半永久残疾?宋戚会... 就连候府附近住着的邻居平时在家都得小声说话生怕吵到这座大佛。 院子里的狗见了都得装哑巴。 想起原身的悲惨下场,陈镜娇就想干脆隐个身给宋戚连人带凳子一起端出去,然后还得在门口杵个牌子:武安侯跟宋戚不得入。 心里小剧场疯狂上演,怎么爽怎么来,但真人还安安稳稳坐在那里仿佛在告诉她:快点泡茶。 “掌柜?”红香又小声提醒陈镜娇一句,看出来她的不自在,以为是掌柜也害怕这人,“要不还是我去吧,他又不能当场吃人。”说着就要硬着头皮上前,被陈镜娇一把拉了回去。 “不,我来,我好歹一个掌柜,是吧。” 红香盯着面前扯出标志性虚假微笑的人,很想提醒一下这个笑有点假...但是陈镜娇已经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冲着宋戚的方向去了。 步伐极快,堪比竞走,却在距离宋戚一米远的距离紧急刹车停下,顶着假笑问:“客需要点什么?” 男人闻声抬眼看她,眉间的淡疤在轻微的动作中被拉扯着,让锋利眉骨下的眸子更为犀利。 更恐怖了!陈镜娇暗吸凉气,原身究竟看上这人什么了,这要是隔着屏幕还能觉得野性美,但现在真碰上了,她就觉得这股子野性美变成了血腥美。 “我知道了,客一定是想尝尝铁观音,我这就去准备,待会儿给您泡好了送上来。”陈镜娇眼都不带着眨的一口气说完这一连串,连对面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就火速去柜子拿茶了。 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武安侯:...... 眼瞅着水都要沸了的陈镜娇磨蹭磨蹭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明明自己跟武安侯没有任何关系。 她也不是没见过当官的当兵的,当大官的,晁珩这不小的官整天在她面前晃悠,从来没有这种压迫感。 她叹出一口气,有些怀念晁珩在的日子。 算了,一会儿就跟刚才一样把东西放下就走,谨言慎行不会出大问题,陈镜娇深吸一口气。 不免想,要是来个什么人救救她就更好了。 “你们掌柜在家吗?”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在陈镜娇心里犹如天籁炸开。 她双眼放光投向声音来源。 是好几天连毛都没见着并且还让自己找了一顿都没找到的长金泽。 她看看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长金泽,又扭头看不远处正安静抱臂闭目养神的宋戚。 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两个铁定不对付的人,先不说是否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即便不知道,可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要是这一天真来了,两人回忆起来,她不就当了回恶人了? 陈镜娇又打了个哆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从胸膛中油然而生,撂下水壶侧着半边身子快步朝长金泽走去,趁长金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飞速带长金泽上了二楼,中途自然的说些别的什么话转移他注意力,有意无意挡住武安侯的方向,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挑不出任何毛病。 出乎意料,宋戚只是简单的喝完茶便离开了期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陈镜娇想起去将茶送过去时,即便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探究目光,就隐隐后怕。 她着实没想到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压迫感,果然这种上了战场手起刀落砍下敌人首级的就是跟和平时代长大的人不一样。 阿尼陀佛,晚上可别做噩梦了。 陈镜娇送走了武安侯这尊大佛,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就是希望以后宋戚别来了,来也挑个晁珩在场的时候来吧。 分卷阅读61 抱紧晁珩大腿的陈镜娇施施然往楼上雅间走去。 “怎么今个有空了,之前让晁珩叫你都没来。”陈镜娇端着现做的荷花酥。 这用油酥面所制成的荷花酥,形似荷花,酥层清晰,层层叠叠,里头是乳白的起酥层,犹如荷花莲心,到了外头便是其他颜色的。 精致的碟子统共三种颜色荷花酥,一者外皮粉嫩,里心淡绿,这是抹茶的;二者外皮嫩绿,里心乳黄,这是莲蓉味的,而最后一个外皮橙黄,里头不用问便能闻出香甜的豆香。 这是豆沙的。 每一口下去都是不同的惊喜,不大的荷花酥个个酥松香甜,精致动人,让人不舍得吃。 “这不是最近忙着吗,多接点案子,就能多一点机会。”长金泽捻起莲蓉荷花酥,难得这次没着急送进嘴里,而是细细观察。 陈镜娇没想到长金泽还能这么上进,以往她看他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一个得过且过的自由。 “机会?想着升官发达了?”陈镜娇笑着问,本是随便打趣的一句话,没想到却受到了对方认真回的一句“当官的,又有多少是不想升官的。” 陈镜娇愣住了,泡茶的手也停顿了一下。 茶碗中的汤色橙黄明亮,香气馥郁且有持久香高的兰花香,长金泽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而是忽然低头嗅那茶香,“这是什么茶,还挺香。” 陈镜娇这才反应过来,将茶叶用沸水冲洗一次后再抬壶高冲注入壶内将茶叶焗泡,心中默念五个数后熟练的将茶注入茶杯。 岩茶冲泡中,高冲尤为重要,要让茶叶在盖碗中翻滚起来,这才算及格。 紫砂壶内外冲洗的干干净净,经过沸水烫壶后热了个透,因此茶水从紫砂壶壶嘴缓缓倒出的时候,满室生香。 大红袍紧结、壮实,但没有铁观音紧结,因此入了水这洗茶水便能出,茶汤要均匀的倒入闻香杯三分之一处。 陈镜娇将自己面前的闻香杯捧在手心中,双手搓动闻香杯,微闭着眼睛感受大红袍的高香,长金泽看到也便拿起自己的学她这番动作。 喝茶不能急,首先得将心情放平和,缓缓吸入茶汤,慢慢感受茶从喉头滑落进腹的感觉。 “想明白了?”陈镜娇问。 良久,长金泽喝完一盏茶,高冲茶水从壶嘴落入碗中,卷着油润带着宝色的茶叶激荡。 “其实还没想明白。”长金泽说,“就是因为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也许这做着手里的活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想明白了。” “以前我总觉着没意思,不过也是,替人干活的事谁能觉得有意思呢。” 长金泽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个听的,没得等陈镜娇回复就自顾自感叹一句“这茶确实香的很”,思维尤其跳跃。 “不仅香,而且来历还不小。传说神农以解七十二毒,还治好了县令、赶考书生和皇后。”陈镜娇趁机摸出兜里冰凉的玉佩,攥在手心里。 “你不问为什么我让晁珩叫你来吗?” 长金泽用茶盖轻轻撇去漂浮的茶碎,听到陈镜娇说是亓清纨让她帮忙给他东西时,一盏热茶囫囵吞了下去。 “东西不能随便收,大理寺还有要事等我,掌柜再见。” 陈镜娇看着面前脚底抹油想溜的长金泽,缓缓展开五指,羊脂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中,长金泽止住了脚。 “这个也不收吗?” 长金泽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陈镜娇手中的玉佩。她将玉佩放在桌上,长金泽那眼睛就粘在玉佩上挪动。 她现在确信这个玉佩对长金泽的意义非同小可。 长金泽摩挲着通体冰凉的玉,卷入种种回忆的漩涡,眼神不由自主的温柔了起来。 “她将这个给你了?” 陈镜娇点头,“她让我转交给你,我问她还有什么别的话需要我传达。” 长金泽将视线从玉佩上挪开,等待陈镜娇的下文。 “她说你看到这玉佩就会知道什么意思了。” 古鼎灰的流苏锤在手腕一旁,若有若无的扫过裸|露在外的肌肤。 长金泽没说话,只是将玉佩仔细收进怀里,认真的同她说了句谢谢。 “哎对了,怎么好多天没见到晁珩,他最近很忙吗?”陈镜娇想起最近几天跟厨子新研发的鲜花饼,恰好也不太甜,晁珩会喜欢。 “哦他最近应该不会来了,他跟我讲要是你问到,就跟你说最近事忙来不了了。” 陈镜娇眨巴着眼,“啊?” 第33章 叁拾叁 冰糖银耳炖雪梨 远方的晁珩打了个喷嚏,拢了拢外衣继续低头看着案子,完全不知道嘱咐长金泽的话被长金泽这个不靠谱的一股脑和盘托出。 “他最近感染风寒了,估计是怕传染你所以这几天不会来。”长金泽说,“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一宿呆在大理寺看案子,这大理寺传了几代的老油灯都快让他用烂了。” 分卷阅读62 长金泽颠了几步,语气中颇有无奈,“多大个人了,夜里秋风凉还不知道,开着窗吹了一宿,第二天就发了高热。” 陈镜娇听到晁珩如此不仔细,不免有些担忧,“那现在可还发着热呢?”怪不得她好几天没看到晁珩了,本来以为是案子多事务繁忙,若不是长金泽告诉她,她恐怕还就真以为他是在忙公事了。 可能是从之前开始她就担任着照顾人这个角色,身边的人都会多多少少照顾到,到了这里也是这样,即便对方是成年男子,某些方面来说比她靠谱的多。 “没呢,前几天的事了,估计也快好全了,也就咳嗽两声吧。”长金泽想起自己也有公务在身,此程只是出来办案顺便来茶肆赴约,跟陈镜娇说完便要抬脚离开。 陈镜娇反应快,“长公子留步,还烦请长公子替我传话给他,便说茶肆前几日便研发出些新茶点,还想着请他尝尝,要是有的空闲便抽空来看看吧。” 长金泽问:“你不怕传染你?” “小小风寒不碍事的。” “那好,我回去告诉他一声,他不让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出卖我哦。”长金泽走前叮嘱她,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尾音,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茶肆,但虚浮的脚步却在跨出茶肆的一刻后变得沉重而稳健,仿佛刚才的那个人跟他毫无关系。 天气不算太冷,里衣也不算太厚,挡不住坏中那块冰凉的羊脂玉佩的凉意,丝丝冰凉在灼热的心跳碰撞中和下来。 他都不知道怎么走回大理寺的。 “她找你。” 长金泽抱臂倚在门框,远眺屋里拢着外衣仍在看案的晁珩,桌上放着的热水早就凉透了,晁珩却只在用袖子掩住口闷声咳嗽几声后才会拿起那杯盛着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凉透的水的杯。 “找我?你没跟她说我最近“公事繁忙”不能去吗?”晁珩嗓子有些哑,本就低沉的嗓音变得更磁性了。 “说了,所以她说她那儿早就准备好新东西了,就等你哪天不忙了去尝尝咯。”长金泽挑眉,“哎呦你这嗓音还挺性感的,这要是谁家小姑娘估计听了就忍不住脸红了。” 晁珩突然被打趣,不由得在脑海中浮现陈镜娇害羞的面孔。 她害羞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过我说你这风寒也好几天了,也就咳嗽两声而已没什么大碍,去就去呗大不了隔她远点,还有你这水都凉透了都不知道让人给你换壶热的,就这么喝啊?” 长金泽确实提醒到了晁珩。 晁珩抿着嘴,仔细思索下来发现确实有理,最主要的是他确实好几天没去茶肆了,这心里总是猫爪子挠似的痒痒不踏实。 但是在他眼里,陈镜娇身子骨弱,要是染上了风寒肯定会比他更难捺。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长金泽没说之前没觉得水凉,现在觉得这玩意喝进嗓子里冰的像二月的雪水,激的他又咳了几声。 一刻钟后,大理寺少卿站在林隐逸肆面前陷入沉思。 这脑子跟腿怎么就不受控制呢? 茶肆今日人不少,他只在门口远远的朝店里探去,看到陈镜娇忙碌的背影,心里便踏实了许多,然后挪步就要回大理寺。 林隐逸肆之所以出名,不仅因为茶肆的茶味跟茶点,也因为热情的店里伙计而俘获一众茶客,这其中最热情的就是门口负责接送客人的伙计。 伙计不仅热情,眼力也好,搁在现代绝对能做飞行员。 “哎少卿!好久不见了,这怎么就要走了呢?”伙计的嗓门不大不小,但是却恰好能让茶肆外的晁珩跟茶肆内的陈镜娇都听的清楚。 晁珩头一次觉得门口的这位伙计精力实在是太足了,僵硬的转身,却一眼看到陈镜娇撂下手中东西缓步朝他走来的场景。 又一刻钟后,大理寺少卿坐在雅间里陷入沉思。 这脑子跟腿不受控制就算了,眼也跟着一起。 “我煮了冰糖炖雪梨,喝了对嗓子好,待会儿就好了。”陈镜娇的话在身旁响起,晁珩反应过来,不动声色支起胳膊用袖子半掩口鼻,顺便连带着身子都往另一边挪了点。 “你这是做什么,怕传染我?”陈镜娇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晁珩可爱的有些让人想笑。 晁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认真的点点头。她今天穿了身鸽蓝的半身袄,衬得肤色格外瓷白,在他眼里更像个瓷娃了,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生怕磕着碰着。 “我天天在店里忙活,身子没那么弱,反倒是你,怎么染了风寒,是不是天气转凉不注意。”两人说话的功夫,观澜端着后厨熬好的新鲜梨汤送来,走前接收陈镜娇的眼神暗示,将熏香吹灭带了出去,防止再次刺激到病号的嗓子。 雪梨一个洗净去皮挖核,冰糖跟枸杞置入掏空的雪梨中蒸煮,雪梨细软慢炖软化,甜汤沁入枸杞的清香缓慢流出,逐渐浸没软烂的梨子。 陈镜娇猜到晁珩会来,这雪梨汤也是提前就开始煮的,足足熬了快一个时辰,木勺轻轻舀一下,烂软的 分卷阅读63 梨便被剜了下来,中间盛着满满的梨汤沿着缺口的痕迹汩汩的流出。 光是雪梨冰糖枸杞过于单调,陈镜娇还在里面加了银耳,细腻的银耳嚼在嘴中唇齿清香,让人忍不住吃一口再吃一口。 她知道染上风寒一定会食欲不振,即便是清淡的东西吃的也少些,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了下去,从前那股子凛冽的气息也淡了些,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温和。 “这染了风寒,恐怕你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所以这次我多加了几块冰糖,会不会太甜了些?” 晁珩摇摇头,“不甜,正好。” 甜而不腻的温热梨汤比他桌子上凉透的热水好了不止几倍,就连木勺也染上了梨汤的温度,暖和着他被凉水冻透麻木的舌尖。 “这梨汤炖起来应该很麻烦吧。” “不麻烦,也就拿块雪梨丢点冰糖枸杞跟银耳而已,放进锅里受累的是木柴,又不是我。” 陈镜娇看着面前低头喝着梨汤的人,说的俏皮,晁珩却猛一抬头,恰好撞进陈镜娇眼中。 “这梨炖这么烂,应该得炖快一个时辰吧。”晁珩用木勺轻轻压着碗中的梨,那梨被外力压迫,软软的凹陷下去,“万一我今天不来,你这梨岂不是白炖了。” 晁珩聪明,一眼就看出来陈镜娇绝对不是在他刚来就煮的,进而推断出长金泽这个狗腿子不知道又拿了陈镜娇什么好处把他背叛了。 长金泽那句有意无意的“你这嗓子也快好的差不多了吧”在他耳边重新过了一次,他就知道长金泽什么意思了。 他要是回去跟长金泽算账的话绝对不是因为长金泽出卖他了。 陈镜娇愣了一下,反而笑道:“你既然来了,这梨汤就不算白炖了。” 晁珩很想问她很多。梨汤既然是提前炖的,那肯定知道他染了风寒,想都不用想是跟长金泽打听自己了。 她既然让长金泽给他传话,便是有把握他听到后会来。 那么她又为什么这么肯定? 一连串的问题在看向她的一瞬间都有了答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从前迫切想要得到她的反馈,想要让她知道。 但这些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他现在只是想对她好。 他难得的笑出来。 陈镜娇认识晁珩这么久,几乎没见到他笑,不免的有些愣神。晁珩不苟言笑时眉眼微微下弯,总是慵懒的模样,当这双眸子的主人有什么动作时,便会牵扯到眼部肌肉,将眼尾轻轻拉扯起来,像蛊人心的弦月。 “以前从没人对我这么好。”晁珩说,“会让我多想。”后面那句话压的很低,加上他嗓音沙哑,只能让他自己听清,陈镜娇只听到闷闷一句。 “叩叩。”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雅间内刚想要旖旎暧昧的气氛,观澜在门外说的有些急,陈镜娇来不及跟他多说什么,道了声歉便匆匆下了楼,走出雅间后寻思了一下,还是探回半个身子。 “梨汤要喝完,要是还想喝的话我给你炖好差人送去大理寺,我一会儿就上来。” 陈镜娇走后晁珩听话的喝完了一整碗梨汤,梨也舀着吃了个干净,但陈镜娇还是没回来,他在雅间中逛了一圈,看到她贴心为他关进的窗,以及案桌上熏香炉留下的一圈淡淡痕迹,走前顺手将碗跟勺整理好。 他拢了拢外衣,跨步走下楼梯,迎面遇上陈镜娇。 陈镜娇身旁站着个人,那人发现视线中c出现一双靴子后抬头看他,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外衣下露出的紫袍官服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皱起了眉。 “劳烦让一下。” 第34章 叁拾肆 ”高楼坍塌不过一瞬“…… 晁珩眯起眼, 藏在外衣下背起的手悄悄缩紧,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位显然对自己有意见的人。 高位者所带的凛冽气势,即便在病中也是不容小觑的, 就好比猛虎于山野中, 永远都会占据高位。 而对面的人显然也不甘示弱,整个场面一触即发。陈镜娇发觉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轻轻拉扯身旁人的衣袖, 这点小动作被晁珩尽收眼底,不免微皱眉。 “这位是...” “爹,怎么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晁珩那尾音还没发完就差点被自己呛到,连忙用袖子掩住嘴咳嗽了几声。 “嗓子还是不舒服?我再熬些梨汤差人给你送去吧。” “不必麻烦了, 今日的梨汤让我好很多了。”晁珩弯起嘴角一副温和的模样, 好似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不是他一样冲着楼下的人点头示意,“久仰久仰。” 晁珩话都说完, 陈天昂不做表态不好, 慢悠悠一回礼,尔后不再多看他一眼上了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爹突然回京,太突然了, 还有那个梨汤真的不要吗?” 陈天昂上楼后发现她没跟上来, 喊了一句“娇娇”,陈镜娇说到一半还得冲着楼上的方向回 分卷阅读64 一句“哎马上来了。” 晁珩轻轻摇头道:“太麻烦你了, 一顿熬这么久,回去我让下人熬些就行了。” “这嗓子要是不好好保护着以后落下病根就麻烦了,不行的话就再抓几副药吃几顿,还有你熬的时候别让他们加川贝啊,川贝性寒, 你这是风寒。好了我要上去了,不然我爹又要叫我了。”陈镜娇说完就提着裙摆上了楼梯,路过晁珩时一股温柔的力量轻拉住她的胳膊。 “你爹...好像不太喜欢我?”晁珩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试探性的反问,话里带着点小委屈的意味,在陈镜娇眼里活像一个耷拉着耳朵的还因为病着而蔫了的大黑背。 她“噗嗤”笑出声来,安抚着“怎么会,你可是大理寺少卿,这京城里多少人沾着你的光呢”,大黑背才有点精气神儿,点点头满意地离开,临走前一步三回头看陈镜娇的背影,心里嘀咕着: 娇娇。 陈镜娇赶上去时,看到陈天昂进了文墨间,正背着手满屋溜达观察呢,偶尔停在一处仔细端详,时而展眉点头,时而蹙眉摇头,陈镜娇也不上去打扰,就在他身后站着看,等陈天昂把整个屋子的边边角角都看了个遍才开口问。 “爹,你看我这屋子可还有哪里能改进的,我也不懂,当初装修时找了两个师傅,估计两个人想法不一样呢,这东西就突兀了点。” 陈镜娇说的委婉,陈天昂听后果然来了兴趣,一张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偷偷瞄了一眼自家闺女,还笑的呢。 但还是砸吧砸吧嘴决定不说了,“装修的挺好,挺好,没毛病。”说完还盯着放着文房四宝的案桌小声嘀咕,“这桌子怎么能配那料子的笔搁呢?” “真挺好的吗?要是没问题的话,那我过几天该换茶肆了,就还按照这个布置了。” 陈天昂一听陈镜娇要换新楼,还要按照这种布置就急了,“娇娇,不急不急,等爹爹再看看啊,这看的太匆忙了还没看全呢。” 陈镜娇笑着点头,没想到陈天昂意外的好相处些,但看起来从前原身应该骄纵不好说话,不然陈天昂也不至于说的这么隐晦怕惹她不高兴。 “好,那就等爹爹仔细帮我看看。”陈镜娇偏头跟身旁的观澜嘱托了几句,让观澜下去拿套茶具跟茶来。“我让观澜下去拿东西,今天爹爹尝尝我的手艺可好?” 陈镜娇笑的甜美,看的陈天昂心花怒放,以前的陈天昂哪里见过这么爱笑的闺女,他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她笑一下。 “好,好,好。”陈天昂连道三句好,笑眯眯的盯着陈镜娇煮水冲茶,眼神都没离开过自家闺女的脸,闺女瘦了好多肯定是开店累的,但是气色好了很多,看起来更有精气神了。 直到陈镜娇泡好了茶,陈天昂压根都没注意到陈镜娇泡的是什么,当茶水滑入口腔的一瞬间,才惊讶的看向茶盏。 金黄的茶汤带着甜又透着花果香,清爽纯正,绵顺滑口,让人好生舒爽。陈天昂竟然不知道一时该惊讶的是陈镜娇的手艺还是这茶盏里的茶 “这是...金骏眉?”陈天昂端着茶碗,将注意力转移到上面,从口感跟香味来说分明是他南下拼搏半年的金骏眉,但这口感跟香味同他以前尝过的完全又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莫非陈镜娇这里竟有更好的金骏眉? 他捏起茶罐中存放的散茶,肥壮紧实,色泽乌黑有油光,茶条上金色毫毛较多,跟他所得并没有太大差异。 “爹爹别看了,这就是你那份金骏眉。”陈镜娇不准备跟陈天昂绕兜子了。 “美中不足这金骏眉摇青火候欠缺些,不过也没太大关系。”陈镜娇将沸水冲入茶壶中焖泡十几秒后倒出。 “我在古籍上看得,这金骏眉摇青,要循序渐进,转速由小渐多,力则由轻渐生,摊叶由薄渐厚,时间由短渐长,发酵由轼渐重。” 陈天昂小口抿着茶,“没事,我这次只是临时回京,住个三天五日就得回去,等我回去时跟茶农们提一句,你那古籍倒是个好东西,里面可还提到什么关于摇青的?” 这陈镜娇可有话说了,金骏眉各大历史跟制作步骤她都快背个滚瓜烂熟。 “这摇青须得五看,一看品种:叶多摇,薄叶轻摇;二看季节,春茶消,夏暑皱,秋茶水守牢;三看天,南风轻北风重;四看叶,叶嫩多晒少摇,老叶轻晒多摇。”[1]陈镜娇说得爽心,但突然发现陈天昂不说话了,端着杯子静静看她。 她浑身发毛。 坏事了,一提到金骏眉她就激动,要暴露了! “娇娇,你这古籍是从哪里得到的,竟然如此详细了得,确是不可多得的。”陈天昂说得认真,“摇青不是五看吗?你这只说了四看,最后这剩下的一看是什么?” 陈镜娇尴尬的扯起嘴角,“看晒青,晒青轻就重摇,晒青重就轻摇。” 后面看青三步骤她都没敢说,怕说了更惹得陈天昂怀疑,只能扼腕叹息,这大好的信息资料,从前是求之不得的,如今有了捷径,到也会怕 分卷阅读65 说太多而出错。 “爹,你有不喜欢的颜色吗?”陈镜娇趁机转移话题,多说无益,只能一点点偷偷透露,陈天昂若是再怀疑,那便搪塞推脱说自己因缘碰上了个大师,行踪不定,古籍借她看完便连人带书一块消踪匿迹了。 “有啊,绿的绯的紫的,这种都不喜欢。” 陈镜娇哽住。 绿的绯的紫的怎么这么熟悉,这不就是官袍的颜色吗! 她想起陈天昂对晁珩那个不能说是不冷不热反倒是有点针对的态度,陷入沉思。 她可能需要告诉晁珩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爹不是单独讨厌他,坏消息是是她爹估摸着是讨厌穿官袍的。 这种环境下陈镜娇不相信陈天昂会带着恶意,最起码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娇娇,我跟你讲,一定要跟那种年轻的为官者远点,宦海浮沉,也许他现在平步青云,但是后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朋友就罢了”说到这里,陈天昂抬眼看她,若有所指,“但是你挑夫婿,一定不能挑这种的。” 陈镜娇:...... 精准打击。 陈天昂放下茶盏,语重心长的说:“娇娇,爹也能大言不惭的说,爹的朋友是做什么的都有,我看过太多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淡淡的就好了,不求大富大贵。再说了,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会有一天让你因为吃喝用度犯愁。” 陈天昂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陈镜娇小时候各种杂事,滔滔不绝。 陈镜娇看陈老爹这模样状态,拿壶小酒端碟花生米能讲到明早地头的太阳探出来。 她连忙岔开话题,“爹,你可知道这金骏眉我是如何得来?” “如何?”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是从林盛铎那里买到的。”陈家一事后,林盛铎曾来过一次茶肆,好像就是来喝茶的,别的也没多说。 而陈镜娇从离开陈家就惦记着那金骏眉许久了,恨不得连夜坐车南下买点金骏眉回来,这送到嘴边的肉怎么能飞了呢? 于是在林盛铎的强烈要求下,陈镜娇以低于市价的价格买了点金骏眉回来。 陈天昂一挑眉,陷入沉思,一盏茶后才缓慢开口道:“家里可有什么事?” 陈镜娇是真没想到陈天昂直觉这么准,自家老爹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大咧咧粗线条。 “我跟林盛铎合作许久,此人城府颇深又有计谋,从我这里拿来的茶叶,多半卖给达官贵族,或是走西域,绝不会随意卖给店铺,更何况是金骏眉,除非是想要结交新友。” “我虽做生意走南闯北,但很少提及家中,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是我女儿,他此举应是想要同你交好,跨过我来找你,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事。” 陈镜娇对这之中的利害关系不清楚,但她并不想插手,于是将经过润色了一下,刨除家常琐事通通告诉了陈天昂。 “他们不懂金骏眉,应该是因为没见过,听完我说后便明白了。” 陈天昂说:“是我忙忘了,这金骏眉我从前也见得少,这次南下突然获得来源,恰好他们也要红茶便进货了,忘记他们之前没做过这金骏眉的生意。”说完略一思索,“不过他们找上门时,你三伯父可在?” “不曾见到。”陈镜娇确定整个家中除了女眷跟她同辈的,再没见到过三伯。 “我说呢,要是你三伯在,也不至于让你回去撑场子,林盛铎两人跟他也有交情。” 陈天昂走后,陈镜娇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为什么林盛铎要挑她爹跟陈家老三不在的时候来? 这导致陈镜娇将制作好的米浆置在层蒸笼中或布上逐张蒸成薄皮,撒上馅料时都手抖多撒了那么点在薄皮外面,厨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家掌柜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都怕什么时候切菜切肉的刀太快闪着掌柜细嫩的手。 “掌柜我来,你快去做些别的,这剩下的不就是把料撒上去放进蒸笼里蒸吗?” 陈镜娇呆愣的看着厨子把东西从她手里夺下去,然后她才回过神来,这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就不用逼自己想了,反正跟她没关系,于是仔细跟厨子叮嘱几句便去做酱汁了。 在她做酱汁时观澜凑来跟她说陈宋来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陈宋标志性的声音: “姐!” 陈镜娇头皮发麻,陈宋哪里都好就是这个嗓门委实有点大了。 酱汁调好后她擦净了把后续工作交给了厨子,陈宋在一楼已经快坐不住了,一直跟身旁规矩站着的观澜说话,而观澜时不时点头勉强敷衍着陈宋,看到陈镜娇回来后求生目光及其强烈。 小姐,二少爷可太能说了! 陈镜娇从观澜眼中读出那股子无奈跟求助,不由得转头问陈宋老家是不是特别大。 陈宋疑惑,但还是仔细思考后说:“确实不小,不过没这里大,可能因为老家人比较少所以显得宽阔点了。” 分卷阅读66 听到陈宋的解释后,陈镜娇点头,“怪不得声音这么大,看来通讯基本靠吼,仆从跑路来不及。” 陈宋一脸迷惑,但当厨子端上来热腾腾香飘飘的肠粉时,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小小的盘子上了,陈镜娇说什么都只会点头跟“嗯嗯嗯”了。 陈镜娇做的是广式抽屉肠粉。肠粉又叫卷粉,在皮里裹上各种馅料蒸熟后卷成长条,剪断淋上酱汁就可以上桌。 粉皮白如雪花、薄如蝉翼、粉嫩而又晶莹剔透,吃起来香滑可口细腻爽滑却又带着一点韧劲,馅心精致而丰富鸡蛋猪肉虾仁。 其中虾仁是陈镜娇让厨子去买的新鲜的,去壳,挑去虾肠虾线,用姜丝腌制而成。她不喜欢海腥气,因此做的海产品里大都注重腌制去腥。 吃肠粉的精髓就是酱汁调料,因为肠粉本身是没有味道的,因此酱汁就更显得重要。 锅里加油蒜末煸炒入味后再加入提前泡发的干香菇,一起炒到焦黄,滴进生抽耗油提味,最后加上调好的淀粉水盖锅盖熬煮。 粘稠的汤汁浇在晶莹剔透的肠粉上,炸蒜跟香菇的味融入肠粉中,让人唇齿生香。 肠粉吃多了容易腻,陈镜娇特意为陈宋配了杯黑豆汤解腻,这才不会让胃里难受。 “姐。”陈宋吃到一半突然把筷子撂下,郑重其事的叫她,陈镜娇差点以为陈宋在里面吃出没扒干净的虾壳了,结果陈宋却说:“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做饭这么好吃呢?你说这要是你过几年嫁人了,我是不是就很难吃到了,也不知道谁上辈子修了这么大的福气,这辈子娶你。” 陈镜娇一愣,反应过来陈宋是在打趣自己,敲敲他的头说:“别贫了,赶紧吃,一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新茶楼?前几天那边人告诉我差不多修好了,等空个几天就能搬进去了。” 陈宋一听着急了,嘴里的肠粉囫囵吞了下去,吨吨吨灌完一碗黑豆汤后拿起身边干净的帕子边擦嘴边说自己好了,这就要走。 “别吃这么急,对胃不好,而且你看看你吃这么着急,哪里还有什么儒雅风度,以后哪家姑娘家会看上你。”礼尚往来,陈镜娇笑意盈盈。 提到茶楼,陈镜娇想起来陈父听到她要换地方后还略怪自己没告诉他,一个茶楼他出手买还是简单的,陈镜娇告诉他自己已经买下后,陈天昂还有些惊讶,没想到陈镜娇竟然一年内赚了这么多钱。 “酒楼老板是我朋友的好友,恰好老家中有事不得不变卖酒楼回老家,正好我就捡了这么个便宜,又加上那老板跟我投缘,说什么都要便宜卖我,所以总的来说我也算捡了个大便宜买下酒楼了。” 陈镜娇知道陈天昂不太喜欢晁珩,因此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只是用朋友简称代替,陈天昂回来一次不容易,她也不想自家爹因为这个上火,能顺着他心意就顺着他心意就是了。 “那里面可装修好了吗?要是钱不够的话一定要要跟爹说。”陈天昂反复叮嘱陈镜娇,生怕自己闺女因为钱的事而烦恼,纵使陈镜娇百般推脱,陈天昂还是塞给了观澜银票,待他走后在拿给陈镜娇。 陈镜娇摇头,陈天昂这个爹在这个朝代来说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可惜原主没这个福气,而于她而言,这也算冥冥之中的缘分了。 我会带着你的份,替你接受这份缘。 陈镜娇心中默念着。 当她回忆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茶楼前,还是跟从前一样,陈镜娇不想成为焦点,拉着陈宋从偏门进了茶楼。 陈宋好歹是从大家出来的,没有太太惊讶的样子,也只不过是一边在前楼挪不开眼到处逛,一边咋舌惊叹。“姐,这是什么”、“哎姐,这是水车吗?居然可以做成这么小”、“姐,这刻上去的是仙鹤吗!” 陈镜娇连着解释陈宋好几个问题,终于忍不住让他自己逛逛去,她趁机溜到后面看看她最宝贝的地方。 她是那种有好东西一贯留到最后享受的,因此先去看了旁的许多厢房,都比较满意,因为厢房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之前酒楼老板装修的就很上心。 然后她忐忑着,推开了那扇即将属于自己的门。 团垫是她差缝纫师傅做的,比市场上卖的更大也都软和些,堆在角落里,陈镜娇强忍住一头扎进去的心,继续往上逛。 很可惜这里没有落地窗,陈镜娇便让木匠给她重新做了大的木窗,恰好朝阳,摆着小案桌,冬天在这里晒晒太阳,喝一杯热茶,想想就让人兴奋。 陈镜娇非常满意,并且决定下个周翻翻日历找个合适的时间就搬进来。 这剩下的时间就是跟厨子阿周他们一起琢磨要为开业做什么打算了。几个人一拍即合,就决定做些糕点给来的客人吃了! 双色糕、如意糕、千层糕、卷心糕、青米糕、马蹄糕、豆沙米糕、桂花元宵、五色小糕。 这东西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的,实际上做起来也让人眼花缭乱,陈镜娇最后干脆累的拿着锅碗瓢盆去一楼找了个僻静地方坐着揉面了。 看着阿周忙活了几天 分卷阅读67 但仍旧精力充沛的样子,陈镜娇好生羡慕,年轻有活力真好。就连观澜都端着小碟子走来走去,时而给她送杯热茶,时而给她送点小点心之类的,额角晶莹的汗珠闪着光,“掌柜,你快歇会!我们来就行了。” 陈镜娇:......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脆弱了吗?但是她从一年前穿越而来就注重养生了啊,不应当啊。 她想起来曾经书中所写,原身的陈镜娇身体确实不太好,时常病弱,原身曾经用着病美人的人设,但其并非菩萨心肠雷霆手段,反而引起了宋戚的反感,最终伤人伤己。 开业当天鞭炮轰鸣锣鼓喧天,人群摩肩接踵,门口送糕点的台子挤满了人,客人源源不断的进了茶肆里,吆喝声,交谈声一时交织在一起。 中间有许多人来恭贺她,亓清纨也来了,还为她准备了几套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衣物饰品。 “我也不知道你这店需要什么,你这店向来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我怕送那些个俗气的反倒败坏了灵气,别的你也不缺,索性给你准备了几套衣物首饰,恰巧深秋降温,这些应该会适合你。”亓清纨解释道。 陈镜娇忙让观澜将东西收下,要领着亓清纨进去坐坐,亓清纨看她委实太忙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对了!令季姐,东西我已经送到了。”陈镜娇在亓清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想起来亓清纨托付自己的事,因为人太多,便大声的叫亓清纨。 人群中的亓清纨端庄优雅,跟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笑着冲陈镜娇点点头。 直到亓清纨走后,陈镜娇还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举起的手缓缓放下,心中暗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希望亓清纨可以得偿所愿。 然而她也会有入局的一天,只希望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之时,她也可以跟亓清纨一样,干脆利落的询问本心。 周围嘈杂繁忙的环境不容她多想,她不得不接送顾客,偶尔插手煎茶泡茶,介绍茶味茶点,半天下来人就不行了,看店里没太大问题了后将事情丢给观澜跟红香等人,自己偷偷溜到外面散散心。 花桥果然是个好地方,人流量大,连店铺都比她从前的地方多的多,恰逢一老丈推着小车走来,厚厚的布子打开,下面铺着干干净净还散着热气的竹筒子,是竹筒米。 没想到到这里还能吃到她心心念念的竹筒米,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买了两个。老丈为她裹上白糖放在油纸中包着,干净又利索。 这竹筒米是她喜欢的纯糯米,个个颗粒饱满,软糯生香,沾着绵软细腻的白糖,这比现代许些筒子米好了不知道太多,那米硬的吃着难受,还都是米馇子,完全吃不出那糯米的软糯感,味同嚼蜡。 她找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举着手中的竹筒米,面对花桥跟护城河汩汩的流水,看桥上的人来人往,吹着小风,感叹人生美好。 其实这种没有电子设备,没有现代化的慢节奏时代也有独到的好处。刚来时陈镜娇别提有多不适应了,就连拿着那茶碾子茶罗子都得皱上个半天的眉,不是嫌弃太旧就是嫌弃不够美观。 “怎么自己在这,今天不是开业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镜娇吃的正开心,听到声音后一转头不小心让米粒蹭到了脸颊。晶莹的米粒粘在白净的脸颊上,颇有点可爱。 晁珩抿着嘴角拿出干净帕子,微微躬身替她将那粒米擦净。 后知后觉的陈镜娇整张脸“腾”一声就红了,尴尬的举着油纸包着的竹筒米,不知道该做什么。 然后,为了缓解尴尬,陈镜娇将另一个油纸包着的竹筒米递给晁珩,还冲身边挪了点位置给他。 “这竹筒米真不错,尝尝吗?”看晁珩盯着自己看没有接,以为是他不相信,又张口咬了一下,边嚼边点头以证明“真的不错”。 晁珩终于绷不住,笑了一声后又用袖子捂住嘴角,接过陈镜娇递来的油纸,坐在她身边。 “我出来偷懒了,店里实在是太忙了,搞得我腰酸背痛的,恰好看到街边有卖竹筒米的,就买了两个,当时想着好事成双嘛,其实我也在思考这两个我是肯定吃不完的,没想到是有主的竹筒米,这就等来主了。”陈镜娇趁机打趣一下晁珩。 “我以前可喜欢吃这个了,但是吧有些家做的就不好,他们的米又硬又糙,吃着没味道,这还不算过分的,更过分的有些吃起来都喇嗓子。” 陈镜娇这话说完,晁珩略一皱眉,“喇嗓子?”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连忙解释道:“就是挂在嗓子,磨嗓子,总之就是不舒服,我这是从我家那些老仆听到的,老仆家不是这里的,可能是他们的方言啦。” 最近一定是因为太累了,这脑子都抽了,总是差点露馅,得赶紧捂好马甲,她决定从今天开始早早休息,防止自己再出现低级失误。 “哎你尝尝,是不是这个糯米蒸的特别好,我看里面还掺着黄米呢,更香了。”陈镜娇眼神示意晁珩赶紧尝尝,然后后者在她的注视下终于打开油纸,在那还散发着热气的竹筒米上面 分卷阅读68 咬了一口,点点头表示同意陈镜娇的说法。 晁珩一偏头就能看到陈镜娇认真的看自己,在得到认可后,笑得弯下眼角,“对吧,我就说嘛。小时候我就立志吃遍全国各地所有的竹筒米,因为我觉得这些会煮好吃的竹筒米的人都很厉害,曾经我也去讨教过,不过回去怎么都煮不出人家那个味道,索性放弃了,所以特别羡慕这些人。” 陈镜娇说这话时眸子盛着璀璨的星辰大海,让人也逐渐被感染。 “你也很出彩,不要羡慕他们。”晁珩盯着她的眸子认真的说。 有那么一瞬间,隐藏颜控陈镜娇心跳突然漏掉一拍,莞尔一笑,“那怎么办,我就是做不好这个竹筒米,要不,你帮我一起做?”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化解自己的尴尬。 结果堂堂大理寺少卿竟然答应了。 陈镜娇更尴尬了。 “有幸居然能得大理寺少卿的帮下手,不错不错。”她将最后一口竹筒米吃下肚,起身拍拍衣服,“好啦我也该回去了,你呢,不回大理寺吗?” 晁珩摇头,“今天没事。” 其实他事情真不少,今天知道是陈镜娇开业之日特意出来的,在繁忙的茶肆里没见到她,听观澜说才知道是出来了,好在稍微一找就找到了。 “那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以前受你那么多恩惠,我说要给你个惊喜,现在这个惊喜就来了。”陈镜娇调皮的眨眨眼,这惊喜可是她精心准备许久的,晁珩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她兴奋的领着晁珩穿过拥挤的人潮,从偏门进了茶肆,“前门实在是太急了,迫不得已带你走了后门,别介意。” 晁珩看着面前雀跃的人儿,“不介意”,眼中是自己都没注意到快溢出来的宠溺。 二楼雅间以为今日开业人太多因此不接客,从一楼拐上二楼,那吵闹的声音就像一堵坚硬的门统统挡在外头了,只剩两人走在木地板上的轻轻的声音。 陈镜娇将他领到走廊最深处的雅间面前,故作玄虚的摆摆头,“来吧,快来拆礼物了。”那雅间上赫然是晁珩后来替她重写的‘文墨’两字。 当木门被打开时,纵使是淡定如常的晁珩也惊讶到了。 这是两个雅间砸通薄墙合并的大雅间,尤为宽阔。 朝阳一侧放着高案桌,上面整整齐齐摆着文房四宝跟厚厚的宣纸,对面则是高木架,上面摆着书跟精致的瓷器。 另一侧则是立着高屏风,绕过去看是舒适的竹榻,可供人休憩,木窗微开,纱窗被吹起,映在地上的影波动着。 而中间则是茶桌,上面摆着各式各样齐全的茶具,茶桌身侧是泼墨山水图,让整个空旷的雅间瞬间丰满了起来。 “快,进来看看,怎么就站在门外。”陈镜娇轻轻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拉进来,顺着她的目光,晁珩才看到还有个巨大的木柜。 那木柜上面摆着些小茶罐,晁珩若是想喝哪种的茶,甚至可以自己拿来泡或是拿回家泡。而下面却是空的,瞧那模样比放茶罐的框子大,放茶具不合适,放茶罐也不合适。 放案卷合适。 晁珩走到那柜子面前,背对着她,将手轻轻搭在冰凉的木柜上。 “头几次见你,你说你看案卷忙的都脱不开身回家吃饭,上次又是熬夜在大理寺看案卷,没关窗受了凉,以后若是你不嫌弃,这里到也可以算个歇脚的地方,好歹这里冬天应该比大理寺暖和,还能随时吃到厨子做的饭,不至于少卿大人为了民耽误了自己,对吧?”陈镜娇走过来,尾音微微上扬,说罢看向晁珩等待他的回答。 晁珩张了张嘴,环视四周,“这...这是给我的?” 陈镜娇没想到晁珩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装作严肃的模样,但语气中还是忍不住。“你看门口挂着的牌子都是你写的,厉害的少卿大人居然没发现除了文墨间,其他雅间都是普通牌子吗?” 说完,凑到晁珩身边微微探过头,“怎么样,喜欢吗?不过我也不太会这个装修,就按照原来的模式改动了一下,但是你看这个东西都是我精心挑选的,绝没有敷衍。” 晁珩偏头,以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房顶。普通的房梁换成粗壮结实的树干,既不会突兀,反而让文墨更脱俗通灵,中间的吊灯映着,更能看清树干古老的纹路。 “喜欢。”晁珩嗓子有点哑。 “怎么了,嗓子还是不好吗?这秋天的病就是难逃点,要好生保养,待会儿我便让厨子再给你煮点梨汤送上来。”陈镜娇话音刚落便转身要下楼找厨子,晁珩连忙上前要拉住她。 于是观澜一拉开木门,就看到她家小姐正要出去的样子,而大理寺少卿则在身后拉住她家小姐的袖子不让走。 霎时,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观澜猛地反应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换做是从前,她尚且还能多寻思寻思,但现在没时间了。 她一把拉住陈镜娇的手,急迫紧张到快说不出话来:“小姐,出...出事了,楼下出事了!”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 分卷阅读69 皱起了眉,陈镜娇安抚着观澜:“慢慢说,怎么了。” “楼下...有人吃了咱家的东西中毒了!” 接下来轮到陈镜娇愣住说不出话了,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 温暖的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带着冷意的深秋源源不断的给予她可以行走的温度。 “别担心,有我,我们下去看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看着原木楼梯,一眼望不到头。 第35章 叁拾伍 为首者一抬手,“押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撑住撑住, 大场面好歹也是见过的,一定不能乱了阵脚。 当她出现在楼梯拐角时,乱成一锅粥的店铺霎那间寂静了, 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投来让她差点窒息, 甚至来不及分辨那些都是带着什么情绪的,只铺天盖地不容她反应的扑来。 然后那些锐利的目光突然淡了些, 她感觉身后的人稳稳的站在她身旁, 在帮她一起承受着。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不知道角落哪处嚷嚷了一句就犹如烈火燎原,再也没办法止住了。 “为什么我儿吃了你的东西肚子疼的要命!”、“我夫君也是!吃了这家糕点就上吐下泻,这肚子绞着劲的疼,你是不是下毒了!” “你这掌柜好生恶毒, 怪不得说是点心白送不要钱,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骗子!毒妇!” “滚出去!” 五花八门的谩骂毫无征兆的袭来,甚至不允许她说一句辩解的话, 她刚张嘴, 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撞落在她脚边,顺着阶梯滚落下去,在吵杂的店铺里格外明显的炸起。 她低下头, 看到那粉嫩又圆滚滚的糕点挣扎着扑啦啦滚落下去。她记得那个, 那个是昨天她跟阿周观澜一起做的雪媚娘。 Q弹又有嚼劲的冰皮包裹着乳酪,藏着新鲜的黄桃果肉, 陈镜娇这边做着,阿周跟观澜就想偷吃,被她眼疾手快的救了回来,并且明令禁止这种行为的出现,防止她这边做, 他俩那边吃,最后剩下的还没两只手多。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的余光中看到一个物体正冲她急速飞来,她一偏头就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即将碰在她的脸上但来不及躲开,只能一抬手捂住半张脸紧闭双眼等待那东西的到来。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坚硬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笼罩着她。 陈镜娇张开半只眼,看到一只有力的胳膊挡在她面前,紫缎官袍衣袖纹着暗花,素雅大气。 “我乃大理寺少卿,见我如见大理寺。”晁珩低沉却又响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时镇住了这乱糟糟的场子,“事情未下定论,谁若造次,便是公然与我大理寺作对!” “去拿银针来。”晁珩眯起眼睛巡视四周,确定不会再发生刚才那种事后才将手臂放下,吩咐店里看傻了的伙计。 离开晁珩有意支起的保护圈,陈镜娇恍如隔世,但还是及时反应过来看到各个角落瘫坐的人,有些弓背趴着,有些哎呦哎呦的叫着,甚至还有些坐都坐不住差点倚在别人身上。 “快,去拿茶水,茶可解毒。”陈镜娇一边叮嘱观澜,一边扶着楼梯旁的扶手急匆匆地下楼。 “小姐!茶水来了!”不一会儿观澜便端着大碗大碗的茶赶来,陈镜娇忙接过来,轻柔的扶起那疼的直叫的孩童,“来喝一点就不会这么疼了”,那孩子疼的厉害,她哄了许久才哄着喝了进去。 孩子的娘急得手足无措话都快不会说了,但此时身边又没有大夫,陈镜娇说得就是她最近的希望,于是也只能听陈镜娇的话哄着自己孩子喝进去大碗的茶。 也不知道是起效真就这么快还是心理作用,那孩子喝完以后确实叫的声音都不是那么急促了,周围的人连忙抢夺观澜端来的茶碗,即便是没有腹痛呕吐的也要抢上那么一碗喝了治心病。 “等等!” 突然一声大叫制止了众人。 人群中那大叫的人即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目睽睽之中,他缓缓举起了一根细银针。 银针同体洁净,只有那银针尖头乌黑一点,然后就在所有人的注释下,那乌黑的一点迅速膨胀扩大蔓延。 “有毒。”那人也愣住了,先是喃喃着,随后逐渐大叫着:“真的有毒,真的有毒!”边说边跳起夺过身旁人端着的茶碗朝地上狠狠的摔过去—— “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俨然为这场闹剧添了一把柴。 本来还因为茶不够而犯愁的观澜跟红香不停的来往与一楼跟后厨之间,可当她端着刚泡好的茶回来时,这手里的茶不仅没人抢了,而且还推着她回去。 观澜无措的看着陈镜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等等!”陈镜娇厉色道,“古有《神农本草经》所言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得茶乃解。其一,毒不是我下的,其二茶叶解毒是事实,你们现在 分卷阅读70 可以不信我,但断然没有理由不信神农本草经!” 刚才那摔碎的茶碗简直就是崩断了她最后一根弦,摔的还是她挺喜欢的青瓷千峰翠色。 吵吵闹闹可以,丢东西也能接受,随便摔她的宝贝可不行。 “谁知道你说没说谎啊,万一我们这本来就没中毒的人,喝了你的茶,反而中毒更深了那岂不是正中下怀!”一人思量片刻后大声叱道。 陈镜娇一股气直顶脑门,抄起身旁还在愣神中的观澜手上的茶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口气仰头喝了进去。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即便这个时候,陈镜娇还是不忘拿干净手帕擦净嘴。 人在什么时候都要体面。 那人确实无话可说,但还是抬杠似的嘀咕:“万一你喝的跟我们喝的不一样呢。” 这次身边的人都有看不下去的了,皱眉道:“这就是你有些过分了,掌柜好歹是个姑娘家,你这样刁难她...”说道这里还偷偷瞥了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晁珩,“不就是跟大理寺少卿作对吗?”在那人身旁嘀嘀咕咕着。 果不其然,搬出这话,抬杠的人确实哑口无言。 实际上陈镜娇并没有撒谎,茶叶确实可以解毒。在现代医学认为,茶叶因其所含茶多酚、多糖和维生素C而具有加快体内有毒物质排泄的作用,但她这么说,估计是门口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至于三国华佗所言“苦茶久食益意”跟陶弘景之“久喝茶可以轻身换骨”,陈镜娇都怕这话说出来以后有人问她谁叫华佗谁是陶弘景,所以挑了个最有把握的神农。 “何人报官?” 伴随着这洪亮嗓音而来的还有陈镜娇眼余光中乌压压一片,循声看去,来了四五个官府的人,为首者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晁珩,恭敬做礼喊:“少卿。” 晁珩略一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被人打断。 “我报的官!这家茶肆恶意下毒,毒害我们!”说着话的人咬牙切齿,“我儿年幼,幸亏吃的少,要是吃多了岂不是还要穿肠烂肚!” “官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在众人的嚷嚷声,为首者一抬手让他们肃静,然后差下属去验毒。 “此事必有蹊跷,毒不是我下的。”陈镜娇说得斩钉截铁,事不是她做的,她绝不会承认。 为首者拿过下属递来的一根根银针,除了两个,其他无一不是针前乌黑,他似笑非笑:“小掌柜,万事都要讲证据的,还有说得声泪俱下的,都快给我感动了。” 陈镜娇仍没有任何退缩,语气仍然坚定:“我没有下毒。” 那人点点头,收好银针,“嗯嗯嗯,你没下毒,但这些事就不论我们管了,我信也没用,留着跟有用的人说吧。”说罢又一抬手,“押走。” 几个人马上围上来,陈镜娇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身后人的脚,重心不稳的向一旁坠落—— 温热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她单薄的后背贴在身后人坚硬的胸膛,甚至可以感觉到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此事确实有蹊跷,下毒者另有他人。” “少卿,你也是明白人,这店里出了事不抓掌柜,抓伙计吗?”那人挑眉道:“一世英名,你还年轻,可别糊涂了。” 话音刚落,为首者又说了一句“押走”,这次围上来的人让陈镜娇躲无可躲,但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害怕,不能牵连到晁珩。 于是她转身宽慰晁珩:“没关系。” 晁珩那双向来慵懒的眸此时无比认真,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等我。” 陈镜娇那股焦躁跟慌乱登时就烟消云散了,她笑了起来。 “好,我等你。” 晁珩不会骗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只是这么想着,纵使她并没有认识晁珩许多年,但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不会骗她。 在观澜等人的哭喊声,陈镜娇选择跟官府的人走。 “哭什么我这还没砍|头呢,等我回来。” 观澜吸吸鼻子,突然想起什么,没命的往上楼跑,“小姐你等等,我给你拿个袍子!” 陈镜娇看着观澜奔波的身影,突然觉得她来这里的一年多没有白费,最起码有观澜能如此真心对她。 所以她没等观澜拿了东西下来便跟着官府的人走了,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到了阴暗幽深的狱牢。 这里是将光隔绝的地带,当沉重的大门吱呀的在她身后缓慢合上时,一股铺天盖地的压抑让人心都跟着沉重了几分。 她被人交接,跟着狱卒走向牢狱的深处。 她真没想到还有这机会来参观古代牢狱,跟电视剧上演的其实大差不差,但不同的是,当她走过一扇扇狱门时,黑暗深处的人都窜动起来,像伺机而动的野兽。 铁链碰撞的声音真切在她耳边响起,阴冷潮湿的狱牢冻透了她身上的衣裳。 狱卒将她领到房间 分卷阅读71 内就走了,干脆利落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出乎陈镜娇的意料,这里的环境还不算太差,除了古怪的味道,估计是太久没见阳光再加上下雨的潮湿气息。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两盏油灯微灭的闪着光,这常年不见天日的狱牢就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小姑娘,你家里人这么厉害,为什么进来了?”嘶哑的声音冷不丁的从牢狱对面的黑暗一角传出,吓了陈镜娇一跳。 “什么?”她有点懵,什么叫她家里人这么厉害。 她低下头环视自己的衣装,没有东西啊,后背也没挂着牌子说她是谁谁谁家里几亩地啊。 黑暗中的人桀桀的笑出声,“你居然没发现,只有你没带枷锁吗,小姑娘你这连自己被照顾都不知道,确定自己还能再出去吗?” 听到这话,陈镜娇这才想起来,她一路上看到的人多半都带着锁链,只有她既没有被套上枷锁,也没有被押着进来,更像是... 来狱牢旅游的。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受了晁珩的恩,能有这么大能力的,除了晁珩,还有谁? 就连刚才官府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但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她攥紧拳,环顾四周密封坚硬的房间,而对面牢狱中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发现她这动作后让她别白费力气了。 陈镜娇灵光一现,找了处干草堆面对那人干脆坐了下来。 还找什么,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第36章 叁拾陆 “陈镜娇,有人找。”…… “哎老伯, 听你这么说,岂不是经常有这种不带镣铐被押送来的人?”陈镜娇直起腰,避免跟冰凉的墙面来个背对背拥抱。 这凉度, 靠着坐一宿先不说感冒不感冒, 但铁定凉气入体坏肚子。她一个都想枸杞泡水的养生人士,这较弱的小身板养了这么久可不能辛苦经营几十年, 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有些啊一看就是些达官贵族,那一身衣服光裁下来块布子就能买我们这些穷鬼一身。”老头嗤之以鼻道,说完还上下打量了她。 恰巧今天穿着亓清纨送的昂贵衣服的陈镜娇:...... 果不其然,对面牢狱传来“哼”一声。 “这些富家公子哥大小姐的,每次进来都得嚷嚷半天, 刚开始都厉害的不行了说什么‘给我等着’, 最后呢,还不都是得求着说‘我家里有钱, 你放我出去我给你几百两银子’, 结果呢?出去是出去咯”黑暗中的人扯着沙哑的嗓音但学的绘声绘色。 脚步声渐进,声音戛然而止,包括陈镜娇都在注视着牢狱门外发生的事。 巨大的叫嚷声快震碎了她的耳膜, “都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给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狗奴才都杀了!” 陈镜娇眼皮狠狠的跳了几下, 扭头望向老头,“这种吗?” 狱卒这种话听太多了, 压根没搭理这人,硬是把人推搡着丢进了牢里,旁边牢房里的人几乎是爬着窜到了铁牢前,撞出巨大的声响。 “放我出去,我家有很多很多钱, 你若是放我出去,我保你一家衣食无忧!” 那边看戏的老头等人把话说完,才幽幽的回复陈镜娇:“就这种。” “出去是出去咯,但是这有没几天就回来的,还有出去一趟回不来的。”老头在这里呆了很久,见过诸如这种的场面多的很,但每次都还是津津有味的看。 说完还故意看向陈镜娇,故意吓唬她,但陈镜娇却对此没什么反应,反而问他是不是在这里呆了很久,怎么知道这么多。老头有点惊讶,“你这小妮子不害怕?” “害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更何况,我没钱。”陈镜娇说的直白,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才没那么多钱保证他们跟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我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就不错了。” 老头听后来了兴致,本来瘫坐在干草堆中,听到这话直起了身,“那你为什么进来?” “被污蔑呗,我开的店铺里有人偷偷下毒,官府的人来了验出毒后就把我带走了呗。”陈镜娇说的无所谓,还耸耸肩,完全不像一个因为污蔑而沦落到狱牢焦急的人。 因为她知道,这里有太多人都是这样,如果她也是如此,反而不会吸引老头的注意力,因此只能强装着无所谓的模样迷惑人心。 老头的话里带着些许唏嘘,“那真是可惜咯,我看你还挺年轻的,好好的个小妮子。”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进来的。”陈镜娇抬起眼皮望向老头的方向,随意的问,仿佛就是问家常的口吻。 老头粗重的气从鼻子哼出,像耕田上的老牛。 “说出来都怕你这小妮子害怕,”老头伸出干枯带着污垢的三根手指,“我当年可是杀了三个人,进了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陈镜娇听后内心确实震撼到了,她生于和平法制年代,这种事情在身边基本没发生过,但一命 分卷阅读72 抵一命的道理自古就有,这老头断然没有杀了人还呆在这里的理由。 “为何杀人?”陈镜娇反问道。 老头哼笑,“因为他们该死。” “让我猜猜,因为他们该死,官府的道义你不能接受,所以你便用你的道义进行了审判,有人觉得你做的对,有人觉得你做的不对,迟迟不下定论所以把你押在这里判处无期徒刑了?” 陈镜娇说的这么一连串的专业术语,老头听不懂,但还是明白了陈镜娇话中的意思,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看起来单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你认识我?”老头问。 “不认识。”陈镜娇没骗他,她确实不认识这个老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平常电视剧就这么演的,她大胆猜测并且还恰好猜中了而已。 “你不怕出不去吗?”老头显然不信,但是陈镜娇既然不说,他也不逼问,倒是转移话题问她不担心吗,因为陈镜娇这种淡定的人确实不多。 陈镜娇伸手捞起身旁干枯的稻草随意捻着,“不怕。”因为她相信,晁珩会带她出去的。 事实上不止有晁珩,店里所有的伙计包括受过陈镜娇恩惠的人听到这件事后都纷纷来茶肆想要看看是否有自己能出上力的地方。 而从事发到夜幕降临,晁珩一口东西没吃甚至一滴水都没喝,细致的将前楼上上下下各处角落检查了遍。 “可有人去过后院?” 阿周仔细想着,确实没有,摇摇头,“没有,这是经我眼的,后院闲人不得乱进,而且我一直在后院,因为前面点心总归不够,所以有伙计来拿,我就将东西递给他们,忙的很,但我确信没有任何除了伙计以外的人来过。” 晁珩颦眉,让所有人伸出手来,观澜帮忙挨个检查指缝,确定没有人有残留的毒痕迹。 “见谅。”晁珩向所有人歉意点头。 观澜红肿着眼睛,她是第一个自愿出来接受检查的,虽然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被怀疑,“少卿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小姐好,只要能救出我家小姐,怎么样都行。” 晁珩安抚着观澜:“放心,我会把她完完整整带回来。” 排除店里有内鬼的可能性,那只能是有人趁机洒在糕点上了,但今日白天人来人往,想要从这里找出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晁珩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开天眼似的直接在几百人乃至千人中揪出来可疑人士。 想到这里他就开始烦躁起来,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楼上文墨雅间中了。 巨大的泼墨山水画借着明亮的月光呈现在他面前,有白日没有的诗意。 从窗外可以看到京城万家灯火的一角。 辛劳一天的人回到家中同家人嬉笑着吃着饭,然而这处的他跟店中所有的伙计都沉浸在压抑的氛围中。 他缓步走到高案桌前,走路带起的风掀动宣纸,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笔是上好的狼毫笔,笔搁是和田玉籽料雕出来的,光滑温凉。 陈镜娇带他来时没来得及好好看这里,现在倒是想要仔仔细细将这里每一处,甚至木椅上的雕文都像看个清楚。 良久,晁珩一咬牙,一敛衣袍下了楼。 观澜注视着急匆匆的晁珩,以为是发现了什么连忙凑上去。 “她的外袍呢,夜里牢狱凉,她身子弱受不住,我去给她送个衣服。” 观澜愣住,马上反应过来让晁珩等等,过不了多长时间拿着简单的食盒急匆匆地出来,“小姐都快一天没吃饭了肯定饿了,我给小姐做了碗面。”说起来,这面是茄子打卤面,还是陈镜娇教给她的呢。 想到这,观澜红肿的眼睛就又泛起了泪,她狠狠的用袖子抹去泪珠,小跑着上楼将陈镜娇的外袍递给晁珩。 “辛苦你。”晁珩接过后对观澜说。 观澜不能跟晁珩走,茶肆这里不能没有人看着,陈镜娇不在,观澜要帮陈镜娇守住这里。 观澜也明白,吸吸鼻子,“少卿你快去吧,我家小姐该饿了。” 陈镜娇一日三餐吃的很准时规律,到了时间一定会吃饭,即便没有太多时间,也会随便吃点东西,但绝对不会不吃。 所以养成了到点就会饿的习惯。 盯着牢狱冰冷天花板的陈镜娇此时正陷入沉思,为什么自己消化这么好,但凡消化慢一点都不至于饿的她没劲,而且这个破地方还真的很冷,越饿越冷,越冷越饿,这就是个死循环。 啊,要是天上掉下个吃的就好了。 吃什么呢?好像好久没吃汉堡跟意大利面了。 她闭着眼睛幻想着自己拿着冷掉的汉堡跟意大利面放进微波炉里热那么一会儿,至于为什么是冷掉的,因为这个地方太冷了,要她幻想火锅还真幻想不出来。 叮,微波炉好了。 “铛铛铛。” 重物敲打铁门的声音戳破了她的幻梦,“陈镜娇,有人找。” 狱卒冷漠的说着,掏出了钥匙将面前的大门打开,示意跟 分卷阅读73 来的人进去。 还沉浸在食物中的陈镜娇看清来人后,感动的差点流泪。在她眼中,晁珩犹如天神一般带着食盒跟衣服降临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宽大又温暖的外袍便被搭在自己身上,晁珩半跪在她面前替她将袍子系好,他身上还带着秋夜的凉意,她只感受了一秒钟便被外袍隔离开来。 “饿了吧,先吃点饭。”晁珩将食盒打开,拿出那碗刚做出来还热气腾腾的面,又递给她块干净的帕子擦手。 向来都是照顾别人的陈镜娇被照顾的这么妥帖,一时有点不太适应,接过面碗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晁珩冰凉的指尖,心也跟着缩了一下。 第37章 叁拾柒 “抱歉,我来晚了。”…… 晁珩打开木窗, 借着月光望向后院。 波光粼粼的湖面隐约还能看到鱼群在荷花中栖息,他捻了块糕点抛进湖水中,犹如惊雷乍起, 鱼群四散开来。 后院的水井他已经检查过了, 没有毒,而湖中的鱼群既然还能生龙活虎的游动, 那么就说明湖水也没有问题。他回来时, 下属前来报告,白日里中毒的人现下都好很多了,应该是多亏了陈镜娇那几碗茶。 “少卿,吃点东西吧,你也忙活这么久了, 若是你都倒下了那就更没有人能救出我家小姐了。”观澜端着新做的还热乎着的饭菜送到晁珩面前。 晁珩坐在案桌前, 食指关节处抵在太阳穴处看着端来的饭菜,竟然没有一点食欲, 他本想挥手让观澜拿下去, 但扫到观澜红肿的眼睛时还是忍住没说,只让她放在一边。 低落的观澜完全没了以往的活泼劲,把东西放下就要转身走, 没兴趣也没心情去顾的上别的。 “放心, 即便没有我,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晁珩说, “不要小看你家小姐。” 晁珩有理由相信陈镜娇,她总是让他意想不到。 这么想着,晁珩就坐不住了,在屋里溜达了一圈还是决定从头开始重新寻找线索,如果假设不是投毒, 那还会有什么可能。 四下皆静,鱼群被晁珩的走动声惊动而游散,纸灯笼的光打在荷花叶上,却照不清荷花叶的纹理。 从最没有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情况来说,以及凭借晁珩多年来的直觉,他推开了后厨的木门。 出乎他意料,后厨意外的干净整洁,完全不像经过一场开业大战的样子,看得出来这里的人都很仔细。他提着灯缓慢而仔细的绕着整个后厨,每一寸都不放过。 半软不硬的物体硌到薄鞋底,让他停下了脚步,缓缓退后半步。 鹊安静的栖在枝头上,突然被一声巨大的推门声下的扑啦啦拍着翅膀慌乱飞走。 “今天跟昨天是谁买的食材?”晁珩大步流星从后厨奔向前楼,看到他的到来,整个一楼的人都纷纷站起身来等待晁珩的发现。 阿周被晁珩这模样吓得抖了一下,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是我...怎么了?” 晁珩掌心向上伸展开来,一颗墨色似石子的东西静静躺在那里。 “这...我买的东西里掺着石头了?”阿周左看右看盯了半天都没看出来个门道,而旁边的红香凑过来也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这更像是炒过的茶叶。” “是麦仙翁的种子。”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帐房先生思索半天开口道,“这东西时常被当作杂草,除了根茎,种子也有毒。” 晁珩点头,跟来汇报的下属说了几句话,末了趁着那下属要离开的功夫叫住他:“告诉长金泽,上班了。” 远方在家中趁晁珩不在而享受提前下班所以去酒楼准备美滋滋喝上一顿的长金泽此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我在面粉堆旁寻到的,麦仙翁的种子若是大量食用则会导致腹痛、呕吐、腹泻或引发眩晕跟低烧、严重者伴随剧烈疼痛跟行动困难,甚至昏迷或死亡。”晁珩说。 阿周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骨,声音都大了起来,“我知道了!因为掌柜说东西都要是新鲜的现做的,所以我连面粉都去买的新的,本来还想着买点麦子回来自己磨,但是量实在是太大了,问了好几家磨坊都没办法短时间内磨出来,只有一家能磨出来。” “对,我本来还不信,结果那家的伙计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家是方圆十几里磨粉最快的,我想着就算他们到了约定的时间做不出来,那也不打紧,还有之前没用完的面粉呢。”阿周越想越觉得那家磨坊不对劲,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以前就连隔壁黄狗黑狗打架你都得跟我说,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了?”帐房先生也很疑惑,偏偏问题的关键又出现在这一环。 阿周吞吞吐吐道:“这不是在这事之前你恰好不让我跟你说废话了嘛,我那天生气...我就故意没说,我寻思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之前店里的面粉也有是去磨坊里磨出来的。”越说声音越小,气的帐房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行了,看好后院,别让什 分卷阅读74 么人混进去,我要回一趟大理寺。”晁珩说,“面粉堆也别动。” 他疾步走回大理寺,速度之快掀起一阵风。 而牢狱那边的陈镜娇跟老头聊的正欢,一夜未眠。老头仿佛是遇见了知音,前不久还看不起陈镜娇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现在带着干草堆挪到铁栏前恨不得扒开这碍事的栏杆。 两人聊着聊着就被狱卒不耐烦的脚步声打断,纷纷侧头去看。 倒霉的狱卒今天很烦,非常烦,因为陈镜娇从进了这个地方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他就为她奔波三次了,第一次是带进来,第二次是带大理寺少卿。 现在他一手提着钥匙,一手拿着刚接到上面传的还热乎着的令,要去把陈镜娇放出来。 “哎我说兄弟,你们这这么阴冷潮湿的,不怕关节疼吗?” 狱卒黑着脸,他现在何止关节疼,脑仁还疼,从这人进来以后他就没休息好,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过去的,生怕他坐在那儿睡着似的。 他甚至想不出来,陈镜娇一个一看就是什么哪家的千金,居然能跟旁边的死囚唠个一宿不带着停的。 他要是有点脾气,肯定不理长金泽,但是看在长金泽那身红袍官服上,还是敷衍的说道:“不怕,但是我怕睡眠不够猝死。” 长金泽闻言反而安慰狱卒,“没事!兄弟,我大理寺的,几年都没睡过好觉呢,上头嚎一句我就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我还记得有一次天下大雪,我还披着外套在大理寺冻得直流鼻涕呢,我们大理寺向来都是:有急案子,天上下刀子也得回去。” 狱卒:......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大理寺有多压榨劳动力,他只想把这几尊大神请出去以后暖暖和和的回去打个盹歇会。 这里面的人没一个正常人。 大老远陈镜娇听着长金泽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隔壁的老头看她侧头去看牢外,然后拍拍身上的浮土起身,知道陈镜娇这是要出去了,在狱卒不耐烦的打开牢门,陈镜娇优雅的走出后,叫住了她。 “妮子,往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去西市三坊拐角处的铺子,那是我阿弟的摊子,你只需同他说老鬼来寻,他就明白了。”老头声音沙哑,显然是滔滔不绝说了一宿的战果。 长金泽就当自己没听到,又是拍拍衣服又是整理衣襟的,甚至还伸手给本就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挠松了几根下来,简称没事给自己找事。 这东西可不能听,不过好在狱卒已经走远,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只要他装成一个聋子,他们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多谢前辈。”陈镜娇走之前向已经回归黑暗的老头恭敬一福礼,“这恩惠晚辈牢记在心。” “晁珩让我来接你,他过不来了。”长金泽边走边跟陈镜娇解释,晁珩不仅一宿没睡,还带着他半宿没睡,本来说好是晁珩来接陈镜娇,结果事出反常,刑部找上了门,晁珩不得不去。 “刑部?”陈镜娇敏锐的蹙眉。 长金泽耸肩,“不然你怎么出来的,晁珩拿着证据大清早还没等人家开门就站在门口了。” 实际上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各自独立,晁珩这次做的有些过火,逾矩了。 至于这个,长金泽没有告诉陈镜娇。这东西他说出来反而没有意思了,陈镜娇聪慧,如果真有心,这事是藏不住的,若没有这心,他说破了嘴皮也没用。 牢狱大门大开时,陈镜娇因为不适应光线,不由得用袖子盖住眼睛,防止刺痛了眼。 黑暗褪去,明亮的光晃的她看不清,足足缓了好几秒才缓回这股劲,面前的人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人一身干净的紫缎官袍,发高束起,一身凛冽的气质让她差点没认出来是谁。五官还是那副五官,只是眼底明显的乌青证明了他的疲惫。 “奇了怪了,你不是说你赶不回来了吗?”长金泽看清来人后也有些惊讶,不是假的,因为大理寺跟刑部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这段距离绝对不够晁珩走个来回。 “你...”长金泽挑眉,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晁珩给了长金泽一个眼神,长金泽没多说,借口自己还有事先回大理寺,路过晁珩时在他耳边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提醒晁珩:别太过了,上面成天盯着呢。 晁珩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反而是偏头看向面前还呆着的陈镜娇。 “抱歉,我来晚了。”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替陈镜娇理平衣袍的褶皱,声音温柔似三月春风。 第38章 叁拾捌 “娇娇,小心那些当官的!”…… 晁珩是临近傍晚才回茶肆的, 陈镜娇在这之间经历了各个伙计的轮流问候安慰,尤其是观澜。 甚至连亓清纨都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风声前来慰问她。 “不是撒的砒|霜,是麦仙翁的种子, 你店里伙计去买的新鲜磨出来的面粉, 里面掺着麦仙翁磨成的粉,应该是后加进去的, 不是跟面粉一起 分卷阅读75 磨的, 所以有一个半个没磨碎混了进去。”长金泽跟晁珩一起来的,他替晁珩为陈镜娇解释说。 因为就连陈镜娇都看了出来晁珩那身遮不住的疲惫感。 长金泽自然就担任起解释的任务。 “你这福气确实不小,小陈掌柜,要不是这磨坊的人粗心,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面粉里混着什么。”长金泽还不忘调侃一下。 晁珩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坐姿。 长金泽噤声。 “人在刑部审讯, 我倒要看看刑部要给我审个什么花出来。”晁珩曲起腿, 左臂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敢拿破理由搪塞我。” 陈镜娇目不斜视, 替晁珩斟满面前的茶碗, 晁珩这熟悉的坐姿又出现了,第一次见他就是这放荡不羁的坐姿了,好久没见过了, 看起来晁珩今天确实心情不太一样。 “怎么, 你还想让刑部都听你的?”长金泽皱眉,“可给我省省心吧少卿大人, 知道你是狄仁杰再世,你再怎么狄仁杰再世也得听朝廷的。” 陈镜娇偷偷看了晁珩一眼,没有什么动作,居然没在意长金泽的话,奇了怪了。 “怎么, 不会是因为说是嫉妒我茶肆日益红火,看不过去,恰好碰见我家点心师傅去采购食材,就暗中下毒了?”陈镜娇自己说出这话都忍不住笑,这也太梦幻了。 结果她说完这话,长金泽跟晁珩没一个出声的。 这什么魔幻场景,陈镜娇风中凌乱。 她自以为做事就很低调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扎眼,引来各种乱事琐事。 “这...”陈镜娇尴尬的扯起嘴角,“这还不如说谁看不惯我要在背后搞我呢。” 长金泽跟晁珩还没出声。 她狂喝两杯茶平复心绪,扶着额角,穿越来后第一次感觉到心情复杂。 如果是刚开业有人不相信她来砸场子就算了,中间还出了手札被盗这档子事,陈镜娇觉得血压直线上升,她是修茶道不是修佛的,还达不到无欲无求四大皆空,什么都不在乎的境界。 自从她接受身世,决心避开那些纷杂争斗后就一门心思扑在茶肆上,没想到是她错了。 “没关系,不必担心,我派人盯的刑部那边,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晁珩这话说完,长金泽敏锐的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陈镜娇摆摆手,好像有点接受不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我没在担心,我就是突然想不明白。” 我待人良善,何以至此。 她之所以修习茶道,就是想要剔除一身的浮躁跟戾气,平静行于万千红尘洪流之中。 其实她之前是比较急躁的,脾气也不太好,曾经因为静不下心惹怒自己的师傅,甘愿坐在茶室一夜自省。 过刚者易折这种简单的道理,陈镜娇却是用了许多年才明白接受的。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陈镜娇喃喃道,“倒是被人三番两次欺负了。” 她拿起茶碗,虎口卡在碗口,轻轻转动茶碗,看那茶水的波纹缓慢的摇动着。 长金泽看陈镜娇这陷入沉思的模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向晁珩投去求助且欣慰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解决。 晁珩哪里懂姑娘家的心思,他大半辈子接触的最多的姑娘家心思就是在各式各样的案卷上,其中最多的就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这种。 他坐直了身子,张了张嘴。 不行,这么说不合适。 然后他又换了个坐姿,喝了口茶。 不行,这么说她又会误会的吧。 长金泽眼睁睁看着无所不能的大理寺少卿扭着换了个好几个姿势,那句‘你身上是长了什么让你坐着不舒服的东西吗’生生烂在肚子里。 然后这次没等晁珩继续换姿势,陈镜娇就替两人解决了这个尴尬的场面,“多谢两位提醒,我知道了,今天的事也是麻烦你们了,这我又欠了你们个不小的人情。” 晁珩愣了一下,刚才陈镜娇抬起头的一瞬间,他觉得她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面前的陈镜娇明明就是那个人,但是他总觉得不太一样了。 “以后,有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必当倾尽全力。”陈镜娇大方一笑道,说的直白又真诚,她是真的很感激晁珩跟长金泽。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能有人为她做到这地步。 “不要太谢我,要谢就谢他吧,我就是一帮忙的。”长金泽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冲着晁珩努努下巴,顺便眼神暗示: 我多敬业,记得犒劳一下我。 晁珩沉默半晌,他想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果对象是她,他愿意。 晁珩刚一开口。 “娇娇!” 惊天的呼喊声盖过了晁珩的声音,三人循声望去,看到急匆匆地赶来的一个中年男子,神态之着急,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飞,就连店里的伙计看了都得给来人让让位置,别挡着他起飞。 分卷阅读76 “娇娇,都怪爹不好,爹忙的没头没尾,才知道你出事了,你可受了什么伤?”陈天昂赶来的速度太快,眼中只有自己的女儿,甚至上前扒拉了一下陈镜娇身边的人,拉起女儿的手仔细的检查。 被扒拉开的无辜长金泽目瞪口呆,看看陈镜娇再看看陈天昂,末了还得看看晁珩,再次眼神暗示: 这什么情况? 先不说这两个人为什么只扒拉他一个。 晁珩看到陈天昂的第一秒就站起来了,此时又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陈天昂自然扒拉不到他,而单纯的长金泽就没这个小心眼了。 再三确认女儿确实没问题后的陈天昂终于注意到旁边两个人了。 他看着面前这俩一个穿紫袍,一个穿绯袍的,那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 长金泽心中默念:还会变脸,厉害。 “你们...” 没等陈天昂问,陈镜娇就赶在之前将大体经过简单的叙说了一边,尤其在晁珩跟长金泽的部分加重了语气。 “爹,具体的事我单独同你说。”陈镜娇知道陈天昂不喜欢当官的,还是年轻的当官的,于是先下手为强让陈天昂无话可说。 识时务的晁珩本来想就此跟长金泽告辞,但陈镜娇知道两人为自己忙碌许久应该也没好好吃顿饭,于是将两人留了下来,嘱咐厨子多做点饭送到雅间。 陈镜娇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告诉了陈天昂后,陈天昂难得的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还真是他们救了你。” 陈镜娇抿着嘴无话可说,好像事情的重点不在这里。 “难道关键不是我这茶肆开了才一年,就遇见这么多事吗?”陈镜娇说,“爹,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她承认,她阴谋论了。 自从那次从陈家回来以后,她就发现陈家的明争暗斗跟水深火热了。 但她没有证据,也不熟悉陈家的事,只能从陈父的口中搜寻可用的信息。 “娇娇,要我说,这茶肆不开也罢,你看你遭这么多罪,爹都舍不得你。”陈天昂拉起陈镜娇的手安慰着说,“你若是真想开个什么店,何苦自己在这里遭罪呢,偶尔来看看就是,你一样是掌柜。” 陈镜娇却坚定的一字一句道:“爹爹,这是我的梦想。” 她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将这个茶肆开下去,将她所知道的茶文化,尽她最大的可能传扬下去。 陈天昂看自己拗不过陈镜娇,只能摇头叹气,“好吧,你实在想开着这茶肆那就开着,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爹说,不要自己硬抗。” 陈镜娇笑道知道了,两人唠了些家常,陈天昂就要因为还有其他要紧事情就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陈镜娇。 “娇娇,小心那些当官的!” 陈镜娇赔着笑送走了陈天昂后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陈天昂知道这件事后是这种反应,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陈镜娇抵住下巴思考了一顿,看来只能靠自己了。但是她从来到这里就一门心思扑在店铺上面,根本没有什么雷霆手段跟势力。 夕阳沉沉的坠到远山下,夜幕降临,对面的店家挂起了灯笼,看到她站在门外本想打个招呼,但想起陈镜娇这几天的遭遇后噎住,尴尬的扭头回了自己店里。 陈镜娇没在意,反正也不差这一个。 突然灵光一现,她突然想起来她没有势力,但是好像原身有啊! 不过想起原身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背后的利益集团,陈镜娇再次陷入沉思,这要是真动了,估计就扯不清了。 所以她决定暂且将这事搁一搁,毕竟雅间上面还有人呢。 当她轻轻拉开雅间的木门,看到的确实这么一个场面: 长金泽对她比着“嘘”的手势,指指身旁。 陈镜娇顺着目光望去,看到晁珩支着头,紧闭双眼。 第39章 叁拾玖 天山白 窗外云压得很低。 长金泽指指身旁的晁珩, 又指指自己,食指跟中指比出两腿行走的动作,示意自己要先走了, 还体贴的为两人轻轻的拉上了门。 陈镜娇经历了这几天的奔波, 心里总绷着一根弦,在事情即将落定的时候反而突然一股脑的松了下来, 疲惫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秋夜渐凉, 她动作轻柔的将木窗合上,怕晁珩睡得沉了被风吹着受了凉。 晁珩睡得确实很沉,陈镜娇从他身边绕过去关了窗又坐了回来,他眼皮都没动一下。 隐藏颜控陈镜娇打早就想好好看看晁珩了,奈何平日里总不敢大大方方的看, 怕多看几眼被发现, 现在趁着人睡了就跟做贼似的盯着晁珩猛看。 从很早之前她就注意到晁珩微微上翘的眼尾,猜测他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 这双眼睛的主人在醒着的时候, 总是慵懒的, 但仔细看去又不是那个味儿,而是带着凛冽跟淡淡的审视的,严肃起来 分卷阅读77 让人无所遁形。 她托着下巴, 盯着晁珩慢慢走神。 这么久了, 她以为自己活得通透,自以为是的解决, 想当然的认为,以为事情现在避开了就是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这背后是晁珩在为她默默收拾烂摊子,绿意也好,林盛铎也罢,再加上现在的事。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替晁珩委屈。 木桌上摆着的玉貔貅朝向她,静静的看着。 她将玉貔貅握在手里,感受着冰凉的硬物感。玉貔貅雕的栩栩如生,机灵精巧,好像真的在同她对视。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值得吗?累成这个样子,甚至为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陈镜娇眼睛发涩,再一眨,就模糊了眼眶。 她赶紧将玉貔貅放下,收回手捂住双眼,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怎么这么脆弱,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让她心烦意乱的麻烦糟糕事,怎么今天这情绪就跟开闸的洪水一样憋都憋不住了呢,真丢人。 她趁机用袖子擦干眼眶中的泪,深吸一口气等心绪逐渐平复。 还不能这么脆弱,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等着她。陈镜娇这么想着,还在庆幸幸亏不是在伙计们面前这样,不然她一个掌柜都这样了,伙计岂不是看了以后更担心害怕了。 她用手撑着案桌,轻轻站起来,突然感到袖口处一股轻柔的力量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她顺着看去,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往上看去却没有任何预兆的同那双眸子撞在一起,心骤然漏了一拍。 那双慵懒的眸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盛着秋夜的风,揉到她的心里。 “怎么哭了。”晁珩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也有点哑。 陈镜娇脸一红,试图狡辩“我没哭。” “撒谎。”晁珩眼神下移到她的袖子上,那块被泪迹加深颜色的地方赫然揭穿了她,“哭鼻子。” 晁珩哄孩子口吻,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突然伤感一下而已,人也需要释放一下的嘛。”陈镜娇故意说的轻快,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晁珩却仍旧直直的看着她,明摆着不信。 陈镜娇装不下去了,瘪瘪嘴,“我就是觉得替你委屈,摊上这么多事。”长金泽明着暗着提示晁珩,陈镜娇也不傻,在这个时代逾矩是最致命的。 晁珩甚至在刑部安插了暗线。她现在相信晁珩并不是狄仁杰在世但是只会破案的大理寺少卿了,看向晁珩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诡秘的敬畏。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又是伤感又是笑突然又严肃的看着自己几种人类情绪轮着变,这事轮到谁身上,谁都能懵一会儿,特别是平常脑子转的飞快但因为刚刚睡醒又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脑子转的不仅比平常慢还卡顿的少卿大人。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委屈什么,不委屈。” 陈镜娇莞尔一笑,“放心,以后肯定不委屈。”没头没尾的话让晁珩更懵了,她没给晁珩反应的机会,告诉晁珩等自己一会儿,去下面端着茶上来。 “夜都要深了,就不给你泡太浓的茶水了,喝点天山白吧。”陈镜娇左手扶住散下来的袖子,将茶具干脆利索的摆在桌上。 天山白芽尖如剑,外形润绿披毫,青翠鲜明,悬在清澈黄绿的茶汤中徐沉徐升。 “这种白茶娇贵的很,有本书曾经说,白茶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林崖之间,偶然生出,虽非人力所可致。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所造止于二三胯而已。[1]芽英不多又尤难蒸焙,若是汤火一失则变常品。故所谓‘须制造精微,运度得宜,则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无与伦也’。” 宋徽宗独爱白茶,还在《大观茶论·采择》中对采摘都做了严格的要求,撷茶以黎明,见日则止。用爪断芽,不以指揉,虑气汗熏渍,茶不鲜洁。故茶工多以新汲水自随,得芽则投诸水。 以前的陈镜娇觉得白茶娇贵,但仔细一想,好像所有的茶叶都很娇贵,每一芽叶都须得用心,每一环节若疏漏,或稍微有私心杂念,便功亏一篑。 不自觉地,她翘起了嘴角。 看来她是没办法真正的心无杂念,钻研茶道了,起码现在短时间内不行了,也不知道若是让她师父知道了,是不是又得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了。 “来尝尝。” 陈镜娇将茶碗端给面前的晁珩,看着他优雅的品茗。 天山白滋味鲜爽甘醇,水中香馥郁,瞥眼望去还可看到沉浮的嫩绿而又明亮的叶,这种不浓但鲜爽的茶,用来稍稍提神最好。 两人在楼上静静的喝茶,楼下复返的长金泽黑着脸急匆匆的回来,不看氛围并且不想看氛围的哗啦一下拉开木门。 “轻点拉,拉坏了我还得重新找人做呢。”陈镜娇心疼地望着自己精心挑选,木匠费心打造的木门。 “别喝茶了,刑部那边出事了。”长金泽觉得这事是越来越复杂了,“抓到的人一直坚称是他自己的问题,刑部发现供 分卷阅读78 词有矛盾,再一逼问,你猜怎么?” 长金泽压根没给两人猜想怎么的机会,“呵!要咬舌自尽。”说罢还不忘嘲讽一句“我都要以为是死士了。” 晁珩脸一黑,“人呢。” “还好刑部的人眼疾手快,看惯了这种场面,给他下巴卸下来了,但是刑部明面说是结案,实际上是不接这案子了,丢到大理寺了”长金泽说,“这次好了,案子直接到大理寺了,你也不用转八百个弯了。” 晁珩点头,跟陈镜娇说了几句后马上进入状态,急匆匆地带着长金泽回了大理寺。 陈镜娇沉默半晌,突然发现桌上的茶早已凉透,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叫观澜上来帮她收拾一下,自己下去收拾店面准备打烊。 她心不在焉的收拾东西,连身旁有人经过都没注意,还是帐房先生看到后提醒一句“老人家,我们店已经要打烊了”才反应过来。 老丈一身朴素的衣裳,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但依然是丢进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可那身气质却并非常人所能企及,要是换做从前,陈镜娇还能将老丈请进来一叙,但她今天真的太累了,实在是没精力去应付。 “前辈,实在对不住,店已经打烊了,而且天色不早了,您若是真想喝,赶明我为您留个楼上雅间,您看怎样?”陈镜娇温柔的说,就等着面前的人点头。 然后老丈一挥手,陈镜娇心里一轻,有种偷懒得逞的小兴奋。 “我就想今天喝。” 陈镜娇:...... 观澜还想再劝,但陈镜娇却将观澜拦下,反倒是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喝的茶味,“既然前辈想喝,那晚辈为前辈沏上一壶,观澜,去拿套茶具来。” 她这店刚出这档子事,还有人能过来喝茶,已经是万幸,若是再赶,就不好看了。 “那就普洱茶吧。”素衣老人就在大厅挑了个合眼的位置坐下了,“也不用上去了,人老了腿脚不便,一楼就行。” 观澜在一旁腹诽:刚才你一溜烟溜进来可没见着腿脚不便。 陈镜娇煮水,沏茶,一气呵成,虽然拖着疲惫的身躯恨不得就地坐下瘫成烂泥,但手下动作仍然没有一点敷衍。 这老丈只说喝普洱茶,她也没多问,选了普洱青茶这种轻发酵茶,做青后的普洱青茶绿叶红镶边,好看的紧,这也是她之所以挑这个理由。 谁挑东西不会挑着好看的来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陈镜娇笑眯眯将茶碗摆在老丈面前。 然后她的笑伴随着素衣老人的动作,逐渐凝固下来。 品饮普洱茶须趁热闻香,举杯鼻前,此时即可感受陈味芳香如泉涌扑鼻而来。 恰巧,面前的人动作娴熟将茶碗举起,犹如平常,没有任何的突兀,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似的。 嚯,行家啊。 素衣老人啜饮入口,等茶汤于喉舌间略作停留,感受茶汤穿透牙缝、沁渗齿龈。 陈镜娇收起刚才的随意,开始认真打量着面前穿着普通的素衣老人。 不太对劲。 第40章 肆拾 “你茶心不正。”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秉持这个概念的陈镜娇眯眼从容笑道:“前辈觉得如何?” 老丈安静的喝茶没吱声,陈镜娇也不着急,就等他慢慢喝完这一口, 直至这一盏都见底, 老丈才慢悠悠缓缓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观澜在一旁一口气差点没顶上来,这人分明就是听到了还装没听到! 陈镜娇却不恼, 脸上的笑意不淡反重, 又耐心的问一遍:“前辈觉得这盏茶如何?” 老丈抬了抬眼皮瞄她一眼,“什么如何?” 观澜脸都要臭了,奈何自家小姐还在笑,就跟没听到这话似的,自己也不好发作, 更不能甩下脸给客人看, 毕竟她只是一个仆从,只能轻轻捏着她家小姐的衣角摇了摇。 小姐, 他根本就是想为难你啊! 陈镜娇再问:“我的意思是, 前辈觉得这盏茶味道如何?可还合心意?” 老丈这才幽幽开口,“茶不错,是好茶。” 观澜在一旁偷偷瘪嘴, 可不是好茶吗, 她家小姐从来不会拿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来糊弄客人,还算这老头实诚, 看来也就是人性格不太好而已。 “但泡茶之人配不上这等好茶。” 观澜感觉脑袋里这根弦“嘣”一声断掉了,撸起袖子就要抄家伙上去评评理,什么叫茶是好茶但是泡茶的人配不上这好茶,这不摆明了在说她家小姐吗,这跟指着鼻子骂人有什么区别。 陈镜娇眼疾手快拉住观澜, 后者气的满眼通红看着她,意思是:小姐你怎么还拦着我,我今天就要替□□道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头。 陈镜娇摇摇头,观澜只能憋下这口恶气退到她身后,还不忘恶狠狠盯着面前的人,警告他不许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气她家小姐。 分卷阅读79 她家小姐这几天本来就够糟心的了,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想要打烊,好心接待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要讽刺人又算哪回事? “前辈觉得,是哪里配不上呢?”陈镜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跟恼羞成怒,依然冷静的问。 老丈伸手为自己斟满一壶,“哪里都配不上,空有一身的好本领。” 陈镜娇听到这话愣住,这话说的复杂又矛盾,什么叫哪里都配不上但是又空有一身的好本领?这究竟是在骂她还是在夸她。 “此话怎讲。” 此时被泡柔软的茶芽完完全全伸展开来,被热水一冲,挣扎着不满的起身,旋在汤面尔后又不甘心的沉于碗底。 “你茶心不正。种茶采茶泡茶,心心相同,才是好茶,可你却并非与他们心意相通,所以我才说你空有一身好本领。”老丈眯起眼,“刚才我说那些话生气吗,说实话,不要糊弄我,别以为我岁数大了就是老糊涂。” 观澜刚想说,别以为我家小姐能这么简单的回答你。 “生气。” 观澜:......? 她震惊的看着陈镜娇,没想到后者竟然是从未见过的认真神色,显然是半点假话都没说,她不可置信的怀疑自己,这真是她家小姐吗?她家小姐不是除了原则上的问题,其他的事都不会生气发作吗,她这么久就没见过陈镜娇跟谁红过脸争吵。 老头呵呵呵的笑出声,“这就对了。” 观澜被两个人的一来一往的话中弄的糊涂,陷入混沌之中,这边又是什么情况?这老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茶心,是真正的心意相通,而你却是在强迫自己心意相通,压抑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老丈反手也为陈镜娇面前的茶杯斟满,“怒则怒,哀则哀,鸣即鸣。” “通透是心如止水,无法释怀的事强迫自己释怀就是愚钝。就像这茶,热茶温水泡,会合适吗?”他平淡开口道。 “就连你身后的仆都知道争辩,你又在忍什么。”他没给陈镜娇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到:“若是我说你没有任何一处手艺的话对就算了,明摆着不对的东西,你在等我后悔吗?” “认定你不行的人不会突然醒悟后悔。”他举起茶盏轻轻吹着热气,“你笑着打他一巴掌,他知道疼了,可能就醒悟后悔了。” 陈镜娇沉默着,看着茶碗中沉底的叶,没有一丝的浮动。 老丈抬眼看她,发现后者陷入深思,知道还差点火候。 “学茶道,不是学佛,没让你四大皆空六根清净遁入空门,你在这红尘一刻,就得顺应他一刻。”老丈说,“强迫自己挨着,没用,真想看透,到了时候自然就看透了。” “人是私欲的结合体,有所求,才不至于被人畏惧,畏惧的人多了,集合起来,你可承受不住。” 陈镜娇想起自己初学茶道乃至后来的几年,自己师父每每喝到她泡的茶都要说一句,“少了点什么东西”,至于少了点什么,师父不说,她自己也琢磨不出来,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来到这里后,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乃至一分一毫泡茶手艺不好的话,差点就让她忘了曾经让自己辗转反侧多年都没解决的问题了。 原来师父想让她自己悟出来的是这个道理吗? 她嗓子有些哑,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稳重反而抖了一分,“前辈说得对。” 老丈瞥了她一眼,“你为商一天,就要行商一天,知道自己是谁,做什么,根上是什么,才能讲究那些别的,才不至于昏了头。” “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惹祸上身,现在你尚且可以解决,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归有一天,会有你惹不起碰不得的人,你若硬碰硬,那便是蚍蜉撼树。” 老丈将喝尽的茶碗放下,一字一句道:“不自量力。” 陈镜娇心中被震撼到,攥着衣袖的手不仅又紧了一分,老丈说的对,从她刚开始接手茶肆开始心态就错了,糟心的事不断惹上身,不是她运气不好,而是被反噬到了。 “晚辈深受教导,多谢前辈,敢问前辈大名。”陈镜娇起身走到素衣老丈面前,恭恭敬敬的一福礼说到。 那老丈端着茶盏,平淡的看着面前的陈镜娇,缓缓开口:“我姓江。” 陈镜娇来这里才一年多可能不知道,但观澜出去帮陈镜娇买东西会听到这个姓,瞪大了眼睛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老看陈镜娇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又满意了一分。 处事不惊,是个好苗子。 时候不早了,江老点点头就要起身离开,“你既已懂是最好,知行合一,往后的日子也会好很多,我等着看你名扬四海那一天。” 陈镜娇听后尴尬的笑了一声,“江老高看我了,这估计要从头开始了。” 刚开业就进牢狱,她也是第一人了,虽然这事不是她做的,误会已经解开,衙门也贴了告示,但人心中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很难解开了。 “名声可没那么好积累,还得请前辈多等些时日了。”b 分卷阅读80 r   江老弯起嘴角,“春尖谷花虽上,无二水不可超。你若有心,并非不及。” 江老说完这话就背着手施施然离开了,只剩下在茶肆里还没反应过来但被这句话震惊到一动不动的陈镜娇。 观澜看江老走远,但身旁的陈镜娇还在愣神,不由得着急道:“小姐,那个好像是挺有名的江老!我出去买东西时偶尔听到有人说,这城里茶道造诣最高的就是神龙不见首尾的江老了。” 陈镜娇没说话,看着江老离去的方向。 “听说这江老光顾的茶肆,生意都会红火起来,江老这次来,客人都会闻声而来,茶肆有救了!”观澜还真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江老,在他没自报家门之前,她甚至以为这是个砸场子的脾气古怪的老头,“对了小姐,江老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春尖花是什么意思?” 陈镜娇敛眸,“普洱茶青采收,春尖谷花品质最高,二水为下,技术高超者可让二水所采茶叶更甚于春尖谷花。” 她没想到,江老就是那天的人。 此时的江老溜溜达达的正往家里走,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句“师父,这么晚了您又去哪溜达了”吓得江老差点一哆嗦,转头看到人后怒道:“臭小子,你想吓死我啊!在后面也不出声,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做什么。” 被骂的人也不恼,笑眯眯的伸手一合折扇,“弟子本来是来看看您,发现您不在,这不是担心您这么晚出去遇上什么事,所以便在此处等您回来了。还是说,师父有什么烦心事所以想要出去散散心?若是遇上烦心事,师父不嫌弃的话可以跟弟子一叙,也许弟子能帮上忙呢。” 江老“哼”一声,“看见你们几个臭小子就烦,好在我又寻了个好苗子,以后就不用看着你们烦了。” 那人来了兴致,“哦?难得师父居然有看的上眼的人。” 江老不再理他,幽幽的背着手走远,“就这一个了,以后不收了。” 笑眯眯地望着江老离去的身影,那人颇有兴趣,“哗啦”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 还是关门弟子,有意思。 第41章 肆拾壹 “陈大小姐要买什么?还买鹤顶…… 观澜说今年的秋雨格外凉, 在陈镜娇出门时硬塞了套厚外套给陈镜娇套上。 陈镜娇举着油纸伞缓慢的行走在冷寂寥落的街道,长过膝的外衣挡住绵密的秋雨,即便是冷风吹拂, 也不会感到凉。 陈镜娇走的很慢, 鞋尖却仍是沾上了雨水。 这条路她走了挺久,当行至一家破旧的布匹坊时, 她没有一丝停顿的快速闪身拐进去, 将油纸伞收起放在店门口,轻轻将外帽拿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古老而陈旧的布匹坊。 这里是西市最清冷的地带,加上突如其来的秋雨,本就没多少客人光顾的店更加冷了, 就连掌柜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剩店里摆着的普通布料。 她一边看着最简单的布料,一边听着声音, 可除了店里她的脚步声, 就只剩屋外的雨落声。 “店家在吗?”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布匹坊环绕着,半晌,楼上传来哒哒哒的走路上, 下来个看模样是七八岁的孩子, 看到她也不大怯,脆生生的问:“姐姐是来买料子的吗?” 看到陈镜娇点头后, 孩童冲着楼上喊:“阿爹,有客人!” 一声下去,没人搭理,再喊一声,才有人睡眼惺忪的念念叨叨着下来, 只在楼梯上看了陈镜娇一眼,压根没往下走,“客要挑什么料子,自己看看吧。” 陈镜娇感觉到这店家好像不想买东西的样子,再加上面相比较凶,带着沉沉的阴郁,猜测自己应该没走错,犹豫着开口:“老鬼来寻。” 店家从听到这四个字以后,略不耐烦的神情即刻消失不见,拍拍孩子的头让他去楼上玩后严肃的走下来,边走边打量着陈镜娇,看的陈镜娇浑身发毛。 “什么事。” “查个人,平康大街五坊三口的磨坊伙计。” 店家稍加思索,冲楼上喊一声,“宝儿,去叫你阿长叔来!” 不一会儿楼上便下来个人,看到陈镜娇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是你?” 陈镜娇看到这场景一时也呆住了,反复确认这人自己确实没见过,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原身曾经的关系了。 那人看陈镜娇一脸疑惑,“怎么,一年多不见给我忘了?好歹我也卖过你几次情报。” 这话陈镜娇越咂摸越觉得不对劲,再脑海中快速搜寻后,试探的问:“曾长?” 曾长大笑,“大小姐还记得我,不错不错。” 陈镜娇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不想跟原身之前认识的人扯上关系,因此听信牢狱老头的话来了这里找他弟弟,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真就巧了。 这是告诉我该来的跑不掉吗? 陈镜娇内心苦笑。 店家看两人认识,也没 分卷阅读81 多说什么,单刀直入,“平康大街五坊三口磨房伙计。” 曾长不再叙旧,专业素质极强,只思考片刻便上楼拿下来个小本,熟练的翻到某一页,“魏房应,儋州人,无妻无子,曾在茶商林盛铎手下做过三年活,后不知道为何主动离开。”说罢本子一合,“陈大小姐还想知道什么,这次是我家掌柜送你的,下次再找我可是要交钱的,顺便一说,鹤顶红来货了。” 陈镜娇莞尔,在曾长期待的目光中,朱唇轻阖,“不买了”,然后跟布匹店店家告辞,拿着雨伞离开。 回去的路陈镜娇走的很急,她大脑飞速旋转,魏房应为什么跟林盛铎扯上了关系,林盛铎看起来是个精明人,这种驱使曾经手底下伙计出来嚯嚯人的事应该不会没脑子到这地步,再不济也是再跨一层关系,这种直接的做法实在是太让人想不明白了。 她回到茶肆,将油纸伞收起,望向茶肆内,突然弯起嘴角,不用她想明白。 “林老板,好久不见了。”陈镜娇一边笑道,一边将大衣脱下递给身旁凑上来的观澜,顺手整理了一下领子,优雅踱步走到林盛铎面前坐下,笑得人畜无害。 “我这也是听下人风言风语,还在叱责他们休要胡说,但还是放不下心,于是来看看陈掌柜你,现在看你没事,那就事最好了。”林盛铎也笑着回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在套着对方的话。 “没想到我这事居然这么出名了,这么说我也算个名人了。”陈镜娇嘲弄道,让观澜去准备套茶具,拿金骏眉来。“上次没给林老板好好泡壶金骏眉,真是可惜,今日恰好有时间,我来为林老板好好泡上一壶。” 林盛铎看到金骏眉,一挑眉,打太极似的:“说来,我也是同陈掌柜因金骏眉结缘,看到金骏眉是感觉亲切的很。” 不远处的阿周捏着桃花饼一边吃一边看着那边问帐房先生:“这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呢,两人咋拿着茶壶夺来夺去呢,不行的话我再送一茶壶过去。” 帐房先生手一哆嗦,抬头看到正轮流为对方斟茶的两人,恨铁不成钢的推开阿周,“起开起开,饼渣子别掉我账本跟算盘上了,什么叫夺来夺去,我让你读的那些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吗?” 阿周委屈巴巴,“哪有,我还记得人之初性本善呢。” “下面呢?”帐房先生一个眼刀过去,阿周噤声,但没消停一会儿后还是凑上去,“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帐房先生被表弟缠的烦的很,“呆子,掌柜那是做下马威呢。” 他压低声音道:“掌柜回家撑场子那次还记得吗,当天晚上就有人来送银票子来了,还是你开的门,这就是那砸场的人,今天喝的茶也是那天的。” 远处的陈镜娇稳稳的将茶水倒入面前的茶碗。 “打个比方,我说你做的东西不好吃,然后咱俩吵了一架,我改观了,下次我来,你还是做这个东西,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帐房先生说,阿周呆呆愣愣,看的他好着急,干脆直截了当的告诉阿周。 “这么讲吧,你上次说不好吃的东西,我这次还就做给你,这明摆着是告诉你,你上次因为看不起我受的教训别忘了,这次若是再犯,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阿周恍然大悟,“哦”了好久,被帐房先生一个跳起怒敲脑壳,“小点声!” 阿周捂着头,小声的“哦”,“原来掌柜这么厉害吗?不过那人能看懂掌柜的意思,也是挺厉害的。” 帐房先生扶额,看来阿周真的就适合老老实实的做个点心师傅,别的什么心思还是别有了。 陈镜娇在跟林盛铎的打太极式交谈中了解到林盛铎不仅仅只有经营茶叶买卖这一点,还有其他的副业,手下的伙计做什么的都有。 “那林老板还真是忙人了,手底下这么多人,能管的过来也是很让人敬佩,我这小店只几个伙计就让我快照顾不过来了。”陈镜娇称赞道:“看来我还得多向林老板学习。” 林盛铎摇头道:“这哪里比得上陈掌柜,店里的伙计都是一心一意的对你,我手下的伙计都是收钱办事,难得有几个长久的,生意稍微惨淡点,就得为自己找后路咯。” 陈镜娇不动声色将话题逐渐引走,“还不是因为都是一个地方的,你瞧我这帐房先生,他老家便是这里的,还有我的贴身侍女,这都是土生土长的人,所以牢固点。林掌柜说你的伙计都干不久,莫非是因为伙计都不是本地人,心系老家呢。” 林盛铎抿一口茶,“实不相瞒,我老家也不是这里的,我老家是儋州的,伙计里也有儋州的,那伙计办事机灵利索,我两人又是老乡,可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跟我说不干了,我挽留过,他仍旧坚持,我便不好强求。” 陈镜娇为什么说林盛铎是人精呢,这就是理由。 林盛铎此次而来,绝对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儋州,这不是巧了吗。林老板你可能也多少听说过,前几日我茶肆新楼开业,有人竟然意图谋害我,在我茶肆下毒,好在事情解释清楚了,要不然我还 分卷阅读82 真洗不清了。” 陈镜娇装作思考半天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对,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叫魏房应”,说罢笑着问林盛铎,“林掌柜可认识这个人?” 林盛铎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确实太巧了,魏房应正是我所说的那个伙计,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等事!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奇怪的是,我同他打交道三年,按理说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陈镜娇没想到林盛铎居然这么简单的承认了,“那按林老板所言,这魏房应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我同他打了三年交道,此人做事稳重,心底善良,如果说只是我一人被骗到就算了,但其他伙计也这么说,那若真是魏房应此人城府极深伪装极好,实在是过分。” 林盛铎说罢,装作啐一口的模样表示对魏房应此举的不屑,“真亏得我们都是儋州人,不过陈掌柜,按理说你应该也知道他啊,若真讲究起来,他同你还有点远房亲戚的关系呢。” 陈镜娇手一滞,亲戚? 第42章 肆拾贰 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林盛铎的话犹如平地惊雷, 深夜时分陈镜娇仍然眼睛瞪的像铜铃,辗转反侧起夜三次仍难以入眠。 “腾!”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怎么都想不通林盛铎此举究竟何意, 魏房应又怎么是跟她还有亲戚关系了, 她从白天开始到现在,把脑子里那点关系都捋了没有百遍也有数十遍了, 原身的身边绝对没有这号人, 即便有,也决计跟她无关。 突然想到了什么,陈镜娇开始后怕,脊背骤然发凉。 她改变剧情走向了,其实本来她就是想改变走向的, 譬如躲避武安侯, 譬如逃离陈家,但这是她主动所做,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却让她完全被动起来,脱离可控范围之内了。 她神色复杂。 这跟突然被告知金手指没用了有什么区别? 好比如游戏版本突然升级,先前的攻略没了太大用处, 她要开始自己开辟新路了。 于是第二天打早陈镜娇就起了床, 异常的清醒,帐房先生看到以后还略有惊讶, 掌柜居然大早上就这么有活力。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陈镜娇把目光投向了从小在陈家老家长大的陈宋身上,老家里都是些老仆跟长辈,知道这些复杂的背后关系必然是比这里多,再加上... 陈镜娇眯起眼, 她记得原身曾经回过老家一次,那里下人碎嘴子的功夫绝对不亚于街坊饭后的茶桌上的各大姨大娘。 她本来不是八卦的人,这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也没太有兴趣,但是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信息获取的渠道,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可是问题是,她要怎么知道老家的事,找到老家的人呢? “姐!你找我!”陈宋兴奋的问,看到陈镜娇笑眯眯的望着他从门口到坐下,面部表情一点没动,还是那么笑。 天赐的良机啊,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姐你别这么盯着我笑,怪让人害怕的...”陈宋打了个哆嗦。 陈镜娇仍然盯着陈宋和蔼的笑。 这给陈宋看的浑身发毛,“哗”一声站起来,伸出两指对天发誓:“姐我发誓我绝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要是我有半点说假话我就从此吃不到你做的任何东西,并且天天晚上做噩梦!” 这次没忍住,她“噗嗤”笑出声来,“好了不逗你了,我今天找你一个是为了这个”说罢,她从旁边拿来一碟精致的菱粉糕,推到陈宋面前。 陈宋直勾勾的盯着那菱粉糕,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由老菱角加工成的菱粉,洁白甘甜,口感凉滑。因为菱角本就带着淀粉,因此糯米粉并没有加多少,这就让菱粉糕更充斥着清香的水生植物的气息,绵密的口感夹杂着干桂花的香甜,尤其勾人。 可这菱粉糕不能多吃,多吃容易气滞,陈镜娇完全不相信陈宋在吃食面前的克制能力,因此只拿了一小碟。 陈镜娇看陈宋吃的正欢,趁机旁敲侧击:“还有就是关于你留在京城的事,当初不是说,我有办法让你留下来吗,只要你听我话。” 陈宋边吃边激动的点头,他可太想留下来了,每每在京城多呆一天,他就越想留下来一天,这么念叨着,嘴里的菱粉糕更香了。 从他来京城跟这个姐姐相逢以后,自己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起来,他还因此苦恼,陈镜娇的回答是:“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坏处,长高点,壮实点,才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陈宋听到这话以后还思考了一下说:“长的也不用太高,大理寺少卿那样就行了。” 然后正喝着茶的陈镜娇听到这话差点没呛到。 这么想着,陈宋下口的速度更快了,一碟菱粉糕马上就见了底。 陈镜娇给陈宋冲了杯大麦茶递过去,“慢点吃别噎着”,看着陈宋听话的拿过去,开始有意无意提起:“你自小在老家长大,知道的肯 分卷阅读83 定比这里的人多,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吧,要想留得住,就得多准备点。” 陈宋想想觉得有道理,立马说:“姐,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满意的点头,好孩子真听话,这么实诚,她也许知道二叔二婶为什么要把陈宋留在老家了,陈家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陈宋要是来的久了,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来她得想个办法,让陈宋多长点心,这么下去也不是事。 “家里可有什么人祖籍既不是京城这边,也不是老家那里的?”她问。 陈宋思量着,伸出一个手指,陈镜娇竖起耳朵。 “厨子不是,厨子是东边来的。” 陈镜娇眨眨眼,表示继续。 “大姥姥的大婢女也不是,听说她祖上有戎狄血统,但是没人信就是了。” 陈宋罗列了众多人,可没一个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陈宋最后甚至连老家里谁谁的口音不正都算上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也难为你能记下来,全是老家的人说的?”陈镜娇一脸黑线。 陈宋郑重地点头。 “那得亏他们没在你面前嚼舌根谁的私事,不然你这脑袋还记不记得下四书五经了。” 话音刚落,陈宋一拍桌子,“姐,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知道了!”,这嗓门给附近的茶客都吓了一跳,收获陈镜娇的不满后,陈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压低了声音说:“我太激动了,我突然想起来三婶婶的私事了。” 陈镜娇敏锐的抓住了一丝不对劲,拉着陈宋上了楼上雅间,怕被人听到。 “三婶婶家里关系不合,听说当初三婶嫁给三叔时好像还闹好一大顿,场面之壮观,听说屋里东西都摔了一地,最后三婶家给三婶连拖带绑的送走了。” 陈镜娇实在想不出来,三夫人那种看着文文静静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凶狠的一面。 “为什么?看不上三叔?”陈镜娇托腮问。 陈宋瘪瘪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有人说时看不上三叔,有人说是看不上陈家,还有说是...” 根据女人的直觉,陈镜娇看着陈宋别别扭扭说不出口的样子,连忙让他打住“行,我知道了,顺便这种事以后少听点,家长里短的听多了容易焦虑。” 陈宋涨红着脸如释重负,狂点头“嗯嗯嗯嗯,我知道了姐,你说得对姐,我从小听她们叨叨来叨叨去确实很焦虑。” 她拍拍陈宋的肩膀,“话也要少一点,体现沉稳的男人本色。” 陈宋:闭嘴猛点头。 送走了陈宋,陈镜娇直奔西市,果不其然,花钱买来的消息就是劲爆。 三夫人有个表弟,在三夫人嫁人那天跟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此后销声匿迹,而那个人恰恰就是魏房应。 魏房应隐名改姓跟着陈家来到京城,兜兜转转来到林盛铎手下,恰好林盛铎跟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魏房应难免会跟三夫人身边的人有交流。 陈镜娇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这实在是太狗血了。 好一个表姐表弟情,真实的红楼梦,想都不敢想的情节。 陈镜娇倒吸一股凉气,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不得了的消息。 关系大体能猜测出来,可是证据呢?陈镜娇又烦了心,琢磨来琢磨去。 看来还是要当次恶人。 但是林盛铎为什么又会知道这个消息,他告诉她是想提醒什么吗? 陈镜娇脑子乱的很。 “这哪里算我远方亲戚关系”不知不觉中她甚至念叨了出来。 观澜:“嗯?小姐,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陈镜娇摇头,“没事,对了,今天难得出来一次,走,带你下馆子去。” 说完就拉着观澜往前面的酒楼走,观澜措手不及“小姐等下,还有什么是下馆子啊”。 两人笑闹着进了酒楼,跑腿伙计将她们引上楼,交谈中在眼的余光中看到几双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靴子,路过几人时,酒楼伙计还朝几人恭敬的示礼,陈镜娇便随意的看了一眼,确实看起来非富即贵,她多留了个心眼。 万一以后在哪里遇见了,心里也算有个数。 两帮人擦肩而过,在陈镜娇没注意的空隙里,中间一人偏头看了她一眼,旁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那人笑着回:“没事。” 上了楼后观澜左探右探确信那边的人走过去听不到了才在陈镜娇耳边悄悄说:“小姐,刚才那些人看起来就不是常人,估计又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公子。” 从陈镜娇来了以后,一直教导观澜没必要像那些奴仆一样低声下气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了自己主子,如今观澜跟她倒是真的有些像朋友的感觉了,对此陈镜娇非常满意。 “是啊,看到刚才那个笑着眯眯眼的了吗,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一般惹不起,以后万一哪天在店里遇着了,留个心眼就是了。” 分卷阅读84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这种心思深沉看不到底的人做不成朋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哪天在自己的对立面见到。 第43章 肆拾叁 “这死牢,你想出去吗?”…… 线索拿到了, 但证据呢? 这种陈年往事掏出来做证据不仅没用,还会被人诟病,陈镜娇揉着额角, 头一次知道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大家族居然这么难, 步步为营决计不是玩笑话。 “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观澜上来给她送点心时, 陈镜娇都没什么反应, 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陈镜娇咬着下唇,贝齿在丰满的唇上印出点点痕迹。 突然她站起来,观澜忙问怎么了,陈镜娇只让她准备一套茶具,跟上好的碧螺春, 随她去一趟大理寺。 观澜听到大理寺三个字, 火速将手里的东西撂下,收拾的飞快, 陈镜娇都快跟不上她的脚步, 那脚底板都要生风,陈镜娇怕下一秒观澜就要踏云而起,边飞边回头跟她招手:小姐快点啊。 观澜以为是自家小姐开窍了, 美的都快合不拢嘴, 甚至幻想到两人大婚的场面,再离谱点连两人的孩子都要想象出来了。 两人来到大理寺跟门口的侍卫说来寻大理寺少卿, 其中一人前去通报,另一个人听到后见怪不怪的模样,念叨着一句“又是来找少卿的”,观澜好奇问“什么叫又是来找少卿的”,那侍卫瘪瘪嘴。 “这里每天都有人要来找少卿, 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放弃吧,少卿不会见你们的。”说罢还上下打量两人,目光停留在观澜手中的东西上好几次。 观澜直接听急眼了,“你以为我们是来贿赂少卿大人的?” 侍卫嘴上也不认输,“那你拿的东西是什么?如果是感谢的话,直接说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只说找少卿,也不说做什么,不要浪费我们少卿的时间,少卿平日里很忙的。” 观澜气急,陈镜娇开口道:“大可放心,我们不是来浪费少卿时间的,只要你同僚通报于他,林隐茶肆掌柜来找即可。” 侍卫不屑的瘪嘴,少卿的脾气他们大理寺的人有目共睹,权贵来,少卿也不一定见,何况一个小小的茶肆掌柜。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晁珩几乎是听到来人通报的下一刻就出门迎接了,金丝滚边官袍被风轻轻吹起。 “来找你帮忙的,再提前跟你说可就不好意思了。”陈镜娇看着向她大步走来的人笑道,“休息好些了吗?前几日看你累得很,别累坏了身子。” 晁珩摇头,声音温柔,“小事,进来说吧。” 陈镜娇冲着眼珠子都快瞪掉的侍卫笑着点头,然后大大方方的随晁珩进了大理寺,观澜路过那侍卫时故意的大声冲着他“哼”了一句。 陈镜娇在前面听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弯起嘴角。 “笑什么呢?” 听到这话,陈镜娇忙抬起头,没想到晁珩正在看着自己。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没事就好”陈镜娇忙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完全没发现身旁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耳根浮出一丝微红。 晁珩轻咳一声,“我能帮你做什么?” 陈镜娇将事情的大体经过告诉晁珩,晁珩略一思索,陈镜娇以为是让晁珩为难了,赶紧说自己只是这么随便想想的,若是为难,不进去也行。 晁珩摇头,起身去里屋拿了件自己的外衣出来给她披上,“地牢阴冷,这里只有我的衣服,你勉强一下。” 宽大的外衣带着檀木熏香,牢牢的笼罩在她身上,让她莫名的有无尽的安全感,晁珩甚至体贴的为她轻轻的系上带子。 陈镜娇就看着那双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挽着花的系上了好看的扣子,联想到晁珩飘逸的字。 那漂亮的字出自于这种手,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这要在现代里,绝对能做男手模。 陈镜娇只觉得世间万物放缓了脚步,晁珩温热的鼻息隐隐约约扑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回过神来,晁珩已经将扣子系好站在她面前了。 她觉得脖颈被扑气的地方有些涨红,耳根也是。 她故作整理衣襟,拢了拢领子,不着痕迹挡住,“走吧”,一回头就看到一脸姨母笑的观澜,短暂的愣神后居然读懂了观澜的意思。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因为这种事脸红的陈镜娇此时更红了。 “观澜,你在这里等我,事成后我来找你。” 观澜笑眯眯道:“好的,小姐,不急。” 陈镜娇逃也似地离开,观澜面带微笑看着在她眼中的未来姑爷,“快去啊晁公子。” 晁珩腿长步子大,几下就赶上了陈镜娇。 观澜看着两人的背影,般配无比,陈镜娇扭头跟他说着什么,晁珩因为高,微微俯身凑过去听陈镜娇说什么。 观澜由衷的弯起嘴角,她总怕 分卷阅读85 哪天自己不在身边,小姐吃亏,现在看来,她可以放心了。 大理寺的地牢比陈镜娇想象的还要阴森,甚至于比刑部的牢狱都要更压抑,陈镜娇攒着衣袖的手又紧了几分,晁珩眼尖看到后安抚她“没关系,有我。” 陈镜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踏入关着魏房应的牢中。 被铁索吊起双臂的人看起来已经很虚弱了,听到声音以后迟钝的抬了下眼皮,看到是陈镜娇,压根没别的反应,好像就是猜到了她会来一样。 陈镜娇进去以后没说话,更没搭理魏房应,反而是在面前不远处的桌子上摆起茶具,开始泡茶。 晁珩让人退到门口,随着陈镜娇进去,随意的坐在陈镜娇的面前,两人动作平常犹如在茶肆中。 碧螺春在唐朝时就被列为贡品,干茶条索紧结,白毫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产于春季,故名“碧螺春”。 陈镜娇先将煮沸的水烫好杯,再将合适温度的水冲入杯中,取茶入杯,动作优雅。因着烫杯,此此较高的杯温已隐隐烘出茶香。 整个阴暗的地牢充斥着茶的清香,果不其然,在眼的余光中,魏房应抬起了头,向她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这碧螺春,又名‘佛动心’,顾名思义,佛闻了也会动心。”陈镜娇手握茶杯,感受着温度,待茶汤凉至适口可品茶时,递给面前的晁珩。 “茶汤饮用和闻香的温度不能太高,高了烫嘴也烫鼻,过冷则香气低沉而味涩,此时正好,来尝尝。” 晁珩尝过后点头,“果真是佛动心。” 碧螺春的茶叶在杯中如白云翻滚,清香袭人。 魏房应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们什么意思?” 陈镜娇依旧不搭理魏房应,而是跟晁珩说:“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花香果味,鲜爽生津,此话不假,说起来这茶还叫‘吓煞人香’,虽然比不上祁门红茶这种万里群芳最,但还是很不错的,等下次你来茶肆,我泡给你喝。” 晁珩当即明白陈镜娇的意思,“那就后天吧,我后天没事。” “你呢,要不要尝尝?”陈镜娇终于搭理魏房应了,看着魏房应谨慎小心的表情,笑得意味深长,“很遗憾,祁门红茶你没机会尝到了,但这碧螺春倒是可以尝尝,毕竟以后就没这机会了。” 话音刚落,剧烈的铁索挣脱声如雷炸在耳边,陈镜娇仍旧笑着举杯没动,魏房应犹如被激怒的野兽,大吼着:“滚!少来羞辱我!” 陈镜娇做出惋惜的表情,同晁珩道:“太可惜了,看来他没这个福气了,这好茶只能你我两人享用了。” “对了,突然想起来,今日我在茶肆门口看到提亲的队伍,好热闹。” 晁珩顺着陈镜娇的话说下去,“我在大理寺里也听到了,确实热闹的很,这是谁家的喜事?” “我家。”陈镜娇笑道。 两人双双抬头看向她。 “我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去我家跟我三妹妹提亲呢,听说我三婶婶可高兴了,婚事估计就要定下来了。” 陈镜娇说完这话,晁珩暗中松了口气,“那你三婶定然高兴,应该是许对了人家。” “对啊,不然三婶跟三妹妹肯定都闹着不同意了,我三妹妹那脾气,可能要气的摔东西吧。”陈镜娇这话是说给魏房应听的,情景再现,杀人诛心。 魏房应果真大怒,“你们这对狗男女,谈些没用的赶紧出去,别碍着老子的眼!” 晁珩黑下脸来,抄起桌上的木杯摔到魏房应脸颊旁的墙上,碎木屑纷飞,划过魏房应的脸。 “嘴别不干不净。” 陈镜娇没恼,反而还在想着,晁珩自制力确实不错,大怒中发作还能控制自己看好摔的是什么杯子,不错不错。 “你要出去看看吗?”陈镜娇这次没等魏房应回答,“出去看看吧,毕竟最后一次了。” 晁珩一挥手,两个守在门口的人立马上前压着魏房应出去,魏房应激烈的挣扎着,路过陈镜娇时奋起,离陈镜娇将将半臂的距离,可还没碰到陈镜娇一根头发丝就被晁珩猛的一脚踢到一边去。 魏房应弓着身,疼的在地上打滚。 晁珩面无表情站在陈镜娇跟魏房应之间,“看着他。” “是。”下属将魏房应拖死狗似的一路拖到了死牢门前,在魏房应挣扎着而毫无预兆的同时,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阳光刺眼的撒进来,激的魏房应连挣扎都不挣扎了,直捂住眼。 陈镜娇在黑暗中,等眼睛适应了光后,踱步上前,感叹道:“今天阳光真不错。” 魏房应将手拿下一半,刚想破口大骂,突然看到门外的景象后,停了下来。 “看到那里了吗,往前看,是不是隐约看到大街了?”陈镜娇上前一步,晁珩投来担心的目光,她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然后踢着裙摆蹲在魏房应身边,遥指门外。 “是不是很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在魏房应眼中,每个人都充斥 分卷阅读86 在阳光下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想出去吗?” 魏房应不说话了,还在认真的看着门外那一点的景色。 陈镜娇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看了半分钟,然后干脆利落的站起身,“辛苦徒劳一场空,为他人做了嫁衣,自己这辈子都要在牢狱里,而别人却踩着你的尸体风光无限。” 她知道魏房应被关了快六七天,肯定一点光没见到,压抑的很。 如果是生于黑暗就算了,但他是从光明中被关进黑暗的,又有谁能忍住? “好了,回去吧。”陈镜娇轻轻说。 那扇沉重的木门便在魏房应的眼中,缓慢而快速的合了上去,那最后一丝阳光在魏房应的身上直至消失不见。 她看着魏房应仍旧保持盯着门外的动作,轻柔的问:“还想出去吗?” 第44章 肆拾肆 “娇娇,不要躲我。”…… 魏房应足足缓了一分钟, 恶狠狠的转头盯着陈镜娇,“废话这么多,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陈镜娇将滑落到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轻轻摆手, “拖回去吧,真可怜。”举手投足间的一股随意让魏房应觉得被羞辱到了, 狠狠的啐了一口。 两个侍卫看一眼晁珩, 得到晁珩的点头后又将魏房应像拖死狗似的拖了回去。 陈镜娇优雅的走到挣扎的魏房应面前坐下,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捏住碗盖仔细的撇去茶汤上的茶沫。 “魏房应,你是儋州人吧,说起来我陈家也有儋州人, 也算巧。”陈镜娇敛眸, “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认识。” 魏房应还是嘴硬, 说自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陈镜娇轻轻叹一口气, “你这又何必,我也遇见过你这种人,一厢情愿的往人家身上扑, 结果呢?人家非但没领情, 还反咬了她一口,到头来人财两空。” 说罢, 她看魏房应还是没反应,故作突然想起什么事情的模样,轻捂住嘴:“说起来,我回家那次,听到我三妹妹跟三婶婶吵架了, 好像在说着什么表舅,三婶婶还发了好大的火呢,说着什么来着...” “哦对,她说,我三妹妹从来都没有什么表舅。”她笑着望着魏房应,“你说奇不奇怪,我三妹妹应该是有个表舅啊,隐姓埋名来到京城,潜伏在京中,既能随时看到自己的姐姐,还能帮自己姐姐忙,时不时换个地方怕被人认出来,真是用心良苦。对吧?魏表舅?” 最后这句话触到了魏房应的最深处的弦,本来耷拉的头乍然抬起怒目而视,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你...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打紧,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会怎么样。”陈镜娇收回笑容,冷漠的看向他,“是谁指使你的。” 魏房应咬牙偏头,“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愿的。” 陈镜娇放下茶碗,“真是你自愿的?看我作为长女,挡了他们母女的路,心甘情愿为她们除去我这个麻烦,是吗?” “是。” 陈镜娇站起身,向着魏房应走近一步,“魏房应,你以为我傻吗?” 魏房应冷笑着,恶狠狠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骗你又怎样,不骗你又怎么样,你没有证据,又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就凭你这一张嘴就能定罪?还是凭着他一张嘴?”他说罢又看一眼晁珩。 晁珩一直抱臂在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大戏,他没想到他的小兔子被逼急了还是会咬人的,那严肃正经的模样在他眼里格外可爱。 魏房应这句话引起他的注意,他很想说,其实真的可以,只不过他不屑于这么做罢了,而且今天他不是这里的主角,她才是。 “我是没有证据,但这也够了。魏房应,你觉得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没有人能对付的了你吗?”陈镜娇说,“我不针对你,你不是很护着你的好姐姐跟好外甥吗?” “你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事不是你说你一个人承担就可以承担的,总得有人帮你承受吧?” 杀人诛心从来不是别人对我怎样,我就对别人怎样。 你既选择冒犯于我,我会找到你最珍视的东西,握住你的死穴,是人就一定会有牵挂。 陈镜娇立在魏房应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房应挣扎着,破口大骂着,冲着她一顿猛扑却被铁索拦住重重弹回去,一副想要鱼死网破的模样。 这里没人知道,陈镜娇先前学茶道,不被师父所接受的理由就是身上戾气太重。 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一日的前去求学,最后是这份诚挚感动了她的师父。 但遗憾的是在这里她不准备继续顺其自然甚至于坐以待毙了,而是接受最真实的自己。 “你这毒妇!小人!这件事情又与她们什么干系?”魏房应双目通红,恨不得上前撕了陈镜娇。 “那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这世道可没有只许你们打人,不许我反击的道理,更何况,冤 分卷阅读87 有头债有主,我若恶毒,我们也是彼此彼此。”陈镜娇不再跟魏房应浪费时间,临走前甚至还轻柔的笑着说了一句。 “至于我想做什么,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准备在死牢里面对无尽的幻想深渊吧。”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头都没回的往前走,至于魏房应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一概当没听到。 晁珩跟下属叮嘱了几句后便大步跟上陈镜娇的脚步,两人一路无言出了地牢。 “魏房应的事你不必担心,他决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晁珩看到陈镜娇沉默而又心事重重的模样,为了缓解尴尬而开口说道。 “让你劳心了。”陈镜娇回过神来,冲着晁珩勉强的扯出一个弧度。 晁珩声音轻柔,“不想笑就不用笑,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陈镜娇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感觉,抿起嘴角,“刚才吓着你了吧,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这样,但是对这种人不来点狠的实在是心里有个坎过不去。” 毕竟她事业刚有起色,新楼刚开业就被人泼上了脏水,惹上了一堆麻烦事,有幸拿到了刑部大牢一日游的体验卡,引得这么多人一起替她操心上火,还差点后患无穷。 而且凭什么她莫名其妙就要被这么一顿污蔑,当时那糕点砸在她脚边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这众多烦心事压在一起,让她一时没忍住说了些狠话,但转念一想魏房着实罪有应得。 她在这里解释了一大堆,却没收到任何回应,心脏骤然一紧,以为晁珩是真的在意,猛地抬头看去,却发现对面的人正笑着盯着自己。 刚才一瞬间的慌张落了地。 她霎时涨红了脸,感情晁珩还是在这看她热闹呢! 这么想着就燥的不行,她又是个脸皮博的,转身就要走。 刚一转身,宽厚的大手带着温度便包裹住了她指尖的冰凉。她甚至能感觉出来那人的骨节跟掌心薄薄的茧,坚硬的有些硌手。 “我还没说话呢,怎么就要跑了。” 低沉的嗓音在耳后响起,然后她只觉得自己被那只手温柔的拉着,稍微一用力便转了个身正对着面前的人。 “逗你的,没有吓到我,反而今天看到小兔子咬人的场面,让我感觉还不错。”晁珩笑着,眼尾微微翘起,性感又勾人,活像个老狐狸。 小兔子还挺厉害,本来以为是个温柔吃素的,现在的他莫名有种发现新大陆捡着宝的感觉,同时又因为看到了喜欢的人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有些高兴。 “怎么知道他的弱点的?”晁珩问。 “猜出来的,毕竟如果不是被人指使,那就只有这种想法能说的过去了嘛。”陈镜娇小声说,刚才的那大片的绯红还没消退,此时脸还红扑扑的。 晁珩听后点头,“蛮聪明。”,瞥到陈镜娇仍低着头,估计还在介意这件事。 他修长的食指在她鼻翼轻轻一刮,“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半分芥蒂,无论怎样的你,都是你。” 深秋的风刮过,干枯的树叶哗啦一声落地,吹起她身上宽大还带着檀木香的外袍,同晁珩身上的紫色官袍贴在一起。 明明是深秋,她却在那双眸里看到了三月春水。 “娇娇,我喜欢你。” 万籁俱静,风声落叶声归于寂静,空荡的世界中只剩下她跟面前的人以及这句话,在平静的湖面轰然炸开,激起片片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当事人终于反应过来,慌乱的抬起头,收到是耐心而又温柔的注视,那人正默默等着她的回应,没有半分的不耐与着急。 灼热的视线让她忍不住浑身都抖了一下,然而这细微的动作被对方感知到,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陈镜娇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更可况面对的还是这种让人挪不开眼的人。 慌张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晁珩,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头一次产生了逃的想法。 于是她心里一横,干脆跑路吧! 这么想着,猛的抽回了手,但情急之下用力过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踩住自己长长的裙摆,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娇娇!” 着急又急促的叫声在面前响起,随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拉住,天旋地转之间扑到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之中,而不是冰冷又坚硬的地面。 “娇娇,不要躲我。” 晁珩那双摄人心弦的眸近在咫尺,她看到那里面有一丝失落转瞬即逝,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抵在后腰上有力的臂便骤然离开。 为了怕陈镜娇害怕,晁珩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陈镜娇知道有些东西错过最佳时机,便再也不能回去了,眼见晁珩望着自己勉强的笑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也不知道什么力量驱使着自己,她拉住了他的袖子。 本来以为自己铁定没戏的晁珩突然被拉住,希望之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甚至 分卷阅读88 可以说是烈火燎原。 只要陈镜娇不是完全对他没感觉就行,他有信心也有足够的耐心让她慢慢接受自己。 “不要着急回答我,没关系,等你想清楚,好吗?”晁珩算是把这辈子的温柔都给了面前的陈镜娇一个人。 陈镜娇只能干点头,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晁珩把陈镜娇送了回去,这一路上陈镜娇都没回神,在茶肆里泡茶也是,心思早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她坐在文墨间中,突然想到,自己坐的地方也许晁珩也坐过。 那句低沉的“我喜欢你”就犹如在耳边真实的响起。 平日里的一点一滴争先恐后的涌入大脑,让她措手不及,茶水溢满茶碗淌了一桌。 “小姐。” 门外及时传来的观澜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脸上的燥热也渐渐消去。 “怎么了?”陈镜娇收拾好情绪,让观澜进来说话。 “三小姐好像在家闹着呢,闹的挺厉害,连不活了这种话也说出口了。”观澜瞥见桌上淌的茶水,“这是怎么了,小姐你有被烫到吗?” 从回来的路上她就发现陈镜娇的不对劲了,但看少卿还是原先的模样。 她用干净的布擦净桌子上撒的茶水,悄咪咪的问陈镜娇:“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镜娇立马挺直了身子,“没有,你说陈蕴怎么了,细说一下。” 自从那次将乳母请来,陈镜娇就有意无意开始培养一波自己安插在府里的眼线,那乳母便是其中之一,现在是时候用的上了。 “三夫人给三小姐寻了门亲事,应该是东面有家大富人家的儿子,但是那是个纨绔子弟,整日出没于花楼之中,名声坏的很,三小姐不乐意,这不就闹起来了吗?” 陈镜娇听到这话后人都惊了,喃喃道:“还真有亲事?” 天知道她当时在死牢里说的都是刺激魏房应的话啊,门外也压根没有什么提亲队,这统统都是骗人的啊! “现在全家上下都因为三小姐这事闹得鸡飞狗跳的,据您乳母说的,三小姐大闹着要绝食,但是三夫人态度坚决,三小姐怎么闹都没用。”观澜说,“奇了怪了,这三夫人平日里是最疼三小姐的,按道理不应该在这种事上让三小姐闹这么大啊,再这么闹下去,估计街坊邻居都要知道了。” 陈镜娇冷静思考,确信三夫人此番举动绝非平常。 但不得不说,三夫人这速度确实很快,快的她都没想到,前几天抓到魏房应,三夫人现在就有动作了。 她思索片刻,跟观澜说:“收拾点东西,我要回陈家住几天。” 观澜愣了,“啊?小姐,现在府里可乱了,你真的要回去吗,我们在这里看热闹岂不是更好?” 陈镜娇摇头,“在这里看热闹反而摸不清她们想做什么,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不敢拿我怎么办。” 她得回去看看三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及是时候算算帐了。 第45章 肆拾伍 “既然她不是江老徒弟,那就好…… 趁着茶肆的生意冷清些, 陈镜娇收拾收拾回了陈家,反正也没什么事,店里也有红香她们。 自上次林盛铎的事情后, 陈家许多下人都对这大小姐改了观, 护院侍卫看到后也会恭敬叫一声小姐,而不是完全认不出来。 陈镜娇下了马车, 观澜为她撩起帘子, 远远看到乳母跟几个曾经贴身服侍陈镜娇的仆从在门口等着,迎了上来。 乳母扶着陈镜娇下了车后,干脆利索的让下人去把东西拿下来,“小姐,屋里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 要是还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 定要告诉仆。” 话音落毕,却没听到陈镜娇的回应, 奇怪的抬头, 没想到陈镜娇笑着看她,“小姐,仆脸上有什么吗?”她摸摸自己脸, 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劲。 “是有东西。”陈镜娇煞有其事的点头说到, “比以前有自信了。” 冲着乳母调皮一笑,陈镜娇有些欣慰, “这才对嘛,好歹你也是陈家嫡长女的乳母,别被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了去。” 在仆人的带领下,陈镜娇来到了她这个第一次睁开这双眼睛看到的地方。 虽然时间过的也不是太久,她也并没有在这里住很久便去茶肆了, 但再次站在这里时还是恍如隔世。 床褥子以及枕头被子都是新换的,还带着新晒的阳光的气息,桌子凳子都是擦得干干净净,整个屋子收拾的没有一丝灰尘,肉眼可见的是上了心的。 仔细环顾四周,转了几圈后陈镜娇拿了套茶具在桌子上开始泡茶,摆好了两个茶碗。 “小姐,怎么摆了两个茶碗?”观澜看到以后以为陈镜娇是想给自己也泡一盏,还告诉她,自己不喝,不用摆两个茶碗的,但收到的回答是,待会儿会有人来。 观澜问什么人。 “陈蕴。”陈镜娇说,“她知道我回来以后必定会 分卷阅读89 来我这里冷嘲热讽一番,按照她的性格,巴不得我天天出事,所以不出一个时辰,她绝对会来。” 果不其然,陈镜娇一壶茶刚泡好,就听见院里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人进来通报说是三小姐来访。 “神了啊,小姐。”观澜越发的佩服陈镜娇了,陈镜娇但笑不语。 这种人是最好懂的,张狂又张扬,行事随心,摸清了性格以后,对方走一步就能猜出来下一步想做什么。 “哟哟,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神气的大掌柜吗?” 陈镜娇还没让人通报,便有不识时务的仆大胆的将她的门推开,观澜迎面就是脸都快冲到天上的陈蕴,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她家小姐温文尔雅,举止得体,这三小姐就泼辣而不知礼数。 “什么掌柜来着?”陈蕴故意大声的问旁边带来的仆人,经仆人小声提示后才装作突然记起的模样,“哦对,林隐逸肆,一个小破茶肆,对吧陈大掌柜?” 陈镜娇并没有搭理她的话茬,陈蕴觉得被拂了面子,又恰巧看到陈镜娇面前的茶碗,不仅讽刺的大声说道:“还弄你那点破茶呢?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像大伯父一样,开业当天就出了事,进了牢狱不说,茶肆又开不下去像丧家之犬一样回来,你可真丢了陈家的脸。” 这话说的讽刺至极,观澜都听不下去了,狠狠的瞪着陈蕴,陈蕴正愁没地方撒气呢,冲着观澜就去了,“瞪什么瞪,一个卑贱的奴婢,竟然这么看我!” 说着就气势汹汹的跨步上前,观澜不甘示弱的瞪着,但气势还是弱了一些,眼睁睁看着陈蕴过来,已经做好被扇巴掌的准备了,她可以被打,但是小姐不能被欺负。 清脆的茶杯不轻不重的落在桌子上,却足以让整个屋子的人都停下去看。 “乳母,你说,何为嫡,何为长?” 一旁敛眸安静候着的乳母听到这话后即可接话,朗声道:“自古以来嫡庶有别,而嫡长子、嫡长女为最大,其地位远高于其他,有管教弟妹之权。” 陈镜娇不急不慢的喝着茶,等乳母说完,才幽幽开口道:“听到了?你想当着我的面教训我的人,下一步是不是我要把嫡长女的名分恭敬地让给你了,还是你想说你想按照你自己的意思让三伯父越过二伯跟我爹做最大?” 陈蕴涨红了脸,举起的手狠狠的落下,“你不要血口喷人!” 看到陈蕴气成这样,但还是有点脑子,不至于真的逾矩,也不知道原身以前怎么被这种没长大的小毛孩子欺负的。 上纲上线她最会了,谁敢欺负她的人? 陈蕴指着陈镜娇不甘示弱的回击,“你那个什么破茶肆迟早要倒闭,要我说你这种人还是别嚯嚯大伯的产业了,赶紧随便找个不嫌弃你的人嫁了得了。” 但陈镜娇这次回来的目的不是跟陈蕴吵架甚至让陈蕴得到教训这么简单的,她要让三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空,而陈蕴这种脑子不够用的,恰好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确实因为最近茶肆事情少所以才回来住几天的,不过开不下去那还不至于,你说的随便找个人嫁了那更不可能,只要我开茶肆一天,就有能力养着自己,而你这种只能寄于你爹娘的,才是得赶紧嫁人了。” 陈镜娇说完,抬头看陈蕴一眼,“我怎么听说你要嫁人了呢?还是京城有名的富家子弟,不过可惜是个纨绔弟子,对吧?”笑得人畜无害,但在陈蕴眼里却是讽刺至极。 陈蕴勃然大怒,差点给陈镜娇掀了茶具,还是旁边的仆人眼疾手快地拦下来,在她耳边说:“小姐不可,事情闹大了老爷会怪罪于你的。” 见到这场面,陈镜娇心里都直笑。 看,根本不用她亲自出手。 “我看你根本就是回来看我笑话的,什么回家住几天,狗屁!”陈蕴怒目而视。 陈镜娇点点头,这次伪装都不带着伪装了,什么虚情假意的,陈蕴根本看不懂,不如实在点来的干脆痛快,“嗯,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可惜你看不了我的笑话了,我茶肆不会倒,只要我一天还是掌柜,我就一天不用受制于人嫁给那风流浪荡子,成了多少京城大家小姐的笑话。” “你要是觉得不服,你大可像我一样,找二伯要个铺子自己干起来,虽然恐怕生意不会太好,不过只要不是差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应该不会回来继续嫁人吧?”陈镜娇歪着头问陈蕴,看着面前的人气的面目扭曲,像要生吃了自己。 看看这个脾气,还真得修炼,让人轻轻一气就差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望着陈蕴拂袖而去的背影,陈镜娇心里感慨。 “坐,她既然不喝,不能白浪费了。”陈镜娇冲着对面的凳子努努下巴,对目瞪口呆的观澜说。 她这次泡的是猴魁茶。 猴魁茶,又名猴魁,为尖茶之极品,久享盛名。 高杯内的绿茶汤清澈,尖细的茶叶舒展开来,占据了大片的空隙。 “小姐你刚才真的好厉害!”观 分卷阅读90 澜星星眼,谁不喜欢散发着极强个人魅力的女强人呢! 陈镜娇品啜茶,这猴魁茶入口温和,两颚回甘,细品生津,喝下一口后说:“我要不厉害起来,你们都得被人欺负。” “对了,这茶叫猴魁茶,不如你猜猜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陈镜娇这个问题让观澜足足猜了十分钟,当观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完全被这个问题吸引到而不再继续在意陈蕴的事后,陈镜娇才解释给她听。 “猴魁茶的茶树生长的地方层峦叠嶂,忽晴忽雨,朝晖晚霞,温湿得宜,那里的人都是这么流传的,在当地一个叫猴坑的村子,有位老茶农名为王魁,善识茶跟炒茶,博物多知,并且早就看中山上的野茶树了,一直很想拿来制成好茶。” 陈镜娇说,“只不过那个地方山陡路险,难以攀登,因此这个心愿就搁置了。但是有一天他看到群猴在山巅的茶树间追逐嬉戏,突发奇想,为什么不训练猴子采茶呢?” 观澜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训练猴子采摘所得的茶叶,所以才叫猴魁茶!” 她点点头,“这茶经过茶农的仔细挑选、精心炒制,茶香独特而不同凡响,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当有人问及他此茶叫什么,他认为此茶是猴与人合作的产物,论功来说,猴子功不可没,因此取名为猴魁茶。” 观澜边喝茶边感慨,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来雅间看陈镜娇泡茶,听陈镜娇讲故事了,这根本就是一种视觉听觉跟味觉的三重享受。 陈镜娇敛眸,将水填进壶中。 她不会在这里多呆,因此茶并没有带太多,衣物也仅仅收拾了三四天的。 她有信心,不出三天,陈蕴这婚事就要黄,而最晚后天,陈蕴绝对会再来找她一次,只要她放出消息,只在家里住四五天就走,陈蕴心急,在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绝对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 不出陈镜娇所料,第三天中午,在陈镜娇还吃着饭的时候,陈蕴就来了。 “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走,是不是茶肆真开不下去了,死鸭子嘴硬,开不下去就赶紧去嫁人得了。” 这话对陈镜娇来说没有任何的攻击力,该优雅的吃饭还是吃饭,至于小口小口地吃是因为她吃惯了茶肆厨子的手艺,现在这个饭是真的吃不下啊。 果然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怎么只会来来回回说这几句话,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跟三伯父要了个店也要做掌柜,这样更好,看咱俩谁先把对方熬嫁人咯。” 陈镜娇这话在陈蕴耳中不仅是讽刺了她本人,还讽刺了陈家老三,众所周知,陈家三子,只有老三过的最差,在陈家众多产业中接手的仅仅是布料。 陈天昂可以大手一挥随便给陈镜娇一个茶肆开着玩,但陈家老三陈天昴不行,不仅不行,如果真给了陈蕴,估计这店几天以后就拱手让人了。 所谓保护我的对手,痛击我的队友也不过如此。 陈蕴就像来下战书的,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你给我等着”。 陈镜娇继续吃了几口便没了心情,这地方真是呆的憋屈,吃不如自己店里舒服,放下筷子准备干脆回去得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小心别让三夫人注意到你,消息灵通一点,关于富家公子的事,可别让陈蕴蒙在鼓里了,毕竟嫁人可不是什么小事,要清楚对面是什么人,做什么事。”陈镜娇跟乳母说,乳母点头。 “小姐放心,仆知道怎么做。” 还有其他嘱托的事,陈镜娇说完后突然注意到一旁不吱声的观澜,“怎么了,觉得我做的不对?是不是觉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观澜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她们这是罪有应得,更何况三小姐若是真不用嫁给那个纨绔子弟,反而还应该谢谢小姐,要不是小姐,她可真就成了京城人的笑话了,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陈镜娇问:“哪里不明白?” “三夫人为什么偏偏让三小姐嫁给这种人?” 都说虎毒不食子,京城的富家子弟一抓一大把,权贵家的配不上,但是跟陈蕴门当户对的人还是能找到的,何必要找这种品行有问题的人。 陈镜娇挑挑眉表示自己也不理解,“可能,三夫人想要给陈蕴找个厉害的夫婿吧,而这种纨绔子弟恰恰好控制,只要陈蕴不束缚住他,他甘愿下行贴合,就不会出大问题,况且连你都知道这种人品行不端没有姑娘家愿意嫁过去,陈蕴这种天赐良机,他们又怎么会放过呢?” 按道理说,三夫人在这方面吃的亏不应该让自己女儿重新感受,但是现在应该是被逼急了,暂时来不及听从陈蕴的想法了,这层痛苦倒是在一层层传递了。 受害者加害于人。 陈镜娇瘪瘪嘴,这三夫人还真是狠心。 在陈镜娇回到陈家,不在茶肆的日子里,林隐逸肆因为江老的光临变得红火了起来,许多人慕名而来尝尝陈镜娇的手艺,而恰逢陈镜娇不在家,这就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期待感。 分卷阅读91 陈镜娇以为观澜那句“被江老光顾的茶肆生意都会变好”只是逗逗她玩的,但当她回去接连忙活了三天以后,完全相信了江老在业界的知名度。 来往客人络绎不绝,甚至有超过当初在老茶肆的势头。 但同时陈镜娇发现了问题:平常来的布衣百姓较多,现在衣着华贵的权贵反而增多了,他们有意无意的向陈镜娇打听着她究竟是不是江老所说的关门弟子。 每每面对这种客人,陈镜娇都笑着否认了。 “江老这种德高望重之人,我只是一介普通的茶肆掌柜,又怎么堪当江老徒弟一称。” “没有,恐怕要让客失望了,我确实不是江老的弟子。” “江老确实来过茶肆,但并非客说的那么好,我依然有许多需要学习的。” ...... 诸如此类的话,陈镜娇这三天以内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客人来来回回的问,她不厌其烦的回答。 于是当面对着自己真诚发问的一看就非富即贵的两位客人,陈镜娇条件反射的摆出标志性的假笑,认真真诚就差对天发誓的说:我真的不是江老徒弟。 莫名的,陈镜娇想起来曾经任职小学教师的朋友有一次痛苦的抓着头发跟她说自己干不下去了,原因竟是班级里的孩子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一个一个都过来问她,她解释了一遍没有,两遍三遍听明白了,过会儿又被不知道哪个孩子拐回去了,继续问为什么。 陈镜娇当时听到以后笑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当时笑得有多开心,现在的陈镜娇痛苦的就有多伤心。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客来尝尝凤凰单枞茶。”陈镜娇忙将话题引开。“凤凰单枞茶乃青茶一种,归属于乌龙茶,历史悠久。” “怎么个历史悠久法?” 陈镜娇:...... 还挺仔细。 把历史简单的解释一遍后,陈镜娇为了让客人准确了解到自己喝的凤凰单枞茶的种类,贴心的说:“凤凰单枞茶种类繁多,两位客今天喝的茶属于黄栀香类,名叫棕蓑挟。” 陈镜娇:别问,凤凰单枞茶的种类太多了,她今天已经给五桌客人泡茶了,多说一句话都会舌头疼,更何况这凤凰单枞茶背景复杂,不亚于正山小种,光是种植阶段就得快有三十个,先不说她是个泡茶的不是种茶的,这东西记不下来。 这东西要是真说完了,她就不用在这泡茶了,去茶园种茶会是更好的选择,凭借她高超过人的记忆力,一定可以在种茶界获得一份合适的工作跟对应的地位。 “怎么个种类繁多法?” 陈镜娇深吸一口气,笑着说:“确实很多,一时半会客是听不完的,不如我慢慢讲,客慢慢听,这次讲不完,咱们下次再接着讲可好?” 这么说之后,那十万个为什么终于不再多问了,陈镜娇松了一口气,开始认真泡茶。 棕蓑挟又名通天香跟一代天骄。 “传说一百多年前,有一姑娘采摘春茶时,期间骤降大雨,于是她使用棕蓑包挟茶筐为保护茶叶,这些茶叶被她安然保护到家后精工制作成了色、香、味、形俱佳的单枞茶,故被称为‘棕蓑挟’。” 甘甜清澈的泉水汩汩的沸腾而微鸣,陈镜娇拿茶夹夹起条索紧直、鳝鱼色油润的成茶,丢入茶碗中。 棕蓑挟韵味独特,金黄的茶汤散发着高锐而又持久的黄栀香气,啜饮只觉得滋味鲜爽,回味下去阵阵甘甜,久久不散。 棕衣挟耐泡,足以茶客慢慢品味。 “小掌柜你可知道,江老已经很久没有去谁家茶肆了?”墨蓝袍的客人随口提到,“江老在茶艺界德高望重不假,门下徒弟更是有王侯贵族,你这小小茶肆如果不是有吸引江老的地方,他绝不会来此。” 陈镜娇腹诽: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江老几年前放出话说,从此以后除了最后的关门弟子,不会再收任何徒弟,而恰巧很久没有传出江老去哪家茶肆或者哪里的茶园,前几天却有了消息,估计最近来此茶肆的人也多半都为了此事。” 陈镜娇知道江老很厉害,这种爱惜羽毛的做法也非常赞同跟理解,但当自己变成众矢之的之时,她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一躲,因为她现在真的好扎眼啊。 她甚至连江老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跟着尊称一声“江老”,说出去都怕别人以为她是个混子混进来的,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尴尬的笑笑不说话。 “我两人也是尊敬江老,并且想知道江老关门弟子究竟是谁,既然小掌柜说自己确实不是江老徒弟,那是我二人今日多有打扰了。”蓝袍人说的很委婉也很客气,让陈镜娇说不出别的话。 只能说自己确实不是江老徒弟,这个没必要骗他们,更何况江老这种人物,如果她真的有幸入江老门下,肯定在门口立个牌子说自己是谁谁谁徒弟,茶肆生意只会更火。 茶客听到后哈哈大笑,临走前还说陈镜娇这 分卷阅读92 小掌柜确实有意思,有机会还来。 “确定不是吗?”走出茶肆许久后,其中一人问蓝袍人。 “看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本来笑意盈盈的人突然变戏法似的,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只向一角望了望,便有人赶过来。 “派人盯着林隐茶肆的掌柜,若是江老出现,或者是三王他们有来的,务必马上通知于我。”蓝袍人叮嘱道。 “她既然说自己不是江老的徒弟,那便好办了。”他背手而立,远远望着红火的林隐逸肆。 一阵风刮过,茶肆的陈镜娇难得打了个喷嚏。 她起身关了窗,掂量着过几天应该多穿点了,变天了。 第46章 肆拾陆 弟媳变表嫂 陈镜娇在后厨正做着金汤柠檬鱼的时候, 观澜来告诉店里来了个人,说是有重要事找她,本以为是来喝茶的, 观澜还跟那人说, 她家小姐正在忙,要是找小姐的话得等一段时间。 那人再三强调自己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 观澜无奈之下只能出去告诉陈镜娇, 陈镜娇洗净了手放下做了一半的鱼,不出意外这条鱼的结局将会是厨子继续下手。 所以厨子抄刀给鱼剁吧剁吧成块以后,陈镜娇又折回来了,看到自己处理的那条完整的鱼此时四分五裂,好生心痛。 厨子尴尬的抬着刀, “掌柜,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半个多时辰呢。” 陈镜娇惋惜的看着砧板上的白白嫩嫩的鱼, “是啊, 来了个人说是要跟我合作,厂家直销,中间商不赚差价那种。” 厨子听的一头雾水, 陈镜娇简单解释一番才明白, “掌柜,这多好的机会啊, 为什么不呢?” 陈镜娇平日里跟这些店里老人熟悉了,偶尔也会聊聊天。 “店太小了,我撑不起他们的名声,更何况啊,江老这事整的我一个小茶肆都得抖好几天, 他们冲的不是我来的,冲的是江老名号来的。”虽然话是这么说的道理也都懂,陈镜娇还是留了一手,跟那人说自己再考虑考虑。 经过种种事后的陈镜娇谨慎了许多,不再同以前一样壮着胆子,那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想想怪不得现代中有那么多学酒店管理跟各种商业管理的,她就一个学茶的,这撞的头破血流才弄明白: 术业有专攻。 京城多大啊,处处都是人的眼线,就算屁大点的小事这指不定就触及到了谁的利益,又传进了谁的耳朵。 “哎这那鱼既然没做完,剩下的我继续来呗。”她还惦记着那刚下锅没做完的鱼呢。 武安候府。 宋戚听到下属报告后,沉思片刻撂下手中的毛笔跟写了一半的字,去了大理寺,可惜没找到晁珩人,问长金泽时,长金泽正埋头看案子呢,看到他后有一瞬间的恍惚。 “哦,武安侯啊,怎么了?” 宋戚常年面无表情,人也是从战场下来的,常打交道的不过就是敌军跟我军,说出的话让人很难不以为这人对自己有恶意。 “晁珩呢?” 长金泽听到这话后反而笑了,撂下手里的案牍,饶有兴趣的抬头看着面前的武安侯,“他是我顶头上司,他想要去哪用不着跟我通报,所以侯爷有空问我,还真不如问问门口的守卫看见晁珩往哪走了,我觉得他们嘴里的话可比我靠谱多了。” 宋戚对长金泽突如其来的反感而感到莫名其妙,但长金泽说的确实在理,加上他实在是找晁珩有急事,只点点头就要走,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回头问: “我们认识吗?” 长金泽一愣,“侯爷真会开玩笑,这京城谁不认识武安侯宋戚?” 宋戚若有所思,转身离开。 “你跟武安侯有仇吗?”评事又支楞起了耳朵,看到宋戚走远以后,拿着案牍一点一点凑到长金泽面前,满脸写着八卦,却被长金泽不耐烦的打发走。 “我能跟他有什么仇,我就一小寺正,人要看我不顺眼收拾我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长金泽道。 评事瘪瘪嘴好生委屈,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做什么,又拿着案牍回去。 在守卫的再三确认下以及下属的打听之下,宋戚确定晁珩在茶肆。 “他怎么又去那茶肆了。”宋戚颦眉道,好像不理解为什么晁珩总是去林隐逸肆,那茶肆他听说过也去过,东西不错,掌柜手艺也看的过去,但晁珩作为大理寺少卿也不至于整天白天翘班去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钢铁直男武安侯,下属一个比一个钢铁,丝毫没有儿女柔情。 “依属下所觉少卿是有先见之明。”武安侯身旁的下属说这话那气势,就跟提着刀面对鸡一样自信。 大理寺护院守卫:……真的吗? 于是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的宋戚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令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纷纷让路,顺利的让平康大街以及花桥上的行人被吓到了。 当他踏 分卷阅读93 进茶肆那一刻起,热闹的店面就跟加水后沸腾的锅一样,安静如鸡。 伙计哆哆嗦嗦带着一脸阴沉实际上就这样的根本不是心情不好的宋戚上了楼,遇见门口守着的观澜后,哆哆嗦嗦的伙计跟哆哆嗦嗦的观澜相对交接,最后哆哆嗦嗦的观澜去告诉了雅间里的晁珩,被旁边的陈镜娇听到了。 陈镜娇如临大敌,坐在那里不肯动弹,晁珩抿起嘴角,同她说等自己一会儿,他出去处理一下。 陈镜娇松了一口气,靠谱成年男性! “怎么了。”晁珩拉开木门问面前站的笔直的将军。 宋戚从他背后开着的门缝里望到了陈镜娇的身影,没说什么。 晁珩不动声色将木门关上。 宋戚挑眉,那意思是就在这说? 晁珩点头示意:不是什么大事就在门口说就行了。 毕竟陈镜娇听到宋戚的到来后抖了几下,他也是看到眼里的,如果宋戚进去了,那恐怕就是哆哆嗦嗦的观澜跟哆哆嗦嗦的陈镜娇一起听两人说话了。 虽然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六王的势力最近几年蠢蠢欲动,你也是知道的。”宋戚开门见山,不想浪费时间。 晁珩点头,“知道,怎么了,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那边没事,有事的是这里。”宋戚道,“前几天江老来这里的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不少人都急着分这杯羹,你要真心喜欢这儿,就提醒掌柜,别站错了队,要是跟太子对立,我可看不了你的情分。” 宋戚面色冷峻,让人丝毫不会觉得这是假话。 晁珩若有所思,“但据我所知,江老确实还没有收徒弟,这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而已。”突然他恍然大悟,目光犀利:“他想把三王拉下水?” “三王中立太久了,再中立,可就要两边不讨好了。”宋戚说,“虽说他不代表江老,但是毕竟这之中还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站在木门不远处的陈镜娇因为拿东西而“不小心”听到两人的谈话,大惊失色。 她怎么就没突然想起来,武安侯宋戚隶属于太子一派呢! 原身在侯府那段日子,也不是对宋戚的势力全然不知,偶尔会凭着送汤粥的借口找宋戚时听去那么一两句,看到那么几个人。 她捏着手心,大脑高速旋转算计着。 三王中立,直到原身死前都仍然没有站队,这条线索基本上算是废了。但是他们说的那句三王不代表江老,以及联想到昨天两位贵客说的话,江老门下弟子不乏王公贵族。 难道三王就是江老门下弟子?! “哗。”木门被骤然拉开。 陈镜娇自觉的立马站直了身子,轻轻咳嗽几声,拿着手里小的可怜的小茶包,尴尬的冲晁珩笑,“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晁珩权当没看到,不仅当没看到,还给陈镜娇把这事简单的解释清楚了。 “你是说,今天来找我的是六王的人?” 晁珩品啜茶汤,点头。 “我说呢,说是要跟我合作,这摆明了不是看上我的茶肆,是看上我最近遇上的事啊。”陈镜娇感慨,幸亏她没一时冲动真答应了,不然她就相当于站了队。 “你不介意吗?”晁珩犹豫地问到。 “介意什么?”陈镜娇眨巴眨巴眼。“你是说武安侯的眼线吗?我不介意啊,这京城这么多眼线,谁的眼线都有,武安侯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嘛。” 晁珩还是不放心,“你好像...有点怕他?” 陈镜娇哑口无言,这怎么说,总不能跟晁珩说:对,我怕死了,我上辈子因为想尽千方百计爬进侯府,结果被这个狠心的男人冷漠无情的流放边疆身首两异了吧。 这话她面对晁珩真说不出口,先不提这话的可信度,这话太惹人误会了,搞得她真的跟武安侯有什么似的。 今夜的陈镜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翻滚到半夜才突然想起来,猛的坐起。 事实证明,一个人突然猛烈坐起来是会晕的,陈镜娇捂着额头,心中暗倒,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至于为什么她突然坐起来,是因为今天提到大理寺跟党派之争一事时,她突然想起来了,在原身一世中,党派之争,朝堂之上没人不知道,六王跟太子素来对立,而大理寺则隶属于太子势力之下,势力之中也包括武安侯,因此为避免泄露消息,武安侯回京遇刺案也是大理寺晁珩直接接的手。 这么一想就想通了,第二天连忙让人快马加鞭去拒绝了六王的人。 吓死了,差点就要跟晁珩站对立面了,陈镜娇拍拍胸脯,还好还好。 回忆起白天的种种,一丝一丝分析下来。 等等。 陈镜娇眯起眼睛,她又想起来了,这次她彻底睡不着了。 她怎么隐约记得,大理寺之所以跟太子一派,也是因为大理寺有人跟宋戚关系不浅呢。 好像,宋戚有个表哥?叫什么来着? 陈镜娇当 分卷阅读94 场呆住。 第47章 肆拾柒 虾饺、关东煮、黄金桂 “客有空再来。”红香送走了客人后, 回头看到闲的冒泡的陈镜娇百无聊赖坐在店里,小茶杯上面的纹都快被摸秃了。 茶肆红火是红火了,可出了大问题, 那就是供不应求了。 一个茶罐空了一半的陈镜娇:买不到不要紧, 还有别的茶。 十个茶罐空了一半的陈镜娇:有点紧张,凑合凑合紧紧巴巴过吧。 一半茶罐空了的陈镜娇:要不放个假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再厉害也不能空手变出茶来, 自从上次找人去委婉拒绝前开询问合作的事之后,她就发现,从前跟自己有过交易的茶商们都在有意无意避开她。 用头发丝都能想出来是谁搞的鬼,但没办法,她这要是能想办法打压回去, 估计原身可能还有个隐藏身份, 比如什么长公主啊,顺便也不用在这个小茶肆做掌柜了。 非常不出所料, 在逃长公主的梦破碎了, 她只能继续收拾收拾桌上的茶具了。 可想而知这只是个简单的小小施压,六王只是稍微给了她一点小小教训,让她快点做出抉择。 我叛逆, 我偏不。 陈镜娇瘪嘴腹诽, 她可不想掺合一脚,前一天还在做梦跟着飞黄腾达, 第二天一起铁窗泪。 陈天昂不久之前已经离开京城,陈镜娇无奈之下只能写信给陈天昂简单的讲叙店里危机,洋洋洒洒好几页,大部分都是关心陈天昂身体的,至于为什么, 那肯定是因为“礼尚往来”,陈天昂也喜欢这么写。 这洋洋洒洒几大页的信,总结起来就几个字: 爹,店里没茶了,救救。 陈镜娇想起自己之前放下的大话,除了一个茶肆,其余全部不跟陈天昂要,坚决做一个旧时代架空王朝独立女性。 惭愧惭愧。陈镜娇假装含泪将这封家书寄了出去。 家书寄出去了,至于能不能救,还得看天意了。 这么想着,她就从凳子上坐直了身子。 “红香,关门,走,掌柜带你们做好吃的!”陈镜娇手一挥,干脆让红香跟店里伙计关了门,今天歇半天。 人嘛就要乐观一点,活在当下一点,今天没米关明天吃饭什么事!今天就吃不起饭了还用得着担心明天吗! 陈镜娇撸起衣服袖子带着一堆伙计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后厨走,吓得正在刷碗的厨子差点错手打翻无辜的碟子。 那气势不像来做东西的,反而像是来打架的。 “掌...掌柜,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么大的阵仗,嫌麻烦交给我就行,我一个厨子就是做这个的。”厨子大惊失色,掌柜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居然用这么多人一起来,上次这么大的场面还是在做紫薯芋泥爆浆年糕的时候。 陈镜娇在后厨溜达一圈,心里有个数,挑好自己要做的东西,笑眯眯的说:“别紧张,刚才提前打烊了给大家休息一天,做点小东西犒劳大家一下。” 其实不仅她会因为茶肆的人流跟生意而烦恼,这里的每一个伙计跟学徒都会,这么做也是想让大家都放松一下心情。 她坚信好老板需要时刻关注员工的状态! 鲜虾挑线切半,撒上香料料酒去腥。陈镜娇边撒边肉痛,香料真贵啊,受不了海鲜腥气的陈镜娇每一次做饭都得加不少香料,自从来了这里,一不小心得了病,这挑剔的性格就改了不少。 这个病叫穷病。 刚来那会儿想吃海鲜,做东西香料又贵,只能含泪吞下清蒸虾仁蘸醋姜水,恨不得一口虾肉一口醋,跟虾同归于尽。 茶肆开了一段日子以后,流水日渐上涨,陈镜娇也吃得起香料了,虽然心里有种报复性进食恨不得天天都吃给自己吃吐,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今天,她决定让自己大出血一下,犒劳店里伙计。 就决定是你了,虾饺! 粘米皮的虾饺片上国蒸后晶莹剔透,薄而透明仍带着韧劲,被陈镜娇小巧的捏成半月形十二褶,皮里的馅料隐约可见。 粉嫩的虾肉被腌入味,轻轻咬下去又浸着笋跟肉的浓郁汤汁,鲜美爽滑。 为了让虾饺上锅蒸煮时不露馅,她还特意切了薄薄的花形状的胡萝卜片垫在虾饺下面。 胡萝卜片也带上了虾饺的香气,脱离配料大队一起进了肚。 这漂亮的小花胡萝卜片,陈镜娇越看越满意,怎么这么像日料的鱼板片呢? 好,就做关东煮了! 就在观澜还在瞅着蒸笼里的虾饺时,陈镜娇已经带着海带萝卜苹果跟香菇大队冲着锅去了。泡发海带跟胡萝卜白萝卜苹果块以及泡发香菇入锅煮汤。 厨子都要以为是黑暗料理,狰狞着脸盯着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 然后他看到陈镜娇没事人儿一样把焯水后的白菜卷心菜等丢入了锅里,陷入了属于厨艺界的沉思。事实证明,这“黑暗料理 分卷阅读95 ”真香。吃的都快吧唧嘴的厨子感叹道,厨海无涯! “慢点吃都,别噎着。”陈镜娇满意的看着一群吃的正欢的伙计,体贴的煮了大麦茶。望着面前特意让人搬出来的巨大桌子,她欣慰的点头,果然饭还是要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 “掌柜,外面有人找。”守店门的伙计前来跟陈镜娇说道,“一位姓亓的客人来找。” 菊雅间内。 “这么说,是因为六王的人要来跟你合作,看你不同意,就从这里下手了?”亓清纨难得的严肃认真起来,皱着眉头。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陈镜娇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六王这还只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大风大浪呢。 “理论上是这么讲的,但是吧,好歹也没做太绝,不至于店开不下去倒闭了。” 六王确实还给了陈镜娇几口气,不然也不会在后厨闲着开始做这么多的饭,从换了茶肆新楼以后,陈镜娇就没这么闲过了,今天算是沾了六王的福,忙里偷闲。 看着亓清纨生气的模样,陈镜娇倒是有点不舍得了,自己的事让亓清纨如此上心生气,而她又是愧疚型人格,别人对自己好一点就怕自己还不上这个情,于是她岔开话题,给亓清纨泡了壶黄金桂。 “俗话说水乃茶之母,器乃茶之父,好茶好水好茶具,才能将这之中的神韵表现的淋漓尽致。”陈镜娇挑了盖碗茶具,精致华美。 沸水冲泡,一泡洗茶,二三泡时才可入口,香气最佳,适宜热饮。“冷下的黄金桂发涩,口感跟香气都会差。”陈镜娇解释道。 黄金桂其实是以黄旦品种茶树嫩梢而制成的乌龙茶,汤色金黄而有奇香,香似桂花,故名为黄金桂。 “相传有个村落,有一对新婚夫妻,新婚一月后呢,新娘子因‘对月’而回到娘家,娘家则带着一件‘带青’礼物让新娘子带回去,寓意新娘子像青苗一样落地生根。”陈镜娇知道亓清纨素来喜欢听这些小故事,于是便用小故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亓清纨不再停留在六王的事情上。 “这新娘子呢,是个心灵手巧的采茶女,她的母亲怕她嫁到夫家这项技艺被落空,于是就给自己女儿到了几株茶苗,系上红丝线包扎好后让女儿带了回去。” “于是夫妻两人每日悉心照顾茶苗,奇怪的事情来了,茶树清明时节刚过就芽叶长成,比当地其他茶树大约早一个季节。炒制时,房间里飘荡着阵阵清香。制好冲泡,茶水颜色淡黄,奇香扑鼻;入口一品,奇香似桂,甘鲜醇厚,舌底生津,余韵无穷。”[1] 条索紧实的黄金桂色泽润亮金黄,展在茶碗中的叶底中间黄绿,边缘朱红而柔软明亮。 “因为方言的原因,新娘子的名字就慢慢演化成了这黄金桂的名字,其实它还叫‘透天香’。”陈镜娇慢慢的解释,为亓清纨添上一盏盏茶。乌龙茶则有“七泡有余香”的说法,方法得当每壶可冲泡七次以上。 岁月静好啊。她内心感叹。 “说起来,我今日还是来同你说一件事的。” “嗯?什么事。”陈镜娇问。 亓清纨托起茶盏,“我同人订了婚约。” 陈镜娇抿嘴,果然该来的还是来。 “长...”长金泽什么福气能娶到你? “是武安侯。” 陈镜娇话还没说完,亓清纨一句话犹如深水炸弹,给陈镜娇人都要炸傻了,怎么就是宋戚了呢? 如果说陈家吃人不吐骨头是因为大家的勾心斗角,那武安侯府吃人不吐骨头是真的吃人不会吐骨头啊! “谁...谁?”陈镜娇结结巴巴,不敢置信道。亓清纨怎么就要嫁给宋戚了呢? 陈镜娇越想越气,怪不得看到亓清纨气色变好了,以为是两人终于解开心结了,没想到是人亓清纨想开了! 长金泽怎么就没把握好机会呢,亓清纨的玉佩都送了,她话也帮忙说了,该说的该做的都到位了,就到他那里掉链子了。 当然,她改变不了历史走向。 但她能改变自己。 几天后难得见到长金泽跟晁珩一起来茶肆,长金泽进门就跟陈镜娇打着招呼:“陈掌柜!” 陈镜娇瞥了他一眼没接茬,长金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陈镜娇突然一时不搭理自己。 本以为是没听到,结果是,陈镜娇真就没怎么搭理他。 “咋回事啊,我做错什么事了吗?”长金泽趁着陈镜娇离开的功夫,问旁边的晁珩,晁珩却看戏似的喝着茶,幽幽道:“不知道。” 长金泽看着上来送东西的陈镜娇跟晁珩两人热情的说话,看看他们,看看自己,恍然大悟。 于是他在陈镜娇泡茶的时候,压低声音在晁珩耳边说:“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 晁珩无语,说了句长金泽没听懂的话:“平日里看你消息挺灵通的,现在跟失聪了一样。” 默默注视一切的观澜向长金泽投去怜悯的 分卷阅读96 目光。 长金泽更懵了,到底怎么了? 第48章 肆拾捌 庐山云雾茶 淅沥沥的雨打碎尚存的暖意, 浸湿了青石板路。 府里候着的小厮看到雨中的影影绰绰,举起油纸伞迎了上去。 “少爷,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晁珩将被打湿的外衣脱下递给身旁的小厮, 听到后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您找我。”他推开木门道。 里面坐着的女人正拿着剪刀修剪着盆景的枝桠, 清脆的截断声被雨声淹没。晁珩已经进来,但她没回头, 仍旧仔细修剪着盆景, 轻声道:“你也不小了,从早前,我就同你爹在商议着你的婚姻大事,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么久了我们也没逼着你去做什么。” 晁珩敏锐的嗅出一丝不对劲, 反手将门关上, 防止有路过的下人听到什么东西。 “您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晁珩平淡开口道, 不想打太极。 晁夫人将剪刀轻轻放在一旁, 坦言道:“你可有中意的女儿家?” 听到这话后,晁珩一愣,面色尴尬, 可晁夫人没给他时间跟机会继续说, “是你常去那家茶肆的小掌柜吗?” “别误会,娘只是偶然听说你时常去那家茶肆喝茶, 并不是有意监视你,上次你风寒,也是那家的掌柜来派人送来熬好的梨汤。”晁夫人怕自己儿子误会,加深他们父子俩的矛盾,于是解释了一番。 果然, 晁珩的脸色好了一些。 “是。” 听到晁珩的亲口承认,她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确实是那个小掌柜,但同时又提起了心,反问道:“前几日那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你好几日没回家,也是因为她吗?” “是。”晁珩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这人随性惯了,不喜欢被束缚,恃一身才,上面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所以她知晓,晁珩从不会为一件事如此上心,往往是解决了问题跟案件便不再插手,真正意义上的只负责破案。 但这次不同。看的出来,晁珩确实很在乎陈镜娇。 “那她可中意你?”晁夫人缓步走到椅前坐下,抬头认真的问自己儿子。 晁珩不语。 “娘也是从这里走过来的。”晁夫人缓缓道,“仅凭你的喜欢是没用的,我跟你爹也不会同意。首先她要配得上你的喜欢跟种种付出,其次才是她的中意,她也中意于你是最好,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要想明白了。” “林隐逸肆,一听就是喜欢安逸,个性洒脱的姑娘家,这倒是同你相似,可珩儿,你既一日为官,也便知道日日为缚,她肯跟你一起受这等束缚之苦?” 晁夫人句句锥心,直击命脉。 “珩儿,自你回了京城,也切身体会到同你在洛阳的洒脱不一样,这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的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晁夫人出自大家族,并非不谙世事。 晁珩每一次被御史台弹劾,她都知道。 包括晁珩父亲明里暗里帮着晁珩挡着这些东西。她知道父子俩的关系不好,不奢望父子俩能谈心说出这些,更何况自己夫君又是个要强嘴硬的,爱子深切之心,她作为妻子是完全明白的。 “珩儿,你也不小了,应该考虑这些了。” 这是晁夫人最后说的话。 这句话萦绕在晁珩耳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挥之不去。 他是个喜欢自由而不愿被束缚的,明白被牵制的痛苦,来到京城的第一个月,他便因此想过要离职,回到洛阳。那段时间又恰好看到了林隐逸肆这个小茶肆,遇见了让人琢磨不透浑身都是谜团的陈镜娇,这才让他愿意留下来。 一留便是半年多。 心烦意乱的晁珩将笔下写废的纸团成团丢到一遍。 林隐逸肆内的陈镜娇打了个喷嚏。 “小姐,这雨阴冷的,不如你去雅间里,我去给你拿个小火炉。”观澜以为陈镜娇是冷,后者摆摆手说自己没事,可能是有人在想自己。 “有人吗?”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两人纷纷回头。 油纸伞下的人抬起头看向店内,看到来人后,陈镜娇一时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位面容坚毅,一脸的络腮胡,卷曲而茂密的发,跟汉人半杆子都打不着关系。 虽然京城中不乏胡人,但因为文化差异问题,很少见到有胡人来茶肆里,不,准确的来说是根本就没有胡人来茶肆喝茶,有也是听说茶点种类繁多慕名而来。 陈镜娇将开水冲入杯中,捏着条索精壮的茶投入。 庐山云雾茶,冲泡时采用“上投法”。 散茶落入水中,有的沉沉垂到杯底,有几分徘徊缓下,剩余几分上下沉浮着舒展游动。 “此为‘茶舞’。”陈镜娇说着,吸足了水分的干茶逐渐展开叶片,现出一芽一叶,茶碗中的水汽夹杂着庐山云雾的茶香 分卷阅读97 缓缓上升,飘入鼻中。 “茶芽肥绿润多毫,条索紧凑秀丽,香气鲜爽持久,滋味醇厚甘甜,汤色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此为六绝。”因为庐山云雾茶是汉族传统名茶,是中国传统名茶之一,在宋朝被称之为“贡茶”,因此陈镜娇特选了庐山云雾冲给面前的胡人喝。[1] 本以为这胡人会喝不惯,但没想到竟然喝的有滋有味的。 看起来不反感,于是她便继续说,“庐山云雾九道工序,每一道都不可敷衍了事,一芽一叶皆用心所为。” 庐山云雾茶的浓度过高,因此她选了腹大的紫砂壶开盖冲泡,避免茶汤过浓以及将茶闷坏而造成口感与香气上的偏差。 “长松树下小溪头,斑鹿胎巾白布裘,药圃茶园为产业,野麋林鹳是交游。”不盼着胡人能听懂白居易的诗,陈镜娇只是突然想到,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 这诗是白居易前往庐山挖药采茶时写下的。 好茶配雨天,也别有一番趣味。 “客可知,这云雾茶里也分个上下之说?”陈镜娇心情大好,不由得跟胡人多聊了几句,胡人放下手中的茶碗,用蹩脚的汉语问:“是什么?” 陈镜娇感叹,这胡人挺厉害,还能听懂这么多。 “汉书《庐山志》曾记载呢这庐山云雾茶‘初由鸟雀衔种而来,传播于岩隙石罅’因此又称庐山云雾茶为钻林茶,这钻林茶就被视为云雾茶中的上品,但由于散生荆棘横生的灌丛,寻觅艰难,不仅衣撕手破,而且量极少,所以很难得到就是了。”陈镜娇说罢随口问道:“客的中原话说的不错。” 胡人点头解释自己在京城住了许些年,因此陈镜娇说的话中大半部分倒也能理解。 “那客是举家搬迁来此处?”陈镜娇为面前的人再添上一杯。 “不,我的家不在这里,我独自住这里。”满脸络腮胡的胡人说,“我经商于两地,此程前来,也是想跟掌柜商量一件事。” 陈镜娇饶有兴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早就有所听闻,林隐逸肆的掌柜,茶艺了得,也是因此想要来跟你商量着,我想将你店里的茶跟故事带回我的故乡。” 胡人看陈镜娇不说话连忙补充,“钱我会双倍、三倍给你,这个买卖是不是很划算?只要你将茶跟茶的故事写下来,就可以轻松的拿到你店一天的流水。” 陈镜娇突然笑出来,“可是只有茶,没有人,又算什么茶呢?只不过是茶芽泡水而已,不算茶道。” “至于这个,就不劳烦你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她打趣道:“客这可就折煞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茶肆掌柜,客赞赏我们中原汉人的茶道,我是打心底感激的,但这要说将我口中的故事跟茶带回客的故乡,那我真担不起。” 这决计不是她可以做到的。 如果一个小小茶肆的掌柜就能做到文化跨域传播,张謇就不用出使西域了。 先不说这个,上面会允许她这么做吗? 陈镜娇小小抿了一口茶,委婉的拒绝,“客若是想来我这里喝茶那我欢迎,若是此事,那便算了吧。” 胡人被拒绝后不死心,仍跟陈镜娇不停的说,陈镜娇挥挥手示意他不要白费口舌了,自己是不会答应的。 那胡人便猛地站起了身,语气中带有不满,“傻子都知道做的生意,你竟不如一个傻子!都说你们汉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我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你这种!” 陈镜娇懒得跟他浪费精力,让伙计给这人“送”了出去。 那胡人走前仍在嚷嚷着,惹的行人纷纷往店里探头看。 “小掌柜,等着吧,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那人阴沉着脸,说完后还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家乡的语言,观澜看的有些担心。 “怕什么,难不成半夜还要来偷我手札?”陈镜娇耸肩,天知道她曾经写下的手札是让人完全看不懂的关于茶点的语言大全,她坚信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得懂。 除非有人也跟着穿越了,又恰好看到了这个手札。她自动将这个可能性归零。 “几日不见,你倒是沉稳了。” 门口传来低沉的声音,陈镜娇循声而望去,看到来人后莞尔一笑。 “江老。” 第49章 肆拾玖 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夫了 江老点点头, 缓步走进茶肆,陈镜娇领着江老上了雅间。 “江老想喝点什么?”陈镜娇问。 “就你刚才泡的庐山云雾茶吧。”江老一双火眼金睛,只走过去, 随便瞥一眼桌子就能分辨出是什么茶。 陈镜娇不得不打心底的佩服。 “刚才怎么不同意?” 陈镜娇刚才拒绝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因为责任太大,自己担不起,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记得现在国家波动, 战乱将起,太不稳定了,指不定哪天把自己的招牌都砸了。 “格局太大,一碰就碎的镜花水月。 分卷阅读98 ”陈镜娇简单的将事情抹了过去。 江老内心满意,能看得清自己也是进步。“那你开茶肆意义何在?你这茶肆也不是随随便便路边茶水摊, 更何况还有正八经的学徒。” 陈镜娇苦笑, “不瞒您说,刚开始确实斗志昂扬, 想要把这些东西都教给别人, 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中原的茶道文化。但日子过久了,越来越觉得自己那些道理都是又大又空。” “鲲鹏终究是鲲鹏, 蚍蜉也是蚍蜉。”陈镜娇想明白了, “我能做的,也就是在这里教教学徒, 把他们都教会了就够了,这茶道文化从来不是一个人可以传承的,也许等我到了地下,看到茶道万古,也就结了这个心愿了。” 江老抬起头道:“若是我说, 你有机会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这茶艺传承于四海呢?” 陈镜娇一愣,倒茶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茶水溢满茶碗,汩汩的冒出来,江老扫了一眼,道一句“真浪费”,她才反应过来忙将茶壶放到一边,而江老已经执手拿布子擦净了桌。 “江老,您真会开玩笑。”陈镜娇笑眯眯道,“我又不是能活上几百年几千年的精怪,如何见得。” 中华茶文化传承,花了几千年,她又怎能凭借自己百年的浮光掠影看遍历史流传。 “一个人肯定不可以。”江老说,“但十个人,百个人呢?”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在顾虑自己单薄的背景支撑不起你的想法是吗?” 陈镜娇敛眸,江老说的不错,她确实怕了,早前的心态早已不复存在。 “我可以帮你。” 江老一脸真诚,丝毫不假。 “我做你的靠山,你可放手大胆去做你想做的。” 江老这个橄榄枝抛的陈镜娇人都傻了,她问江老为什么,江老笑而不语,话锋一转,“还记得庐山云雾茶为何称此名吗?” 这思维跳跃确实有点快,她还没从震惊中脱出来,寻思了半晌才答道:“千山烟霭中,万象鸿蒙里,一如太虚纪境。因而有云雾茶之名。” “正是如此。”江老点头,“这么美的茶,世间有无数,但知之者却寥寥,岂不可惜,我年岁已高,加之人在高处,已经无法完成这个心愿。” “好好考虑一下吧。” 江老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陈镜娇把这句话左右琢磨,犹豫着。 这确实很诱人,从江老仅来一次便引得茶肆声名大噪而言,这无异于为她开了一道捷径大门。 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陈镜娇念及此,还是有些踌躇。 “姐!” 一阵冷风呼啸着吹进茶肆,火热的少年带着年轻特有的蓬勃气息,冲到陈镜娇面前。 “姐!三妹婚事黄了!” 陈镜娇:……是不是她太小看了老家人的八卦传染能力。 “怎么黄的?” 有瓜不听白不听。 “那东边富豪家的儿子突发病,三妹不乐意了,差人打听过去才发现这人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估计这会儿一堆人等着落井下石呢。” “突发病?”陈镜娇又重复了一遍。 观澜在一旁轻咳,凑到她身边耳语:“那纨绔少爷在青楼发的病。” 陈镜娇恍然大悟,怪不得陈蕴一百个不乐意。 “你们怎么都知道,就我什么也不知道。”陈镜娇也压低了声音跟观澜耳语。 观澜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这话要不是她家小姐问到了,她也不好意思直说,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三婶知道这件事后,生了好大一场气,三妹还想要离家出走,结果被下人拦下带回去了,现在估计在家里关禁闭呢。”陈宋说着说着,眼就止不住的往外瞟,还对着陈镜娇挤眉弄眼。 陈镜娇恰好背对着大门,完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看到的只有陈宋面部表情迅速变化,“你脸不舒服?小心面瘫。” 陈宋:“不是!姐!你看看后面啊。” 陈镜娇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偌大的影子压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牢牢将她笼住。 “什么东西,天又阴了?”这雨才刚小下来。 陈镜娇一抬头,一双含笑的眸揉碎天光撞进她的怀里。 “说什么呢,这么认真。” 陈镜娇立马将头挪了回来,面色染上一丝绯红。 “哎少卿好久不见啊,又在我姐这里看到你了。”陈宋无意的话就暗中打趣了陈镜娇,陈镜娇“噌”一声站起来,差点顶到晁珩的鼻尖。 “你们聊着,我想起来后厨还有东西没做完,我去继续做完再拿来。” 说完就拉着观澜撒腿跑了,留下陈宋跟晁珩大眼瞪小眼。 “奇了怪了,刚才她跟我聊这么久怎么就没想到后厨还有东西没做完呢?” 晁珩听到后稍一愣,弯起嘴角施施然对着陈宋坐下,自然的拿起一旁的茶壶添上茶水,手法极其娴熟。 陈宋把目标挪向晁珩身上,“ 分卷阅读99 少卿,我崇敬你许久,自从上次我姐跟我说了你的英勇事迹,我就特别想哪天有个机会跟你聊聊。” “你姐说什么了?”晁珩饶有兴致。 “我姐说,你在洛阳那会儿可神气了,那十步杀人案就是你解的对吧,自从你来了京城,知道的人都说这京城有了少卿,以后晚上都敢出夜门。”陈宋喋喋不休,顺便将陈镜娇当初复述的故事还润色了一番,极其生动,自己都快被打动了。 “还有城西落子断头案,那都快被写进话本里头了。不过大家都说少卿你冷面阎王不好惹,但我看...”陈宋说到这里上下大量一番面前的人,后者弯着嘴角挑眉接话茬:“嗯?” “我看还行啊,不至于那么恐怖。” 晁珩素来不在意外人对他的评价,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断案的,结案公平循法理即可,至于道义上的是非曲直不需要他去共情,因此也被冠上了冷面阎王之说。 但今天他难得来了兴致,“怎么,难不成我应该青面獠牙才妥帖?” “不不不,这样挺好的,少卿一表人才。”陈宋猛摇头,“哎少卿,我姐当初只跟我说了一些打听打听就能听到的事,你再给我讲讲打听不到的事呗,就比如你常遇见些什么人,而且不是说你们这些破案的多了,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吗?” 晁珩摇头道:“哪有那么玄乎的事,只不过比平常人敏锐一点而已。” 他要是能一眼看穿人心,第一个看穿的就是陈镜娇的心,他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但事实上,他的职业病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那你们是不是能看穿别人在说谎啊?”陈宋像十万个为什么,缠着晁珩问东问西。 两人相差快十岁,晁珩当他是个孩子般对待,再加上一点: 谁会对未来小舅子凶起来啊? 所以当陈镜娇拿出后厨里做好的东西出来时,凭借晁珩高十岁的年龄差以及忽悠小孩儿的功夫,两人已经打成一片了,聊的热火朝天。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激动?”陈镜娇将做好的春卷端出来放下,不禁问道。 陈宋尤其激动,比听到陈镜娇说会想办法让他留在京城那天还要激动,但看到自家姐姐来了,反而收敛了一点,这让陈镜娇更好奇了,问他他也不说。 “姐,不说了,我要先回去了!”陈宋匆匆忙忙的将春卷塞进嘴里,跟一旁优雅进食的晁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东西还没嚼烂吞下去就往外走。 “你把东西吞下去再走啊,小心呛到!”陈镜娇为陈宋操碎了心,忙在后面叮嘱道。 话音刚落,陈宋又跟一阵风似的卷了回来,陈镜娇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但没想到这风没卷到她身边,卷到她旁边去了。 陈宋故意侧身对着她跟晁珩说着什么,晁珩越过陈宋看了陈镜娇一眼后对陈宋点点头,尔后陈宋开心的拍拍晁珩的肩膀,终于满意的离开了,陈镜娇则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俩人究竟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当事人一号的陈宋走后,当事人二号晁珩还在认真的吃着东西,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这让陈镜娇更不好开口了,只能一肚子的疑惑跟好奇。 晁珩优雅的咀嚼着春卷,时不时拿起茶杯喝些茶水。 刚才陈宋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我特别崇拜你,以后有机会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去断案吗?] [好啊。] [那你就是我亲姐夫了!姐夫!] 第50章 伍拾 有些人,遇见就已经是结局了。…… “亓清纨要与武安侯订婚了。”陈镜娇待陈宋走后, 同晁珩说。 “嗯,圣人钦点。”晁珩撂下茶杯,“估计不日就大婚。” 聘礼足足用三辆马车才拉到国子祭酒府, 三书六礼迎娶国子祭酒之女, 其场面之壮观,成为许多人家饭后茶余的谈资。 陈镜娇听后百般感慨, 没想到历史的齿轮还是切合的旋转了起来。 晁珩走后, 陈镜娇依旧走神的模样引起了观澜的注意,一番问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是亓小姐想要的结局吗?”观澜好生惋惜,毕竟亓清纨跟长金泽是她看到过的,有情人不成眷属,委实可惜。 “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断然没有她拒绝的道理。” 但实际上,亓清纨嫁给宋戚, 并不是什么太差的坏事, 两人本就是原配,何况亓清纨的背景在,宋戚不会对她怎么样, 再者, 论门户,宋戚确实比长金泽要更合适一些。 道理她都明白, 所以一边惋惜的同时,也在隐隐担忧。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无疑是牢牢刻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她有些心烦意乱,索性让观澜把东西都收拾来,自己溜溜哒哒去了后厨做点甜点吃。 现代研究证明, 当人心情不好时,甜品可以适当的让人快乐起来,她今天要报复性进食。 花生、瓜子仁跟核 分卷阅读100 桃切碎炒香,同芝麻、三羊糕粉以及冰肉拌匀。 这冰肉是肥肉用大量白糖同烧酒腌制数日所得,熟后可呈半透明状,因而被称为冰肉。 面粉揉团做皮,刚才备好的馅料包入,落模脱模,刷上层蛋液,这就可以上锅烤了。 金黄的鸡仔饼娇小可爱,皮厚馅丰,外脆内软,一口下去只听脆皮在嘴中嘎吱作响,牛乳的乳香、芝麻的油香以及肥肉的甘香同时迸发开来,犹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鸡仔饼耐人寻味又有嚼头,香味久久萦绕在舌底牙根处。 然而仅仅是鸡仔饼远不够,还有杏仁甘露酥。 甘露酥个个小巧精致,油润有余,入口绵软,顶部的龟裂纹上斜插着杏仁片,带着化不开的浓香。 乌龙茶汤入琼粉做冻,顶层加入牛乳,木勺轻轻戳破茶冻,牛乳迅速而又大片似花开浸没淡棕色的茶冻,略微搅合,破碎的茶冻混着牛乳均匀的和在一起,茶香跟奶香四溢。 就在陈镜娇还要抄起家把事再做点什么时候,观澜实在看不下去了,环抱住冲动的陈镜娇,“小姐,你这样吃多了不仅会肚子痛,而且太劳累,明日会腰酸背痛的!” 陈镜娇坚决的拿下观澜的手,严肃的说:“不,我还要吃炸鸡、牛排、蛋挞喝可乐雪碧芬达。” 观澜:?? 观澜不知道陈镜娇在说什么,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权当她是因为听到亓清纨的事受了打击而胡言乱语了。 “小姐!” 孩子气的陈镜娇撸起衣服袖子,气势汹汹冲着面粉就去了,观澜欲哭无泪。 “掌柜的,亓小姐来找您了。” 这声音在观澜耳中宛如天籁一般,把陈镜娇悬崖勒马一样的勒回来了。 “小姐!我帮你把东西都端到上面去,你快快去前面找亓小姐吧。”观澜速度之快,要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厨房里的人都会怀疑观澜欲对这些茶点图谋不轨。 陈镜娇不甘心的望着锅碗瓢盆,还是洗干净了手恋恋不舍离开。 “家里不忙吗?”陈镜娇没想到亓清纨临近大婚还有时间出来,虽然她也没经历过,但是曾经身旁有亲戚结婚她去帮忙,那阵子忙的亲戚生生瘦了五斤。 “还好,家里的仆人机灵能干。”亓清纨说,“反倒是你怎么样了,我瞧你这店里也没有之前人多了,不打紧吗?” “不要紧,正好我最近想休息休息。”陈镜娇乐的自在,这一年给她累的够呛,二十来岁的身体,坐久了活动起来就跟要变身似的,浑身的关节都嘎吱作响。 六王急着让她站队,她偏不如他意,吊着茶肆的命呗,反正又不求大富大贵的,这要是真跟六王沆瀣一气了,指不定哪天大富大贵了,在地底下那种。 “你可想好了?”陈镜娇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出来。 亓清纨柔柔的笑了,笑的让她有些心疼。 “想好了,这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顺遂人心,我给过自己一次机会,就不怕往后惦念起来会后悔了,更何况,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就有责任守护亓家的一切。” 亓清纨说得很轻松,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有些人,遇见就已经是结局了。” 陈镜娇敛眸不语,半晌握住面前那双微凉的手,郑重的一字一句道:“你会幸福的。” 亓清纨一愣,旋即哑声笑道:“好。” 亓清纨可能以为陈镜娇只是安慰她,但是陈镜娇自己知道,亓清纨是真的会幸福。 宋戚这种不懂情趣的钢铁直男,是真心将她捧在了心尖尖上,去一点点打听她的喜好,别扭的表达自己的爱意。 这也是原身之所以燃烧熊熊妒忌之火的原因。 此时此刻,陈镜娇不能说两人以后一定会幸福再举个例子,但她无比相信,往后的宋戚对亓清纨的爱,绝不会比长金泽少一分一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到天色渐暗,尔后陈镜娇同亓清纨才依依不舍在茶肆门口告别。 “掌柜,刚才有人来送了个盒子,说是一定要我第一时间交到你手上。”一旁的伙计看到陈镜娇后,手里端着个木盒来送给她。 “谁送的?”陈镜娇边问边接过来,她不记得自己有订做过什么啊。 伙计说自己不知道,问送东西的人,送东西的人也说自己只是受人委托前来送盒,至于盒里是什么东西,还得陈镜娇自己看看才知道。 亓清纨看天色不早,跟陈镜娇说:“先让人打开看看吧,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多保重身体。” 说罢同陈镜娇道了别,可刚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乍然响起的尖叫声,以及木盒“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的声音,惊的她跟身旁的侍女纷纷回头去看。 只见陈镜娇呆滞的看着地上摔落到一旁的盒子,旁边的观澜张着嘴不知道再说什么,霎那间,整个茶肆都乱了。 行色匆匆的晁珩跟长金泽接到消息赶来茶肆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b 分卷阅读101 r   亓清纨跟观澜围在陈镜娇身旁,陈镜娇则坐在椅子上,盯着不远处被店里胆大的伙计盒上了盖子的木盒出神,亓清纨握着她的手,看到来人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怎么回事,有受伤吗?”晁珩大步流星,几步跨到了陈镜娇面前,半蹲在她面前仔细检查着,语气有些急。 陈镜娇机械的摇摇头。 一旁的亓清纨默不作声退下来,替晁珩腾出一个地方。 “出什么事了。”长金泽不好打扰还处在愣着的状态的陈镜娇跟着急担心心里人的晁珩,问了一旁的亓清纨。 “不知道,刚才店里伙计说有人给她送了个盒子,盒子里有什么我也没看到,只看到她被吓到了,所以差人去了大理寺。” 亓清纨其实只让人去通知晁珩,并没想到长金泽也会来,看到人以后还有些小小的出乎意料,但转念想到长金泽跟晁珩的关系,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出入。 这么解释道,她上前想要去拿那个木盒,将木盒递给长金泽。 纤长的手指还没碰到木盒,就被突然握住,猛的拉开—— “别碰,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不清不楚的东西不要自己动手,让下人动手吗?”长金泽皱着眉,显然非常不满意亓清纨的这种做法。 亓清纨有一瞬间的失神,盯着那只握着自己指尖的手,然后默不作声的将手抽了出来,笑道:“是我记性不好给忘了。” 长金泽也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指尖从掌心滑落,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冷静下来,“对不住,唐突了。” 亓清纨不准痕迹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从前那副模样的温柔笑道:“无妨,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好像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而一旁的陈镜娇被晁珩安慰一番才半梦半醒,终于不再只是机械的点头摇头,看来也是被吓的厉害了。 “盒子里面是什么?”晁珩转头看向长金泽,长金泽拿起盒子先确认外边没有任何可以被误触的机关后才将盒子打开来。 然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长金泽的表情当即就严肃起来了。 “半截尾指。” 长金泽走到晁珩身边,压低声音说,怕说话声音太大再刺激到陈镜娇。 “尾指?”晁珩皱眉。 “看模样像女子的手指,只是不知道是谁的。” 陈镜娇注意到两人故意压低声音说话是为了不吓到自己,她大口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陈镜娇,冷静,冷静,你是这里的掌柜,你不可以这么慌乱。 心中默念三遍后,陈镜娇站起来,对两人说:“没关系,不必在意我,我好很多了,不会被吓到了。” 说罢,她让店里伙计去把所有人集结起来,看看是不是有谁受了伤,然而一番检查下来,所有人都完好无缺。 那这究竟是谁的尾指? 就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线索而陷入沉思之时,门口响起虚弱的声音。 “是我。” 众人循声望去。 阿周看到来人后,紧皱着眉眯着眼,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账房先生面色不佳,看到自己表弟的模样更不佳了,问到:“你认识她?” 阿周突的一拍脑门,指着门口的人大喊:“原来是你!上次我拍裂了你的桌子还没有给你钱!” 那女子笑的苍白无力,没有回答阿周。 第51章 伍拾壹 感情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到底怎么回事。”面对阿周的这番举动, 账房先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蹙着眉问阿周,阿周一个大块头, 像是被审讯。 “就很久以前我同你说过的那件事, 我早上去买食材,恰逢口渴, 找了个路边茶摊就歇下脚, 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恰巧遇见两个嘴碎的说咱家掌...”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话,阿周下意识生生憋住了下面的话,偷偷看陈镜娇,后者却是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两个大老爷们, 嘴碎成那样, 说咱俩茶肆跟掌柜不行,我还没出手呢, 这小店家就忍不住上前理论, 让他们出去,然后我看那两人还想动手,我寻思咋的还想欺负弱女子啊, 就一个没忍住拍了人家桌子给拍裂了...” 听到最后的拍裂了三个字, 观澜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看向阿周那“铁砂掌”, 阿周发现观澜正盯着自己的手,慌张把手捂起来,“别这么看我,我就是个点心师傅我没学过功夫,我也不知道那个桌子为什么会裂开啊。” 在场的除了不知情的, 其余几人皆面色异常,阿周环视四周,迷惑极了。 “那你呢,说吧。”陈镜娇暗叹一口气,转向身旁面色苍白的人,低头瞥了一眼紧紧捂着的那用纱布包扎的手。 “前天来了个胡人,上来就问我是不是在林隐逸肆学过手艺,我没理,那会儿赶着收摊,他看我不说话就说可以聘 分卷阅读102 请我跟他回他的家乡那边专门泡茶冲茶。” “我不答应,他又追着让我把学过的东西给他写下来,说自己愿意高价购买。”她低着头,“我没同意,我做过一次错事,就不会做第二次了。” 帐房先生本来就因为阿周跟她扯上了关系而不满,现在这句话正是点燃了帐房先生的怒气值,一个柔弱的书生此时黑着脸嘲讽道:“既然你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非非来找掌柜?是想敲诈一笔,还是觉得给掌柜添的堵不够多啊?” 阿周还想说什么,被帐房先生一个眼刀甩过去,哑口无言,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绿意,你要知道,掌柜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 因为失血跟惊吓和失血过多导致面色苍白的女人听到这话以后猛地站起身来,话语中显然有些激动,“我知道我从前做了错事,但我这次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提醒掌柜,此人心思不简单,要小心!” 陈镜娇没说什么,晁珩不动声色向前站了一步,挡住陈镜娇半边的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绿意,“既然你说那半截尾指是你的,那你来证明一下,以及胡人为什么取你半截手指,又是如何取得的。” 绿意探过晁珩望陈镜娇一眼,苦笑道:“没想到一步错,倒是会步步错了,有点恐怖,别吓着你们。”说罢颤抖着手将缠着纱布的尾指慢慢解开,越是解开到深处,这纱布颜色便被血浸红,团团氤开,让观澜忍不住撇开了头,不敢再看下去。 长金泽大体检查了一下,然后起身冲着晁珩点点头道:“利器所致,伤口平整,一刀切下来的。” 长金泽说完这话以后,绿意就快速的将手指重新的包扎了起来,“这次你们应该相信了吧。”抬眼看晁珩跟陈镜娇没吭声才继续说下去,“那胡人不依不饶,应该是尾随我直到我回家,半夜我被门外的狗叫声吵醒,出去一看,一把刀就横在我面前,威胁我如果不配合他,就切断我的手指,还说这次是手指,下次就是一整只手。” “砰。” 突然茶杯坠落摔碎在地的声音让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陈镜娇倚在桌旁,脸色有些阴沉不佳,随意解释道:“不好意思,袖子太长,刚才不小心把杯子甩到地上了。” 观澜盯着地上摔碎的茶杯,那还是陈镜娇挺喜欢的一款,她见过好几次陈镜娇拿着干净帕子仔细拭擦。 亓清纨心细一点,看出陈镜娇的不同,跟店里伙计说了一句“帮你们掌柜收拾一下,别让碎瓷片伤着了人。”看到伙计愣愣的点头后,遂即关心的走向陈镜娇。 长金泽眼睛的余光中看到身旁一空,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去看,对绿意说:“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盒子会送到这里的,胡人告诉你的?” 绿意摇头,“我痛的快要昏过去,根本来不及跟他说什么,隐隐约约看到就是他拿着我半截尾指走了,再加上他之前问的,我猜测应该是掌柜这里出了事,然后我就犹豫要不要来说,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来看看,来的路上恰逢看到脸色不太好的少卿,就知道应该是出了事。” 帐房先生终于忍不住了,“什么掌柜,我们这里跟你可没什么关系,别说的那么亲昵。”说罢走向绿意,一字一句道:“你既然不义在先,也不能怪我们无情,我上次不知道阿周遇见的是,不然我怎么说也不会给他那个钱让他去赔给你。”这是你欠下的。 最后一句话他依仗了最后的一点情分,没对憋着嘴快要哭出来的绿意说出口。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观澜暗中评价道。 “好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先解决眼前这个事。”陈镜娇等帐房先生说完后,站直了身子,“你为什么没按照他说的做。” 相比于绿意没这么做,她更想知道的是:绿意为什么没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既然掌柜你都没答应的事,我更不能答应,所以就没同意他的要求。”绿意说的有些苦涩,“更何况我学的都是皮毛中的皮毛而已,又怎么能跟掌柜你一样呢?我是这么说的,但是胡人不信。” “这么没脑子。”陈镜娇听后呢喃道,绿意以为她是在说自己,慌忙解释着:“掌柜,我自从出去以后,从来没有用过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只是普通的支了个摊子,给路过的行人提供点廉价常见的茶水而已。” 她自愧于陈镜娇,并且不愿再碰陈镜娇教给自己的东西,自认为不配。 陈镜娇看她着急的模样,知道她误解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说那个胡人是真的没脑子而且胆大包天。” 这么没脑子的人,这是谁有福气摊上做下属啊? 要么就是压根没想着低调做事,明晃晃的通知她:我要动手了哦。 陈镜娇只想笑,突然笑容戛然而止,望向晁珩,晁珩意会,冲她点点头。 绿意被红香送出,陈镜娇还叮嘱红香,拿点钱带绿意看个大夫,抓点药,骨头长不回来了,但好歹也别感染,毕竟还是个姑娘家。 秉持人道主义救援精神,陈镜娇做完这事后觉 分卷阅读103 得自己把积攒了一年的平静祥和都要消磨光了。 这东西对她来说就跟充电似的,冲满电量以后开始使用,当电量用完重新充电这段时间,就属于积攒的过程,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反手说自己不干了。 绿意临走前还想同陈镜娇说什么,但望着陈镜娇的背影,还是闭上了嘴沉默的离开了。 茶肆内,晁珩、陈镜娇、长金泽以及亓清纨在楼上雅间中商讨着这件事。 “你来做什么,天快黑了也不安全,你赶紧回去吧,回去晚了你娘会担心的。”长金泽对亓清纨说,亓清纨摆手说自己没关系,陈镜娇有事,她不能干等着,也想做点什么。 “武安侯回京遇刺,不也是胡人的手笔?”陈镜娇开门见山,这句话说完后,一旁的长金泽悻悻住嘴,不再多说什么。 晁珩点头,“是,最后查到是个潜伏京城许些年的商贩,还没查清究竟是得到了胡人那边的消息,还是隶属谁的手下。”那胡人在京城许些年,关系网错综复杂,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只能在知晓此项举动已经是筹措许久的前提下,慢慢摸清关系网。 “会不会...”陈镜娇意有所指。 晁珩不置可否,“没有证据。” 长金泽突然站起来,对亓清纨说:“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突然的跳跃性思维,让三个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亓清纨看向窗外,确实已经天黑了,于是对陈镜娇说:“我回去以后,派些家丁来你这里守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记得去找晁珩,反正他就住在这附近。” 说罢起身,对长金泽说:“送到楼下就行,不必这么麻烦。” 后知后觉的陈镜娇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缓缓移向晁珩,“你住在这附近?” 晁珩薄红的耳根出卖了自己,他轻咳一声,声音有些低,“这不是想离你近点。” 陈镜娇回过味儿来,感情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先不说这个,亓清纨说的对,你要是有事,让店里的人去叫我一声就行,我一般睡得晚。”晁珩连忙转移话题,“至于绿意的事...” 陈镜娇敛眸,“她既然这么选择了,就是她考虑过后的,不过我也算得谢谢她能这么做。” 她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每一个人,更何况触及底线的问题,她之前已经将这件事画上了句号,就不会再让绿意回来。 “最多也只能是快点解决这件事,让她少受点苦罢了。” 第52章 伍拾贰 寺卿:完蛋,遇见儿子了怎么办…… 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一切如常,这里的一年多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自己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屋里养的小柯基摇着尾巴在床边叫她。 起初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汪!” 柯基不满的叫出声,陈镜娇只好抛开那些想法, 摸摸它的头下床给柯基弄了点吃的, 然后遛狗,上班,下班,去茶室,同以前没有任何的出入。 “师父, 我这次给您带了大学城那边的炸麻花, 可香了。”她拉开茶室的门,脱下鞋子从柜子里抽出拖鞋换上, 楼上并没有人回应她。 “奇怪, 这个时间,是出门散步了吗?”陈镜娇喃喃道,将麻花放到茶几上, 边叫她的师父边上楼。 她敲了几下木门, 里面并没有声音,她颦眉拉开了门, 看着空荡荡的屋内,感觉心里一阵空落感。 “回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让她差点腿软跪下来,连忙转身对身后的人说:“师父,你可吓死我了,这突然出现的, 刚才我叫你你没理我,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头发花白的老人哼哼了几声,背着手越过她走进茶室里,小尾指还勾着她新买的炸麻花袋子。 “行了,快走吧。” 陈镜娇摸不着头脑,她才刚来怎么就急着让她走了呢?但接下来听到的话让她一时更迷惑了。 “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回去吧。” “什么?”陈镜娇说,这不是她呆的地方那哪里是。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芥蒂太多,反而绊住了脚步。”老人将麻花放在一旁,但仍旧逆着光背对着她,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轮廓照的模糊。 陈镜娇突然觉得面前的人明明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远在天边,腿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不能动。 “既然是你下定决心要做的,就别轻易放弃。”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天光乍破,第一道光折进窗内缝隙中,陈镜娇宛如搁浅的鱼,猛地从床头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浑身被冷汗浸透,许久许久没缓过来。 胡床团垫、梨花彩漆木灯、精雕窗棂,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谁是梦境,谁又是现实。 她抚着额角,陷入沉默。从来这里这么久了,从未做过现代的梦境,这是第一次,梦见的还是她当时的师 分卷阅读104 父。 这是在提醒她吗,提醒她有些事别看的太重,有些事别看的太轻。 陈镜娇敛眸,半晌微微抿起嘴角,下床去旁边的桌上倒了杯水,对着天花板空举,尔后将水饮尽,心中默念:我知道了,师父。 她换好衣服梳洗过后,推开门准备下楼去看看店里有没有什么事,再过一会儿该开张了。 突然,银色的光从她的眼角闪过,凛冽又锐利。 她缓缓转头,慢慢皱起了眉。 这个情景她可太熟悉了。 这次她显然比以前淡定多了,拉着木门正反检查了一下,发现那飞镖直直没入木门中,差些穿透了,要是在用力一些,估计今天早上就不是在门上看见了,是在屋里一醒就能看见了,说的再恐怖点,说不定看不见了呢还。 陈镜娇瞥眼看向院里那些亓清纨派来的家丁,暗叹一口气。 还挺厉害,这么多人的眼睛都瞒过去了,估计是在告诉她,这群人在他眼里就跟不存在一样,想要取她的命轻而易举吧,还真是猖狂大胆。 陈镜娇不动声色去屋里寻了块厚实帕子隔着手心,费尽了劲才将那飞镖从门上拔下来,然后仔细包好,准备将东西让人送给晁珩。 但东西刚送到,第二天,店里便出了事,后厨的伙计说在收拾昨天客人们没吃完的糕点时发现了藏在里面的银针。 陈镜娇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心中情绪翻涌。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什么东西,她现在恨不得立马将二十一世纪警|察局一股脑搬到这里,dna什么全部查一波,该蹲几年蹲几年。 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昨天都有什么蛛丝马迹。店里的伙计都说昨天来的客人都是些面熟的,也没见到胡人。 陈镜娇点头。 行,还有帮凶。 这件事被晁珩知道了后,晁少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快到饭点的时候溜溜的来了。 于是几个人的饭桌上又多了一双筷子。 厨子端着瓷碗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儿,“好吃到一滴汤都不剩的茄汁酸汤面来了~”推开门,在熟悉的面孔中看到了不算那么熟悉的面孔。 厨子:... 厨子:“我再去做点!后厨还有好多食材,等我一会儿!” 说完这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火速飞奔到后厨继续做去了,作为厨子的他最怕的就是吃饭的人吃不饱,吃不够,这多一个人在他眼里就跟多十个人一样重要,必须再多做一点才能对得起这个多来的人跟自己。 炖烂的番茄熬出来的茄汁浓郁,同时佐以青菜配料,酸甜中带着清爽,全部融入了劲道的面条当中。 厨子还多加了菜,黄焖辣子鸡。 甜点是陈镜娇下去做的烤南瓜。 晁珩这次吃的很慢,甚至还让厨子拿了点小酒小酌一下,生生吃了半个时辰,给观澜都看困了,在一旁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陈镜娇看不下去了,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困的话先回去休息吧,毕竟最近茶肆的事确实很多,这些人也没少跟着她操心上火,尤其是观澜这种,老妈子性格,生怕自家崽受了欺负的。 观澜猛的惊醒,忙忙摇头,“不不不这不行,我没关系的小姐,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不困了。”开什么玩笑,她一个仆从,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比自家主子还早休息。 陈镜娇看她坚持,于是委婉的换了个说法,让她去几个雅间看看熏香还有没有,要是烧没了换几个就行,然后在雅间等她,她还有话跟晁珩说。 观澜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一时鼻子有些酸,点点头乖巧的去做了。 待观澜走后,陈镜娇瞄了一眼仍在小酌的晁珩,以及晁珩身后放着的几个来时拿着的案牍,心里门清。 既然晁珩不想直说,她也没挑破,反而是为晁珩添上空的酒杯。 酒是去老酒窖买的,年份足够味。 “世间好物黄醅酒。”陈镜娇话语极轻,却还是让晁珩听到了,他弯起眼角,将厚重的外衣脱下,随意的抛到一旁的屏风上,外衣落到屏风上方后又滑落到屏风后供人休憩的竹榻上。 陈镜娇以为晁珩是喝上头了,挑起眉,结果发现对面的人一点事儿没有,眼底比没喝的都要清亮。 行吧,原来就是喝热了,她还以为堂堂大理寺少卿还能喝上头呢,正准备偷偷看戏呢,没想到这如意算盘打空了。 晁珩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机,“怎么,以为我喝醉了?” 陈镜娇瘪瘪嘴,“我可没这么想”,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脸上分明写着:对,我就是以为你喝醉了想看戏。 “我不会轻易喝醉,再说了,若是我真喝醉了,你还不得快点跑,在这呆着做什么。”晁珩边说边捏起酒杯,仰头喝尽,然后悠悠拿起酒壶继续添上。 一旁的陈镜娇琢磨出这话的滋味里来,从脖颈处大片的红犹如烈火燎原般迅速的蔓延到耳根,脸颊,仿佛喝酒的不是晁珩,而是她 分卷阅读105 自己。 “你你你你喝吧,我突然想起来后厨里还有东西没做完,明天要用的,我先去忙了,你有事叫我。” 陈镜娇“腾”一声猛的站起身,又因为起身太快,大脑有短暂的缺氧,一时没站得住,踉跄了几步,恍惚间看到晁珩慌张的眼神以及伸出扶她的手后,耳根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还没等晁珩反应过来,她就逃也似的奔了出去,晁珩那只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然后他收起了手,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又多喝了几杯,显然是心情很好。 在后厨“做东西”的陈镜娇冷静了半天,面上那股子烧灼感还没下去,索性在后院里散了半天的步才冷静下来。 她知道晁珩是不放心,因此找借口来这里吃饭拖着不走,毕竟如果真的出事,恐怕来不及去叫他,她就出事了。 于是她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拿着床厚被子递给晁珩,说:“天色晚了你要是回不去就在这住下吧,反正也有休息的床。”说完就将东西撂下跑了,也没管晁珩说什么,东西接没接。 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陈镜娇在窗边看到前楼亮起的灯格外安心,一夜无梦。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吹灭了自己油灯入睡后,前楼的灯过了许久才灭。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晁珩收拾好后拿着案牍下了楼,因为早上在楼上看案牍所以出来的晚了些,下楼的时候楼下已经营业了。 他缓步向楼下走,还在想着一会儿见了陈镜娇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昨天躲的那么快。 没想到的是,还没看着陈镜娇见他第一面的反应,下楼往外走迎面撞见了刚进来的两人。 三个人六目相对,一时哑口无言,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一旁的观澜看到这几个人对峙的场面,好奇的多看了一眼,盯着晁珩看看,复又盯着那两人看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俩人怎么长的有点像呢? 评事:...... 完犊子了,他好像不小心搅进了很麻烦事里。 第53章 伍拾叁 世间哪得两全法。 气氛凝结到了零点, 安静的雅间里连针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清。 热茶凉下来,也没人去碰。 评事如坐针毡,小幅度的各种变换着姿势, 怎么坐都不舒服, 可两边的人没一个开口的,他也不能起身, 目光转移到桌上的茶碗, 伸手去拿,手指刚碰上茶碗的边,楼外猝不及防的一声响亮的吆喝让他当场哆嗦起来,跟中风了一样,茶碗打翻在桌, 洒了一片。 “我去外面找人进来把这块擦干净。”评事如蒙大赦, 立即起身说道,不行这个地方他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大理寺的死牢都没这里恐怖。 “你坐下。”晁珩话音刚落, 评事抬起的脚火速转了个圈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敏捷的扭了回来,啪叽一声坐下来,中间没有一丝的犹豫跟停顿,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跟提前背过似的。 寺卿开口道:“不关他的事。”说罢给评事一个眼神, 告诉他出去吧,然后抬手拿了个块桌子上的干净帕子擦净了洒出来的茶水, 让评事不用找人进来了。 评事头也不回的跑路了,刚下了楼就看到站在下面往上望的陈镜娇,后者看到他下来后问:“发生什么了?” 评事哑口无言,这他能说什么。 陈镜娇也不为难于他,略微思索了一番。 她也曾听到过街坊的话, 大理寺少卿是从洛阳被其父调任而来,因此行事不被规矩束缚,也全仗着其父晁寺卿。 所以她简单的问面前的人:“大理寺?”评事不说话,陈镜娇心里有了数。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寺卿就觉得这个人非同寻常,非富即贵,只是没往那边想,再加上寺卿跟评事两个人来的次数确实不算多,只能说偶尔见到几次,交流也比较少,大多是她介绍茶品茶点,跟平常的客交谈并无区别。 陈镜娇猜测估计面前的评事是突然被卷入这件事的,问他也没什么用,不再为难于他,只是同他点了点头便让评事走了。 雅间内。 “你派人监视我?”屋内气氛尴尬,两个人都不说话,最后晁珩忍不住了开口道。 因为之前他在洛阳,被寺卿用了好大手腕调动来京城,再加上自己所有的案子都会最后经手于寺卿,寺卿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只是不想说而已,因此这件事上,晁珩不由自主的就往这里想了。 “怎么,这里只能你能来,我不能来吗?”寺卿并没有直接回答晁珩,因为他确实小小的调查了一下。听到昨夜晁珩没有回家,本以为是在大理寺里看案子,结果一问值夜班的下属,值夜班的下属说一宿根本没见到晁珩的人,寺卿这才让人查了一下晁珩到底去了哪里。 晁珩面无表情,显然不信。 寺卿抬眼看了那桌子旁的酒壶,没说话。 事出有急,晁珩刚下了楼就看到了寺卿跟评事,三个人就直接上了雅间, 分卷阅读106 茶肆里的小厮根本没来得及收拾东西,昨夜最后的酒壶就搁在了一旁。 晁珩轻轻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我就是在这睡了一觉而已,你别多想。”说罢虚指一旁屏风后的竹榻,寺卿隐约能看到褶皱的被褥。 “怎么,出事了?”寺卿说完这话以后晁珩立马否定了,可寺卿依然没动,平静的盯着晁珩,仿佛在告诉他:我骗不了你,你也骗不了我。 晁珩知道瞒不过,寺卿若是真想知道,找人一查就能查到,毕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可况,自家爹在官场上的时间比他岁数都大,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一心破案不太参与朝政的大理寺少卿。 于是他将这件事简单的告与了寺卿。 寺卿听后思索片刻,将冷透的茶倒入桶中,重新斟了一盏。 “六王已经按耐不住了,他跟太子抗衡许久,加上最近圣人赐婚于武安侯,六王的阻碍又多了,江老背后又是中立许久的三王,他是想拉三王下水了。”寺卿说。 “三王素来不参与党派争斗,六王这是被逼急了。”晁珩蹙起了眉,他知道如果陈镜娇真拜师于江老,那就是同三王势力扯上了关系,而大理寺偏向于太子一党,众人皆知他同陈镜娇有匪浅的关系,六王这是怕三王因为陈镜娇的事而趁机掺和进来。 “是啊,还有人要狗急跳墙了。”寺卿轻轻抿了一口温茶,说到。 晁珩沉默着。 他离开京城去洛阳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参与朝堂斗争,没想到却让同样如此的陈镜娇被迫扯了进来,还陷入了纠纷中,惹上了一身麻烦。 向来放纵不羁的晁珩第一次有种强烈的被拘束的焦躁感,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猛兽,想要挣扎着破笼而出,但有人将他重要的人绑在门外,让他不得不收起尖锐的利爪,生怕伤到重要之人,只能越发急躁的在笼内隐忍着。 寺卿知道晁珩此时正在同自己抗争着,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他为晁珩斟满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晁珩摇摇手示意自己不想喝,他也没逼着晁珩继续喝下去,只是自顾自的喝尽了自己面前的茶碗,平淡的说:“对了,我可能要离开大理寺了。” 晁珩本蹙眉低头,撑着额角,听到这话以后“噌”一声猛地抬起头,看向寺卿。 “什么意思?” “本来我将你从洛阳直调回大理寺就不是合情合理的事,这件事一直被御史台那群老家伙盯着许久了,你来这里也得有几个月之久,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再加上上次你逾矩越过刑部的事,本来是要受罚的,但他们闹不出什么风波来,都是些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东西。”寺卿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些许高傲,他毕竟算是在半生宦海平步青云,放眼望去整个朝堂,没有多少人可以同他一样。 “但这次不同。”寺卿一转话锋,声音低了下来。 “这次应该是圣人下的旨意。”这话说的他一个年过半百之人有些酸涩。 晁珩嗓子有些干,“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传了出来,即便现在不是,传到圣人耳中,也过不了多久会变成事实。”寺卿喝尽面前的茶碗,起身道,“行了,我要回去了,大理寺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就算要走也得先把事干完再说。” 晁珩猛地站起身,大步跨向寺卿,表情有些奇怪,“御史台弹劾的...”他话没说完,接下来的说不下去了。 他想问问,是不是御史台弹劾他的,都是寺卿在帮他扛了下来,只是寺卿一直没说而已,但这话其实不用开口问,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寺卿拍拍他的肩膀,望着比自己高了快半个头的儿子,想起曾经咿呀学语的小晁珩,同他争的面红耳赤的少年晁珩,与他渐行渐远的青年晁珩。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儿子,从前是没有时间,现在是没有机会,但现在有了。 “我的儿,你长大了,也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这世界了,用自己一双手去选择接下来的路。”寺卿说,“如果你真认定了是她,那就做好逃不脱的准备。” “世间哪得两全法。” 寺卿说完后便离开了,晁珩站在门内,久久望着寺卿离去的方向。 陈镜娇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晁珩难得的发呆,她没打扰他,越过他将昨日的酒壶跟冷下的茶收拾好,复又拿了新鲜茶芽跟热水上来重新冲泡了一壶。 “你...”晁珩看着她,犹豫着。 陈镜娇却什么都没问,一如往常的将茶叶泡好,端来阿周刚做好的茶点放在一旁,“我没事的,对了,阿周刚才新做的茶点,要不要来尝尝。” 晁珩犹豫半晌,还是转到她的面前坐了下来,确定陈镜娇是真的不在意仍旧平常的泡着茶,“你不想问问我什么吗?” “问什么?”陈镜娇笑道,“没有什么好问的,再说了若是真有什么,你不愿说,我也绝不会问你的,你若想说,那我便听。” 陈镜娇笑起来眼角会微微弯下,像月牙,让人 分卷阅读107 觉得心里一片舒坦,沉静下来。 “谢谢。”晁珩敛眸,握着空茶杯。 雕花白瓷茶杯,刻着栩栩如生的文竹跟鸟,微微凸起,拇指指腹轻轻摩梭过去,有着粗糙磨砺的感觉。 “对了,最近我听说江南有不错的茶叶,恰好我正准备亲自去看看呢,说不定能找到不错的茶叶渠道。”陈镜娇转移话题说到,“你呢,这段时间忙过去以后,要不要也去看看?冬日的江南恰好不太冷,只是见不到北地的雪了,不过倒也不错。”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晁珩愣愣的,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快入冬了,他这才反应过来,陈镜娇将屋里放了个小火炉,这才不至于让他在昨夜入睡时太冷,而面前的人此时已经穿上了厚厚的绒衣,白绒小巧可爱的围着她的脖颈,将她的肌肤衬的雪白。 “好。”他说。 第54章 伍拾肆 “少卿,什么事这么着急?”…… “哗啦——” 案牍被推到一旁, 凌乱散落在桌子上,还有几本将将挪到边缘上,差些掉落。 晁珩用拇指顶在太阳穴上, 重力的揉了揉,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整个屋内伴随着的是一股冷到极点的低气压,评事上身一动不动, 只有手腕小幅度抖动着, 恨不得将书页静音翻动,后来干脆盯着那一页不动了。 一旁的长金泽瞥眼望去,走向晁珩,“什么案子啊,能让你这么烦心?” 晁珩没抬头看他, 继续紧闭双眼揉着太阳穴, 腾出的另一只手拿起最上面的案牍,递给长金泽。 长金泽接过后草草的看了一眼, 可随着脸色逐渐严肃, 翻动案牍的手也慢了下来,眉头紧皱着又将这案牍重新看了一遍。 在长金泽沉默无言的看着案牍时,晁珩一挥手让屋内的评事几人先避退, 他有事要跟长金泽商议。 这几人里, 坐着快入定的评事跑路跑的最快,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他一鼓作气直接跑远, 松了好大一口气,上次寺卿跟少卿在茶肆“不小心碰面”的事让他撞见了,他已经很尴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评事这么想着, 既然晁珩要跟长金泽商议要事,那他先在大理寺里溜溜弯,什么时候有人叫他回去了,他再回去也不迟。 散步在寂静异如往常的大理寺,评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虽然大理寺平日里也挺安静的,但绝不是现在这样,人人都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模样,以前的话怎么说也是偶尔碰到有人在一旁聊天的。 评事以为只是特例,但继续散步走下去,发现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面色沉重,只有他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直属于晁珩手下,大理寺里的人都知道,大理寺少卿素来不怎么关心政事,所以他们这几个做手下的,也不会主动打听什么,不像别的地方,有点风吹草动便都听了个明白。 他本不想管这事,但是转念一想,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整个大理寺如此,于是又折了回去,轻轻拍了拍同僚的肩膀。 “大家这都是怎么了,气氛这么紧张。” 那人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上下唇阖动,简单的说出几句让评事当场愣在原地的话。 …… 长金泽越看越心惊,后来干脆坐在晁珩面前继续翻阅,偶尔拿起桌上的水杯喝点水压压惊。 在看完第四遍后,他抬起眼,神色复杂的看向晁珩。 “勾结外族,蔑视圣旨,扰乱京城。”晁珩抄起一旁放着的案牍,翻开一页丢到长金泽面前,“还有这些,个个都是死罪。” 长金泽光简单的看一眼晁珩翻开的那一页上勾勒的朱笔笔记就够让人触目惊心的了,“他疯了吗?能这么大胆的做事,是真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到吗?” 晁珩心情差到几点,“他这么做就是摆明了告诉我们,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仔细看看这个”说罢,他长手一伸,将长金泽面前的案牍翻了几页,食指点了点,“这每一个牵扯进来的人,都看似毫无干系,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抓着一个,那就是毫不犹豫可以丢弃的棋子。” 长金泽皱着眉,“那要不一网打尽...”话刚说出口就发现不对了,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每一个人,都藏在京城至少三年之久,背后势力错综复杂”晁珩说,“我也是今天看了一个案子,隐约觉得跟先前的几个有点相同关联点。” 长金泽点头,怪不得晁珩今天早上突然要把历来几年的案牍拿出来,这几个案子之间基本没有什么共同点,大至深夜行凶至数名无辜百姓人首分离,小到居家中服毒身亡。 难得了,晁珩居然都能记得。 “那这些案子怎么办?”长金泽抛出致命疑问,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屋内陷入沉寂之中。 半晌,晁珩轻揉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这事大理寺管不了,是他们之间的王权争斗,收拾收拾,待会儿派人都 分卷阅读108 送到武安侯府,让宋戚去跟太子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速的跑步声,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砰!” 门被大力拉开,哐当一声砸在一旁,震的屋里都抖了抖。 评事喘着粗气,扶着门框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骨节隐隐发白,大口吞咽空气,尔后才稍微平复一下开口道:“不好了。” 屋内的两人盯着他,“什么不好了。” “圣旨到大理寺众人接旨”尖锐的声调回荡在安静而空旷的大理寺内,穿透进了屋内。 “寺卿将被调任,从京城传来的圣旨马上就到了。” 评事的因为急促奔跑而低沉嘶哑的声音被完全压了过去,晁珩跟长金泽只能看到评事焦急的面孔跟开开阖阖的唇。 许久未曾亲自接旨的两人脸色同时一变,没有时间去在意评事说了什么,立马起身向门外走,长金泽上前拉了一把评事,跟他说:“边走边说,发生什么了,这公公嗓门忒尖,没听清你说什么。” 评事被长金泽半扶着,干吞了吞嗓子,眼巴巴的望着晁珩,被后者发现后犹豫几秒钟后终是开口说:“寺卿,要被调任走了。” 晁珩霎那间停住脚步,立在原地,长金泽差点没反应过来迎面撞上。 天气渐冷,人们纷纷换上了厚实的衣物,而前来传旨的赵公公因为怕冷,穿的尤其之多,又在太阳下晒着,额角隐约有冒汗的迹象。 他有些不满的边用干净帕子拭去额角的汗,边阴阳怪气的说:“寺卿大人,这少卿怎的如此之慢,莫非是没听到杂家说话,还是不想来接旨了?” 寺卿站在一旁,平淡地说:“少卿为圣人解忧,操心繁忙案卷,此时应该是正在往这里赶了,还请赵公公劳累在等片刻了。” 听到这话,赵公公也不能公然反驳,这拂的可是圣人的面子,只得连忙陪笑到:“寺卿哪来的话,少卿如此辛苦,杂家只是个传话的而已。” 说着,他就看到远处匆匆赶来的晁珩几人,面色沉重。 “既然人都到齐了,杂家就开始念圣旨了。”赵公公收拾好仪表,抬手从下人手中接过蚕丝绫锦刺着祥云瑞鹤的圣旨说到。 几乎是同时,大理寺所有人在内均向着那道圣旨纷纷郑重的跪下。 赵公公气沉丹田,朗声道: “朕膺昊天之春命,大理寺卿晁钺,忠孝之家,辛勤为民,朕欣慰之,现转任太常寺,钦此。” 寺卿静待赵公公念完后,低着头恭敬地抬起双手,“臣,接旨。” 赵公公将圣旨递给寺卿后,收起那副严肃隆重的样子,脸上堆着笑冲着寺卿道:“太常寺卿,杂家送您过去。” 寺卿略一皱眉,“大理寺内还有些许重要事务,如此匆忙恐怕不好吧。” “没关系,太常寺卿,礼部常侍郎此刻应该接到圣旨,正在往这里大理寺赶呢,接下来的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赵公公年纪大了,笑起来脸上的赘肉堆在一起,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晁珩一眼。 林隐逸肆内。 陈镜娇本在仔细拭擦茶具,观澜突然匆匆赶来打断了她,递给了她一个小纸条。 纸条是黑市曾长送来的,说是自家掌柜说让他送来的,就当为她曾经在牢狱中遇见的老鬼还一份人情。 看了纸条后,陈镜娇立马将茶具放下要出门,观澜不知道纸条里面的是什么,但是当她看到陈镜娇如此匆忙,神色沉重,断定绝非小事,忙去后楼为陈镜娇拿出一件厚实的外衣给她披上,“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着急。” “礼部侍郎右迁大理寺寺卿,原寺卿被调任去太常寺,礼部侍郎是六王的人,他去了一定会刁难于晁珩。”陈镜娇套上外衣匆匆下楼,边走边系扣子,“我要趁着礼部侍郎还没到大理寺去找宋戚。” 观澜听的一头雾水,但能知道的是晁珩一定是遇到了困难,她从来没见到她家掌柜这么着急的模样,“小姐你慢点...哎呀,小姐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她在陈镜娇后面匆匆的走,冷不防地,陈镜娇突然停下脚步,吓得观澜一个紧急刹车,扯住了一旁的楼梯扶手才避免撞到陈镜娇身上。 陈镜娇没说话,观澜顺着陈镜娇的肩头向楼下望去,看到几个高大的人将店门堵住,一楼的茶客也被统统赶了出去,为首的人面无表情地坐在木椅上看着她,显然是在观澜回来的下一秒就来了,此时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理寺内的情形也不算好,寺卿接了圣旨便被赵公公等人看着,匆忙离开了大理寺,速度之快,甚至没来得及跟晁珩说一句话。 这群人好似一阵风,没有预兆的突然吹来,又迅速的离去。待众人离去后,晁珩没留任何时间,头也不回地往回走,“案牍都拿着,派人送给宋戚,从后门走。” 评事在一旁看着嫌弃这下属动作太慢,干脆把沉重的案牍抢到自己怀里,“ 分卷阅读109 我去送”说罢匆匆踏出门,没走几步,一抬头,就立住了。 晁珩看到评事停下地背影,蹙起了眉,也往外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踏出屋门,不知何时而来的人将院落团团围住,让评事无处可去。 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一人悠闲地踱步而来,笑眯眯地冲着晁珩说: “少卿,什么事这么着急?不知我可否有幸听听?” 第55章 伍拾伍 你心里有鬼吗? 此人是谁, 晁珩再熟悉不过了。 自他从洛阳调任回京城,稍遇阻力,而就是此人从中作梗, 废了晁父不少精力。 礼部侍郎常楷, 现在应该叫新大理寺寺卿了。 常楷幽幽的望向评事一眼,笑里藏刀, 评事心生恶寒, 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入了常楷的眼,反而让他得寸进尺了。 “怎得这么害怕,莫不是心里有鬼?”常楷笑的阴森,评事见过许多脸上总挂着笑的人, 譬如温文尔雅的三王。 同样都是脸部肌肉的动作, 不同的人来做就是天壤之别。 常楷步步逼近,评事步步后退, 握着案牍的手紧了又紧, 却一脸坚毅,仿佛随时准备英勇就义。评事越是向后退便越没有底,好在只退了几步, 后背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抵住。 晁珩制住评事后退的脚步, 自己上前一步,长身鹤立, 一身官袍衬得他孤傲清绝。 “什么叫心里有鬼?”晁珩反问,“我大理寺行事坦荡,光明磊落,以解圣人忧、护百姓安危为任,个个都问心无愧, 何来心里有鬼之说,还是说常侍郎刚来我大理寺不适应,觉得合不来?” 晁珩言语尖锐,不带丝毫畏惧,“常侍郎莫不是没看到大理寺门口挂着的牌匾?那可是圣人亲笔,执法持平,吾等既来此处,就绝不会对不起身上的官服。” “我大理寺素来同僚友爱,也是因此才能放心将后背交给兄弟们,倾尽全力。常侍郎这才刚任职,就来挑拨关系了?” 晁珩此话相当于给暂时无主的大理寺内众人吃了定心丸,纷纷抬起头来,向晁珩跟评事身后聚集,个个面色严肃的对着常侍郎跟他手下的人。 虽人不多,但贵在心齐,逼得常楷收起那副假笑,严肃起来,连虚与委蛇的面孔都懒得继续维持下去了。 “晁珩,真论起来,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这么说话恐怕不合适吧。” 听了这话,晁珩当即不屑的嗤笑出声,眼尾扫过,丢给常楷一个随意的眼神:“常寺卿,谨言慎行,就算你来了,案子也是我等破,若没有我等,你便是个空架子,你猜圣人先会怪罪于谁?” “怪罪我等?那我等离去便是,可你要知道烂摊子,是你收拾。没有兵的文将,连战场上的野狗都不算。”晁珩没有丝毫退却,字字锥心。 “常寺卿,你才刚来,要做的不是拿官压着我等,而是同我等公平交易。” 常楷的脸色当场沉了下来,晁珩说的一点错没有。 他此次前来替任晁钺,是六王的旨意,但他一个礼部侍郎,对这些根本没有任何头绪,更何况晁钺在大理寺多年,根本没有他们插手入足的机会,他刚来大理寺,本就没有自己人,若是真要跟晁珩对着干起来,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仅没有完成六王的任务,还白白将自己搭了进去。 常楷愤恨的看了晁珩以及晁珩身后的众人一眼,怒急反笑,“晁珩,我们来日方长。”一挥手,对身旁的人狠狠的说:“走!” 语毕,挨个扫了一眼晁珩身后的人,呲着白牙笑道:“你们每一个,我都记住了。” 像毒蛇吐着蛇信子,抚过每一个人的后脊背,除了晁珩跟长金泽,剩下的人无不打了个冷颤。 林隐逸肆内。 陈镜娇面无表情,看向坐在椅上优雅的喝着茶水的人。 红香看到她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忙奔过来对她说:“掌柜,此人突然带着这么多人进来,把客人们都赶走了说什么今天不开了,我要解释他们也不让。” 陈镜娇点点头,让红香退后,她前去理论。 明显看出来那优雅坐着的人定是有什么背景的,同平常的地痞有云泥之别,不由得让陈镜娇想起,那些真正的涉|黑|大佬个个都文雅的不行,相反,越是跳脚的人,越是不值一提的小弟。 因此陈镜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有何贵干?” 那人将手中的茶水喝尽,感叹一句:“茶确实不错。”说罢,转头问陈镜娇:“掌柜既知我为何而来,又何必多此一举?” 陈镜娇不接话茬,装傻道:“我不知道。” 那人也不恼,而是耐心的解释,“既然陈掌柜说不知道,那我便直说了,我乃六王下属,此次而来,是来告诉掌柜一点事。” “人要看得清自己的地位,别站错了队,不然若是摔的个粉身碎骨,这世间漂亮景象便 分卷阅读110 统统看不到了。” 陈镜娇皱眉,“若是为此,客便来错地方了,我只是个小掌柜,断然没有威胁到六王的能力。” 面前的人听到这话后,微不可见的弯起了嘴角,“掌柜莫要装傻了”,边说边举着茶杯站起了身,突然松开了握住茶杯的手,那茶杯便骤然坠落,砸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他故作惊讶,“哎呀,不好意思,手使不上劲来,莫不是你这茶不好,才让我手中无力?”说着幽幽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那些人仿佛得了令一般,纷纷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具狠狠冲地上砸去,边砸边念叨着:“什么破茶害的我家主子如此,兄弟们,把这黑心店砸个稀巴烂!” 一时间整个茶肆乱作一锅粥,陈镜娇冷静的看着她的茶碗被无情的丢到地上摔碎,瓷片四散一地。 她还没怎么样,店里的伙计们便看不下去了,纷纷冲到面前制止他们这种行为,其中冲的最快的就是红香。红香知道这些茶具都是陈镜娇亲自,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平日里珍贵的恨,这一个一个都是陈镜娇的心血。 “别砸了!你们这些蛮奴,怎的能突然砸别人店里的东西!” “啊——!” 红香被重重的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踩着自己的裙摆跌坐在了地上,手心被尖锐的瓷片刺破,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无疑是绷断了陈镜娇最后一根弦。 “哐!” 陈镜娇动作迅速上前一步一脚踢飞了轻凳子,那木凳直直冲着一个正在砸东西的人的膝头奔去,那人猝不及防被木椅撞到,大叫一声,重心不稳向前一头栽去。 陈镜娇面无表情,怒火燃断了理智的弦,变得暴躁起来。“怎么,你是代表六王告诉我,他一个堂堂皇族弟子,要根我这种小掌柜撕破脸皮了?” 没想到陈镜娇居然会如此反击,那人有些惊讶,但眼底的诧异转瞬即逝,“陈掌柜,我是想告诉你,跟六王作对没什么好下场,你只会比这茶杯的下场更惨。” “六王想要捏死你这种人,比捏死路边蚂蚁还要简单。” 陈镜娇强迫自己深呼吸,不能被面前的人刺激到,冷眼看着一切。 “跳梁小丑,无非如此,怎么,现在我这种人都能威胁到你们了?” “你——”那人瞪着眼睛,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打断。 “什么事闹得这么兴师动众啊?” 清朗的男声从店外传来,本在砸东西的人纷纷停下了手,看到来人后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恭敬的作揖。 就连刚才一脸戾气差点暴走的人都停了下来,低着头面向来人作揖。 “三王殿下。” 陈镜娇愣住,看着那一身白衣笑眯眯的人,“哗——”一声打开折扇,冲着自己点点头,尔后侧身,为身后的人让出路来。 那赫然是头发花白的江老。 江老此次来,并没有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而是衣衫飘飘,宛若仙人下凡。 “六王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居然能对一个姑娘家下此手。”江老踱步上前,步步紧逼那人。“怎么,圣人还健在,就这么着急,是想翻了天不成?” 那人听到这话以后冷汗直冒,连连否认,“江老言中了,六王殿下并无此意。”他面对的人是三王的师父,茶道的代表,就连圣人也得给几分薄面,曾多年亲手为先帝沏茶之人。 “既然不是,那便请回吧。”江老不容置喙的话,让那人只得退下。 “这茶肆里的你们摔坏的所有东西,都记得让六王赔。”江老在那人走前还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差点气的内出血的话。 陈镜娇呆愣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她来这么久之后,除了晁珩以外,第一次被人这么强硬的护着。 心脏传来的闷痛感让陈镜娇轻轻捏了捏拇指指腹。 “受惊吓了。”江老拍拍陈镜娇的肩膀,一改面对六王下属时的严厉表情,慈爱起来。 陈镜娇抿着嘴角,自己现代的师父在梦中的话犹在耳边。 [别芥蒂太多。] 陈镜娇强撑精神,笑着问江□□老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江老听到这话以后略一愣,反应过来陈镜娇说的是什么以后,展开笑颜,点头道:“当然。” 陈镜娇为江老寻了个干净整洁的地方,认真的沏上一杯茶,撩起裙摆恭敬冲座上的江老叩首行拜师礼。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 一旁的三王站在不远处,冲着身边的人叮嘱几句,那人听到后点头,悄声离开了茶肆。 第56章 伍拾陆 心意相通。 拜师礼礼毕, 江老悠闲地喝着心心念念小徒弟的茶,陈镜娇起初还安静的在一旁等着,但越来越坐不住了。 “徒儿还有急事在身, 只得先行离开, 还请师父莫要怪罪。” 江老听到这话后一挑眉,看向不远处立 分卷阅读111 着的三王, 三王接收到视线后, 冲着前者略微点了点头。 “找晁家那小子?” 陈镜娇一愣,江老是怎么知道的? 江老看到陈镜娇疑惑的神情,微一抿嘴,“不用着急了。” 陈镜娇不知道江老此举何意,一旁的三王开口说到, 解决了陈镜娇的疑惑。 “放宽心, 刚才我已经让人出去找宋戚了。” 陈镜娇欲言又止,三王不是不掺合党派吗? “嗯哼, 我只是帮我小师妹传了句话而已, 再说了,姑娘家家的,往武安侯侯府那种可怖地方去, 委实不太好。”三王说罢, 故意冲陈镜娇眨眨眼,“对吧, 小师妹?” 陈镜娇听后颇有感触,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放下了一半。她冲着三王,抿着嘴角,笑道:“谢谢三王殿下。” 三王笑眯眯道:“哎,小师妹, 你这句话说的就生分了,该改口了。” 陈镜娇知道三王是在为自己缓解气氛,连连改口道“师兄”。 江老打断两人,“好了好了”而后同陈镜娇道:“行了,去吧。” 三王看陈镜娇没反应过来,解释道:“虽然没什么事,但是可能他现在会需要你,去吧。走的别太着急,磕着碰着的就不好了。” 陈镜娇点点头然后拿了外衣就匆匆出门了,虽然被三王跟江老叮嘱过,但仍还是步伐匆匆,在陈镜娇走远后,江老抿一口茶,随口说到:“你速度还挺快。” 三王手中纸扇一开一阖,“那是自然,小师妹决定拜师那一刻我就找人去给宋戚传信了。” 江老沉默半晌,“你这样六王不会来找你吗?” 三王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仍旧没变,“他在这么蠢下去,还没轮到他来找我,就轮到自己了。” 说罢望着大理寺的方向,若有所思,喃喃道:“剩下的,只能你们自己去办了。” 陈镜娇在路上去的匆忙,还差些撞着人,匆忙的跟人道了歉便借着赶路,明明距离大理寺的路程不算远,她却有种生生走了许久的感觉。 一路上她想过很多情况,连晁珩入狱这种最差的结局她都想到了,她甚至在想自己能偷偷潜进大理寺死牢的几率又多大,更何况她之前还随晁珩去过死牢,路还是记得清的。 当她被护卫拦在门口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好在那护卫认识陈镜娇,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进去通报晁珩,陈镜娇在外头急得乱转。 真当她看到晁珩的那一刻,才安心下来。 晁珩一身紫袍,发髻束的一丝不苟,眉眼还带着几分不羁,陈镜娇上下打量着他,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安静的让她仔细检查着。 三番确认晁珩确实没事,陈镜娇长叹了一口气,“你...”冷不防装入晁珩盛着一汪春水的眸,愣在原地。 晁珩拉起她的手,“我们进去说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声音里甚至带着哄人的意味儿。 还在神游的陈镜娇呆愣的点点头,任由晁珩拉着左拐右拐拐进了大理寺少卿的屋子,意外的是屋子里并没有任何人,晁珩说他们都出去办案子了,门外也都是他的人守着,这里很安全。 陈镜娇冲着晁珩面对面坐下,只盯着他,不开口问,也不说话。 晁珩觉得面前的人儿有点可爱,明明这么担心自己,又怕说话不合适,所以不敢开口,小心翼翼的。 “我说过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谨,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随着你心。” 陈镜娇还是不说话,晁珩冲她抛去鼓励的眼神示意,她才犹犹豫豫开口说:“寺卿去了太常寺,那新来的礼部侍郎没为难你吧?” 晁珩摇摇头,“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没关系,反倒是你。” 自己突然被提到,陈镜娇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晁珩,等待下文。 “这么关心我啊?”晁珩一只胳膊撑在桌上,头抵在手掌,这样看来他距离陈镜娇不过几尺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陈镜娇居然能感觉那灼热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脖颈处,就像那次晁珩亲手为她披上了自己的外衣,炽热而浓烈。 她突然就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我是因为你受我牵扯了,心里过意不去。” 晁珩故意使坏,装作受伤遗憾的模样,“啊,是这样啊,那是我想多了。” 然后像狡黠的狐狸一样,偷偷看陈镜娇的表情,那双澄澈的眸中映出陈镜娇一瞬的慌乱。 “不是,我也确实担心你,但我也同时因为自己牵连到你,让你陷入这种境地而愧疚。”陈镜娇认真解释的模样逗乐了晁珩。 “还笑!”陈镜娇被打趣,耳根染上薄红。 “娇娇,没必要这么担心的。”晁珩见好就收,握住陈镜娇带着凉意的手,“我想对你好,那是我的事,我不求你的回报,你只需要安心接受就好。” 他用自己的高于她的体温将她的手捂热,然后趁着陈镜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起身去里屋拿了套厚外衣来,轻 分卷阅读112 轻披在她的身上,并将窗关了个严实,为火炉多填了一块木炭。 做完这些后,陈镜娇明显感觉自己找回了热度。 从六王的人来闹事到一路匆匆来到大理寺,这之间都提着一颗心,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是不是感觉冷了,而面前高大的人却异常细心的发现了这点,体贴的为她准备好一切。 之前就是这样,晁珩总是让人找不到任何漏洞的为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仿佛在告诉她:没关系,我一直在你身后。 一股不知名的勇气从内心陡然燃起,致使陈镜娇拉住晁珩,“噌”一声站起来,认真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没有用。” 晁珩愣了一下,接着听陈镜娇说什么。 “我现在是江老徒弟了,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就算现在可以拿我怎么样,我也会让他们对我敬而远之的。” “所以你不要太累,我知道我现在还很弱,相比于你很没用,但是我会成长的,成长到可以同你并肩的地步。” “我也想让你安心。” “晁珩,谢谢你。” 陈镜娇一股脑的说出这一连串的话,晁珩本来是愣在原地,越听越不对劲,笑意染上了他的眉眼,他转过身来,面对着陈镜娇,认真的听着陈镜娇说的每一句话。 而说完这些话的陈镜娇突然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那股子精神气马上泄没了,像一株蔫了的花,恹恹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从晁珩的视角来看,恰好能看到她后脖上大片的红,沿着颈椎,没入消失。 晁珩连忙将头撇开,转移视线,轻咳一声,没想到这声咳嗽惊扰了蔫了的花,抖了一抖。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一天之内笑这么多次,恐怕之前二十多年攒在一起的笑容都只为了面前这一个人吧。 “我可以把这些理解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吗?” 晁珩这句话无疑是让蔫了的花儿又惊又羞,又抖了三抖。 他趁机而上,一字一句郑重道:“娇娇,我喜欢你。” 陈镜娇这会儿不抖的跟个筛子一样了,面前的人如此认真,且不止一次同她讲自己中意于她,上次装傻暂且可以当作是没弄清自己的心意,但现在已经骗不了自己了。 她缓慢的抬起头,看到晁珩温柔而又坚定的眸,确信他没有说假话。 于是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考虑过男女之情的钢铁直女陈镜娇这棵铁树今儿开花了。 那花一朵一朵,从第一朵开始相继争先开来,大片大片,将所有的枝桠密密麻麻的遮盖起来,清风阵阵,花瓣旋转飞落,像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雨。 “我也喜欢你。” 恍惚间,陈镜娇好像看到万物,飞燕走兽,山川湖泊,落雨艳阳。 原来与人心意相通竟是如此。 她偷偷将手挪到面前,用尾指勾住关节分明的食指,没承想那双手顺势而上反手握住了她的,十指紧扣,源源不断地热意从指尖汇聚到五脏六腑,集成了那句: 我喜欢你。 “娇娇,谢谢你。” 上方的声音有点哑,闷闷的,连带着将她的心脏都震动了几分。 额角突然贴上了温热而又柔软的,那人动作轻柔,像是将她当成了瓷娃般,生怕一个重力让她受了伤。 她没敢抬头,只感觉自己被揽进了坚硬的怀抱中,隔着相互厚重的衣物,她却能感觉到对方胸膛中鲜活又有力的心跳声。 自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成年男子的怀抱,往日里最多都是些女子间或打闹或安慰的拥抱。 原来成年男子的体温竟是如此高,怀抱又是如此坚硬而有力,胸膛是如此宽阔。 以及,心上人的怀抱,是如此让人安心。 第57章 伍拾柒 “去做你想做的吧。” 陈镜娇一宿都没睡好觉, 一闭眼就是白日里的场景,和那双望到她心底的眼睛。 难得失眠的她在床上足足翻滚到半夜,直到灼烧感从脸颊处散开, 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起床, 因为熬夜而导致神不清气不爽的陈镜娇收到了亓清纨的婚帖,立马精神起来了, 仔细的看那请帖里的字。 亓清纨的大婚之日定在几日之后, 在陈镜娇眼里匆忙又仓促,与情理不符,一打听果真是出了事。 胡人大乱京城,多地多处百姓突然被袭击,圣人震怒, 整个朝堂风声鹤唳, 不知何时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陈镜娇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亓清纨跟宋戚的婚礼这么着急, 那肯定是说明两方势力达成协议。 能让宋戚这么着急的, 只有一点了。 圣人怪罪于太子了。 所以宋戚跟亓清绾的大婚被迫提上日程,一者来说是要尽快将此事解决,避免圣人怪罪, 二者是武安侯联合国子祭酒, 这个势力不容小觑,六王也会因此而收敛。 继续分析下去, 陈镜娇反 分卷阅读113 而隐约觉得事情不好。 圣人怪罪于太子,那么太子手下又有谁能解燃眉之急? “观澜。” 被陈镜娇突然叫到,那边的观澜本来在修剪盆景,听到后连忙撂下手里的剪刀,走过去问:“怎么了, 小姐。” “去西市一处布匹坊,帮我找个人,就说事成之后我会想办法将老鬼从牢狱请出来。” 观澜走后,陈镜娇抿着嘴,茶也没心思喝了。 昨日她拜师于江老的时现在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六王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胡人大乱京城是又六王授意所为,那直指的就不是她这么简单的事了,而是太子。 六王跟太子腥风血雨的争斗即将开始。 陈镜娇依稀记得,原身命丧流亡路上,这有一半的功劳在六王跟太子的身上,圣人大病,六王跟太子争斗,边疆又战乱不断,即便身在京城时也会遇到逃亡的流民。 算算日子其实也不算太远,但因为她这么一搅合,三王下了水,势力大乱,六王的计划才不得不被迫提上日程。 礼部侍郎升迁大理寺寺卿,无异于是扼住了太子一股重要势力的咽喉,而礼部侍郎会怎么做,陈镜娇已经大差不差猜出来了。 “哗——” 案牍被随意的抛在桌子上,沿着光滑的桌面滑行着,冲着晁珩的胸膛处行进,最后被晁珩两指抵住。 “无所不能,狄仁杰在世的晁少卿,来吧。”常楷完全没有因为把东西抛出去这种不礼貌行为而羞愧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你不是最会破案吗?” “胡人扰乱京城,惊动圣人,这种大案子可交给你了,毕竟我只是个不熟悉的刚来的新任寺卿,你可得好好做,不然事情搞砸了,这圣人可要怪罪于你了。”常楷挑着眉,幸灾乐祸道:“圣人怪罪于你,你猜最后倒霉会是谁?是不是太子啊。” 晁珩听后一笑,捻起那本案牍,话里的嘲讽之意几欲破出来,“常楷,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把刀递给敌人,还要如此猖狂。” 常楷脸当即黑下来,阴森的盯着晁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晁珩,别太自满,即使你天纵奇才,也会有摔下来的一天,希望这一天不要来的太快,因为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落井下石。” 说完这话后晁珩又换了一副面孔,还是那张虚伪的笑容,“晁少卿,我可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语毕,背着手出了门,刚走出去的步伐在经过晁珩院落的护卫时又停下折了回来,他上下打量着护卫,那护卫疑惑的看向他,却被他突然抬手打翻了头盔,指尖刮着脸颊跟眼珠划走,护卫疼的大叫一声,后退一步。 “你是哑巴吗,见了寺卿不会说话?” 常楷沉着脸,冲着侍卫撒了一顿气才满意的离开,捂着受伤的眼睛的护卫气愤至极,忍不住冲着常楷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去看看有伤没。” 背后突然响起晁珩的声音,护卫大惊,连忙转身对晁珩行礼解释道:“少卿,我不是故意的。” 晁珩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去看看眼睛有没有什么伤。 护卫听后抬起头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在得到肯定后,他捏紧了拳头,又郑重的冲着晁珩行了一礼。 “谢少卿。” 护卫本以为晁珩会怪罪于他,结果晁珩居然在担心他。 少卿来的时间不是特别长,大理寺的众人多少也听说过,但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不像前寺卿那般,加上少卿跟前寺卿的关系,大家心里也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服的。 可真当前寺卿被调任离开大理寺时,这无主的众人中,晁珩做了新的主。 当之无愧的主。 因此护卫郑重的冲晁珩行一了礼,发誓此生会忠诚跟随于晁珩。 晁珩远远望着陈镜娇茶肆所在的方向,陷入沉思。 茶肆内的陈镜娇,支着头听观澜带回来的消息。 事情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常楷把棘手的烫手山芋丢给了晁珩,胡人有组织的作案,并且每个人都对京城的情况了然于掌,如果仅仅凭借他们在京城住着的这几年是觉得不够的,必然是后背有人在支持着他们这场活动。 陈镜娇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案桌,发出清亮的声音。 “观澜,去拿些纸笔来,我待会儿要用。”说罢起身,要向楼下走。 观澜多嘴问了一句,“那现在呢?” 陈镜娇努努嘴,冲她俏皮的眨眨眼,“当然是要做点东西送去大理寺。”说完就跑,没给观澜任何反应的机会。 后知后觉的观澜热泪盈眶,小姐终于想通了!小姐肯定是怕少卿最近案子棘手太忙,又不好好吃饭,所以才亲手做饭给少卿送过去。 未来姑爷终于扶正变成准姑爷了! 于是过了一个时辰,观澜提着食盒出发了,这里面都是陈镜娇亲手做的。 红香酥软的豉汁凤爪,味道醇厚,酥软又弹牙,虽表面完整,但入口吮吸即可脱 分卷阅读114 骨,因精心蒸制,酱料的味道甚至陷入了凤爪的劲里,软烂香醇但仍带着嚼劲,让人唇齿留香。 烫面烧卖包着蟹肉馅心,荷叶边面皮小巧可爱,皮薄馅厚又肚大,蟹肉佐以调料搅制,既不输鲜味,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腥,刚刚好。 上汤鲜虾云吞用的虾子、大地鱼、猪细骨等原料都是精选,被很薄的皮包起来,煮熟后晶莹剔透,虾仁弹牙,上汤鲜香,面爽脆而有韧劲。 高汤还撒着鸡蛋丝,旁有油菜佐料。 甜点是九江茶饼,小巧精致,皮薄酥脆,酥香甜美,因其其色泽金黄,散发着茶油的清香,丹桂的芳香及纯碱和苏打的奇香,也被称作“四香合一”的茶点、也被称为“中国十大传统名饼”。 陈镜娇做完后满意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让观澜送去大理寺。 她现在身份特殊,提着食盒去大理寺送饭过于扎眼了些,于是托付观澜帮她送去,没想到观澜一脸欣慰的姨母笑容,火速接过了食盒,“全包在我身上!” 并且观澜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就这样的食盒,她一天送十个都没问题。 陈镜娇抽抽嘴角,“倒也没必要这么多,等案子结了就不用送了,这几天得辛苦你了。” 观澜点头如小鸡啄米,提着食盒就往大理寺的方向行进。 陈镜娇看着观澜离去的方向,突然感觉额角有一丝凉意,可转眼就消失不见。 她抬起头看向半空,一片片轻薄的雪片从灰蒙蒙的空中缓缓坠落,伸出手接住一片,盯着那片雪花在掌心的温度中化作一片虚无。 她收起了手,上楼拿了件厚外套披上,离开了茶肆。 还好之前问过江老住在哪里,不然陈镜娇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人。 江老住的地方比较偏远,是个大院落,寂静的很。 门童看到她以后都没多问,引着她就往里走。陈镜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院落,颇有些隐士的感觉。 门童将她带到主厅前便自行离去了,陈镜娇看到江老坐在主厅中,桌前泡着茶,好像对她的突然来访没有任何的惊讶。 “来了。”江老抬起水壶,高冲入杯,随意道。 陈镜娇将外衣脱下递给候着的小厮,在江老面前入座。 “师父,徒儿今日前来打扰,是有一事想不明白。”陈镜娇没想到,拜师后第一次找江老,竟然不是茶道上的问题。 “师父可曾有想做但碍于各种外界阻力而没有完成的事?”陈镜娇问。 江老手没停顿,水壶里的水稳稳浇入杯中,没有溅出一滴。 “人活一世,哪有万全,哪有不遗憾的。”江老笑道,“总有很多人牵扯进来,束缚住你。” “所以人这一辈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双手打下一片天地来,可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说罢,江老将泡好的茶端给陈镜娇,“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有师父呢。” 陈镜娇接过茶。 紫砂茶杯尚且带着茶水的温热,贴在她的掌心处。 第58章 伍拾捌 妥协 陈镜娇在日落时分回的茶肆, 走步间,唇齿间温热的气凝成氤氲的水珠,落日熔金, 夕阳余晖揉碎了撒在她的鬓角, 让氤氲的雾气变得虚幻迷蒙。 她缓缓行走在宽阔的平康大街上,刚才同江老说话的场景历历在目。 “徒儿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江老抿一口茶问道, 以为陈镜娇指的是晁珩的事。 “徒儿想趁着自己还能记得, 将所学悉数写下,写成后麻烦师父过目。”陈镜娇敛眸道。 江老没想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论故事跟茶里面的玄乎我可讲不过你,老头我这一辈子, 凭的就是一双手而已。” 陈镜娇笑着摇头, “不是这个意思。” 江老后知后觉,“我懂了, 你是让它们从我这里找个合适的理由?” 陈镜娇但笑不语。 江老听后却满意的大笑起来, 难得陈镜娇想通了,连连道好:“好,好, 好, 我会昭告天下,这是我江渊的关门弟子所作, 让世人都知晓,你陈镜娇的名字也会传遍中原。” 从前的陈镜娇更像是一根筋的钢铁,可过刚者易折,江老怕就怕在陈镜娇心高气傲不肯低头,吃了大亏, 而现在陈镜娇的想法,明明白白的告诉江老: 她学会了妥协。 可出乎江老意料的是,陈镜娇说:“并非我所作,我只是将它们搜集了起来,它们每一个芽叶,都有所属之人,我会将每一种我记得住的茶的过往经历,发现之人,详细注解在上面。” “我只是恰巧知晓了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又幸运的将它们的故事告诉了别人而已。” 绿茶、乌龙茶、红茶白茶黄茶黑茶,一芽一叶,都倾注了前人的心血,即便在这个架空朝代,陈镜娇也要将他们的名字一一 分卷阅读115 标出,这是对前人,对茶道最大的尊重。 这是陈镜娇最终的抉择,也算她自己暂且能做的最大的事。 “你有如此之心,甚为难得。”江老沉默许久,缓缓点头,同意了陈镜娇这个做法。 陈镜娇走在回茶肆的路上,一直在想,虽然说是怎么说的,但是究竟怎么给他们一个合理恰当又真实的背景,唐宋元明清,这个时空的人恐怕都不会知道,可她又不想因为这个而把他们的身世糊弄过去。 于是她几番拿起笔都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远处的观澜看到以后很是心疼,又多为陈镜娇面前填了一盏油灯。 “小姐,你这从回来以后就写东西,饭也不吃,现在已经戌时了,不妨休息休息,明天再写也不迟。”观澜亲眼看到陈镜娇心事重重的回了茶肆,然后径直上了楼,开始提笔写着什么东西。 陈镜娇摇头,“时间来不及,我得尽早写出来,要写的东西太多了。”说完后继续埋头写着,愁的观澜一个头两个大,但又不能阻止陈镜娇,只得呆在一遍默默配着陈镜娇。 中间陈镜娇只让帐房先生上来过,虽然她自从来到这里后开始学习着这里人的书写字体,但有些过于复杂跟偏僻的字还是拿捏不准,于是让之前是个书生的帐房先生上来帮她写几个字。 陈镜娇本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在她眼里这跟小学生不会写作文加拼音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好在帐房先生听到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认真的将这些字告诉了她,临走前还打趣了几句。 “掌柜怎的不让少卿来?少卿那字多漂亮,写来定然好看的紧。”说罢还冲陈镜娇挤眉弄眼的。 陈镜娇一愣,旋即落落大方回道:“他最近比较忙,以后再有这种机会便让他来。” 帐房先生显然没有想到陈镜娇会这么说,后知后觉,大惊道:“掌柜,你这是同意了?”声音不禁提高了一个度,吓得一旁研墨的观澜差点手一抖把砚台打翻了。 陈镜娇不由得看向观澜,“怎么回事,感情这是整个茶肆都知道?” 观澜撇撇嘴,“是啊小姐,少卿中意于您,茶肆里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的,偏偏只有小姐您不知道,我们都急得很。” 帐房先生连连点头,当初他们甚至打了赌,打赌自家掌柜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少卿的心意。 陈镜娇苦笑摇头,没想到她让这么多人跟着自己操心上火了,但转念一想,自己竟然如此迟钝,让晁珩等了如此之久,心里不禁有一丝酸涩,但那酸涩细细品去,又带着一点蜜意,缱绻心头。 所以陈镜娇从那日便下定了决心,决不会继续这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做了晁珩的拖油瓶,她也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跟晁珩并肩,共同面对。 于是她从见了江老回来以后便不吃不喝的写着详细的手札,一笔一划都倾注了心血,将前人的身份中不重要的地方大体模糊过去,最大程度的保留下来。 每一个人的心血都不该被敷衍对待。 没日没夜写了三天,陈镜娇才算堪堪写完了上册,眼底一圈浅浅的乌青昭示着主人最近的疲惫,窗外鞭炮红名锣鼓喧天,陈镜娇将自己名字写在了最后一页的最下方,注释自己仅仅是将手札里的故事收集起来的人。 然后她差人去快马加鞭送给江老,这才放下了笔准备起身。 当她起身的那一刻,昏天黑地的眩晕感席卷了全身,陈镜娇眼前一黑没有任何征兆的向一旁栽去—— “小姐!” 刚把东西托付出去的观澜回来就看到陈镜娇跌坐在地,揉着太阳穴,急的她抛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向陈镜娇奔去将人搀扶起来。 “磕到哪里了?要不要我去找大夫来看看?”观澜说话的语速跟连环炮一样,不停的说着,一边还检查陈镜娇身上是不是有磕伤的地方。 陈镜娇无奈的笑道:“没有,我只不过有点腿软而已,没关系的,不用请大夫,我休息休息就好了。”说罢拍拍观澜的手背安抚着,“好了,该走了,再走可赶不上令季姐姐的大婚了。” 观澜又气又难过,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陈镜娇去重新打扮了一番,为陈镜娇添了层胭脂,遮了遮眼底的乌青,“这样看起来气色好一点。” 陈镜娇知道观澜是担心自己,捏捏她的手心,“好啦,以后我肯定不这么拼命,这次是例外,真的是没有时间了,你看我没日没夜的写了三天才刚刚写完,可想而知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了吧?” 观澜心里这才舒坦了些,叮嘱陈镜娇以后可不能这么折腾自己了。 亓清纨跟宋戚的大婚,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场面壮观又隆重。 陈镜娇在大厅候着时,看到了几日不见的晁珩,晁珩脸颊明显的瘦削让陈镜娇心疼,最近胡人越发猖獗,没少让晁珩操心上火,人都累瘦了。 她望向晁珩,后者也看到了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一起去了大厅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 “胡人的事解决了吗?”陈镜娇问 分卷阅读116 。 晁珩坐在她身边,伸手将她的一只手拉过来,两掌掌心贴住她的,说道:“不用担心我,他们太心急了,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现在鱼饵已经下好了,就等着他们上钩了。” 陈镜娇脸一红,下意思想要将手抽出,但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晁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这里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陈镜娇这才发现,他俩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再加上在场的人要不就是翘首以盼新郎官新娘子的到来,要不就是在热烈的聊着天,确实没有人会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她这才不再继续挣扎,但还是红着耳根,颇有些做贼的感觉。 “长金泽没来吗?”陈镜娇决定岔开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他在大理寺干活呢。”晁珩说,“最近跟不要命一样干活,我都要怕他哪天干着干着直接过去了,不过这次也多亏了他,胆子不小,嫌人太多容易暴露,自己单枪匹马闯对面的小据点了,差点被削。此次功劳少不了他,这次事成之后,我会跟上面禀报,他这个寺正做的太久了了。” 陈镜娇听后弯起嘴角,“确实,也是屈才了。” 但来的有点晚了。 “来了。”晁珩突然说到,陈镜娇连忙抬头,看到宋戚站在了堂前,一身红袍将将冲淡了浑身的煞气,然后在人的搀扶下,凤冠霞帔的亓清纨缓缓走了进来,一步一步走向宋戚。 在傧相的呼声中,新娘新郎拜了天地。 陈镜娇看不清亓清纨珠帘下的面孔,不知道亓清纨的表情,但只希望她可以幸福。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她抬头看到晁珩冲自己浅浅的笑着,心里那点抑郁之情也统统消散了去,她回了他一个甜美的笑。 婚宴结束后,晁珩将陈镜娇送回了茶肆,自己还要折回大理寺,说是有点事没忙完,还得去处理一下,陈镜娇点点头,叮嘱他不要太累了,随后便在晁珩的注视下进了茶肆。 虽然不是她结婚,可这一天折腾的也够呛,她早早的洗漱后便熄了灯准备去睡下了。 窗外的月高悬着,陈镜娇走上前去将窗关紧,心里嘀咕着:今晚的风怎么这么大。 突然!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没等她尚有什么反应,用帕子狠狠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一点声音。 意识模糊中,陈镜娇想要尖叫,却浑身无力,刺鼻的味道直顶着她的嗅觉,身体像灌了铅一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她最后望向的是晁珩的方向,不甘心的沉沉昏了过去。 第59章 伍拾玖 不寒而栗 陈镜娇只穿了一身单衣, 是被生生冻醒的。阴暗潮湿刺骨的冰凉感像是将她的灵魂生生抽离出身体,当归位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牵扯着不舒服起来,头痛欲裂让她不适的缓缓睁开眼睛。 足足缓了半分钟, 陈镜娇才回过神反应过来, 观察着自己周身的环境。 她坐在一个木椅上,手臂动了动, 并没有感觉束缚感, 很好,她没有被绑住。 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密闭昏暗的狭小密室,隐约还能听到流水声,她正对着的是一堵空荡荡的墙跟一把空椅,除此之外只有墙角处忽明忽灭的一盏油灯, 暗到只能将将看清自己附近这一亩三分地的程度。 陈镜娇在椅子上安静的坐了一分钟, 待自己缓过劲来以后算计着,自己回了茶肆准备歇息时遇见歹徒, 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这歹徒既然是窜进后楼,那就是说明尚会些武功,瞒过了前楼的伙计们。 而能破窗而入躲在她的卧室伺机而动, 应该是知道了自己今日的行程, 因此才在这里守株待兔。 突然,身后响起嘶哑的声音, 那嗓音像是耄耋老人般,又似声带受过重伤,粗粝而又沙哑。 “终于醒了,可让我好等啊,陈大掌柜。” 这声音没有任何预兆的从身后陡然响起, 吓了陈镜娇一跳,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伴随这声音的还有缓缓而来的脚步声,缓慢而又逐渐靠近她,她强迫自己不回头看,冷静下来,气势上绝不能输,但藏在袖子下紧紧攥住的手拆穿了她。 视线中金滚边暗纹貂毛大裘随着人的走动而轻轻晃动着,那人径直走过她,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中,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翘起一只腿。 陈镜娇这才将视线投向面前,看到人之后略略有些惊讶,那嘶哑的声音居然出自于面前这个看起来年轻的男子口中。 那人一身玄衣,几欲融入这昏暗的环境中,陈镜娇看不清他的面容,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双危险的眸子证明着面前的人绝非良善。 像是藏在黑暗中的野兽的眼睛,盯着她这被划入“猎物”范畴的人,让她感觉不舒服,本能的想要逃离。 “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的话不像是疑问句,更像是陈述句,仿佛陈镜娇就应该知道他是谁。 分卷阅读117 陈镜娇很想说一句,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 “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太可惜了,我不喜欢跟蠢货说话。”话音刚落,陈镜娇身后又传出走动声,一个带刀侍卫走到男人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陈镜娇干吞了吞嗓子,那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以及她身后什么时候站着这个人,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可想而知这侍卫也是个练家子,想要取她命轻而易举。 “六王殿下,你不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王室,为难我一个小小茶肆掌柜,实在是有点抹不开面子吗?”陈镜娇不准备装傻了,因为她确信面前的人比任何她遇见过的人都要危险,来自高位者真实的压迫性也让她清楚,面前的人要是说一句杀了她,旁边的侍卫会毫不犹豫手起刀落送她回老家。 能不能回二十一世纪老家不知道,但肯定不在这。 男人沉默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男人仍旧没有说话,陈镜娇只觉得冷汗涔涔,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莫非自己真的猜错了,不应该啊,有作案动机的不就那几个人吗,从这人一身华贵的衣服跟老子就是拽的表情以及随口就能杀人的气质来说,应该就是六王了。 说实在话,这气质都快能跟宋戚这种久经沙场的将军媲美了。 男人突然笑了几声,“不错,还不算个蠢货,值得本王亲自来一趟。” 虽然被骂很不爽,但陈镜娇还是松了口气,最起码她没有猜错,面前这人还真是六王。 “知道本王为什么找你来吗?” 陈镜娇听到后再次确认周围的环境以及自己这种窘迫的状态,发现六王说这话说时丝毫没有愧疚感,完全不认为是把她绑过来,而不是“找”过来。 “陈掌柜好算计,趁武安侯跟国子祭酒之女大婚之日,借江渊之手把手札进献圣人,引得圣心大悦,想要双喜临门是吗?”男人平淡的说,“本王叫你一声小掌柜,岂不是让你屈才了?” 陈镜娇听后一惊,她真没想到江老会将手札现在献给圣人,江老根本没说这事啊。 “圣人看后连连夸赞江渊有个好徒弟,怎么,你以为让圣人知道,本王就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了吗?”六王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商贾之女,卑贱之人,本王今日让你死,你就得乖乖死。” 陈镜娇被六王的气势吓到了,此时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真正的说一不二的王族,他说要杀她,是真的会杀她,不是那种吓唬人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那双暗藏危机的眸对视,“你想要的,不就是也分一杯羹吗?我既然是江老徒弟,师兄乃当朝三王,背后也依靠大理寺少卿,自然不会投靠于你,死了这条心吧,至于你想要的,那就自己来拿。” 看到六王不说话似在思考她话的真实性跟可行性,她才继续说下去:“你大可以派个信得过的人来我身边做学茶道,你的人将会跟我的学徒一样,我不会隐瞒,但凡是我所知晓的,都会全盘教给他们。” 面前的人听后,嘴角弯起轻微的弧度,清脆的掌声响彻在阴暗的房间中,让本以为稳了的陈镜娇突然心里没了底,猜不透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本王为什么要听你的?”六王起身,缓缓向她走来,带着压迫性凛冽的气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陈镜娇,你要看得清形势,现在只有你求着本王的份。” 陈镜娇收回那句话,这气势不是能跟宋戚相媲美了,这是两人不相上下了。 “六王殿下,你可得想好了,我要是不同意,你也不能扒开我的嘴撬开我的脑袋,我们只会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你什么也得不到,何必呢?” “鱼死网破?你跟本王?”六王听后讽刺的笑了一声,“你不惜命,你那些学徒呢?你不会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愚蠢吧,你就这么肯定他们在死亡跟你之间选择追随你?你只会白白死亡。” 这次轮到陈镜娇不说话了。 “再者说,就算你死了,那些东西就当不曾存在过便好,反正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对吧?”六王的声音像从深渊传来,让陈镜娇不寒而栗。 碰上这种抱着自己得不到就毁了的心态的人,陈镜娇恨不得现在就跑路,这辈子再也别看见了。 “怎么不说话了,继续拖时间啊,本王还想看看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六王这话说完,陈镜娇当即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被本王看出来所以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六王笑道,“别以为晁珩会来救你,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而且退一万步,就算他来了,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估计还没进来就变成筛子了。” 陈镜娇死死盯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愤怒直接冲到了头顶,“你——!”她猛地窜起来,却敌不过六王的速度快。 六王动作熟练的抽出身旁侍卫的刀,快的几乎让陈镜娇看不清,只能感觉坚硬冰凉的铁刃隔着她单薄的单衣,抵在她的肩头,将她生生逼得坐了回去。 “生气吗?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力很没用啊。” 分卷阅读118 男人持剑将陈镜娇逼回椅子上,用最平静的话戳着她的心口。 大理寺内,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明显,随后两个人影匆匆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就是观澜。 她想起临走前亓清纨叮嘱自家小姐的话还没传到,于是便上楼要去找陈镜娇,本以为陈镜娇睡下了,奈何亓清纨叮嘱的事委实有些重要,所以敲了敲陈镜娇的门,久久得不到回应,结合亓清纨那句:小心六王,观澜当即警铃大作,猛地推开陈镜娇的门,看到的确是空空如也的卧室。 木窗大开着,纱帐在月色中随风飘扬,观澜确信自家小姐是上了楼要休息的,保险起见她还是在茶肆里大喊陈镜娇的名字,依然没有任何回应,观澜情急之下,连忙跑去大理寺敲门。 那力度都不能算是敲门了,算是砸门,大理寺的侍卫差些以为有人要夜袭大理寺,提着刀就冲去了,看到面前的弱女子傻了眼。 谁家的弱女子能把门敲的跟攻城池一样啊? 观澜能。 观澜急得说了两遍,守卫才知道观澜是要找少卿,让她在门口等着人进去通报,没想到观澜想都没多想,推开守卫灵巧的钻了进去,任由守卫在身后大叫也不回头,因为自己不知道晁珩在哪,只能边跑边像个鹦鹉似的叫: “少卿!小姐出事了!小姐出事了!” 正在办案的晁珩几乎是马上就听到了,刚出门就看到奔跑的观澜以及观澜身后奔跑的守卫,观澜终究是个女子,在即将被抓到的时候,晁珩抬手让身后的守卫停下。 “少卿,我家小姐被贼人掳去了!” 晁珩蹙眉,让观澜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就在此时,两人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人,凉凉开口:“这大晚上的又是要去哪啊,少卿?” 第60章 陆拾 你伤了她? 观澜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特别幸运, 当初算命的跟她娘说她有福,她娘还不信,说不求她有大富大贵的命, 只求她能好好活一辈子就够了, 就连观澜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直到她遇到了陈镜娇。 陈镜娇跟她见过的听过的主子都不一样, 她是唯一一个能让观澜觉得原来自己不是这么的平庸。 她待自己更像是朋友, 不仅没有看不起自己,还教自己各类奇奇怪怪但有趣的东西,她就像个宝藏,让别人一旦打开,就再也停不下追逐的脚步了。 跟了陈镜娇的观澜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所以观澜一直认为是陈镜娇再造了她。 所以当晁珩要去找陈镜娇却被人拦下时, 观澜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毫不犹豫冲向了那人,速度之快, 当那人反应过来时, 观澜已经到了面前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吓得他连连后退, 一巴掌把观澜推翻在地, 然后惊魂未定的抚着自己的胸口连连道:“疯婆子。” 观澜还想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一边大叫着“少卿快走”, 可手还没碰到呢,就被人扯着后领子提起来了,懵圈的借助外力站了起来。 “没必要,站起来,别丢了她的脸。”晁珩一把将观澜提了起来, 说到。 然后他沉下了脸,看向面前的人,“常楷,我本来还在想,是谁活腻歪了带走我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常楷没接话茬。 “六王怎么会找到你这么蠢的蠢货来啊?是那位置坐的太久了不会办事了,还是说,壁虎断尾尚可生,而你就是那尾?” 晁珩说的话并没有激怒常楷,后者一挥手间,四面八方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人汇聚起来,将晁珩跟观澜以及追着观澜来此时摸不着头脑的守卫团团围住。 “无所谓,但只要今天你走不了就够了。”常楷说道。 晁珩嗤笑,“该说你是忠心耿耿呢,还是蠢而不自知呢?六王手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把你调来替寺卿,你既然曾经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就应该看得懂吧,胡人大乱京城,圣人怪罪于太子,你身为一个寺卿,既是六王的人,三番五次打搅我破案,真当上面不知道?” 常楷皱着眉,思量着晁珩此话究竟何意,“我投于六王门下那一天就发誓会为六王的宏图伟业而献身,纵使你说再多也没用。” 晁珩丝毫不畏惧周围围着的人,一步一步走进常楷道:“据我所知,你没有什么强硬的背景吧,如果我是六王,我也会这么做,一把好刃,也是最容易抛弃的棋子。你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漏洞百出,你都不想想为什么六王会这么做吗?好歹他也是个王” 他看到常楷不说话,于是继续说道:“还有你就不猜猜为什么我这么快就找到你们的把柄了吗?是你们的计划太烂,还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想让我查到,只为了拖延时间呢?” 常楷的脸色显然难看起来了,怒指晁珩,“你!”可话还没说完,冷兵器闪着银光提醒他闭嘴。 “你夹在着中间,事成,是你的功劳,尽可继续为六王的宏图伟业而献身,可事败,你便是这个倒霉的替罪羊,六王 分卷阅读119 摘得干干净净,而你,跌落泥潭,永不翻身。” 晁珩最后的那几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句说的。 “以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晁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身旁的侍卫抽出佩剑,在常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利剑出鞘,划破了常楷头顶的乌纱帽。 这一切都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一圈的侍卫包括常楷自己都没来得及看清晁珩的动作,晁珩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优雅的收回。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常楷只觉得头顶一凉,一丝乌黑的发被轻松削去,他后知后觉,连连后退,大骂身边的侍卫都是废物,这么多人都看不住晁珩一个人,但脑袋也逐渐清醒了起来,他想起来了,晁珩也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剑客。 曾经有人问晁珩,为什么不继续做一个剑客,但还是会用剑。 晁珩的回答是: 我破案是为了用真相说话,但剑,是让人能安静坐下来听我说话。 “你不会以为就这些人能困得住我?”晁珩立在月光之下,凌冽又锋利,像极了他手中的剑。 此刻的常楷虽然嘴硬,但还是害怕了,包括周围的侍卫,盯着晁珩的眼神都变了,常楷一声令下,也没有人感妄动。 晁珩不屑的环视四周,守卫皆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不敢同他对视,生怕晁珩手里那把剑下一秒就砍在自己身上。 “看吧,只有你一个人在忠心耿耿。”晁珩话音刚落,利剑划破空气直指常楷,唯一不同的是,常楷这次并没有反抗。 “滚,别挡着我的路。” 如果资深颜控陈镜娇此时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由衷的说一句,晁珩真帅啊。 熨帖的官服,清冷的面孔,凛冽的气质,执剑而立。 可惜陈镜娇没机会看到,她现在还在冒着生命危险跟六王对峙呢,抵在自己肩头的利刃就差那么一分就要深入肉中了。 “我手札才写了一半,刚进献圣人,圣人第一个怀疑的会是谁?圣心一旦起疑,便再也没有你回头的余地了,你这是把自己往死路里逼。”陈镜娇知道现在靠谁都没有用,只能靠她自己,所以只能尽量诱导六王考虑一下后果,防止自己真被一刀切了。 六王眯起眼,“圣人起疑不单于此,每一个人都会被怀疑,再者说,你就是个小掌柜,最多就是江渊的徒弟,就算你死了,还有江渊呢,你不是无可替代的。” 陈镜娇刚想说什么,突然肩膀传来剧烈的刺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霎那间浑身无力,脸色惨白。 “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陈镜娇只感觉肩膀处撕裂的痛感猛的加剧,惨叫声从齿间漏出,以至于六王嘶哑的声音在她听来仿佛是从远方传来般不真实。 陈镜娇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后背的冷汗浸透了单衣,让她很不舒服,就像从冷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陈镜娇轻启唇,六王听不清,皱起眉附身靠近她,脸色却越来越黑。 她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得逞般冲着六王呲牙笑,笑的很是勉强。 “这东西只有我知道,你小算盘敲碎了也不能从江老那里敲出来,你蠢的比我楼下养的宠物花猪都要离谱,杀了我,你就等着这辈子睡不安稳觉吧。” 六王显然发现自己被耍了,阴沉着脸起身,盯着面前这个明明陷入险境却仍旧嬉皮笑脸的女人。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手中的利刃全全刺了进去—— 六王对陈镜娇的惨叫声不予理会,将剑骤然拔出,那具单薄的身体随着剑拔出的动作略微起伏,然后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又重重摔回了椅子里,仿佛陷入了昏迷。 屋外窸窸窣窣传来嘈杂的声音吸引了六王的注意,他斜眼瞥向侍卫,那侍卫摇摇头示意不知道。 六王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陈镜娇,将剑一挥,剑刃上的血凝成血珠斜着洒落,点点滴滴染到了陈镜娇洁白的单衣跟六王的大裘上。 “殿下在此稍后,臣这就出去看看。”那侍卫话音刚落,六王便拒绝了。 “不必,本王亲自去看看。”说罢提着剑同侍卫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昏迷的陈镜娇。 密室隔音效果比较好,六王越往外走越能听到兵器碰撞的清脆声音以及人的呼喊声跟叫声,当他走出密室踏入月色中时,面前的一切让他有些惊讶。 不少他引以为傲的守卫兵有躺倒在地的,有捂着伤臂候在一旁不敢上的,而他们之中,是同样提着剑屹立的晁珩。 晁珩的剑锋利,却又干净的不沾一滴血。平日里慵懒的眸此时没有一丝情感,任何人被这双眸子盯着,都会觉得自己被地狱的使者钩住了脖颈。 他手里那把剑便是骇人的勾魂锁链。 “不自量力。”六王一抬手,身旁候着的侍卫便如箭般蹿了出去,径直冲向晁珩—— 晁珩没想到此人速度这么快,挥剑抵挡,但还是抵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围上来的守卫看到晁珩吃瘪,也开始伺机而动。 六王便 分卷阅读120 站在那里,看着晁珩以一敌十,从游刃有余到有些费劲,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弧度。 “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能让单枪匹马闯本王这里?” 晁珩还要分神听他说什么,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眼睛的余光中看到了六王手中的剑刃沾着血迹,在月光下隐隐发亮。 就那么一眼,六王身边的守卫本来占据着上风,面前的人却不知道从哪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生生将他手里的兵器斜着打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着圈,插入了土中。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脖颈一凉,温热的液体汩汩的冒出,而面前的人已然破了他的阵,同他擦肩而过。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晁珩提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朝向六王走去,感觉到脖颈处虽然有血流出,但自己还能动,于是他奔向面前的人,在擦肩时,那把锋利的剑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晁珩阴沉着脸,宛如暴风来临之前。 “下次就不是这么轻了。” 侍卫一时被晁珩的气势所惊到,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看侍卫不动,晁珩转头一步一步走向笑着的六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伤了她?” 第61章 陆拾壹 我会一直在。 六王但笑不语, 像看晁珩笑话似的,未曾想到,晁珩突然脚步虚幻犹如鬼魅直冲他而来, 逼得他不得不出受抗衡, 晁珩招招下的都是死手,六王虽知晁珩曾经是个剑客, 但没想到刀锋居然如此犀利, 被逼得节节败退。 “铮——” 刀光剑影中,六王觉得自己的大裘为他挡下了不少致命一击,剑气甚至划破了他的发丝,最终手中的剑不堪重负,伴随着清脆的一声, 断裂开来。 “晁珩你疯了!你这是诛族的死罪!”六王大叫到, 妄图让晁珩清醒一点,但晁珩仿佛没听到似的。 “晁珩!她没死!” 冰凉的剑在他脖颈处一寸停了下来。 六王喘着粗气, 心里为刚才的死里逃生而庆幸, 恶狠狠的盯着晁珩:“你今天要是杀了本王,便是逆反,你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用想要了。” “她在哪?” 六王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反而阴森森的的盯着他, 嘶哑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异常不舒服,“常楷那个废物居然没拦得住你, 不够你也不用太庆幸了,你逃得过今日逃不过明日,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本王手里,不然迟早有一天,让你生不如死。” “我只问她在哪。”晁珩面无表情的重复道, “现在你还有机会,不然一会儿人都来了,你这面子算是挂不住了,明天开始我就会让全京城都知道,你六王是个不知好歹的。” 六王一愣,怀疑的看他,“什么意思?” 晁珩手腕轻轻一挽,那剑便离开六王的脖颈处,自己负手而立。 突然,院外传来巨大的脚步声,然后便是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重物倒地声。 门外一个侍卫浑身是血冲了进来,急匆匆奔到六王面前,神色焦灼,附在六王身边小声说到:“殿下,太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围了过来,我们的人损失惨重,有人传信到,那几个胡人现在被抓住了,现在正在...” 六王的脸色越来越差,“在哪?” 那人支支吾吾的模样激怒了六王,慌忙跪下,道:“在武安侯那里。” 六王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心沉到了低谷。武安侯宋戚,沙场上的浴血阎王,审讯手段及其残忍,在他手里的探子从来没有完整出来的,令人闻风丧胆,即便是死士、暗卫,也不会在宋戚那里讨到什么好处。 更何况几个经历,甚至都不知道听没听说过宋戚审讯手段的胡人。 六王知道瞒不住了,宋戚想要从那几个胡人口中审出来东西是迟早的事,看了一眼晁珩,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遂即跟旁边的人说道:“本王养了常楷这么多年,也该让他有点用处了,去吧,切记,此事并非本王授意为之。” “喏。”那人起身匆匆离去。 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事情的全部经过的晁珩,对着六王讽刺的笑,“对自己下属都这么狠,不愧是六王。” 六王拢了拢大裘,强装镇定。 “怎么,这就急着叫太子...”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众人循声望去,看到那人持一把纸扇,笑眯眯的走来。 “谁说是太子了?” 六王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怎么是你?”旋即冲着晁珩说道:“你还叫了三王?” 三王折扇一挥,笑道:“不是怎么是我,是不仅是我。”语毕一拍手,门外匆匆涌入几人,六王定睛一看竟都是御史台之人。 “诸位可都看到了听到了?”三王故意说到,御史台几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人道:“明日我等便上书,定让圣人看个清楚!” 六王凶狠的看着几人 分卷阅读121 ,但最后还是略有不服气,沉沉的对身旁的人说:“放人。” 六王身旁的人进密室押人出来时,整个院落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半晌那侍卫扶着脸色苍白虚弱的陈镜娇出来,陈镜娇肩头透着红,染湿了白衣,像一朵开在白衣上的彼岸花,看的人触目惊心。 几乎是同时,晁珩将剑丢到一旁,脱下外衣大步流星向陈镜娇走去,将外衣披在她身上,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陈镜娇昏昏沉沉中感觉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带着檀香,让人安心。 在晁珩抱着陈镜娇走之后,三王内心啧啧啧的声音都快顶破天了,但表面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了,接下来我们来算算账吧。”三王说道。 “怎么,终于忍不住了,所以去投了太子?”六王认识三王身后的人,除了三王自己的人以外,还有太子亲信,让人很难不怀疑三王跟六王达成了协议。 “本来是没有的。”三王说,“但我想还是让你死个明白,谁让你动了我小师妹呢,这可是江老的关门弟子,心疼的紧,你这都敢动啊。” “江渊让你来的。” 很显然,六王已经气愤到快失去理智了,三王听后连连摇头感叹,折扇“哗”一声打开,遮住他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双常带着笑的眼,可那笑却看不到底。 “堂堂六王沦落至此。”三王跟身边的人叮嘱了几句,这之间六王仍旧死死盯着他,带着落败后不甘心的愤恨和嫉妒,似能将人身上灼个洞出来。 “现下晁珩带她走了,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三王撇了他一眼,“你就真的别想翻身了。” * 不知在密室过了多久以至于冻的僵硬的四肢逐渐有了知觉,陈镜娇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晁珩漂亮的下颌线跟侧脸,焦急染上了眼尾。 她知道是他,才放下心来,嫌冷又缩了缩,没想到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口,疼的她抽搐了一下。晁珩感受到怀里的异动,发现她醒了,“别乱动。” “我冷。”陈镜娇在他怀里犹如受伤的小兽,委屈的说,还带着些许鼻音,让人的心当即便化成了一滩水。 晁珩找了个地方,将陈镜娇放下,裹了裹披在她身上的外衣,这中间还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陈镜娇的伤口,因为过于担心而导致动作有些笨拙。 他怕陈镜娇还是冷,一只手将自己层层的袍子粗暴扯开,也不管现在的夜里是有多冷,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薄的里衣,陈镜娇甚至能隐隐看到晁珩健硕的肌肉线条。 陈镜娇这精气神当场就支愣起来了,没有几个颜控可以忍得了长的好看身材也好看的帅哥,至少她不行,更何况对方还是刚把她救出来的帅哥。 “哎!”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陈镜娇又被抱了起来,自己被裹着,贴着晁珩的单衣,感受到源源不断的体温。 陈镜娇这才知道晁珩的意思,整个人僵着动都不敢动,因为眼睛看到是一回事,真正的感受到又是另一回事。 晁珩坚硬宽阔的胸膛,以及偏高的体温,让她隔着外衣都能感受到。 陈镜娇僵硬着不敢动,晁珩却反手将她抱的更紧了,陈镜娇索性也坦然了,毕竟这夜晚是真的太冷了,再加上肩膀处失血过多,冷的她受不住。 随后晁珩便将她带入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一脚踢开门,吓得隔壁院里的狗都狂吠起来。 一番折腾,换了药缠好绷带,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她靠在床头,全无睡意,听着门外的老大夫跟晁珩说着什么。 晁珩进来时脸色不算太好,坐在床边,心疼的望着她的肩膀处,不说话。 她主动拉起晁珩的手,有点凉,想来是抱她来的路上冻到了。 “我没事的,大夫也不是说了没伤到筋骨所以没有大碍吗?”陈镜娇柔声道,“而且你手这么凉,肯定是冻着了,明天我让厨子做点姜汤给你送去。” 晁珩反手握住她的,双手握住捧在手心,贴在自己额前,仍旧不说话,若是仔细感受,甚至能感觉到堂堂大理寺少卿,此时竟然有些抖。 她知道晁珩在担心什么,于是将晁珩举起的手放下,指腹摩挲着晁珩的关节,想要给予晁珩一点安慰。 “说起来,今天宋戚跟亓清纨的婚礼可真隆重啊。”陈镜娇连忙转移话题试图让晁珩打起精神来。 宋戚也是个倒霉蛋,没有哪个新郎官会在新婚洞房花之夜,在自家地牢里审讯人。 “娇娇,你羡慕吗?” 陈镜娇因为想到宋戚的窘迫而偷笑的脸因为突然被戳到而当即僵了下来。 ?? 这跳跃太快了吧? “倒也不是。”其实说不羡慕是假的。 “那我们也结婚好不好?”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赫然炸开,惊的她心湖一片片涟漪,可晁珩说这话时的模样委实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不想再像今天这样了,明明你就在 分卷阅读122 我身边,我却不能保护你。” 陈镜娇噎住了。 “我不想再看着你受苦而无能为力了。”晁珩敛眸道,“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晁珩明媒正娶的妻,谁若是动你一分,我定还他十分。” 晁珩的睫毛密长,在烛火的映照下,眼下有着明显的阴影痕迹。 说不心动也是假的。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待她如此,将她捧到了心尖上,不计后果的来救她。 来这里这么久了,陈镜娇虽然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可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同周围格格不入,像个异类。 陈家不是她的家,茶肆也只是个歇脚的地方,纵使她将茶肆尽力修葺成她现代家的模样,但终究不是那里。 她头一次真切有一种,想要有个家的感觉。 一个温暖的,有人间烟火气的家。 那里有活生生的人等着她,而不仅仅是冷冰冰的家具,跟漆黑的房间。 他们会执剑赏花,酒下咏词。 在春暖花开的日子,拿个小板凳,支一张小桌子在院子里,她为他沏茶,他为她念诗。 或许可以养只猫猫或狗狗,慵懒的趴在他们脚边,打着哈欠。 她沉默半晌,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直得对着晁珩点头,点头。 后来发生的事陈镜娇都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晁珩让她睡觉,她便听话的缩进被窝里,晁珩还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吧,我就坐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本来没有任何睡意的陈镜娇,在晁珩的陪伴下,迷糊了起来,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是她睡过最沉,最踏实的一觉。 梦里也许梦到了不喜欢的东西,但身边的人总会第一时间发现,捏捏她的手心,告诉她:“我在,我会一直在。” 第62章 正文完结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陈镜娇那一觉睡的很沉, 直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时,身边哪里还有晁珩的身影, 有的只是床边一处小小的褶皱, 证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从那以后,陈镜娇便在茶肆里养伤, 生生养成了个闲人。 平常有人看着她不让她随便乱动, 防止伤口破裂,偶尔遇见来查岗的晁珩,她就只能乖乖坐在一旁。 好久没做闲人的陈镜娇,在经历了惨无人道的监管后终于按耐不住了,在某天偷偷拿了套茶具跑到楼上开启快乐一天。 这次连泡茶都不是, 是复杂繁琐的煎茶。她许久没亲自动手, 本以为会生疏,但实际上当她拿起茶碾那一刻, 就完完全全融了进去, 一切都那么自然。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陈镜娇抿着嘴角,悠闲又缓慢的一层一层将茶饼碾碎。 屋里的暖炉烧的很足,不会让人感到寒冷。 “哗——” 木门被猛然拉开, 吓得陈镜娇做贼心虚差点把茶碾子脱手丢出去, 缓缓回头,看到红香盯着她, 满脸写着:让我抓到了。 陈镜娇沉默了一秒钟,抬起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声张。 下一秒,红香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从茶肆传出: “观澜姐快来!!掌柜又偷偷泡茶啦!” 几乎是同一时刻,传来观澜极速上楼的声音, 那脚落在楼梯间的走动声,每一步都像走在了陈镜娇脑仁上,咚咚咚的。 “我就知道小姐突然不见了肯定有鬼!终于让我抓着了!” 陈镜娇面如死灰看着两个女人站在她面前,一个没收茶具,一个在她身旁小力按摩肩膀。 陈镜娇:“我是肩膀受伤不是肩膀断掉了,而且我这养的都够我再长出来一只胳膊了。” 观澜:“嗯嗯嗯。” 陈镜娇:“不是,你们听我说,这人闲着闲着就废了,而且伤好了以后得多运动运动。” 观澜:“嗯嗯嗯,红香,都记下来,下次念给少卿听。” 陈镜娇更急了,“别告诉他啊。” 天知道上次她就盯着拿了个茶罐,还未遂呢,被红香看到以后,转身跟晁珩打了小报告,晁珩也不多说,就站在她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 陈镜娇从那眼神中读出来: 你为什么不听话,不好好养伤,万一伤口裂开以后落下病根,每到阴雨天便钻心的疼怎么办?我会更愧疚的,都怪我去的太晚了,让你受了伤,如果我早点去,你本可以不受这些苦的... 不是她脑洞太大,是晁珩以前真这么说过,一次两次,她就背下来了,以后都不用晁珩开口,都能在脑内倒背如流。 观澜突然撂下手里的茶具,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小姐,你知道你当时多严重吗?那血糊的,整个肩膀都透了,你如果不好好修养,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再说了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你这才修养了多久。” 陈镜娇扶 分卷阅读123 额叹息道:“你又没看到只是听到,没那么严重,而且我没伤到筋也没伤到骨。” 观澜不管,“那也不行,小姐,你就好好修养一番,以后有的是机会,别说泡茶煎茶了,种茶都没事。” 楼下传来伙计的吆喝声,陈镜娇趁机让观澜赶紧打住,去下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观澜跑着回了雅间,喘着粗气说:“大理寺...大理寺...” “腾!” 陈镜娇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理寺怎么了”,边说边要往外走,看的观澜更急了。 “披风披风,小姐,冷。” 红香连忙去帮观澜把陈镜娇的披风拿来为她穿上,观澜这才歇了一口气。 “少卿没出事,小姐别担心,伙计说看到有宫里的人往大理寺那边去了,还带着圣人的旨意。” 陈镜娇这才松了一口气,自那件事过后,三王跟太子达成一致,共同针对六王,胡人扰乱京城一事,终究是常楷做了替罪羊,可六王逃的过一时,逃不过一世。 观澜和红香做了晁珩的小报告的原因也在于,晁珩最近委实有些忙,忙着逮六王的尾巴,胡人之事六王行事匆忙,有不少漏洞。 再加上朝堂之上,三王和太子同他争斗,六王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没有太多的精力偏向于隐瞒一事了。 六王势力频频失意,已然失去了圣心。 陈镜娇松一口气,是怕六王卷土重来,那首当其冲便是大理寺。 “走吧,我们去大理寺看看。”陈镜娇让观澜歇足了这口气,说道。 陈镜娇没想到这里入冬后会这么冷,观澜本为她叫了马车,但她坚持步行过去,反正也不是太远。 观澜本不明白,可当陈镜娇拐着拐着拐进了小路,躲开大理寺外围着的官兵,她恍然大悟:“哦!小姐我懂了,这是避开门口那群官兵,省得被赶走呢。” 陈镜娇点头,“这里是条小路,离大理寺只有两堵墙的距离,算是最近了。” “大理寺少卿——晁珩——接旨。” 嘹亮的叫声从不远处的高墙传来,陈镜娇示意让观澜别出声,观澜闭口不说猛点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少卿晁珩,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治理京城滋闹有功,擢大理寺寺卿,钦此。 ” 冰凉的雪花片落在陈镜娇的额角,观澜贴心的为她拉上了帽子,整理帽沿。 她的那小茶肆是他看着起来的,从废弃小楼到名声赫赫的林隐逸肆。 他也是她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从桀骜不驯到独当一面。 曾经她言天道不公,将她从那个时代中抽离,丢进这个人生地不熟,甚至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朝代里。 但左右想想,补偿她的不错。 “大理寺寺正长金泽接旨——” 传旨公公的声音唤醒她,一旁的观澜看她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长金泽也要升官吗? 陈镜娇点点头。她记得当初晁珩跟她说胡人扰乱京城一事,长金泽功不可没。 突然,小路不远处的拐角隐约来了个人影,观澜下意识以为是来赶她俩走的,刚要抬脚上前却被陈镜娇一把拉住,示意再看看不着急。 “陈掌柜。” 来的是评事,负手而来,笑眯眯的。 “少卿让您别等太久了,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身子。” 陈镜娇弯起嘴角,“他知道我在外面?” 评事笑而不语。 “哦对了还有这个,少卿让我给您送来。” 这么说着,评事从身后拿出个折子递到她手中,只是这折子同平常折子不同之处在于,是红底的。 陈镜娇接过后怪异的看了评事一眼,后者却仍旧笑眯眯的不说话,冲着那折子挑眉,示意她翻开看看。 陈镜娇便这么做了。 红折不厚也不薄,放在手里正好,有着踏实的重量。 因为天冷,她不想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因此只打开了第一页,当场怔住。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1] 金墨大字赫然写在红折上,飘逸的字体绝对是出自晁珩无疑。 陈镜娇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看向评事,评事冲她笑,右手食指轻点自己的耳朵。 “陈掌柜,你听。” 簌簌的雪直往下落,房檐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大理寺寺卿晁珩接旨——” 还有旨? 陈镜娇在墙那头听到晁珩清朗的声音,“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大理寺寺卿晁珩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兹闻陈家之女陈镜娇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端庄,闻之甚悦。两人天婚配天设地造,故朕下旨钦定,择吉日大婚,钦此。”[2] 如果刚才陈镜娇是惊的说不出话,那此时就是整个人都放空了。 分卷阅读124 “陈掌柜,这是他同圣人求来的,至于你手里这聘书,本来是想直接送到陈家的,奈何令尊不在家,恰巧碰到你,这便来给陈掌柜你看看,可否有什么有误的。” 评事是笑着说出来的。 陈镜娇恍恍惚惚,“哗啦”一声将红折尽数抖开,那金墨印在红折上,衬着她的冻的发红的指尖格外明显。 她好像能想象出来,晁珩提笔在这张红折上写着的模样。 乌黑的发竖起,着一身一丝不苟的官袍,关节分明的手稳稳的拿着狼毫笔。 也正是那双手紧紧拉住了她,不曾放开。 红纸金字。 他们缘起于笔墨,缔姻亦于笔墨之上。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她在雪中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娇娇。” 有人唤她。 她抬头看去,发现评事跟观澜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了,狭小的路只有她一个人,和拐角的晁珩。 晁珩一手拿着圣旨,往她这里走来,雪落在他的发,化做一片虚无。 “怎么还在外面站着,不冷吗?” 陈镜娇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高楼大厦在她眼前呼啸而过。 但她冲着他笑了笑,也向对方走去。 “不冷。” 从前种种皆是过往云烟,此刻她只愿同心上人一起,执手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