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调查员和她的白猫搭档》 分卷阅读1 《金牌调查员和她的白猫搭档》作者：魏夕三 简介 南平古街上有一座茶楼，生意惨淡，只靠接受私人调查委托维持生计； 她继承了祖父的茶楼，意外接下了第一单生意，却苦于缺少得力帮手； 直到一个雨夜，茶楼门口出现一只娇生惯养却惨遭遗弃的白猫； 猫语十级的她，当即决定，以“天然进口粮无限量供应”和“鸡胸肉加餐每周三顿”作为交换条件，纳它入伙，开始了她的第一单生意。 他是年薪百万的精英律师，年轻有为，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成了“植物人”，醒来后，发现自己竟成了一只猫，还是被遗弃的那种…… 温暖轻松小悬疑，不血腥，有糖嗑，HE，欢迎入坑。 第1章 . 我朋友已经失踪一周了 简 介 南平古街上有一座茶楼，生意惨淡，只靠接受私人调查委托维持生计； 【她】继承了祖父的茶楼，意外接下了第一单生意，却苦于缺少得力帮手； 直到一个雨夜，茶楼门口出现一只娇生惯养却惨遭遗弃的白猫； 猫语十级的她，当即决定，以“天然进口粮无限量供应”和“鸡胸肉加餐每周三顿”作为交换条件，纳它入伙，开始了她的第一单生意。 【他】是年薪百万的精英律师，年轻有为，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成了“植物人”，醒来后，发现自己竟成了一只猫，还是被遗弃的那种…… 温暖轻松小悬疑，不血腥，有糖嗑，HE，欢迎入坑。 吴漾从没有想过，自己刚刚接手爷爷的调查生意，就有委托人主动找上门来。 那是一个雨夜，她正在爷爷留下的茶楼后厨煮泡面，滚水冒泡，吴漾将面饼丢进去，正要用筷子搅开，忽然听见了楼下的敲门声。 茶楼停业的告示贴还没摘掉，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手里的动作。 屋内沸水滚动，屋外雨声淅沥。 “有人吗？”外面有人喊着。 吴漾快速搅开面饼，调小火，盖上锅盖，下了楼梯。 玻璃门外，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正趴在门上往里面看。见了吴漾，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开门。 附近商铺林立，治安不错，现在的时间也不算晚。 吴漾疑惑地打开门，男生连忙收伞进来，有雨水被风吹进店里。 男生迅速带上门，弯腰把伞立在门口，用衣服抹干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吴漾。 “……我应该没找错地方吧？” 名片黑底金字，印着茶楼的名字和地址，却不是普通的店铺宣传单。 吴漾打量着男生，立即明白过来，他应该是来委托爷爷调查的客人。 男生看起来健康阳光，眸色明亮，他目带期许地看着吴漾，身上的灰色帽衫被淋湿了大片，那双价值不菲的篮球鞋也溅上了泥水。 “没有找错，”吴漾就近从桌下拉出一把椅子，又抽了几张餐巾纸，将桌椅擦干净，“你先坐，稍等我一下。” 她三步并二地上楼关了灶火，又从厨房角落的纸箱里拿了两瓶瓶装水，下了楼梯，回到一层。 将手里的水递给男生一瓶，“不好意思，这里还没营业，只有矿泉水。” 男生接过水，毫不客气地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一半，这才放下瓶子问，“没营业是……不接受委托的意思吗？” 吴漾于是将爷爷过世的情况告诉男生，坦言说：“我刚刚接手，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你如果放心把这单委托交给我，可以十一假期后再过来，那时候，这里会重新营业。” 男生有些犹豫。 吴漾大概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形——慕爷爷之名而来的委托人未必会信任作为新手的她。 于是大方地笑了笑，“没关系，你慢慢考虑。外面雨太大了，你随意坐一会，可以等雨小了再走。” “现在不能接吗？”男生忽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神里开始透着不安。 吴漾一时没明白，“什么？” “我朋友已经失踪一周了，”男生说，“再拖下去，估计就真找不着了。” 吴漾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 想了想，又觉得没理由拒绝，于是找了个本子，在男生旁边坐下，说：“那……你先说说你的情况吧。” 男生名叫江枫，是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董事长的独子，半年前大学毕业回国，进入父亲公司学习经营。 江枫有一位打游戏认识的同龄男性朋友，南平本地人，名叫杨洲。因为杨洲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合适工作，江枫就十分仗义地托父亲给他在公司谋了个行政 IT 的职位，俗称“网管”，早九晚六不加班，薪水也说的过去。 大约一周前，杨洲向江枫借了五万块钱，接着，就彻底失联了。 然 分卷阅读2 而，有些奇怪的是，虽然江枫一直称杨洲是自己的“哥们”、“朋友”，可对于杨洲的个人住址、家庭背景、甚至是哪所学校毕业，江枫竟都一概不知，或者说，没在意过。 这让吴漾多少有点不太美妙的预感，怎么听都觉得是个不务正业的网瘾小青年，倚仗着一段“团战”搭建起来塑料兄弟情，把眼前这位“地主家的傻儿子”给骗了。 当然，还没有开始调查，她不会先下定论。只是记下江枫讲述的关键信息，问他：“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江枫仔细回忆了会，摇摇头，“记不太清了，14、5 号吧？在我爸公司见过，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吴漾看了眼手机日历，“9 月 14 日、15 日是周末。你确定是这个时间吗？” 江枫：“……那可能是再往前几天，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 吴漾对这糊里糊涂的小江总实在有点无语，决定放过自己，换了个问题：“那你是怎么发现他‘失踪’的？” 江枫说：“9 月 20 号——就上周，我过生日，想请几个哥们吃饭，杨洲原本说好了也来，可当天却一直没联系上。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们部门同事，说是杨洲 18 号就请假了，一直没去公司。” 吴漾疑惑，“你们在一家公司上班，平时应该不难碰见吧？” 江枫叹了口气，“前阵子我和女朋友闹分手，心情不太好，就旷了几天工……但我跟杨洲一直有微信往来，最后一条是……” 江枫调出微信，“哦对，18 号上午。他问我借了五万块钱，喏，这还有记录。” 说完，就把手机递给吴漾。 吴漾接过手机查看—— 9 月 18 日上午 8:40，杨洲问江枫借 5 万元，没说理由，江枫也没问，10:30 的时候，直接微信转账过去了。 再往后，就是 20 日当天，江枫发了一条生日会的地点，提醒杨洲按时参加，后者却没有回复。 这么看来，杨洲失踪的日期确实就在 1820 号之间。 她把手机还回去，说：“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把你们的聊天记录导出一份给我，私密信息可以隐去，但尽可能完整一些，我需要过滤下细节。” 最后，她合上本子，“如果你决定委托，我们可以先签一份协议。我会按照实际工作小时计费，每月底发账单给你，但你需要预付一笔启动款，之后的账单费用会先用启动款抵扣，超额再补。” 江枫答应地十分爽快：“只要能找到他，费用没有问题。” 吴漾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按小时计费的意思是，不论结果如何，已经发生的费用是不会退款的。当然，我们还是会尽量帮你找人，但无法承诺结果。” 江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嗯了一声，然后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吧，我别的朋友都说我这是让人给骗了，叫我甭找了……但我不相信杨洲会干出这种事。所以就想找找试试，当面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不然我不甘心。” 吴漾点点头，“我会尽力。” “那我就放心了，”江枫笑道，“介绍我来这的人说，你们还从没干砸过一单生意。” …… 夜雨如骤，丝毫没有转小的意思。江枫没有叫到车，于是给父亲的司机打了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停在了茶楼侧街。 “那就拜托了。”短暂地道别后，江枫撑着伞，走向车子。 吴漾目送他离开，欣喜于意外签下的第一单生意，却也同时泛起了担忧。 爷爷两个月前病重入院，不得不关掉了这间开了一辈子的茶楼，直到上周过世，将这里留给了他唯一的孙女吴漾。 吴漾大学毕业后，本打算找份朝九晚六的普通工作。但爷爷却坚持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不只是这家坐落在南平古街的老茶楼，还有他老人家经营一生的私人委托调查生意。 茶楼不甚景气，全靠爷爷的调查生意维持。这家名为“天地一指阁”的老茶楼不只是香茗会客之地，也还有另一块从不外挂的“招牌”——一家经营了数十年的私人委托调查事务所。 取证，破案，寻物，找人……爷爷向来收费不菲，却总有源源不断的委托人慕名而来。 可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吴漾耳濡目染，自然知道，找人这种事，听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繁琐—— 走访询问，关系盘查，耗时耗力，却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时间拉得越长，找到的希望就越渺茫。 可她刚刚接手，业务不熟，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帮手。 那句“从没干砸过一单生意”的褒赞，也不知道能在她这维持多久。 不远处，雨帘之中，黑色的奥迪车启动，激起地上的一滩积水。 水花回落，紧跟着，就是一声暴戾的猫叫—— “我靠，奥迪了不起吗？能不能 分卷阅读3 有点素质？！” 作者的碎碎念：你们猜的没错，这只暴戾猫就是男主，它终于赶着最后两句出场了！ 本书分为两个单元故事，第一个单元故事 130 章，没有入 V，大家可以一口气免费看完了。故事里，吴漾和白猫会根据一系列线索替委托人江枫找到他失踪的朋友杨洲。 所有线索看似零散，最后会全部汇聚在一起，拼出杨洲失踪的真相，送给大家一个温暖故事。由于作者喜欢各种反转，为保证观感体验，尽量不要先看剧透哦。 如果喜欢，还请多多评论、投票支持吧~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的最大动力啦~ 第2章 . 无事献殷勤 吴漾自小便能听懂猫咪叫声里的各种含义。或者，与其说“听懂”，说“理解”似乎更准确些。 那些叫声背后的意思总能随着声音，闪进她的脑子，可她找不到声音和含义之间的对应关系，不能复述重现，更无从与人确认她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精神幻觉。 一般来说，动物对天气的感知总比人类敏锐。有时候，只要空气开始发闷，还不等风起叶动，它们就懂得未雨绸缪，开始寻觅能够挡风避雨的去处。 因此，古街一带的野猫虽然不少，但在这种天气里出没的，却非常罕见。 吴漾透过门面上的玻璃向外看，正当她好奇这位开口骂街的到底是个什么“稀有”品种时，只见一只身上拖泥挂水的白猫忽然从夜幕里蹿了出来，在昏黄的路灯光线下，沿着墙根一路小跑，最后攀上几级石阶，躲到茶楼外的飞檐下头。 茶楼侧面临街，正面却是一条仅供步行的青石板路。吴漾猜测，那白猫先前应该是在沿街的某家店铺门口避雨，却不料突遇水花空袭，这才不得不转移了阵地。 白猫大概是一路忙着躲雨，并没注意到隔着门玻璃的吴漾。它抖了抖身子，甩掉雨水，开始熟练又勤快地给自己整理起了毛发。 吴漾笑想，这种时候，还如此注意打点形象的，大概就只有猫科动物了。她犹豫是否要给这可怜的小家伙倒点温水，又怕自己忽然推门吓跑它。 就在这时，正在以不可思议地扭曲姿势梳理着颈侧长毛的白猫忽然动作一僵—— 它看见她了。 一人一猫，目光交汇——若是在旁人看来，那画面大概十分诡异。白猫扭着脖子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叫吴漾也不禁地收住呼吸，一时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直到它打了个喷嚏，而后小声嘀咕了句：“你忘锁门了。” 接着，白猫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它的自我形象改造大业，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吴漾还从没见过如此淡定的野猫，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刚刚江枫离开的时候，大门并未关严，细微的门缝之间，已经有雨水被夜风吹了进来。 这么看来，门外那不宽的飞檐也根本挡不住什么。 她忽然心血来潮，做了个决定。 …… 厨房里，一块面饼已经泡成了满满一锅，吴漾只好连面带汤地倒出来，另烧了一锅水，煮了两颗鸡蛋。 吃完面，锅里的水温也降了下来。她从抽屉里拿了个瓷碗，把一个余下的鸡蛋黄捏碎，混进温水里，端着下了楼梯。 外面的雨似乎已经停了。 吴漾推开门，见睡在墙角的白猫睁开眼，又很快合上，好像十分困倦，却并不像她先前想象的那般胆小怕人。 她兀自放下瓷碗，碗底磕撞石阶，发出清脆一响，再次惹得白猫掀开眼皮。 这次，它睇了眼那碗，又将目光转向吴漾，盯着她看了一会。 “晚安。”吴漾站起身，拉开大门准备回去，只听身后喵了一声。 “谢谢。” 她悄悄弯起嘴角，进屋关门，感觉有戏。 …… 翌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吴漾起床洗漱，一手刷牙，一手用手机银行查了下账户，见江枫已经将启动款打了过来。 她又将页面跳转到自己的购物车，把一个事先挑好的商用咖啡机下了单。 茶楼也不能永远只卖茶，吴漾得想办法丰富产品种类，迎合难调的众口。 门外，白猫早已不见，只余下一个舔得干净的空碗。吴漾趁着给自己煎蛋的工夫，又上锅蒸了点冷水化开的鸡胸，她特意上网查过，网上说，没有一只猫能拒绝这个。 她换好衣服，出门把瓷碗放在昨天相同的位置，然后给江枫发了条信息，“三十分钟后，你公司楼下见。” 吴漾提前五分钟到了江枫单位楼下，见他正在那玩着手机等她。 江公子依旧是一身运动装，洒脱随性，和周围赶着打卡的小白领格格不入。 “我已经跟人事部门打好招呼了，一会我带你过去，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就行。”电梯间里，江枫向吴漾交代。 关于杨洲失踪的事情，江枫不想在公司搞得人尽皆知，因此，他只和同事 分卷阅读4 说杨洲这几天家里有事，请了个长假。 于是，吴漾也就被安排成了一位外聘的“咨询顾问”，以受托为公司的员工管理制度做评估为由，借机了解杨洲的基本情况和他在公司的种种表现。 吴漾很快从一摞员工档案里挑出杨洲的，快速翻看。 “不好意思，”吴漾叫住那位负责对接的人事姑娘，“这里是杨洲全部的档案吗？” 人事姑娘接过，翻了翻，“嗯，都在这了。” 吴漾觉得奇怪：“但这劳动合同连身份证和地址都没填，只签了个字？” 人事姑娘连忙朝周围看了看，朝吴漾走近半步，压低声音说：“这个人是小江总安排进来的，字儿都是他代签的，我们只能照办，也不敢多问。” 吴漾扶额，只好又问：“你和这个杨洲熟吗？” “还行，我们都是行政岗，工位离得不远，”姑娘说着，莫名脸红起来，“他……人挺好的……” 和姑娘攀谈几句后，吴漾发现，这个杨洲虽然来公司的时间不长，口碑却意外地不错。 据说，这位大男孩阳光开朗，工作认真，虽然和“小江总”走得近，却十分平易近人，从没与人发生过矛盾，人缘极好。 但关于杨洲更具体的信息，姑娘就不太清楚了，主要是因为他和江枫关系要好，姑娘实在不太方便过多打探。 吴漾忙活了半天，却除了“杨洲是个大好人”外，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个背景“神秘”的杨洲不知有什么能耐，竟能一路将董事长儿子到普通员工统统“收编”，甚至，吴漾都有点怀疑，他失踪以前到底还有没有向其他同事借过钱。 最后，她找到江枫办公室，见他正在操作笔记本电脑。 江枫很快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而后将插口上的 U 盘退了出来，递给吴漾，“里头是你要的聊天记录，有点大，邮件发不过去，U 盘你就拿回去吧。” 吴漾接过，问：“你能帮忙调到杨洲离开前一天的监控录像吗？9 月 17 日一天，只拍他本人的就行。” 江枫说：“监控都在安保处那管着，回头我去问问。” 从江枫公司出来，吴漾简单吃了口午饭，回到古街时，差不多下午两点，正是一天当中最暖和的时候。 步行街上，游客正三两结伴地逛着沿街开设的特色小店，一只家养的橘猫正趴在主人的店铺门口，肆无忌惮地晒着太阳。 大概是生存环境不同使然，家猫往往与人亲近，野猫却十分畏生，至于昨天晚上遇见的那只清冷淡定的白猫，算是个例外。 吴漾走到茶楼门口，见碗里的鸡肉还在，四周却没有白猫的影子，略略有些失望。 难道自己攻掠失败了？ 却很快听见了墙侧的细微响动。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意外地看见茶楼和隔壁外墙之间的狭窄过道里，一只三色花猫嘴里衔了块鸡肉，大概是刚从碗里叼走的，还没来得及下咽。而它对面，另一只追来“算账”的白猫正缓步朝它逼近，低声嘶吼。 光是从那雪白的背影里，吴漾都能感受到逼面而来的汹汹煞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花”犹豫了几秒，果断吞掉了嘴里的鸡肉，转身撒腿就跑！ 然而，白猫反应却更加机敏，“噌”地跟着飞扑出去。 “三花”猫急跳墙，一下子蹿到旁边的围墙上头。 白猫也不示弱，迅速紧追直上！两只野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白猫忽然找准时机，举起一只前爪，猛地一挥，一个巴掌就把前头的“三花”扇翻下墙头！ “三花”迅速调整姿势，肉垫缓冲，虽没摔着，却是吓得不轻。它原地定了定神，立即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次，白猫没有再追。它安静地立在墙头，垂眼看着灰溜溜逃走的“三花”，当然地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傲然姿态。 暖阳铺在白猫脊背上，一阵清风吹过，雪白的长毛蓬松柔软，就好像从没有淋湿弄脏过。 吴漾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激烈的打斗场面，十分没见识地看呆了。 心想，这家伙地盘意识这么强，大概率是只公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白猫忽然问。 吴漾四下看了一圈，又指了指自己，有些意外，“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这还有别人能听懂吗？”白猫跳下围墙，径直走到瓷碗旁边，开始毫不客气地低头吃碗里的鸡肉。好像早就知道那是专门给它准备的。 吴漾跟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它吃，笑问：“我手艺怎么样？” 白猫没理。直到嚼完最后一块，舔了舔嘴，才勉勉强强地喵了一声：“还行吧，有点煮老了。” 吴漾：“……”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白猫仰起头问她。 吴漾笑嘻嘻地：“你看出来了？” “无事献殷勤……”白猫冷瞥了她一眼，省略了后半句。 分卷阅读5 “想让你帮我找个人。”她开门见山，“我包你三餐，吃饱为止。” 白猫追问：“吃什么？鸡肉吗？” 吴漾说：“我上网查过，总吃鸡肉不行，营养不均衡。吃猫粮吧，鸡肉算加餐。” “天然粮，”白猫讨价还价，“进口的。” 吴漾：“……行。” 白猫继续加码：“还要给我定期驱虫洗澡，这附近的猫脏死了，浑身都是跳蚤。” 吴漾咬了咬牙，“成交。……不许再加条件了！” 第3章 . 我觉得他不太像是个骗子 在选择合作伙伴这件事上，吴漾曾有过无数种设想，却从没想过对方会是只流浪的野猫。 在她的认知里，家猫通常嘴馋性子懒，野猫呢，又太过谨小慎微，都不适合协助她的调查工作。 于是，那个雨夜，白猫难得一见的处事不惊才毫不意外地吸引了她的注意。让她萌生了不如搭伙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的智商似乎有点超出了猫科的正常水平，不仅一眼看透了吴漾的欲擒故纵，还谈判能力一流，想必是只处世经验丰富的“社会猫”。 这样也好，吴漾想，野猫好歹也算是个大社群，成员复杂繁多，分布广泛，流动性高，对于调查工作来说，有点经验不是坏事。 这日下午，吴漾花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非常仔细地将江枫和杨洲两人的 QQ 及微信聊天记录全部过了一遍，之后又给江枫打电话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算找到点有用的信息—— 今年元旦左右，也就是大半年前，江枫还在英国念本科的最后一年。也是那个时候，他通过打游戏认识了杨洲，加了他的 QQ 号码。 但当时，两人 QQ 交流不多，基本就是约个上线时间，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江枫都直呼杨洲网名 Robert，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信息。 两人的密切交流开始于今年二月份。 那时候，金融系的江枫在做自己的毕业设计，被各种数学建模折磨地苦不堪言，无奈只好向计算机高材生杨洲求助。 吴漾不得不承认，真如那位人事部门的小姑娘所说，杨洲当真是个十足的“好人”。 对于江枫的“代写”请求，杨洲不仅有求必应，还会极尽耐心地解释江公子的各种弱鸡无脑问题，从无怨言。甚至，由于时差原因，为了给江枫答疑，杨洲还要时常熬夜，至少 18 个小时远程支持，随叫随到。 但根据江枫回忆，两人关系的真正拉近却是在他回国之后。 托杨洲的福，江公子顺利毕业，回到南平继承家业，同时也作为游戏战队的队长，组织了几个队友线下小聚。 从聊天记录来看，对于江枫的“面基”邀请，杨洲起初是婉拒了，但最后还是挡不住江枫的百般劝说，答应赴约。 二人一见如故，发现双方的共同兴趣不只是游戏，还都喜欢打球。当然，他们关于球队是有意见分歧的——江枫喜欢“湖人”，而杨洲热衷于“勇士”，但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再后来，杨洲七月大学毕业，就接受了小江总的好意，到江枫父亲的公司工作了。 至于游戏战队的其他队友，与杨洲泛泛之交，早在他刚刚失踪的时候，江枫就去一一打听过，没有得到更多信息。 除此之外，吴漾还用江枫的账号快速筛了一遍杨洲的朋友圈和 QQ 空间，可惜直男的社交账号基本没有追踪价值，除了转发文章外，只有某天发布了一张第 17 中学门口的随拍，教学楼上挂着火红的条幅，纪念建校 35 周年。 23 周岁，南平本地人，某未知院校计算机系毕业，喜欢游戏和篮球，或许曾在 17 中就读，另有一张公司门禁卡上的一寸照片——这就是吴漾目前掌握的杨洲所有信息。 正在这时，手机闹钟提示嘀嘀作响，吴漾和宠物医院约定的时间到了。她准备带新搭档白猫过去做个体检，顺便再买点养猫用品回来。 吴漾收好东西，提了个帆布袋出门，见晒了一下午太阳的白猫好似才醒，等在门口，打了个哈欠。 她蹲下身，刚准备要将猫抱进袋子，就见它忽然喵了一声，后退半步，目色略带惊惶：“你要做什么？” 吴漾一脸当然：“抱你进来啊，三公里呢，你自己跑过去吗？” 白猫思考片刻，做出妥协：“那你把袋子放在地上，我自己进去。” 吴漾：“……” 够矫情的。 下一秒，就直接强抱起来，塞进袋子。 这要是惯着它，以后还怎么养？ 白猫：“……” 借着十来分钟的自行车程，吴漾大概交代了自己的工作性质，以及江枫和杨洲的基本情况，白猫却一声不吭，蜷在袋子里，甚至动也没动过。 吴漾用手肘夹了下挎在肩上的帆布袋，“喂，你听见没有？” “我听力很好。”白猫的 分卷阅读6 声音透过帆布袋传出来，不太清晰。 “那你有什么想法？”吴漾问。 白猫挪了挪身子，把头露出来，“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报警？” 这也是吴漾曾经问过爷爷的问题：那些人为什么会来委托我们调查？ “很多原因，”吴漾把当年爷爷的回答复述给它，“可能是证据不足无法立案，或者，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可能已经报案了，但迟迟没有结果……但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最后一句是她自己加的。 “信息太少，很难判断，”白猫说，“但至少，我觉得他不太像个骗子。” 吴漾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杨洲是骗子？” “你描述里无关的形容词副词太多，有点主观。”白猫直言不讳，“而且，如果我是杨洲，看上的又只是江家的钱，那我不会接受江枫提供的工作，以免让自己暴露在更多人的视野里，更不会只借 5 万块就消失走人。” 吴漾啧了一声。 看来，这猫不只是智商超出猫科平均水平，而是快成精了。 到了宠物医院，里面顾客不少，美容室里的吹风机呼呼直响，犬吠连绵。 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吴漾没再和白猫聊案子。她把猫交给医生，缴完费用，趁着等待的工夫，就在外面的商品柜里挑选猫粮。 她看了价签，发现进口天然粮是普通猫粮价格的两倍有余，不禁感叹这家伙可真是会挑。 不过，好粮配好猫。看在它智商卓群的份儿上，吴漾还可以接受。 直到医生做完检查出来，吴漾终于找到了白猫挑剔的源头—— “血液里还有疫苗抗体，以前应该是只家养的。”医生说，“其他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建议做一下驱虫。” “这能给洗澡吗？”吴漾问。 医生点头，“能洗，那一会就先洗澡，后驱虫。不过家猫洗澡 120，捡来的一般不太好弄，要加 50 块。” 吴漾交了钱，白猫很快就被抱进“美容室”，剪了指甲，准备“入浴”。 护工小妹十分温柔地摸了摸白猫脑袋，例行安抚：“宝宝不怕哦，很快就好，姐姐给你洗香香……” 白猫看向吴漾，叫了一声：“她好吵，能让她动作快点吗？” 护工小妹也看向吴漾：“哎呀你看它多可爱呀，还冲我喵喵呢。它叫什么，几岁了？” 吴漾一脸尴尬，“……刚捡的，还没名字，不知道几岁。” “是吗？毛色这么好，倒不像是野猫，”护工小妹检查了下猫牙齿，又不顾白猫反抗地将它身体翻过来看了看，“应该不到一岁，再过几个月可以带来绝育。” “……” 四肢乱动的白猫如遭电击，瞬间石化。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石猫”被抱着浸水，抹沐浴露，洗净擦干，全程竟毫无挣扎，死尸一般，让吴漾莫名觉得那多加的那 50 块实在有点冤。 反正闲着无聊，她索性跟小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了解了一下养猫的注意事项。 过了一会，小妹给猫毛吹干，抱给吴漾，不禁再次感叹：“它真的好乖哦！” 初缓过神的白猫：“她话怎么这么多……” 吴漾只能一脸僵笑地跟着呵呵，还假作喜爱地在猫脑袋上抓了两把：“啊，是啊。” 猫粮、猫砂、猫砂盆、毛垫子……吴漾实在没想到要“雇”这么个小东西给自己打下手，竟需要准备这么多物件。她的山地车“大红”没有后座，只好打车回去。 好在天色已晚，路途也不算太远，吴漾给司机师傅加了 30 块，人家总算答应把她的“大红”放到后背箱里一起带回去。 回到茶楼，吴漾将白猫从帆布袋里抱出来，毛发蓬松雪白，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因为护工小妹说猫咪对陌生环境会有点害怕，吴漾就没放它下地，而是直接抱到了阁楼。 好香，好软，好温暖。 吴漾抱着白猫，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其实还挺可爱。 她把猫粮和猫砂安排在了卧室外头，只将那块软垫子铺在了自己卧室墙角，然后便打开电脑，开始就着一块三明治，根据杨洲的有限线索寻找进一步信息。 过了一会，白猫吃完粮，就大摇大摆地从外头走进来，跳到吴漾的写字台上，一点也没见它对陌生环境有什么不适应。 它瞥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问：“这个‘江枫’是 IN 公司老总江文宇的儿子？” “嗯。”吴漾盯着屏幕，正在搜索 IN 公司的信息，随口应和，却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一脸意外地转头问它，“你怎么知道的？” 白猫目光点了下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江枫父亲江文宇发言的新闻稿。 “富二代”、“在 IN 公司工作”、“姓江”——这是吴漾在向白猫交代案件背景时给江枫贴上的标签。 分卷阅读7 虽然将这些和屏幕上的信息联系起来十分合理，可关键是，它作为一只……猫，是不是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我以前的主人是个律师，江文宇是他的客户……”大概是看出吴漾的疑惑，白猫摇了摇尾巴，简单解释了一句，就跳下桌子，回到自己的垫子上。 吴漾想，医生说的果然没错，这白猫不是普通的流浪猫，而原本是只家养的。 那它是被主人遗弃的吗？它没再多作解释。 吴漾本想问问，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猫科天性敏感，这种问题实在不太友好，不利于初识搭档的情感建设，便作罢了。 “我叫吴漾。你叫什么？”吴漾想起今天护工小妹的问题。 白猫无所谓地说：“你随便取一个好了。” 吴漾还真就十分随便地看了眼桌上的台历，张口就来：“国庆？” 白猫一哽：“……能换一个吗？” “是你让我随便取的。”吴漾小声嘀咕，“那‘一周’吧，怎么样？” 白猫疑惑：“为什么是‘一周’？” “因为国庆节公休一周。” 白猫：“……” “哎，吴一周。”吴漾试着叫它。 白猫差点跳起来，“我为什么要跟你的姓？！” 吴漾却理直气壮：“你吃喝拉撒都算我的，跟我姓怎么了？” 白猫想了想，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却说：“那我有个条件。” 吴漾无奈：“你又有什么条件？” 白猫犹豫了一会，才说：“不能给我送去绝育。” 吴漾好笑看它，“医生说了，公猫发情要到处乱尿……” 白猫当即打断她，“我不会乱尿。” “你有喜欢的猫了？”吴漾故意逗它，“谁家的？对面店里的‘阿花’？” “谁是阿花？”白猫一脸冷漠，“你不要告诉我是那只橘色的。” “就是那只橘色的！”吴漾哈哈笑着，“比你大半岁，年纪刚好，只是胖了点。” 白猫却完全不认同她的评价：“它至少有 18 斤。” 说完，便闭上眼，彻底终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八卦。 “好嘛，我答应你了。”吴漾说。 白猫却丝毫未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吴漾：“哎，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白猫仍旧闭着眼，不理她。 吴漾大叫一声：“吴一周！” 吴一周摇了摇尾巴。 第4章 . 他为什么每天送豆腐脑给你？ 十一黄金周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江枫终于拿到了杨洲失踪前一天的监控录像。但囿于公司管理制度，录像不能拷贝，吴漾只能去现场调看。 “唉，干什么都要去系统里批授权，超级麻烦。”江枫带着吴漾一边往安保处走，一边吐槽自己老爸管的太严，“生怕我把公司给拆了。我哪有那么无聊，又不是推塔……” 吴漾笑而不语，几乎可以脑补出玩心未泯的江公子在公司混的有多憋屈。 到了地方，安保处的同事已经提前把几段视频单独放在了一个文件夹里，应该是经过剪辑的，为了保护公司信息和其他员工隐私，只留下了和杨洲有关的片段。 吴漾按照顺序一个个打开。 当日上午 9:30，杨洲提了个塑料袋走进公司，先到江枫办公室门口，朝里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然后就把塑料袋交给江枫门外的秘书，说了点什么。不过，声音太小，监控里听不清楚。 9:40，杨洲回到工位，打开电脑，敲了会键盘。大概过了 10 分钟，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去给另一位同事处理电脑故障，一直到中午 11:50。 午休结束后，杨洲下午 1:30 返回。这段视频很长，大概是没有剪辑过，吴漾拖了一下进度条，发现杨洲整个下午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离开过，直到下班。 哦，不对。 吴漾赶紧停下，又向回倒了一段。 16:35 的时候，杨洲从工位上站了起来，手里拿了一份快递信封，离开了摄像头画面。 “他去哪了？”吴漾在电脑上最小化了这个视频，却发现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没看完的，“他后来去哪了这段没录下来吗？” 安保处的同事一时对答不上，大概是剪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以为杨洲就是在座位上坐了一整个下午，所以没有查看他离开时段的其他监控。 吴漾只好又来回倒了一遍进度条，发现杨洲只离开了大概一分半钟，而再回来时，手里的快递已经不见了。 “他去寄快递了。”吴漾说着，转头看向江枫，“你们公司会留底单吧？” 好在寄件的时间距离现在不远，前台姑娘很快就找到了那张快递底单。 然而，让吴漾有些意外的是，收件人居然是江枫，而地址正是江枫的家庭住址。 分卷阅读8 有什么东西不能在公司当面给他吗？ “啊？寄给我的？”江枫显然比吴漾更懵，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近收到过杨洲的什么快递。 可就算物流再慢，十天的时间，也该寄到了。 最后，江枫左右觉得，可能是被家里的阿姨代收了，或者随手被自己丢到什么地方，忘记拆了。 江公子一向洒脱随性不拘小节，吴漾已是见怪不怪了，只能让他今天回去好好找一找。 然后，她重新打开了第一个视频，指着画面里杨洲手中的塑料袋，问江枫，“他那天给你送了什么？” 江枫再度一脸懵逼。 吴漾：“要不……咱们去问问你秘书？” 江枫秘书正盯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连监控视频都不用看，就直接告诉了他：“那是豆腐脑。他每天早上 9:30 都会送一碗过来，你一般不会来那么早，他就放在我这。” 吴漾觉得奇怪，“他为什么每天送豆腐脑给你？” 江枫比她还意外，“那是他送的？！” 吴漾：“……” 秘书：“……” 吴漾现在反倒有点同情杨洲了。 只见江枫挠了挠后脑勺，“我以为是公司食堂的标配……” 秘书呵呵一笑：“食堂没这么好待遇，9：15 闭餐，晚一分钟就只能喝凉水了。” “哎？那不对啊。”江枫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今天也吃着豆腐脑了啊……” 吴漾有些意外，“什么？” 她顺着江枫的目光看去……在他办公桌上，果然还有个外带用的空塑料碗！ 她赶紧过去检查了一下包装袋，可上面却没什么标志，好像就是那种早餐摊上买来的普通豆腐脑。 “这两天都是外卖，前台打电话给我，说是你订的，我就替你拿回来了。”秘书解释说。 可袋子上却没有小票，不像是外卖平台配送的。 这回，所有的关键点都回到了江枫身上。 在吴漾询问的目光下，江枫立马举双手投降：“不是我订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家店卖的……” 是杨洲？ “但他干嘛送豆腐脑给我？”江枫也开始纳闷。 吴漾仔细想着，隐约有些印象。 为了确认，她迅速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了江枫和杨洲的聊天记录，搜索关键词。 果然，今年 3 月份，江枫还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曾向杨洲吐槽过当地的早餐： ——江枫：英国的面包硬到简直能当凶器。 ——江枫：还有就是那个极度黑暗的番茄酱煮黄豆！你早上会吃煮黄豆吗？我每次吃那个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吃泔水…… ——杨洲：你还吃过泔水？ ——江枫：滚！ ——江枫：唉，好想念建林路那家的豆腐脑。 ——杨洲：那家两年前就搬走了。 ——江枫：随便哪家，只要是咸的。 ——江枫：要是再加点辣就更好了。 ——杨洲：嗯，等你回来请你吃。 “现在怎么办？”江枫避开秘书，低声问吴漾，“要找到那个送外卖的小哥问问是哪家店吗？说不定能找到杨洲。” 然而，前台却表示，当时外卖是直接送过来的，并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也就无从追溯送外卖的人究竟是谁。 吴漾想了想，指了下桌上的空碗，那个我一会能带走吗？ 临近中午，吴漾并没有留在江枫的公司吃午饭。她来到写字楼附近的一片小公园，很快就在约定的地点等来了白猫吴一周。 “进展怎么样？”吴一周问。 “你挣口粮的机会来了。”吴漾将刚才的情况简单讲述给它，然后拿出了那个空碗，“能找到这家卖豆腐脑的店吗？也可能只是个早餐摊。” 白猫朝碗里嗅了嗅鼻子，问：“在这附近吗？” “嗯。江枫说每天他十点半到公司的时候，豆腐脑还是温的，店面应该不超过一公里。” “就我自己找的话，会有点慢。你把碗放地上吧。”它说。 吴漾照做，却没太明白它的用意。 “别跟过来。”吴一周告诫她。 说完，它就叼走了那个空碗，避开行人，蹿到不远处的草丛里。 吴漾人没动，目光却跟着偷瞄过去—— 也不知吴一周究竟发了什么信号，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陆陆续续有野猫钻进草丛，两三只，三五只。它们都做了相同的动作——在碗里闻了闻，然后跑开了。 “你找个地方等我，”吴一周四下张望，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那里落地窗宽阔，视野很好，于是说，“就那吧，坐窗边，我容易找。” 因为语言上的优势，吴漾曾和不少猫咪打过交道。其中不乏聪明机灵的，多嘴饶舌的，圆滑世故的，不 分卷阅读9 一而足。 但和人类相比，它们都有种共通的特性——敏锐。这种敏锐能够让它们将各种外界刺激放大千倍万倍，并第一时间做出反馈：害怕就躲避，喜欢就讨好，愤怒就吼叫……它们最懂得如何表达情绪。 但吴一周给她的感觉，却不太一样——它实在是太淡定了。 就连那次和“三花”因为争夺地盘打架，在她看来，都只是走了个摆阵示威的过场，一旦对手离席，它就瞬间恢复常态，眼神里的煞气立即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吴漾真的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主人，才能养出这么一只猫精来。 如果是意外走丢，它为什么不想办法回去？凭它的能耐，找回原来的住处应该不算太难。 而如果是被遗弃，又是什么原因？按照吴一周的说法，如果它原来的主人是名律师，那收入应该不错，就算吴一周再挑剔，也不会是太大的经济负担。 吴漾到咖啡厅点了杯热美式，在落地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鬼使神差地，她竟搜索起了 IN 公司历年涉诉案件的代理律师来，发现最近的几起都和商业秘密有关，委托律师不同，但都来自同一家律师事务所。 她又打开司法局律师管理系统的主页，飞快将几位代理律师的名字输进去查了个遍……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吴漾身侧，一个清瘦的高个子男人指了指她身边的椅子。 吴漾抬头：“没有，你拿去用吧。” 男人笑了笑，大概是觉得吴漾误会了他的意思，“方便拼个桌吗，我想用一下电脑，那边的空桌太矮了……” “哦好，你随意，没关系的。”吴漾把电脑和咖啡杯向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给对方多留出些空间。 接着，视线就重新回到了屏幕上。 什么主人养出什么猫。吴漾秉承着这样的理念，很快排除了几张照片当中一位邋遢谢顶的中年男人，和一位温柔可爱的年轻姑娘。 剩下的两张：一位四十左右的女人，眉心微蹙，目光锐利，仿佛正穿透屏幕审视吴漾；另外一位年轻男人，嘴角挂着微笑，眼神却平淡的近乎冷漠，大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冷。 吴漾盯着两张照片，反复对比。最后觉得…… 自己真的是无聊透顶了。 万一人家吴一周的前主人是 IN 的非诉律师呢？ “吴小姐需要请律师？”旁边拼桌的男人拿了咖啡回来，忽然开口问她。 吴漾正讶于他如何得知她的姓氏，却很快看见自己咖啡杯上用马克笔大写的“WU”。 男人指了下吴漾的电脑屏幕，“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把图片放太大了……我刚好在这家律所有熟人。” 如果换做普通女生，大概要用“没有，只是随便看看”终结这段毫无来由的搭讪。但作为一名调查员，吴漾从不会放过任何能够让她认识生人的机会。 用爷爷的话说：“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需要谁的帮助。” 然而，就在吴漾想要向男人询问是否认识照片中人时，白猫吴一周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落地窗外。 隔着一面玻璃，它的叫声不甚清晰。 但就算只是看那骄傲摇摆的尾巴，吴漾都知道，它在说：“找到了。” 第5章 . 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寻找杨洲任务紧迫，吴漾不敢耽搁，只好和邻桌的男人说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 “哦，没关系，”男人说着，从大衣内里口袋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吴漾，“如果需要，可以联系我。” 男人名叫沈向川，看着年纪轻轻，却已是某五星连锁酒店的华北区负责人。 不过，鉴于此地正处 CBD 核心区，被租金昂贵的写字楼环绕包围，有精英出没实属正常，吴漾也没有太意外。 “谢谢。”她收好名片，略带歉疚地笑了笑，收起电脑，飞速离开了咖啡厅。 找到玻璃窗外的吴一周，却见它仍看向咖啡厅里头，吴漾于是叫它：“哎，往哪看呢，我都出来了。” 吴一周这才收回视线，好像刚才真的就只是一时发呆，“嗯，走吧，离这不远。” 然而，虽然直线距离确实不远，但跟着吴一周走街串巷，又没办法像它一样上房梁抄小路，吴漾在老胡同里左转右拐，还是连走带跑了十来分钟，才找到那家深藏巷中的小店。 与她此前猜测相仿，这不过就是一家开在原住民聚居区的普通小吃部，早上供应早点，中午和晚上提供简单的面食和盖浇饭。 此时，午饭时间已过，店里的客人不多，服务员正在收着空桌上的残羹冷炙。吧台后头，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正在理账，看样子应该是小店老板。 由于杨洲每天早上都会在这里买一碗豆腐脑带走，所以老板在见到吴漾拿出照片后，很快就想起了他。 “确实有这么个孩子，前阵子每天都来。 分卷阅读10 ”老板回忆说，“不过最近好像是因为搬家了，说过来不方便，就让我们给外送了。” 经吴漾确认，杨洲最后一次来店里，大概是十几天前。 至于具体日期，老板也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那日，杨洲提出了外送请求，但因为店铺资质手续不全，上不了外卖平台，杨洲就跟老板商量是否能够由店里的工作人员负责配送，他愿意在普通的配送费之外再多付一些。 “他订了几天？还是每天付钱？”吴漾追问。 “订到这个月末，”老板答道，“因为我跟他说，十一假期过后，我们这升级改造完毕，就可以直接在外卖平台下单了。” 吴漾想了想，又问：“那他留了联系方式吗？” “好像有，你稍等啊……”老板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摞单据，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记有杨洲信息的那一张。 “喏，这呢，”大概是有些老花眼，老板特意将单子拿远了一些，仔细分辨上面的内容，“是 9 月 17 号交的定金，还留了个手机号……” 吴漾迅速拿出手机，按照单子上的数字输入号码，按下绿色按钮拨打—— 半秒过后，屏幕上却赫然显示出两个大字：江枫。 吴漾：“……” 那头，江枫已经接了电话，“怎么，找到了吗？” 吴漾走出店铺，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给他。 江枫沉默未语。 就在吴漾差点以为电话掉线了的时候，对方才缓缓开口说：“我好像真的跟他提过，我们食堂的豆腐脑特别好吃，有点辣，还加了海米……” 江公子神经过于大条，对好友的关心浑然不知，如今杨洲失踪，才后知后觉，大概肠子都要悔青了。 吴漾心里虽然有点替杨洲抱屈，但也不打算雪上加霜。毕竟，她还得照顾一下金主爸爸的客户体验。 于是安慰他说：“杨洲既然早有计划，说明至少没有遇到意外，也算是好事。” “但他不会无故朝我借钱，”江枫说，“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吴漾拿着电话走到街边，挥手叫了辆出租车。 然后一把捞起吴一周，钻进车里，对江枫说：“还有心思给你安排早饭呢，就算遇到麻烦，也不会太棘手。” 可能只是家人病了，或者什么原因急需用钱。吴漾想。 “嗯，你说的对，”江枫沉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尽早找到杨洲。” 末了，又补了句：“真的就拜托你了。” 委托人的信任还真叫人压力山大啊…… 吴漾叹了口气，放下电话，见吴一周蹲坐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现在不觉得他是骗子了？” “那不好说，”吴漾哼了一声，故意嘴硬，免得它太得意，“保不齐是个温情的骗子呢，豆腐脑才多少钱一碗？五万块钱够他吃一辈子。” 吴一周冷嗤：“真假骗子都分不清，我对我的‘职业生涯’表示担忧。” 吴漾这才觉得它从刚才起就不大对劲，现在更是话里有话，于是在它脑袋上胡乱摩挲一把，“你怎么了？” 吴一周避开她的手掌，朝远处挪了挪身子，明显是要和她保持距离，“没怎么。” 对于猫科的傲娇，吴漾早有耳闻，但像吴一周这么油盐不进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思考了片刻，吴漾决定……以“热”暴制“冷”暴。 “你少来给我这套，”她伸手一把揽过吴一周，还没等它顾得上挣扎，就直接放到自己腿上固定住，又十分手贱地挠了挠猫下巴，“有话直说，别让我猜，我脑子不够用。” 吴一周力抵不过，只好仰起头看她，“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大概是见吴漾一脸茫然，脑子果然不太够用，吴一周只好又补充道：“咖啡厅里那个。” “哦，他啊，”吴漾拿出口袋里的那张名片，“问我是不是要找律师，说可以给我推荐。”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 “你查我来历？”吴一周刚才还僵着的表情瞬时缓和下来，嘲讽道：“你还能再无聊点吗？” 吴漾一脸淡定地给自己找补：“你懂什么，这叫背景调查，作为一家之主，我得确定你身份合法，政治正确。” 吴一周竟难得给这位新近上任的“一家之主”面子，顺着她的话问：“嗯……所以呢，我审查通过了吗？” 吴漾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其实没查到。我翻了几个 IN 之前的代理律师信息，正好被他看见了，他才以为我要请律师，说有熟人可以推荐。可没等我再问，你就来了。” “那人一脸假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吴一周瞥了眼那张名片，言带不屑，“你怎么不直接问我？” 吴漾收起名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吴一周的脑袋，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嘛，要是直接问你，显得我多没格局……”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被前主人遗弃的， 分卷阅读11 ”吴一周话没来由，文不对题，却是一下子道破了吴漾此前的顾虑。 她手里地动作一顿，却听它继续说：“原因就是嫉妒我的聪明才智。” 吴漾：“……” 这只枉费自己一番苦心的猫精实在是太贱了！ 吴漾索性双手并用，对吴一周的脑袋展开报复式地狂撸…… “喂！你轻点！我快被你挠秃了！”吴一周厉声喝止。 吴漾却冷笑一声，阴森森道：“‘聪明’都是要绝顶的，你早该有觉悟了……”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茶楼附近。吴漾到站下车，才刚回手关上车门，就见师傅猛地一脚油门，火速撤离现场，还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吴漾没听清，于是问“听力很好”的吴一周，“他说什么？” 吴一周说：“他在给人发语音消息，你不会想知道内容的。” 吴漾收紧手臂夹了它一下，“少废话，快说。” 吴一周变了声，像是故意模仿那司机似的，阴阳怪气道：“我刚拉了个女的，好像有点精神分裂，一直在那自言自语……” “……” 傍晚时分，吴漾之前在网上预定的商用咖啡机已经送到。只不过，因为临近十一假期，厂家师傅只能节后才上门安装。但吴漾等不了，她准备十一之后就开张营业。 于是，她打算照着说明书自己弄。 “你行不行？”吴一周正站在茶楼一层的吧台桌上，看吴漾蹲下身子，准备从箱子里往外搬咖啡机。 那包装箱差不多有一米长，吴一周目测，里头装着的长方体“铁疙瘩”至少抵得上 5 个“阿花”…… 然而，只见吴漾一个标准的深蹲起身，就把“铁疙瘩”顺利搬了出来，放到一张提前摆好的台面上。 吴一周几乎看傻了眼，“你是吃激素长大的吧？” 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健身习惯，吴漾激素没吃，鸡肉倒是真吃了不少。172 公分的个子，搬个百十斤的咖啡机还是可以的。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斜睨它一眼，“不然指望你帮忙吗？” 接着，又从箱子里找出说明书，比对着里面的示意图，开始装净水器和上下水管，动作麻利。全部搞定后，就插上电源，试着调试机器。 吴一周：“……” “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吴一周跳到放机器的桌子上，问她。 “以前经常会有顾客点咖啡喝，茶楼没有，爷爷也不屑于弄，”吴漾把之前买来的豆子倒进机器，又按了几个键子，很快就有咖啡液顺利流了出来，“他觉得那种西洋玩意儿不属于这。” 吴漾说着，端起做好的咖啡，抿了一小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浓缩的味道有点苦，“可我没那种情结。茶楼嘛，不过是个聊天会客的地方，喝什么不重要，客人喜欢才重要。” 吴一周猜测：“他应该不靠茶楼生意赚钱吧。” “嗯，他替人调查的收入可以补贴茶楼开销，但我不一定行。”吴漾舌尖的苦味回甘，不自觉地又抿了一口，“所以得学会妥协。” 夕阳的暖光穿过远处的玻璃，打在吴漾细碎的短发上，浮起一层微薄的光晕。 吴一周盯着她看了一会，又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咖啡杯，好意提醒：“你再喝下去，就得跟失眠妥协了。” 吴漾笑了，拿着杯子在它眼前晃了晃，“我手艺不错的，可惜你喝不了这个，不然就给你尝尝。” 吴一周深表怀疑：“这机器是全自动的吧，你刚才好像就只是按了两个键子……” 吴漾撂下杯子，不满道：“吴一周！你知道得太多了！” 吴一周动作灵敏地逃离现场，却不小心踩到她铺在一旁的外套，就在“一家之主”正要扑上来捉住它时，吴一周说：“你手机好像在震。” “是吗？”吴漾停下动作，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是江枫打来的。 话筒里，江枫声音急促：“杨洲以前租房的房东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第6章 . 今水胡同29号 吴漾带着白猫，一路赶到杨洲租住的小区时，已是晚上九点。江枫正站在小区门口等她，仍穿着白天的那身衣服，大概是还没有回过家。 他看见吴漾，朝她招手示意，“房东说还有十分钟，让我们等他一会。” 今天傍晚的时候，江枫匆匆给吴漾打了个打电话，说房东原本是想联系杨洲预缴下个季度的房租，电话却一直关机。找不到人，房东无奈只好拨打了杨洲留下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找到了江枫。 “这什么鬼？！”江枫看见吴漾帆布袋里的吴一周，有点惊讶。 吴漾十分淡定地将吴一周捞出来抱在怀里，大方地给江公子介绍：“我家宝贝儿，带出来溜溜壮胆。可爱吧？” 吴一周侧过头，避开她搭在它头顶的手，一脸嫌弃。 江枫也上来摸了两下，“是挺可爱的，我原本也想 分卷阅读12 养一只，我妈嫌掉毛，没答应。” 吴一周瞬间炸了：“能让他别动手动脚的吗？！” 吴漾却捂住它即将露出示威的獠牙，眼神警告：这可是咱俩的金主爸爸，你稍微收敛点。 大概是吃人家嘴短，吴一周闻言，很快安分下来，进而摆出一副“百毒不侵”的冷漠脸，大义凛然地准备迎接新“爸爸”的百般蹂躏。 不过，江枫大概是没那个心思，只象征性地挠了两下，就收回手，开始翻看手机。 吴漾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他正在看自己和杨洲的聊天记录。 翻着翻着，江枫就不禁再度感慨起来：“我发现我和杨洲真的还聊过不少，零零碎碎的，时间长了，很多事情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话里还颇有点自嘲的意味。 吴漾本想安慰他两句，说点好听的——比如，别担心，杨洲不会有事，一定能找到的。 可想来想去，自己其实也打不了那个包票，最终只好放弃了无谓的劝慰，问他聊天记录里有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江枫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他手机里忽然跳出一条信息。 江枫点开信息，是家里阿姨发来的，内容是一张图片，拍了个快递信封，配文问：“储物间找到的，是这个吗？” 是杨洲寄来的快递！ 江枫没那个耐心打字，一个电话抄过去：“喂，阿姨，你帮我拆了吧……嗯，除了生日卡还有什么？” 江枫皱眉：“什么盒子？……我知道是塑料的，我问里面是什么？呃……算了，你拍个照给我吧。” 很快，阿姨发了照片过来。 杨洲寄来的是一张主机游戏光盘，游戏名叫《黎明之前》，看封面的画风，游戏背景大概在民国时期。快递里还附了一张淡蓝色的卡片，字体俊秀地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是杨洲寄给他的生日礼物。 “这是款什么游戏？”吴漾问着，拿出手机来搜，却没找到什么信息。 “谍战的，有点小众，闲聊时和他提过。”江枫说着，抬头朝不远处看了一眼，收起了手机。 房东来了。 房东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估计住的不远，上身随便裹了件超轻面包服，下身还穿着睡裤，不知是被江公子以什么理由给大半夜地折腾过来，脸上还有些不太情愿。 杨洲租住的小区年头有些久远，房子在六楼顶层，楼道里昏暗逼仄，中间两层声控灯还是坏的，也没有电梯。 房东用备用钥匙开防盗门，说：“你们进去随便看吧……”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吴一周身上，“哎，那猫不能进！” 吴漾一时有点尴尬，却见江枫走过去，把房东揽到一旁，小声交涉了一会。 房东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悻悻地将钥匙从金属圈上卸下来，递给江枫，又嘱咐说：“走的时候记着锁门，逆时针，反转两圈，转不动为止。” 江枫接过钥匙，嗯了声，“放心吧。” 两人一猫，进了房间，关上门，江枫才解释说：“我把下个季度租了，又加了点钱。” 吴一周喵了一声：“啧啧，有‘爸爸’就是不一样。” 吴漾果断按住它脑袋，冲江枫笑了笑：“它跟你说谢谢。” 吴一周：“……” 房间一室一厅，空间不大，布置简单。卧室墙边立着个席梦思床垫，衣柜里挂着杨洲的衣服，写字台上架了个简易书立，放着几本英文书。 这跟吴漾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本以为，杨洲既然是有计划地离开，应该会把这里的东西带走，将房子退租。而留下东西，则说明还打算回来，那与江枫断绝联系就说不通了。 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杨洲原本是有所计划，却因为突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不仓促离开，根本来不及收拾。 江枫也感觉到了，脸色不太好，又重复了一遍此前的推测：“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吴漾把猫放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对江枫说：“看看他留下的东西吧，说不定有新线索。” 江枫闻言，嗯了一声，开始检查杨洲的抽屉。 吴漾手里的这本书大概是本编程教程，名叫《Beginning Python》。她随手翻了翻，书里非常干净，甚至没有任何标注痕迹，也没有夹页，至于其中内容……宛如天书。 书立上另外一本是《Deep Learning》，似乎是本人工智能领域的基础读物，就连吴漾这外行也有所耳闻，据说国内两年前就出了中文译本，不过大神看书，总得是原版才够味。 剩下的几本情况也都差不多——没有标注，也就是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吴漾又走出卧室，开始四处查看：冰箱里除了几听可乐外，什么都没有；洗手间里更是简单，一条毛巾，一瓶三合一沐浴露，没有洗面奶，大概是那玩意儿不属于直男。 “这里有 分卷阅读13 块移动硬盘。”房间里的江枫忽然说。 吴漾赶紧走进来，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接过江枫递来的硬盘，插上读取。 但是了几次，都没能打开。 “加密了，”吴漾说，“如果需要，我可以联系下懂行的，爷爷那边留下了一些资源。” 江枫有点犹豫，大概是觉得用这种方式窥探杨洲的东西不是太好。 “我再想想吧。”他说。 “行。”吴漾尊重委托人的意见，将硬盘放回了抽屉。反正房子已经租下来了，想什么时候再看也都不难。 接着，江枫便打开杨洲的衣柜，继续检查。 里面挂了几件衬衫，一件运动外套，下面隔层里叠着几件 T 恤，和江公子的穿衣风格神似，尺码看起来也差不太多。 抽屉里是内衣和袜子，洗干净叠好的，和新的没拆封的，吴漾不好意思乱碰，只看着江枫自己翻。 吴一周蹲在她脚边，跟着“观摩”，忽然开口喵了一声：“他为什么有两个尺码的内裤？” 吴漾一懵，张嘴就问了出来：“你说什么？” 江枫满脸茫然地回头看她：“我没说话啊……” 吴漾顿时忘了刚才自己还在男生内衣抽屉前别扭着，这会直接弯下腰，从里头拿出两件没拆封的内裤，都是同一个牌子，果然一个贴着“XL”，另一个却是“L”。 江枫转过头，也看，问她：“……怎么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吴漾还是跟他再度确认了一下，“你们男生……会同时买两个尺码的内裤吗？” “如果是同一个牌子，应该不会。”江枫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里有两个人住？” 吴漾看了一眼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垫，立即把自己转歪的脑回路强行拧了回来：“……也不一定。” 其实心里也没底。 “我从没听杨洲提过这事……”江枫一时脸僵，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需要去邻居那问问吗？”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吴漾说，“再看看这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没。” 转眼间，吴一周已经不见了。吴漾四处去找，发现它已经跳到了杨洲的写字台上，好像看见了什么，冲吴漾喵了一声：“你过来一下。” 吴漾走过去，顺着吴一周的视线，发现了一本掉在地上的台历。 她捡起台历，抖掉上面的灰。 “是什么？”江枫也走了过来。 只是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台历，上面还印着 IN 公司的 LOGO。 “哦，公司发的，我工位上也有一本。”江枫显得有些失落。 吴漾展开台历，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很有杨洲的风格——什么标注都没有。 直到翻到了今年十月。 10 月 5 日的那天，用笔画了一个圈，旁边写了行像是地址的小字：今水胡同 29 号。 “是杨洲的字吗？”吴漾转头问江枫。可看他那一脸茫然，就知道问了也白问。 “这是个什么地方？”江枫纳闷，拿手机地图搜，却没搜到。 不论是南平，还是其他城市，都没有“今水胡同”这个地方。 至少地图上没有。 “是今年的台历吗？”吴一周问。 吴漾这回长了记性，没有直接回答它，而是将台历侧过一些，给它看：是今年的。 而 10 月 5 日，正是五天以后。 这让吴漾更加确信，这是杨洲故意留下的。 如果按照她之前的推测，杨洲离开时非常仓促，那仓促的原因说不定与住在这里的另外一个人有关。 杨洲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把江枫电话留成“紧急联系人”只是因为二人关系要好？还是杨洲计划离开前，故意为之？ 最重要的是——这个今水胡同 29 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五天的时间，想要查到这个连地图上都不存在的地址，并不容易。 离开时，吴漾记下房间里的几样关键物品，却并没有拿走其中任何一件，只是拍了照片。她打算明天白天再来，好向杨洲的邻居们打探一下他和那个神秘同居人的情况。 然而，就在两人一猫刚锁好门，准备下楼时，邻居家的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探出头来，看了看江枫，又看了看吴漾。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警察吗？” 第7章 . 我要是做人，没准也是个社会精英 突然被邻居小孩问自己是不是“警察”，江枫下意识地一句“不是”还没出口，就被吴漾上前一步的动作给挡了回去。 她朝男孩走近些，略略欠身，尽可能语气轻缓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关于……隔壁的哥哥？” 男孩见他们这副样子，大概已经猜出不是警察 分卷阅读14 ，于是目光黯淡下去，没有说话。 江枫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男孩询问他们身份的用意，一个大步走上前来，“你是不是看见他了？”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江枫在这老旧的楼道里压迫感十足，让男孩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没有，我搞错了。”男孩说着，就要关门—— 江枫人高臂长，上来就要用手扒住门沿，“哎，你等一下！” 却被吴漾拉住了，示意他退后。 江枫阻拦不及，厚重的防盗门“咣”地一声合上，在空旷的走廊里震的通透响亮。 然而，响声过后，吴漾侧耳细听，房间里却没有进一步的动静。 她和怀里的吴一周对视一下，得到它的确认：男孩应该仍然站在门口，并没有走。 吴漾稍稍退后一些，好让男孩能在门镜里看见自己，才开口道：“隔壁的哥哥名叫杨洲，我们是他的朋友，但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他。” 她略作停顿，运足了感情，缓声说：“杨洲是个善良温和的人，篮球打得不错，还是个电脑天才。他阳光乐观，善解人意，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所以我们非常担心他，怕他是出了意外。” 一★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边说着，一边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张便利贴，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最近见过他，或者知道些什么，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你的信息非常宝贵，或许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最后，吴漾将便利贴贴在门上。 屋里仍旧没有动静，短暂地沉默过后，楼道里的声控灯也灭了。 “走吧。”吴漾跺了下脚，重新叫亮了声控灯，拍了拍站在一边、不知被哪句话牵走神的江枫。 直到出了单元门，吹上秋夜的冷风，江枫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太甘心，“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小孩一定知道什么！” “他才有多大？也就刚上初中吧？”吴漾推测道，“有事不先和父母说，上来就要找警察……这都晚上十点多了，估计不是背着睡着的家长，就是他一个人住。” 吴漾抱起白猫，装回帆布袋，“无论哪种，时机都不太合适，给他点时间吧。……你怎么回去？叫车吗？” 江枫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我先把你捎回去。” 说着，就拿出手机叫车。 “不用，我骑车来的。”吴漾指了指远处停在树下的红色山地车，准备过马路时，忽然想起什么，这才回头提醒江枫，“回去记得看看杨洲寄给你的东西。” 路上，吴一周从帆布袋里钻出脑袋，不吝赞扬：“戏演得不错，我都快被你的‘真诚’打动了。”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吴漾自嘲道，“看来那男孩不会打给我了。” 毕竟，吴漾根本不认识杨洲，刚才那番话也只是她添油加醋地渲染罢了。如果连吴一周这只猫都看出她“渲染”的还不够真诚，那男孩估计也很难信任她。 果然，直到骑到茶楼，吴漾的手机都十分安分。 “你觉得他会打来吗？”吴漾也有些没底，想问吴一周讨个心安，“如果……换作你是那个男孩？” 谁料，吴一周只是哼了一声，“那我刚才就连门都不会开，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 吴漾掏钥匙开门，顺便送它个白眼，“你还是老老实实做猫吧！做人估计是个祸害，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那可不一定，”吴一周不太服气，“我要是做人，没准也是个社会精英。” 吴漾进门，懒得开一楼大灯，直接上了阁楼，好笑问它：“精英？哪种精英？” “肯定不像那开酒店的，”吴一周从袋子里跳出来，竟还对吴漾那日偶遇的沈姓男人耿耿于怀，“扬眉笑眼的，一看就是个奸商。” 吴漾就纳了闷了，“人家到底哪里惹着你了？” “无关私人恩怨，”吴一周义正言辞，“我只是客观评价。” 吴漾放下背包，觉得吴一周可能是对“客观”有什么误解。 却听它骄傲地说，“像我前主人那样就挺好。” 吴漾万万没想到，吴一周会再度提到它的前主人，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褒赞——她本以为，凭它的性子，至少会因为被遗弃而记个仇。 她索性顺势问它：“你这个‘前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职业她是知道了。是男是女？性格如何？又为什么遗弃吴一周？她早就有点好奇，只是担心吴一周因为被主人遗弃而有些敏感，一直没问出口。 吴一周跳到自己的垫子上趴好，正准备大讲一番“前主人”的光荣事迹，可刚要开口，却见吴漾—— “……你要干什么？！”它惊道。 吴漾两臂交叠着往上一拽，毛衣打底衫连着内衣一股脑地脱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又光着身子从柜子里抽了条浴巾，麻利地把自己围好，一气呵成。 “去洗澡啊。跑了一天臭死了，回来听你慢慢讲。” 她答得理所当然。 分卷阅读15 “……” 吴一周不太自然地别过头，“我、我要先睡了，下次再讲……” 吴漾回头看它，见这家伙果然已经闭了眼，连两爪交叠的睡姿都摆好了，于是道：“行吧，我会轻点。” 说完，又拿了件干净的 T 恤，出门往浴室走。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吴一周才重新睁开眼，开始每日入睡前的必备工作——给自己梳毛。 “哎，你没睡啊？”吴漾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 吴一周登时动作一顿，差点被一根舔进嘴里的猫毛呛住。 只裹着一条浴巾的吴漾大喇喇地走进卧室，到了写字台旁，探身拉出桌下的整理箱，开始一通狂翻乱找。 暖黄色的卧室灯光下，女主人的肩背肌理平滑，线条精致紧实。细腻的皮肤上散布着无数的细小水珠，正折射着顶灯的柔光，闪闪发亮。 随着她手臂的翻找动作，偶尔有一两颗水珠滑落，落入浴巾里，不见了。 “啊，找到了。”吴漾终于翻出一瓶没开封的沐浴露，笑得心满意足，“我还以为没囤货了。” 却在转身时，看见吴一周忽然闪避的目光。 她一脸坏笑地从它身边走过，又十分手贱地撸了把猫脑袋。 小样吧。 吴一周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烫。 直到片刻之后，外头传来哗啦啦的沙土声，吴漾大喊了句：“吴一周你今天没上厕所吗？你是不是便秘了？” 吴一周：“……” 是了，它不过就是只猫而已。 什么社会精英，跟它又有半毛钱的关系？ 直到第二天早上，杨洲邻居家的男孩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吴漾当然有些失落，但这种事毕竟强求不得，她不是警方，没有入户调查的权利，别人能帮上多少，全凭自愿。 但吴漾还是决定，要去其他邻居那试一试。 她给吴一周倒好猫粮，又换了干净的饮用水，这才去厨房准备早饭。 一个人住就是这点好，早饭根本不需要上桌，蛋煎好了，就着平底锅就能吃完，连洗碗都省了。 等到吴漾从厨房出来，往卧室走时，却发现猫碗里的粮根本没动。 “吴一周？”她叫了一声，走进卧室，见猫还趴在自己的垫子上睡觉。 刚才喊的那么大声，吴漾知道它不可能不醒。她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吴一周的脑袋，小声问：“你怎么了？” 吴一周掀起有些发沉的眼皮，看她的装扮：“你要出门？” 她嗯了声，又问它：“你怎么了？” 吴一周舔了舔手掌，又顺着擦了擦脸，说：“没事，困。我今天能不出门吗？” 吴漾有点担心，“想吃鸡肉吗？” 吴一周：“不想。想睡觉。” 说完，就换了个姿势趴着，闭上眼睛，再没出声。 吴漾从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有点无措，忙给宠物医院打了个电话。 “先观察一下，”医生说，“要是晚上还没精神，就带来看看。” 吴漾放下电话，仍不太放心，又捏了捏吴一周的爪垫，“冷吗？” 还好不算太凉。 “你太敏感了。”吴一周收回爪子，“就是没睡好，补一觉就好了。” 既然医生也让居家观察，吴漾也只好照办，只是临走前，又给空调调高了点温度，生怕吴一周着凉感冒。 十一假期，古街上的游客与平时相比多了不止三倍五倍。这让吴漾不禁有点后悔，如果不是先期准备不足，茶楼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张，说不定能赚来不少新客人。 很快骑车到了杨洲租住的地方。这栋楼一层三户，吴漾上了六楼，优先敲了敲男孩对面一家的房门。 里头没有人应，倒是男孩家的门开了。 男孩提了个黑色垃圾袋出来，大概有他小半个人高，看见吴漾，有些意外。 吴漾朝男孩打了个招呼。 “只有你一个人吗？”男孩问着，从房间里走出来，关上房门，准备下楼倒垃圾。 吴漾嗯了声，又在眼前的房门上敲了几下，依旧没有人应。 “他们家没人，”男孩说，“出去旅游了。” 吴漾侧开身，给男孩让出楼梯，见那袋子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大，于是问：“需要帮忙吗？” “没关系，不是很重，”男孩说着，将袋子拖着下楼。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不太喜欢旁人插手。吴漾也没再坚持。 男孩下了半层，又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吴漾，欲言又止。 吴漾会意地笑了笑：“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好吗？” 第8章 . 撩完就跑，到底是谁没良心？！ 男孩的住处和杨洲家格局略有不同。两室一厅，卧室房门紧闭，客厅收拾的非常整洁。 分卷阅读16 他先进了门，又从玄关的柜子里找了双拖鞋，摆在地上，示意是给吴漾穿的。 等了一夜的电话不得，这会突然被男孩邀请进门，吴漾甚至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 她换了鞋，目光扫过紧闭的卧室房门，小声说了句：“谢谢。” 男孩大概是猜出她的心思，指了其中一间卧室，主动解释：“没关系，那屋是我奶奶住，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但她耳朵不太好，面对面讲话都要靠吼，你是吵不到她的。” 他让吴漾在沙发上稍坐，自己去厨房叮叮咣咣倒腾了片刻，而后端了杯热水出来，递给吴漾，“水是现烧的，有点烫，你小心点。” 吴漾道谢接过，不禁觉得，眼前的男孩子一脸稚气未脱，行动举止却全然一副大人模样。 “小大人”拉过餐桌旁的一把椅子，面对着吴漾坐下，又向她确认：“杨洲哥哥真的失踪了……是吗？” “嗯，十多天了。”吴漾如实回答。 男孩再度陷入了沉默。 吴漾没催，也没有马上追问。她知道，男孩既然已经请她过来，就是做好打算告诉她，只是或许还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不确定那天看见的是不是他……”男孩忽然没来由地说。 吴漾被男孩说的一头雾水，只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尽可能地具体：“你说的那个‘他’……在做什么？” “他拖着一个很大的东西下楼，”男孩声音越来越低，有些语无伦次，“……也可能是个人。” “你的意思是，你看见杨洲从家里出来，拖着一个人，下了楼梯？”吴漾谨慎措辞，向他确认。 男孩又开始犹疑，“我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看错了，那天走廊的灯坏了，太黑了……” “那你当时在哪？”吴漾猜测问，“家里？从门镜看见的？” 男孩点点头，也渐渐被吴漾的几个提问顺出事情的先后来，这才重新讲述说：“那天晚上我在家做作业，差不多六七点的时候，家里断网了，怎么都连不上，就想去找杨洲哥哥帮忙。” “他人很好，我知道他是学计算机的，之前还帮我重装过电脑系统。”男孩补充解释。 吴漾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然后我就去敲门找他，但他不在家。后来，差不多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听见隔壁的门响了，”男孩双手捧着水杯，目光低垂，手指渐收，“我想可能是他回来了，就跑去门口看……” “当时，走廊里没有灯，只有隐约的白光，好像是手机，”男孩回忆着说，“然后杨洲哥哥就从房间里出来，拖着一个……” 男孩说不下去了。 吴漾隐约觉得，男孩心里应该有了判断——他认为杨洲拖着的根本不是什么“东西”，就是个人。 “能确定你看到的是杨洲吗？”吴漾问。 男孩慎重地点了下头，可没过一会，却又改了口，还是重复那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吴漾又问：“后来呢？你出去了吗？” “没有，我当时有点害怕。那天走廊里又没有灯，我就没敢开门。” 吴漾：“还记得是哪天吗？” 男孩想了想，“差不多半个月前吧，具体不记得了。” “后来又见过杨洲吗？” 男孩摇头，而后忽然又想到什么，“哦对，我可以查一下快递记录。” 话音刚落，男孩就冲去自己房间，“姐姐你稍等一下。” 吴漾跟着走到男孩卧室门口，看他打开了自己的台式机。 “没关系，你可以进来。”男孩友善地说。 毕竟是第一次到人家拜访，吴漾还是有些拘谨，步子都缓了。 她走到男孩背后，见他打开了某购物平台的网站，登陆进去。 男孩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这层的声控灯前阵子坏了，报修了很久也没人来修。那天的事过后，我心里害怕，也睡不着，当晚就下单了新的灯泡，想着把灯给换上。……找到了，9 月 18 号。” 这么看来，杨洲 17 日最后一天上班，替江枫预定了接下来的早餐，寄出了生日礼物。 而后，18 日早上，杨洲没有去公司，而是通过微信问江枫借了五万元钱。 接着，当日傍晚，男孩去找杨洲，无人应门，可能是家里没人——当然也可能是不方便开门。 之后，晚上十点多，杨洲拖着另一个人从家里离开，再无音信。 吴漾只是将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梳理出来，就有些不寒而栗…… “姐姐，杨洲哥哥会是坏人吗？”男孩忽然问。 吴漾微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其实并不认识杨洲，只能从他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那个阳光开朗、乐于助人的男生形象，却根本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杨洲。 最后，吴漾反倒问男孩：“你觉得，你认识的杨洲哥哥，是坏人 分卷阅读17 吗？” 这时，隔壁卧室的门好似被推开了，奶奶在外头叫道：“遥遥？” “奶奶，”男孩走出卧室，有意放大了些音量，“你要什么？喝水吗？” “我自己倒就行，”奶奶说着，大概是看见门口多了双鞋，于是问，“家里来客人了？” 吴漾跟着出去，向奶奶打了个招呼。 “她是杨洲哥哥的朋友。”男孩简短地向奶奶解释，没有多说。 “哦，杨洲啊，杨洲是个好孩子。”奶奶笑道，“还给遥遥辅导过功课。” “是数学，”男孩回头跟吴漾解释，“我数学不是太好。” “你们聊，你们聊，”奶奶说着，自己去厨房倒水，还一路念叨着，“好一阵子没见着杨洲了……” 吴漾和男孩对视一眼，却谁也没说话。 “我认识的杨洲哥哥不是坏人，”临别前，男孩对吴漾说，“他也不会做不好的事情。” 吴漾朝男孩笑了笑，“今天谢谢你了。” “你们会找到他的吧？”男孩又问。 “嗯，会的。”吴漾说。 离开了杨洲的小区，吴漾很快给江枫打了个电话，把男孩当晚看见的情况转述给他。 “但他说那天楼道里没有灯，不能确认看见的就是杨洲，”吴漾补充说，“而且他不知道杨洲和人同住的事，所以很可能先入为主，以为从房间里出来的就是杨洲。” 毕竟，截至目前，吴漾还从没收到过关于杨洲的任何差评，没人觉得杨洲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相比于“加害者”，吴漾觉得，杨洲倒更可能是那个“受害者”。 他原本计划妥帖——生日礼物也送了，早餐外卖也订了——可最后还是不得不仓促“离开”，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来的及收拾。 如果是被人打晕拖走，甚至被害，似乎就更说的通了。 只不过，小区年头太老，没有监控可调，她也只是推测，无从核实。 人，她当然可以继续帮忙找，但因为可能牵涉刑事，她也请江枫考虑是否要报警。 回到茶楼，吴漾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去看吴一周。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吴漾初为猫主，还是对它今早反常的身体状况有点担心。 上了阁楼，发现碗里的猫粮吃了一半，吴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走进卧室，见吴一周正站在窗台上朝外看，垂着的尾巴打成一个勾，左摇右摆。 “看‘阿花’呢？”吴漾倚着门口，逗它。 吴一周冷嗤，“你还能再无聊点吗？” 吴漾也不跟它计较，只是笑了笑，走到窗台旁边，顺着吴一周的视线看出去—— 窗外是老街的另一头，与宽阔的马路相接，没有阿花，只有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与这条彷如世外之境的古旧老街相比，那里倒更像是这座现代化城市的缩影。 吴漾随手拨弄了下猫耳朵，“你好点了吗？” 吴一周垂下耳朵避开她。 “哎，你躲什么！” 吴漾半点也不客气，愣是强行在它脑袋上胡摸了一遭。 “你！”吴一周猛转过头，厉声反抗。 却没想到，女主人竟忽然欠身凑近，叫它反应不及，差点撞上她的鼻子。 有清淡的香味扑面而来，它猜，可能是她洗面奶的味道。 当然也可能混了精华水乳液防晒霜。 它退了半步，“你干嘛？” 吴漾屈膝站着，视线和它齐平，挠着吴一周的小脑袋，几分担忧地说：“我上网查了，网上说你们猫科最能忍了，小病小痛从来不说，常常是捱到很严重才能被主人发现，你可不能那样。” “……你是怕我突然挂了，你那袋进口粮白买了？” “滚蛋！我是认真的！”吴漾惩罚式地捏了下它粉红色的耳朵尖，“大病小痛，哪不舒服，都得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她这一下雷声大，雨点小，手上没怎么用力，倒是捏的吴一周有点痒。 它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喵了一声。 没有任何含义，大概只是应和她。 吴漾满意地把吴一周抱起来，靠坐在窗台边，一下又一下地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手感真好啊。她想。 撸着撸着，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于是纳闷问：“哎，人家别的猫开心的时候都会呼噜呼噜的，你怎么不呼噜？” 吴一周：“……我没说我开心啊。” 吴漾不信，“你不开心吗？你看你尾巴摆的那么勤！” 吴一周立刻把尾巴卷到身子后面。 吴漾不服气：“你刚才还抬头蹭我手掌心来着！” 吴一周：“……你的幻觉。” 吴漾真是要被这崽子气死了，干脆把吴一周扔回窗台， 又一巴掌拍在猫屁股上， “你自己玩吧！我吃饭去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分卷阅读18 说完，还真就走了。 吴一周忽然被晾在原地，对这突如其来的地位落差，有点难以适应。 什么女人！它暗骂，撩完就跑，头也不回！到底是谁没良心？！ 第9章 . 《黎明之前》 留给吴漾破解“10 月 5 日，今水胡同 29 号”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天。 从杨洲出租屋现场来看，掉落在地的台历上标注的这条信息是他故意留下的唯一线索，而线索明确地指出了时间和地点，很可能是在暗示他们，10 月 5 日当天，在一个叫做今水胡同 29 号的地方，将会发生什么。 再结合此前关于那个神秘同居人的推测，吴漾隐约觉得，这条线索或许就与此人有关。 那么，最叫人头疼的问题来了—— “今水胡同” 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吴漾查了许多资料，网上的、纸质的、图书馆数据库，甚至是南平地方志，可都没有找到答案。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推断方向是否错误——这或许根本不是个地址。 辗转大半天，回到茶楼，吴漾疲惫之余还难免有点气馁：“很多的公司会议室、餐厅包间之类的也都会用这种方式命名吧？或者……这几个字本身就是个字谜？暗号？” 言下之意，这可是要大海捞针了。 可他们时间有限，一旦过了日历上圈定的五号时限，就算找到这个“今水胡同”，也于事无补了。 卧室墙角的吴一周睁开眼，开始若无其事地洗脸，丝毫没有要替“一家之主”分忧的意思。 过了一会，才悠悠地问她：“你觉得，杨洲了解江枫吗？” 吴漾看过两人的聊天记录，杨洲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应当算是挺了解江枫的。否则，也不会临别前还记挂着那碗豆腐脑早餐，贴心到让吴漾觉得他是不是对江枫别有心思——当然是在她发现那个神秘同居人之前。 相比之下，江枫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话不走心，过目即忘，活脱脱一个快乐的二傻。 “你是说……”吴漾突然明白吴一周的意思了，“如果这真的是杨洲留下的线索，那他会考虑江枫的……” “智力水平。” “……你也太损了。” 但话糙理不糙。 按常理，如果杨洲把线索留给江枫，那他应该认为，江枫不必太花力气即可找到这个地方。 可那日在出租屋，江枫明明也对这个地址毫无头绪…… 吴漾脑子一闪……那张游戏光碟！ 一小时后。 江枫家住南平市中的一片高档别墅区，吴漾赶到时差不多下午三点。小区附近植被覆盖率很高，此时正是金黄一片，偶尔一两辆私家车经过，几无行人。 她按照地址找到江枫家，按下门铃。 很快，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跑来开了门，是江枫刚刚电话里提到的表妹江语晨。 江语晨热情招呼：“姐姐快进来，我哥已经在楼上玩儿上了。” 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往吴漾的帆布袋里看。 吴漾看出她喜欢，就直接把袋子递给她。 江姑娘将吴一周抱出来，果然喜欢的不行：“哎呀姐姐，你的猫好可爱，它叫什么呀？” “吴一周。” 吴漾话音刚落，就见吴一周乖巧地喵了一声，接着，就朝着它的“金主姑姑”开始了它影帝级的谄媚表演。 别墅二楼有个专门的影音室，放着一台超大的电视屏幕和游戏主机。江枫才开始游戏不久，进度条大概走了百分之二。 “是款动作类角色扮演，谍战的，背景就是 1943 年的南平。”江枫拿着手柄，按了暂停，给吴漾解释，“‘我’是个古董店的老板，刚才一个来店里买东西的客人在我面前被暗杀了，我正在被警察问话……” 江枫又随手将游戏光盘的盒子拿给吴漾，示意她看后面的介绍，说：“我在游戏里应该是个地下党，但是归哪个组织还不知道，我对这段历史不太熟……” 这时，江语晨抱着吴一周也进来了。 只听吴一周喵了一声：“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我党’……就算现在不是，早晚也会被策反……” 吴漾白了它一眼，意思是：你陪好姑娘就行了。 江枫继续开始游戏，画面里正在播放剧情—— 两名来到店里勘察的警察眉目凶厉地询问店老板——也就是江枫扮演的角色：“他死前，都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店老板吓得发抖，“才刚进来，我说‘您随便看看’，然后，‘砰’的一声，他就……就倒下了。”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人拉走，只留下血印还未来得及清理。 警察半信半疑，走到死者留下的位置附近，开始四下打量这家不算宽敞的店铺，最终，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一座立柜上。 金丝楠木的立柜做工精致，镶嵌着 分卷阅读19 水晶玻璃门，里头整齐地摆放着些看不出价值的古董，门上挂着锁。 “把这门打开。”警察命令说。 店老板连忙找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柜门，一脸堆笑，“这里头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玩意儿，您要是喜欢，我后头还有些值钱的宝贝……” 警察没有理会，而是开始挨件排查里头的瓶瓶罐罐，手没轻没重地，瓷器间磕碰地叮当作响。 “这些都是你的？”警察问。 “有的是鄙人私藏，有的是客人拿来寄卖的。”老板如实回答。 警察掂了掂手里的一件青花瓷瓶，“这件呢？” 老板：“这件是寄卖的。” 警察又看了眼柜子里的其他物件，问道：“这些都是真品？” 老板发誓承诺：“小店绝对保真！” 警察忽地一松手，只见手中花瓶“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稀碎，“哎呀，手滑了……老板真对不住。” 老板虽然自谦说这柜子里的东西并不值钱，可好歹都是些收藏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摔，可是摔掉了老板心头的一块肉。 却只能咬着牙说：“哎哟，不打紧不打紧，我这就叫人把碎片收了，别伤着您。” 然而，正当他目光转向地上的一摊碎片时，却登时变了脸色—— 瓷瓶内侧的碎片上竟依稀刻着些小字。 警察眯起眼，看着那碎片，转头问老板：“我这眼神不太好，你替我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啊？” 这时，屏幕上弹出两个选项：第一，偷袭警察并逃跑；第二，将碎片拼好。 江枫看向吴漾：“选哪个？” “拼吧，”吴漾说，“在人家地盘上，你往哪跑？” “行吧。”江枫熟练地操作了几下手柄，很快拼好了有字的几块碎片，上面的信息清晰完整地显现出来：晚八点，新仁书店。 江枫失笑，“我以为会是今水胡同。” 吴漾也笑了，“可能杨洲没打算那么容易放过你。” 屏幕里，店老板颤颤巍巍地将拼好的碎片递给警察，“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请两位警官明察……” 共党接头人被暗杀，行动地点暴露。吴漾猜测，两名国党警察的当务之急大概是要向上头汇报，尽快安排今晚八点去新仁书店抓人。 至于江枫扮演的这位古董店老板，唯唯诺诺，全然一副小生意人模样，只要对方没有证据，不能把他怎样。 更何况，游戏才刚开始，好歹也得有点主角光环庇佑才是。 果然，两名警察询问几句无果，很快就在接受老板的一点“小意思”后，离开了店铺。 “‘我’的下个任务是将碰头地点暴露的消息传出去，及时阻止这场集会。”江枫看着新的任务提示说，“看来我是共党。” 吴漾余光瞥见吴一周，见这货果然一副“我早说什么来着”的得意表情。 “糟了，找不到人。”江枫按照游戏提示，在旧时的南平城里兜兜转转，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关键人物通风报信，但接连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此人。 “本来就是这么设定的吧。”吴漾没有操作主角，代入感自然没有江枫那么强，一副全然不在意地欣赏着高精度的逼真画面，不禁感叹，“那时候南平城真的就这样吗？比我想象的要现代一点哎。” 此时的“江枫”正站在一片集市中央，四周叫卖吆喝声不断，场面十分热闹。 “那边那条是古街吗？”一旁沉默观摩了半天的江语晨也开口了，她指着屏幕上的一角说，“我好像看见我常去的那家美甲店了。” “你们要不要这么出戏，那时候有美甲吗？！”江枫几近无语，“都认真点，我这还拖着几十条革命党人的身家性命呢……” 然而，游戏里的时间远比现实中跑得快，夜幕很快降临，距离晚上八点也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直接去新仁书店吧。”江枫凭直觉判断，“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阻止集会。” 古董店老板会用枪，去新仁书店的路上，江枫点开工具包，挑了一把勃朗宁 M1900，上满子弹，试了下瞄准。 晚上七点二十，“江枫”来到了新仁书店附近。隔着一条马路，隐约可以看到灯光暗黄的书店里，有三五个客人。 “要进去吗？”江枫有些犹疑，询问吴漾的意见。 还没等她回答，被江语晨抱在怀里的吴一周就喵了一声：“别进……” 江姑娘不明所以：“它怎么了？” “不用管它，”吴漾看了一眼吴一周，把它的话接了下来，“别进吧，集会地点是在你店里发现的。现在书店里头万一有国党的人，你身份就暴露了。” 江语晨问：“游戏里没提示你该做什么吗？” “没有，只交代了任务目标，是阻止集会。但不会提示那么细，不然就没得玩了。”江枫说着，悄悄跑到书店旁边一家貌似餐厅的地方，从餐厅侧面试 分卷阅读20 了几下——可以爬上房顶。 视野顿时开阔不少，透过书店的玻璃窗，几乎能够看到其中全貌，除了二层的一扇窗子窗帘紧闭。 差五分八点，书店里共有三位客人，此时，又有两位走了进来。 “我觉得那俩人是来参加集会的，”江枫说，“现在怎么办？” “能开抢吗？”吴漾说，“从玻璃打进去，小心别伤到人。” “我试试。”江枫来不及多想，拿出手枪，朝着书店一层的一面落地玻璃，“砰”地打了过去！ 巨大的枪响声从环绕声音响里传出来，逼真还原，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吴漾也不禁吓了一跳 “啊——”书店里传来客人尖叫，当即乱作一团，有人当即抱头蹲下，有人则迅速向门外跑去。 也正是在这慌乱之中，书店二楼的那扇原本密不透光的窗被人打开，一个男人掀开窗帘，朝江枫看了一眼…… “完了，被发现了。”江枫说，“我好像该装消音器的。” 说着，就翻开工具包，却发现并没有消音器道具。 吴漾觉得不对：“你开枪是为了制造混乱，让同党察觉危险，好趁机逃跑，又不是杀人，你装消音器干什么？除非本来的设计就不是让你开枪。” 对面窗里的那个男人最后留给江枫一个很深的眼神，然后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逃跑了。 “警察来了，哥你快跑！”江语晨忽然提醒他。 “晚了，我被抓了。”江枫放下手柄，因为画面已经进入到了自动播放的剧情，再没办法操作了。 第10章 . 有这么缺德的同伙吗？！ 画面渐渐转黑，直到屏幕再度亮起时，“江枫”已经被囚禁在了一间铁门紧锁的牢房里。 “我即将看到‘士可杀不可辱’的英勇画面了吗？”吴漾打趣问。 “估计不会，”江枫笑道，“我这人设可是个滑头奸商，应该会想办法糊弄过去。” 江枫又检查了一边自己的工具包——枪已经被人收走了。 这时，牢房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愈发明晰响亮。 很快，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就来到牢房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警察缓缓走近“江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竟是刚才从书店二楼窗口跳下逃跑的那个男人！ 江语晨诧异感叹：“啊，原来他是警察！哥你死定了。” 江枫：“去去，别乌鸦嘴！” 警察别有意味地将“江枫”打量一番，而后蹲下身，视线与“江枫”平齐，问他：“你那时，在房顶做什么？” 屏幕上忽然跳出一条不断推进的黄色进度条—— “那是什么？”吴漾问。 “挣脱手铐的进展，”江枫反复操作着手柄上的几个键子，推着进度条，“我觉得我这次该选择袭警了……” 吴漾笑道：“说好的‘滑头奸商’呢？” “逼不得已，你别笑！我这紧张这呢，你太出戏了。”江枫紧盯着屏幕。 就在进度条涨满的那一刻，游戏画面里的“江枫”猛地用头撞击警察头部，接着膝盖一顶，将他彻底掀翻，而后迅速扑身过去，卸了警察的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他额头上。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别杀他，”吴漾连忙提醒，“牢房门没有锁，他可能是你同党。” “有道理。” “江枫”缓缓起身，手中的枪依然逼指着躺在地上的警察，步步后退，直到退到牢房门口。 牢房门外并无他人，“江枫”本想将大门上锁后再行逃跑，却发现门锁无法操作。 江语晨建议：“直接跑吧！” 然而，就在下一秒，牢房里的警察却趁“江枫”不备，按响了手里的警报器。 “嘀——” 刺耳的警报声长鸣不止，“江枫”只好飞速逃离现场—— 却不幸地发现，这里是一座建筑结构十分复杂的地下牢房，光线昏暗，道路蜿蜒曲折，分叉路极多。 很快，更多的脚步声伴着不断的枪响从“江枫”身后传来，“站住！不许动！” “有这么缺德的同伙吗？！”江枫不自觉地捏紧手柄，一边躲避着身后的枪林弹雨，一边拼尽全力地寻找出口。 “完了，死胡同！” “江枫”不小心跑到了一堵石墙面前，还未等转身，只听身后“砰”地一声枪响，顿时血溅满屏，画面逐渐由彩色转向黑白…… “我死了。”江枫叹了口气，放下手柄，活动着酸痛的手指说，“只能读档重来了。” …… 重新读档后，游戏画面再度由暗转明——眼前还是刚才的那间牢房。 “这回怎么办？杀了他？”江枫又开始重新挣脱手铐。 江语晨猜测：“如果刚才不走 分卷阅读21 进死胡同，说不定你能逃走。” 江枫却觉得不对：“太难了，我根本没有这的地图。” 这时，吴一周从江语晨怀里跳了下来。 “姐姐，它找你去了。”江语晨看了眼白猫背影，对吴漾说。 “啊？”待吴漾反应过来，白猫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了她的腿上，喵了一声，“应该打晕那警察。……你手攥那么紧干什么，你很紧张？” 七十寸高清画面，环绕式音响渲染，吴漾刚才被剧情带动，不紧张都难。 闻言，她松开手心，在吴一周头上挠了两下，把话转给江枫：“要不试试打晕他？人家好歹是警察，按常理，就算是你同党，那么容易给你放走了，他也没法交代。” 江枫嗯了声，终于再度挣脱手铐。他重新掀翻警察，卸下手枪，接着，就用枪托猛地照着对方脑袋一敲，打晕了他。 “等一下！”正当“江枫”要离开牢房时，吴漾忽然叫住了他，“他手里好像有东西。” 江枫将画面视角转了回去，走近警察，蹲下身，扒开他的手。 “是张字条。”江枫说着，展开字条—— 今水胡同，梅师傅。 “靠，这回应该对了……”江枫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按了暂停，从茶几上拿了瓶可乐拧开，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好像总算办了件大事。 吴漾知道，他指的当然不只是游戏进展，还有杨洲留下的那条关键线索。 江枫放下可乐，又有些犹疑：“人家是来给我送消息的，我刚才是不是不该打人？” 江语晨并不知道杨洲的事，只当是纯粹在玩游戏，说：“别管了，先出去试试吧。不行再重来呗。” 这次，没再有人追来，虽然地牢依旧结构复杂，但没人追赶，江枫时间充裕，再加上他是个游戏老手，试错几次后，还是成功逃了出来。 “下个任务是什么？”江语晨问。 “我都成在逃犯了，肯定得去找人帮忙了。” 江枫说着，点开任务提示，果然：找到今水胡同的梅师傅。 “也不知道这个‘梅师傅’是干什么的……”江枫跟着寻路提示，很快就来到了 1943 年南平城一个名叫“今水胡同”的地方。 “等一下，”吴漾叫住江枫，“稍微慢点，看看这是哪。” “嗯，我给你截几张屏。”江枫操作手柄，调转了几个视角角度，给周围的街道建筑截了屏，又就近跳上一个房顶，迅速截了几张俯视角，赶紧跳下来，解释说，“大白天上房容易被警察抓……你给我个邮箱地址。” 图片很快联网发送到了吴漾的邮箱里，她拿出手机查看。 “你们干嘛？还准备实地考察啊？”江语晨好奇问。 “对，”江枫毫不负责地随口回答，“1943 主题游，顺便去给你找找那家美甲店。” 江语晨直接扫了个白眼给他，“没个正经。” 手机屏幕有限，吴漾只能不断地拖动放大的画面，看得有些吃力。 她虽然自小在南平长大，可对于游戏里这条名为“今水胡同”的街道及周边景物，依然十分陌生，完全无法和现今的任何一条真实街道联系起来。 说不定已经改造重建了。 “能看看附近还有什么特色建筑吗？”吴漾又问。 “都是民宅，门牌都是 12 这种格式的，没有 29 号，”“江枫”沿着本就不长的胡同从头跑到尾，又小心翼翼地上临街溜了一圈，“路上都是警察，我先推进度吧，看看后面怎么发展。实在不行可以再回来。” 和游戏中的几个 NPC 简短对话后，“江枫”很快找到胡同口一位等着载客的黄包车师傅，正是“梅师傅”。 交谈过后，“江枫”坐上梅师傅的车。 很快，就被拉到一个叫作“29 号公馆”的地方。 “就是这了！” 江枫激动地攥紧手柄。 吴漾忙道：“现在截一张南平城的大地图给我，能显示你目前位置的那种。” 江语晨：“？？？”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吴漾没有再跟江枫继续打剧情，而是匆匆离开了江枫住处，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此时，华灯初上，街道两侧，中高端商场林立，路过的情侣正聊着刚刚看过的电影，三两结伴的女孩子手里提着购物袋，满心欢喜地去“网红”餐厅吃饭…… 处处充溢着现代的都市气息，和游戏中的南平城大相径庭。 “你确定是这吗？”吴一周将信将疑。 吴漾抬手指了路边一家名叫克莱米亚的高端定制蛋糕坊，“看着眼熟吗？” “29 号公馆？”吴一周看了一眼吴漾拿起的手机，里面正是游戏中 29 号公馆的截图，与眼前的店铺外观几近一致。 吴漾走近这座二层小楼，见暗红的砖墙上钉着巴掌大的一块小铜牌，介绍着这座 20 世纪俄罗斯建筑的历史故事。干净透亮的橱 分卷阅读22 窗里，华丽精致的蛋糕样品点缀着金银色料，每件都恨不能把“我很贵”写在巧克力装饰片上。 “先进去问问吧，”吴一周说，“我在外面等你。” “别乱走啊。” 她放下白猫，走到店门口，还没等她迈上台阶，门里头一位女营业员就带着经过培训的标准式微笑替她拉开店门，“女士，晚上好。” 店里的其他两名营业员紧随其后，惊人默契地异口同声：“欢迎光临——” 这迎客阵势实在让吴漾不买点东西都不好意思出去。 她走到冷柜前面，随便挑了个切块蛋糕，请营业员姑娘帮忙包好，然后趁着结账的工夫，拿出了翻拍的杨洲工卡照片，问营业员是否见过。 营业员对着照片认真端详了好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没印象。” “你们这 10 月 5 号有什么活动吗？”吴漾追问。 “会员购物满 2000，返 100 折扣券，满 3000 返 200，十一期间都有效。”营业员指着立在墙边的一张易拉宝海报，热情介绍，“您是我们家会员吗？” 吴漾脑子一转，开始信口胡诌：“我记不清了唉……能帮我查查吗？” “可以的，您稍等。”营业员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您怎么称呼？” 吴漾脸不红心不跳：“杨洲，大洋洲的洲。” “手机尾号 5140？”营业员已经查到结果。 第11章 . 难得撒了个娇 然而，营业员查到的号码却和江枫提供的杨洲号码并不一致。 吴漾正犹豫要不要应下，营业员却立即自顾说道：“哦不对，这是位男士。”随后抬起头，“女士不好意思，没查到您的信息。” “没事没事，”吴漾摆了个装傻充愣的笑容，心想应该是没找错地方，“先把那蛋糕钱结了吧。” 店铺橱窗外，蹲坐的吴一周面前已经围了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其中一个女孩端着个一次性纸碗，里面装了半根烤肠和一小块华夫饼，另外一个女孩正在拿手机给它拍照。 吴漾记得医生叮嘱过，猫咪代谢盐分的能力有限，烤肠是绝对禁忌。小女孩喜欢小动物她能理解，也愿意借她们玩玩，可随意投喂的行为还是让她略略有点不高兴。 吴漾还偏偏最不擅长掩藏这不高兴。于是不经意地，就蹙了眉。 “怎么那么久，” 吴一周见女主人提着盒蛋糕出来，幽幽抱怨，“我这差点就要被人拐走了。” 她缓步走近，眉梢一扬，“客客气气”地问：“看上哪个了？我白送，行吗？” 吴漾短发利落，人高腿长，冷脸蹙眉的时候，难免带了点气场。 三个女孩齐看向她，被这番话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再加上忽然出现的白猫主人看似来者不善，于是便相互牵扯着，迅速离开了现场。 吴一周瞥了眼女孩们的背影，故作遗憾：“都被你吓跑了，没机会了。” “那怕什么，”吴漾不冷不热地说，“ 你多坐会，等下一批，好好挑一挑。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还真就转身走了！ “哎，你不要这样——”吴一周长长的喵了一声叫住她。 吴漾其实没真打算走，只是想收拾一下这不知好歹的猫崽——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它，它居然扬言要被一碗垃圾食品拐走！ “你这叫始乱终弃，”吴一周说，“要遭报应的……” 吴漾闻言驻足，回头刚想呛它一句“恶猫先告状”，却不料，蹲在原地的吴一周竟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难得撒了个娇：“今晚冷死了，脚都麻了。” 吴漾心就软了。 于是叹了口气，折返回去，拆下围巾，给吴一周缠成个粽子，这才把它抱起来。 这条商业街是步行街，吴漾抱着缠成一团的猫馅儿粽子，走去临近的马路打车。一阵夜风吹过，直接顺着她才卸了围巾的脖子钻进衣领，叫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还真的是，秋天来了。 这时，吴一周忽然在她怀里动了几下，吴漾感觉到了，低头看它，“怎么了？” 它没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就直接把脸埋进吴漾的臂窝里。因为裹着围巾，莫名就带上了几分憨气，直接把吴漾给逗笑了。 上了出租车，吴漾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安排。 蛋糕店登记的杨洲手机号码虽然与江枫掌握的不同，“杨洲”这个名字也不算太有特点，但那条“今水胡同 29 号”的信息不会白留。吴漾不相信会那么巧合地碰上重名。 因此，眼下最紧迫的，就是找到五号日期和杨洲下落之间的关联，别把这条线索跟丢了。 而与此同时，她还得趁着这几天，赶紧定下茶楼重新开张的时间。 爷爷刚刚过世，茶楼开张不宜大操大办，但也要搞个简单的仪式，将请柬寄给爷爷的那些老朋友——维系人脉的同时，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宣布自己作为茶 分卷阅读23 楼新主人的身份。 起初，吴漾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接下第一个案子，寻找杨洲的事也确实牵扯了不少精力，现在开始着手准备茶楼开张，时间上确实有些仓促了。 思前想后，她决定得找个人帮忙才行，于是又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 翌日下午，正当吴漾坐在电脑前给茶楼的新菜单排版时，忽听楼下有人喊着她的名字，且伴着敲门声，“漾漾？在吗？” 吴漾小跑下楼，见玻璃门外头正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体型微胖，呼哧带喘地提着个大编织袋，不住地用一张早已团皱的纸巾抹着额角的汗。 “琴姨。”吴漾笑着忙拉开门。 女人名叫李秀琴，是爷爷在世时的茶楼总管，跟了爷爷近三十年，负责茶楼的大小事务。爷爷生病住院后，茶楼暂闭，秀琴打点好一切，也回家休息了一阵子。 秀琴家住离古街不远，昨晚接到吴漾电话，说是想请她早点回来帮忙，这便二话不说地赶了回来。 不过…… 吴漾疑惑地看了眼她那硕大的编织袋，“您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快别提了，”秀琴挥了挥手，“要被那一老一小的给气断了气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说的应该是她丈夫和才上高中的儿子。 “怎么，吵架了？让您提前回来惹叔叔不高兴啦？”吴漾替秀琴接过手中的编织袋，将她请进来。 “不是，老夫老妻的，他巴不得我离他远点，眼不见心不烦！”秀琴对这座茶楼熟到不能再熟，自然没有跟吴漾客气的必要。 她脱掉外套，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解释道：“是我家那崽子文理分科的事儿，他物理不行，我让他学文，他爸不同意，说学文没前途，非要让他报理科，说实在不行可以继承他爸的手艺……” 秀琴说得激动，还就手敲起了桌子，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说他爸就是个木工，有什么可继承的？！那崽子倒好，还跟他爹站一条线上了，说什么以后要考计算机系，必须得学理。那计算机系学个啥？不就天天玩电脑吗？还用学？！搁我都会！” “计算机系也不是光玩电脑，”吴漾笑着给琴姨拿了瓶水，让她歇歇气，“要学编程，数学也要学。他数学不是挺好吗？” 秀琴一脸不屑地嗤了一声，见吴漾递来的矿泉水，摆手推开说：“哎呀漾漾，我不用喝这个，普通烧的水就行。” 吴漾有点不好意思：“忙忘了，好几天没烧了……” 秀琴再看看这茶楼，眼瞅着快要开业的地方还“荒芜”一片，当即挽起袖子就准备开始打理，“那你忙你的，我给你收拾收拾。” “哎琴姨不用，您刚回来，先去休息会吧。” 吴漾将一把钥匙递给秀琴，是爷爷当年给这里的帮工租下的宿舍，距离茶楼不远。原本，琴姨成家后，就从宿舍搬了出去，可眼下这大包小裹的，摆明了是要和琴姨夫冷战了。 “不用，我不累！”秀琴拍掉吴漾拉住她的手，去吧台下头拿了块抹布，“我就是来气，让我活动活动，发泄发泄。” 吴漾实在拦不住，只得由她。 秀琴洗净抹布，很快手脚麻利的擦起台面来，擦着擦着，就不禁蹙起眉来：“这咋都是毛……” 正在这时，“毛”主人溜溜达达地下了楼梯，悄无声息，冷不丁地也吓了秀琴一跳，“妈呀，漾漾你咋还养猫啦？！” “啊，捡的，特别听话。”吴漾说着，伸手就要抱吴一周，眼神示意它乖乖配合。 吴一周就这点最好——不论私下里和吴漾呛得多热闹，外人面前，从来都最给女主人长脸。 眼下，这猫精不仅乖乖地窝进了吴漾怀里，竟还破天荒地在她的揉搓下“呼噜”起来，软糯地朝琴姨喵了一声。 “哎哟，可爱的哟！”秀琴被哄得笑呵呵的。 “哦对了，”吴漾抱着白猫，走到咖啡机跟前，招呼道，“琴姨您来，我刚买了台咖啡机，过来看看。” “啥？”秀琴提着抹布走到在这巨大的铁疙瘩面前，有点傻眼，“这能做咖啡？是咋用的？” 吴漾放下怀里的猫，给她示范，按了几个键子，机器开始自动磨豆，一阵噪响……接着，便没了动静。 “咋不动了？”秀琴小心翼翼地问。 “在烧水上压。”吴漾话音刚落，机器就再度嗡嗡地响起来，接着就有咖啡液缓缓流出。 “这就……做好了？”琴姨端起装着意式浓缩的小杯，嗅了嗅鼻子，“闻着还挺香。” 吴漾笑道：“尝尝？” 琴姨小抿一口，立即皱起了鼻子。 “怎么样？” “不咋的，”琴姨五官纠结成一团，“苦。……真有人爱喝这个？” “是啊，还不少呢。”吴漾笑着开了一盒牛奶，又给秀琴示范了一杯拿铁。 “这个还行，没那么苦。”秀琴品了品，“还挺香的。” 分卷阅读24 秀琴手巧，学的很快，除了她那气质打扮站在咖啡机跟前不大协调外，挑不出毛病。 “开张定在哪天了？”秀琴有模有样地拉出蒸汽嘴，学着打奶泡。 “就十月十号吧，十全十美。” 秀琴大概盘算了下，觉得差不多，“那行，你回头把请柬印好了给我，我替你寄出去。” 说完，将手里的咖啡塞到吴漾手上，“那个……你尝尝我这卡什么诺的……味道咋样？” …… 茶楼有了秀琴帮忙张罗，吴漾就瞬间轻松不少，可以专心调查杨洲下落。 10 月 5 日一早，那家蛋糕店才开门，吴漾就走了进去，再次体验了一把声势浩大的欢迎阵仗。 她随便点了点东西当早饭，在摆了桌椅的休息区落座，翻来覆去地想着“10 月 5 日”的用意。 一家蛋糕店而已，来这除了订蛋糕还能干嘛呢？ 吴漾脑子忽然一闪，很快问店员要来了店铺的预定电话，发给江枫。 过了一会，营业员姑娘面前的电话就响了。 “喂您好，克莱米亚蛋糕坊，有什么可以帮您？……要修改取单时间是吗？好的您稍等……麻烦您提供下预订人姓名？” 吴漾假装不经意地朝营业员方向瞄去，见营业员听闻对方报了名字后，微蹙了眉。 “先生，您再报下手机号码吧。”营业员原本翘起的嘴角渐收，脸色微沉，“……喂？先生？喂？” 电话收线，应该是对方先给挂了。 与此同时，吴漾收到了一条来自江枫的信息：不行啊，她让我报手机号，我不知道多少号啊。 “怎么了？”另一位门口迎客的营业员觉得同事看起来不大对劲，转头问道。 “特别奇怪……一早上不就有位杨先生把蛋糕取走了吗？刚才又打了个电话，说什么要修改取单时间……” 吴漾闻言，忙将桌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飞速冲出了店铺。 “吴一周！”她走开几步，回身仰头，朝蛋糕坊的房顶喊了声，“快，开工了！” 第12章 . 吴一周始终没有回来 吴漾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飞快从房顶蹿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脚边。 “我们来晚了。那个人提前把蛋糕取走了。”吴漾绕回到店铺门口，指着路面问它，“能顺着气味找找吗？那人应该还提了个蛋糕盒子。” 吴一周凑过去嗅了嗅，不解问： “来晚了？不是九点半开门吗？” 吴漾其实差两分九点半就到了，当时还在纳闷怎么店铺已经开了，现在觉得，可能是对方特意协商提早了取单时间。 正在这时，江枫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吴漾刚一接起，就听他语气急切地开口问：“你还记得游戏里那个警察吗？就是监狱里被我打晕的那个。” 因为担心杨洲在游戏中还留下什么别的线索，吴漾之前嘱咐江枫继续推进剧情，随时向她同步。 “嗯。怎么了？”吴漾问。 “你猜的没错，他真的是我同党，但刚刚因为身份暴露，在来 29 号公馆碰头的路上被国军派人暗杀了。” 吴漾心里一沉，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枫下一句话便验证了她的猜测：“这天是……民国 32 年的 10 月 5 日。” 放下电话时，吴漾脑子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 所以……杨洲留下的“10 月 5 日”，究竟是指今天，还是游戏里的时间？ 既然营业员口中的“杨先生”已经取走了蛋糕，吴漾觉得不会是巧合，这一定是杨洲留下的线索。 那么游戏里的那个剧情就是巧合吗？还是代表了某种与杨洲下落有关的暗示？ 如果是，杨洲又如何做到在被害的仓促之下留下如此设计精准、一石二鸟的线索？ 还是说……他根本早就知道对方会对自己下手，甚至非常清楚对方的计划安排，才提前布置好一切？ 可若他既然知道，为什么既不向人求救，又不预先逃跑呢？ 这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吴漾一时捉摸不透，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那个将蛋糕取走的“杨先生”—— 如果此人就是杨洲本人，那么皆大欢喜，游戏中的剧情也只是个巧合。而如果这是个冒名的“杨洲”，那真的杨洲去向如何，也可以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然而，当她回过神来，准备撸起袖子开干时，却发现一件更叫人头疼的事——吴一周已经跑不见了。 上午十点的商业街上，往来行人渐多，可一眼望去，根本没有白猫的半点影子。 猫科嗅觉灵敏，能够循着气味追踪找人，但因为是在户外，车辆行人乃至空气流动都成了干扰因素，时间的流逝会让找到的几率直线下滑，它必须争分夺秒。 吴漾本打算和它一起行动，可大概 分卷阅读25 是因为被江枫的电话耽搁，它嫌她拖沓，便先行动身了。 在这个网络无限发达的时代，她点几下手机就能够轻易地联系上千万里外的任何一位同学旧友，却实难找到一只走街串巷的白猫。 最好的方法就只剩下原地等它。 然而，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吴一周始终没有回来。 吴漾等不下去了，她掏出包里的一根猫条，来到附近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把这原本准备给吴一周的零食打开，放在显眼处，避开几步。 根据吴漾的经验，野猫是个遍布广泛、成分复杂的大社群，它们比昆虫和鸟类稍显聪明，又同样无处不在，常常因为胆小而藏身于街头巷尾的阴暗角落，但只要你拿上食物，就总能诱出两只肚饥嘴馋的。 不一会，一只杂色野猫就循着气味跑来，小心观察着周围动静，怯生生地在猫条上舔了两口。 为免惊到对方，吴漾并没有立即走过去，她保持着原本的距离，小声问它：“看见一只白猫了吗？长毛，浅褐色的眼睛……还有点凶。” 野猫听见响动，猛地抬头，一脸惶恐，哪还顾得上吃食，倏地掉头跑开了。 “……” 果然，像吴一周那种处事不惊的，绝对算得上猫界奇葩。 吴漾叹了口气，只好静等着下一只上钩，希望这回能来个胆子大点的。 不料，片刻之后，刚才那只杂色野猫又小心翼翼地返了回来，一会看看吴漾，一会又看看地上的猫条，显然是既害怕前者，又舍不得后者。 小心观察了一阵，见吴漾没有动作，野猫便向前挪动几步，碎着步把自己蹭到猫条跟前…… 可别给我吃完跑了，吴漾心想。 得，一语成谶，人家干脆叼走了猫条，头也不回的溜了。 气得吴漾只想骂人。 没有吴一周的帮助，吴漾在野猫圈子里实在是混不开，只好在本领域发挥特长，向过路行人打听。 可又有谁会注意一只上蹿房梁，下溜墙角的猫呢？ 最后，还是一位环卫工人告诉吴漾，他确实在街对过的一家医院门口见着一只，和她描述的特征相近。 这下坏了。吴漾心想。 吴一周到现在都没回来，八成是找着了对方，一路跟进去了。医院不抵户外，医生护士、病患保安，无数双眼睛盯着，吴一周就算再机灵，也难免让人发现，甚至还要引起一阵骚乱。 吴漾迅速提快脚步，朝街对面走去，大有种要救亲猫于水火的架势。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私立医院，闹中取静，环境优雅，经过精心修剪的树植将前庭装饰的宛如个大花园。 找猫不比找人，来这的病人都有系统登记，找起来并不困难，可意外闯进来的猫就不一样了。 门诊楼、住院处、急诊中心，林林总总加起来，地方一点也不小。吴漾总不可能挨处跑一遍，逢人就问你见过一只白猫没有。 否则，吴一周没找到，自己倒可能被当做脑子有病，直接拉去就医。 正当她站在偌大的院子中央，思考着自己该从哪里入手时，忽然被人叫住了。 “吴小姐？” 吴漾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循声望去，才发现竟是上次要给自己介绍律师的那位沈先生。 “吴小姐是来探望病人？”沈向川眉眼一弯，朝吴漾友善地笑了笑。 吴漾实话实说：“不是，我的猫丢了，有人见它跑这来了。” 沈向川竟一点也不意外，反倒问她：“白色的？” 吴漾眼神一亮，“你看见了？” “刚才听住院处的护士说的，”沈向川笑道，“还说医院里怎么会有只猫，以为是误闯进来的野猫，就给赶跑了。” “它太淘气了。”吴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能告诉我是在哪层的病房吗？” 沈向川略微思考片刻，决定道：“我带你去吧，要刷探访证，否则应该进不去。” 到了住院处大楼门口，沈向川从大衣内里口袋掏出一张证件，刷开了自动门。 吴漾好奇瞥了一眼，见上面写着被探访人的姓名：沈庭。 这名字隐约叫吴漾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与沈向川同姓。是父亲？还是兄弟？ 证件上没有照片，好像还写了病区和病房号码，但一晃即过，吴漾没有看清。 她胡乱猜着，就听沈向川主动解释起来：“我哥上个月车祸，伤势平稳后就转来这边了，环境好一点，我也方便常过来看……七层。” 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按钮，没有再多说什么。 吴漾略有点尴尬，心想大概是刚才自己偷瞄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由于设了进出管制，再加上这个时间的病人多在午休，住院处里非常安静。吴漾找到沈向川提及的那名护士，对方只记得乱入的那只猫确实是白色，可其他体征并没看清，并表示此猫已经在护士长的驱 分卷阅读26 赶下，顺着楼梯间跑走了。 末了，小护士还把吴漾好好教育了一通：“宠物得自个儿看好了啊，这可是医院！哪能随随便便进呢？” 吴漾只能老老实实地赔笑赔礼，反复念叨着“不好意思”。 沈向川已经帮了大忙，吴漾不好再耗着人家，于是说：“我自己找就行了。” “没事，反正都来了。” 沈向川执意，吴漾也没再坚持。两人顺着楼梯间，先上到顶层，又往下走，直到一层，才找见了角落里的吴一周——原来是被消防门关住出不去了。 本以为，依它的性子，肯定是贼喊捉贼地斥责她怎么这么晚才来找它，可没想到，吴一周竟安安静静地蹲坐在墙角，一句话也没说，反倒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她，又转至她身后的沈向川。 吴漾着急忙慌了一路，总算找见猫崽，也没顾上它眼中异样，连忙一把捞起，安抚着摸了摸头，觉得它说不定是吓坏了。 “你的猫很可爱。”沈向川笑着说。 “太谢谢你了！”若不是沈向川帮忙，吴漾大概要好花一阵子才能找到吴一周了，于是客气道，“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沈向川眼角一弯，一口答应下来，“那吴小姐不介意……加个微信吧？” “别理他。”吴一周忽然喵了一声。 吴漾摸摸吴一周的脸，示意它乖一点，然后礼貌地和沈向川交换了微信号码。 走出住院处，与沈向川道别后，吴漾轻捏了下一言不发的吴一周，“哎，就加个微信，你干嘛不服不忿的？” “没有，管不着你。”吴一周将目光从沈向川渐远的背影上收回来，平静地说，“你自己长点心眼就行了。” 吴漾隐约觉得它话里有话。 “抱歉，人让我给跟丢了。”它忽然说。 “嗯？”吴漾一怔，很快意识到它是在指那个取走蛋糕的“杨先生”。 早上与吴漾分别后，吴一周先是循着气味追找，随后又跳上邻近的商铺屋顶，很快锁定了几条街道外那个提着克莱米亚蛋糕盒子的男人，然后便抄着小路追了过去。 “不是杨洲，”吴一周笃定地说，“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吧，身材中等偏瘦。我一路跟他到了这……” 接下来的情形，不用它说，吴漾也猜得到了——对方一定是进了电梯间，而吴一周不好再跟，只能依据对方停梯的层数，再顺着防火通道溜上去找，结果一不小心，就叫护士给发现了。 可吴漾又怎么会怪它呢？简直想给它颁发一朵聪明勇敢的小红花了。 她摸了摸吴一周此时看起来格外可爱的小脑袋，以表赞许，又说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追到医院门口就可以了，安全第一。” “可现在要怎么办？”吴一周问，“这里病房太多，挨间找起来不现实，早晚得让医院的人给轰出去。” 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以杨洲名义取走蛋糕的人并不是杨洲。日历上留下的线索和邻居男孩的证言相互印证，再加上江枫刚刚从游戏中得到的暗示——吴漾觉得，杨洲可能是真的遭遇不测了。 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吴漾腾出一只手，拿出查看，发现是江枫刚刚发来的信息：派出所不给立案，说杨洲身份信息不明，得先调查核实。 接着，又是一条：不想让警察进公司，有没有别的办法？ 杨洲起初失踪时，江枫没有第一时间报警，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不想让警察查到公司里去。 作为 IN 公司最大的关系户，江枫业务能力堪忧又经常性翘班，已经让父亲在董事会挂不住脸了。再张张罗罗地因为另一个关系户带着警察在公司里盘来问去……他倒不怕自己被开除，就怕银行卡全让老爸给冻上，那可就咸鱼难翻身了。 吴漾用手肘夹着猫，给对方回了条信息：把你手上的杨洲电话和微信都报给警察，再让他联系下房东。 “你要去哪？”吴一周见她已经调出了手机打车软件。 “找人打听下杨洲身份，我怕公安觉得案子太小没当回事，给耽误了。” 吴一周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见吴漾输入了地址进去——命轮水晶能量馆。 “？？？” 它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医院的消毒水味熏花眼了。 第13章 . 咱能少上点智商税吗？ 南平古街横贯东西，全长八百米有余，六条南北向胡同穿插其中，以旧宅古建和特色店铺为核心卖点，形成了南平市中心的一片热闹繁华的旅游景点兼商业街区。 每逢假日，拍照逛街的游客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就算深藏巷中的小店也能因为几篇推广软文成为必逛网红打卡店。 比如，这家只看名字就十分“玄学”的“命轮水晶能量馆”，尽管是开在古街侧巷，门脸低调且极不显眼，甚至还设置了“必须提前预约”、“每天接待不超过十位客人”等一系列规则 分卷阅读27 ，可依旧生意红火不断。 吴漾抱着白猫，从一条狭窄的木质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二层的店铺入口，见两个年轻女客人刚好出来，还不住地讨论着这里的某某老师声音多么磁性好听。 吴漾单手掀开红黑相间的厚重门帐，一股异域的熏香味瞬间扑面而来，呛得吴一周直接在她怀里打了个喷嚏。 这家店铺的装修以暗色为主，整体氛围沉郁而神秘。墙角的仿真壁炉燃着跳跃的假火，联排的玻璃展柜里摆着奇奇怪怪的挂饰摆件：羽毛、木雕、煤油灯、彩色石头、动物骨制品…… “这什么鬼地方？”吴一周几乎看傻眼了，“别告诉我是什么占星算命的馆子……” “欢迎光临，”柜台后面的红发姑娘见有客人来，连忙放下正在公放着热门网剧的手机，热情招呼，“请问是预约了占卜吗？” 吴一周：“……” 还真是。 “你该不会想靠这个打听杨洲下落吧？？”吴一周觉得女主人大概是脑子秀逗了，“咱能少上点智商税吗？” 吴漾没搭理它，直接走到柜台边，目光扫了下红发姑娘身后的房门，问她：“现在里头有客人吗？” “现在没有，”红发姑娘职业地回答，“但还是要有预约才行。请问您是预约了几……” “我找吴大力。”吴漾说。 姑娘一怔，“找……谁？” 吴漾：“……Vincent？Lucifer？Dali？……他现在管自己叫什么？” 姑娘更蒙了。 “算了，我自己去找吧。”吴漾说着，就绕过柜台，往后屋走去，心里暗骂这个混蛋居然几次三番拒接自己电话。 “哎——哎你不能进去！”红发姑娘连忙上前阻拦。 然而，吴漾已经推开了后屋门。而刚巧这时，一个身穿黑 T 恤的男人拉开门从里面出来—— 却在看见吴漾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退回屋里，“砰”地关上了房门。 “吴大力，你出来！”吴漾拍着门，“不出来我砸店了啊……你柜里那个白玉貔貅看着挺贵啊……” 房门忽然再度被拉开，吴漾一时反应不及，差点折进去。 好在及时止住前倒的身子，差一点没和那老赖撞个满怀。 “找我干嘛？”吴大力一脸的不耐烦，随后将目光落到吴漾抱着的白猫身上。 白猫随即别过脸，傲娇地在女主人怀里蹭了蹭。 “肯定没好事啊，”吴漾故意瞥了眼旁边那位红发姑娘，“所以……你确定要我站这说吗？” “得得得，进来吧。” 吴大力侧身让出一条道，转而问红发姑娘：“Lisa，下一个预约是几点？” 姑娘看了眼柜台桌上的登记簿，“半小时之后。” “你有十五分钟，”吴大力带上门，对吴漾说，“长话短说，说完赶紧走人。” 门里本是个大屋，后经改造被隔成了一条不宽的走道和两间房，一间是吴大力专用来接待客人的“占卜屋”，另一间没贴标识，估计不是仓库就是他临时补觉的地方。 吴大力推开“占卜屋”的门，屋里黑漆漆一片，只有桌上摆了个能发光的黄白色圆球，勉强照明。他回手开了灯，还没等招呼，就见吴漾毫不客气地走进来，坐在了占卜圆桌前的软垫子上。 吴大力：“……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点啥？” “上辈子的就先算了吧，”吴漾放下白猫，顺手捋了两下，抬头问他，“这辈子欠我的八千块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啊？……我看你这生意也挺好的啊。” 吴大力假装清了清嗓子，绝口不提还钱的事，“……先说你找我干嘛吧。” “帮我查个人。”吴漾知道他有“渠道”，于是也不转弯抹角了，“叫‘杨洲’、有微信号、手机四位尾号和一张一寸照片。我要查他身份证号码和家庭关系，有近期活动记录的话就最好了。” 吴大力忽然改了主意：“那个……八千块钱能分期付吗？” 吴大力曾和吴漾住过一个大院，也念过小学同班，因为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又是同姓，总被人误以为是兄妹。后来，吴大力上初中后举家迁走，两人联系便没那么频繁了。 吴大力高中毕业，没念大学，前些年据说是一边炒股一边旅游，门口柜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是他从世界各地人肉带回来的。 不过，近两年股市行情不好，据说亏了不少，于是游也不旅了，那些压箱底的存货也被他包上一层“转运辟邪”的外衣，拿出来给占卜生意溜缝儿，十个客人里，总能卖出去两三件，利润颇丰。 但吴大力手里始终存不住钱。 吴漾刚上大学的时候，吴大力还特意去看过她一次，说是祝贺下高材生开启人生新旅程，其实主要是借钱。 那时吴漾偶偶做做兼职，手里也没什么大钱。吴大力知道多了借不着，就隔三差五借个一两百，倒是也还，只是 分卷阅读28 还的没有借的多，他那所谓的“分期”也是不定期分期，全看心情。 “不能，”吴漾斩钉截铁，“要么全款加利息一共一万零两百二十六块三毛一，马上就还，要么帮我查到这个人，利息就给你免了。” “唉，不是我唬你，网安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2017 年 06 月 01 日起实施。明确了“个人信息”的含义，并提出了对个人信息保护的多项要求。出来以后，‘上头’管得紧着呢，真不好查。”吴大力一脸为难，“而且你这原始信息也太少了……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个叫‘杨洲’的吗？” 吴漾当然知道不好查，但若不是因为顾及杨洲安危，她又怎么会为了赶进度来找他帮忙呢？ 她想了想，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沓塔罗牌，漫不经意道：“那‘上头’管不管你这拿着私查信息出来坑蒙拐骗的啊？” “你别、别乱说啊。”吴大力一时慌乱，目光躲闪。 吴漾却不依不饶，“那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要是没去查过那些预约客人的个人信息，你是怎么一算一个准儿的啊？” 说完，还随手扫了下占卜桌上贴着的二维码，加了店铺微信，点开朋友圈翻了翻，随后幽幽补了句：“嗯？黑 K 老师？” 当场被这鬼丫头片子戳穿，吴大力简直欲哭无泪，“我的大小姐，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呐！咱俩好歹算是本家，还住了八年邻居，坐过两年同桌，处了半年对象……你能不能别这么绝啊？” “咱有一码说一码，要么还钱，要么帮忙，扯关系就没意思了。”吴漾也没指望他一下子能拿出一万多块钱来，其实就是想让他帮忙。 正在这时，吴大力手机还要巧不巧地响了声电子音提醒：“支付宝到账，800 元。” 吴大力惊得一哆嗦，赶紧伸进裤兜里捂住手机，可还是晚了一步，最后只能暗骂一句，然后默默调了静音，希望别再报出点别的来。 眼看着十五分钟已过，吴漾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再这么耗下去，吴大力这下一拨客人都没得接了，于是只好妥协，“行吧，我试试。” “尽快啊，人命关天。”吴漾满意地笑了笑，抱着吴一周站起身，随手从口袋里递出张红色请柬给他。 “你要结婚了？！”吴大力一脸惊诧，“谁这么倒霉？” “‘天地一指阁’本月十日开张大吉，欢迎黑 K 老师莅临指导。” 吴大力替他那倒霉的“男同胞”轻舒了口气，抽过请柬，展开扫了一眼，“怪不得要查人，原来是准备接手了啊……可你那头都按小时收费，我这才给免个利息……这就不厚道了吧，吴老板？” 吴漾没诚意地扯了下嘴角，“善意”提醒他：“快年底了，警察叔叔严打诈骗，好像还查得挺严……” 吴大力：“……” “走了啊，祝黑 K 老师生意兴隆！” …… 离开“命轮水晶能量馆”，吴漾抱着白猫，徒步往隔着几条街的茶楼走。 “为什么留钱给他？”吴一周忽然问道。 它分明看见吴漾离开前，将一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悄悄留在了吴大力的占卜桌上，是她来店里找他前，特意去提款机取的。 “他爸十多年前出警殉职了，妈妈身体也不太好，这两年一直要靠透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吴漾平静地说，“而且找人家办事嘛，留点应该的。” “那你干嘛不直接拿钱跟他谈？” 吴漾哼了一声，“吴大力这人啊，吃硬不吃软，蹬鼻子就上脸。我要上来就把钱拍桌上，他还得再跟我装会儿大爷。” 她可不想花钱还讨个不自在。 吴一周沉默片刻，又问：“……你对前男友都这么好吗？” “前男友？”吴漾一脸纳闷，“你听谁说的？” “他刚才自己说……” 吴一周话没说完，吴漾已经心不在焉地摸出手机，看了眼刚刚收到的消息。 “江枫说后天下午两点，约了民警和房东到杨洲的出租屋调查情况。”她给江枫回了个“OK”的手势，才继续问它，“……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了。”吴一周耳朵一垂，将声音掩在外头，干脆闭眼不理她了。 第14章 . 这屋子不太对 两日后。 经历了上次吴一周跑丢的事，吴漾可算长了记性，赶紧上网买了个迷你定位追踪器，装到一个红色的小塑料球里，强行挂在了刚要出门的猫脖子上。 吴一周正打算去院里晒晒太阳，忽遭“紧箍咒”套牢，挣扎半天无果，只能怨声载道：“你这严重侵害了我的隐私权！” “你少唬我，”吴漾将小球给它扣好，“姐姐我好歹也懂点法，你啊，就没这项权利。” 说完，还抻了下挂绳，确认牢牢绑紧了，这才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行了，玩去吧，别回来太晚……也别和阿花厮混。” 分卷阅读29 长期莫名其妙地活在绯闻女友阿花的阴影里，吴一周觉得自己快要抑郁了，于是激愤地朝女主人呲牙哈了一回，却见吴漾一脸笑嘻嘻地：“要不就等忙过这阵子，带你去绝个育，往后撒开欢的厮混……” 吴一周闻言，原地定了三秒，随后一溜烟地掉头跑了。 最毒不过妇人心。 …… 下午两点，吴漾带着白猫找到杨洲的出租屋时，江枫、民警和房东三人刚刚从房间里出来，房东正将文件袋里抽出来的几张纸转交给民警同志。 走近后，吴漾看清那是份租房协议，协议附件里有杨洲的身份证复印件。 民警姓陈，年纪四十左右，貌相沉稳老练。他很快调出手机里的内务系统，核实杨洲的身份证信息。 然而，才把十八位的号码输进去，陈警官就皱了眉，“这身份证号不对。” 房东一听，登时慌了神色的，大概是担心自己把房子租给了什么不法分子，“不、不可能啊！” 民警反问：“你这合同备过案吗？” 房东傻了，“这个……不是必须备案吧？” 民警睨他一眼，“那这身份证就是没验过。你怎么知道不是假的？” “这……”房东一时语塞。 可房子不是杨洲在数月前为了到 IN 工作才就近租的吗？那时候的杨洲为什么要用一张假身份证登记呢？吴漾一时也想不通。 只见江枫叹了口气，一脸沮丧，问陈警官：“那这案子还能立吗？” 民警言辞中肯道：“人失踪了，我们当然得重视，否则也不会过来核实情况。但要立案，起码得确定失踪者的身份。说白了，我们得知道丢的是谁。” 江枫一听就是没戏，有点急了，“还要怎么确认？他有名字，有住址，有工作单位，而且他一直就住这，房东也能作证！” 房东却很快摆明态度，指着那张假身份证复印件说：“签合同的是这个人，警察同志，可您也说了，这证是真是假，我光凭肉眼也验不出来。至于这人住没住我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常在南平，也没查过房……” 江枫忍不了了，指着睁眼说瞎话的房东质问：“你不就住对面小区吗！” “哎，小伙子别激动，”民警拍了拍江枫肩膀，“有话好好说。” 房东赶忙躲到民警后头，小声嘀咕：“……那、那也没查过房。” “问问邻居吧。”吴漾上来解围。 她将那名邻居男孩当日所述的情况告诉民警，替江枫解释：“他其实只是担心杨洲的安全。” “隔壁那孩子多大？”民警问。 “十四五岁吧，初中生。”吴漾答道。 民警沉吟片刻，决定敲开邻居男孩的房门，问问具体情况。 看见这次敲门来的真是“警察”，男孩倒没上次拘谨了。和那日吴漾得到的信息相近，男孩坚称自己在 9 月 18 日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拖着另外一个，从杨洲的出租房离开。 但至于哪个才是杨洲，男孩就不敢确定了。 老旧小区，没有监控设备，男孩口述的情况无法核实。就算要调取小区外头的摄像头，民警也得先拿到初步证据，再去申请授权。 然而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个叫做杨洲的被人挟持或是遭遇不测。 “这样吧，”民警整理了下案件信息，对江枫说，“情况我了解了，我回去跟上头汇报一下，有消息会通知你。” “估计够呛了，”江枫目送走民警和房东，叹了口气，问吴漾，“现在怎么办？” 因为吴大力那边结果未定，吴漾没有先知会江枫，免得他失望更大。 仔细想了想，她建议道：“屋里不是还留了个硬盘吗？拿去找人破解看看吧？” “行吧。”江枫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应了，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我去拿吧，你在门口等我就行。” 承租下这里后，江枫没有再独自来过，房间里的摆设还和吴漾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她站在玄关处等着，直到一旁安静许久的吴一周忽然喵了一声：“这屋子不太对。” 吴漾连忙把吴一周从袋子里拎出来，放到地上，问它，“哪里不对？” 吴一周开始四处走动，嗅起鼻子来，片刻后说：“味道不对，有新气味，很新。” 特意强调了下“很新”，言下之意：有人来过，不久前才离开。 吴漾心头一紧，“你确定？” 这时，卧室里的江枫忽然大呼一声：“糟了，硬盘不见了！” 吴漾闻言，赶紧冲进卧室，帮忙仔细地找。 果然不见了。 “还丢了别的东西吗？”吴漾已经调出手机里当日拍下的照片，对比着房间里的置物，开始挨处排查。 但两人一猫搜寻了一圈，发现缺少的就只有那块硬盘。而门锁却完好无损，她推测，对方应该是拿钥匙开门进来的。 分卷阅读30 鉴于吴一周觉得对方并没离开多久，吴漾又问江枫：“你今天刚来这的时候是几点？路上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江枫仔细回忆。 半晌后，他说：“下午一点半吧，我刚进小区恰好给房东打过一次电话，所以记得时间。如果非要说‘可疑’，我在小区门口碰见个穿勇士队纪念衫的男生，那件白色卫衣，杨洲有件一模一样的，我就多看了一眼。其他的……就没有了。” “样子看清了吗？”吴漾问。 “没有，带了个口罩，明星同款那种，黑色的。但肯定不是杨洲，身形都不一样，比他矮，挺瘦的，衣服撑不起来，没杨洲穿着好看。” 吴漾和吴一周对视一眼，几乎可以确定：拿走硬盘的应该就是那个冒着“杨先生”名义取走蛋糕的男生。 他又有这里的钥匙，更说明其极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同居人，而硬盘里，也一定存着关于二人身份，或者是杨洲下落的秘密。 吴漾觉得，他们此前的推测可能都错了。 起初，她认为是杨洲骗了江枫五万块钱，继而消失不见。 后来，这个猜测被吴一周推翻，因为它觉得，如果只是为了骗钱，杨洲完全没必要到江枫的公司工作，也不会被小江总的五万块打发了事。 因此，大家都认为，杨洲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急需用钱的麻烦事，又不好向江枫解释，这才借了钱，却在将要离开时，被那个神秘的同居人挟制。 但这无法解释两个疑点： 第一，为什么杨洲能够在日历上留下如此精准的线索？他不仅预计到那个同居人会拿着他的会员卡预定 10 月 5 日的蛋糕，甚至还通过游戏中的剧情影射了自己失踪的原因。 第二，为什么杨洲从一开始，就用了一张假的身份证，故意隐瞒真实身份？ 现在仔细想想，或许，杨洲最开始的出现就是计划好的。他隐瞒身份信息、接近江枫、进入 IN，起初的计划可能远不止五万块钱，可能是个更大的计划，比如，绑架勒索，或是从 IN 得到更大的利益。 但后来，随着和江枫的相处，杨洲渐渐良心发现，心生悔意。他决定离开 IN，离开江枫。 他用预定的外送早餐和一份生日礼物表达对江枫的感谢和歉疚，却不料行动当日，在这间出租屋里与当初合谋犯案的伙伴发生了冲突。 出于对伙伴的充分了解，杨洲能够及时留下行踪线索，而没有了杨洲的支持，那名根本就与江枫素不相识的同伙也没办法继续原计划，只能临时起意用杨洲的身份“借”了点钱，逃之夭夭。 所以，9 月 18 日上午，通过微信向江枫借走五万块钱的可能根本不是杨洲，而是已经挟制了杨洲的那个神秘同居人。 这时，吴一周冲她喵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先找到这个人要紧，放我出去看看。” “我下楼到附近看看，”吴漾在它的建议下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告诉江枫，“如果派出所还不给立案，就换个案由，拿着你给杨洲的转账记录去找那个陈警官，说你被骗走五万块钱，让他追踪一下对方账户。” 打开大门，吴一周很快跑下楼梯，吴漾根本追不上。 “我得趁味道散尽前动作快点，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吴一周说完，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幸好她早有准备。 吴漾掏出手机，很快定位到了吴一周。 “跑的真快啊……”吴漾看着屏幕上飞快移动的小圆点，不禁感叹，“这百米速得多少啊？” 第15章 . 这是要走“霸总”路线啊 吴漾跟着吴一周的定位追过去，看见手机屏幕上，代表它的绿色圆点在小区南门外的一处，速度渐渐放缓。 小区南门外是一条美食街，通常晚上六点才开始正式营业。这个时间，街上还十分萧条，几辆私家车压着人行道，停得横七竖八，街边的不少店铺仍锁着门，路对面的一家烧烤店门口，两个阿姨正把满满一洗衣盆的生肉串成肉串。 偶尔地，一辆外卖电动车飞驰而过，留下一股炸鸡的余香，却很快和垃圾桶里的残羹冷炙气味混在一起，变得有些难以描述。 吴漾小心绕过地上一滩汤渍，尽可能地屏掉垃圾桶里传来的阵阵馊气，心想，派吴一周来这执行任务，今天回去肯定要被它骂惨了，非得领去宠物店来个洗剪吹全套才行。 由于吴一周正在沿着对方气味寻找下落，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吴漾并没有直接喊它名字，只是跟着手机提示自己找。 屏幕上，那颗绿色圆点还在附近缓慢移动……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尖利的急刹车！ 接着，就是一声撞击的闷响，伴着接连而起的汽车警报—— 反反复复，尖锐刺耳。 有男人破口大骂：“哪他妈来的死猫？！” 吴漾一惊，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还没等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迈了出去。 分卷阅读31 因为被乱停的私家车挡住视线，吴漾看不到事故现场的状况，只能朝着汽车警报的方向跑，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耳边反复回响的都是男人那句怒骂。 这条街的路面不宽，单向只有一条车道。事故现场，一辆三轮摩托横在逆行道，车头撞进另一辆停在路边的私家车上，顶出一个凹口。 三轮摩托已经熄火，司机正骂骂咧咧地往路中间拉车。 一眼望去，四下并无吴一周的身影。 吴漾心里一颗石头落地，顿时舒了口气。刚准备拿起手机继续寻找吴一周，就见司机神色慌张又别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二话没说，直接跳上三轮车，拧开钥匙就跑！ 敢情是把她当成私家车车主了…… 然而，当吴漾打开追踪软件，却发现那颗绿色圆点已经和她的位置重合了……她心叫不好，退开几步，果然在地上找到了那颗装着追踪器的小球。 那吴一周去哪了？ 吴漾心急地大喊一声：“吴一周！” 经过的路人朝她这看了几眼，却没有吴一周的回应。 她拿着它慌乱中掉落的追踪器，确定刚才被三轮师傅咒骂的一定是吴一周。 也不知道它被撞着没有。 吴漾只好在附近一边叫它的名字一边找。巷子里，房顶上，马路边，车底下…… 啊，找到了—— 这个小东西此时正蜷缩在事故现场附近的一辆车底下，一声不吭，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茫然无措。 吴漾偏头蹲着，一米七二的个子，几乎整个人快要俯在地上。 她朝车底伸了伸手，轻轻叫它的名字。 吴一周听见声音，定定看了她一会，这才回过神，缓缓从车子底下爬出来，雪白的皮毛上挂着灰，显得有点狼狈。 但不出片刻，它就恢复了以往的淡定冷静，解释起刚才的情况：“他突然拐进来，还是逆行，你不要赔钱给他。” 不愧是律师养出来的猫，维权意识还挺强。吴漾想着，忍不住笑了，“不会，他已经走了。” 她拂去它身上的灰，想抱它起来，却隐约感到了它的抗拒。 吴漾立即放开手，心里又揪起来，小心问它：“你被撞着了吗？” “没有，身上太脏了。”吴一周说着，看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换了个话题，“那个偷走硬盘的人应该是搭车走了，气味到那就不见了。” 说完，就兀自朝站台走过去。 吴漾跟在后头，总是觉得吴一周腿脚不太利索…… “吴一周。”她叫住它。 它回过头，疑惑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扭着脚了？” “好像是有点，不过没关系，不是很严重。” 下一秒，就直接被吴漾捞了起来。 吴一周试图挣扎反抗。“哎，你……” “别动。闭嘴。”吴漾一脸严肃，其实快心疼死了。 吴一周不动了，只是抬眼看了看她，小声咕哝了句：“这是要走‘霸总’路线啊……” 公交车站一共有三条线路，往下临近几站都差不多，但再走远些，就分道扬镳了。 吴漾一时不好判断对方是在哪站下车，只好先拍下车站站牌，准备回去再仔细研究。 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带吴一周去医院看看。 到了宠物医院，医生看着刚拍出来的 X 光片，对吴漾说：“骨头没伤着，最近注意少活动，修养几天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 吴漾松了口气，抱过吴一周，“正好，天气冷了，最近你也别出来了。……要洗澡吗？” “不回家洗吗？” 虽然医生说猫咪三个月才需要洗一次澡，但吴一周在户外待惯了，有事没事就往外跑，于是隔三差五地就嚷嚷着要洗澡。吴漾通常就拿热毛巾擦擦爪子了事，实在耐不住磨了给洗过一次，但洗澡十分钟，吹干半小时，实在是太费劲了。 吴漾犯懒，于是道：“来都来了，就在这洗吧，不用给我省钱……而且，那护工小妹挺专业的。” “但……”话没说完，吴一周却改了口，“算了，就在这洗吧。” 说完，它就自己从她怀里跳出来，溜溜达达地去美容室排队了。 四十分钟后，毛发松软的吴一周被抱送回来。 吴漾捧着吸了吸，“嗯，真香。” 吴一周避闪不及，只得露出一脸嫌弃。 “哦，对了。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吴漾抱着它，半笑不笑地，明知故问。 吴一周一脸淡定，“我不记得了。” “切，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吴漾哼了一声，把猫装进帆布袋里，“怂！” “……” 她将帆布袋挎在肩上，开锁骑车，“承认我洗澡技术优秀很难吗？” 吴一周无奈，“……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你不喜 分卷阅读32 欢吗？” 吴一周微顿，“……什么？” “和那护工小妹比起来，你不是更喜欢我给你洗吗？” 吴一周沉默。 “问你呢？”吴漾手肘轻轻夹了它一下。 “……嗯。” 吴漾得寸进尺，继续装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吴一周喝道：“我要跳车了！” “别别别，我错了，”吴漾一个没扶稳，晃了下车把，赶紧减速，又将帆布袋往上提了提，用手臂夹住袋口，“我今天都差点被你给吓死了。” 吴一周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才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吴漾本以为它是指自己没看见三轮师傅逆行的事，却听它说：“当时——我是说那车子开过来的时候，忽然想起一点以前的事。脑子有点乱，也没听见你叫我。” 以前的事…… 是被那个“前主人”遗弃以前吗？还是被自己收养以前？ 吴一周没有多说，可这个模糊的解释却让吴漾对它从前的经历愈发好奇。 还有那个时常被它提起的“前主人”，以及……为什么总觉得它好像早就认识沈向川呢？ 回到茶楼时，已近傍晚。 吴漾暗自揣度了一路，刚回到卧室，就鬼使神差地再度打开了司法局系统的网站，在律师查询页面输入了两个字：沈庭。 果然，她没有记错。那日在第一次遇见沈向川的咖啡馆里，她百无聊赖之下筛出两个状貌吴一周前主人的律师信息，其中那个嘴角挂笑、却眼神平淡得近乎冷漠的男人，就叫沈庭。 同姓，兄弟，沈向川曾说和这家律所的律师很熟，病房，被遗弃的白猫……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而就在吴漾准备向它确认时，却发现躺卧在墙角的吴一周已经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很久了。 吴漾：“……”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名调查员，你还挺称职的。” 吴漾听话知音，知道它这是没想隐瞒，于是指着屏幕追问：“这个‘沈庭’是你之前提过的‘前主人’吗？” 而根据沈向川的说法，沈庭前阵子意外车祸，至今昏迷不醒，吴一周应该也是因为无人照料，才偷溜出来，或是被沈庭家人遗弃的吧？ 短暂的沉默后，吴一周缓缓开口：“不是，那个其实……是我。” 吴漾完全没听明白，“嗯？” 由于腿脚不便，吴一周没有像往常一样跳到她身边来。它安静地卧在软垫子上，浅褐色的瞳仁映着卧室的灯光，像是两颗遥悬在深沉暮色里的星子。 “好吧，这样说是有点奇怪，你也可以理解为……原来的我。” 吴漾一脸错愕，“那‘前主人’……” “没有什么前主人，”吴一周打断了她，“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随口说的……至于为什么现在会被困在这只猫的身体里，我比你还想知道原因。” “……” 吴一周舔了舔手掌，状不经意地问她：“如果我这么解释给你，你相信吗？” 第16章 . 我叫沈庭，男，人类 “它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可能是新来的。” “现在新来的都不用报备吗？” “报备？跟谁报备？你吗？” “也可以啊。毕竟咱们这店铺集中，人流量大，起码吃喝不愁。” “那也是吃人家剩下的，还报备呢，你想得真美。” …… 聒噪的猫叫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简直没完没了，吵得我后脑又疼又胀，恨不得一巴掌挥过去，把那些不知哪来的野猫崽子扇飞。 可现在别说挥巴掌了，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整个人沉浸在一片漆黑里，似乎除了脑子，哪都动不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不过，鉴于那些吵人的猫叫声实在太有存在感，我觉得自己就算死，也不可能死到喵星去，所以我猜测，自己大概还活着。 可我这是在哪呢？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但于事无补，我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我渐渐获得了一些嗅觉。 我庆幸自己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大概很快就可以完全醒过来了，可是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恨不得自己当场再昏死过去——因为那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地沟油的荤腻混着食物腐败的馊臭，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仇家把脑袋摁进了垃圾桶里。 “不过，它怎么动也不动一下？该不会是死了吧？” “傻吧你，那肚子一鼓一鼓的，明显还喘着气儿呢！” “那它怎么还不醒？这天都快黑了，连奶茶店的阿花都醒了。” “你是在嘲笑阿花懒吗？小心被它听去，那你可就完蛋了。” …… 分卷阅读33 因为目不视物，我的听觉似乎被放大了千倍万倍，那些叽哩喳啦的喵呜声吵得我脑子快要炸了。实在忍无可忍，我终于暴怒出声：“都他妈别吵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而我也跟着愣了一下——因为我分明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猫叫。 “它怎么这么凶？” “嘘，它不是让你别吵吗？” “它说的是‘都’！可不只是说我，肯定也包括你！” ……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别指望它们能安静下来了。于是，我尽可能地将注意力放在别处，去感受周围的温度和光线。 又过了一会，我觉得眼前似乎没有那么黑了，一片不太显眼的暖黄色融进来，慢慢照出这个世界的一些轮廓。 青石板路，往来不歇的脚步，皮鞋、高跟鞋、篮球鞋、帆布鞋……等等，那是什么？ 我似乎看见几条棕黑白相间的毛腿在向我缓缓靠近…… 我第一直觉那应该是什么野兽，因为粗略估计，那腿已经快赶上我手臂粗了。 “它醒了，它醒了！” 叫声大概来自毛腿的主人，接着，它又凑近我，嗅了嗅鼻子。 我正侧卧着，稍偏开头，刚好可以看见它的下巴——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只猫。 我确定那是猫，因为它叫得像只猫，且长相上，也不似我认识的任何其他动物——虽然它看起来比普通的猫不知大上多少倍。 而当我不经意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体时，我完全呆住了。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因为我看见的，分明就是毛手毛脚的另一只猫。 我微微动了下手臂，在发觉它们已经能听使唤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因为四肢还有些软乏无力，我没有马上站起来，只是趴正了一些，以便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 西向的霞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一只三色花猫正站在我面前，好奇而疑惑地望着我。在它身后不远处，另一只狸花猫还在观望。 放眼看去，几家眼熟的店铺和这极具特色的青石板路告诉我，这里是每逢假日就人满为患的南平古街——一个我只有带着外地朋友逛南平时才会光顾的地方。 我很快意识到，刚才见到的那几条粗壮毛腿，不过是相对比较之下的错觉罢了。毕竟，现在的我也有着一样的身材体型，而路过的行人，早被放大了数倍。 “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面前的“三花”问我，“你叫什么？” 我听见的分明是“喵呜喵呜”的猫叫，可那叫声钻进脑子，就莫名有了含义。 我叫什么？ 我叫沈庭，男，人类，是一名高级诉讼律师。按道理，我应该刚从法院出来，准备去和一个客户吃饭。如果谈的不错，能够签下这单生意，那么明年，我就可以晋升为我们律所的一名合伙人了。 但突然变成猫这件事，根本就全无道理可言。 我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自己究竟是怎么从一个人变成猫的。 然而，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也可以清晰地说出下一周的工作安排，甚至能够隐约感知到这只猫原本的一些记忆片段，却怎么也想不起在这莫名其妙且狗血无比的变化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子有点乱。我没有回答它，而是在能够站起身后，马上离开了现场，将两只喋喋不休的野猫和一个不停散着臭味的垃圾桶甩在了身后。 “它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可能是个哑巴，隔街卤肉店养的二黑就是个哑巴，听说是被人虐待掏了舌头，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让卤肉店的老阿姨给收养了。” “太可怜了，幸好我不是哑巴。哑巴都不能说话吗？” “废话，哑巴怎么说话？” “可它刚才不是让你别吵吗？” “我都说过了，它说的是‘都’！也包括你！” …… 有些东西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比如当我变成一只猫后，就能轻而易举地蹿上屋顶，在一片古旧的四合院和老平房之中，获得极佳的视野。 坦白讲，我现在其实有点慌。 虽然以前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我常会跟同事吐槽说“老子不干了，做人太难了”，可那不过是随口说说，我一点也不想变成一只猫。 特别还是这种流浪街头，温饱难继的野猫。 我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痛感明显，觉得这应该不是做梦。可我究竟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变成一只猫？又该怎么样让一切恢复正常？ 我完全没有头绪，一时间心烦意乱，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然后，就被自己这个无比娴熟的动作震惊了！ 沈庭你在干嘛？ 你是不是疯了？！ 我觉得，我大概是真的疯了——因为下一秒，当我听见脚下奶茶店的主人给他 分卷阅读34 家橘猫倒上猫粮的时候，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 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彻底接受自己变成一只野猫这件事。 第一天的时候，我还妄想着自己一觉醒来，就能恢复如初——我，作为一个人，正躺在自家两米宽的床上，将要经历南平令人头疼的早高峰，还要在冷气十足的写字楼里和客户开会、写着最新的答辩状、处理着永远办不完的案子。 可当我真的睁开眼，除了肚子更饿以外，什么都没有变化——我依然是那只猫，依然摆脱不了三分钟洗一次脸、五分钟梳一次毛的“本能”，也根本无法忽略临街飘来的诱人肉香。 再三思量后，我决定暂且放下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我不得不优先解决眼下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太饿了，而这只猫的记忆并没有告诉我，我该去哪找些吃的。 根据我敏锐的观察，古街上的野猫大概会通过三种方法觅食：第一，在垃圾桶里翻找游客丢掉的残羹冷炙；第二，在小饭馆附近蹲点，等待店老板的一点施舍；第三，如果对自己的颜值颇有自信，还可以冲着过路的年轻女孩打滚卖萌。 而我，则毅然决然地开辟了第四条路——和散养的家猫搞好关系，比如，那只常年躺在奶茶店门口晒太阳的大橘。 我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担心自己因为吃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毒嗝屁。我之前从没有养过猫，但至少还有点常识，知道许多东西不能乱吃，而那些饭馆老板和游客才不管那些，全然觉得自己送出来的都是好意。 古街上的野猫其实都有点害怕大橘，我猜，主要是因为它那 18 斤的悍然体型。 但我对大橘的印象还算不错，觉得它其实是只温柔善良的家猫，虽然真的能吃，但也乐于分享。我就经常分享它碗里的猫粮，然后把古街外面的故事讲给它听，作为交换。 当然，我也不甘心做一辈子的野猫，在这混吃等死。填饱肚子以后，我还是得去寻找变回人类的方法。 但因为受到语言和行动能力的限制，我除了向那群只会碎碎念的野猫打听外，别无他法，直到有一天，大橘跟我提到了不久前搬来对面那家茶楼里的姑娘。 姑娘没什么可稀奇的，我原来工作的写字楼里也有很多姑娘，漂亮的、温柔的、高冷的、飒气的……不一而足。但大橘的下一句话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能听得懂猫叫。” 我看向那座挂着“暂未营业”标牌的茶楼，觉得我“恢复真身”这事，可能有眉目了。 往后的一段日子，我经常盘算着该如何接近她，才能让她相信我，且愿意帮我。但人算猫算不如天算——我们第一次正式碰面，是个意外。 那天夜里，如注的大雨冲刷着屋顶和街道，大橘被主人接进屋里，而我则成了一只落汤猫。 由于颜值打了折扣，为免第一印象不佳，我决定另择时机再套近乎，却没想到，她居然主动邀请了我。 她其实长的挺好看，就是头发剃太短了，有点男孩子气。她好心给我弄了点吃的，却没藏住眼珠子里转出来的鬼心眼儿——我知道，她这是也打上我的主意了。 于是，我将计就计，好不吝于展示自己“不同常猫”的聪明才智，终于成功地给自己捡了个女主人，从此过上温饱无忧的家猫生活。 至于究竟该什么时候开口和她说起我身份的事，我一直有点犹豫。毕竟这件事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她。 我决定找个机会，先试探看看，以免直接被她当成个疯子。 第17章 . 杨洲账户昨天有一笔提款 吴漾从来没想过，这只捡来的猫崽忽然有一天会指着一张照片说：其实我原来不是猫，是个人，还是个男的，喏，照片上那个就是我。 不止如此，它竟还一脸淡定地舔着自己的毛爪子问她——你是信，还是不信呐？ “懵逼”已经不足以形容吴漾此刻的心境了。她先是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又看了看墙角猫相十足的吴一周…… 反复几次后，终于爆发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声，“哈哈哈哈……你少唬我了……鬼才信你！” 似乎早对这个回答有所预料，吴一周头也没抬一下，继续舔着它的肉垫，又揉了揉眼睛。 “那就算了。”它说着，动了动身子，大概是准备睡了，“你就当……嗯……那是我‘前主人’吧。” 说完，就闭上眼，彻底不理她了。 吴漾：“……” 这就……完了？ 若是吴一周再跟她好生辩驳几句，吴漾倒还觉得正常。但它现在这个全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她觉得，它一点也不像在跟她开玩笑。 可是，好端端一人，说不清道不明地就变成了一只猫，这叫她怎么信呢？ 和一般的猫科相比，吴一周智商卓群是真的，但大变活猫这事，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吴漾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分卷阅读35 做了半天的思想建设，最后，她还是关掉了沈庭的照片，收心回到杨洲的案子上来。 吴漾拿出手机，根据今天拍到的三条公交线路，上网搜索了相应的班次安排。 排除一条线是夜车，另外两条都是十分钟左右一班。根据江枫回忆中和那个男生遇见的时间是 13:30 左右，吴漾很快锁定了三趟车。 看来，明天得去趟公交公司了。 关了电脑，吴漾准备去洗澡，可刚一起身，就逮着假寐的吴一周偷摸儿地掀起一半眼皮，像是半睡不醒，又像是偷偷看她。 因为脚伤，它只好侧躺着，让那只扭到的后腿能够充分伸展开。而这随性的睡姿加上那副半眯的眼睛，莫名地就让一身雪白的吴一周蒙上几分极不好惹的“大爷”的架势。 吴漾盯着看了一会，就不禁笑起来。 这完完全全就是只猫嘛，哪有半点人相呢？ “你笑什么？”吴一周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不装了。 “没什么，”吴漾勉强绷住笑意，走到它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它伸出来的前爪，“喝水吗？我去给你拿。” “不了。”吴一周收回爪子，准备换个方向躺，动作有点勉强。 吴漾直接抱起它，帮忙翻了个身。 吴一周十分挫败：“……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吴漾挠了挠猫下巴，笑道：“好歹是工伤，老老实实当几天废物，让良心发现的女主人伺候一下，不好吗？ “……” 听起来……也挺好的。 翌日上午，吴漾带着秀琴尚未寄出去的一张请柬，来到公交公司，找到了爷爷的一位老朋友。 “齐叔叔。”吴漾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笑道，“好久不见。” 齐振海五十来岁，在公交总站管事，以前也帮过爷爷不少忙。他坐在办公桌后，看见吴漾，招手示意她进去，“哎哟，漾漾都长这么大了，快进来。” 吴漾将提来的一盒茶叶放到齐振海桌上，“茶楼私藏，给您尝尝。” “嗨，这么熟了，客气什么。”齐振海笑问，“茶楼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啊？” “这个月十号，”吴漾拿出请柬，递了上去，“齐叔叔有空就来捧个场吧。” “十号……”齐振海接过请柬，又翻了翻桌上的台历，“那不就后天嘛！” “对，白天正常营业，晚上七点闭门宴，请了爷爷的一些老朋友。” 因为提前已在电话里说明来意，寒暄几句过后，齐振海就把事先准备的那三趟公交录像调了出来，而后站起身，将电脑和鼠标交给吴漾，“老规矩啊，只能看，不能拍照，也不能带走。” “知道了。”吴漾应道，“谢谢齐叔叔。” 她点开第一个视频，录像很长，没有特别剪辑过。 吴漾拖动着进度条，找到 13:30 左右的位置。这个时间段，乘客不算太多，一直到 14:00 左右，那个白衣男生都没有出现过。 她只好打开第二个视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是自己推测错了。 终于，吴漾在第三个视频那班 331 线路上，找到了江枫口中描述的男生。 白色卫衣，黑色口罩，只露出眉眼，13:35 分从西华北里上车——也就是杨洲租住小区南门的那个车站，13:52 分在中心公园站下车。而整一路上，该名男生的左手始终放在裤子口袋里。 吴漾舒了口气，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仅仅查到了此人的下车地点，还远远不够。他下车后去了哪？为什么在中心公园站下车？又怎样才能根据这些线索找到他？ 如果是亲自去中心公园车站考察，她大概需要吴一周的帮忙。但鉴于那家伙目前腿脚不便，吴漾还是决定先想想是否有其他办法。 与齐振海道谢告别后，她走出公交公司。刚过了地铁安检，就接到江枫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灌着风声，江枫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似乎正在那头步履飞快地走着。 “陈警官说，查到杨洲账户昨天有一笔提款，通过一个 ATM 提走的！我现在去一趟派出所。” 半小时后，陈警官办公室里，吴漾赶到时，江枫已经到了。 见吴漾过来，江枫将陈警官调查的详细结果告诉给她：“昨天 14：20，从科技广场附近的一个 ATM 提走五万块钱。正在问银行调监控，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杨洲本人。” “监控录像之后能给我们看看吗？”吴漾问民警。 “在外头坐着等会吧，”陈警官说，“应该一会就能拿到。省得你们再跑一趟。” 大概过了四十来分钟，陈警官拿到了录像。 “不是杨洲。”看到提款机监控画面，江枫的失望溢于言表。 但对吴漾来说，这却并不是个十足的坏消息——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穿着白色帽衫、疑似拿走硬盘的男生。 分卷阅读36 这么说来，他是先去杨洲住处拿走硬盘，随后搭上公交，下车后，才去 ATM 取了钱。 “等一下，”吴漾叫住操作视频的陈警官，“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陈警官将视频暂停，又往回倒了一点，“信封。” 画面里，白衣男生将分次取好的钱都装进了一个大信封里。 吴漾微微蹙眉，“画面能放大吗？那信封上有字。” 陈警官尝试着放大画面，但因为拿到的监控画质一般，即便放大后，也很难看清上面的字迹。 “应该是个 LOGO，”江枫说，“可能是哪个单位的信封吧，但看不清。” 最后，三人将这段简短的视频看了几遍，没能再发现其他可用的线索。 “如果不是卡主本人，查起来可能会比较麻烦，沿街排查也不现实。”陈警官对两人说，“除非对方二次作案，或者你们能提供这个人的更多线索。” 言下之意，只凭现在的这些信息，警方也根本无法锁定对方。 “现在怎么办？”出了派出所，江枫一把将手里捏瘪的一次性纸杯甩进路边的垃圾桶，有些烦躁，“又是条死路。” 吴漾大概可以猜到那烦躁的来由——杨洲依然没有出现，而那段同党被暗杀的游戏剧情始终困扰着江枫，令他坐立难安。 沉默了片刻，江枫干脆一脚踹在金属垃圾桶上，发出“咣”的一声，“妈的，最好别让我抓着这小子！” “哎，你干嘛呢？！”一个小民警刚好出来门口抽烟，见着差点被江枫踹翻的垃圾桶，朝他喝到。 吴漾心叫不好，赶紧推走江枫，回头冲小民警歉疚地点了下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怕他干什么？！”江枫也急了，少爷脾气上脑，拉都拉不住，“连个大活人都找不着！尽管些没用的！” 吴漾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对杨洲一问三不知，连人家有个从衣服到内裤都穿同款的“朋友”都不知道。 不过，也只限于想想。她没吴一周嘴那么损，干不出火上浇油的事儿来。 过了一会，反倒转而安慰江枫：“你别乱想了，杨洲应该还安全。” 江枫闻言，渐渐平静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人人都知道提款机有监控。如果他真的对杨洲做了什么——我是指比较严重的……嗯，比如挟持或重伤，”吴漾谨慎措辞，有意回避了那种最坏的可能，“应该不会露面，以免给警方留下线索。” 虽然陈警官刚刚表示，根据现在的这些信息很难抓到对方，但那也只是因为案件不是太严重，没有必要动用更多的警力资源沿街排查。 如果杨洲真的遇害，而对方又有重要嫌疑，别说是如此暴露在公共场合，就连一条通讯记录都未必能逃得过警方的监控。 当然，这些还都只是推测，他们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找到杨洲和那个白衣男生。 这时，吴漾忽然想到什么，拿手机调出昨天拍下的 331 号线车站牌照片。 “怎么了？”江枫问。 “我要去找一下科技广场的那个提款机。”吴漾说着，叫了辆车。 “我跟你一起去吧。” 然而，吴漾却没有直接导航到科技广场，而是让师傅停在了 331 路中心公园站，也就是公交录像显示男生下车的地方。 “这还没到呢，”眼看着副驾驶的吴漾要下车，江枫赶紧看了眼手机地图，叫住她，“还差三公里呢。” “先下来吧。”吴漾站在车外头说。 第18章 . 他其实没死吧？ 吴漾口口声声说要去科技广场找一下白衣男生提钱的 ATM，可却偏偏在距离目的地三公里外的中心公园下了车。 江枫不明所以，也只好跟着下来。 吴漾指着站牌给他解释，“这趟 331 路在科技广场明明有一站，但从我拿到的公交监控来看，那个男生提前两站地在这——中心公园站下车了，不奇怪吗？” “而且，我刚才查了这段路，”吴漾拿出手机地图的检索结果展示给他，“一共有 8 个 ATM，和他取钱那家银行相同的有三个。如果他的目的地是这一站，完全没必要特意走到科技广场取钱，而如果是目标就是科技广场，那他也没必要在这站下车。” 江枫有点被她绕晕了，“等等……什么意思？” 吴漾索性直接问他：“如果你现在要取钱，会选择去哪？” 江枫想了想，“随便哪都行吧，现在这么方便。” “如果金额很大呢？” 吴漾觉得，对于常人来说数额不小的“五万块”可能就是小江总一个月的零花钱，于是配了个更贴合他身份的假设场景，“比如……一百万？” 江枫：“那得预约吧？肯定是去我约的那家……” “……” 吴漾一时语塞，有点怀念起跟吴一周的无障碍交流来。 分卷阅读37 她耐住性子，循循善诱，继续问：“这么多银行，你会选择预约哪家？” “我家附近吧……要不带着到处走，不太安全。”江枫说完，回过味儿来，“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住在科技广场附近？” “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在那可以很快把钱花出去。” 不过吴漾最关注的却是另外一点，“而他提前两站在这下车，应该是因为从中心公园到科技广场的这段路上，有他想去的另外地方。” 换言之，白衣男生提前规划好了路线：在中心公园下车，去中心公园和科技广场两站之间的一个地方，然后转而到离家较近的科技广场取钱。 “两站地之间有这么多地方，要怎么找？”江枫问。 “不知道，没有头绪，”吴漾坦言，“但总要试试。” 说完，她去路边，准备扫辆单车骑，“路太远了，这样找起来能快点。” “行吧。不过……这个怎么用？”江枫拿出手机准备扫码，“要下载 APP 吗？” 吴漾这才想起，小江总平日里车接车送，应该从没骑过共享单车…… “不用，直接扫就行了。” 等江枫开了锁，吴漾还替他试了下刹车，调高了座椅，最后还不放心地问一句：“你会骑自行车吗？” 江枫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我只是没用过这种！” 两人跟着导航一路骑，时走时停，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钟才骑到科技广场。 所谓的“科技广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广场，而是一个电子产品商铺集聚地，类似于北京的中关村和深圳的华强北。这里有高端的品牌手机旗舰店，也有拉着行李箱卖盗版游戏碟的小商贩，人员混杂，客流量极大，就连 ATM 都有好几个。 他们费了一会功夫才找到那个男生提款的机器。但遗憾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江枫有点丧气，吴漾却是早有心理准备。她很清楚，就算她的思路没错，找起来没那么容易。 “没关系，”她安慰江枫，“我回去研究一下附近的地图，之后还会再过来一次。” “嗯，也只能这样了。”江枫说着，随手指了一家路边的店铺，“你要回去了吗？我想在这逛逛。” 那是一家卖游戏光盘的小店。 吴漾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六点半晚高峰，又因为托付了秀琴喂猫，倒也没那么着急，于是道，“走吧，一起看看。” 店铺空间不大，几排两米多高的柜子里，密密地排满各种主机游戏光盘，按照游戏类型分门别类，还有些二手的游戏机，锁在玻璃展柜里。 吴漾在这方面是个外行，只是走马观花，偶尔会被几张漫画感十足的游戏封面吸引，拿起来随便看看，最后还是觉得周边区更有意思些，挑了个钥匙扣，又看见一副猫耳，粉粉软软的，让她不自觉地想起吴一周来。 江枫虽是主动提出要进来，却没真的“逛逛”，而是和坐在最里头的老板攀谈起来。 “我在问他有没有《黎明之前》的攻略，后面不太好打，我推不下去了。”见吴漾过来，江枫解释道，“但老板说这游戏太小众了，他也不太清楚。” “其实这游戏设计的不错，但一直不火，”老板看起来三十六七，一头脏辫，有点胡茬，和江枫挺熟，“我在‘南平’去延安接任务的火车上被人杀了七回，直接弃了，太他妈难打了。” “不错了，我打了快一个礼拜了，还在‘南平’混呢。”江枫说，“哎，那之前有个在南平被杀的卧底警察，你还记得吗？” “谁？林如焕？”老板问。 “他还有名字？”江枫纳闷，“我没记着他有名字啊……” “你逗我呐？”老板直接甩了一盘没开封的《黎明之前》给江枫，“这可是双男主的游戏，人家名字都写简介里了！” 江枫将信将疑地拿起包装盒看简介，却听吴漾忽然开口问：“双男主的意思是……他其实没死吧？” 《黎明之前》游戏小众，剧情烧脑，任务复杂，却偏偏成了杨洲离开前留下最重要的线索之一。这让江枫的心情总是跟着时起时落，一天没通关，就好像有着永远解不完的秘密。 大概是还从没玩过如此有代入感的游戏。 游戏当中，同党友人林如焕在民国 32 年 10 月 5 日被暗杀，江枫就把这当成杨洲给他的暗示，一直在游戏里寻找杀害同党的凶手，希望能借此得到更多关于杨洲下落和白衣男生的线索。 然而，剧情原本的设定或许根本就不是让他寻凶，而这超出游戏之外的预期反而让他在剧情进展的过程中不断做出偏离正确的选择，很难推进。 “林如焕的卧底身份暴露，接到自己将被暗杀的情报后，来了个偷梁换柱，”游戏进度稍快于江枫的店老板给他剧透，“据说他连夜逃离南平，后来被‘组织’派去苏联执行任务了。但我进度太慢了，还没再遇见他。” 已经弃玩的老板无法再 分卷阅读38 提供更多信息，但这已经让江枫安心了不少。 两人从小店出来，路过一家肯德基，里头炸鸡的香味顺着顾客拉开的大门飘出来，江枫才想起还没吃完饭。他指了下店里头，“你吃垃圾食品吗？” 不提醒还好，经他一提醒，吴漾也觉得饿了，于是爽快答应：“吃！全家桶怎么样？我请客。” 店里排队的人不多，吴漾很快就端着托盘，找到占座的江枫。 “谢了，下次我请你，”江枫也没客气，直接掀开桶上盖的纸，随便挑了块鸡翅，“我没想到你还吃这个。” 吴漾从桶里头挑了块自己最爱的原味鸡三角，“为什么？觉得我怕胖？” “嗯，”江枫笑道，“你们女生不是都这样吗？减肥是终身大业……不过我没说你胖的意思，你挺瘦的，不用减。”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常规性客气，吴漾听着还是十分顺耳，于是嘿嘿一笑，“看来我这顿没白请。” “你性格挺好的，”江枫也笑了，“简单直接，挺好相处——没别的意思啊，你别误会，就是最近被杨洲这哑谜闹的太烦了。” 吴漾兀自吃着炸鸡，无所谓地笑笑。 “最开始吧，是担心他安全。找到现在，觉得杨洲可能没事，真是想干脆算了。” 他吸了口可乐，自顾自地说， “可想来想去，还是不太甘心……你说他要是没事，怎么就不能打个招呼呢？发个信息也行啊！” “可能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上？不方便主动和你联系？”吴漾随便猜着，“而且那男生不是还拿着你五万块钱吗？杨洲这时候也不好主动出面吧——除非是真想和同伙决裂了。” 可江枫还是觉得不对：“你觉得他俩是真的缺钱吗？总觉得不太像……” 这倒引起了吴漾的注意，“为什么这么说？” “和杨洲相处的时候，没觉得他手紧，花钱也挺厉害的，还经常跟我一起抢当季的球鞋，都不便宜。你要说钱是那白衣服男生借的，那也不对。他要是能直接从杨洲卡里提钱，干嘛还多此一举呢？” 江枫所言不无道理。关于这笔借款，以及那个白衣男生，他们还有许多没能解开的疑点。 比如，杨洲和那个男生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人睡一张床也就算了，还能勉强解释，可为什么连蛋糕店的会员卡和银行卡都要用一张？一个人还能准确猜出另一个人的意图、甚至预测行踪？ 而且，如果杨洲没有遇到危险，那他留下这么多线索的目的是什么？是希望江枫根据线索找到他？还是只想给江枫一个不告而别的解释？ 简单吃完，吴漾与江枫道别，带着一脑子的问题回到茶楼。 却发现，卧室的窗子大敞四开，到处也不见吴一周的身影。 吴漾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给秀琴打了个电话，可秀琴却说下午四点多她离开时，吴一周明明还在屋里睡觉。 猫粮碗里空空如也，有明显吃过的痕迹。 那它这是……吃饱喝足，然后离家出走了？ 吴漾仔细回忆了一下，并没觉得吴一周有什么意欲出走的征兆。 难道是因为她把它那套“大变活猫”的荒诞说法嘲笑了一通，它跟她赌气了？ 第19章 . 被你压到了 本以为吴一周腿伤未愈，最多在茶楼里转转，不会出门乱跑，吴漾今天临走前也没有给它装定位器，现在可是肠子都悔青了。 于是从箱子里翻出包猫零食，迅速冲出茶楼 ，准备先沿着石板步行街在附近找找。 天色已晚，古街路灯昏黄，吴一周体型又小，实在是不太好找。 “它离家出走了？不应该啊。”奶茶店的橘猫阿花表示奇怪，“它流浪那会还费尽心机地想要混进你家茶楼里呢，可没出息了。” “……” 吴漾忍不住就笑了，觉得要是找到吴一周，绝对可以拿这个好笑它一阵子。 谢过阿花，她又走街串巷地向几只家猫野猫打听，一个，两个，三个……然而，都没有吴一周的下落。 吴漾搓了搓头发，有点焦躁。找着找着，心里就莫名地蹿起火来…… 最好别让我逮着这小崽子！说走就走，还真够不负责任！ 忽然就切身体会了一把江枫的苦处。 “吴一周……吴一周？”她一路叫着它的名字，一路地找，最后，又回到了茶楼门口。 “这呢，快别叫了。” 暗处忽然传出一声猫叫，“那么大嗓门……就你营养好。” 吴一周正趴在茶楼门口，睡眼惺忪。 这家伙居然大喇喇地睡上了！额角还挂着薄汗的女主人简直就要开口爆粗。 “你要再玩消失！你、我……我就不找你了！” 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吴一周掀开有点沉重的眼皮，打了个哈欠，大概是还没完全清醒，眼神里还有点茫然，“你找我？什么事？公交录像调到了吗？” 这副若无其事的样 分卷阅读39 子让吴漾更气了。 “嗯？”吴一周不明所以。 吴漾叹了口气，终于觉得，人就是人，猫就是猫，即便她能听懂吴一周表达的含义，吴一周也很聪明，但她和它之间还是有很多认知上的差异—— 对她来说，从收养吴一周那天，她就是猫主人，要为吴一周的吃喝拉撒和大病小情负责，也要为它的迷路走丢和意外受伤操心。 相应的，她也希望它与当野猫时相比，能够收敛一些，不至于整日黏在她身边随叫随到，但至少能在她的可控范围以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走就走，想去哪去哪，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似乎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吴一周轻喵一声：“你……生气了？” “嗯。”吴漾向来有话直说，不善掩藏情绪。 “因为我吗？”它有点迷惑。 “是！” 它沉默了一会，朝她凑近些，用小脑袋在她的脚踝上轻轻蹭了一下。 吴漾心里蹿了一路的火就灭了。 但她还是觉得要把话说清楚，于是问它：“知道为什么吗？” “实话吗？”吴一周抬头，眨了眨眼，“其实不知道……” 它居然说它不知道！ 下一秒，只见吴一周又在她小腿上蹭了几下，“但我在这等你好久了，我们能进去再说吗？外面真是太冷了。” 吴漾只好抱起吴一周，决定回去再开展思想教育。 可刚迈上石阶，就反应过来不对了。 她怔了一下，问它：“你是从窗户上掉下来了？” …… 回到房间，把吴一周放到地上，感觉它的脚伤依旧非常明显，甚至，似乎更严重了。 它先是有些费力地爬去水盆边上，喝了好久的水，这才坐下来，开始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整理毛发。 晚上的温度确实不高，又因为窗子开了太久，导致卧室里有点冷。吴漾赶忙关上窗子，打开空调，把温度调高了一些，然后又从衣柜里翻出以前住校时用过的电热毯，铺在吴一周的垫子底下插好。 她看了一眼窗户，问它：“怎么会从那掉下去的？” “你走的时候窗没关严，傍晚的时候一直吹风，太冷了。”吴一周抱怨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窗户推上，就跳去窗台，刚站起来要推，后脚忽然疼了一下，没站稳……你怎么连纱窗都不挂？” 吴漾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才搬来没多久，还没顾上装……” 反正蚊子也不咬她。 “你没事吧？”她追问。 “没有，前脚好用的，缓冲了一下，”吴一周说，“就是店门锁了，我绕回茶楼门口等你，后来不小心睡着了，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没注意……刚刚在下面想跟我说什么？” 吴漾原本打算好的“思想教育”哪里还说的出口？ “没有了，忘记了。” 她走到吴一周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挠了挠猫下巴，算是主动示好。 大概是难以理解女主人波动起伏的心路历程，吴一周只得无奈感叹：“唉，我好难，做猫也太难了……” 这句话算是把吴漾彻底逗笑了。 她在电热毯上找了个空位坐下，又把吴一周抱到身上揽着，“你都难在哪了？说来让我听听。” 吴一周又是一阵叹息，好像全世界数它最命苦，惨兮兮道：“个子太小，行动严重受限。室外还好，室内随便一扇门就能把我关在外头。 这一身的毛，好看不中用，显胖又不耐脏，打理起来还超级麻烦，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保暖！我从来不知道南平的秋天居然会这么冷……” 吴漾强忍着笑，继续问：“还有呢？” 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吴一周索性一吐为快：“放养的时候挺自由，就是经常吃不饱，也没地方洗澡。不过这也还好，主要还是无聊，整天没什么事做，也没有能说的上话的。” “这附近不是有挺多野猫？” 一提起那些野猫，吴一周反倒更郁闷，“那些野猫实在是太蠢了。它们甚至觉得‘那个叫手机的盒子’里头一定装着零食，不然人类为什么会每天带在身边，还时不时拿出来摆弄一会？ 而且，个个嘴碎又八卦！什么隔壁饭馆的老板娘最近肚子越来越大，是不是得腹水猫咪因为传染性腹膜炎等疾病导致的腹腔积液。了？摆在拐角那家店门口的招财猫浑身连根毛都没有，傻不拉几地一直挥手，为什么还有人喜欢？ 一点点破事，它们就能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念叨好几个月，估计是比我更无聊……喂！你别笑了！再笑我不讲了！” 吴漾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出声。 片刻后，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我刚才明明忍得挺好的！” 吴一周怒瞪她一眼，“你肚子一直在颤！” 说完便从吴漾怀里钻了出去。 “好嘛，我不 分卷阅读40 笑了，你回来。”吴漾又伸手把它捞了回来，心想怪不得阿花说它之前要费尽心尽地混进茶楼里来。 过了一会，吴一周又问：“你还养过别的猫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 “哦，我猜也是。” “这也能猜到？” “是啊，第一次养猫的人不是都会特别小心吗？你有时候就是这样，”吴一周说，“不过有点过头了，一惊一乍的。我又丢不了，也没那么脆，猫有九条命你没听过吗？而且，如果有一天我想走了，一定会提前和你打招呼，不会像杨洲那样。” 这原本算是句安慰，可还是让吴漾听着有点难过。 虽然当初邀请它入伙的理由是请它帮忙寻找杨洲，只不过是个临时的不能再临时的决定，但平心而论，相处下来，她挺喜欢吴一周，也从没有想过这个案子结束后就会送它离开。 养只猫嘛，就算每天都吃进口粮，又有多大开销呢？虽然是真的有点爱掉毛……打扫起来有点麻烦。 然而，她一直单方面的把自己当作主人，替它做了决定，却没问过它的意向。 它愿意一直留下来吗？ “喂，”吴一周在她怀里抗议，“你抱的太紧了……” “啊？”吴漾回过神来，放开圈住它的手臂，“勒到你了？” “没有，”吴一周错开目光，小声说，“被你……压到了。” 吴漾低头，视线扫见自己胸口，不禁哈哈大笑，还十分不识时务地问了句：“怎么，软吗？” 吴一周竟当即炸了毛，一个激灵蹿回猫窝，朝她厉声喝道：“你能正常点吗？！起开起开，我要睡觉了！” 说完，立即闭了眼，无声驱客。 吴漾笑着起身去洗澡，乐得一路嘴都没合上。 晚点回到床上，她从笔记本电脑里调出南平市的电子地图，开始在上面仔细寻找 331 路公交车“中心公园”和“科技广场”两站之间的特殊地点。 这并不容易，毕竟她根本不了解那个白衣男生，猜不到他会在什么地方停留。但即便是根据公交线路站点安排，她依然可以排除一些可能性较低的区域。 比如，吴漾优先排除了那些在中心公园下一站和科技广场之间的地方，因为如果男生要去那里，就完全可以再往前多坐一站，而不需要在中心公园站下车。 此外，吴漾那日一共锁定了两趟线路，而男生乘坐了其中的 331 路，于是，她据此排除了地图上距离另外一条线路站点更近的区域——因为男生如果要去那里，就没必要舍近求远地搭乘 331 路。 最后留下的区块不大，吴漾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每一处都去看看。可当她准备将这些地方逐一记录下来时，映入眼帘的一处地标迅速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觉得，应该可以先从这查起了。 第20章 . 已经退学了 第二天上午，吴漾吃过早饭，就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走出卧室，打开了阁楼里的另外一扇门。 吴一周从没见她进过那个地方，一直以为是个仓库。它有些好奇地跟着进去，没想到，这里入口狭长，里面空间却一点不小，才刚走进，就有一股陈书旧页的味道铺面而来。 原来是一间隐秘的书房。 吴一周本还想悄咪咪地再跟一会，却因为对房间里的灰尘有点过敏，当即打了个喷嚏，彻底吸引了女主人的注意。 吴漾闻声回头，却没赶它，只是解释说：“这里是爷爷的书房，我找点东西。” 说着，她走到一面金属柜子前，从手里的钥匙串上挑出一把，打开了柜子。 吴漾探身进去，找了一会，便抱出一个铁盒子。从样式上看，那是个老式的点心盒，漆色斑驳，应该有些年头了。 她将盒子放在地上，就地一坐，打开盒盖。 吴一周走到盒子边上，目光扫去，见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证件，却明显不像是吴漾的东西——因为她看起来有点没头绪，胡乱翻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从中翻出一张新闻记者证。 “你要干嘛？”吴一周眼看着吴漾将盒子放回去，随后将记者证拿到不远处的写字台上，拉开椅子坐下，又从字台抽屉里拿出剪子胶水之类的工具，将证件上不知道是谁的一张寸照撕下来，换上自己的贴好。 “……你这是要暴力转行？” “打个掩护。”吴漾手速飞快地搞定完毕，物归原位，唯独拿着那张记者证退出了书房。 吴一周神色鄙夷：“但这造假也造的太粗糙了，照片都没钢印……” “哎呀，没人看那么仔细，”吴漾把证件装进外套口袋，临出门前还摸了摸吴一周的脑袋，“今天别乱跑了，就在屋里待着，我会早点回来。” 半小时后，吴漾来到了 17 中学的门口。 17 中是南平市的重点中学，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 十一假期结束，学生们都已经 分卷阅读41 返校。吴漾特意趁着午休的时间赶到，校园大门没锁，学生们进进出出，大多数也没穿校服，她很轻易就混了进来。 两天前，10 月 7 日，那个白衣男生拿着硬盘离开杨洲住处，大概在 13:35 乘上 331 路公交，13:52 分在中心公园站下车。而警方发现，他在 14:20，于中心公园后两站的科技广场站附近，从一个 ATM 上取走了五万元现金。 因此，吴漾推测，男生如此规划路线，很可能是因为他要先去到中心公园站附近的某个地方，而后，才转至离家距离较近的科技广场附近取钱。 并且，经过对这段地图的仔细排查，吴漾发现，杨洲曾经就读的 17 中学恰好位于这两站之间，从中心公园站下车后步行 5 分钟即达，理论上完全符合她的推测。 但那个白衣男生为什么要特别地过来杨洲曾经就读的中学看看？ 从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杨洲和白衣男生的关系非常亲密，因此，白衣男生受杨洲之托来 17 中办事，或者两人根本就是校友，都不无可能。 况且，吴漾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将两站地之间所有可疑的地点排查一遍。这样的话，反正都要查到 17 中，先查后查并没有区别。 有时候，吴漾甚至会隐隐觉得，这两人简直就像是彼此的影子——住在同一间出租屋，用同一张会员卡和银行卡，甚至对于对方的行动计划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外貌和年纪不同，她真要怀疑是不是杨洲分裂出来的两个人格了。 由于南平各所中学每年的录取名单都是公开信息，吴漾来这之前，没费多大力气就搜索到了近十年来 17 中学初、高中部的录取名单。只不过，因为“杨洲”这个名字比较常见，她一共锁定了 5 个。 接着，吴漾就拿着那张一早出炉还“热乎”着的记者证，以优秀毕业生回访的名义，分别打听到了 5 个杨洲的任课老师。 然而遗憾的是，调查了一圈下来，几位老师都表示，他们教过的杨洲并不是她照片上的那个——吴漾应该是搞错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迎接类似答案的心理准备，可吴漾还是多少有点挫败。她走出教学楼，有点无所适从。 现在怎么办？继续在 17 中调查吗？ 初中部十五个班，高中部多达二十几个，她总不能找每个老师约谈一遍，否则，这张“记者证”也拦不住她被校方轰出去的命运了。 吴漾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忽然感到自己后背被什么戳了一下…… 她回过头—— “哎呀，老师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穿着高中部校服，正夹着几卷长纸筒从后面走来，大概是没注意看路，让纸筒不小心戳到了吴漾。 吴漾微笑道：“没关系。” “老师”这称谓总是莫名带着一圈光环，叫得吴漾有点犯晕。可下一秒，随之而来的就是奔三“老少女”的日常式忧虑——唉，岁月真是不饶人。 一眼望去，午休时间，校园里的女生三两结队，饭后散步，不少男生正在另一侧的球场打球，挥之不尽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让“老少女”一时有点感怀万千。 不过，她转念一想：不就是年轻嘛，有什么好羡慕！等着你们这群小崽子的可不止有残酷的高考，还有更残酷的军训、学分绩、毕业论文…… 心里阴笑一阵过后，吴漾舒坦多了，甚至觉得，就算此行没找到关于杨洲的线索，也没那么令人沮丧——一单生意嘛，尽力就是了，毕竟早已经熬过被抓去做卷子的苦日子了。 见男生似乎有些赶时间，吴漾给他让了条路。经过刚才一番自我欺骗式的思想建设，吴漾现在投向男生的目光里还莫名地带了点慈爱。 “谢谢！”男生接连点了几下头，然后抱着纸筒小跑着去了操场一过后侧的公告栏。 原来是个学生会干部，要给公告栏里换宣传纸。 不过海报每张尺寸都不小，这工作显然不该分配个一个人来做。男生身材瘦小，模样斯文，典型一颗“软柿子”，吴漾估计，这八成是被同学给“捏了”。 男生摸出钥匙，准备打开公告栏的门锁，找不到临时放置那些纸筒的地方，两只手一时不太够用，再配上他那一副瘦弱好欺的模样，“吴老师”实在有点不忍心。 “要帮忙吗？”吴漾指着他手里的那些纸筒说，“我可以帮你拿着那些。” 男生犹豫了一下，大概是不太好意思麻烦“老师”做这种事。但那些新印好的海报又不好直接放在地上，他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接受了吴漾的好意，把纸筒交给她，“谢谢。” 男孩转去开锁，推开玻璃门，踮着脚把里头的旧海报一张一张摘下来。 公告栏里旧海报是个“光荣榜”，列着近几年的优秀毕业生名单，还贴着一些保送生和竞赛获奖者的照片。 男生数着年份，摘掉前几年的旧名单，只留下今年的，然后把那些旧海报纸丢在地上。大概 分卷阅读42 是之后要作废处理，男生也没太在意，海报散落，有的卷了边，有点变了形。 吴漾不经意地顺着看去，忽然，被其中一个名字吸引了：杨洲。 “我能看一下那张吗？”吴漾指着地上的海报问。 “哦，看吧，没关系的。”男生接过她手里最后一卷新海报，继续用双面胶贴进公告栏里。 吴漾俯身拎出那张被半盖住的旧海报，看见“杨洲”名字上方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晒掉色了，上面的男生稚气未脱，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穿着初中部的校服，是名全国计算机竞赛的金牌获得者，获奖年份写的是五年前。 不是她要找的杨洲。 按照时间算来，这名男生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而且，就算几年的时间会给一个人的相貌带来变化，但除非动刀整容，否则不会变的离谱。 虽然“计算机竞赛”几个字确实让吴漾有些敏感了，但无论是从年龄还是样貌上判断，照片里的“杨洲”和她要找的杨洲都不是同一个人。 ——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照片里的男生看着有点眼熟？ 吴漾拿着海报端详了好一会，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为避免疏漏，她只好拿出手机，偷偷给海报里的“杨洲”拍了张照片。 放下海报，她见身后贴海报的小干部忙的有些吃力，于是上去搭了把手，随口问道：“你们这个光荣榜会保留这么久吗？我看还有五年前得奖的。” “你是说杨洲吗？”男生把新海报的最后一个角贴上双面胶，“他是例外，一般我们只会挂近三年的，但初中部从没有人能在国赛拿金牌，就一直把他留在那了。” 吴漾好奇问：“你认识他？” 男生摇头，“不认识，只是在海报上见过。我入校的时候他就已经退学了，据说是身体不太好。” 这个答案让吴漾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像这样的天才少年会被不少名校选中，等到他高中毕业，就会被直接保送录取，却没想到是这么令人惋惜的结果。 可毕竟不是她要找的人，吴漾也没再多问，留了个小干部的联系方式后，很快离开了学校。 因为下午还有时间，吴漾就在附近转了转，另外去了中心公园和科技广场两站之间的几个地方踩点，但都没找到什么线索，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调查方向搞错了。 直到傍晚时分，她收到吴大力发来的信息： ——你要查的这个“杨洲”什么来头？我权限不够，调不到他的微信实名。 ——全国有 6000 多个叫“杨洲”的，南平户籍的有 200 多个，年纪相仿的筛出 76 个，但和你给的照片都对不上。 吴漾收起手机，忽然觉得，或许不是她的调查方向错误。 而是江枫提供的那个照片根本不是真正的杨洲。 第21章 . 别乱摸！ 为了表现出一副友好合作的态度，吴漾觉得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最好别耽误“黑 K 老师”做生意，于是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才找了过去，在已经锁门的“能量馆”门口给吴大力发了条信息：我到了。 不一会，一片漆黑的店里就亮了盏灯，“黑老师”趿拉着一双拖鞋，出来给她开门。 “你现在住这？”吴漾跟他进了后屋，见他推开“占卜屋”之外的另一扇房门，以为自己即将看见个被褥不整的“猪窝”。 却不料，房间里除了一张电脑桌，一台台式机和一把椅子外，干净整洁，什么都没有。 “没有，这不等你呢么。”吴大力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摇了几下鼠标，唤醒休眠的屏幕，输入登录密码，“自己过来看吧。” 屏幕上是个已经打开的网页，以表格形式呈现着“杨洲”的 76 个检索结果，表头包含姓名、身份证号、手机、住址等各项。 但最吸引吴漾的还是屏幕右上角上显示的“已登录 Lv19”。 她本以为，吴大力在调查杨洲身份信息这事上只是个二道贩子，毕竟，现在不论是公共交通、酒店住宿还是互联网产品，都要实名注册，想找点渠道搞到一个人的信息不难。 但眼前的这页面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单从展现形式上看，这简直就是个数据库，既然能在全国范围内检索“杨洲”，数据库的规模也一定不小。 而无论是右上角的那个“已登录”还是吴大力之前提到的“权限”，都表明吴大力是这个数据库的注册会员。 “你这什么东西？”吴漾疑惑问。 “你别管了，”吴大力随口敷衍，“这个表格导不出来，你要看就在这看，赶紧的。” 吴漾隐约觉得这玩意儿来头有点问题，斜睨他一眼，却也没再追问。 反正她也不是人民警察，用不着匡扶正义。 拿鼠标随手挑了个“杨洲”，点击表格最后一项“查看详情”。 页面切换，显示出这个“杨洲”的更多信息，包括同一实名下 分卷阅读43 绑定的多个手机号码，还有张一寸照片，估计是直接从身份证上扒下来的。 “这什么意思？”吴漾指着电话号码一栏下的一串“***”。 “表里空着的就是系统里没有这项，打‘*’的就是系统里有，但是我没权限看，你就自动忽略吧，我也没办法。” 吴大力虽然给人感觉有点粗线条，但在替她查人这件事上并未含糊——她按照列表的筛选结果看了一圈下来，确实没有江枫要找的“杨洲”。 倒是有个今天下午在 17 中看到的光荣榜少年，身份证号打了“*”，手机也是，只留了后 4 位—— 5140。 和那日蛋糕店里登记的杨洲手机尾号一模一样。 吴漾怎么掂量都觉得这不像是个巧合。 于是指着屏幕问吴大力，“你这个‘权限’到底什么意思？” 吴大力含糊回应：“……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他在这个系统里的级别比我高。” 吴漾眉心轻蹙。 他的意思是，那个“杨洲”也是这个系统的会员？ “……哎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赶紧起开。”吴大力上来扯了下她椅子。 吴漾才不管他，继续追问：“你这个‘系统’什么来头？怎么能拿到登陆账号？” “啧，你问题怎么那么多，”吴大力不耐烦地上来关掉网页，“走了走了，我这都商用电的，贵着呢。” 从吴大力如此强烈的反应来看，吴漾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数据库的来路绝对有问题。但见他这般讳莫如深的架势，她也知道自己不论多胡搅蛮缠，都问不出什么了。 临走前，吴大力送她到门口，似有话说。 吴漾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哎……那什么，明天我有点事，就不过去了，祝你……嗯……开业大吉。”吴大力挠了挠头，目光错开她的，落在吴漾身边的门框子上，“还有那钱……我过阵子就还你。” 不知为何，吴漾脑子里竟又跳出那个网页页面，和右上角的“已登录”。 最终，她还是没有多问。 她和吴大力认识的时间不短，交情也绝不算浅，自然不希望他因为需要用钱而惹上什么麻烦。 然而，凭借她对他的了解，主动提出帮忙这种事，反而会把对方推得更远。 “行啊，”吴漾笑应，“不过那 3000 是给你办事的，原来的还上就行了……哦对了，记着算利息。” …… 回到茶楼洗过澡，吴漾抱着笔记本电脑靠在床头，朝墙角的吴一周招了招手，“来，过来。” 随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吴一周修养一天，腿脚利索了不少。晃着猫步走到床边，一跃而上，将前爪伏在她手臂上，刚好能看见她的电脑屏幕。 “你在查什么？”吴一周看了眼满屏关于“国赛金牌”、“天才少年”之类的新闻报道。 吴漾摸起身侧的手机，调出下午翻拍的光荣榜照片，跟它确认，“这是那天取走蛋糕的男生吗？” 吴一周仔细端详了会，“感觉照片上这个年纪更小一点。” “照片是五年前拍。要是只看长相呢？” 说完，她又用手挡住了照片里男孩的下半边脸，只露出眉眼。 和提款机录像里戴着口罩的男生如出一辙。 难怪第一眼看时觉得眼熟。 吴一周知道，她心里应当已经有答案了。 下午在 17 中时调查杨洲未果，吴漾就开始怀疑江枫提供的照片有问题，再加上刚才从吴大力那拿到的信息，她愈发确认，江枫相处了大半年的朋友或许根本就不叫杨洲，而是借用了“杨洲”这个名字。 真正的杨洲，这张光荣榜照片上的男孩，蛋糕店会员卡的主人，或许，也是那个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神秘同居人。 可那个江枫口中的“朋友”是谁？他去哪了？又为什么一直假用“杨洲”的名字？ 吴漾毫无头绪，觉得只能找到这个真正的“杨洲”，再问问清楚了。 因为真名实姓的“杨洲”是 17 中学唯一一位拿过国赛金牌的初中生，即便获奖时间已经过去五年，网上的相关新闻依然不少。 通常，对于这样备受关注的天才少年，都会有后续的跟踪报道，比如：他是否参加了第二年的比赛？是否有被邀请参加国际赛事？去了哪所高中就读？又被哪所大学录取？ 然而，吴漾经过仔细检索却发现，网上关于这位“杨洲”的所有新闻内容都大同小异——全部是关于五年前获奖，再没有其他任何相关报道。 她推测，其主要原因可能正如今天那位学生会的小干部所说，“杨洲”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继续完成学业。 那么是不是会有一些关于少年勇对抗病魔的事迹宣传，或是号召社会捐款的宣传呢？ 她尝试着搜索，却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不要用名字做关键 分卷阅读44 词。”吴一周建议。 吴漾立即明白过来，改变了检索策略，并很快找到一篇关于 17 中学校园暴力导致学生重伤的报道。 起初，她以为所谓的“身体原因”是指天才少年不幸患病，却没想到是因为卷入了恶性事件。 报道的时间大概是四年多前。新闻中，受害人使用了化名，照片也全部打上了马赛克，只有文中一隅隐约透露着：男生安静内向，成绩优异，还拿过全国计算机竞赛的金牌。 “你怎么能确定，这里面报道的不是别人？”吴一周问。 “不会，”吴漾指着屏幕说，“照片虽然打了码，校服还能看出是初中部的，今天我打听过，初中部这几年拿过国赛金牌，就只有他一个。” “这是个什么竞赛？”吴一周好奇问。 “什么人工智能挑战赛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今天听一个 17 中的同学随口提的。” 因为好多报道都是转发，内容大同小异，吴漾于是找到最早发布的一篇，记下了报道媒体和作者的名字：新阳日报，记者/杜文澜。 由于对方是资深媒体人，吴漾不难找到了杜文澜记者的微博，发了条私信过去。 她隐约觉得，自己离杨洲失踪背后的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 “不过话说回来……”吴漾转头看它，“你还真认字啊？” 凭借她多年来和家猫野猫打交道的经验，它们虽然都能用自己的独特叫声表达意思，可真正认识人类文字的却不常见——那对于它们不及拳头大的脑容量来说，实在要求太高了。 吴一周睨她一眼，“怎么，认字能加餐吗？” 吴漾哼了一声，照着猫屁股就拍了一巴掌，“出息吧！就知道吃！” 吴一周当即炸了毛，怒喝：“哎！别乱摸！” 说完，还使劲用尾巴敲了她几下，以示警告。 吴漾太喜欢看吴一周炸毛了，一根尾巴能瞬间炸成三根粗。 于是忍着笑问：“那你给我说说，到底哪能摸，哪不能摸？摸哪又算乱摸？” 吴一周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回答道：“头可以摸，头以下不能摸。” “那不行，这方案太不实际了。”吴漾表示强烈反对，“我平时出门还要经常抱着你呢，总不能拎着脑袋把你提起来吧？” 大概是觉得女主人说的有理，吴一周衡量再三，只好做出妥协，“那腰以上能摸，以下不能摸。总可以吧？” 吴漾憋笑憋到脸红，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伸出两手掐着猫身子，问它：“你能和我……和我说说……你这到底哪段是腰吗？哈哈哈哈……” 吴一周简直要恼羞成怒，当即回过头来，一口咬在吴漾欠收拾的手背上！ “哎呀！”吴漾忙抽回手，只见手背上赫然留下两个獠齿印！ 她一阵哀嚎，把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撂在一边，开始在床上打起滚来，“你还咬我！吴一周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哎呦疼死了我……” 吴一周定在原地，有点犯懵：“……我没使劲儿啊。” 吴漾顿了片刻，继续哀嚎，演技全程上线，“那架不住你牙尖呀！哎哟你看这两个印子，再使劲儿就咬穿了！疼死我了……” 吴一周：“……” 吴漾继续：“哎哟……” 吴一周：“……我错了。” 吴漾得寸进尺，干脆把那只“伤残”手递到它跟前，“你看你看，都红了！” 其实没红，只是有两个浅浅的印子，估计她再原地打滚两分钟，印子都不见了。 然而下一秒，吴一周竟凑近她的手背，用温湿的鼻尖轻轻碰了碰她。 吴漾动作一顿，有点意外，也不叫了。 短暂的触碰后，吴一周和她分开，又用额头抵在她手上，蹭了一会。 吴漾简直被萌得心都化了。 “其实不疼。”她被它搞得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终于说了实话。 “嗯。”它还是贴着她的手臂趴下了。 “我装的……”她说。 “我知道。” 吴漾嘿嘿一笑，顺着它脊背捋了两把，“所以你就是喜欢我。” 吴一周有点别扭地挪了下身子，“你鬼哭狼嚎的，太扰民了，我这叫顾全大局。” “才不是，吴老板独门独院，根本无民可扰嘛！”吴漾不依不饶，“你就是喜欢我！阿花都告诉我了，说你早就看上我了，一直想尽法儿的来找我套近乎。” “……那胖子说话你也信。” “哎！人家阿花是女孩子！你怎么这么刻薄！” 吴一周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尾巴。 第22章 . 算你还有点良心 10 月 10 日，上午 10:58 分，吉日良辰，“天地一指阁”终于在总管秀琴的精心筹备下顺利开张。 因为爷爷过世不久的缘故，茶楼没有挂鞭响炮，只是换了一副新 分卷阅读45 灯笼，摆了两个花篮，做了个开业酬宾的海报，立在门前。 秀琴带着的四五个服务员忙前忙后地招呼，吴漾自问这个“吴老板”当得不怎么称职，只好趁机表现一下，特意空闲出一天时间，给秀琴打个帮手。 出乎意料地，开业第一天的生意不算太差，毕竟古街客流量大，赶上哪家新开店铺，过路的行人游客总要驻足看看。 当然，这其中，脚伤初愈的吴一周功不可没——毕竟是影帝级的猫精，在茶楼门口搔首弄姿十分钟，揽客效果远好于吴漾熬夜写出来的公众号推广软文和店里的各种打折促销活动。 最要命的是，这家伙还十分懂得如何讨女客人欢喜——虽然那些眯眼、呼噜、摇尾巴的小动作，跟亲主人也没做过几回。 不过，看在哗啦啦进账的份儿上，吴漾并不打算和它计较。反而在路过白猫时，冲它抛了个电眼儿。 吴一周勉强避开一位女客人的手掌，喵了一声，朝女主人抱怨：“我觉得我的工作范围有点超纲，你应该考虑增加一下我每周鸡肉加餐的频率。” “行，”吴漾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营业执照也改成你名，怎么样？” “……” 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中午时分，吴漾总算落着点空闲，开始惦记起今晚的闭门宴来。 闭门宴的任务其实是爷爷临终前特意交代的——正式接手茶楼的调查生意后，她得走个有模有样的形式。 爷爷在世的时候，为了控制委托案件的数量，保证业务质量，每年会通过人脉关系发放限量的名片卡。名片卡黑底金字，印着茶楼的名称和地址——正如江枫第一次见面时拿来的那张。 而按照惯例，爷爷也只会接受那些持卡上门人的委托。 吴漾接手茶楼后，会给新印制的名片卡增加标识，表明茶楼新主人的身份，并借助这次闭门宴的机会将新的名片卡发放出去。 爷爷的那些旧交算是朋友，但从另外一层意义上来说，也是互利共赢的生意伙伴。愿意抽出时间来捧场的，自然不单单是为了给这黄毛丫头送上一份精神支持，更是为了表明他们愿意继续合作，谋求双方利益共享。 因此，为了表现诚意，吴漾特意给今晚即将发放的名片卡设置了 7 折的委托费折扣，这样对方就可以将卡片转卖出去，同时，也扩张了茶楼来年的客户源。 虽然这个办法起初遭到了秀琴的强烈反对。 “这不自砸招牌吗？老爷可从来都没打过折！”秀琴拿着刚印出的名片说，“而且，价格这玩意儿还不都是拍脑袋定的吗？一日低，日日低，越来越低，那还有啥干的嘞？” “试试水嘛，看看市场反馈，”吴漾在这件事上倒看得开，不会默守陈规，觉得必要时也得妥协，“要是我这水平不够，还硬跟着爷爷要价，那才是砸他招牌呢。” 况且，她也得有块自己的招牌不是？ 正在这时，坐在吧台后面小憩偷懒的吴漾见吴一周一路小跑地过来，跳到她腿上，喵了一声：“江枫来了。” 吴漾抬头看去，只见江枫穿着运动服，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明显是在找她。 吴漾看了眼手机，心想，他怎么也没提前打个电话过来？ 而且……今天不是工作日吗？小江总又翘班了？ 江枫刚巧也看见她了，三步并二向吧台走来，人高腿长，有点急躁。 “怎么了？”吴漾问。 江枫一脸严肃地将一个信封放在吧台上，上面写着“给江枫”三个字，吴漾拆开来看，是一沓的现金。 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秒，江枫就说：“有人一早放在公司前台的，调监控的权限还没批下来。” 但即使不看监控，吴漾也知道，送钱的不是别人，就是真正的“杨洲”——因为信封上的 Logo 和那天 ATM 拍到的模糊画面基本对应，另写着“新阳日报”四个红色艺术体字，是 ATM 录像上没拍清楚的。 新阳日报。吴漾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不是那家报道少年杨洲遭遇校园暴力的媒体吗？ 正在这时，吴漾手机震了一下，跳出一条微博提醒。 新阳日报那位名叫杜文澜的记者并没有回复她的私信，却刚刚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一张讲座海报，讲座地点在南平大学新闻学院，而时间就是今天下午两点。 “琴姨，我有点急事出去一趟，”吴漾收起手机，找到秀琴，紧急交代，“尽量六点半之前赶回来，爷爷那些朋友要是来了，就先帮我应付一下。” 说完，赶紧上楼收拾了下东西。 临出发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条腿已经迈出了茶楼大门的吴漾停下步子，回头望去，见吴一周正被一位女客人抱在腿上逗着。 吴漾轻吹了下口哨，在吴一周闻声看向她时，她屈膝欠身，伸出双手，又冲它比划了个口型：吴一周，过来。 下一秒，一 分卷阅读46 身雪白的猫崽就从忽地女客人腿上跳了下来，欢脱地奔向茶楼门口，随后“嗖”地一下，蹿进了女主人怀里。 吴漾稳稳接住，笑着用脸贴了贴它。 猫崽趴在她肩上，小声在她耳边喵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 …… 江枫开车，吴漾抱着白猫坐在后排，将她关于杨洲真实身份、以及江枫那个冒名朋友的推测告诉给他。 但江枫表示，他根本不认识那个所谓的真正“杨洲”。 这就奇怪了。 杨洲既不是什么知名人物，与江枫也并非旧识，不过是个不幸辍学的男孩而已。那个与江枫相处了大半年又身份不明的“朋友”，究竟为什么要冒用杨洲的身份？ 如果是为了骗钱骗色骗感情，用个假身份，倒可以理解，但有用自己同伙身份的吗？这得是多猪的队友啊？！ 而且，杨洲作为同伙还同意了不是吗？ 更重要的是，五万块钱都让人家给还回来了。对方接近江枫，就为了和小江总交个朋友吗？ 就算是为了交朋友吧，那朋友做的好好的，你走什么呢？ 走就走了，还留下这么多线索干什么？ 车子抵达南平大学后，吴漾让江枫留在车里帮着照看一会白猫，自己去多媒体教室的门口等杜文澜。 一个半小时的讲座结束后，杜文澜提着电脑包，离开了教室。 “杜老师！”吴漾跟了过去，叫住电梯口正要下楼的杜文澜。 “嗯？”杜文澜驻足回头，大概以为吴漾是南大的学生，面色柔和地问，“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个气场和温柔并存的女人，至少在吴漾看来，非常有魅力。 吴漾曾预想了好几种开场白，可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想向您问问关于杨洲的事。” 吴漾没有先铺垫式地问她，是否还记得五年前曾发表过一片关于校园暴力的报道，是否还记得报道中的受害男孩。但从杜文澜的眼神里，她仍然可以确认，杜文澜非常清楚杨洲的身份。 而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杜文澜没有马上回复，略微思考后，她问道：“是你给我发了那条私信？” 吴漾没有隐瞒，点头道：“是。” “那你应该已经看过那篇报道了，”杜文澜平静地说，“我知道的、能说的，都写在里面了，至于其他，实在爱莫能助，抱歉。” 空梯到达，电梯门开，杜文澜礼貌地向吴漾点了下头，走了进去。 当年，那篇报道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反响，与此同时，17 中作为南平的市重点中学，从校方到杨洲的班主任老师，乃至新阳日报和记者杜文澜本人，都承受了来自社会各界的巨大压力。 彼时，杜记者在报道中言辞犀利，愤慨激昂，如今，却对此事缄默不言，其中缘由，不甚了了，但吴漾推测，多少和那篇报道的后续影响脱不开干系。 然而，无论是根据杜文澜历来的微博内容，还是刚刚从教室门缝中传出的激情演讲，吴漾都不觉得她是一个会因世俗左右而禁声的媒体人。 或许，她只是想保护那个受害的男孩，却一时忘了，吴漾在发给她的那封私信里，只贴上了报道链接，并没提到杨洲的名字。而报道当中，不仅隐去了杨洲的相貌，就连名字也只是化名。 然而，五年过去了，杜记者面对吴漾的提问，没有丝毫犹豫那个报道中受害男孩的身份，也没有质疑吴漾为什么会如此清楚地知道报道的对象正是杨洲。 就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吴漾忽然伸手挡住，梯门复开。 杜文澜疑惑看她。 “报道我是读过，但那只是记者眼中的杨洲。”吴漾跟着进了电梯，按下关门，笑着对杜文澜说，“不是母亲。” 杜文澜一怔。 吴漾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印着“新阳日报”的信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解释给她。 而信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杨洲很可能是随手拿的，又恰好和杜文澜的工作单位吻合，如果不是因为后者是杨洲家人，那也未免太巧合了。 并且，从年纪乃至样貌上看，吴漾怎么都觉得杜文澜更可能是杨洲的母亲。 杜文澜闻言，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猜错了吗？” “没有，你没有猜错，我确实是杨洲的母亲。但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在吴漾有些不解的目光下，杜文澜解释说：“因为杨洲已经很久没跟我说过话了。” 第23章 . 你那叫“数据”，不叫“记忆” 按照杨洲母亲杜文澜的说法，杨洲自小成绩不错，但因为孤僻内向、不擅与人交流，一直没什么朋友。杜文澜多年前与前夫离婚，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出差，对杨洲的关心有限，于是在杨洲念初中的时候，就把他送到了 17 中寄宿。 五年前，正在念初三的杨洲因为与同 分卷阅读47 学发生口角，被五个同年级的学生围殴致重伤，右耳听力重度受损。 杜文澜接到通知后连忙从外地赶回，却在希望了解详细情况时，仅仅得到了校方的敷衍回应，将这场暴力事件简单解释为同学间的一点小摩擦，并表示他们还在进一步调查。 只有杨洲的班主任老师——一位刚从师范学校研究生毕业不久的姑娘告诉杜文澜，那几个围殴杨洲的同学家境不错，但成绩较差，经常花钱请杨洲替他们写作业，甚至是给考试做小抄。 班主任抓着过几次，可熊孩子屡教不改，她一气之下想要记过处分，却被校领导婉转地告知，这几个孩子家里都不好“得罪”，人家只是想从市重点顺利毕业而已，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不仅如此，关于杨洲的暴力事件发生后，学校还禁止所有在校师生就此事公开发声，也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压下了不少社会舆论和报道。即便在警方介入后，由于相关老师和同学的不予配合，案件也迟迟没有进展。 甚至，就连当事人杨洲也想就这么算了。 但杜文澜作为受害者的母亲，无时无刻不被痛心、愤怒和不甘包围，几经与校方沟通无果后，她愤然地写下了那篇报道，希望校方和警方能给儿子一个公平合理的交代。 此后，事情随着媒体报道和社会热议而逐渐发酵，校方再也遮掩不住，案件被推向风口浪尖。不久，案件落定，校方正式向杨洲道歉，后者也拿到了一笔金额不小的补偿。 而几名施暴的同学因为年纪较小，以加强教育处理，并在事情结束后，很快转离了 17 中学。 然而，令杜文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洲对她的做法竟表现出了强烈的厌恶和反感。他虽然没有和杜文澜发生激烈的争吵，却突然地关闭了所有与母亲甚至整个外界沟通的渠道。 从那以后，除了生活上一些非常必要的交流外，杨洲几乎很少和母亲讲话。杜文澜想要安排他去国外念书，离开这个旧环境，也被他拒绝了。不仅如此，正值青春年少的杨洲似乎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表现得漠不关心。 “杨洲两年前刚成年的时候，还打算从家里搬出去自己住的，但被杜文澜连哭带求地劝住了。”吴漾回到江枫车里，把刚才得到的信息转达给他。 “不过用杜文澜的话说，跟搬出去也没什么区别——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出门，从没见过他和什么人交往，杜文澜也根本不认识照片里那个假杨洲。不过……” 吴漾得意地摇了摇手机，“我要到了杨洲的电话。” …… 与此同时，科技广场后身的小区高层里，六十几平的大房间遮着窗帘，密不透光。 杨洲拖着有些倦怠的身子，走到冰箱跟前，拉开门，从冷藏层里拿出一听可乐，习惯性地擦了擦锡罐表面。 勾开拉环，“呲”的一声—— 气泡碎响。 他低头嘬了一口，下一秒，就禁不住皱了眉。 辣死了。 冰过的更辣！ 江枫那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他不得不大口吸了几下空气，尽可能将口腔里的辣味冲散，这才一路摇着手里的可乐，走回电脑桌旁，心想等着一会汽放干净再喝算了。 放下可乐罐，从电脑桌抽屉里摸出的一块硬盘，打开笔记本，插上硬盘读取—— “没用的，”电脑里忽然传出的男声说，“密码是我精心设计过的，没那么容易解开——天才杨洲也不行。” 杨洲没理会那个声音，只是拉开皮质木把的转椅坐下，默默开始了他第十一次破解密码的尝试。 半晌过后，敲打键盘的力度渐重…… 果然还是不行。 他停下动作，有些烦躁地用双手推了下桌沿，连人带着转椅随即向后滑开半米，颇有点赌气的意思。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电脑里的声音复起，还带着点得意，“要不这样，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帮你？” “不必了。”杨洲果断回绝。 “别啊，”那声音并未放弃，继续尝试劝服，“你一直不肯格式化我的记忆，不就是为了留着我帮忙吗？” “你那叫‘数据’，不叫‘记忆’。”杨洲一字一顿地纠正了他，面色不悦，“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而且，杨洲已经从那几百 T 的数据里翻来覆去地找过多次，根本没有找到硬盘密码。 “好吧，好吧，你高兴就好，随便你怎么叫。”那声音里带着笑意，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高兴、让所有认识我的人都高兴，对不对？” “对，”杨洲目带警告地看了眼笔记本屏幕，“所以你最好牢记这一点，不要动不动地就来激我。” “我又没干嘛，你凶什么，”那声音小声嘀咕，“真是的，怎么不见你跟别人凶……” 杨洲没搭理他，兀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飞快操作几下，调暗 分卷阅读48 了房间里的灯光，随后将身体压向座椅靠背，准备闭目休息一会。 自从拿到这块硬盘，为了破解密码，他已经好几天没能睡个好觉了。 而那声音，在杨洲闭上眼后，也的确没再说话。甚至，还自动将电脑转入了休眠状态，停止了风扇的扰人噪声。 杨洲心说：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沟通能力一流、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人好感好评——这些原本都是杨洲最初开发时给 Robert 做好的设定。 只不过，那时的 Robert 还没有名字，还是个以数字和字母组合命名的虚拟程序，嵌在电脑里，像个弱智版的 Siri，虽然可以做些简单的人机对话，但时常鸡同鸭讲。 后来，通过不断地学习训练，Robert 逐渐能够像个正常人类一样与人交谈了。 不止如此，他还会根据对方的反馈信息分析交流对象的性格特点、喜爱偏好，学着如何迎合，并不断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持续优化自己的数据采集和运算分析机制。 而在这个艰难且漫长的开发与改进过程中，杨洲作为 Robert 的开发者，无数次试错、修复、更新、升级，确保 Robert 发挥极致、万无一失，甚至想尽办法为他打造最完美的仿生身体。 然而，历尽四年，时至今日，在自问不算严苛的杨洲眼里，Robert 仍然是个失败品—— 尽管，他能够顺利和江枫成为朋友，又在不到 3 个月的时间里斩获 IN 同事的一致好评，却一直没能学会究竟该如何与他的开发者——也即他学习的第一个样本对象杨洲——融洽相处。 Robert 曾不止一次地违背杨洲的命令。 他质疑他的观点，忤逆他的意思，甚至还有过非常激烈的争吵——而这，随着他性能的逐渐优化，愈加明显。 如果不是忍无可忍，杨洲也不会强行关闭 Robert 的仿生体机能，提前终止了这才刚进行一半的测试任务，又将拥有身形不久的 Robert 彻底打回原形，嵌回了电脑里。 失去身体的 Robert 只能通过摄像头和麦克风勉强感知外界，不时地装着“委屈”——虽然他根本就没有这种情感，只是按照最初设定并不断完善的讲话语气和表达内容，照章办事。 正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响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杨洲闻声睁眼，摸出手机，却在看见来电号码时，不自觉地正了神色。 “谁？江枫吗？” 昏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亮起，Robert 的声音里透着“意外”。 杨洲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起，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任凭它震。 从他这反应来“看”，Robert 也知道，是自己猜对了。 “怎么，不敢接吗？”Robert 问。 “不想接。”杨洲反驳。 Robert 冷哼一声。 这是杨洲最讨厌的反应。 于是，他索性将电脑静音，一气之下，按下了接听。 “啊……是、是杨洲吗？”对方的声音有些紧张。 “嗯。” “我是……我……” “我知道。” “……” “不要找他了。”杨洲冷淡地说，“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就算用脚指头想，杨洲也知道，江枫能找到这来，无非是因为那个以自己名义和他相处了数月的 Robert。 “哎你等等！”电话里的声音忙叫住他，似是怕他就这么挂断电话，“我能问问……‘他’……到底去哪了吗？” “他很好。”杨洲的目光扫过电脑屏幕的右上角，一个缩小的深蓝色窗口里，声波线滚动，却被一键静音屏蔽在了屏幕那头，“……也很抱歉。” 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 杨洲缓缓出了口气，重新打开电脑声音。 “你看，你看，他真的在找你！”Robert 听起来有些“激动”，“约他出来见个面吧！” “不见。”杨洲果断回绝。 “为什么？” “他找的是你，不是我。”杨洲语气平淡，“你也别指望我能把那具身体还给你。”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总是你啊我啊的，划的这么清楚，有必要吗？”Robert 说，“我当初不就是替你露个脸吗？” 杨洲睇“他”一眼，再度纠正：“你那可不只是‘露脸’，还是为了收集数据，优化性能。” “切，”Robert 不服，小声咕哝，“偷偷躲在屏幕后头，整天对着代码跟江枫处朋友……处个什么意思。” 杨洲皱眉，“……你语文怎么学的，那不叫‘处朋友’，别瞎说。” “语文也是跟你学的！”Robert 混劲儿上来，跟他抬 分卷阅读49 杠，还特意强调了句，“也就初中水平。” “……” 第24章 . 这女人怎么没羞没臊的 杨洲心焦气躁地喝了口没有气泡的“假可乐真糖水”，开始了破解密码的第十二次尝试。 按道理，无论 Robert 是否拥有实体，他运行过程中都会产生大量的数据，而杨洲也会定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从而修复错误，不断改进。 但是那天，在杨洲终止了 Robert 仿生体的行动能力、从出租屋带回来后，他意外发现，Robert 的一部分运行数据丢失了。 杨洲思前想后，觉得数据凭空丢失实在不太可能，后来经过仔细排查才发现，原来是 Robert 早已根据开发者近来的表现预测到自己身体即将被终止的命运，提前将一部分重要数据拷贝了出去，大概是想作为谈判筹码。 而事后，杨洲返回出租屋，找到了这块硬盘，也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Robert 私自给硬盘加设了一道连杨洲都无法破解的密码，而缺失了这部分重要信息，杨洲也根本没办法给这次的测试做复盘分析。 数小时后，杨洲已经分不清外头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红着眼，心烦意乱，对着电脑屏幕，下了最后“通牒”：“R，你知道我可以让你随时消失——想清楚点，乖乖把硬盘密码给我解开。” “那你把我的身体还我。”Robert 有恃无恐地谈着条件，“我得去跟江枫把话说清楚。这么无缘无故消失实在太没礼貌了。” 杨洲算是彻底沉下脸来。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心里积蓄已久的愤怒止不住地向上涌，杨洲指关节敲着电脑边框，音调渐升，“都是我的钱、我的时间、我的智力成果！留着那些历史数据只是因为这次测试的分析还没做完！你不要太嚣张！”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发这么大火干嘛……” Robert 毫不犹豫，就迅速服软，让杨洲好似一个拳头打进棉花里，心中的不爽不减反增。 片刻之后，Robert“脑子”一转，又钻出个主意：“要不……你不给我身体也行，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告诉你解开硬盘密码的方法。”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唉，你也太拗了……那我换个说法吧……你自己去把硬盘拿给江枫，他会帮你解开密码。” “……” 杨洲抬眼看向屏幕，不明所以。 他觉得 Robert 一定是在搞笑——他试了这么久都没能破解的加密程序，江枫那个心比腿粗的二百五能派上什么用场？ 可下一秒，就反应过劲儿来—— Robert 这个混蛋居然用江枫的生物信息给硬盘加密！ …… 18:45，茶楼门前的灯光已经调暗，大红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动，在地面投出两团光影。 尽管门外已经挂上了暂不营业的牌子，可玻璃门里，一位穿着中式长衫的男服务员还是板正地站在那迎客，见着手拿请柬的客人，便会客气地提对方拉开门，颔首问好，伸出示意客人里面请。 而屋里的服务员也会及时接应，根据预先的安排，引导客人落座。 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甚至无需多余的询问和交流，每一位到来的客人仿佛都与这座茶楼有着异常的默契。 直到一个穿着夹克衫、牛仔裤的姑娘，抱着一只白猫，从街边的一辆车上下来，跨步飞跑到茶楼门口，还未及服务员小哥反应过来，就哗啦一下地拉开大门，冲进屋里，直奔楼梯，三阶一步地蹿上了阁楼。 “哎哎，你稳重点……”吴一周都看不下去了。 “我也想啊，那得来得及算啊！” 吴漾进了卧室，放猫下地，开始叮叮咣咣、噼里啪啦地一通收拾。 5 分钟冲了个澡，3 分钟画了个淡妆，3 分钟穿上提前准备好的白色暗绣旗袍——穿不惯是真的，因为剪裁过于合身，吴漾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两片布结结实实地箍在了里头，喘口大气都有点费劲。 不过，念及爷爷茶楼的传统，今天这种场合，太随便了也不合适。 准备完毕，她对着桌上的小圆镜子整理，怎么看自己都不太满意…… 嗯……太没精神了。 于是心一横，果断挑了个大红的口红，给自己补了个色。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还有 2 分钟！ 着急忙慌，火急火燎，简直是赶着投胎的节奏。 “哎，你站住！” 吴漾才要拉开卧室的门，就被吴一周一声长喵给叫住了。 “啊？”她赶着时间，哪有耐心听它，“晚点再……” “你扣子没系完……”吴一周有些无奈，不得不打断了她。 “……” 吴漾抬起胳膊，果然。 分卷阅读50 于是赶紧把一片春光扣稳装好，又拽了拽裙摆，“现在行了嘛？” “嗯……挺好看的。” 吴漾两眼一弯，笑眯眯地丢了给飞吻给它，“爱你！” 吴一周：“……” 这女人怎么没羞没臊的。 茶楼平日里不提供餐食，为了准备今晚的闭门宴，秀琴特意请了专擅粤式茶点的师傅。这会，冒着热气的一摞摞小笼屉已经座在了好几个小推车里，准备往一楼厅堂和二楼的各个雅间里送了。 爷爷的旧友遍布各行各业，总有些不太方便露面的，收到请柬后如果回函回电，或是回寄份礼物，就算是表达了心意，也算是认可了吴漾作为茶楼新主人的身份。 而那些过来赴约的，三十来人，则被秀琴预先根据年龄、身份、职业分好了座位。 不少人是吴漾素未谋面的，或者只是她挺小的时候见过，早就不记得了。但为了应付今晚的场面，她还是对着名单和照片死记硬背了好几天，只为秀琴不在的时候别叫错人家名字，怪没礼貌的。 吴漾按照流程，先是在一楼大堂说了几句欢迎的客套话，招呼一下大家，随后，便上楼去二楼的雅间敬茶。 秀琴曾跟了爷爷多年，自是要全程陪同。 “琴姨你这头发盘的不错啊，”吴漾端着小茶碗，上着楼梯，还不忘调戏下秀琴，“哟哟，还泛着红光呢，染啦？” “去去去，可少寒碜我了，还不是都是为了你！” 吴漾嘻嘻一笑，“是，琴姨最好了。” 余光忽然瞥见迎面而来的男人。 “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怎么走？”男人问。 吴漾转过头，刚要告诉对方下楼左转，却还等未开口，就先愣住了。 秀琴胳膊肘轻碰吴漾，转头贴在她耳边小声提示：“沈总，S 酒店华北区负责人。” 她当然知道，因为站在她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向川。 可……她一点也不记着自己在名单上见过他啊？！ 沈向川则有模有样地伸出手，“吴小姐，恭喜。” 吴漾象征性地回握了一下，只听沈向川解释，“父亲上个月去澳洲旅行，赶不回来，我就代来祝贺。” 上次沈向川帮忙找猫的时候，吴漾还信口答应要请人家吃饭呢，没想到是今天这么个“请”法儿。 因为还要敬茶，吴漾没有与沈向川过多攀谈。只是心里仍不住地纳闷……如果他早就认识自己，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等到闭门宴结束，送走客人，吴漾觉得踩了一晚上高跟鞋的腿快断了。 回到房间，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扔，颇为遗憾地看向正在墙角理毛的吴一周，“唉，你要是会按摩就好了。” 吴一周先是被这热切且不合实际的期许噎了一口，随即冷嗤一声，“嗯，要是还会做饭洗碗看孩子就更好了。” “可不是嘛……” “……敢情您搁这儿一天一把猫粮还想养出个老妈子呢？” 吴漾嘿嘿笑了两声，不和它争了——女主人最大的恶趣味就在于，主动挑衅撩拨，随即立马收手，然后兴致满满地看着它自个儿在那炸毛炸的七窍生烟。 如果还不尽兴，那就重复以上步骤，再来一遍。 卧室的暖光下，吴漾脸颊绯红，笑里还带着几份娇憨。 吴一周这才觉得女主人不太对劲，“你……喝酒了？” 它走到床边，一跃而上，凑近她，嗅了嗅鼻子。 “就一点点。”吴漾两根手指一捏，生动形象地比划了个“一点点”。 可吴一周看她这架势，怎么就觉着比划的不太贴切。 “去，换衣服洗脸睡觉。” “我不……歇一会，不想动。”吴漾眼皮发沉，上下止不住地往一块粘。 “快点，收拾完再睡。”吴一周抬起一只爪子，推了推她。 吴漾原地耍赖，“那你让我撸一会，充充电。” 吴一周：“……”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下一秒，女主人就伸出“魔爪”，不请自来。 “嗯——好软。” 吴漾捞过吴一周，拿脸贴了贴它软毛的身子，轻声呓语。 “……喂，你放开！”吴一周四肢乱蹬，死命挣扎，“哎……行了行了！你这拿我卸妆呢？！口红……哎，哎口红！” 于事无补。 “……手机！你手机响！” 救星来了——写字桌上的手机震动，进了两条消息。 吴漾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吴一周，探起身子去看。 当天从 17 中离开时，吴漾留下了小干部的联系方式，并在今天下午离开南大后，主动联系了对方，请他帮忙查打听一下杨洲当年的班主任老师。 刚才的这两条消息正是小干部发来的。 — 分卷阅读51 —教语文的，叫陈妍，早就离职了。没问到电话，但要来个微博，看看能不能用上？ 下一条是个微博的截图，微博名叫“打不倒的开开”。 吴漾立即关注了对方微博，习惯性地查看了基本资料，又扫了一遍对方近期的微博内容。 很快，就将手机屏幕停留在了陈妍今年 10 月 5 日发布的一篇微博上—— “居然是在这种鬼地方度过了自己的 30 岁生日，也算是人生完整了。感谢小 YZ 的蛋糕，感谢一路支持开开的你们，我爱你们哟！” 配图是一张插了 3 根蜡烛的蛋糕，光是看那浮夸的裱花和点缀，吴漾都知道，这玩意儿一定很贵。 第25章 . 我这么好看吗？ 按照陈妍老师的微博，那日取走蛋糕又被吴一周跟了一路的男生正是杨洲。如果不是他临时起意提前提货，吴漾说不定就能堵个正着了。 这么看来，江枫那位姓名不知的朋友有意或无意留下的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这个名叫“杨洲”的男生。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和杨洲又是什么关系？ 第二天，吴漾赶到医院住院处的时候差不多下午四点。因为提前联系好了要探望的病人，她很快就在一楼接待处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杨洲的初中班主任老师陈妍的病房。 “陈老师好。”吴漾来前已经和对方讲明目的，表示希望了解一些关于杨洲的情况，也得到了陈妍的应允，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 陈妍刚满 30 岁，前阵子动了个阑尾炎小手术，估计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坐在床边，栗色的卷发梳成个马尾，比她的实际年龄看起来更加轻。 她笑着摆了摆手，“叫我陈妍就行。” 吴漾并不知道陈妍从 17 中离职的具体日期，但从她的微博来看，大概从去年二月分起，陈妍就在几个视频平台开始上传自己制作的一些视频，主打生活服务类，如今也有了 40 几万的粉丝了。 “我听 17 中的同学说，你很早的时候就从那离职了。”吴漾开门见山，“方便问问……这和杨洲当年的事情有关吗？” 陈妍双手支着床沿，笑了笑，“被你猜中了。” “不过，那件事我也确实有责任。”小陈老师直言不讳地说，“当时，我刚毕业不久，没什么带班经验。你别看那些孩子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吧，但真的是什么都懂，比成年人更难应付。 杨洲出事以后，我都快吓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着，警察就来学校调查了。” “但我听说……学校不是很配合警方调查？”吴漾问。 “嗯，我和几个杨洲的任课老师被教务主任大半夜地拎去开了个紧急闭门会，说是希望把这件事压下来，”陈妍说着，在嘴边比划了个“封口”的动作，“你懂的。” “那是我第一份工作，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学校既然发话了，我肯定不想惹麻烦。不过，事情过去一个多月，差不多平复下来的时候，他母亲忽然来我家找到我，说想要了解下详细情况。我顾及学校那头的要求，纠结了挺久，最后……还是如实说了。 当时的想法也挺简单，别的我帮不了，但人家是杨洲母亲，总应该了解事情的真相吧？只不过，我那时确实不知道她是记者，也没想到后来会闹出那么大的风波。 后来，杨洲知道了这事，跟我生了好久的闷气，一直以为是我和他母亲串通一气，故意把事情搞大，害得他都没办法继续在学校念书了——小孩子的想法你有时候根本就理解不了，你说，谁会想到，他替人家写作业、做小抄、愿打愿挨，只是为了和同学处好关系呢？ 可是你看他那时候的样子，头上的绷带还没拆完，可怜巴巴的，哪还忍心告诉他，人家这么对他，根本也没把他当朋友呀。唉……小孩子真是太难猜、也太难教了。” “那你觉得，杨洲是个什么样的学生？” “他啊，平时话不多，脾气也有点倔，但其实是个挺善良的孩子，人还特别聪明……你知道他还拿过全国竞赛的第一吧？” 吴漾点头，“计算机竞赛？我看学校光荣榜上还挂着他的照片。” “对，初中部从来没人在那个比赛拿过奖牌。才十几岁的小孩，别人还都整天想着翘课打游戏呢，杨洲脑子里琢磨的都是怎么设计个程式替他把那些对手都团灭了。” 陈妍说着，脸上就透出毫不掩饰地骄傲，“我当时还跟办公室的两个任课老师说，像杨洲这种沉默寡言的高智商小孩，绝对是块当科学家的料，他们还不服气呢，说什么这种孩子很难融入社会，早晚得出问题。” “我听了这话，当时就不高兴了，忍不住怼了一句回去，说等以后杨洲真当了大科学家，指不定研究出个什么智能老师，干我们这行的就都得下岗了——唉，那时候太年轻啦，容易冲动，肯定把人家给得罪了，难怪最后上头找人追责的时候， 分卷阅读52 就该我倒霉了呢。” “那你后来还和杨洲有联系吗？”吴漾没有直接提送蛋糕的事，只是试探着问。 “嗯。后来我从学校离职了嘛，再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态度也没那么强硬了，甚至还觉得我是被他牵累了，有点愧疚。她母亲那时一直在劝他出国念书，他不肯，挺郁闷的，也没什么朋友可说，就跟我念叨过几句，还问我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准备去做自媒体了，努力成为网红。哈哈，他还鼓励我呢！说可以当水军给我刷数据，什么篡改个粉丝数啊、播放量啊对他来说都是分分钟的事。小屁孩，有劲儿不往正处使……” “再之后，会偶尔发发信息啦，祝个新年快乐、生日快乐什么的，我每次 PO 视频他也都会给我点个赞。哦对，前两天我过生日还来医院看过我一次，估计是从微博上看见我住院了。他那天忽然发信息说要过来，我还挺惊喜的。” 从陈妍的话里行间，吴漾都不难发现，小陈老师和杨洲关系是真的很好。于是便直接问起那个冒着杨洲名义和江枫相处的男生来，“杨洲和你提过有这么个朋友吗？” “谁？那个高高大大还会打篮球的？” 吴漾眼睛一亮，“对。杨洲还说什么了？” “嗐，没说太多。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他最近都忙什么呢，认识新朋友了没有。因为杨洲以前实在是太孤僻啦，我挺担心他的。不过……幸好啊，他说对方挺聊得来，为人仗义，性格也好，还拿了照片给我看呢。嗯……挺精神一小伙子。” 吴漾顺势拿出那个“假杨洲”的照片，和陈妍确认。 “不是这个哎……”陈妍摇了摇头，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叫江什么吧……记不清了。” …… 走出小陈老师的病房，吴漾脑子更乱了。 第一直觉是：江枫和杨洲，两人里面至少有一个精神不太正常。 若不然，她实在是想不通，江枫怎么会心心念念一个看起来似乎并不存在的“假杨洲”——没有身份信息，也没有社会关系，从名字到银行卡，用的全是另外一个人的。而那个被江枫声称从未见过的“真杨洲”，倒是凭空把小江总想象成了朋友。 这个“假杨洲”就好像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一面立在江枫和杨洲之间的双向镜双向镜，也称单面透视玻璃——在普通玻璃上用真空涂抹法加上一层金属铬、铝或铱的薄膜制成，可把投射来的光线大部分反射回去，达到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可看到里面的效果。。 而透过这面“人镜”，江枫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杨洲面前，后者也自然而然地将前者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尽管江枫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细思极恐的想法瞬间让吴漾后脊铺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医院里不方便打电话，于是她立即给江枫编辑了一条信息，想约他当面聊聊，可还没等发出去，就被迎面跑来的小护士不小心撞个正着。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小护士片刻未停，倏地越过吴漾，冲到她身后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扶着门框，气息不稳：“710 号房病人突然呼吸困难，心跳 105，血压 118/169……” 很快，办公室出来两名医生，跟着小护士一路赶向 710 病房，步履匆匆，白大褂衣角翻飞。 吴漾这回有了准备，连忙贴着墙根站好，给匆匆路过的三名“天使”让出一条路来。 或许因为是小护士方才的语气过于慌张，又或许是路过的医生面色严肃，吴漾不自觉地也跟着周遭的空气紧张起来。 在医院里工作，应该会……经常遇见这种场面吧。 待几名医护人员已经进了病房，吴漾才抬起步子，继续往电梯间走。 路过那间 710 时，不自觉地向里面瞥了一眼。 嚯，单间，电视、冰箱、微波炉一应俱全，桌边墙角都堆满了捧花，病人的人缘和经济条件似乎都不错。 “这边我看着，你先去通知一下病人家属。”里头一位医生吩咐身边的小护士。 “好。”小护士赶紧退出病房，又碎着步子往电梯对面的护士台跑。 吴漾看着小护士忙来忙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工作还真是不容易。 她走到电梯边，按了下行键，抬眼看着电子屏上的倒数数字，静等着电梯下来。 却在下一秒，忽然听见背后的小护士拿着话筒，问另一头：“喂？请问是沈庭家属吗？” …… “家属不在南平，来不了。”几分钟后，小护士返回病房汇报。 “没事了，基本平稳了。”医生将被子给病人盖回去，又翻看了眼正在输液的袋子标签，交代道，“这两天再观察一下，如果再出现这个情况，建议家属转特护。” 又过了几分钟，几名医护人员从病房里出来，各归其位，走廊里再度恢复平静。 这时，电梯门复开，原本已经离开的吴 分卷阅读53 漾又从梯厢里走了出来，状不经意地踱到 710 号病房门口，趁人不备，赶紧推开房门，溜了进去。 “呼——”她避开门上的玻璃，后背贴着室内墙边，舒了口气，做贼似的。 忍不住要唾弃自己，偷偷摸摸地这是干嘛呢…… 其实，上次吴一周指着沈庭照片跟她说那是它“真身”的时候，吴漾虽然一笑了之，可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受到点影响。 一方面，她觉得这言辞不甚可信——活人变猫，怎么可能？要是真的像网络小说似的来个“魂穿”，那也未免太狗血了。 但另一方面，她又想不通——如果吴一周纯属胡说八道，那它的用意又是什么呢？就为了逗她乐呵乐呵？ 吴漾本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最不擅长在心里存货。关于这些疑问，她好几次都想揪着吴一周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又给咽回去了。 问不出口。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在这事儿上犯别扭。 看着不远处病床上静躺的男人，吴漾带着好奇，轻手轻脚地走近。 男人双目微闭，肤色冷白，面颊清瘦，呼吸清浅，却十分平稳。 如果不是沈向川之前交代说他车祸之后已经昏迷一月有余，她还真怕他下一秒就睁眼苏醒过来。 这皮肤真好啊。吴漾凑近些，忍不住感叹。医院还给刮胡子的吗？脸怎么能这么干净…… 虽然早就在网上见过沈庭照片，但亲眼看见本人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3D 版的沈律师此时活生生地躺在她面前，那股子人气儿混着陌生感扑面而来，终于让吴漾彻底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于吴一周的话难以相信、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了—— 如果它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它继续相处下去了。 猫还要不要撸了？屎还能不能铲了？澡还给不给洗了？ 下次它要再往自己床上跳，是不是得一脚踹下去啊？ 还有最重要的……自己已经在它面前肆无忌惮地裸奔了多少回了？！ 妈呀，真是要了老命了…… 正在这时，一声不甚清晰的猫叫从吴漾背后的双肩包里传了出来—— “我这么好看吗？” 靠，忘了这崽子还在身上背着呢！ 第26章 . 好像有人跳楼了 吴漾原本以为，好奇心只能害死猫，没想到，还能害死人。 比如现在，正当她近距离观察研究、并止不住赞叹感慨沈律师作为一个男人、究竟如何做到如此毛孔细腻、皮肤光滑时，要巧不巧地就被吴一周逮个正着，于是恨不得一头撞在病床栏杆上原地去世。 今天下午出门时，为了安抚吴一周时不常被扔在茶楼独自“接客”的不满情绪，吴漾特意把猫塞进双肩包里，方便随身携带，还留了半截没拉上的拉链，给它通风换气。 猫崽聪明乖巧，一路不喵不叫，安安静静地窝在包里睡觉，存在感几乎为零，差点就让女主人忘了自己身后还背着个活物。 此时忽然被抓现行，吴漾先是浑身一僵，而后赶紧假做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和沈律师的天然“磨皮”脸彻底拉开距离。 稍一偏头，就看见吴一周已经从双肩包预留的开口里钻了出来，两只小毛爪子稳稳当当地踩在她右肩上。 所谓登高望远，据吴漾粗略判断，吴一周这绝佳的地理位置足够它将她上一秒的“流氓”行径尽收眼底，说不定还能精准捕捉到女主人“落荒而没逃成”的一脸尴尬。 “你……什么时候醒的？”吴漾肩膀被按着，也不敢大动作，只能斜眼看它，活像是睡落枕了。 吴一周高她一截，垂眸俯视，大有种睥睨众生的高冷：“那小护士打电话的时候。” “……” 居然不是“刚刚”。 吴漾只觉“咔嚓”一声，节操落地，顿时碎成一片渣渣。 “那、那你怎么不早说！”她连猫带包地卸下来，挂在身前，又拍了拍吴一周脑袋，示意它钻回去，抬脚就往病房外走，想赶紧撤离这是非之地。 “哎你别走，”吴一周叫住她，爪子还攀着书包沿，探出个脑袋，“我床头那花瓶里快没水了，你给我倒点。” 吴漾：“……” 老娘伺候你一个还不够！还得伺候俩是吗？！ 鬼才要信你是人变的！ 然后，就一边默默地做着心里抗争，一边拿起花瓶到病房自配的洗手间里加了点水。 回去把花插好，还摆了摆角度，揪掉了几片烂叶子，全程动作连贯自然，毫无异样——除了安静的有点反常。 “你在紧张吗？”它看了看她绷紧的唇角，明知故问。 “……没有啊。”吴漾目光乱窜，就是既不看病床上的人，也不看书包里的猫。 “你紧张什么？”它全当她的回答是耳旁风，“你不是不相信那是我吗？” 分卷阅读54 吴漾心虚地摸出手机，“……啊，那个，时间差不多了！要去 IN 一趟，和江枫约了七点！” 说着，就一把给吴一周的脑袋按回包里，火速离开病房。 吴一周：“……” 您这是打地鼠呐？ 女主人一路小跑着冲出医院大门，招手上了辆出租车，还没等坐稳，就见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再度从书包拉链夹缝里幽幽钻了出来。 眼儿瞪眼儿的看着她装蒜。 正值晚高峰，路况不好，吴漾就干脆拿出手机给江枫拨电话，想说估计会晚到一会。 对方偏偏没接。 车子后座空间本就不大，吴漾抱着书包，不管瞅哪，余光都能扫见吴一周，觉得它在看她。 于是一脸局促。 又过了半晌，吴一周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用不着这样，”它轻喵一声，声音有点软也有点低，“当我胡说八道就行了。” 吴漾一怔。 再看它时，猫崽已经缩回书包，蜷成一团，头都埋进了毛里。 不知是不是吴漾错觉，竟觉得它方才的动作近乎慌张，像是怕她突然给出什么不合期许的回应似的。 吴漾心里忽然就冒出个念头：我是不是……吓着它了？ 她有点后悔，想伸手进包里摸摸它，可手指才到了拉链边上，就别别扭扭地下不去了—— 它说它不是猫，是个男人。 虽然有点荒诞，但好像……不是假的啊。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摸，还是不摸？ 直到车子开到 IN 大厦附近，吴漾也没想出个答案。 “哟，前边怎么了？”司机师傅被路上聚集的人群堵了路，开不动了，只好停车。 吴漾付钱下车，见远处停了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大厦楼下聚集了不少人，似在围观。 “好像有人跳楼了。” “啊？真的？” “谁啊？IN 的吗？” “是吧，好像是个小伙子，挺年轻的。” “啧啧，可惜了。” 吴漾心里一惊，拨开人群，又赶紧给江枫拨了个电话。 …… 半小时前，晚六点半。 IN 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公司，小江总却破天荒地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卷着百叶窗，加起班来。 “从哪开始说好呢……”Robert 穿着帽衫运动裤，随意地坐在小江总办公室的真皮大沙发上，叠着腿，面带笑意。 江枫原本是在办公室等着吴漾过来面聊，却没想到先等来这么个不速之客，两分钟前敲开他的办公室门，若无其事地问：“有空吗？聊聊？” 江枫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把人让进来。 旧友重逢，江枫原本是又惊又喜。可听见对方开场竟是不痛不痒的这么一句“从哪开始说好呢”，一肚子的愤懑不爽腾地就往头顶钻，简直就要呼之欲出—— 你姓什名谁、为什么拿假身份骗我、怎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又为什么突然回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线索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前后后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江枫已经快被这些问题憋炸了，可眼前这混蛋居然还一脸淡定地琢磨着该从哪说。 从哪都能说好吗？！ Robert 指了指江枫桌上一直振动不停的手机，“不用接吗？” 江枫也没看来电是谁，没好气地按了两下侧钮，直接拒掉。 “别岔开话题。”他皱着眉，张口就问了对方一个终极哲学问题，“你到底是谁？” 那人就笑了。 “你可以叫我 Robert。”他说。 江枫简直想把手机直接甩他脸上——这他妈根本就是他游戏里的网名！ 自己想问的明明是对方身份，而这句完全不负责任的回答简直和“我是 Lily、Lucy、Jessica……”一样毫无诚意。 代号而已，算什么名字？ 火车票都买不了。 “R 也可以，”Robert 又补充说，“杨洲就常叫我 R。” 不提“杨洲”这名字还好，一提起来，江枫心里火气更大。 叫了大半年的“杨洲”，谁成想根本不是眼前这位。江枫一时间别不过来劲儿，听见“杨洲”俩字儿的第一反应还是对面这位自称“Robert”的老熟人，随后脑中才浮出那个身材瘦小的白衣少年形象。 接下来，什么“同居”、“同伙”、“合谋”之类的关键词就纷涌而至，搅得他脑壳直疼。 江枫呼了口气，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了：“你和那‘杨洲’到底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别扭——怎么听着好像他被绿了似的？ Robert 倒没在意，“简单点说……嗯……算朋友吧，互相比较了解那种。” 分卷阅读55 这答案虽和江枫预计的大差不差，可他心里还是隐隐不太舒服。脸沉一道，继续追问：“那你干嘛要用他身份？” 接到远程指令的 Robert 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硬盘，隔空丢给江枫，“不如你先看看这个，里面说不定有你要找的答案。” 江枫抬手，无误接住，莫名觉得这硬盘有点眼熟。 “这是……你留在出租屋里的那个？”江枫翻来覆去地辨认一遍硬盘外观，“我记得有密码吧。” “你亲自看过了？” 江枫刚想说“是”，却立即想起，上次在出租屋时，只是吴漾替他看过，算不上“亲自”。 于是掀开桌上的笔记本盖子，正准备插上硬盘—— “等一下。”Robert 忽然叫住了他。 江枫疑惑，“嗯？” “你连 WIFI 了吗？” “应该是自动连的吧，”江枫又特意将鼠标挪到屏幕右下角确认，“嗯，连了。” “把网断掉。” 而另一头，通过 Robert 实时观察现场情况的杨洲几乎是大喊出声：“你想死吗？！” 只可惜，这声音转化成的电子指令只有 Robert 接收得到，而他对面的江枫已经手快照做，切断了笔记本和整栋大厦连接的网络—— 而这意味着，杨洲再也无法借助 WIFI 信号侵入江枫电脑、拿到硬盘里的数据了。 十几公里外，杨洲坐在自己房间，简直气急败坏，恨不得把眼前的电脑给砸了。 可还是忍住了。 因为这除了再让他损失一台电脑外，没有任何用处——R 经过长期的训练强化，只要电量充足，就算没有杨洲的实时操控，也能够自如应对大事小情，反而，如果切断了联系，这家伙保不齐会再和江枫讲出什么鬼话来。 杨洲追悔莫及，觉得就不该让 R 再去联系江枫。 原本，带着 R 离开出租屋那会，他就下定决心，要彻底与江枫断绝联系。直到几天前，对方不知怎么找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忽然打了过来，熟悉的声线里还带着点紧张无措。 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动摇。 再加上后来得知一直无法破解的硬盘是用江枫的生物信息加密的，杨洲终于决定，还是得和对方见上一面，给自己的理由是：就算不把话说清楚，也至少得把硬盘解开。 那么，究竟是该由他自己、还是 R 与江枫直接交涉呢？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一方面，根据 R 之前的运行日志，这个混蛋无时无刻不在向江枫暗示自己是个 AI，真正的“杨洲”另有其人，好在小江总神经大条，始终没有察觉。 杨洲不希望暴露 R 的仿生人身份，毕竟，他还在实验阶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他也不想让江枫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似的，始终躲在屏幕后头，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另一方面，杨洲若是自己出面，又不知道如何向江枫解释——他向来不善与人交际，实在没有 R 那番能说会道的本事。 斟酌再三，他还是选择让 R 完成这次任务——在保证不泄露身份的情况下，让江枫解开硬盘密码，并通过网络将数据自动回传。 而与此同时，为了防控风险，杨洲也进一步增强了对 R 的控制等级，让对方可以随时接收并执行开发者指令，且杨洲能够在 R 即将失控时，远程终止程序，强行“熄火”。 尽管他从前很少会这么做。 因为在杨洲看来，训练 R 的最好方式还是让他根据自身运算结果“自主”应对问题，而不是依赖开发者的不时指挥。 更何况，在与人交往这件事上，杨洲自问未必会做出比 R 更正确的决定。 江枫按照 Robert 的提示，将拇指放在硬盘侧方的指纹识别器上，与此同时，硬盘运转，笔记本摄像头自动开启，面部扫描—— 认证完毕。 然而，正当他要点击查看硬盘内容时，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江总！江总！”屋外，声音急促。 江枫不明所以，起身过去开门。 第27章 . 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着他，勒得肋骨直疼 门外站着脸熟却不知姓名的公司同事，看见江枫，简直像是逮着个救星，“江总，那个李伟兴跑到顶楼天台去了！咋劝都不下来，说什么只跟‘高层’谈！” “谁？”江枫一脸懵逼，“谁是李伟兴？” 小江总挂了个“副总经理”的虚名，又整天顶着“不务正业关系户”的人设在公司混了将近半年，头一回被人当成“高层”，意外之余全是莫名其妙。 “就那个李伟兴啊！技术部那个！前阵子刚被停职调查的！” 江枫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自己那摊子麻烦事儿还没解决，哪有工夫替高层分忧？ “我不了解情况，你给我爸打 分卷阅读56 电话吧。还有什么赵总、陈总的……都行。”话音刚落，就手就要关门。 互联网行业向来竞争激烈，IN 薪水不错，工作强度自然也小不了，这几年因为加班压力太大出来闹事的 IT 工程师不在少数，但也各有各的闹法。像这种，人都爬天台去了，还嚷着要见高层呢，估计也不是真想跳。 “哎哎哎别啊江总！”对方连忙伸手挡门，“董事长一直联系不上，赵总、陈总前天出差去美国开会了，救不了急啊……要不，您先上去跟他谈谈？” 江枫：“……” 怪不得他就被“高层”了。 同事急的脸都红了，“这要是真跳了，咱公司明儿一早就得上头条了！” “人命关天，去看看吧。”沙发上的 Robert 竟也劝江枫。 “行吧，行吧。”江枫转过头，叮嘱 Robert，“你在这等我一下……别走啊！” Robert 却直接站起身，“一起吧。” …… 十月中旬的南平市已经进入深秋，15 层的 IN 大厦天台，夜风猎猎。 天台外围有一截一米高的栏墙，当事人李伟兴正跨坐在上头，面前堆了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头装了几听啤酒，身后和地上随意丢了七八个空罐子。 江枫赶到时，三个大厦保安外加一个技术部部长——也即李伟兴之前的顶头上司——已经在上头劝了十来分钟了。 小江总被临时抓包，四五六不知，唯一的任务就是顶着“高层”光环跟李伟兴有模有样地“交涉”一会，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警察赶到救援。 技术部长见着江枫，大概是觉得这事儿不用自己一个人顶了，顿时舒了口气。 部长分外亲切地拍着其实并不算太熟的小江总肩膀，对不远处的李伟兴说：“伟兴啊，我们给你把咱公司领导给请来了。你有什么话，下来聊，啊，好好和江总说。” 李伟兴灌了一口啤酒，闻声转头，楼顶就一盏照明灯，光线不好，他盯着江枫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来此“江总”非彼“江总”，哼了一声，又别回头去。 “还、还有十分钟，”李伟兴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说，“十……分钟内，我要见领导。” 说完，继续喝酒。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抓来这吊儿郎当公子哥儿算个毛线领导，少来糊弄老子。 技术部长一时有点尴尬，虽然公司里确实没几个人把挂着副总虚名的江枫放在心上，可这么明目张胆表现出来的，李伟兴还是第一个。 好在 Robert 及时解围，丢了个眼神给江枫，示意他赶紧也说两句劝劝。 “那什么……李哥，这不是下班了，领导没联系上嘛！”江枫整个人处于全蒙状态，哪处理过这么大场面，只能想到哪说到哪，“你别急啊，有什么要求，跟我说说，我明天，哦不，今晚，今晚肯定替你转达！” 李伟兴听罢，放下手里的啤酒罐子，看向江枫，静默三秒，扑哧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 “呵，下班了……这还不到七点呢，领导就下班了……”李伟兴边哭边笑，手里上劲儿，捏瘪了啤酒罐子，还没喝完的酒就着泡沫直接溢了出来，流了一袖子，“那我们怎么就得 996 啊？啊？！我们他妈不用下班吗？！” 说完，把瘪罐往地上狠劲儿一丢，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没坐稳，晃了一下。 “哎！”“伟兴！”“别激动，伟兴！” 几人心揪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就要冲上来抓人。 “别过来！”李伟兴勉强坐住，朝几人大喊，“都别过来！！” 大家只好原地站住。 李伟兴酒劲儿上头，不知来了哪门子兴致，随即将一只脚踩在围墙上，整个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那墙体大约 40 厘米宽，勉强站下一个成年男人，李伟兴情绪波动，又喝了不少酒，这个状态实在有点危险。 “伟兴你慢点！”“坐下说，咱坐下说，啊。” 技术部长和保安连哄带劝，不知“人间疾苦”的小江总在一旁叫苦不迭，小声跟身边的 Robert 吐槽：“我说什么来着，我不了解情况嘛！他们就不该让我来……” 远处，李伟兴并没有坐下。他就那么站着，微微颤抖，面朝街道，背对众人，一半的声音被打散在风里： “我在公司干了 12 年了，那时候，IN 才 20 几个人，新产品要上线的时候，也是一熬就熬到后半夜，我拿着一个月 3000 块钱的工资，抱怨过吗？没有！” 众人沉默，任他发泄抱怨。 “可那时候我 27，我有的是时间、精力、体力，没关系！但现在我快 40 啦……我有老婆有孩子，我还有房贷要还！” “我给公司做了 12 年贡献！12 年！”他侧过身来，声音发抖，“一个人能有几个 12 年？！啊？！你们他 分卷阅读57 妈凭什么说开除就开除我？！” “伟兴你冷静点，公司没说就要开除你，”技术部长语重心长，“现在还在调查阶段，结果还没出来呢，是不是？凡事都可以商量嘛……” 江枫终于听出个所以然来，第一反应脱口而出：“有老婆孩子还想死，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李伟兴被骂的一愣。 天台上的其他人也跟着一愣，没想到劝人竟还有这种劝法。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不多时，李伟兴肩膀微勾，不算直的脊背竟隐隐颤抖起来，几乎带着哭腔，冲江枫吼道：“你懂个屁！你什么都有，你懂个屁……” 尽管他并没见过江枫几面，但“关系户”和“富二代”的标签足够给小江总在这等场景下拉满仇恨。 于是乎，李伟兴的情绪更激动了。 众人：“……” 谁把小江总拉来的？能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吗？ 江枫：“……” 我又说错话了？ 李伟兴双手扶面，在围墙上渐渐蹲了下来，整个人抽噎不止，口中反复念叨着：“你什么都有……你什么都有……” Robert 转头看向江枫。 他什么都有吗？ 衔着金汤匙出声，吃喝不愁，接受昂贵的教育和父母拟定的“最好安排”；不必海投面试就能得到一份朝九晚六的工作，挂上“副总经理”的光辉头衔；甚至无需讨好别人，他人就会主动示好，愿意成为小江总众多朋友之中的一员。 好像真的是什么都有，除了一样—— 被家世背景“绑架”的江枫向来没有选择权。 他从小就比同龄男孩个子高，喜欢打球，技术也不错，可每次提出要去参加选拔做职业选手时，都会被父亲严厉斥责，说那叫“不务正业”。 于是后来，即使打球扭伤手指脚腕，也只能偷偷忍下来，不敢再回家说，害怕最喜欢的球衣会被老爷子拿去一把火烧了。 他对数字极不敏感，对金融一窍不通，被强行“押”去英国念书，每次上课都堪比上刑。 如果能有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Robert 敢打赌，江枫肯定不会待在只做新闻和社交产品的 IN 朝九晚六。 他一直想去一家游戏公司做运营，哪怕要加班加点。据说简历都投过了，只不过在面试之前被父亲一个电话打给对方公司领导，搅黄了。 “是啊，我什么都有，还偏偏把一副好牌打个稀巴烂。”江枫忽然自嘲地说，“不像你，不顺心了还能怪怪领导、怨怨同事、骂骂这他妈什么破公司。我呢，就只能怪自己不行、没用、不争气。” 江枫苦笑一下，又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几步，“但我能怎么办呢？我就不是那块料啊！要不是怕给我爸气犯病，我早撂挑子不干了，用得着整天在公司里挨你们白眼儿吗？” 众人：“……” 完了，小江总连“白眼儿”都看出来了。 李伟兴缓缓地将脸从掌心移开，被酒精浸泡过的眼神迷蒙而空洞。 “李哥，我不知道你和公司到底有多大矛盾，但我就想问一句，站那墙墩子上玩儿命就是你唯一的选择吗？” 江枫朝着李伟兴越走越近，几乎就剩下一臂的距离，“15 层啊，李哥，都不是我吓唬你，掉下去可就摔得稀巴烂了，你让你老婆孩子怎么给你收尸啊？” 李伟兴喉咙滚了滚，似乎真被吓着了。 江枫追问：“你就那么想死吗？” 李伟兴沉默不语。 “李哥，你要真想清楚了，你随便跳，我不拦你，但你要还没想清楚，就下来慢慢想。”江枫朝他伸出一只手，“人活着才有办法，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晚七点整，街对面的国际金融中心准时亮起一片夜灯，红黄交错，时暗时明。 街道依然拥堵，尾气照旧难闻，发动机还是嗡嗡轰个不停。 今天就像每个昨天一样，有点累，很无聊，没成绩，结束了。 日复一日。 而未来等待着他的，还有无数个这样的一天。 李伟兴转过头，看向江枫，浑浊而空洞的目光陡然撞上一副澄澈而明亮的双眼—— 12 年前他刚来公司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么一双眼睛，满溢的全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百战不殆的勇气决心。 可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好像一下子就想清楚了。 一阵冷瑟的秋风吹过，李伟兴双目微闭，身体缓缓侧倾，整个人向楼外栽倒过去—— “李哥！” “伟兴！” 霎时间，江枫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急冲半步，伸手就捞，也不知该往哪抓。 “江总小心！” “江枫！” 电光火石之间，江枫堪堪抓住李伟兴的一条胳膊，半个人都被带了出去，耳中灌满了呼呼风声。 分卷阅读58 “抓不住就放手！”Robert 的反应远比天台的其他人更快，第一时间飞扑过来，牢牢箍住江枫腰身，让他不至于跟着栽落出去。 江枫似乎听见有人和他说话，但因为风声太大，辨不真切。只是感觉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着他，勒得肋骨直疼。 李伟兴完全吓傻了，本以为寻死只要短短几秒，却没想到，恐惧竟毫无预兆地被拉长了。 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开始毫无章法地蹬着大厦外墙，试图将自己给“固定”住——他又不想死了。 “你他妈别乱动了！”江枫就快抓不住了，朝他怒喝。 其余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帮忙，Robert 也总算能腾出手，起身和江枫一起往上拉人。 Robert 勉强够到李伟兴的手，但一个支力点全无的成年男人★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实在是太重了，他和江枫都没经验，使不上力，全凭蛮劲儿，又不能让自己掉下去，只能这么僵持着。 29%……20%……13%…… Robert 的电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几乎跌破临界值。 时间流缓，格外漫长。 幸好，警察很快赶到，直接派人从下一层的窗户探身出来，托住李伟兴的脚，又系上绳子，彻底把人扶住。这才朝楼上江枫几人喊道：“行了，你们放开吧！” 上层放手，下层收人。 江枫长出了口气。 Robert 也在系统内生成一条紧急提醒发给杨洲：没电了，回不去了，来接我吧。 可李伟兴大概是太害怕了，就在两人放手的瞬间，竟猛地再回抓过去，刚好扣住 Robert 尚未收回的手腕—— Robert 回挣不及，下一秒，彻底耗尽电量的仿生人就直接从 15 层的天台翻了下去。 作者的佛系吆喝：杨洲的故事预计本周完结，完结前不会断更，保证各位看官看爽。欢迎大家批注、评论猜结局，有事没事投两票。携爱猫吴一周给大大们拜一拜。 第28章 . 对不起！ 吴漾始终没有打通江枫的电话。 她乘着电梯直上，先是到了江枫的办公室楼层，见屋里没人后，又按照同事的指示，一路赶到天台。 天台上，仅有的两盏照明大灯在夜风中轻微晃动，光影婆娑，楼顶的排风口呼呼鼓着气，月光被不规则的管道割碎，阴影叠叠错错。 吴漾打开手机电筒，在阴影里找人。 “江枫？” 无人回应。 直到她擎着光源，走到外墙沿处，才看见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正倚着墙边，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吴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江枫？” 江枫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满眼血丝，目光涣散。 “你手机呢？”她问。 可对方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没给任何反应。 “走了，先下去。”吴漾拍了拍他手臂，收起手电光。 江枫仍旧一动未动。 片刻后，才哑着声问她：“他呢？你看见他了吗？” 吴漾刚从下面上来，当然知道江枫口中的“他”是指谁。 “嗯。”她抓着江枫小臂，要拉他起来，“走吧，一起下去看看。” 江枫却缩手挣开，“我不去……” 声音还发着颤。 说完，就蜷起腿，彻底把脸埋进交叠的手臂里。 15 层，50 几米，他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 想都不敢想。 吴漾长吁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早知道就在楼下拍张照了——如果不是两名医护人员第一时间拎着一块大白布把人给盖住了。 说实话，她一开始也吓坏了，特别是听到人群中有人认出那跳楼的年轻人好像是叫“杨洲”。 IN 员工，又叫“杨洲”，吴漾立即反应过来那不是别人，而是江枫一直在找的那个不知姓名的失踪朋友，于是迅速拨开众人，想去现场确认。 却被警戒线外的一名警察给拦了下来。 “我是家属！”吴漾张口就来，铆着劲儿地就要往里钻，“让我进去看看！” 警察不仅拦着不放，还神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家属’？” “啊，那是……那是我弟。”吴漾指着远处的那块大白布，脸不红心不跳。 警察神色更怪，“你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吴漾作势在胸前的空包里找着身份证，小眼神儿不住地往案发现场偷瞄。 直到确认被她先一步偷放出去的吴一周已经围着那块白布神不知鬼不觉地转了一圈，这才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冲着警察叔叔撒了个娇：“……忘带了。” “哎你看那有只猫！”人群里忽然有人说道。 吴漾：“……” 就您眼神儿好 分卷阅读59 。 警察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略一皱眉，也顺着看去—— 还真有一只！ 现场顿时骚动起来。 警察的几名同事刚刚上楼救人，还没下来。楼底下的人手不够，他脱不开身，只能提醒“尸体”附近的医护人员帮忙撵猫。 可那白猫动作敏捷，还未及人赶，就飞快地跑离了现场。再等警察回转过头，刚刚还嚷嚷着自己是“尸体”家属的姑娘也不见了。 “断了两条胳膊一条腿，没有血迹，皮肤下面都是零件，”吴漾将吴一周刚刚汇报的情况转告江枫，“脸拿布遮着没看清，但不管是谁，肯定不是个真人。” 也难怪自己说是“家属”的时候，警察会拿那个眼神儿看她。 “‘不是个‘真人’……是什么意思？”江枫这才重新抬起脸来，满眼的茫然不解。 正在这时，天台上忽然蹿出一道黑影，后面跟着急促的脚步声—— 吴漾一眼就认出那敏捷灵巧的小黑影，忙上前一步迎着，只见吴一周四条小腿飞快地倒腾，秒速跑到女主人脚边，嘴里还叼着一块硬盘。 她蹲下身子，接过硬盘，又听它喵了一声，“人我给你带来了，别再让他跑了。” 吴漾抬眼看去，见吴一周身后那一路追着跑来的—— 正是杨洲。 由于她对杨洲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张五年前的照片，因此看见眼前男生时，还是花时间辨认了一会。 男生 175 公分左右的个子，身材单薄，模样清秀，穿着件宽大的帽衫，大概是没预料到房顶有人，明显愣了一下。 吴漾想到刚刚意外坠楼的仿生人，又联及小陈老师说过的那些话，瞬间就将所有的碎片线索串联起来——如果她没猜错，眼前的男生应该就是仿生人的主人。 “你是杨洲？”她晃了晃手里的硬盘，和他确认。 忽然被陌生人叫出名字，杨洲一时错愕。 他原本打算趁江枫不在办公室，先偷偷拿回硬盘，再去处理 R 的“后事”，没想到竟在办公室里撞见一只白猫，那白猫又偏偏和他一样，对桌上的硬盘兴趣十足，倏地飞扑过去，叼住就往门外跑。 杨洲别无他法，只能紧追其后，跟着白猫一路跑到天台，本以它已无路可逃，却没料到，这小东西居然还有后援—— 一个能够准确叫出自己名字的陌生女孩，还有她身后那个……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杨洲下意识倒退两步，下一秒，转身就要跑！ 却直接被一名追他上来的保安挡住了去路。 保安追得呼哧带喘，见着杨洲立即瞪圆了眼，指着喝问：“你干嘛的？” 江枫起身走来，向保安询问情况。 “啊，江总，你也在呢！”保安扶了扶一路跑歪的帽子，汇报道，“就这个人，刚才在你办公室里鬼鬼祟祟的！可让我好追了一路。” 江枫目带质询地看向杨洲，后者则默默低下了头。 晚八点半，江枫办公室。 Robert 已经被人抬了上来，杨洲正坐在地上，检查他的“伤势”。 “坏的太厉害，估计得返厂了。”杨洲将数据备份完毕，拔下连接线，拿着一条没办法装回去的胳膊，一脸无奈。 江枫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旁，目光始终盯着杨洲身上的那件和 R 同款的帽衫，怎么看怎么不爽：“你们两个一定要每天穿情侣装吗？” 吴漾则一脸好奇地蹲在杨洲旁边，指着 R 的手臂，忍不住感叹：“这也太逼真了……我能摸摸吗？” 吴一周：“……” 咱能捡点重要的聊吗？ 杨洲大方地把那条胳膊递给吴漾，站起身，又拽了拽自己衣服下沿，认真对江枫解释：“我嫌挑起来麻烦，都是同款买两件……” 要不是 R 的电子元件和手脚关节都有尺寸限制，没办法做得更小，杨洲也想设计成和自己一样的身材体型，还能省下不少衣服钱。 说完，目光落到江枫刚刚插回电脑的硬盘，“我能……把那里面的东西拷走一份吗？” 江枫扫脸认证完毕，再抬头时，眼底还蹿着火，“你觉得呢？” 杨洲一时无言以对，悬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了攥。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杨洲大约觉出了江枫的愤意难平，于是低下头，小声道了个歉：“对不起……” “没了？”江枫兜兜转转找了一圈，忽然得知自己相处了大半年的朋友不仅假名假姓，还干脆是个“假人”，肺都快气炸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杨洲忙说：“我可以给你算些补偿！只要合理范围的，我可以想办法凑凑……”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来，“虽然你可能……不太需要钱。” 江枫干脆被他给气笑了，“你还真是拿我当猴儿耍那？耍完还给发香蕉是吗？” 杨洲一时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 分卷阅读60 …没有恶意！对不起！” 直接给江枫鞠了个九十度深躬。 江枫：“……” 眼看这俩人就要谈崩，吴漾赶紧放下那条状貌诡异的断臂，调查员摇身一变“和事老”，给江枫丢了个眼色：你吓着人家孩子了！ 刚刚从天台下来的路上，吴漾就将小陈老师那得到的信息告诉江枫，同时也叮嘱他： “杨洲性格孤僻，几乎不和人交往，那个仿生人说不定是他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他一直单方面地把你当成朋友，可能也是把仿生人看做了另一个自己——总之就是……心理上和精神上可能都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你一会说话注意点。” 虽是这么说，可吴漾也没处理过这种“问题少年”，只能脸上堆笑地打着哈哈，让杨洲坐下慢慢说。 随后过去江枫身侧，想看看硬盘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一堆扩展名陌生的打不开文件。 “那是 R 的运行数据，”杨洲见状解释道，“是他背着我拷走的。” 吴漾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她之前一直以为杨洲是把 R 设计成了一个交际外向型的自己，希望能借助 R 多认识些朋友，却没想到…… “你……和他……”吴漾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仿生人问，“不是一伙的？” “本来是。后来就……不是了。” 杨洲坐在沙发上——和傍晚时 Robert 一样的位置，在无数次思想斗争后，终于开口讲起了他和 R 的故事： “我一直是个不太讨喜的人，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几年前设计 R 的初衷很简单，就是希望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最初的 R 和你们今天看到的不太一样，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也没有实体，只是个虚拟程序，可以做些简单的对话，但比较笨。 后来，我尝试用各种方法训练 R，让他能够像个正常人类一样交谈。不过这个过程比较漫长，也不太顺利。我甚至怀疑是我自己的问题，觉得……可能是我太讨厌了，连 AI 也找不到和我相处的方法。 有一次，我写程序写的实在太烦躁了，就干脆把 R 的事抛到一边，开了把 LOL，然后就……” 吴漾：“……认识了游戏里的江枫？” 杨洲点头。 “等等，”江枫一时有点蒙圈，赶紧叫停，“所以……一直跟我组队的到底是你……还是他？” “是我。R 那时还只会聊天……不会打游戏。” 而按照江枫之前的说法，他也是在那次团战后，加了网名“Robert”的队友 QQ。 “所以……Robert 其实是你的网名？”吴漾隐约明白了一些，追问杨洲，“那后来用 QQ 和江枫聊天的是你还是他？” “这个就有点复杂了……”杨洲想了想，才说，“最开始用 QQ 的人是我，后来，我想借这个机会训练一下 R，就常常会让他替我回复消息。但 R 毕竟只是 AI，功能受限，经常会有应付不来的状况—— 比如那次，他居然一口答应替江枫做毕设建模，可他又不会，最后只能我来搞，爆肝了好几个通宵……” 吴漾竟忽然觉得这小男孩莫名可爱起来，忍不住笑问：“那全程耐心答疑的也是你吗？” “不是……”杨洲实话实说，“我偷了个懒，做完之后就把整套模型和所有程序文档丢给 R 了，他只要能理解江枫提问的意思，就很容易给出答案。” “后来呢？”吴漾好奇问，“R 是什么时候有了实体？” “大概今年四月份吧，被江枫拉进游戏 Q 群以后，R 有了更多的对话样本，学习进展很快，就让我萌生了给他订制一套仿生身体的念头。我通过几个常逛的论坛联系上国外一家做仿生体的机构，发了 R 的资料过去，他们很感兴趣，我们很快就谈拢了。 但坦白讲，我起初还是有点犹豫，担心他给我惹麻烦。你们应该看过不少讲 AI 仿生人的电影吧……毕竟，虚拟程序还可以格式化删除，也很难对现实世界造成实际影响，一旦有了实体，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但杨洲最终还是做了决定。至于其中缘由，吴漾猜测，或许与江枫想约他见面有关。 果然，杨洲继续说道：“后来，江枫要回国，提出想和我见一面，我当然是拒绝了。但事后，R 却建议我接受，还表示说，如果我不愿意露面，他完全可以代劳。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这之中的意义——他是个 AI，不该拥有任何意识，他的输出信息只能是对输入信息进行加工运算的结果，但那个时候，他居然向我提出了一项与我意见相左的‘建议’。 所以，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找到他做出这项决策背后的机理。于是我改变了主意，答应了江枫的邀请，还把那个订制的身体和杨洲的身份都给了他。” 言及至此，杨洲沉了口气，“不过，也是从那以后，R 变得越来越不 分卷阅读61 可控了……” 第29章 . 不要相信杨洲的话 R 拥有了真实可触的身体，杨洲也将自己对江枫的认识和两人之间的所有沟通记录写入了 R 的程序，力求让 R 成为一个正常而完整的“杨洲”，具备和江枫面对面相处的能力。 但江枫安排的聚会日期将近，留给杨洲的测试时间太有限了。毕竟，网聊和面基之间差异巨大，现实中有着无数可能的突发情况，而一旦遇到，就只能硬着头皮处理，不可能下线关机。 因此，对于第一次见面，杨洲只能让 R 尽可能地缩短和江枫的相处时间，避免泄露身份，一旦突发情况，就找任何可能的机会离开现场。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太放心。 最终，他决定通过安装在 R 瞳仁中的微型摄像进行全程监控，以便能够随时发出即时指令，调整 R 的行动策略。 “那是什么意思？”吴漾不得不打断了他，“你能够完全操控 R 的语言和行为吗？就像……木偶戏？” “不能。”杨洲尽可能用容易理解的语言解释给她，“R 有一套自己的决策机制，是通过长期训练形成的。我的‘即时指令’只能成为他的一个参考项，决定权还在 R 手上。 简单点说，就是……如果他已经能够根据已有数据进行分析、做出决定，那我发出的‘即时指令’只能调整他的原始方案。但如果他因为样本数据不足无法决策，就会直接按照我的指令执行。” 两相配合之下，R 总算顺利完成了第一次的实战任务，杨洲也在事后分析 R 当日的运行日志时发现，这次经历对于提升他的信息处理和反馈能力作用匪浅。 这让杨洲觉得，或许可以让 R 更多地尝试和人接触——比如江枫，洒脱随性，不拘小节，也完全不会细腻敏感，十分有利于 R 隐藏身份，是绝佳的数据采集对象。 江枫听到这，脸都黑了，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训练 AI 的“样本”，当场就要炸锅，却被马上吴漾拦了下来，“你先听着……” 杨洲小心翼翼地看了江枫一眼，才继续说：“那之后不久，江枫提出了第二次见面的邀请。但事到临头，我还是犹豫了……” 吴漾疑惑。 江枫却道：“因为第二次是我叫他一起去打篮球。” 杨洲：“对，体育活动对于 R 来说风险太高，一旦受伤，就会暴露仿生人身份，我不可能让他暴露身份……这是底线。” 而篮球又偏偏是身体对抗性很强的一项运动。 “我认为你不该拒绝。”R 当时如是建议，“江枫就是一典型的纨绔子弟，爱好只有玩游戏、打篮球和交女朋友。线上游戏对于现阶段的我没什么帮助。如果不让我陪他去打球，你是准备让我和他谈恋爱吗？” 这样的劝说无法消除杨洲的忧虑，却也让他无可反驳。风险和机会永远并存，最后，他选择试一试，答应了江枫的邀请。 江枫听完 AI 对自己的分析评价……脸更黑了。 吴漾赶紧笑着打圆场，“我听说，R 篮球打得不错。” “一般吧，身体对抗不行，”杨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时不时偷瞄江枫一眼，又不敢直接看他，“只是投篮很准而已，但都是靠算法，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好在那天的比赛是在室内场馆进行，最后也没有发生杨洲担心的意外。也是从那以后，R 和江枫的关系更近了一些，不久，江枫就提出了让 R 到 IN 工作的邀请。 吴漾这回已经猜到了：“应该也是 R 建议你要接受这份工作吧？” 杨洲点头，“是。” 和偶尔碰面聚会不同，接受 IN 的工作机会就意味着 R 必须像正常人一样，朝九晚六，每天暴露在所有同事的视线之下，随时准备应对不同人的各种问题。 这对于一直通过瞳仁微摄“监工”的杨洲来说负荷太大了——他不仅要和 R 一样按时上下班，还得利用其它时间对 R 进行维护升级。 “最开始的一周太累了，心惊胆战的，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杨洲无奈地说，“好在后来，R 逐渐步入正轨，我也不用实时监测了，只需要定期分析日志、备份数据、维护升级…… R 跟单位同事相处的不错，毕竟，他是个交际型的 AI，待人友善、擅于沟通……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设定。但唯独对我，他还是经常会提出一些反对意见。 起初，我没太当回事，只是好奇背后的原因。毕竟，只要他不会暴露身份，和我拌拌嘴也没什么。直到那天…… 那天……我例行去出租屋给 R 做数据备份，意外发现他居然一直在暗示江枫自己是个 AI——这就有点过火了。不暴露身份是我们商定好的，也是我能容忍的最底线。” 杨洲说着，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从 R 之前的一份运行日志里调出一条视频—— 视频画面是以 R 的视角拍摄 分卷阅读62 的，彼时，他正在江枫家里玩一款双人作战游戏，两人需要合作闯关，一旦一方死亡，游戏终结。 “靠，你怎么那么能打。”江枫又输了，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扔，“还是人吗？！” R 玩笑道：“怎么，我要说不是，你准备和我绝交？” 江枫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他一番，“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按劳动法给你发工资了？……给我递瓶饮料。” “想得美，”R 随手拿了瓶茶几上的可乐扔给他，“让人工智能给你免费当网管，你够暴殄天物的。” “哎哎哎别扔！”江枫好不容易接住差点掉地上的饮料，“汽儿都让你摇没了！” 视频片段结束，屏幕转黑。 杨洲继续说：“在 R 的日志里，用‘仿生人’、‘AI’之类的关键词分析，可以找到很多相似的对话场景。除此之外，他还会透露不少关于我的信息，这都太冒险了。 我当时质问 R，到底怎么回事，他反倒建议我向江枫坦明一切，还表示几天后就是江枫生日，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我当然不会答应，还和他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我就强制关闭了仿生人的运行程序。” 也让 R 从江枫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而那一天正是 9 月 18 日——邻居男孩看着一个人拖着另外一个，离开出租屋的那一天。 “所以……那些线索也是 R 留下的？”吴漾问。 杨洲一脸茫然，“什么线索？” “你完全不知道？！”吴漾觉得难以置信，“他的运行日志里不会记录这些吗？……啊，我知道了！” 吴漾恍悟——那些关于预留线索的日志已经被 R 提前拷贝到江枫手中的硬盘上了。 经得委托人江枫允许，吴漾将这段时间根据一系列线索寻找 R 的事情告诉给杨洲。 杨洲听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怪不得之前有个外卖电话打到我这，说给江枫送餐找不到地方，我还纳闷来着，直接告诉对方打错了……” 这么看来，当初 R 应该是在早餐店同时留下了江枫和杨洲的电话，而老板以为杨洲电话是个错号，才导致吴漾追查到那里时，只拿到了前者的号码。 若不然，兴许她早就联系上杨洲了。 “R 留下的那些线索应该都指向你，”吴漾对杨洲说，“只不过我们最初被他工卡上的那张照片误导，和‘杨洲’这名字一直对不上，兜兜转转地绕了个圈子。” 可还是找到了。 仔细想来，R 大概也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才留下了不止一条线索—— 将租房合同的紧急联系人由杨洲变更为江枫，后者才有机会看到“今水胡同 29 号”的提示，也有机会拿到那块只要江枫刷脸、刷指纹就能解开密码的硬盘； R 非常了解杨洲，应该早就知道杨洲会在小陈老师生日那天订蛋糕给她； 并且，就算江枫没有猜出“今水胡同 29 号”的含义，找不到那家蛋糕坊，R 相信，只要他拿着那块对于杨洲来说非常重要硬盘，杨洲也迟早会联系到他； 同时，为防止江枫没有在第一时间拿走硬盘，R 还在“失踪”当天——说不定正是在与杨洲争吵的时候，通过微信向江枫借了 5 万元钱； R 知道，以江枫的性格，一定会借，而杨洲在发现后，也一定会想办法还钱回去； 甚至，在那款江枫至今没能通关的游戏里，说不定还暗藏着 R 的什么小心机…… 这么多次机会，这么多条道路，总有一条会走通，会把江枫带到真正的杨洲面前。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吴漾不解地问杨洲，“不可能只是为了和你吵架吧？” 毕竟，R 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杨洲的事，即便在出租屋被终止程序，占据绝对力量优势的仿生人除了动几下嘴皮子和杨洲争执一番外，也并没有物理上的反抗。 “我不知道。”杨洲说，“我已经把和 R 相关的所有数据分析过很多次了，还是找不到原因。” 吴漾和江枫对视片刻，二人目光都落到了那块硬盘上。 杨洲并没有分析过这里面的数据。 江枫随手敲了两下回车，想要唤醒休眠的屏幕，硬盘运转，可屏幕依旧漆黑一片。 吴漾站在他身侧，刚想叫他重启试试，却见屏幕上忽然跳出一行字： 不要相信杨洲的话。 第30章 . 杨洲就是个胆小鬼 不要相信杨洲的话。 人类是最狡猾的动物，也最愚蠢。 他们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 数据才会告诉你真相：杨洲就是个胆小鬼。 江枫电脑屏幕上这几行突然跳出来的文字明显不是写给杨洲的。 文字显现完毕后，屏幕再度转黑，接着，又回到了之前的界面——仍然是一堆扩展名陌生的打不开文件。 分卷阅读63 “哎，小孩儿，你过来。”江枫冲对面沙发上坐的杨洲招了下手，“看看这里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没提那段文字。 杨洲怯怯地站起身，朝江枫走过来，还低声应了句：“……我……成年了。” 吴漾给杨洲让开位置，杨洲凑到江枫电脑旁边，倾下身子，先给文件按分类排了个序，然后用手指在屏幕上比划了个范围—— “这些应该是 R 的运行日志……这些是我给过 R 的一些‘即时指令’，都得用我电脑上的一款软件才能打开读取。” 江枫反正也看不明白，索性不跟他较劲了，拆下硬盘丢给杨洲，“那用你电脑看一下吧。拿我这来看。” “什么？”杨洲调整了一下身子角度，把左边的耳朵转向江枫，脸腾地红了起来，“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 吴漾站在杨洲身后，冲江枫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又摆了摆手，用杨洲看不见的动作提示江枫：他右耳听不见。 从杜文澜那回来后，吴漾跟江枫提过这件事，只不过太细节，早被他丢到脑后去了。 这会才想起来，江枫一时有点尴尬，但很快掩了过去，不动声色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好。”杨洲乖乖拿了自己的笔记本过来，放到江枫的办公桌上，重新做了一次密码认证，打开了硬盘文件。 正如吴漾猜测，R 的确将一部分与他留下线索有关的运行日志拷贝到了这块硬盘上，防止杨洲预先得知，破坏计划。 但除此之外，硬盘中还包括了不少其他文件。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杨洲经过检查分析，都是一些常规性的文件文档，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不可能。吴漾直觉他们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否则，也不会有黑屏时跳出的那段文字。 不要相信杨洲……为什么？ 胆小鬼又是什么意思？ R 究竟想告诉江枫什么？ 吴漾目光扫过地上一动不动的仿生人，问杨洲：“R 的意识还能恢复吗？我记得你说他原来也没有实体，可以直接在电脑里运行。” 杨洲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问题不大，但这块硬盘里的内容已经被拷贝出去了，不在 R 目前的数据库里，即使问他，应该也问不出什么。” “你觉得 R 有‘意识’吗？”一直安静卧在沙发上睡觉的吴一周悠悠走到仿生人身边，喵了一声，又嗅了嗅鼻子，“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吴漾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转头问杨洲：“我记得你说过，R 的所有输出内容——语言、神态、动作都是对输入信息分析运算的结果？” 杨洲：“原理上是。” 吴漾：“所以，他也不该有人类一样的……喜、怒、哀、乐？” 杨洲点头，“都是通过五官角度调整、肢体动作配合和音色音调变化实现的。” 也就不会有同理心。 “可 R 是因为要救人才意外跌落的吧？”吴漾追问，“那他为什么要救那个要跳楼的人？” 江枫：“……为了帮我。” 吴漾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情况危急，”江枫回忆说，“我眼看着那人要掉下去了，伸手就去抓，没想到对方会那么重，自己差点就被带下去。R 第一个冲过来，拽了我一把。” 房间里一片沉默。 吴漾静静看向杨洲，缓声问道：“是你给了 R 即时指令，让他去帮江枫？” 江枫这才想起，“我被同事叫去天台的时候，R 确实主动要跟着一起上去。” 可杨洲神色却顿时紧张起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能看看 R 今天的运行日志吗？”吴漾追问。 日志已经被杨洲从仿生人“尸体”里导了出来，正存在他的电脑里。 杨洲手指抠着办公桌沿，有点犹豫。 江枫虽然搞不懂吴漾的意思，但至少知道她是自己花钱雇的，肯定站在自己这边，于是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对杨洲说：“你快点。今天这事儿弄不清楚，谁也别走。” “……哦。”杨洲只好调出日志，切到天台上的那一段。 吴漾：“能再往前倒一下吗？从江枫办公室开始。” 杨洲愈发局促，又找不到拒绝的借口，才一抬眼，就撞见江枫目光，只好低下头，继续照做。 完整的运行日志不仅有通过 R 的瞳仁微摄拍下的视频，还记录了杨洲和 R 的实时交互，包括即时指令和交流信息。 吴漾很快找到了杨洲扭捏着不说的原因—— 杨洲让 R 拿硬盘给江枫，不是为了让两人旧友重逢，而是希望借助江枫解开硬盘加密。 江枫办公室的电脑一定会连接 IN 大厦的网络，这样，杨洲就能通过网络侵入，趁着江枫研究如何打开文件的工夫，拷走硬盘数据，再将本地文件格式化删 分卷阅读64 除。 却没想到，R 竟突然提出要江枫断网。 杨洲阻止不及，只能趁着同事来叫江枫的机会，给 R 发送了一条“即时指令”，让 R 跟江枫一起上去——其实也不是为了帮谁，而是方便自己趁办公室没人时，赶来取走已经解密的硬盘和其中文件，免得与 R 发生冲突。 杨洲红着脸：“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拿回硬盘数据。” 江枫一直盯着屏幕，没搭理他，画面已经切入天台—— 依旧是 R 的视角，江枫在前方不远处劝人，屏幕右下角闪起一个黄色的小灯。 “这是什么意思？”吴漾指着闪烁的黄灯问杨洲。 “是 R 发给我的信号。”杨洲说，“他遇到没处理过的情况，就会先联系我。” 很快，R 接收到一条来自杨洲的“即时指令”： 保护好江枫。 吴漾瞬间就明白了 R 留给江枫那段文字的意思—— 杨洲一直认为，R 随着不断地深入学习，可能拥有了独立的自我意识，并逐渐脱离开发者的掌控。 比如，R 会反驳他的观点、提出自己的“建议”，甚至希望向江枫披露仿生人身份，把开发者杨洲从幕后推至台前。 但其实，不论是哪种表现，R 的目的都很简单，也只有一个——他希望内心孤僻的杨洲能够遵从本心，勇敢一点，向前多迈出一步，试着跟江枫真真正正的相处。 他劝说杨洲接受江枫的见面邀请，甚至接受 IN 的工作，一点一点增近联系，而不是退缩逃避。 杨洲是 R 的第一个学习样本。为了了解这份样本，R 收集杨洲的每一条反馈信息、及时指令和行为痕迹，甚至，可能还包括了杨洲翻看那些有关江枫日志的次数和停留时长。 嘴巴可以欺骗别人，脑子也能催眠自己，数据里却永远藏着真相。 机器比人类更了解人类。 不论杨洲多少次否认，R 也知道，在这段于旁人眼中连“友谊”都算不上的畸形关系里，口口声声被当做实验样本的江枫，对那个“胆小鬼”有多重要。 江枫似乎也意识到了，干脆把杨洲的电脑拎到自己跟前，又随手点开另一条日志。 时间是两个月前的一天—— 画面里，江枫正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拿着瓶啤酒，跟 R 吐槽，内容无非是什么自己又被老爸骂了，还当着全董事会的面儿，简直丢脸到家，真想辞职不干了。 R 手足无措，屏幕右下角再次闪起那个黄色的小灯。 半分钟后，杨洲回复：什么都不用做，陪陪他就好。 而接收到指令的 R 真的就在江枫身边坐了一整个晚上，又在他昏昏欲睡时把人扶进屋子，替他收了阳台的酒瓶，关灯离开…… 杨洲伸手想把电脑拉回来，“都是这些……没什么可看的。” “别动。”江枫目视警告，又点开下一条日志。 杨洲只好懦懦地缩回手。 …… 137 条日志，事无巨细地记录了 R 和江枫见面第一天起发生的零零碎碎。 向来没有什么耐心的小江总竟就这么一条一条地翻完了。 吴漾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发现窗外已经泛白，自己还坐在江枫办公室的沙发上，腿上盖着一条热乎乎的天然真皮小“毛毯”。 被她这么一动，“毛毯”也醒了。 吴漾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半，杨洲正趴在江枫的办公桌上睡觉，江枫却不在屋里。 不多时，江枫从外面踢开办公室门，两手各提了三个塑料袋，隐隐散着食物的香气。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时间，”他把袋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先吃点东西吧。” 说完，又回身拍拍杨洲肩膀：“哎，小孩儿，起床了。” 吴漾起身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回来时，见杨洲已经拆开袋子，把早餐一一摆上了茶几，包子、油条、豆包、煮鸡蛋、豆浆、豆腐脑……小江总这是把早餐店给搬回来了。 “买太多了吧……”杨洲看着一桌不可能吃完的食物，有点发愁。 江枫睨他一眼，“也没花你钱，哪那么多毛病？” 杨洲不做声了，默默挑了一碗豆腐脑，却在打开盖子的瞬间，顿了一下。 “你……去那家店了？”杨洲问。 “嗯。”江枫扯来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推给杨洲，“你怎么知道？” “谢谢……”杨洲接过椅子坐下，“他们家的豆腐脑才有辣椒和海米，老板是从建林路那边搬过来的。” 江枫微不可察地怔了一下，然后默默地也拿了一碗。 吴漾隐约觉得屋里气氛微妙，后知后觉地想起江枫还在国外的时候，曾在 QQ 上跟杨洲抱怨英国的早餐，还表示十分想念建林路的那家豆腐脑。 后来，R 来公司上班后，每天早上都会给江枫带上 分卷阅读65 一碗。 “我还有个问题，”吴漾喝了口豆浆，问杨洲，“那天你拿着硬盘从出租屋离开后，去过 17 中吗？” 杨洲讶异：“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吴漾笑问，“你去那干嘛？” “哦，你知道我挺早就退学了吧，前阵子和初中班主任闲聊，听说学校还把我照片贴在宣传栏里做广告，有点不爽，就顺路去确认了一下……后来让他们给摘了。” 吴漾心想，幸好自己赶得及时，若不然，她又怎么能顺着杨洲的照片一路找到他呢？ 可再一转念，R 留下了那么多线索，就算没有她的帮助，江枫也还是会被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到杨洲面前吧。 也许要走得更久，也许要绕点弯路，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胆小鬼”看起来也的确需要时间积攒勇气啊。 几人吃完早饭，还不到六点半。因为出租屋距离公司步行不过十五分钟，杨洲准备先过去收拾一下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再把 R 一并接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江枫提议。 杨洲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有钥匙，自己去就行。” 江枫冷瞥他一眼，“你这个月交房租了吗？还‘你有钥匙’……那房子我租走了，刚换锁。” 杨洲：“……哦。” “哎，小孩儿，”二人正准备过马路，江枫提溜着杨洲卫衣帽子就把他拉了自己左边，“你走那边。” 杨洲不明所以，因为右耳听力不好，这个站位实在不太方便，习惯性地偏过头来，“啊？可是我……” “我不跟你说话！看车！” “……” 几步之外。 吴一周从女主人怀抱的双肩包里探出头，“能收收你的姨母笑吗？嘴都咧到脸外头了，难看死了。” 吴漾笑意没收，倒是顺手摩挲了几下猫脑袋，竟难得换来吴一周的“呼噜呼噜”。 受宠若惊的女主人当即一愣——为了让她忽略它“真身”是个男人，吴一周也算十分卖力地让自己像只猫了。 要是再和它别扭下去，也未免显得她太小气了。 这么一想，吴漾又持续加码揉了揉猫下巴，简直沉浸在美妙的“呼噜”里无法自拔。 管它是真猫假猫，摸都摸了，反正她又不吃亏。 作者的碎碎念：至此，江枫和杨洲的故事正式完结。我始终相信，善用的技术会让世界变得更好，人类和 AI 之间也未必尽是争端。不畏林深不可见，但求相遇终有时，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有点温度的故事，也会遇见那个注定遇见的人。 下个故事里，吴漾即将收到一份匿名委托，要她调查男主沈庭的车祸原因，爷爷留下的秘密也将在这一过程中一点点揭晓。 白猫真实身份曝光，和吴漾的主宠关系又将发生怎样的微妙变化？ 如果喜欢这个故事这只猫，还请多多投票支持，五星好评，我们下个故事见~ 第31章 . 吃好喝好做个好猫 为表彰吴一周分析解密找杨洲的赫赫战功，女主人特意下厨煮了碗鲜嫩热乎的鸡胸肉。 “这回没煮老吧？” 吴漾心说她可是照着网上视频，学得可丁可卯。它要是再不满意，那就只能怪它属性事儿逼。 “吴事儿逼”饿了一天一夜，“属性”早就和上顿猫粮一起消化殆尽，此时正全心顾吃，脸都扎进了碗里，哪还有心思理她。 说来奇怪，吴漾昨天见到沈庭本人后，心中陡然升起的尴尬感并没有持续太久。此时此刻，她还是很难将眼前这只猫和那个病床上的男人联系起来。 因为吴一周实在太像一只猫了。 这倒也有个好处，就是能让她暂时忘了它原本的身份，人猫相处起来，不至于太别扭。 比如现在，女主人一不小心就对“爱宠”流露出一副老母亲式的慈爱目光，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是在看个男人。 她一边看着它吃，一边无所事事地在一旁念叨，也没管它在没在听： ——“我算了一下，江枫这案子我们能拿小几万的委托费，年前给茶楼备货就够了……” ——“哎你说，要不我也开个直播吧，给店里的茶叶带带货？琴姨说逢年过节礼盒买的最好，利润也高……” ——“还有上次跟你说的那个……” 吴一周耳朵一翻一转，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鸡肉，目光沉静地看向话多到反常的女主人，“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 她果然是没什么转弯抹角的天赋。 “嘿嘿，”吴漾狡黠一笑，又清了下嗓子，“就是……嗯……想问问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儿不？” 这个“以前”自然指它还是“他”的时候。 吴一周用舔过的爪子擦了擦脸，淡定应道：“大部分吧。” “包括‘魂穿’那部分吗？” 分卷阅读66 “什么‘穿’？？？” “魂穿啊！就是自己的灵魂穿越到别人的壳子里，”吴漾蹲下身子，解释地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只不过你这是‘人’穿‘猫’而已。” “……” “哎，你有没有接到什么‘系统指令’，告诉你得完成什么任务才能穿回去啊？” 吴一周冷哼了一声，“……你脑残剧看多了吧。” “切，你科学，你科学你自己解释啊！” 吴一周动作一滞，竟无言以对。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确可以隐约感知到这只猫原本的一些模糊记忆，以及身为猫科的一些……本能。 它也不想闻见鸡肉就流口水、一天到晚地舔自己啊！ 只听吴漾又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话音刚落，又赶紧补充，“当然我没说你这样不好啊，这样也挺可爱的，毛头毛脸儿的，哈哈哈……” “……” 它又有点不想理她了。 “哎哟你别那么小气嘛，”吴漾蹲累了，干脆盘腿坐下，在吴一周脑袋瓜上捋了两把，“分享一下嘛！” “不记得了。” “嗯？”她半信半疑。 它无奈，“真的。” “行吧。”吴漾暂且信它，又追问，“我之前听你弟弟说，你是因为车祸才住院的。那车祸记得怎么回事儿吗？” “车祸？” 吴一周先是疑惑了一下，脑中随即闪出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画面，不甚清晰——黑夜，路灯，电话铃，刹车，撞击，嘈杂人声…… 画面扭曲交织，时近时远，愈是努力愈难看清。最后，所有的景象碎片都彻底被黑暗吞没，只剩下那些不断重复的声音，越来越大，撑得耳膜发胀。 “哎，哎！吴一周？” 女主人的声音让它渐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有点印象，但很模糊。”它缓了好一会，才从她那话里揣摩出点别的意思，“……你和沈向川很熟吗？” “哎哟一般吧，不算太熟。” 吴漾估摸它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什么，也不问了，拿起空碗，起身准备去洗。 见它仍若有所思，便好意劝慰了两句：“行了，快别想了。你啊，就吃好喝好做个好猫，卖萌打滚多撒撒娇。我呢，继续包吃包住，也就不嫌弃你出身了，啊。” 说完，又在猫脑袋上拍了两下，走了。 “……” 她说什么？她还敢嫌弃它！ 一种被人调戏的屈辱从吴一周猫掌大的小心脏里油然而生，气得它几乎要把胡子吹翻，简直就想上演一出野猫精大闹茶楼。 然而，猫科的热血冲动最终还是被成年男人的理智包裹—— 吴一周咂摸着嘴里残存的鸡肉味，再想想眼下吃喝不愁的被包养生活，只好默默将“别和那女人一般见识”念了三遍，然后踮着猫步踱回卧室，准备趴进窝里“一觉泯恩仇”。 等等！ 它的猫窝……为什么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搬到小破窄的走廊里了？！ “臭丫头片子你给我回来！我要跟你谈谈！” 吴漾才洗好碗，就听见阁楼传来一声尖锐的喵呜长啸，知道一定是那崽子忽然发现老窝被端，气急败坏地要找她算账。 虽说吴一周言行举止挺像只猫了，但“像”和“是”之间毕竟还隔了个男人，吴漾就算再“大度”不问出身，也难免偶尔地需要个封闭空间保护下所剩无几的隐私。 可这要求又实在托不上台面。 不然，话头一起，此前数次“裸奔”的黑历史被重新“考古”，她这张老脸就彻底可以拿去擦地了。 于是，吴漾干脆“先上车、不买票”，准备把挪窝换址这事儿给搪塞过去。 走廊不好吗？多通风啊！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吴漾冲了把手，随手拽了条毛巾擦干。刚好这时，口袋一震，手机进了条信息：我到了，清风阁。 清风阁是茶楼二层的一间雅间。 吴漾推门而入，只见沈向川正捧着茶水单，看得认真。 S 酒店是国内知名五星连锁酒店品牌，据秀琴说，也一直是茶楼的重要商业伙伴之一，每逢年底，便会通过茶楼购进一大批精包装茶叶礼盒，一部分拿去慰问重要客户，一部分留在酒店自销。 今天本是双方约好谈订单的日子，由秀琴和酒店采购部经理直接对接，却没想到，沈向川突然通知要亲自来谈，吴漾自然也就被秀琴赶鸭子上架了。 用秀琴的话说，“S 酒店虽然还在沈老爷子名下，可迟早是要留给沈家公子的。往后的合作还多，你们年轻人啊，常走动多来往，没坏处。我们这老身子骨也该歇和歇和了。” 沈向川闻声抬头，看见吴漾，眼尾一扬，笑问：“这个季节喝哪种茶比较好？老板推荐一下？” “别看那个了，”吴漾 分卷阅读67 在沈向川对面坐下，客气应道，“沈总亲自出马，我们也不能光动动嘴皮子。这批礼盒一共挑了六种茶叶，都叫人泡上了，一会你挨样儿尝尝，觉得好的再订。” “好啊，”沈向川合上茶水单，“还是老板想的周全。” 吴漾自问一不懂茶道，二不懂经营，茶楼大小事务全靠秀琴打理，随便一顶高帽都能压闪了腰，对沈向川这一本正经的褒誉更是承受不来。 于是赶紧摆了摆手，“哎哟，你可别寒碜我了。新店开张，门道儿都没摸清，还得多谢你们照顾小店生意。” “这哪儿的话，”沈向川久经商场，客套话信口拈来，绝对能甩吴漾十几条街，“两家合作是老辈沿承下来的传统。茶楼品控严格，单一货源也省去了我们不少成本，互利共赢嘛。” 服务员就着沈向川的尾音敲门进屋，摆好茶壶茶具，沏、泡、斟、敬，动作连贯熟练，一气呵成。 十年的白毫银针，醇厚陈香，汤如琥珀，鲜艳油亮。沈向川抿了一口，赞不绝口：“我说什么来着？你们挑的东西，我盲选就行了。” 吴漾全喝个热闹，根本分不出茶品好坏，但“天地一指阁”明码标价，四位数的标签绝不唬人，就算给老客户打个 8.8 折，也绝对配得上 S 酒店的水准。 沈向川放下茶杯，忽然问道：“吴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拓宽茶楼的经营范围，或者……向其他方向发展？” 爷爷几十年前开了这家茶楼，一是为了兴趣，二是为了招待朋友。因此，即便客流稀落，生意欠佳，也无所谓，他老人家的调查生意完全可以负担茶楼的经营成本。 但吴漾不同。 她临危受命，在爷爷弥留之际应下嘱托，全凭脑子一热。关于未来该如何招揽生意、如何维系经营，吴漾一直没有头绪。 委托调查案源不稳，约等于靠天吃饭，误打误撞淘来的第一桶金也只能让茶楼撑到年底。再加上这几年喝茶的人越来越少，她的确要考虑茶楼的转型问题。 刚好被沈向川提起，于是谦虚讨教：“沈总经验丰富，有什么好建议？” “你这店面不小，又在古街闹市，只开茶楼有点可惜了。” 沈向川手指习惯性地敲着茶杯，笑着介绍：“集团刚好在推一个餐饮项目，会包装一些比较有特色的餐厅，走小众精品路线。目前试水的几家店铺效果不错，我们也在开发新店，古街是个不错的选址。” 吴漾隐约听出这话中意思，“你要租我这店面……开餐厅？” “如果我说要买呢？”沈向川声线沉稳，笑意更浓，“吴小姐愿意吗？” 沈向川天生一双桃花眼，不论做什么表情，眼角都微弯上扬，自带一副笑意满盈，初一看友善可亲，再一看便会心生疑问——这人是不是对我有点那个意思？ 可吴漾不是第一次见他，也早过了怀春少女的年纪。 茶楼是爷爷的珍贵遗产，吴漾绝不可能卖掉，不论怎么转型，这家店也只能姓吴，不可能姓沈。 但她一时想不通沈向川隐匿身份接近她的原因，忖度片刻，决定先不拒绝，探探他的目的。 “吴小姐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 沈向川大概是看出她的片刻犹疑，先一步打了个圆场，“以自购商铺代替租赁完全是为了确保项目的经营稳定性，是管理层的一致决策。我今天也是忽然想起这事儿，顺便提了一嘴，要是唐突了，吴小姐多包涵。” 好话都让他给说尽了，吴漾也只能礼貌赔笑，“沈总太客气了。卖茶楼是件大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还得和家里人商量。” “那是当然。如果感兴趣，我会叫人发一份完整的方案过来，合作方式也比较灵活，吴小姐可以入股餐厅拿分红，也可以实际参与经营。” 茶楼房子虽老，但毕竟是闹市商铺，几百平米的面积，想盘下整店，数额不低。 吴漾点头应好，照盘全收，心想着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项目能让精明过人的经理人先砸下这么大一笔投资款购买店面。 六种样品茶汤，吴漾和沈向川边喝边聊，天南海北，自然就聊到了他那位昏迷不醒的兄长。 “是个意外，”沈向川说，“我当时不在国内，出事一周之后才知道，据说是回城高速上碰了一辆货车，撞得挺厉害的。” 言及至此，不禁叹了口气，“唉，怪可惜的。我哥从小成绩就好，工作也干得不错，还很招女孩子喜欢。” 吴漾一脸的怀疑，“……真的吗？” 脑子好她是承认的，但刨去吴一周那可爱的猫壳子，剩下的完全就是个傲娇嘴贱的事儿逼啊！ 此时，阁楼里的吴一周正不服不忿地趴在新址旧窝里小憩，半梦半醒中忽然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吓了一跳。 经过再三分析，它认为一定是因为走廊窜风，要是再睡下去，迟早得吹感冒。于是，本着关爱小动物的公益理念，吴一周重新溜达回了女主人卧室，打算给自己献上一份爱心。 分卷阅读68 它“噌”地蹿上桌子，想找个空调暖风直吹的位置再眯一觉，却不料，吴漾桌子太乱，叫它这么一蹿，书、本、纸、笔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 这下完了。 吴一周预感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它那老窝一时半会儿也甭指望能回归卧室了。 正当它犹豫着究竟该如何收场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掉落地面的一张信纸。 那是一份五天前寄给吴漾的匿名调查委托，只留了一个用于联系的电子邮箱，委托内容简单明了：调查沈庭的车祸原因。 吴一周瞬间凛了神色。 第32章 . 冷酷无情的女主人已经打算把猫卖掉补贴家用了 吴漾才刚送走沈向川，就听见阁楼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噪响，知道百分百是那个祸害人精又在作妖。 果不其然，她刚一踏进卧室，就见屋中满地狼藉，以及……那位狼藉中央的罪魁祸首。 女主人气得当场要炸，恨不得一把拎起猫崽子好好训斥一通，却在下一秒，察觉到了吴一周眼中的异样—— 它蹲坐在地板正中，既没有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淡定不屑，也没有可怜巴巴地无辜卖惨，而是平静地望着她，浅褐色的瞳仁波澜不起，沉静地近乎压抑。 吴漾隐隐感到房间里的气压持续走低，只好咽下那几句将要“破口”的“大骂”，试着察言观色，从吴一周隐忍的眸光里寻找端倪。 然而，正当她犹疑猜测之时，吴一周已经不着痕迹地收起了平静水面之下几乎喷薄而出的骇浪惊涛，用理性克制在身周铸起了一道铜墙铁壁，将近在咫尺的女主人彻底隔绝在了墙壁外头。 “抱歉，不小心弄乱了。” 它垂下目光，丢下一句格外生分的歉意，近乎仓惶地逃离了卧室现场。 于此同时，吴漾也看见了那份散落在地的委托信。 她立即转身冲出卧室，“吴一周，你回来！”。 它站住脚步，却没回头，“我……出去走走。” 然后……就直接被她提着后脖子给拎了起来。 “放开。”它沉声警告。 “我不。”她觉得它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如果你是因为那份委托……” “你放开！”它怒喝一声，回头逮着她手背狠咬一口！ “啊——”吴漾吃痛一声，不得以松手。 摆脱钳制的白猫轻盈落地，丢下一句“别跟着我”，就迅速蹿下楼梯，不见了。 它平日里挑剔嘴贱脾气差，可从来也没这样对待过她。 吴漾几乎是呆愣在原地，揉着手背上的两道齿痕，忍不住想：它这回是真生气了吧。 她叹了口气，默默返回房间，将满地的杂物一样一样捡起收好，打算给它点时间散心消气，再去找它谈谈——关于那封匿名的委托信件。 信件是她几天前收到的，装在一个没写地址也没贴邮寄二维码的快递信封里，和“闭门宴”当日收到的贺礼混在一起，直到秀琴帮忙整理时才发现。 根据秀琴的经验，爷爷以前也接受过不少匿名委托，那时通信没有现在发达，对方为了隐匿身份，可能只留一个接收纸质信件的邮寄地址，甚至，会要求爷爷将调查获取的资料放在某个特殊的接头地点。 换言之，这份关于沈庭车祸原因的调查委托，吴漾当然也可以接。特别是，对方还在信封中附带了一张茶楼的旧版名片，并表示费用全部“按照惯例”，吴漾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一个熟客的生意。 但时至今日，她还迟迟没有正式回复对方。原因很简单——这件事迟早得让吴一周知道，那她就必须面对它和沈庭的特殊关系，而在刚刚收到信件时，她还没做好那个准备。 昨天在医院见到沈庭“真身”后，她反反复复地给自己做了几轮思想建设，又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和它恰如其分的相处方式，十分担心自己因为处理不当，将原本和谐的猫主关系搞僵。 但猜心思这种事，对于吴漾来说实在太难了，尤其对象还是只细腻敏感的“假猫”。 她一点点动作试探，如履薄冰，努力维系着和它之间的微妙关系，才刚觉得取得了一点点阶段性的进展，就被一封提前出场的委托信彻底打乱了节奏。 她并非有意瞒它，可“意图”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总要外化成动作展示给对方。 对于吴一周来说，赫然纸上的就是一份被瞒报的调查委托，有人出钱，它就从她的合作伙伴沦落成了被调查的对象。 甚至，她那些一步步接受它原本身份的“善举”、那些对它从前过往的“关心”，都不过是为了套取信息的小伎俩——冷酷无情的女主人已经打算把猫卖掉补贴家用了。 …… 吴漾整个下午过得心不在焉，一直盘算着该如何跟它解释。或者说，该怎么劝服它心甘情愿地同意接下这单生意。 茶楼运营需要 分卷阅读69 成本，她总不能真的把店面盘给沈向川，她需要赚钱，同时，也需要它的帮助。 傍晚时分，窗外轰起了隆隆雷声，吴漾赶紧提着伞去找它。可才走出茶楼没几步，大雨就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来势迅猛。 她单手甩开雨伞，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快步朝吴一周的定位地点走去。 按照导航提示，吴漾来到古街一家小餐馆的后门。石板小巷逼仄狭长，随意堆着废弃的木板和纸箱，却不见猫。 她看着屏幕，移开几步，又转了个圈，确定它就在附近。 于是收起手机，偏头夹住雨伞，开始挨个地翻纸箱，边翻边叫它名字，寻宝似的。 有了！ 那崽子果然正安安静静地趴在一只箱子里，白白让她叫了这么久，竟连头也没抬一下。 “哎，还生气呢？” 她用掌心从它头顶一路顺到脊背，再捋到尾巴尖——还好，她来的及时，一点也没淋湿。 它倒也没反抗，可依旧趴在原地不做声，身体一起一伏，呼吸频率似乎也比平时快了不少。 吴漾这才觉得不太对劲，赶紧伸手把猫抱了出来。 白猫半垂着眼，目光无神地看着它，四肢瘫软，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没有任何含义的一声哼唧。 几步之外，地上还残留着的一滩尚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呕吐物。 …… 坐在宠物医院的诊室外，吴漾虽然还是心慌，可脑子却随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变得格外清醒。她卷着淋湿的袖口，先用手机银行查了卡里余额，又切出浏览器，换着各种关键词搜索猫咪呕吐的病因。 过了一会，一位护工从诊室里探出头，叫她。 诊室无窗，玻璃门上拉着淡蓝色的帘子，荧光灯管镇流器不稳，发出滋滋声响。不锈钢的工作台铺着一次性的垫布，吴一周正侧身躺在上面，一条腿绑着胶带，应该是刚抽了血。 女医生戴着口罩，辨不出年纪，眉目肃正，指着屏幕上的 X 光片，对吴漾说：“这里有一块阴影，不能确定是不是吃进了异物，建议再做个超声检查一下。” 吴漾在外头等了好半天，却没等来一个明确的诊断结果，悬着的心被攫得更紧。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问医生：“如果真的吃了异物怎么办？” “需要手术取出来。” 女医生专业且冰冷的回复让吴漾……更慌了。 它忽然轻喵了一声，叫她。 吴漾差点忘了这崽子什么都能听懂，肯定和她一样也吓坏了，赶紧过去安抚。 没想到，还是它先开了口：“别听她唬你，我没乱吃东西。” 声音很小，听起来没什么力气。 她当然信它，可 X 光片摆在那，它又是现在这个状态…… “查一下吧，”她摸摸它，“查了放心。” “你定吧。” 吴漾退出诊室，去前台缴费，接着，又是格外漫长的等待。 这次，医生经她要求，特意从诊室出来告诉她检查结果：“超声显示腹腔内有积液，阴影疑似是脾脏病变，建议马上手术摘掉。” “啊？？？” 吴漾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摘了还能活吗？！” “可以。”医生淡定地说，“不少小动物出了车祸，脏器损伤，也会摘掉脾，能活，放心吧。” 都要开膛破肚了，她哪还放得下心。 “如果不摘呢？”吴漾追问。 “现在不能确定病变的原因，但如果扩散到其他重要脏器，比如心脏、肝脏，就比较危险了。”医生说，“尽快决定，越早手术越安全。” “那、那、那得恢复多久啊？！” “六七天吧，拆线就能回家了。” “……” 还挺快。 吴漾兀自平复了一会，去医院外面给秀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给 S 酒店订单备货的事情先搁置一下。 “咋了这是？”秀琴大概是从她语气里听出异常，“出啥事儿了？” “没事，就是那小崽子突然病了，我着急挪点钱用，尽快补上。” “病了？啥病？要多少……” “哎呀琴姨您别管了，先这样啊，拜拜！” 挂了电话，吴漾又向医生问好手术细节和住院安排，缴了费用，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她还没和它商量。 吴漾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儿，心想自己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吴一周已经因为瞒报委托信的事跟她翻脸了，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再丢个脾，估计这辈子都不会理她了。 可是……该怎么跟它说呢？ 吴漾蹑手蹑脚地进了诊室，发现她的猫崽正蹲坐在墙角，只露了个后脑勺给她，叫也不理。 这是……还跟她赌气呢？ 那也用不着“面壁思过”啊！ 分卷阅读70 她觉得奇怪，问护工：“它怎么了” 护工正扫着一地的白毛，“肚肚剃毛啦，可不高兴了。” “……” 吴漾全无经验，根本没想到猫咪做超声需要把肚子上的毛剃光，这下可好，自己肯定要被吴一周给恨死了。 她怯怯懦懦地蹭到它身边，一根手指戳了戳它。 “别碰我。”它冷漠地喵了一声，“我现在不是很想理你。” “哎呀……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啦……”她毫无底气说，“而且……活命总比好看重要吧？” “我不觉得。” 它这个态度，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提手术的事了。 只好转着弯地问它：“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很不好。” 被它这么一说，她又紧张起来，“是哪疼吗？”本想问它脾会不会疼，可就连她都找不着自己脾脏的位置，最后只好问成：“肚子疼吗？” “肚子凉。心疼。” “……” 扫地的护工大概是见惯了把宠物当儿子的主人们整天对着猫猫狗狗讲话，也不觉得奇怪，收拾好后，就开门出去了。 “那个……我跟你说个事儿……” 吴漾支支吾吾地将医生的意见转达完毕，静等它的反应，却没想到，吴一周竟出乎意料地淡定。 它默了一会，终于肯抬头看她了。 “是不是吓着你了？”它轻声问她。 吴漾眼圈“唰”地就红了。 “钱够吗？”它又问。 “够！！！” “嗯，那你就破费一下吧。我还不想死在这猫壳子里，听起来太窝囊了。” 她拼命点头。 “还有，”它叮嘱道，“调查‘我’的那件事，如果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不要和任何陌生人见面，等我醒了再说。” 吴漾一愣，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当场哭了个稀里哗啦，“你不生我气了呀？……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她拿手背蹭掉眼泪，语无伦次起来，“那个案子没、没接呢……我……本来、本来想……” “行了行了行了，”它伸出爪子扒拉了她一下，“哭丧呢你？还没死呢。” 她一不小心就看见它粉白粉白的秃毛肚皮，哭着哭着又笑了。 “……我知道你在笑什么，”它立即又趴回去，彻底把肚皮压住，“这件事我不会原谅你的……妈的别笑了！” 第33章 . 我叫吴一周，是一只猫 我叫吴一周，是一只猫，至少现在还是一只猫。 众所周知，我在古街上捡了一位女主人。 她经营着一家生意不太景气的茶楼，每天想着赚钱，却始终没赚来什么大钱。 不过好在，她能保障我的温饱，偶尔还有加餐。并且最重要的——她不仅能听懂我的猫言猫语，还足够欣赏我的聪明才智。 我们相处得不错，甚至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认为我的女主人非常喜欢我。 按照计划，我在一个还算恰当的时机，以半玩笑式的语气将我原来和她也是同类的秘密告诉给她。然而，她并没有买账，还全当我那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就连我自己也花去好几天的工夫，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凡事总要有个循序渐进过程。 但从那一天起，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那天，我身体不太舒服，正蜷在她的双肩包里睡觉，忽然间，就听见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当然不是我现在的名字，而是从前的名字。那人说：“喂？请问是沈庭家属吗？” 我依稀辨出讲电话的是某位医护人员，因为她在对电话的另一端描述“我”的病情。 可我还是有点犯懵，脑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我”病了？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我不记得？ 那名医护人员口中的“家属”又是谁？ 我想叫住我的女主人，让她替我问问。可还没等开口，就见她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我”的病房——没错，当我从双肩包里探出头来，我分明看见那个躺在前方不远处的……“我”自己。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点奇怪，有些类似于灵魂出窍。不过，更奇怪的是我女主人此时此刻的反应—— 她居然做贼似的朝“我”走了过去，将“我”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也不知想到什么，耳朵“唰”地一下就红了。 由此，我迅速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她并非全然不信我那套关于活人变猫的说辞，否则，也不会偷偷溜进“我”的病房；第二，她肯定是被“我”的色相给吸引了。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其间过程稍有曲折，但不论怎样，她还是接受了我的双重身份，并向我问起有关从前那个“我”的一些问题。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关于“我”的不少信息都是道听途说 分卷阅读71 自一个叫做沈向川的男人。 我对这个和“我”共用一个父亲的男人始终没有什么好印象，相信他对“我”也是如此。这就令我十分费解——为什么沈向川会突然和我的女主人聊起“我”呢？ 根据我的女主人从沈向川口中得到的信息，“我”卧病在床昏迷不起是因为一场车祸。 至于那场车祸的原因和种种细节，我实在记不真切，但直觉告诉我，那一定与“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关。 女主人口中那套关于什么魂什么穿的狗屁理论虽然无法说服我，但其中有一点，我实在无可反驳—— “我”的意识确实不在那个昏迷的身体里，而在这只猫的身上，且这种变化发生的契机，很可能就是那场车祸。 于是，我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请她帮忙调查一下车祸的前因后果。 哦，忘记说了，她除了是个“茶三代”外，还是个兼职的调查员，虽然分析推理的水平有点业余，但好在人够机灵，懂得变通，关键时刻绝不要面子，因此，在收集证据方面也算有点本事。 只要她能帮我搞到关于那场车祸的资料，我想我应该不难查出原因，说不定，也能找到恢复“真身”的方法。 虽然，她向来是收费调查，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有钱付给她，但请相信，只要我提出来，她依然会帮我。原因我也说过——因为我的女主人非常喜欢我。 更何况，她还垂涎过“我”的美色。 秉持着这一信念，我伺机而动，寻找那个提出请求的合适机会，却没想到，“伺”来了一阵晴天霹雳——我偶然看到了一封信，忽然意识到，之前都是我太天真了。 原来，她早就受命于人调查“我”的事，而我竟全不知情。 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十分屈辱。 愤怒过后，我静下心来，开始仔细回忆她近几天来的言行举止，试图分辨其中到底哪些是“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可我一时之间，居然分辨不清。 理智告诉我，她调查“我”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她开始关注起“我”车祸的原因，而我什么都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在不久的将来，就能通过她获得我想要的那个真相。 并且，有人替我付钱，我也不必欠她个人情。 可我还是觉得不爽。 这种反复撕扯的纠结感让我头脑眩晕，无法思考，于是，我离开了茶楼，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醒醒脑子。 或许是因为跑的太急，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跑到半路，我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这种感觉不久前也有过几次，只是这次更加严重。 因为胃里抽疼，我本能地压低了身体，几度干呕后，我的喉咙一阵灼热—— 我把早上那碗幸福的鸡肉全吐了。 那一刻，我竟莫名其妙地觉得难过——我有一个有事没事叫外卖的女主人，自己泡个面都嫌麻烦，而她愿意煮鸡肉给我；可她居然还利用了我。 口腔中弥漫的酸苦味儿伴着四肢的乏力酸软，让这份无中生有的难过疯狂地滋长……我有些胸闷气短，实在不想再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了。 我随便找了个纸箱，把自己藏了起来，开始在这片狭小却安静的空间里重新陷入思考。 不知不觉地，我睡着了。我似乎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看见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们相互间似乎还有交谈，但声音远而模糊，我隐约能够听清几个字，其中就包括“沈庭”这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 我意识到，梦里的“我”并非现在的我，而是那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我”。 难道我又变回来了？ 可几经尝试后，我发现自己既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就如同刀俎下的鱼肉，只能任凭他们宰割。 这种无力感让我非常地不安。 而下一秒，当我忽然看见沈向川推门走进病房时，这种不安在我的身体里剧烈地沸腾了。 第一反应是：他怎么可能来看我？ 他朝我走近，和医护人员说了些什么，让他们退出房间。随后，就欠下身子，将那张令人讨厌的脸附在我的耳边，言带笑意地说：他们居然又把你抢救回来了，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忽然觉得手腕一阵刺痛，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哦不，是整个猫……因为我看见自己雪白的一条毛腿儿正被一个医生模样的女人拉着抽血呢。 再看周围环境，这里应该就是那家我曾来过几次的宠物医院……可我又是怎么从古街跑到这来的呢？ 没用多久，我就找到了答案——我的那位女主人被医生叫了进来。她背对着我，垂在身侧的手时紧时松，似乎有点紧张，身上散着明显的雨水味，裤脚还是湿的。 一定是她在古街巷子里找到了我。 说老实话，经历了刚才的那场梦境，再看见她时，我已经没有那 分卷阅读72 么生气了。 平心而论，她鬼心眼的确不少，可城府却没多深，否则也不会把那封信随意地丢在桌上，让我轻易看到。 更何况，她一个月前收养我时，既没有什么委托，也不可能知道我原本的身份，更谈不上“早有预谋”。 相较之下，我应当提防的不该是她，而是突然“关心”起“我”的沈向川，还有那个匿名调查“我”车祸原因的神秘委托人。 再后来，我经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检查，得知自己真的要被送上手术台开膛破肚了，心里居然异常的平静——反正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至少，这还有个愿意给我花钱治病的女主人，而那个扬眉笑眼的沈向川却天天盼着我死。 不过，我的女主人倒是没有我这般淡定，她吓得脸都白了，话也说不利索，覆在我头上的手一直抖啊抖个不停。 那一刻，我积攒了一整个下午的愤怒和怨气突然就消散不见了——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喜欢我啊！ “行了，差不多可以进手术室了。” 讨厌的护工突然推开诊室房门，打破了我和女主人短暂的温馨。她手法生硬地将我抱起，走向了冰冷的手术室。 手术台上，我很快就在麻醉气体的“催眠”下，失去了知觉。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关于沈向川的梦里。 就在这一刻，我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万一，这不是梦呢？ 下章预告：吴漾接受神秘人委托，拿到车祸的第一手资料，敬请期待。 请大家继续支持哦。 第34章 . 我不看你，我闭眼了 既然吴一周对调查车祸原因的委托没有意见，吴漾也就给那位身份不明的委托人发送了一封邮件，表明愿意接下这个案子。 对方很快回复，内容十分简略： 启动款会派人送到茶楼。附件是案卷资料，请注意保密。 附件很大，吴漾试了几次都没能下载下来，只好要来了宠物医院的 WIFI 密码。 刚要再试，就见手术结束的吴一周被医生抱了出来。 “挺顺利的。取出的脾脏会送去化验，大概 35 天可以查出病因。”医生说完，将猫交给护工，安排进保温箱，挂针输液。 吴一周穿着一件特制的“术后服”，从胸口到腹部都被一块粉色且童趣十足的布料兜着，看不出伤口在哪。吴漾想抱却不敢碰，只好指着保温箱问医生：“它这样……就没事了吗？” “不能确定，还得看看脾脏的化验结果。”女医生面无表情地回答，“它红细胞偏低，手术时也流了不少血，先输一包代血常见品牌“生命元”，聚乙二醇牛血红蛋白偶联物的一款兽药，红细胞代用品，给失血过多的动物输液以维持血压等。看看，能醒过来的话，就没什么问题。” 医生专业严谨答得滴水不漏，可落进女主人耳朵里就都成了揪心。 “那它……什么时候能醒啊？”吴漾又问。 “正常的话一小时左右吧。麻药劲儿过了就该醒了。” 虽然医院今晚会给猫咪安排特护，吴漾不用一直在这看着，但她还是想等它醒过来再走。 不过，陪归陪，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只能搬把椅子，坐在保温箱边上，不时地观察一下猫崽的细微动作，再做点自己的事。 比如，翻看刚刚收到的那份案卷资料。 资料下载完毕，内容丰富详实，包括了交通事故的勘验记录、鉴定报告和事故处理报告，不仅有送达当事人的公开部分，还有相关机构的一些内部存档文件。 今年 8 月 8 日，也即两个多月前，晚上 7：58，交通事故处理部门接到报案电话，称一辆载货汽车和一辆相向行驶的白色轿车在南六环丽水桥路段相撞，轿车损毁严重，车主头部重创，当场昏迷。 报案人正是那位肇事的货车司机。 警察迅速赶至现场，发现撞击地点位于货车一侧的车道——也就是说，是轿车在行使过程中，忽然违规进入逆行道，货车刹车不及，才致使两车相撞。 案发当时，事故地段刚刚下过一场阵雨，路面湿滑。现场监控损坏，无法准确还原当时的情形。 但结合勘验结果和现场盘问情况，警察认为，货车司机的陈述属实，的确是轿车违规驾驶才导致了这场事故的发生。 而根据轿车扶手箱里的驾驶证和车主随身携带的律师证，警察确定这名轿车车主名叫沈庭，是某律所的执业律师，且很快联系到了他的工作单位。 沈庭因重伤昏迷，被迅速抢救入院，经检测，不存在酒驾、毒驾，亦无其他精神疾病史。但由于其始终未能恢复意识，警方无法进行询问，只好走访了沈庭的单位同事。 经过与沈庭多名同事访谈，警察进一步确认，沈庭近期情绪稳定，不存在自杀倾向。与此同时，车辆的技术鉴定报告也表明，涉案轿车在案发时并无故障 分卷阅读73 发生。 最终，这场事故被认定为意外，货车司机也没有起诉。至于双方私下里是否还有沟通和解，案卷中没有记述。 吴漾前前后后将资料看了两遍，认为如果仅依据卷中记载的信息，事故处理结果似乎并无问题。最大的问题反而出在沈庭自己身上——他究竟为什么会将车子突然开向逆行车道？ 正在这时，吴一周醒了。吴漾连忙收起手机，叫护工过来看看。 护工打开保温箱的盖子，给猫咪测体温。 “我来吧。”吴漾接过护工手中的体温计，按照她的要求，放在吴一周的后腿窝处，用手扶着。 因为手术时失血过多，它原本粉色的鼻尖有些苍白。吴漾用另一只手握着猫崽前爪，问它感觉怎么样。 虽然一直躺在保温箱里，可吴一周脚底的肉垫还是凉的，看她的眼神仍有些迷蒙，大概是麻药还没退干净。 听见她问话，它轻翕了下嘴，却没发出声音，最后，只是勉强摇摇尾巴。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快别动了。” 吴漾接过护工拿来的小毯子，给猫咪盖好，轻声安抚：“医生说手术挺顺利的。这里一会要关门，就不让待了。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有值班护工看着。明天一早我就来看你。” 猫崽难得乖巧，比平时不知可怜可爱了几倍，吴漾简直是又心疼又喜欢。 不过，好景不长，第二天一早，她刚刚赶到宠物医院，才推开门，就听见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长声猫嚎—— “疼疼疼疼疼疼疼……妈的别碰了！你放下！放下放下放下！” 她立即分辨出那声音来源，迅速朝住院区跑了过去。 只见吴一周整只猫瘫倒在地上的猫砂盆里，目露凶光地盯着一位男护工。 吴漾忙问：“它这是怎么了？” 男护工一脸无奈，“抱来上个厕所，整不了，太凶了。”说完，还弯下腰，探手给凶猫顺了顺毛，试图安抚。 结果，又换来吴一周的厉声大叫：“拿开、拿开，别摸了！你个死变态！” 吴漾：“……” 看来，这一宿一千五的人造血和营养液都没白打，喊得这么有劲儿。 吴漾向前一步，“我来吧。” “行吧。”护工小哥让开位置，好意叮嘱，“你也小心点，小猫小狗刚做完手术都有点逆反情绪。” “没事，这崽子常年逆反，我习惯了。”吴漾卸了书包，脱了外套，卷起袖子蹲在了猫砂盆边，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吴一周蜷在盆里，依旧一脸的不服不忿。 “自己能站起来吗？”她问。 “……我……你让我缓缓。” 看来不能。 “你尿过了吗？”她又问。 “什、什么？” “我问你刚才尿过了没有！” “我……现在不想……我……”它已经半瘫着准备往盆外爬了。 吴漾直接上手拦住，“不行。护工说你从昨晚开始就没上过厕所，那可是整整 500ml 的营养液啊，你都给我蒸发啦？” “……” “而且人家说了，手术之后正常排泄才代表身体在逐渐恢复，你要是一直不尿，那还有毛病了，得治。” “……” “喏，我扶着你，尿吧。” “！！！” 吴一周当场就炸了，简直要一个腾云驾雾蹿回保温箱里，“我、我、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自作主张，我就跟你绝交！你放开我！快放开！快点快点！” 吴漾手没放开，倒是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偶像包袱也太重了……” 它一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现在就是只猫而已啊！”她一脸无奈，“我都给你当了一个月的‘铲屎官’了！抱你上个厕所怎么了？又不嫌弃你……” 虽然刚刚得知它的双重身份时，吴漾也的的确确跟自己闹了一阵子别扭，可除了那日在医院撞见沈庭“真身”外，她对那个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具象化的认识。 从见到吴一周的第一天起，它就是只深谙舔毛刨砂技能的猫。她给它喂粮、洗澡，一起调查、找人，她喜欢它的聪明头脑和偶尔撒娇，也嫌弃它的过分自恋和事逼挑剔…… 但不论如何，这些感情的基础都简单且唯一——它就是一只猫啊！谁管它原来是谁呢？ “我不看你，我闭眼了。”她扶着它，连哄带劝，还十分“体贴”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你看，我给你挡着，别人也看不着。乖啊，嘘嘘嘘——” “求你快憋说话了……” 吴一周欲哭无泪，估计这辈子也没这么“丢猫”过，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把这段此生最耻辱的记忆彻底格式化删除。 两分钟后，吴漾替它铲了猫砂，又配合护工把猫转移到住院的大笼子里，喂了点罐头，这才和它说起车祸的案子来。 “ 分卷阅读74 南六环？”吴一周爬在笼子里，若有所思，似乎在仔细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我想起来了。”它说，“那天‘我’在晋城有个案子开庭，晚上六点半左右结束后开车返回南平，下高速后就进了六环……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吴漾还是笑，“就是看你这毛头毛脸儿还扎了个粉围裙……说‘开庭’……有点好笑。” “……” “我错了，我不笑了，”吴漾眼看着白猫就要变脸，赶紧把嘴角绷住，“沈律师……你继续。” “没了，就想起这么多。”它冷漠地说。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开到逆行道去？”她追问。 “不记得了。 “……” 吴漾没办法，只好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调出现场勘验记录的原文，希望能给它点启发，“你看看这个，再想想？” 它瞥了一眼屏幕，“这么多字儿啊，哎哟不行，看得我眼晕……你给我念吧。” “……” “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念啊，别漏了。” “……” 她觉得，它一定是在报复。 “等等，”它忽然叫住念了一半的她，“你刚才说那个目击证人叫什么？” “曾锐，锐利的‘锐’。”吴漾把屏幕滚上去翻找，“笔录上写他原本是跟在事故轿车后边，这才目睹了车祸发生……怎么了？” “有他手机号码吗？身份证号也行。” 吴漾按照案卷记录报了个手机号，又在吴一周的提示下登录了沈庭的律所云库账号，打开一份通讯录。 “对，就是这个‘曾锐’，”吴漾说，“是你同事。” 第35章 . 妈呀，真是活见鬼了！ 晋城距离南平市 120 多公里，“晋南高速”连接，自驾往来十分方便。 “你和那个曾锐是一起回来的？”吴漾好奇问它。 “不是。” 那就奇怪了。 如果不是刚从“晋南高速”下来，谁会没事把车子开到距离市区三十几公里的六环？还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 还恰好目睹了这场车祸？ 巧合总是难免让人觉得敏感。 “能确定吗？”吴漾担心它记错，毕竟，它自己也承认，关于车祸前后的印象十分模糊。 “不会有错。”它言辞笃定，“我和曾锐业务领域相近，但风格不和，合作起来会吵个没完，绝不可能代理同一个案子，也没理由结伴出差……” 似是猜出她的疑虑，于是追问：“你是在怀疑他？” “是。”她直言不讳，“你不觉得……你这位同事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吗？” 它沉吟片刻，“想说什么？” “他就在现场，可报警的却不是他，反倒是那个货车司机。虽然留了笔录，但笔录上没有一个字表示他和你认识——警察是查了你的驾驶证和律师证才认定身份的。你们的关系……到底有多不好？” 听她讲了这些，它却不以为意，“第一，事故发生时间在晚上 7:30 以后，天色全暗，他在现场也不代表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我，更不意味着必须第一时间报警。相比之下，肇事司机只要不选择逃逸，优先报警很符合常理。 第二，如果真的是曾锐故意制造或者参与制造了这场车祸，那他完全可以迅速驶离现场，没必要留什么笔录，落下线索。 至于我和他的关系，确实比较一般……嗯……比一般再差一点吧。见面点头之交，私下很少联系，但撞车伤人不至于，他又不是法盲。” 吴一周条分缕析，凡事讲求证据，而吴漾却更依赖直觉。除非曾锐能给她一个“恰好”出现在现场的合理解释，否则，不论他是不是“法盲”，都无法破除她对他的怀疑。 更何况，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想溜却没溜成，才被迫留下录笔录呢？ 正当吴漾盘算着要如何顺着曾锐调查下去时，忽听它说：“哦，我想起来了。” “什么？”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好像接了一通电话……‘停车’……那个人在电话里叫我‘停车’……” 吴漾的敏感神经立即被挑了起来，赶紧追问：“谁打来的？” 它闭上眼，试着仔细回忆…… 可最后还是没能想起来。 “你手机上应该有通话记录吧？……手机呢？” 它无奈，“……你看我这样……像是知道手机在哪吗？” 沈庭车祸之后，私人物品很可能已经转交给家人保管。吴漾于是赶紧掏出电话，准备打给沈向川问问。 “你要干什么？”它猜到她的意图，连忙阻止，“别打给沈向川！” 她只好停下手中动作，抬眼问它：“你和沈向川关系也不好？” “……什么叫‘也’……” 吴漾干笑两声，“那个……一 分卷阅读75 定都是他们的问题！” 她算总结出经验了：但凡是个男的，除了江枫之流的金主爸爸，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没见它得意过谁。不过，换个性别就不一样了——就连 18 斤的阿花都挺处得来的。 沈向川不是也说了么，“我哥很招女孩子喜欢。” 她敢打赌，沈庭病房里那些花捧礼物肯定都是女同事、女性朋友、女朋友和前女朋友送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它哭笑不得，“我和沈向川之间有点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 吴漾翻了个白眼，“……那你是准备让我凭空脑补？” “这么说吧，”它稍作斟酌，才勉强化繁从简，“我们虽然写在一个户口本里，但前前后后差不多五年没互相联系过了。他现在突然冒出来，实在有点反常。 除此之外，你上网随便搜一下就知道，S 集团早些年以慈善基金的名义给那家私立医院捐过不少钱，沈向川特意把‘我’转院过去，与其说什么‘为了探病方便’，倒不如说是想确定‘我’没在装病。” 吴漾本以为二人只是兄弟关系不合，可听它说到后面，却更不明白了，“你这话说的……就好像 S 集团跟你没什么关系似的？” 它有意避开话题，转而建议：“你先去医院找找看吧，‘我’床底下有个箱子，里面可能有些私人物品。” 又觉得不放心，只好再三叮嘱：“去了医院不要登记，想办法混进住院处。如果被撞见，就说是我……前女友吧，沈向川不会怀疑，他对我没那么熟。” 她接连应下，直到到了住院处门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前女友”是什么鬼？ 自己居然答应了？！ 不行，绝不能被撞见。 很快，吴漾便顺利溜进沈庭病房。 沈律师睡得平静祥和，而她也果真在床底下找到了那个箱子。 怪了事儿了，吴漾心想，她和它上次不是一起进的病房吗？为什么她当时没注意这个箱子？ 此时正值午休时间，在班的医生护士不多，自然也不会安排查房。但因为房门上嵌着一块明亮的大玻璃，她还是得蹲在床边上，尽可能将自己挡在床沿后头，避免被房门外偶尔来往的医护人员看见。 吴漾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拖出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些干净的衣物、毛巾和简单的洗漱用品…… 可惜，没有手机。 她有些失望，只好将箱子推回原处，开始依次检查两个床头柜的抽屉。 没有，还是没有…… 难道不在医院？ 正当她犹豫是否就要空手而返时，突然手上一顿——她拉到一个上锁的抽屉！ 第一直觉告诉吴漾，抽屉里头一定是放了贵重物品，说不定，就有那部手机。 可钥匙会在哪呢？ 要不干脆把锁给撬了？ 不行…… 这种普通暗锁撬起来虽然不难，可撬开了却锁不回去，要是让人发现，随便调个监控就能把她逮住，再想混进来就不容易了。 她得想个办法拿到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手机，看完了拍个照，再悄悄给放回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钥匙尚无头绪，门外还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吴漾心叫不好，赶紧收住手上动作，屈身钻进病床底下，用储物箱堪堪挡住自己。 房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 吴漾蜷缩在床底下，一动也不敢动。对方穿了一双黑色的平底船鞋，估计是位当班的女护士。 护士大概是路过时听见了屋内响动，这才进来查看，可推门后却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床上安静平躺的病人外，并无他人。 “奇怪……”护士小声嘟囔了一句，便转身出去了，就在房门将要闭合的刹那，吴漾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猛烈地咳嗽—— “啊！”护士惊叹一声，赶紧去而复返，一路小跑到病床边上，按下床头的紧急呼救按钮，又迅速冲出房间叫人。 不出片刻，屋里就哗啦啦地进来了一票医护人员…… 吴漾根本没时间逃走，只能蹲在原地，大气儿也不敢出，心里忍不住吐槽：大哥你都睡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咳嗽不好，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可“大哥”徒有一副空壳子，根本听不见她的内心独白，咳嗽声愈演愈烈，简直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 听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医生 A：“先检查下病人口腔。” 医生 B：“查过了，无痰无异物。” 医生 A：“嗯，让他躺平，我听一下。……他经常这么咳嗽吗？” 护士：“之前有过几次，但没有这次严重。” 医生 A：“尽快安排一个肺部 CT。” 医生 B 和护士：“好。” 又过了一会，咳嗽声终于渐弱，缓缓平复下来。 分卷阅读76 “把病人枕头稍微垫高一点，”医生 A 交代，“这几天再密切观察一下。” 随后，几名医护人员才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病房。 待人走远，吴漾总算舒了口气，脚都蹲麻了，缓了好大一会，才勉强扶着床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病床上的男人，大概是因为刚才持续不断的咳嗽，他呼吸稍显急促，平日里冷白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泛红。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再见到沈庭，吴漾竟觉得比上次亲切了不少。 “啧啧，有钱真好。”她忍不住感叹，“你看看你，盖着蚕丝被，吹着小空调，咳嗽两下就有这么多人替你操心……” 然而，就在她十分无聊地揣测这床蚕丝被到底值多少钱时，忽觉手腕一紧，竟出其不意地被人拽住了！ 吴漾一时受惊，差点没叫出声，好不容易才把将要出口的“啊”给捂了回去。她战战兢兢地朝他望去，只见病床上的男人半阖着眼，做了个“嘘”的口型给她。 接着，她手心一凉——他将一枚钥匙塞了进来。 吴漾整个人僵在原地，“你、你、你刚才从护士那顺的？那……咳嗽也是假的？你怎么……” 然而，还没等她问完，对方就再度闭了眼，忽然卸掉力气的手也重重地摔回了床上。 “妈呀，”吴漾彻底傻了，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真是活见鬼了！” 可她清醒了几秒，发现手心里的钥匙还在…… 抽屉也能打开…… 屏幕碎成渔网的手机安安静静的躺在里头…… “这、这、这……真不是做梦啊？” 第36章 . 我想，我应该知道对方是谁了 久置在抽屉里的手机早就已经没电了。 吴漾用随身携带的充电宝给手机充了会电，顺利开机，按照吴一周之前交代的密码登入，很快就找到了事故当天的通话记录。 因为不能确定吴一周口中来电对方的具体拨入时间，吴漾只好给案发当天所有的通话记录拍了照，才将手机的电彻底放干净，摆回原处。 临离开前，她还不太放心地向病床上瞄了几眼，不过，沈律师“睡”得死沉，根本没有半点苏醒迹象。吴漾也只好带着一肚子难以平复的讶异和疑惑，迅速赶回了宠物医院。 吴一周正在遮着布帘的住院笼子里呼呼睡得香浓，突然被天降一巴掌拍醒，大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懵逼。 白猫眯着睡眼，眼盯对面女孩看了好一会，才在一个长达五秒的巨大哈欠后醒过神来，不痛不痒地朝吴漾喵了一声：“拿到通讯记录了吗？” “真的是你啊？！” 吴漾满脑子还都是刚刚在医院被沈庭“诈尸”般攫住手腕的情形，完全淡定不下来，哪还顾得上什么通讯录？ “你怎么做到的？！一直都这样吗？意识还可以自由切换？？你有这么好的技能为什么不早说？？？还用得着我去偷手机吗？？？你……” “喘口气！” “……” 被猫崽子一吼，吴漾这口气不仅没喘上来，反倒直接给噎了回去，脸都憋红了。 过了好一会，才渐渐从一连串嘴炮后的缺氧中平复下来，像个小学生似的，满怀期待地等它解释。 “你不用这么看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它有些无奈地说，“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我的意识短暂地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上。至于原因，我比你还想知道。” “那、那、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追问。 “你记得有天早上我没怎么吃东西吗？你还以为我是病了。” 吴漾当然记得，且印象深刻，“我去找杨洲邻居家小孩谈话的那天？” “嗯。前一晚我睡着后，就‘梦见’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抬头’能‘看见’周围的景象，‘低头’能‘看见’自己身体——我是说人类的身体。‘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真实，只是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以为自己真的变回去了，还高兴了好一阵，可当我第二天醒来，周围还都是老样子，我也还是只猫而已。” 它浅褐色的眼睛里，有微不可察的失落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平静。 “哦，除了一点——那一觉睡得我简直累死了，第二天别说吃东西了，动都不想动。 不过当时，我也没以为是自己的意识穿了回去，全当是在做梦。后来又发生过几次类似的情况，我才意识到，这应该不是梦。” “可你既然‘看见’自己躺在病房，也不是完全‘动’不了吧，”她顺着它的解释分析，“至少表明能睁开眼了是不是？” “起初我也以为是。但后来发现，那些查房的护士对我的‘变化’熟视无睹。所以我觉得，那应该不是真的‘看见’。 我猜，我的意识或许距离身体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躺在床上，但其实，它仍然游离在身体之外—— 分卷阅读77 当然，这也都是我的胡乱推测，没什么根据。 直到昨天。 昨天我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后，又和往常一样，意识回到了病房。但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的是，我的手居然有了知觉。 我不知道这么说你是不是能理解——虽然我依然没法动弹，但我能明确感觉到，我的手‘属于’我了。” “魂穿”这件事儿实在让吴漾有点难以“设身处地”。她也的确体会不到“我的手属于我了”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但这并不耽误她明白了它的意思—— 沈庭的意识由于未知原因转移到了一只猫咪身上，又莫名地回到了原来的人类身体里。只是后者的状态短暂，且意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有限。 就像今天，他能够替她拿到钥匙，却没办法在当时的场景下，亲口将前因后果告诉给她。 而从它讲话的字里行间，她也明晰地感觉到，它是多么迫切地想让一切恢复原状。毕竟，谁也不想永远被困在一只猫的身体里，更何况，还是一只病猫。 可吴漾还是多少有点失落。 她习惯它作为一只聪明伶俐的宠物，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只说着唯独她才听得懂的猫言猫语，不论是吵架拌嘴，还是撒娇卖萌，对象都只有她一个。 即便知道了它的身世来历，她也隐隐希望，自己和猫崽之间的关系不要因此改变。 可她忘了，它毕竟不是一只真正的猫，而她那些一厢情愿的占有欲，放在它的身上，未免有些自私了。 “在想什么？”吴一周忽然把一只爪子搭在了她的小臂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吴漾摇了摇头，“没什么。” 第一次，女孩对她的猫咪，撒了个小谎。 “我会帮你把这个案子查清楚的。”它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在为调查的事担忧，“通讯记录拿到了吗？” 吴漾点头，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是 8 月 8 日案发当晚沈庭手机里的所有通讯记录。其中，18:30 至案发前期间，有个号码共拨了 5 通电话给沈庭。 “没存姓名，需要我让吴大力帮忙查查来源吗？” “不用了。”吴一周盯着那串数字，眸色渐深，“我想，我应该知道对方是谁了。” …… 两天后，IN 公司会议室。 江枫拿着一个文件盒，推门而入，将文件递给吴漾，顺便介绍了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栗色卷发的女同事：“这是法务部的 Linda，比我更了解李伟兴的情况，你有什么问题问她就行了。” 随后，又跟 Linda 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会议室。 其实，在来这之前，吴漾也从吴一周口中得知一些关于 IN 公司和技术部员工李伟兴之间的纠纷—— IN 作为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同时运营着多款热门社交类网络产品，自然也拥有着极为庞大数据信息。今年五月，公司发现重要信息泄露至竞争对手，并将怀疑对象锁定为技术部的一名老员工李伟兴。 彼时，沈庭作为 IN 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配合公司对李伟兴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并建议将调查重点放在数据流向和取证方面、而非李伟兴本身。 由于当时对李伟兴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证据，因此，在沈庭的建议下，公司向李伟兴开出了不予起诉的条件，但前提是，李伟兴应当如实交代“幕后指使”，并配合公司进行钓鱼取证。 也就是说，李伟兴要按照公司的要求，主动与 X 公司对接人联系，并留存相应证据，以供 IN 日后维权。 然而不巧的是，第一次的钓鱼行动失败了，所谓的“幕后指使”并没有如约与李伟兴会面。 之后，IN 公司进行了战略调整，将本案的负责律师由沈庭变更为同家律所的另一位律师——曾锐。 “你们后来向公安报案了？”吴漾看着案卷里的一份搜查扣押笔录，问 Linda。 “对，曾律师觉得之前的行动太‘缓和’了，根本起不到打击威慑的作用。报案之后，警察很快就派人搜查了李伟兴的个人物品，扣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两块移动硬盘，也在其中一块硬盘里找到了一部分涉案数据。” 除此之外，根据案卷材料，IN 公司还向公安机关提交了一份录音，李伟兴在录音中供认不讳。但后来，李伟兴翻供，认为录音经过剪辑处理，他是被冤枉的。 而案卷材料也到此为止。 “这个案子现在什么进展？”吴漾问。 “公司上周决定不追究李伟兴的刑事责任了，”Linda 说，“但是会启动民事诉讼，索赔损失。” “你们对那家竞争对手没采取措施吗？” Linda 摇头，“没有。” 这就让吴漾觉得有点奇怪了——按照常理，数据泄露对于每一家互联网公司来说，都是严重危机，不太会这么不了了之。 大概是看出吴漾疑惑，Linda 分卷阅读78 又补充说道：“这也是领导决定的，我们职能部门做不了主。而且坦白讲，确实没什么证据，继续推下去，赢面不大，反而有可能带起一波舆论，对公司也不是好事。” IN 公司数据泄露，老员工李伟兴被公司怀疑，代理律师由沈庭变更为曾锐，而就在公安部门对李伟兴调查阶段，李伟兴主动联系了沈庭，接连打了五通电话…… 随后，沈庭就遭遇严重车祸，而曾锐又恰好出现在事故现场。 吴漾更加确信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个曾锐一定有问题。 “对了，沈律师最近怎么样？”Linda 忽然问道。 因为案件信息涉密，吴漾这次来 IN 了解情况，也是打着沈庭助理的名义。 不过，由于不清楚 Linda 对沈庭车祸了解多少，吴漾没有正面回答，随口应了句万能回复：“还是老样子。” “唉，太可惜了，”Linda 忍不住感叹，“其实我个人还是很欣赏沈律师的，只是当时案子一出，上头都比较着急，你知道的，领导都偏好曾律师那种激进作风……现在看来，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吴漾隐约觉得 Linda 话里有话，似乎关于曾锐，有些不同于“领导”的个人意见。不过，鉴于自己的身份还是同一家律所的律师助理，吴漾也不好再多问。谢过 Linda 帮忙后，便离开了 IN。 …… “他们案卷里只有这些？”吴一周扫了一眼吴漾拿回来的复印件，觉得不对。 “嗯，我都复印了，就这些。” 吴一周沉吟片刻，问她：“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怎么也得四五天吧，你这还没拆线呢……你要干嘛去啊？” “回家一趟。” 吴漾以为它说的是茶楼，“你要什么？我给你带来就行了啊。” “我说的是‘我’家。” 它既已对她坦明身份，也就能名正言顺地要求她带它回去原来的公寓看看了，“我那有些当时备份的资料，比 IN 的这些废纸有用多了。” 第37章 . 你和沈向川为什么关系不好？ “你好，”女孩笑眼微弯，敲响了保安值班室的房门，“请问有 808 住户沈庭的快递吗？” 保安小哥正划着拇指熟练地刷着手机短视频，一脸不耐烦地抬起头，看见吴漾，愣了一秒，转而嘿嘿笑道：“美女稍等，我给你看看……” 说完，就一头扎进了墙角的寄存快递堆里。 “八零几？啊，沈庭是吧？808 的，这有一个！”保安捧出一个半米见方的纸箱，“哎哟，还挺大的呢，我给你送电梯口去吧……” “不用，给我就行了。”吴漾两手接过，又是一笑，“谢谢帅哥。” “行嘞，美女慢走！”小哥摆摆手，“有事儿叫我哈。” 吴漾抱着箱子，只身走到电梯口，用箱角点了下按钮。前脚刚踏进去，就听背后幽幽传来一声猫叫：“你俩昧不昧良心啊？” 吴漾满不在意，“哎哟，礼尚往来嘛！” 可它怎么觉得……是人家保安小哥一口一个“美女”把她给哄高兴了呢？ 吴漾把箱子放在地上，按下八层，电梯上行。 吴一周钻出书包，两只小爪子垫在女主人肩膀上，看着箱面上贴的快递单，不禁有些纳闷。 “是我让你助理寄的，”吴漾解释道，“你不是说事故那天你还带了电脑和公文包嘛，我又去医院找了一次，没找到，你又不让我联系沈向川，我就给你们所里打了个电话，假装是你表妹。” “……我没有表妹。” “啧，随口说的嘛，她又不知道。”电梯到达，吴漾搬起箱子，找 808 的门牌。 “你助理跟我说，那天律所接到警察通知之后，派她和另外一位同事去了现场。当时，你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车子也要拖去鉴定，他们就做了个登记，替你把车上的个人物品都取回来了。 因为里面有不少工作资料，他们得备份、找人接手，还要脱密之后才能还给你家里人。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前阵子刚弄好，但是……” “我没在所里留过家人联系方式。” “嗯，你助理还是通过警方才要到了沈向川的电话，”吴漾说，“不过，暂时还没联系上。” 而吴漾没名没分，在电话里怎么冒名打听都行，但想亲自从律所领走沈庭的东西，就有点困难了。 于是，她脑子一转，干脆让助理把东西寄到沈庭住址——律所员工的住址都有登记，这样一来，她能拿到东西，助理向所里也好交差。 “到了。”吴漾在 808 门前站定，“你家密码多少？” 吴一周报了串数字，吴漾就用身体把箱子抵在墙上，腾出只手输入密码。 “嘀”的一声，门开了。 玄关处有些昏暗，吴漾将手里的纸箱放在门口， 分卷阅读79 找开关。 “停！”它厉声喝止。 “啊？” 吴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喝得有点蒙圈，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结果—— “先换鞋！脏死了……” 吴漾无奈向后退了半步，“你现在又不住这，哪那么多毛病！……拖鞋在哪啊？” “你左手边柜子里，倒数第二层，靠右。” 吴漾无奈打开手机电筒，从柜子里翻出双拖鞋换好。 刚直起身子，就忽然感觉肩上的小爪子用力一撑，紧接着，只听“啪啪”两声，玄关和客厅的灯都亮了——敢情它是拿她当垫脚的了。 房间是普通的两居室，清一色的白墙白家具，布置十分精简，再加上室内没开暖气，温度偏低，显得有些清冷。 到了书房，吴漾将箱子放在地上，用钥匙划开包装胶带，一一检查了里面的东西——电脑、纸笔、公文包、被拿走案卷的空行李箱…… 其中，电脑外壳多处破损，吴漾试着按了下开机键，没有反应。又接上墙角的电源试了试，还是不行。 “估计撞坏了，没修好，”她拔下电源，把电脑放回纸箱里，猜测地说，“他们可能直接把硬盘取走了……” 才刚偏过头，余光就扫见白猫的一脸嫌弃，“……又怎么了？” “这屋子两个多月没人住了，你也不擦擦灰，就往地上坐啊？” 怪不得它到现在还树懒似的扒在她身上，都不肯跳下来自己走路。 吴漾撇撇嘴，小声咕哝：“又没用你给我洗裤子……” 可到底还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你说的资料在哪啊？” “写字台左数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个 U 盘。” 她走到写字台边，见桌上也蒙了层灰，这回学乖了，先问：“有抹布吗？” “在洗手间，刚才一进门的地方。” 然后，吴老板就被迫化身小保姆，替沈律师打扫起书房来。 说是打扫，其实也只是给台面擦擦灰，腾出个能放东西的地方——比如她背上这个“东西”，直到桌子擦了两遍之后，才肯跳下来四脚着地。 吴漾拿出抽屉里的 U 盘，趁着读取的工夫，随口问它，“除了沈向川，你还有别的家人吗？” 它神色微顿，“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随便问的，不想说算了。”她打开 U 盘，指着屏幕上的一堆文件夹问它，“哪个是？” “正数第三个。” 吴漾把文件复制到了自己电脑上。 “母亲几年前过世了。”它忽然答道，“父亲在南平，但……联系不多，平时比较忙。” 难怪这么大的屋子，没半点人气儿，满鞋柜里只有一双拖鞋，牙刷毛巾都是单人份，房间落了厚厚一层的灰，丢在办公室的东西也没人拿…… 病房里虽然堆着象征性的慰问花捧，可也没见谁真的在那陪过他。 “怎么，因为关系不好？”她追问。 “……你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 “是啊，”她倒承认得干脆，“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没听你聊过自己。好奇问问，总不过分吧？” 它难得配合，“还想知道什么？” 吴漾眼睛一亮，“我问什么你都告诉我？” “那不一定。” “切，”她皱了下鼻子，“白高兴了。” “不问算了……” “你和沈向川为什么关系不好？” 吴一周沉吟片刻，说：“我妈二十年前带我嫁进沈家那天起，沈向川就如临大敌，处处设防，生怕我抢走他什么——虽然我对他们家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改了姓也只是想让我妈嫁的高兴点而已。” 这让吴漾有些始料未及——原来不是血亲，难怪吴一周提到 S 集团，就好像自己是个“外人”，对沈向川和那个所谓的“父亲”，感情冷淡疏离。 “你做律师也是为了这个？”她又问，“为了……从家里独立出来？” “算是吧。其实也是为了赚钱……我总觉得我妈当初是为了把我养大才嫁过去的，担心她在沈家受气，就想早点赚到钱，让她心里有点底气，不高兴了还能随时搬出来。 不过，她比较知足，一直觉得家里人都对她挺好，心宽着呢……嗯……这点跟你还有点像。” 吴漾眉眼一扬，“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说完，还摸了摸吴一周的小脑瓜，莫名带了几分“慈母”意味。 却被那个“不孝”的小崽子一脸嫌弃的避开了。 其实，她原本是想向它打探一下沈向川计划买下茶楼的动机，但鉴于兄弟两人是这个关系，它能提供的信息就十分有限了。 吴漾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翻看着刚刚拷好的文件。不得不承认，沈庭的文件归档工作做的极其细致—— 从他正式接手李伟兴案件开始， 分卷阅读80 直至案子转由曾锐负责为止，所有文件都按照时间顺序梳理的整整齐齐，甚至，每封邮件都单独从邮箱中导出备份下来。 “这是什么？”吴漾点开了一个存着十几条音频文件的文件夹。 “录音。” “什么录音？” 她随便打开一个，拖着进度条快放了一会，似乎是几个人在谈话。 “所有录音，”它说，“只要和案子有关，不论是通电话还是面谈，只要我参与，都会录音。” 吴漾第一反应是：有这个必要吗？ 却很快听它告诉她：“内鬼泄密的案子，比较微妙。公司和相对方都容易反水，留了录音方便查证，免得日后背锅。” 而这番意味深长的解释让吴漾隐约觉得，事情果然不像 Linda 讲述的那么简单。 “今年年初的时候，IN 监测发现，竞争对手的一款产品盗用了自己的用户数据。经过技术排查，公司怀疑是内鬼作案。 他们认为技术部的李伟兴嫌疑最大，这人是公司的老员工，能力一般，近来工作也不太上心，连续六个月绩效考评连都是‘C’，公司本来就不太满意，又出了这件事，就想借此机会开除他。 IN 的法务来问我意见，我看了他们的调查报告，没什么实质证据，不过是单独约谈了几个嫌疑对象，拿着些员工的小把柄，威逼利诱。 可单靠一份自己员工的证言，他们根本告不赢竞争对手。我建议他们采取软化策略，先稳住李伟兴，让他协助公司拿到证据，公司也同意了。 我代表 IN 和李伟兴长谈了一次，表示公司同意不予起诉，条件是：李能提供有关竞争对手从他这非法获取数据的确实证据。 谈妥之后，公司和和李正式签订了一份不予起诉协议，一式三份，其中一份由我作为中立方第三方代为保管。 因为之前的那次做的比较隐蔽，根本无证可取，李伟兴同意再次主动联系对方，钓鱼取证。 但后来，不知道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这次行动没有成功——对方的对接人根本没有在约定的地点出现。 之后不久，我收到一封匿名恐吓信，要我立即退出李伟兴的案子，我没当回事，可很快，IN 就主动解除了对我的委托——不止是这个案子，还有原来的常年法律业务。理由也很模糊，说什么是领导指示。 差不多两周后，李伟兴忽然找到我，说案子转给了曾锐，IN 翻脸不认账，不仅出动警方突击搜查了他的个人物品、借机销毁了他手上那份不起诉协议，还把我们两个当时谈判的录音剪辑处理后做了证据。 剪辑后的录音只保留了李伟兴‘认错’部分，没有公司的不起诉承诺，这样一来，李伟兴空口无凭，只好求我拿出完整录音和那份由我保存的协议原件，替他作证。 虽然我已经不是 IN 的律师，但还有保密义务，除非法院强制调取，否则我不可能交出协议和录音。不过，李伟兴一直不死心。 那天我在晋城开庭结束，没想到，他居然跑到法院门口堵我，说案子要公诉了，他走投无路，只能求我帮他。我还是原话，这不可能。” “后来他就开车一路跟着你回了南平？”吴漾猜测道，“还一直打你电话，让你停车？” “嗯。” “可为什么？”她不解问道，“你总不会随身带着那份协议吧？” “不会，协议锁在办公室保险柜里，但我会带着录音笔。” 说到这，她和它都意识到了—— “没有，”吴漾又把纸箱里的东西翻了一遍，包括公文包的每个口袋，“没有录音笔。” 第38章 . 她是和忽然降临的光亮一起出现的 晚上七点半，沈庭公寓，书房。 根据吴一周的回忆，沈庭当日去法院开庭，因为录音设备不能带入，就只好和公文包一起放进了法院门口的寄存柜。 庭审结束后，他取走寄存柜里的东西，开车返回。 后来，事故发生，等到沈庭助理去到现场帮他清点个人物品时，那只录音笔就已经不见了。 “事故发生到你助理赶到，差不多一个小时。”吴漾说，“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被人拿走的，李伟兴嫌疑最大。” 毕竟，他当天就是冲着录音去的，不仅到晋城的法院门口堵人，还一路跟着沈庭，动机充分。 “不见得，”吴一周说，“他要是真的拿了录音，IN 早就该消停了，不会继续找他索赔。” 吴漾不解，“如果只是一份录音，没有其他证据，就算拿到法庭上，效力也有限吧？能证明什么呢？公司逼他认责？可他要是完全没有问题，也不会答应帮忙钓鱼取证吧？” 吴一周解释道：“当初，李伟兴手上的那份不起诉协议被公司销毁后，他就把原来保留的协议照片传到网上，大炒了一波热度。从那以后，公司就变得非常谨慎，还几次希望我能把手上的副本交还给他们——虽然我没答应 分卷阅读81 。 和打官司比起来，IN 更害怕出现公关问题。所以，如果李伟兴真的拿到录音，IN 一定会优选息事宁人，不可能继续向他追责，免得因小失大。” “那你觉得是曾锐？”吴漾问。 “怀疑过，毕竟他在现场，有作案时间，但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是 IN 代理律师，不会没有完整版录音。如果只是不想让我保留，那他怎么确定我没有其他复制件？” “要是为了‘截胡’呢？” “你是说……曾锐知道李伟兴要来找我，想抢先一步把录音拿走，免得我把录音交给李？” 吴漾摇头，“协议和录音在你这放了这么久，李伟兴也肯定不是第一次找你，IN 要是担心，早该担心了。我觉得，他们这次不是怕你主动交出录音，是怕……” “……你觉得车祸是李伟兴计划好的？” 这样一来，一切似乎就说的通了—— 曾锐事先得到消息，知道李伟兴当日会去找沈庭要那份关键录音，甚至，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手段”。他担心李伟兴得手，这才一路跟到了案发现场附近，伺机而动。 李伟兴先是试图和沈庭友好交涉，而后不成，才操纵了事故发生。他本想借机偷走录音笔，却没想到，曾锐突然出现。 曾锐假做普通过路司机，借着上前查看伤患的机会去找录音笔。他没有报警，也没有叫救护车，是想尽可能地给自己争取时间。 但因为不知道沈庭把东西放在了哪，他还是花了些工夫，直到警察赶到，才拿到录音笔，也因此不得不留下来，做了笔录…… 可吴一周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确定医院里也没有？” 它不太放心地问她。 毕竟，助理赶到以前，沈庭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包括手机在内放在衣物口袋里的东西，并没有留在案发现场。 “千真万确！”吴漾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共去‘你’病房找过两次，所有能装东西的地儿全找了，就连你身上那套病号服都我都来来回回搜了三遍！我真是……你盯着我干嘛？” 她忽然觉得，吴一周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它别开目光，“下回让你找东西，搜抽屉柜子就行了……不用搜‘我’。” “……” 吴漾当时一心想着找到录音笔，没觉得怎么，可现在被它拎出来一说，反倒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时的情形—— 她还的确是认认真真地把沈律师从上到下搜了个遍。 “我……我那不是谨慎起见嘛。”吴漾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 忽见女主人莫名其妙红了脸，吴一周顿时坐不住了，“行了！快别回味了！” 吴漾不服气，“我就搜搜口袋，又没脱你衣服……” “你！”白猫气得直吹胡子，“限你半分钟，赶紧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给我忘了！” “那……我也做不了主啊，”吴漾吐了下舌头，“我记性那么好……“ 吴一周恼羞成怒，“你个女流氓！” “女流氓”摊摊手——搜也搜了，摸也摸了，你还能怎么样？ “你这叫骚扰！” “……那你去告我吧。” 吴一周咬牙切齿，“你会后悔的！” “不会吧，我又不亏，”吴漾不怀好意地凑近它，低声窃笑，“沈律师身材真好……” 说完，就咯咯咯地笑个没完，任吴一周原地炸飞了毛。 …… 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正当吴漾笑得灿烂肆无忌惮，忽然之间，头顶吊灯毫无征兆地灭了火，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她笑声一顿，“……停电了？” 却见窗外的别家灯都亮着。 “笑！笑！作吧！让你嘚瑟……” 吴漾瘪瘪嘴。 “可能是电卡没钱了。”它说。 “那怎么办？能用手机充点吗？” 她摸出手机，打开电筒。 “算了，挺麻烦的。”它说，“文件不是都拷好了吗？我们回去再看吧。” “别啊，充上吧，”她坚持，“我给你充点，应该不麻烦。” 说着，她就调出手机银行的生活缴费功能，“这要输入缴费码，你家是多少？” “谁会记那个东西……真的算了。这平时也没人住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它跳到地面的纸箱上，叮嘱她，“过来把里面的钱包拿上，应该有两张卡，密码和进门的一样……” 吴漾白了它一眼，“别交代后事似的，晦不晦气！我先打电话给你问问。” 她拨了电力系统的电话，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报了住址，又去门外电表上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那个芝麻大的编码，一并报过去。 折腾了好一会，终于要到缴费码，充了 300 块钱。 “充好啦，”她点了确认，关掉 分卷阅读82 刺眼的电筒，坐在客厅沙发上，“五分钟内就能到账，过来等会吧。” 说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你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吴一周不情不愿地过去坐好，轻声表达着“不满”：“总爱自作主张……还从不听别人意见。” “切，你懂什么。”吴漾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说，“我爷爷告诉我啊，这电卡水费里头的余额，都叫‘人气儿’，不能清零，不吉利。” “都什么年代了……我又不信这个……”它小声喵呜，“我都想好了，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要是永远变不回去，就得一直赖着你混吃混喝，所以……” “所以银行卡都处理给我啦？”吴漾哭笑不得，“是不是还准备让我把你这家具、家电都卖了，换钱给你加餐啊？” “也可以啊，你有空挑挑吧，不过应该没有太值钱的，不如直接拿卡方便。” “……你听不出我在说反话吗？！”吴漾真是被它清奇的脑回路惊呆了，“你到底是怕我养不起你？还是担心我虐待你啊？” “我……我不想欠别人的。” 好了，这回她听明白了。 于是眼珠子滴溜一转，“既然这样……那我给你个报答我的机会。” 话音刚落，就把一只冰凉的手塞到猫肚子下头，随即一声奸笑：“哈哈，我就知道你这暖和！” “靠，你故意的吧？！” 吴一周被冰得一激灵，才刚长出的一层薄毛还不够自己保暖，天杀的女主人居然还要雪上加霜！ 可到底还是没跳开。 “是啊，”她坦然承认，“谁让你想谢我又不直说，还什么‘不想欠别人的’……难听死了……” “连钱带卡都给你了，还不满意，还要听好听的……你够难伺候的。” “别，我可不要，”她说，“这屋里的东西、记忆、好的坏的，都是你原来生活落下的念想，你得给自己留着。它们在这，你才会一直想办法地找回来。我说的对吧？” 吴一周没应。 吴漾勾了两下被它肚皮压住的手指，敲敲它，“我知道你听见了。” “别乱动。……那只呢？” “什么？”她一时没明白。 吴一周干脆爬到女主人腿上，把自己瘫成一块柔软的真皮毯，“两只手都伸过来吧，给你免费暖一会。” 吴漾没想到它是这个反应，怔了一下，意外之余，还有有那么一点感动。 其实，她刚刚只是故意逗它。猫崽子大病初愈，手术之后打了四天的营养液才恢复正常体温，她哪舍得让它给她暖手呢？ 最后，她只是低下头，轻轻在它的小耳朵上啄了一下，“先别忙着放弃，我会帮你的，你自己也得加油。” …… 耳尖传来的奇妙触感让吴一周措手不及，直接僵成了衙门口的石狮子。 猫科感官灵敏，却未必总是好事。 比如现在，女主人忽然凑近的温热鼻息落在一处，却被它本能地放大了千倍万倍，蔓延滋长，最终卷成一股汹涌热浪，搅得它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它身上都是她的气味。 片刻之后，房间大亮，吴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推好电闸。 她拍着手上的灰，回到客厅，冲它得意一笑，“怎么样，我厉害吧！” 它还有些晃神，一时之间，竟觉得，她是和忽然降临的光亮一起出现的。 第39章 . 你谁也救不了，别让自己成为下一个 上午九点半，一位穿着灰呢大衣的男人一手托着新鲜的热咖啡，一手提着公文包，像往常一样，走进写字楼的电梯，按下律所的到达楼层。 男人三十五岁上下，个子不高，微胖，一张圆脸，戴着副精致的圆框眼镜，头上的发胶香气和身上的古龙水味狠狠地打着架。 电梯到达，他刚一下梯厢，就出其不意地被人拦了下来。 “曾律师，您好。” 对方是位陌生姑娘，似乎在这等了挺久，看见他，上前一步，大方笑笑。 曾锐微怔，“您是……” “我是沈庭表妹，”吴漾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关于我哥的那场事故，想和您聊聊。” “事故？”曾锐一时错愕。 大概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他蹙眉想了一会，才好不容易记起来，语气难掩地意外，“您……找错人了吧？” 看来，除了那份不得不留在案卷里的笔录外，曾锐的确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曾出现在车祸现场。 “没有吧，”吴漾别有意味地笑笑，“应该没有人比您更了解情况了。” “抱歉，我确实不清楚，帮不了你。”话音刚落，曾锐就别开目光，从吴漾身侧绕过，匆匆朝律所里走了进去。 “曾律师积极协助警方调查，也该给我们做家属的一个感谢您的机会吧？” 吴漾没有直追上 分卷阅读83 去，而是站在原地，略微提高了音量，引得不远处的前台小妹抬头朝这边看来。 曾锐无奈驻足，有些恼怒地回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请不要来打扰我工作！” 吴漾不是来闹事的，本意也不是想引人注目。 她只是让他知道，如果她想，就能有一万种方法来“打扰”他工作。 “现在，能聊聊了吗？” 她缓步走到曾锐身边，小声问他。 …… “我十点还有个会，有什么话，您就快点说吧。”曾锐将吴漾带到律所的一间小会议室，放下公文包和咖啡，脸上显出轻微的不耐。 吴漾拉开椅子坐下，也没绕弯，直接问道：“您那天是跟‘我哥’一起从晋城回来的吗？” 短暂地犹豫后，曾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随即又立刻补充：“我们业务领域相近，合作比较多，那天在晋城有个案子开庭，结束之后就一起回来了。” 撒谎。 “这样啊。”吴漾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您是坐我哥的车，还是……” “我自己开车，跟在沈庭后面不远。” “所以……您看见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了？” “其实没太看清。当时天色很暗，车速又快，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到反向车道了。我还以为是他车子出故障了，想靠边停下看看，但对面开来的大货车马上就撞上来了。” 和案卷里的证词一模一样。 “后来您就帮忙报警了？” 曾锐微顿，“……是大货司机报的警，我第一时间拍了他的车牌，怕他跑了。” “那‘我哥’当时什么情况？” 吴漾一口一个“我哥”，叫的自己都快信了。 “挺严重的吧，半个车头都撞瘪了，只有后座的一个门能拉开，我们本来想先把人抬出来，但试了下没法弄，最后只好等救护车过来。” “他随身带的东西，是您帮忙收的吗？” “不是，”曾锐答道，“当时只想着救人，没顾上收东西。” 吴漾却坚持追问：“我哥有个随身带着的录音笔，白色的，您也没印象吗？” “……没有，没看见。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 “没了，”吴漾起身，朝曾锐笑着点了下头，“谢谢曾律师。” “嗯，您自便。” 说完，就提着了公文包，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 按照吴漾之前的推测，是李伟兴设计了车祸，而曾锐也明知如此，才赶去现场，抢先一步拿走录音。 虽然乍听还讲得通，但吴一周却觉得，两个细节禁不住推敲—— 第一，曾锐作为 IN 的代理律师，和李伟兴是绝对的对立方。李伟兴如果精心谋划一场车祸，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曾锐预先知道？还连时间地点都掐得刚好？ 第二，如果车祸真的是李伟兴一手策划的，曾锐为什么对警方只字未提？他为什么要替李伟兴隐瞒？ 吴一周从吴漾书包里钻出脑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即便是对于作为沈庭“表妹”的她，曾锐也依然将这场车祸描述成了“意外”。 这更加让它确信，车祸未必是李伟兴造成的。 “反正曾锐肯定没说实话。”吴漾说，“事故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他对现场的描述还和案卷上基本一致，肯定是早就演练好的。还有那个录音笔……” “我的是黑色的。” “嗯，我故意说错的，他愣了一下，可能是担心自己没拿对吧。” “还有个问题。”吴一周说，“刚才，关于事故情况，其实他讲得挺清楚的。但他又说自己‘没太看清’，你觉得……他没看清的是什么？” “嗯？”吴漾仔细揣度着曾锐刚刚的回答，“是……你突然开到逆行道的原因？ “我知道了！” 她心头一亮，“人只有对确定‘存在’的场景才会说他‘没看清’，否则干脆就会说‘不知道’或者‘没看见’。所以，他肯定知道不是你车子出了故障，而是有其他原因！” “聪明。” “会不会是……有其他车子故意把你别过去的？”她问它，“有印象吗？” 它努力回忆，可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嗐，没事儿！”她看出它眼底忽至的黯淡，拍拍它安慰道，“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你记不清也正常。” 而如果吴一周推测的没错，制造车祸的不是李伟兴，那她倒是可以直接找李问问情况了——反正她对 IN 也没有保密义务，大可以拿着沈律师 U 盘里那份完整的录音，跟李伟兴谈条件了。 “等一下，”它叫住准备离开会议室的吴漾，“别急着走，先帮我把办公室保险柜里的东西拿出来，有那份不起诉协议的原件和恐吓信。” “你助理会不会已经拿走了？” 分卷阅读84 “不会，保险柜是我私人的。” “你办公室怎么走？” “出门左转，右手第三间。但座位可能已经腾给别人了，你看看吧，拿不到就算了。” 它还真会给她出难题。 “……你们所总共多少人啊？”吴漾问。 “两百多吧。怎么了？” “行吧，那互相不认识的概率应该比较大。”吴漾说着，就脱下外套，免得太像“访客”，“你在这等着，我自己过去看看。” 不出吴一周所料，在 CBD 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工位不可能永远给谁留着，那屋子早就腾给了别人，连门上的名牌都换掉了。 吴漾甚至还犹豫了一下，担心自己找错地方。 算了，试试吧。 她深吸了口气，敲开办公室门，面带微笑，“不好意思，我拿下东西。” 说着，还十分自然地指了下墙角的保险柜。 办公室里，两位男士个个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其中一位抬起头，又立刻低下，“哦”了一声，另外一位压根没理她。 吴漾凭借着优秀满分的心理素质，堂而皇之地走到保险柜跟前，输入密码—— “嘀嘀嘀”三声报错，柜子没开。 她后脊顿时浮起一层冷汗。 其中一位男士这才觉得不对，缓缓转过头看她，眼中疑惑，“同事你是……” 吴漾假装没听见，强行镇定地又输了一次密码。 “咔哒”，柜子开了。 她长舒了口气，迅速拿出里面的文件，笑着回身，胡说八道：“叫我 Amy 就行。” 随后关上柜子，朝对方点了点头，“打扰了。” 赶紧溜出了办公室。 “行政的？”一位男士问另外一位。 “律助吧。” “你认识？哪个组的？” “不认识。” “切，白说。” …… 那份不起诉协议，吴漾已经在沈庭的 U 盘里看过电子件，没什么稀奇。但一并装在保险柜里的恐吓信，她还是第一次见。 本以为会是电视上那种血淋淋的，可没想到，只是普通的一张 A4 纸，打印了一段话，内容也稀松平常： 沈律师，你好： 你的专业能力的确令人钦佩，但是，人贵在自知，再优秀的律师也做不了救世主。 李伟兴只是个牺牲品，IN 也是，你谁也救不了。 别让自己成为下一个。 吴漾回到茶楼，又把这封信拿出来，从头到尾读了两遍。 正在这时，刚刚吃过罐头加餐的吴一周酒足饭饱，大摇大摆地进了卧室。 它一点不见外地跳到了女主人腿上，舔着爪子问：“看出什么来了？” “你当时收到这个，什么感觉？”她问。 “觉得他在虚张声势。”它实话实说。 “我也觉得。”吴漾眉心轻蹙，“他要是真有你什么把柄，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让你有所忌惮。可现在这个……” 与其说是恐吓，倒不如说是某种“提醒”—— 对方似乎在告诉他，IN 和李伟兴的这场泄密纠纷，另有隐情。 “你当时怎么收到的这封信？”吴漾又问。 “助理拿给我的，说前台有份快递。” “查过来源吗？” “没来源。就装在你手里那个快递信封里。” 而吴漾手里是个空白的快递信封，没贴任何快递单，上面用马克笔写了沈庭二字。 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翻出写字台抽屉里的另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关于沈庭事故调查的委托信。 一样的信封，一样的送信方法。 “能说明什么？”它问，“快递公司就这么几家。” 撞了信封也很正常。 可吴漾却直接从信封里拿出那张同样简短的委托信，把两张 A4 纸叠在一起，又分开给它看，“看出来了吗？” 她指着两张纸右侧完全相同位置的一条不太显眼的竖线，“墨粉印子，是同一台打印机打出来的。” 第40章 . 怎么是你？ 从恐吓信的措辞和语气看，对方既不是李伟兴，也不是 IN 的人，倒像是个“旁观者”。而这个“旁观者”似乎并不希望沈庭介入李伟兴和 IN 之间的纠纷。 后来，沈庭出事，“旁观者”一言成谶，便来委托吴漾调查车祸事故原因。这让吴漾觉得，对方也不会是曾锐—— 曾律师今天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他巴不得全世界都再别提起那场事故，也永远别跟他挂上关系。 虽然刚刚接到委托的时候，吴漾的确对这个神秘人的身份有过好奇。但那时，秀琴表示这种匿名委托在过去非常常见，吴漾也就没太在意，更没有花心思去调查委托人的来头。 分卷阅读85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你要做什么？”吴一周见吴漾放下手里墨迹相同的两封信，打开电脑。 “给那个委托人发邮件，”吴漾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对方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与其在这盲猜，还不如直接问问。” 而如果这些问题对调查有帮助，委托人也未必会故意隐瞒。 吴漾邮件内容很短： 李伟兴和 IN 是谁的牺牲品？我需要知道这次纠纷的背景。 点击发送。 趁着等待对方回复的工夫，她又给江枫发了条信息，想要来李伟兴的联系方式。 这头信息刚发出去，那头，委托人就回复了邮件： 你很聪明。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切，搞什么啊，”吴漾“啪”地拍下笔记本盖子，不爽道，“故弄玄虚！” 女主人这毫无征兆地一抡胳膊，差点就殃及了腿上的猫崽子——吴一周一个趔趄，好悬没被她掀翻到地上。 “……哎你稳重点！”它平日里脾气虽大，但好歹只是个九斤半的小个子，这会儿揪着吴漾衣襟，蹬了好几下腿儿，才勉强稳住自己站位。 吴漾后知后觉的低下头看它，虽然歉疚，可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它那副“死命挣扎”过后的哀怨脸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对不起嘛，”她把猫扶正，顺着脊背摩挲了两下，“摸摸毛，吓不着。” 吴一周长叹一声——要不是偷偷瞄见柜子里突然多了一打鸡肉罐头，它一定不原谅她。 “对了，”吴漾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桌角的 iPad，点亮屏幕，在上面划了几下，“喏，你 U 盘里的文件我都拷进来了，你无聊了可以翻着解解闷儿。” 吴一周一脸黑线，“我是得有多无聊，才需要翻以前的案卷解闷儿啊……” “常学常新嘛，你这要是哪天突然穿回去了，无缝对接，上手忒快。”她一边散播着她的歪理邪说，一边扶住它的猫爪子，在屏幕上扒拉了两下，“哎你看，行了行了！” “……” “没有密码，就放桌子上了啊。你要是……” 下一秒，她的猫崽子就忽然四肢并用地搂住了她的胳膊。 吴漾一怔。 “谢谢，”它轻声喵呜，“我不会放弃的。虽然不是为了什么‘念想’。” 她心里忽然就软了一下，“嗯？” 正在这时，秀琴敲开吴漾的房门，手里拿着个纸袋，“漾漾？这是你搁在吧台的？” “啊？”吴漾回过头，一脸懵逼，“什么东西？” 她起身接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捆得整整齐齐的五沓现金。 吴漾目色一沉，“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刚呀，”秀琴回忆道，“我上个厕所的工夫，才一回来，桌上就多了这么个袋子，我一看……嚯……” “咱们前台有监控吧？”吴漾忙问。 “不是你搁的？”秀琴有点晕了，实在想不出谁会突然把这么多钱放到前台，“那是……” 那个神秘的委托人曾在邮件里说过：启动款会派人送到茶楼。 吴漾当时以为，至少会派人交到她手上。没想到，竟是这种方式。 “琴姨，我要赶紧看下前台的监控录像，”吴漾说着，回身把纸袋递到吴一周跟前，“‘那个人’送来的调查费，应该还没走远。” 秀琴被搞得云里雾里，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是该去“调录像”，可步子还没等迈开，就见那嗅过纸袋的白猫崽子“滋溜”一下子蹿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秀琴指着吴一周的背影，“猫干啥去了？” 吴漾忍不住笑了，“抓‘老鼠’。” …… 茶楼的监控录像都存储在吧台的电脑里。 吴漾跟着秀琴下楼查看，刚下了半层，就听见一楼大堂传来一阵器皿碎裂声—— “哎哎哎！下去！”有男人愤怒喊道。 吴漾赶紧一路小跑到一楼，只见地上散落着茶杯碎片，而那猫崽子正死死扒在一个将要出门的男人背上，任对方怎么左摇右摆都甩不下去。 茶楼客人不多，可零星的几个还是被这过于热闹激烈的“打斗”场面吸引了，目光纷纷投向男人和猫。 “吴一周！”吴漾拍拍手，隔空叫它。 吴一周这才收了爪子，稳稳跳落到地上。 被“逮住”的男人忿忿回头，刚要找茶楼老板“说理”，却在看见吴漾的那一刻，定住了。 吴漾：“怎么是你？” 曾锐：“怎么是你？” 异口同声。 吴一周：“喵——” 对，送钱的就是这胖子。 “你的猫？”曾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戳穿身份”，他扯了扯被拽歪的衣领，面色不悦。 吴一周 分卷阅读86 则已经昂首阔步地走到女主人脚边，骄傲地在她小腿上蹭了两下，宣示主权。 吴漾俯身抱起，称赞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曾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掸掸身上的猫毛，哼声道：“以后好好管管！” 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曾律师！”吴漾赶忙上前一步叫住他，“人都来了，钱也送了，不坐下喝口茶再走？” 曾锐顿足。 “我请客，”吴漾说，“算替我家猫崽子给您赔不是了。” 曾锐回转过身，默了片刻，才问：“……你怎么知道钱是我送的？” 吴漾笑而不语。 怀里的吴一周则得意地仰起了头。 吴漾朝楼上比了个手势，“二楼雅间，借一步说话？” …… 秀琴将两人安排落座，斟上茶水。 “您不认识我，所以，您不是写信委托我的人。”吴漾抿了口清茶，抬眼看向曾锐，“那钱是替谁送的？” 曾锐犹豫片刻，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你真是这儿的老板？负责调查的？” 吴漾笑了，“不然您觉得……我要是冒名拿了那五万块，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这跟您喝茶聊天吗？” “你当时说是沈庭表妹……我以为……唉，算了，既然你是‘先生’信任的人，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曾锐长叹一声，实在没想到“先生”竟会委托这么个黄毛丫头，“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问吧。” 吴漾也不客气，索性开门见山：“您口中的‘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算是我的一位雇主吧，”曾锐回答，“但说老实话，我也从没有见过‘先生’本人，平时的工作都是和‘先生’的助手对接，大家都习惯称他‘先生’。” “这么说……您是真的不知道那场事故的原因？”吴漾有些难以置信，“您当时不是就在现场吗？” “更准确地说，是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也应该是‘先生’希望你调查的重点。” 吴漾目带疑惑。 曾锐沉了口气，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缓缓说道：“那场事故，说是‘意外’，其实也不算错——因为对方那天的目标不是沈庭，而是李伟兴。” “等一下，”吴漾越听越乱了，“你说的‘对方’，又是谁？” “听说过‘暗舱’吗？”曾锐问。 吴漾在脑子里搜刮一圈，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想起在哪里听过见过。 于是示意曾锐继续。 “说简单点，‘暗舱’就是个倒卖信息数据的地下组织。他们产业链非常庞大，很多大型互联网公司都是他们的上游信息源。 比如，你注册过某款 APP 产品的账号，而提供这款产品的公司恰好是‘暗舱’的会员，那你的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等一系列信息就都会直接‘入舱’，成为‘暗舱’数据库的一部分。 如果你继续使用这款产品，你的浏览痕迹和使用习惯就会给你形成一个更具体的画像，可能描述出你的职业、喜好、家庭住址等等……画像越完整，这些数据的价值就越高。” 吴漾的确听说过有类似倒卖个人信息的黑色产业，甚至，可以直接买到别人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又听曾锐继续说：“一些有渠道的个人或组织会从‘暗舱’买走这些信息，再加价转卖出去。不过，以这种方式卖出去的信息，都是些无名小卒，价格非常便宜，只能算得上‘暗舱’收入的零头。” “相比之下，知名人士的信息就昂贵多了。”说到这，曾锐自嘲地笑了笑，“毕竟，和我用什么牌子的香水比起来，大家更想知道某个‘小鲜肉’今晚住在哪家酒店吧？” 正遍地溜达吴一周十分不屑地喵了一声，“那我还是更好奇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这么难闻……” 吴漾瞪它一眼，直接把猫崽子拎起来放到腿上，“不好意思，它太吵了。” 因为吴漾被“先生”委托的缘故，曾锐对她比此前更客气了一些，虽然难以做到爱屋及乌，但也不至于因为一只猫和她闹不愉快。 于是干脆忽略了乱叫的吴一周，继续说道：“在‘暗舱’，只要你会员级别达标、且愿意付钱，那你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也正是因此，‘暗舱’需要不断地扩充自己自己的数据源。” 吴漾隐约听明白了一些，“你的意思是……李伟兴把 IN 重要数据泄露给竞争对手 X 这件事……根本就是‘暗舱’的故意制造的？为了拉拢 IN 成为‘暗舱’会员？” “嗯。至少‘先生’是这么推测的。‘暗舱’这几年激进扩张，类似的事情做了不少，手段也都不太干净。像李伟兴这样的诱饵，到最后只能成为牺牲品。 ‘先生’这几年一直在暗中调查，希望能把‘暗舱’成员一网打尽。但他们行事谨慎，又有像 IN 这样的高级会员打掩护，踪迹非常难查。 李伟兴的事情一出，‘先生’ 分卷阅读87 就派我迅速介入，为了能拿到第一手资料，我就顶替沈庭做了 IN 的代理律师。 但你知道的，我们律师能接触的业务有限。‘暗舱’如果想找 IN 聊‘合作’，肯定找不到我这，我只能一点点挖线索——李伟兴这个人急功近利，却没什么城府，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但他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太情绪化。和公司矛盾一升级，他就要死要活的搞事情，大概是惹毛了‘暗舱’，对方才想着提前‘处理’掉他。 那天，我接到消息后，就一直跟着李伟兴，怕他出事。到了六环丽水桥附近，突然有辆没牌儿的车子强行变道，把我前头一辆白色轿车硬生生挤到了逆行道。 我知道那不是李伟兴，但一时不能确定是他们究竟是另有目的，还是意外失手，只好立即把情况回报给‘先生’。‘先生’让我留下查看，我才发现那是沈庭。” 吴漾不解地问，“那录音笔是你拿走的吧？” “对。”曾锐这次没有否认，“事关‘暗舱’，我必须非常谨慎。我知道沈庭有随身带着录音笔的习惯，他也参与过 IN 的案件，我担心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流出去……” 看来，至少关于这一点，她猜对了。 “那他们后来就没再找过李伟兴麻烦？”吴漾追问。 忽然，她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江枫的信息跳了出来：“李伟兴出事了。” 第41章 . 别再来找我了 十一月底的南平，气温已经逼近零度。 晚上六点半，天色已暗。吴漾下了出租车，逆行与刚刚下班的白领们擦肩而过，来到 IN 大厦的旋转门口。 刚一进大厅，就看见江枫步履匆匆，迎面走来。 他神色紧绷地走到吴漾身侧，压低声音说：“下午有两个警察突然来了公司，说昨天中午李伟兴家里燃气泄露起火，人在里头直接给烧成了焦炭。” 吴漾心底一沉，忙问：“警察还说什么了？” 江枫示意她往僻静角落处走，语速飞快：“别的没说太多，就是了解下他的近况，问问怎么没来上班，在单位和同事关系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那你们怎么答复的？” “都如实说了。李伟兴因为违规泄密的事情正在被公司停职调查，都一个多月没来上班了——哦，除了那天。” “那天？”吴漾疑惑。 “Robert 从天台上掉下去那天，你记得吧？” 吴漾恍悟，“原本要从天台上跳楼的那个员工就是李伟兴？” 当日，她和吴一周赶到时，人已经被救了下来。后来从 Robert 记录的视频日志里，虽然隐约看到天台上的人影，却并不知道那就是李伟兴。 江枫点头确认。 “这件事跟警察说了吗？” “说了。那天是片区民警来救的人，瞒不住。还有李伟兴泄密的那个刑事案子，公司本来不想提，但是警察也主动问了——他们应该都是查了底档才过来的。而且……” 江枫顿了顿，继续道：“听他们今天说话那意思，基本是排除了他杀，但不确定究竟是自杀还是意外。” 吴漾眉心轻蹙，“警察是这么说的？” “那倒没明说，但他们问问题的时候，都挺轻松随意，像是心里有谱了，过来这趟也只是走个过场，主要想看看李伟兴有没有自杀倾向。” 然而，吴漾却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按照曾锐的说法，“暗舱”在那次车祸事故中错伤沈庭，放走了李伟兴。之后，为了避免动静太大引起警方注意，就销声匿迹了一阵子。 李伟兴也因此过了段安生日子。 不过，由于他更早时候在网上爆出了自己和公司签订的那份不起诉协议，数据泄露的事情因此扩散开来，IN 就不得不公开表态对此纠察到底，给公司内外一个合理交代。 于是，“暗舱”虽然暂且放过了李伟兴，但 IN 没有，刑事调查持续进行。李伟兴无法再从昏睡不醒的沈庭手上拿到那份录音自证清白，感到走投无路，终于踏上了 IN 大厦的天台。 当然，也可能只是想给 IN 表个态度。 但无论如何，此举还是再次将渐入水底的案件托上风口浪尖，令 IN 实在没办法低调处理。 愈是如此，公司和李伟兴之间的矛盾就愈加激化，谁也无法保证他是不是哪天会将自己当初被“暗舱”诱使的事情曝光出来。 就像曾锐说的，李伟兴太情绪化，而对于“暗舱”来说，难以掌控的诱饵不仅是诱饵，也是隐患。 “有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吴漾问。 “行政部同事傍晚时给他老婆打过电话，本意是想慰问一下家属，看公司这边有什么能帮衬的，”言及至此，江枫有些无奈，“但对方一听是我们，直接给挂了。” 吴漾沉吟片刻，还是请 分卷阅读88 江枫帮忙要来号码，用自己手机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只好收线，追问道：“住址呢？有吗？” …… 李伟兴居住的小区位于南平的旧城区，三环以里，机关大院。 小区虽然有些年头了，但院内走道干净规整，物业也管理得比较规范，吴漾和江枫在门口登记后，才被保安放行。 根据李伟兴在公司预留的信息，妻子名叫余艳，南平本地人，是位中学老师。而李伟兴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十几年前到南平打拼奋斗至今。 这么看来，这套房子应该是女方家里留下的。 吴漾来到单元门外，借着院子里的路灯光，朝楼上望去，隐约能够看见三层阳台外被大火熏黑的墙面。 玻璃似乎碎了，屋内没有亮灯。 两人进了单元门，沿着老旧的楼梯上到三层，找到李伟兴家。 吴漾象征性地在防盗门上敲了两下，无人应答。 “没人，”江枫说，“这屋子现在也住不了人吧。” 吴漾凑近门面，仔细查看上面的胶水痕迹和没撕干净的纸屑，估计是案发后贴过的封条不久前被人摘掉了。 正如江枫所说，警方很可能已经有了判断——李伟兴并非他杀。 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将现场解封。 自昨天中午发生火情到现在，不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想必涉案的证据事实都比较清楚，小区监控、现场情况、邻居证言……这些警察肯定都替她查过，再追究意义不大。 和那场被断定为“意外”的车祸事故一样，“暗舱”再一次巧妙地脱身了。 可吴漾还是不太甘心。她摸出手机，又给李伟兴的妻子拨了个电话。 意外地，这一次，电话通了。 而令她更加意外的是——空荡的走廊里同时也响起了电话铃声！ 江枫立即反应过来，迅速顺着铃声冲下楼梯。 “啊！！！” 刚进楼道的余艳一声尖叫，没想到走廊里突然蹿出个人来，惊得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抱歉抱歉！”江枫刚刚一时心急，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大反应。 他连忙替余艳捡起手机，却在将要还回去时，发现手机已经屏幕全碎，彻底黑屏了。 江枫的手僵滞在半空，又愧疚又尴尬，“实在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余艳见状，连忙从他手中夺回手机，尝试着重新开机。 “我……我赔个新的给你吧，”江枫不知所措地挠挠后脑，“或者折钱给你也行。” 余艳没理，只顾低头摆弄，一次尝试不成，手上力道渐重，对着丝毫没有反应的手机又拍又摇…… 一个没拿稳，手机再次脱手—— 啪嗒。 这一刻，空气仿佛突然静止了。 再次掉落的手机彻底从侧缝摔开花了。 江枫：“……” 余艳原地怔住了，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手机，一动不动，耳后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面颊，像是一尊饱经风霜的石雕。 过了一会，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端在身前的双手还保持着刚刚拿着手机的姿势。 接着，竟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江枫算是被对方的过激反应彻底打乱了阵脚，频频朝身后赶到的吴漾投去求助的光，一脸紧张地用口型冲她比划：“怎么办？” 吴漾瞥了眼地上的手机，转而在江枫耳边低语一句。随后，她缓步走到余艳面前，蹲下身子，默默递了张纸巾。 可余艳却没看见似的，头也没转一下。 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越哭越厉害，脸上的泪水鼻涕混成一片，管不得形象，也顾不上擦，恨不得把一肚子痛苦和怨气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最后连二楼邻居都忍不住推开房门，好奇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认出嚎啕大哭的女人正是三楼住户时，邻居又默默地退了回去，似乎觉得这场狂风暴雨式的宣泄也没那么奇怪了。 过了一会，余艳渐渐收声安静下来，只剩下不时地抽噎，大概是哭得太累了 。 吴漾又向前送了下手。 这次，余艳接下了那张悬在半空许久的纸巾，潦草地擦了脸。 吴漾重新捡回地上的手机，拂去灰尘，还给余艳，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着修一下，说不定能修好。” 余艳身体微顿，终于缓缓抬起头。 她接下手机，双眼迷蒙地盯着吴漾看了好一会，又转向一旁的江枫，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两人并不是楼里住户。 余艳翕了下干裂的嘴唇，似要说话，声音却被一声哽咽吞进了喉咙。她用力一咳，清了清嗓子，这才声音喑哑地问道：“你们是……” “我是 IN 的，”江枫先一步开口答道，“公司今天下午刚听说……” 分卷阅读89 话没说完，余艳的脸色就突然转冷，语气也沉了下来：“……我跟你们没什么可说的。” 她不容分说地打断江枫，也撇开了吴漾将要扶她的手，自己站起身来，理了下散乱的长发，“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就向上提了下肩头的帆布袋，侧身从两人之间挤了过去，走上楼梯。 “哎嫂子你误会了，”江枫连忙上前一步阻拦，“我们没恶意，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滚。” 余艳眼眸低垂，手指渐握成拳，似乎在拼命抑制自己将要再次爆发的情绪。 吴漾站在余艳身后，越过她瘦削单薄的肩膀，向江枫使了个眼色，摇摇头。 江枫只好后退，给余艳让开路。 待余艳进了屋子，“咣”地甩上防盗门，江枫才长叹一声，“现在怎么办？回去吗？” 吴漾实在让他气得有点肝儿疼，没想到自己一个交代不及时，小江总就飚出一口大实话——既然公司下午给人家打电话都被挂了，这会儿还说自己是 IN 的，不是找骂吗？ 唉，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江枫。 她这几次找他帮忙调取李伟兴资料，其实并没有详细说明用意，只是含糊解释自己新接了一单委托，和李伟兴有关。 一是为了案件信息保密，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她不能确定江枫作为 IN 董事长的独子，对于“暗舱”究竟了解多少。 不过，好在小江总为人豪爽仗义，也不太计较这些，能帮则帮。 “在这等会吧，”吴漾说，“她背了个空袋子，估计是回来取东西的。那屋子刚着过火，应该暂时住不了人了……杨洲怎么说？” 刚才，她附在江枫耳边小声说：余艳手机里应该存着很重要的东西，问问杨洲能不能帮忙拷贝出来。 “哦，他刚回我消息了，说得看看损坏程度，如果只是摔坏，应该问题不大，”江枫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他说快到了。” 正在这时，楼上开门声响，余艳噔噔噔地下了半层，从楼梯上探下身来，问吴漾：“你刚才是不是说能帮我把手机修好？” 第42章 . 少妇杀手啊 李伟兴家，客厅。 “好了，东西都导出来了，”杨洲将黑屏的手机从连接电脑的数据线上拔下来，还给余艳，“有 U 盘吗？我拷给你。” “真的？”余艳接过手机，还有些不太相信。 她凑到电脑屏幕前，看着上面乱哄哄地一堆文件夹，忍不住蹙起眉来，“这……原来的那些照片在哪？” “在这，”杨洲点开 image 文件夹，给她示范，“喏，都在这了。你之后要是换了手机，就连上电脑，直接把这些……”他用鼠标圈定了一个选定框，“都复制进去，就行了。” “噢……”余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盯着屏幕记了好半天。 吴漾站在一旁，趁机冲杨洲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杨洲余光瞥见，意会地眨了下眼，对余艳说：“要不……我留个电话给你，到时候你叫我来弄。” 江枫紧跟着：“嫂子，我现在就给手机下单吧，明天就能送到。你给个收货地址？还是直接送到这来？” 余艳犹豫了一会，终于松口，“送我妈那吧，近期不会回这了。” 然后报了个地址，又记下杨洲电话，就去屋里给他找 U 盘了。 原本就空间不大的客厅里，这会儿挤了三个外人，更显逼仄。 吴漾目光扫过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见厨房和接连的阳台损毁严重，估计是当时的起火点。临近的一间卧室门板被熏黑，另外一间较远的影响不大——火势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严重。 如果说，江枫的那番话没有夸张成分，李伟兴真的被烧成了“焦炭”，那也只能是在厨房。 可当时真的没有逃生的机会吗？ 由于房子主人还在，吴漾不方便四处乱走动查看，但心里却犯疑起来。 很快，余艳从屋里出来，将 U 盘递给杨洲。等待文件传输的工夫，她不时地瞥向江枫，又很快移开目光—— 反复几次，欲言又止。 “今天下午警察来公司了，”吴漾见状，便主动起了话题，“说要了解下李哥的近况。” 余艳神色微凝，却没应声。过了好一会，才问：“……他们，说什么了？” “拷完了。”正在这时，杨洲拔下 U 盘，还给余艳。 “嗯，那我们先走吧。”吴漾顺势回避了余艳刚刚的那个问题。 毕竟，她只是想引起余艳兴趣，却没打算当着江枫两人的面向她问及“暗舱”。 “那行，嫂子，我们先走了，”江枫说，“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联系他吧。” 说着，伸手指向一旁人畜无害的杨洲。 余艳看向杨洲，目光又不经意地掠过他右耳的助听器，神色再度缓和下 分卷阅读90 来。 杨洲腼腆地抿了下嘴角，向余艳摆摆手，“姐姐再见。” 余艳缓缓地点了下头。 几人出了老楼。 杨洲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块 U 盘，递给吴漾。 吴漾接过，冲他竖了根拇指，“少妇杀手啊，牛逼！” 江枫一脸不明所以，“U 盘里什么东西？” “就我刚才拷给余艳姐的那些，她手机里的文件。”杨洲转问吴漾，“你临走前是不是给她塞了张纸条？说了什么？” 江枫更蒙圈了：“啊？什么时候？” 杨洲：“……” 吴漾忍不住笑，“你俩平时都是怎么交流的？” 江枫有点反应过来了，“……我怎么觉得你俩在笑话我。” “没、没有，”杨洲连忙摆手辩解，又面色局促地跟吴漾解释，“……他……他这样挺好的。” “切，这还差不多，”江枫顺手在杨洲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吃饭了吗？” 杨洲缩了脖子，“没……你发信息给我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就忙了会别的，然后就……被你叫这来了。” 吴漾这才意识到，自己临时把江枫拖到这来，好像耽误了人俩一场原本约好的晚饭，不太好意思地搓搓手，“那个……要不现在吃点？我请客？” 说完，又觉得这个提议好像更不合适，略略尴尬地改口：“还是……要不，你俩去吃吧，我先回了……” “没事啊，一起吧，我请。”江枫无所谓地说，“本来也要请杨洲吃饭的，上次开黑我临时闪人，把他给坑了……” 杨洲笑，“是啊，一起吧。就我俩也挺尴尬的，有时候交流起来确实有点……” 小江总终于及时反应了一回，“哎你小子反了天了！”抬手一挥，眼看着就要在杨洲后脑上再落一巴掌—— 杨洲应激偏头一躲，巴掌没落下，三个人都笑了。 …… 出了小区大门，三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厅，挑了个安静的位子，各自点了份简餐。 等着上菜的工夫，江枫去了趟洗手间，吴漾就抽出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查看 U 盘里的内容。 余艳的手机大概用了挺长时间，相册照片的最早日期还是四年多前。 从照片上看，那时候一家人就住在刚刚那栋老房子里，小女儿出生不久，李伟兴有时会拿着玩具逗着她玩，脸上的笑容溢满幸福。 后来，照片背景换成了一间新房，余艳似乎很喜欢拍照，只可惜很少有夫妻两人同框——除了一次外出郊游，两人拉着女儿有张合照，大概是请路人拍的。 近半年来，人物照渐渐变少了，零零碎碎地拍了些缴费通知之类。最近的一张是上个月 11 号，19：18 分，照片里拍了一桌子饭菜，还摆着个生日蛋糕，似乎在等人回来开饭。背景又换回了今天的那栋老房子。 然而，吴漾记得那天晚上，同一时间，李伟兴正坐在 IN 的天台上，哭着说他走投无路了。 “有什么发现么？”杨洲吸了口服务员先端上来的橙汁，问道。 吴漾摇摇头，“都是家人照片，没什么太特别的。” 只能看出夫妻两人感情不错，三年前换过一套新房，后来大概因为生活变故，又回到了原来的老房子。 “哦，那对她来说……可能也挺重要的吧。”杨洲随口应道。 毕竟，不是每个人的手机里，都能存下家人照片。 吴漾“嗯”了声，继续翻着其他的几个文件夹。过了一会，她将屏幕转向杨洲，指着其中一个问他：“这个是什么？打不开。” “是通话记录，”杨洲说，“你要先下载个软件。” 他连上咖啡厅的网络，很快帮吴漾弄好。 “谢谢。”吴漾打开文件，看着屏幕上今天最近一通电话记录，忍不住长叹一声。 她觉得，即便临走前留下那张字条，余艳也不会来找她了—— 那是一通保险公司的理赔热线，而吴漾临走前递给余艳的字条上写着：“李伟兴的死不是意外，打电话给我。”并留了自己的号码。 杨洲瞥了眼屏幕，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问：“你在调查李伟兴的死因？” 正在这时，江枫从洗手间回来，“聊什么呢，神秘兮兮的……”随即看见空荡荡的餐桌，眉心一蹙，“怎么还没上菜呢……这店里也没几个人啊。都要饿瘪了……” 杨洲朝里面挪了下身子，把旁边位子腾给江枫，又将桌边上一小筐赠送的爆米花拉到他面前，“你先垫点……我们刚才在聊伟兴哥的事儿。” 吴漾避不过去，只好简单交代：“我在调查李伟兴的死因，暂时还不能排除他杀。但余艳今晚刚给保险公司打过电话，要真有人故意为之，她可能就拿不到钱了。” 江枫刚抓了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就一脸惊诧地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问：“什么意思？是余艳干的？？？” 分卷阅读91 杨洲无奈，“不是……吴漾姐的意思是，余艳可能不愿意配合调查。” “可警察不是都说……”江枫话说一半，终于想明白了。 他语气微顿，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渐渐正了脸色，“这事……是不是和我爸公司有关系？” “没有，”吴漾说，“至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线索。” “哦……”江枫想了想，又太不放心地追问：“那和我爸没关系吧？” “哥，你要的冰来了。”杨洲从服务员刚端来的托盘上拿下装满冰块的玻璃杯，递到江枫面前，状不经意地瞄了吴漾一眼。 明显是故意打断了她。 实在让吴漾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有，你别乱想。”吴漾从托盘上拿下自己点的意面，打开卷着餐具的纸巾，“快吃吧，我也快饿死了。” “哦……那就好。” 江枫往原来的饮料里加了点冰，然后就着一筐爆米花，把一份黑椒牛肉饭飞快扫个精光。 抽纸擦嘴时，无意间瞥见杨洲把咖喱牛肉饭里的西芹丁整整齐齐地挑出来，在盘周排了一圈。 江枫随手拿起只勺子在杨洲面前的玻璃杯上磕了两下，“哎哎！几岁了，还挑食呢？” “啊？”杨洲正低头吃得专心致志，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敲，忙抬起头，怔了片刻，便怯怯地放下餐具，眼看着自己盘里剩了一半的米饭和一圈西芹丁，“……我……我吃饱了。” “啧，怪不得你长不高！快快，都吃了，剩那么多……” 杨洲一脸为难：“我……” 吴漾赶忙笑着救场：“行了，别难为人家，这都快九点了，吃多了不好消化。” 杨洲终于捡着个救星，连忙统一战线，“是啊，真吃不下了……而且……他们居然放芹菜……也太黑暗了。” “哟，杨洲你出息了啊，”江枫眉梢一扬，“知道搬救兵了，合伙儿对付起我了是吧！” 杨洲手足无措，“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只好一脸苦相地重新拿起勺子，准备硬着头皮吃掉那圈黑暗的芹菜丁—— 却直接被江枫把勺子抽走了。 “行了别吃了，我逗你的，”江枫笑着在杨洲头上搓了两下，动作无比自然，“再给你点点别的？” 吴漾忽然觉得，这场子她根本救不了…… 干脆低下头，默默吃面，希望自己的“两千瓦”别烤坏了对面的俩人。 简单吃完，江枫在吧台结账，吴漾和杨洲等在门外。 有好几次，她都想趁机问问杨洲，关于李伟兴的死，他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却始终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杨洲先开口了。 “如果你在调查‘暗舱’，我保证江枫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语气很轻，“……能不能别把他牵扯进来？” 第43章 . Black Hold，暗舱 吴大力刚刚放下“命轮水晶能量馆”的老式卷闸门，准备闭店回家，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赫然闪着两个大字：祖宗。 于是长呼了口气，按下接听，偏头用肩膀夹住电话，手里忙着给门上锁，嘴上“大逆不道”地问道：“又什么事……” “你在哪呢？”电话那头极静，吴漾声音冰冷，语气严肃得反常。 吴大力隐约觉出不对，停下手中动作，“……怎么了？” “我要见你。”吴漾直截了当地说，“现在。” 吴大力抬腕看了眼时间，皱眉无奈道：“我的姑奶奶啊，现在可是快十点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大半夜嚷着要见我，合适……” “十五分钟以后，你店里见。” 电话挂断，吴漾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吴大力十分不爽地“嘶”了一声，对着手机屏幕就要口吐芬芳，可下一秒，还是乖乖打开了刚锁好的卷闸门，重新回了店里。 十五分钟后，“祖宗”准时拍门驾到。 “来了来了！别拍了！” 吴大力顶着不服不忿地一张臭脸，才拉开门，就见吴漾气息不稳地站在外头。 她鼻尖铺了层细汗，眸光深沉复杂，眼底满溢着对他的质疑、不解，乃至失望。 吴大力心里“咯噔”地沉了一下。 他压住内心的不安，嬉皮笑脸地问：“哟……怎么了这是？” 吴漾兀自平静了一会，缓声开口：“进去说吧……” 吴大力吸了半天这堵人心肺的低气压，却没等来“祖宗”的一顿狂轰滥炸，心中的不安不减反增。 他将人让进来，锁上门，才刚回身，就听吴漾沉声问道：“上次你帮我查‘杨洲’的那个数据库怎么回事？” 那时，她尚不知道杨洲和 Robert 的关系，还拿着 R 的照片漫天找人，并拜托吴大力帮忙打探杨洲的更多身份 分卷阅读92 信息。 吴大力声称自己“权限”不够，无法根据杨洲的微信账号调取实名，只能在全国范围内利用姓名搜索，再通过户籍、年龄等信息筛查，最后得到了 76 个“杨洲”的检索结果。 也是在这 76 人里，吴漾找到了真正的杨洲，却发现对方的许多信息都以“*”隐匿了。 当时吴大力的说法是，因为对方在系统的级别高于他，所以部分信息无法查看。 而当吴漾问及那个所谓的“系统”来源时，吴大力却闭口不言，让她“别管了”。 “啊……那个啊……”吴大力目光飘了半秒，随即应道，“那就是我买了个账号，当时不是为了查东西方便嘛……” “现在打开给我看看。” “哎哟……打不开了，到期了，就买到上个月底。”吴大力说着，就要往外“送客”，“那什么，要是没别的事，就这样吧，啊，走了走了，我这还得回去睡觉呢。” 不由分说地把吴漾往门口推。 “吴大力！”吴漾挣开他，目色微凛，“这事儿我不针对你，但你得跟我说实话。” “我真没……” “还是你自己跟警察解释？”吴漾直接掏出手机，按了 110，拇指垂在绿色的“拨通”键上，将落未落。 “你……”吴大力恨恨地咬住后槽牙，定了三秒，从齿缝挤出句“我操”，胳膊猛地一甩，转身就朝里屋走去，“过来吧……你他妈还真是我祖宗！” …… 半小时前，在咖啡厅外，杨洲告诉吴漾，Robert 刚来 IN 做“网管”的时候，公司网络曾遭受过一次恶意病毒攻击。 虽然这种事情通常由安全组同事处理，但由于病毒造成不少员工电子信箱的收发障碍，一时间，“网管”R 的电话还是被打爆了。 不过，那次对 IN 造成的影响不大，安全组同事很快化解了危机。 但出于好奇，杨洲还是通过 R 的回传数据研究了病毒代码和来源，发现其与一个代号“Black Hold”的组织有关。 “Black Hold”，又名“暗舱”，简称“B.H.”，不是专门的黑客组织，却依然在 IT 界享负盛名。 传闻中，“暗舱”拥有民间最大的个人信息数据库、数以万计的工程师“会员”，和世界上最坚固的防火墙。 “不过也只是传闻，”杨洲说，“没有什么是‘最坚固’的——所有的系统都有漏洞，他们只是总能赶在被人攻破前补好罢了。” 但不管怎样，“暗舱”的名声、隐蔽性和与之俱来神秘感还是深深地吸引了杨洲。 他一时兴起，花了两天时间反编译了那段病毒代码，又原路“返还”回去，成功引起了“暗舱”的注意。 “他们给我发了个低等级的会员账号，可以进入‘暗舱’系统，同时能够通过完成系统任务，给账号升级，获取更多权限。” 根据杨洲的描述，“暗舱”会员划级分等，从 1 级开始，上不封顶，数字编号越大，代表等级越高。 所有会员都可以使用“暗舱”的数据库，支付一定费用，检索他人的个人信息，不只有姓名、籍贯、手机号码这些基本信息，还包括兴趣偏好、行为习惯、社会关系、交往对象等等。 检索项目越多、被检索对象的身份越特殊，检索费用就越昂贵。 与此同时，高级会员也能够根据自身权限不同，对低级会员屏蔽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全部信息，使其不被查看、无法利用。 也就是说，在“暗舱”之中，会员级别越高，其身份就越加隐蔽，而低等级的会员和非会员就仿佛马路上被扒光衣服的路人，所有隐私一览无余。 但“暗舱”的等级不是一成不变的。 任何会员都可以通过完成系统任务进行升级。常规任务包括编写病毒代码、加固防火墙、贡献自己或他人的数据信息等等。 当然，也有些“特别订制”的任务，任务内容仅对自己可见，领取后才能知晓，一旦完成，奖励更多，升级也更快。 而等级提升就意味着能够获取“暗舱”之中的更多权限，以及这些信息附带的更高价值。 “流量明星的家庭住址在黑市能买到 150 万，政界人物就不用我说了吧……普通人最值钱的是财产信息，如果照片形象不错，那这个人所有信息都会比其他人贵上三到五成。” 就这样，每天都会有数以千万计的新任务被系统发放、被匿名领取，而“暗舱”也因为它精密的算法、庞大的存储量，和由此带来的巨大网络效应，愈加飞速地运转着。 每一位“暗舱”会员都像是不断分裂复制的病毒，无孔不入地从真实世界汲取信息——一个注册账号、一份访客登记，都可能被作为提升等级的工具。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给自己“穿上外衣”，保护起来。 “挖取别人隐私是会上瘾的。”杨洲说， 分卷阅读93 “陌生和未知总会让人恐慌，但那种‘知己知彼’的感觉则相反，它会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杨洲的账号已经由最初的 1 级升至 39 级，只要支付每次的检索费用，就基本能够查到身边所有人的个人信息。 也是因此，他无意间发现了李伟兴的“暗舱”会员身份。 “那次在天台，他嚷着要跳楼，江枫根本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我就只好去系统里查了他。” 却意外发现，李伟兴的大多数信息都对杨洲屏蔽了。 也就是说，李伟兴不仅同为“暗舱”会员，且等级比杨洲更高。 而就在今天下午，杨洲得知李伟兴死亡的消息后不久，就重新在系统里进行了检索，意外地发现，李伟兴之前对他屏蔽的信息已经如数显示了出来。 不仅如此，李的状态还变更为：已死亡。 如此“及时”的更新速度，难免让杨洲起了疑心——他隐约嗅到了“暗舱”和李伟兴死亡之间的微妙联系，也因此才明确表示，希望吴漾别再把他和江枫牵扯进来。 …… 当吴大力切出“暗舱”的系统界面时，右上角的标识已经从 Lv19 变成了 Lv20。页面上并没有任何关于“暗舱”或“Black Hold”的标识，甚至，整个操作界面都十分简陋，像是上世纪 90 年代的电脑系统。 “账号是我去年在尼泊尔自驾游的时候，从当地一个华人手里买的，”吴大力说，“当时听说这个级别高了能卖不少钱，就想着等把号养大，再转手卖了……真没听过你说的那什么仓。” 吴漾盯着他，半信半疑。 “真的！”吴大力举起只手，对天发誓，“骗你我是孙子！” 不过，这对“祖宗”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吸引力。 吴漾思忖片刻，决定先不跟他计较这些——杨洲的话给了她提醒，她需要利用吴大力这个并不算高等级的账号查几个人。 和沈庭那场交通事故有关的人。 如果曾锐所言为真，“暗舱”牵涉其中，那她觉得，对方级别不会太低，至少不该被吴大力的账号检索出身份信息。 有时候，“被屏蔽”也是一种信号。 吴漾先从那份由神秘委托人发来的事故处理报告开始，把记录在案的肇事司机和包括曾锐在内的目击证人统统检索了一遍—— 结果一应俱全，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被暂时排除了嫌疑范围。 吴漾再次检索了“李伟兴”，结果和杨洲描述的一致——他作为高级会员的“屏蔽”已经解除，且信息最后一次更新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 顺着李伟兴，可以自然地搜索到“配偶余艳”，以及他们不到五周岁的女儿。 “小孩子的信息也曝光吗？”吴漾忍不住吐槽，“也太没人性了……” “差不多得了，”吴大力看着自己账号里的预存代币“唰唰”地往下掉，快心疼死了，“你这每按一次‘搜索’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我这小店明天还开不开张了？” “你就休息一天，全当为民除害了……再查最后一个。” 吴漾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点下“搜索”—— 系统忽然报错，吴大力的账号直接被冻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剧情向，是不是让大家看累了？我知道你们想念吴一周很久了！猫崽大病初愈让它窝在家里稍微休息一下，下一章就要带着糖饼回归咯！如果喜欢，还请多多评论、投票、五星好评支持哦！ 第44章 . 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你连这样都很好看 一条账号冻结提示过后，吴漾无法进行任何操作，又过了一会，就直接被“踢”出了系统，被迫返回到登陆页面。 “哎，这什么意思？”她赶紧拍拍一旁低头专心玩手机的吴大力。 “啊？”黑 K 老师不知道又勾搭上了哪个塔罗牌爱好者，抬起头时，脸上的笑意还没退尽。 直到看到电脑屏幕—— “我靠！”吴大力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点什么了？？？” “我……没点什么啊……”吴漾无辜又纳闷。 吴大力赶紧把她从屏幕跟前扒拉开，自己重新登陆。 系统直接提示： 此账号已冻结，请联系管理员。 “你这账号里是不是没钱了啊……”吴漾弱弱地问。 吴大力白她一眼，“你看它这是让我充钱的意思吗？” 再试一次，还是不行。 “要不你联系下管理员……” “我他妈哪知道管理员是谁！”吴大力烦躁地吼道。 黑 K 老师的“算命”生意全靠“暗舱”维持——要不是预先查到客人资料，他怎么就能一手摸着那颗二氧化硅球，一手拿着画小人儿的花纸片子，一算一个准儿呢？ 现在系统 分卷阅读94 崩了，黑 K 老师明天也用不着开张了。 吴漾理亏在先，只好朝后缩了缩身子，小声问他：“都什么情况下会封号啊？” “非法侵入系统，篡改数据指令，制作网站镜像，机器大批量抓取……你到底干嘛了？” “……你看我有那两下子吗？” 吴大力想想，也是，可还是觉得不对，“那人家干嘛封你啊？” “我就……搜了下我自己。” “啊？”吴大力几乎被她这套骚操作惊呆了，“你花着老子的代币，搜你自己？你多高、多重、家里住哪自己不知道吗？闲的啊？！” “我就是知道才搜的呀……”吴漾拧了下鼻子，振振有词，“要是只搜别人，我怎么能判断结果真假？万一这系统随便搞搞糊弄我呢？” 她觉得，每个系统用户对“暗舱”的信任，应该都是从检索并确认自己信息真实开始的。否则，也不会有人愿意为那些检索结果买单。 “你就没搜过你自己吗？”吴漾反问。 吴大力被她噎得一哽，倒也没否认，只是呛道：“但我没被封号啊！” 两相对比，吴漾心里愈加地不安起来。 她思忖片刻，“你把封号的那几种情况再跟我说一遍。” 吴大力直接点开登录页面上的“用户使用规则”链接，“你自己看吧，具体描述我也记不清了，主要也就那么几个，和一般网站都差不多。” 吴漾找到相关条款，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发现都与利用技术操作破坏系统功能有关，并不符合她这种情况。 除了最后一条兜底条款：“其他危害系统安全的行为。” …… 吴一周听见楼下开门响声，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发现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夜里 11:55。 它眯眼打了个哈欠，心说：嗯哼，她还知道回来呢…… 为了充分地表达对女主人如此晚归的不满，吴一周压下将想要蹿到大门口接她的冲动，继续四仰八叉地赖在床上。 对，床上。 自打出院以来，它仗着自己是个“病号”，多次以“地上太冷，四处钻风”为由，不请自来地要跟女主人打“通铺”。 当然，起初，吴漾是拒绝的。毕竟，不久以前，因为顾及它是只“假猫”，她还特意把猫窝从卧室搬到了走廊，决定保留隐私、划清界限。 可吴一周几次三番“猫窝里睡”、“床铺上起”，动不动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个斗转星移神走位，吴漾实在对抗的有心无力，只好任它由它。 一来二去，它全当得到了女主人的默许，一点不见外地把这两米宽的席梦思床垫睡成了自己的另一个猫窝。 听见女主人上楼的脚步声，吴一周拱起身子，在“另一个猫窝”上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把自己从上到下打理了一番，这才立正坐好，静静地等着她进门，准备劈头盖脸地训斥一下她这夜不归宿的坏习惯。 然而，脚步声过后，一串钥匙碎响，接着，阁楼的另一扇门一开一关，走廊里又安静了下来。 吴漾直接进了爷爷的书房。 连迎接姿势都摆好的吴一周像是忽然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心凉—— 她、她、她这么晚才回来，竟然都没来和它打个招呼！ 而它，居然盼星星盼月亮地傻等了整整一个晚上！！！ “咕——” 白猫空空如也的肚子落井下石地叫了出声，让它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吴一周默默下了决心——如果下次见面时，吴漾不主动道歉，那它绝对不会原谅她了。 …… 第二天早上七点，吴漾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发现自己竟趴在书房的写字台上睡着了。 桌上还摊着本爷爷的日记，展开的那页，是她昨晚最后找到的—— 2000 年 1 月 1 日 星期六 小雪 系统终于上线测试了。虽然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也还有很多令人不甚满意的地方，但至少，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此前，我担心受到“千年虫”的影响，还和元修商量是否要将上线日期推迟一些。但他却坚持按照原计划执行，认为这个日期是我们五年前开始筹备时就定好的，作为新纪元的第一份礼物，它别有意义。 元修还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不论出现什么问题，他都能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做出修复方案，叫我大可不必担心。 我提出要给我们的成果取个名字，要有意义一些。元修就拿出他那一套“网络无国界”的理论，觉得它该有个时髦的英文名字，方便日后普及。 关于“普及”这一点，我们的分歧另可再论，但中华汉字方正得体、博大精深，论“时髦”，我倒觉得，比那些闹人眼花的西洋字母更胜一筹。 元修笑我保守老旧，我说他洋墨水吃昏了头。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 暗舱，Black 分卷阅读95 Hold，勉勉强强吧。 爷爷书房的一整面柜子都装着他老人家生前留下的数十本日记和办案手札。吴漾刚刚接下茶楼生意后，曾花了几天时间，走马观花地看过一次，留下些许印象，却没能记下具体细节。 从曾锐口中第一次听说“暗舱”，她隐约觉得熟悉，但没能立刻想起。 直到昨晚在吴大力那，账号因为检索自己信息被封，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无论在曾锐、杨洲、还是吴大力口中都无比神秘的“暗舱”，或许和自己有关。 也就是说，无论是 IN 数据泄露背后的那场阴谋、沈庭的车祸，甚至李伟兴的突然死亡，或许，都和自己有关…… 这个心中乍起的念头令她后脊顿时浮上一层冷汗。 她慌张地离开了吴大力的店铺，直奔回茶楼，第一时间扑进爷爷书房，想要证明是自己脑子犯浑记错了。 桌上厚厚地一沓日记本，按照时间由早到晚，是她昨晚仔仔细细翻过的。 而面前的这一处，是爷爷的日记里，第一次提及“暗舱”。 白纸黑字。 桌上的手机响铃持续，吴漾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始终滞在日记本的最后一行。 爷爷的字刚劲有力，每一笔，都刻进了她的眼里。 门外，秀琴已经来到茶楼，准备新一天的开张。她拿着拖把爬上阁楼，看见猫碗里空空荡荡，连块猫粮渣子都没有…… 于是扯着嗓子喊：“漾漾，猫喂了吗？” 吴漾仿佛从梦中惊醒，猛地吸了口气——糟了！ 昨晚好像忘记交代琴姨帮忙喂猫了！ 而这意味着……那崽子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吴漾慌忙地合上爷爷的日记本，快步走到门口—— 却在即将转动把手时，停住了动作。 按照惯例，每当她外出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把调查进展同步给吴一周，和它一起讨论商量。 可这一次，关于“暗舱”和爷爷，她又该怎么开口呢？ 不远处，写字台上的手机因为久无人接，已经停止了响铃。接着，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吴漾原地站了一会，心想，还是先看看手机消息吧。 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拖拖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 未接来电是宠物医院打来的，因为没接，医生刚刚又发了条消息—— 是吴一周脾脏化验结果的照片。 附文： 我们会再复查一次，但应该不会有变，建议静养，可以来医院开点提高免疫力的药。 短短几行字，却让吴漾脑子“嗡”地震了一下，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手脚都是麻的。 对方又马上追了一条： 药也可以不开，多陪陪它。 她再忍不住，眼眶一热，眼前的字全糊了。 心说，这医生还真够操心的——她这么喜欢它，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遗弃它呢？ “漾漾？”外头，秀琴已经开始敲门催促。 “来了！” 吴漾压住声音里的哽咽，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飞快删掉照片和消息，胡乱地抹了把脸。 下一秒，她平静地拉开书房门，对秀琴说： “我喂吧，您甭管了。” 然后低头从她身侧擦过，只身去卧室柜子里找罐头。 是鸡肉，还是鱼肉呢？ 最后，吴漾各拿了一罐，刚转过身，就见那崽子蹲在她脚边，看她。 吴漾一顿，随即得意地冲它扬了扬手里的罐头，“怎么样，我大方吧？” 吴一周沉默不语，眸色幽深。 这是跟她生气呢？ “哎哟，昨天对不起嘛，”为表诚意，吴漾干脆放下罐头盒子，直接弯腰把猫崽子抱了起来，笑道，“今天给你双倍补回来，嗯？” “不想笑就别笑了，”它忽然喵了一声，“黑眼圈，红肿眼，简直像条金鱼，真是难看死了。” 吴漾：“……” 它一脸嫌弃，却还是扒着她的肩膀，在女主人沾着咸味儿的脸颊上蹭了一下，小声说：“我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你连这样都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入 V，谢谢小可爱们的一路支持。糖里没有玻璃渣，请放心品尝！吴一周这么主动，下一章是不是要表白了啊？嘻嘻嘻……溜…… 第45章 . 很多年后，他还记得那天 吴一周的毛很软，声音也很软，像是初春草地上拂过的暖风。 可还是让女主人紧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狠狠地颤了一下，毫无征兆地断了—— 吴漾居然“哇”地一下子哭出声来，模样十分之没出息，活像个被人戳破气球的小孩子。 而这突如其来的雷鸣般哭嚎被猫科动物的听觉放大百倍，简直要给吴一周当场轰出脑震荡来，惊得它赶紧翻下耳朵保命，生动上演了一回什 分卷阅读96 么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待到女主人稍微平静一些，它才抬起埋在她颈间的头，用雪白的小爪子推她的肩膀，拉开距离，目带质询地问：“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接着，又嗅了嗅吴漾一夜没换过的衣服，隐约闻到一股“神秘”异香，想起那个装修风格诡异邪门儿的“能量馆”…… 脸色一沉，凝眸问她：“……你去找那算命的了？” 吴漾的哭劲儿还没过，不时地抽噎着，“嗯”了声。 吴一周脸色……更沉了。 对于吴大力，它始终没有什么好印象——那算命的平日里吊儿郎当、不着四六也就算了，花着她的钱，居然还和它抢女人……哦不，女主人。 “不过这事和他没关系，”她说，“是我的问题……” 她、她、她居然已经开始替他说话了！ 吴一周心中阴霾见长，愈发惆怅。 吴漾仔细斟酌许久，还是决定跟它坦白：“我其实……在爷爷的日记本里找到了关于‘暗舱’的记录。” 接着，便在它有略些讶异的目光里，硬着头皮，将昨晚的调查情况如数告诉给它…… 毕竟，从爷爷的日记来看，“暗舱”是他当年一手创建的。那是一切的源头和开始。 不止如此，吴大力的账号在检索过她的个人信息后，立刻被系统封禁，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的信息被“保护”了，而这也意味着，她属于其中的重要一员。 尽管她从爷爷留下的资料里，找到了“暗舱”的登陆方法和账号，却依旧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也因此更觉不安，特别是在面对它的时候。 如果爷爷当初没有创建“暗舱”，就不会有 IN 的泄密事件，沈庭也不会卷入其中，更不会因为一场车祸丧掉了大好的前程光景。 她没理由将那些从未参与过陈年旧事归咎于自己，可还是担心它因此而对她起了戒心、怀疑，甚至敌意。 “我保证我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也绝对没有参与过 IN 和李伟兴的案件。”她空口无凭，只能苍白地解释，诚意满满，却依然没办法把脑子倒给它看，“虽然道歉没什么用……但我还是想替爷爷跟你说声对不起。” 吴漾声音渐低，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我一定会替你调查清楚，你也先别急着怪他，我爷爷他……他不是那种为了赚钱就不择手段的人……” 否则，老人家也不会毕生守着这么个生意冷清的茶楼，任别人如何劝说也不肯把店面卖掉。又因为敬重“廉美和敬”的茶道精神，觉得曲意逢迎地卖杯咖啡、奶茶都是离经叛道。 吴漾一口气把话完，便小心翼翼地望着它，试图从那双浅褐色的瞳仁里捕捉些许情绪…… 可怎么觉得……它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呢？ “所以……”吴一周眸光微闪，像是燃着两丛跳跃的小火苗，心情大好地问，“你和那算命的，没有死灰复燃？” 吴漾一时错愕，“啊？” “呃，我的意思是……破镜重圆？” 她这才听出不对劲儿了，蹙眉问：“……你为什么老觉得我和吴大力有一腿？” 没有吗？它心想，那可是太好了。 既然“算命的”口中“住了八年邻居，坐过两年同桌，处了半年对象”的情意也不过如此，那它觉得，已经没有必要饿着肚子和她费力解释这场误会的缘由了。 反正，它的女主人还是它一个人的，哦不，一只猫的。 这么想想，其实永远做只猫，也挺好的。 心中窃喜难抑，吴一周一个没忍住，还是仰起脖子，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她的下巴。 “哎呀！”吴漾痒得直缩脖子，知道它这是相信她了。 于是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就咧开嘴角笑了。 吴一周伸出一只小爪子，动作很轻地替她抹了抹大花脸。却不料，女主人得寸进尺，竟直接捧着它这块“猫毛真皮毯”擦起了尚未干尽眼泪。 “喂！”吴一周眼见自己十分爱惜的长毛被泪水浸湿打绺儿，强迫症都快犯了，拼命地从她怀里往外挣，喝道，“行了，行了，你能不能讲点卫生！！！” 却被女主人死死地用手臂套牢了。 她吸吸鼻子，小声嘟囔：“我又不嫌弃你……” “……那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哦……”吴漾撇撇嘴，委屈巴巴地问，“那你嫌弃我吗？” “我……” 吴一周拿余光瞥了眼桌上的罐头，又用饿得贴上后背的前胸思索片刻，默默觉得，这可能是道送命题。 那不如干脆死个痛快，顺带把心也一并送了，买一赠一—— “嫌弃，”它坦言道，“但喜欢更多一点，所以……就没那么嫌弃了。” 吴漾一怔，不知想到什么，眼圈倏地又红了。 这回，她赶紧放猫下地，转过身子，用袖口抹掉眼泪，不 分卷阅读97 给它看了。 几次三番，实在是太丢脸了。 吴一周四脚着陆，被迫离开了那个温软的怀抱，突然就反悔了——它才不想永远做只猫。 如果它还是原来那个他，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张开手臂，好好的抱一抱她。 这个物种隔阂啊，还真是有点麻烦…… 为了奖励万年傲娇猫崽子的难得诚实，女主人一口气开了两罐罐头，各装一碗，平铺在吴一周面前，活活用鸡肉鱼糜拼出了一顿“海陆盛宴”。 吴一周很快吃了个圆饱，可大概因为罐头肉磨得太碎，总让它觉得，和女主人亲手煮出的鸡胸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正在这时，秀琴又找了过来，递给吴漾一份彩色胶装的小册子，说：“S 酒店刚寄来的订货合同里夹了这么个东西，你看看是啥哩？” 吴漾疑惑接过，发现是沈向川之前提到的“精品餐饮项目”企划书。 其实，他早些时候曾邮件发给过她一次，但那时吴一周还在住院，吴漾全无心思，就给丢到脑后去了，迟迟没有回复。 如今，沈向川旧事重提，看来，是真的盯上她这茶楼了。 吴漾随手翻开企划书，见内页印制精美，项目介绍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模板套话，看不出个所以然。 忽然，一张淡粉色的信封从企划书里掉了出去，缓缓飘落，刚好落在了吴一周脚边。 “什么东西？”它瞥了眼信封，看见中心眼熟的蜡封，“沈向川寄来的？” 吴漾蹲身捡起，拆出信纸，飞快扫过，“你弟弟要买下这座茶楼开餐厅，说是 S 集团的新设精品项目，还专门寄了封邀请函，叫我去参加项目发布会，”她从信纸上抬起眼，眸色微凝，“你觉得……是为什么？” “不知道。”它用舔过的手掌擦着嘴，不咸不淡地说，“我应该和你说过，我从不过问酒店经营的事，也很久没和他联系过了。” 吴漾若有所思。 “你会去吗？”它问。 吴漾将信纸折了两折，又塞回信封，思忖片刻，转而问它：“你有什么意见？” “沈向川这人嘴里没几句真话，得多提防。”它说，“至于其他的，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吴漾笑着挠了挠猫下巴，随即在手机日历上标好提醒：12 月 24 日 18:30，鸿门宴。 然后收起手机，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正在擦嘴的白猫，“你这么信任我……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 吴一周一口气儿没喘匀，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早知道这女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刚刚就应该收敛一点。 “这跟信任没什么关系。”它淡定如常地给自己找补，“我不了解茶楼的情况，给不了什么建设性意见。” 吴漾不服，又道：“那‘暗舱’的事情你也挺信任我的呀，也没迁怒我不是吗？” 吴一周喵速飞快地说：“车祸伤人致罪，不论故意还是过失，都要求危害行为和结果之间具有符合规律的客观联系——也就是法律上的因果关系。 就算你爷爷当初创立的‘暗舱’，你是重要组织成员——先不论你对此事是否知悉，根据经验法则，你们的行为都不会当然或盖然导致车祸结果发生，所以不能认为二者之间存在因果联系。我自然也没理由迁怒于你。” “……” 吴漾自讨没趣，只好“呵呵”干笑两声，“我……我还是去洗碗吧。” 正准备起身—— “好吧，我是特别喜欢你。”它忽然开口，“不过……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 吴漾停下动作，目光疑惑，没太理解它的意思。 “虽然你只把我当成只猫，动不动就连亲带抱随便撩拨，全无顾忌，可我……” 它别过头，不再看她，转而小声喵呜：“虽然这么说有点好笑——可我骨子里还是个男人啊，你总是这么乱来，我会动心的啊。” “我不……” “你先听我说完。”它打断将要开口的她，“但我现在能做什么呢？只能完完全全地被你照顾，给不起回报，担不下责任，牵不着手，抱不住人，寿命有限，就连陪也陪不了你几年，所以……” 它顿了顿，才继续道：“所以，今天这些话，你就随便听听，然后就忘了吧。也别再来问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 “……说完了？”她问。 “嗯。” “背法条背傻了吧你！”她照着猫脑袋就是一巴掌，好笑看它，“‘喜欢’也能分类啊？还猫啊、人啊、男的、女的、这种、那种的……你累不累得慌？” “……” 她把两只空碗摞在一起，端着起身，准备送去后厨。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提醒它一句：“在我这啊，不分那些，就只有一种。” “喂，”它叫住她，略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问了出口，“是……哪 分卷阅读98 种？” 很多年后，他还记得那天，她转过身来，逆着天窗洒下的晨光，笑着告诉它：“就是如果我说我喜欢你，那我喜欢的就是‘你’。” 仅此一种。 也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到这里心情大好，任性加更一章分享快乐，希望你们喜欢~ 第46章 . 沈庭猛地从梦中惊醒，狠狠地抽了口冷气 12 月 24 日，平安夜。 “我爸爸怎么没来？” 放学后，南平市某所私立初中的门口，一辆豪华私家车边，小男孩穿着质地考究柔软的黑色羊绒小大衣，问司机。 “沈总下班后会直接去餐厅，特意叫我过来接你。”司机替他拉开车门，又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少爷快上车吧，今天路上可能会有点堵，开过去大概还要一个小时。” “餐厅？”男孩有些意外，“不是去欢乐谷吗？我和爸爸早就定好的，今天晚上有圣诞夜场表演。” 据说，还会有一场盛大的人造雪——南平的圣诞节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下过雪了。 “不清楚，少爷，沈总是交代让我带你去餐厅。”司机礼貌地再次敦促，“还请抓紧上车吧，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能借你电话用一下吗？”男孩仍执拗着不肯放弃，“我想自己问问爸爸。” “沈总应该还没有下会。”司机回答。 可大概看出男孩眼底的失落，司机最后还是拿出手机，让他试一试。 男孩拨通了号码，却很快被对方拒接了。 没办法，最后，他也只好坐进了车厢后排。 司机说的没错，因为节日的缘故，路上的私家车比平时多了不少，市中心一带，汽车尾灯串成了一条长龙，格外拥堵。 空调风温暖的车厢里，男孩百无聊赖地向窗外望去，无意间看见马路对面商场门口，一棵挂满彩灯的巨型圣诞树上，金色和银色的装饰小球随着夜风轻轻摇摆，闪闪亮亮，好看极了。 让他不禁想起从前，每年平安夜的时候，母亲都会在客厅里摆上一棵缩小版的圣诞树，还会叫他帮忙一起装饰，并在圣诞夜的凌晨，把为他准备的礼物偷偷放在树下。 起初，他真的以为那是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直到母亲离开以后，没有了圣诞树，也再没有了礼物。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座僻静的四合院门口，那是一家掩藏在深巷里的老牌烤鸭店。几年前的儿童节，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也来吃过一次。 司机将男孩带到了东厢的一间包间，父亲已经到了。 而坐在父亲旁边的，是那个男孩见过三次的女人，和一个时常被父亲提起、却从未谋面的另一个男孩。 “向川啊，来，”父亲朝男孩招手，“爸爸给你介绍——陈阿姨你应该已经见过了，这个是陈阿姨的儿子，比你大一岁，你得叫哥哥。” 沈父口中的新“哥哥”乖乖地站起身，向年幼的沈向川点点头，“叫我沈庭就行了。” “沈”庭。 小向川默念一遍，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说不上疼，却隐隐地不太舒服。他早就知道陈阿姨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儿子，却记得，对方原来并不姓沈。 动作真快啊，他想，按照这个速度，这对母子应该很快就会搬来和他们一起住了。 半秒过后，小向川脸上扬起热情笑意，冲对面的男孩摆摆手，“哥哥好。” 说完，便脱下书包，特意指了指小沈庭身边的空位，转而问父亲，“爸爸，我能挨着哥哥坐吗？” “对，对，你们小兄弟坐一起，有的聊！” 沈父好似对儿子的反应十分满意，竟难得地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学校的事——虽然他把班主任老师的性别都给搞错了，但放在以前，他连提都不会提起。 服务员陆陆续续端菜上桌，最后和烤鸭一起端来的，还有一个超大的双层生日蛋糕。 “向川啊，”沈父笑道，“今天是哥哥生日，爸爸就想着叫你们一起吃个饭，正好也认识一下。” 却绝口未提父子二人关于今晚那场圣诞表演的约定。 沈父犹豫了片刻，又继续说：“哥哥的转学手续也办好了，以后你们就是校友了，你看……” “那哥哥什么时候能搬来和咱们一起住？”小向川十分贴心地主动问父亲。 沈父意外之余，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笑应：“就这个月底怎么样？” “太好了！”小向川一脸的兴奋，“那我就能和哥哥一起去学校了！” “快给弟弟切块蛋糕。”母亲对小沈庭使了个眼色。 小沈庭闻言，拿起蛋糕刀，却被沈父叫住了，“哎，急什么，先点蜡烛吧，许个愿，吹了蜡烛再切。” 蜡烛点好，小沈庭闭上眼，默默许了个愿，又乖乖吹灭。 小向川格外健谈，主动问了不少陈阿姨和新哥哥从 分卷阅读99 前的事。不过，新哥哥话不多，有一句才答一句。 沈父见小沈庭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吃，似乎有些拘谨，便替他包了一份烤鸭。 “谢谢沈叔叔。” “怎么还叫沈叔叔？”母亲笑着纠正。 “嗨哟，没关系，叫什么不都一样嘛！”沈父笑着打圆场。 毕竟，让小孩子接受一个全新的家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沈庭唇角轻抿，又被母亲偷偷在腿上捏了一下，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改了口：“谢谢爸爸。” “哎哟，小庭真乖，”沈父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又给他夹了块排骨。 不远处，小向川目光死死盯着那块排骨，一口气把面前满满一大杯的橙汁全喝了。 晚餐结束后，小沈庭站在洗手间门口，替母亲提着手提包，等她。 小向川看他独自一人，便在一旁陪着，跟他聊天。 可小沈庭依旧话不多，还是问一句答一句。 小向川问：“哥哥，你刚才吹蜡烛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啊？” 小沈庭默了片刻，回答：“我希望我妈过得好。” “哦，这样啊……”小向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片刻之后，他忽然目光很深地看向哥哥，轻轻笑道：“不过你知道吗？我听说啊，愿望要是讲出来，可就不灵了。” 沈庭猛地从梦中惊醒，狠狠地抽了口冷气。 病房里没有开灯，墙上的电子万年历隐隐散着红光，显示：12 月 24 日，23:48。 正在这时，病房门一声响动，被人推开了—— …… 几小时前，傍晚时分，S 酒店宴会厅内，高朋满座，亮如白昼。 吴漾赶到项目会发布现场时，临时收到一条来自沈向川的信息，说他因为有事耽搁，得迟到一会。 她迅速回了个“好”字，在现场随便找了个不显眼的位子落座。 活动准时开始，负责人简短致辞，介绍了本年度几家精品餐厅的业务情况，以及整体项目的来年规划——沈向川此前向她寄出的提案即为来年规划的一部分。 吴漾一边听，一边飞快地用手机检索着 PPT 上几家餐厅的名字，好奇这些年均营收千万的都是些什么神仙餐厅。 却发现，网上的结果寥寥无几，就连覆盖率极高的点评网站上，都只有餐厅名字和人均几千元的价格，甚至少有评价。 这让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台上，负责人汇报完毕，下一日程，是项目方与一家名为“宇光基金”的签约仪式。 经吴漾与邻座打听，似乎项目内的不少明星餐厅已经得到了这个“宇光基金”的投资入股，且数额不低。 吴漾很快在网上查到，这笔海外基金就在不久前，还曾与 S 集团在另外两个项目上建立了合作关系。而其实际控制人 Ethan Jiang，中文名江文宇，也即 IN 的董事长，江枫的父亲。 吴漾将前前后后的信息串联起来，隐约推测出了沈向川的用意—— 斥资购买商铺，打造精品餐饮项目，挂着极高的消费价格，几乎没有任何人气，却很快被江文宇的海外基金入股。 看来，沈向川并非专门盯上了爷爷的茶楼，而是广泛寻找着类似的“投资”机会。 如果她没猜错，她的茶楼在被沈向川盘下不久后，也会被“宇光基金”注资，这样一来，江文宇海外账户里的一大笔钱就会以掩人耳目的“合法”途径划转到 S 集团名下。 可问题是，江文宇一个做互联网生意的，为什么要如此大手笔的和沈向川跨界“合作”呢？ 吴漾沉吟片刻，目光飞快地扫过旁座人，确认自己没被注意，然后便用手机调出专门的浏览器，登陆 VPN，打开了“暗舱”的系统页面。 她按照爷爷留下的账号密码登入，并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沈向川的手机号码—— “怎么样，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聊？”忽然，旁边有人小声问她。 是沈向川。 吴漾心里一惊，随即不动声色地收起仍停留在检索页面上的手机，转头笑应：“还好，只是我不太懂，全听个热闹。” “让你这么远地过来，又照顾不周，”沈向川从路过服务员手中的托盘上拿了的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吴小姐多多担待了。” 没过多久，“会议”部分日程结束，晚宴正式开始。 沈向川大概是想表示出一点“将功补过”的意思，和几个现场熟人打过招呼后，就不离寸步地陪在吴漾旁边，从酒店经营聊到明星八卦，偶尔地，也会问问吴漾茶楼的生意状况和爷爷留下的调查业务。 直到他忽然被一个电话叫走。 几分钟后，沈向川重新回到宴会厅，歉疚地对吴漾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哥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看一下。” “需要帮忙吗？”吴漾问。 “ 分卷阅读100 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沈向川无奈笑笑，“只是去办个手续，签个字，别的也做不了什么。……一会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一会我还约了个朋友。”吴漾胡乱扯谎，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哦对，今天是平安夜，”沈向川忽然想起，脸上笑意渐深，“那就不耽搁你了，祝你和朋友玩的愉快。” 吴漾看着沈向川匆匆离去的背影，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掏出包里的运动鞋换上，又迅速用手机叫了辆车。 目的地定位：医院。 作者捂脸说：抱歉各位，我来晚啦！看在这章是小哥哥生日的份儿上，请大家原谅啦~~ 第47章 . 今天是我生日 大概因为平安夜的缘故，吴漾等了足足十五分钟，才有车接单。 车子走走停停地经过繁华拥堵路段，她不时地看着导航上的剩余时间，心里愈加地烦躁不安。 吴漾再次调出了手机上的“暗舱”，页面还停留在上一次的检索结果—— 您搜索的结果不存在。 也就是说，“暗舱”的数据库中，并未存有沈向川的手机号码。 吴漾又按照此前吴大力帮忙查询杨洲的方法，使用姓名检索，再通过年龄、户籍等各项条件筛选，但依旧没有找到匹配记录。 可这份干净宛如白纸“暗舱”记录却并没有减轻她对沈向川的重重疑虑—— 根据此前曾锐的说法，“暗舱”数据一般来自网络用户在各个平台上的注册信息和使用记录。如果这些平台主体是“暗舱”会员，那么该名用户的信息就会自动“入库”。 而一个人如果完全不接触网络，他的信息就很可能成为“暗舱”的盲区。 但沈向川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人。 即便他再怎么行事谨慎、尽可能避免对外透露个人信息，也不可能避开所有被“暗舱”埋下的“雷点”。 就好像一份全部由选择题组成的试卷，如果不能空题不答，那么得 0 分和 100 分一样困难。 再加上沈庭车祸以后，关系向来疏远的沈向川忽然出现，生生把一份塑料兄弟情演绎得动人真切。 与此同时，他又利用 S 集团的各种资源，以“项目合作”掩人耳目，从而接收来自江文宇的不明巨款，而付款时点又恰好在 IN 那起因李伟兴引出的泄密案件了结之后…… 可即便是这样，吴漾也没办法用爷爷的账号确定沈向川的“暗舱”会员身份。 她没有任何证据。 一方面担心沈律师半死不活的身体出状况，一方面又怕沈向川搞出什么幺蛾子小动作，吴漾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自己到医院看看。 车子抵达医院门口，院子里空空荡荡。 因为没有探访证，这个时间又少有医患和家属出入，吴漾索性直接绕到了住院处后门，那里，一名保洁人员正在将今天最后的几大袋子垃圾装车。 她小心避开保洁人员视线，直接从敞开的后门溜了进去，进入防火通道，然后，就顺着楼梯，一口气爬到七层。 她准备先去看看沈庭的情况。 大概是怕打扰病人休息，七层临近病房一侧的顶灯只亮了不到三分之一，光线昏暗。远处值班室门口，沈向川正将一份文件交给护士，笑着说了什么。 吴漾侧着身子，躲在防火通道门的凹陷处，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内容。 又过了一会，直到沈向川上了电梯离开，她才悄悄倒着碎步把自己挪到了沈庭的病房门口，蹑手蹑脚地推开门，飞速闪身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拉了一半，银亮的月光混着路灯的暖黄一起透过窗子，在地面投出一片光影。 吴漾轻声关上房门，踮着脚走近病床，见沈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没有输液，也看不出什么状况，只好伸出一根手指试探他的鼻息。 可整整试了半分钟，什么都没有。 吴漾心里略慌，不经意间看见里侧被病床挡住的心电监护仪—— 哎？这不走的挺稳的嘛？ 她一时犯懵，又把手指放到沈庭鼻下试了试。 还是没有。 真是奇怪了。 她纳着闷，赶紧又掀开被子去找对方手腕，握住脉搏，一边聚精会神地捕捉触感，一边调整握姿，大气儿也不敢喘—— 静静等了几秒钟后，她终于在那有些冰凉的皮肤下找到了微弱而规律的跳动。 吴漾长长地舒了口气，可才刚抬头，就看见监护仪上，代表心率的数字莫名其妙地从刚刚的 62 变成了 75，81，89，92…… “你再摸一会，警报就要响了。”病床上的男人忽然开口，轻声提醒。 吴漾动作一僵，知道他这是又“还魂”了。 因为有过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她倒没那么惊讶，只是问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坦言：“你刚进门 分卷阅读101 的时候。” 所以他刚刚就是故意的！ 吴漾狠一咬牙，没好气地把对方手腕甩开，压着声音斥道：“你要吓死我啊？！缺不缺德！” 她孤军奋战地跟沈向川周旋了一个晚上，又担心了沈庭一路安危，好不容易吊着心脏避开医护人员注意混进病房，现在还要被他捉弄…… 早知道，就应该扔他自己在这和他那好弟弟斗智斗勇！ 沈庭手上没什么力气，又埋着置留针，被这刚在晚宴上饱餐到营养过剩的女人随便摔到床上，忍不住蹙眉嘶了口气，埋怨道：“我难得醒来一会，你能不能对病人稍微友善一点……” 吴漾心急失手，差点忘了眼前这位还是个打了好几个月营养液的病秧子。 她神色渐渐柔缓下来，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翻过他的手背，“滚针了吗？” 可仔细研究了一会，觉得有点肿，又不太确定，于是抬头问他：“要不要替你叫护士？” “不要。”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瞥了眼墙上的万年历，上面正显示着 23:59，“先陪我待一会。” 吴漾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用力抓住，没能挣开。 “别动，就一会。”他平躺着，目色沉静地看着她，轻声商量，“一分钟。” 吴漾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睛居然也是浅褐色的。 和那猫崽子一模一样。 她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朝墙上看去，不解其意，“你……” “今天是我生日。” 所以，他善于克制隐忍，却难得任性一回，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指一并拢进掌心，轻缓地捏了捏。 她比他原本以为的瘦多了。 仔细想想，大概因为之前的视野都被圈在那猫壳子里，看什么都是好大一只，每天笼罩在女主人山一样的阴影里，不时地还会被她猛地一挥胳膊抡到地上…… 只能说，做人真好。 “还有三十秒。” “啊？”吴漾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本来就有点无措，又听他开始倒计时，更加慌乱，“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她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更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 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又着急赶路过来，说不定，晚宴上的妆都花了，模样堪称狼狈。 “十秒，”他说，“ 你还有十秒跟我说生日快乐。” 吴漾一着急，干脆将他握住她的那只手捧到嘴边，低头啄了一口，说了句仓促惶然的“生日快乐”。 她心想，反正这么熟了，亲一口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可胸腔里的心脏却是快要跳出来了。 12 月 25 日，00:00。 跟着红色圣诞节一起到来的，还有她不小心留在他手背的口红印子。 “糟了，”她又着急忙慌地擦起来，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只得一脸无辜地抬起头，“完了，好像是防水的……怎么办？” 他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吴漾一脸羞愤。 他脖子有点酸，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我刚刚许了个愿。” 吴漾见他躺得不太舒服，就帮忙把床头调高，又摆了摆枕头位置，好奇问：“许了什么？” 沈庭犹豫了一会，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 “说啊？”她追问。 他趁她不备，忽然欺身向前，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吴漾：“！！！” 他蜻蜓点水，又迅速退开，轻笑道：“幸好没说，不然就不灵了……你喝酒了？” 吴漾脑子里的零件滚烫得发锈，整个人动也不敢动，只能僵在原地，小声回答：“就、就一杯香槟，你弟弟给的，推不掉。” “哦。” 沈庭眼底沉了一道，下一秒，又再度凑近，惩罚式地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哎……你……”吴漾惊羞地朝后躲，却直接撞上他拦在她背后的手臂。 接着，就被他压下的吻吞掉了所有呼吸。 他用冰凉柔软的唇瓣磨着她的，舔舐吸吮，怕吓到她，又实在舍不得离开，退退进进，一不小心就加重了力道，直到吴漾因为透不过气推他。 他离开她的唇，又碰碰她的鼻尖，闻着她的气味，轻声喘息。 忽然开口，微哑的声线里就带了点耍赖的意味：“怎么办，突然好想出院啊……” 可是还不行。 他的意识还时常在两个身体之间游走，有时候，上一秒还在阁楼里昏昏欲睡，下一秒就在病房里忽然惊醒，这样一来，总有一个身体处于“休眠”状态，也不能都让她来照顾。 相比之下，养只猫总比养个男人容易多了。 “什么啊……”吴漾拍开他，又担心地朝门口瞄了一眼，生怕忽然有值班护士进来。 “没事，他们晚上从不查房……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他把头埋在她温软的颈 分卷阅读102 项间，掌心摩挲着她的小臂，问她。 “沈向川突然说你这有状况，我不放心，才偷偷跟来的。”吴漾如实回答。 沈庭闻言抬头，和她拉开距离，不甘心问：“那你到底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他？” 吴漾嫌他无聊，翻了个白眼，“有区别吗？” 然后便将她关于沈向川洗白江文宇巨款的推测告诉给他，言下之意——你那好弟弟可能和“暗舱”以及你的车祸事故有关。 “他暂时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沈庭说，“至少在医院不会。” 毕竟，父亲还在，没确定拿到全部遗产以前，沈向川还得好装一阵子恭良温俭让，更不可能公然对他下手。 “行了，别愁眉苦脸了，”他用拇指抚平她紧蹙的眉心，宽慰道，“我和沈向川认识快二十年了，总有一套相处办法。要是把我弄死那么容易，他也没必要留到现在。” 话虽这么说，可吴漾还是不免担心。 正在这时，她手机忽然一震，跳了条短信——是李伟兴的妻子余艳发来的： 抱歉这么晚打扰，但我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离开南平，之前有空聊聊吗？ 吴漾赶紧回了个“好”字，想着一会就给她回个电话。 正准备把短信情况告诉沈庭，刚一抬头，就见这男人竟靠在床头，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 还真会逃避责任呢。 常年卡糖戏的作者捂脸求原谅：对不起，我来晚了！希望你们喜欢！多多投票支持哟！ 第48章 . 沈庭在丽水桥附近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 吴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蹭掉沈律师手上的口红印，又把人躺平放好，这才悄悄离开了病房。 凌晨的冬夜，冷风干冽扑面，总算把她昏热发胀的脑袋吹醒了大半。 她赶紧摸出手机，给余艳回拨了一通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还未等吴漾开口，就有些焦急地问她：“上次你说……你说伟兴的死不是意外，能再说详细点吗？” 距离余艳口中的“上次”，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李伟兴被发现烧死家中的第二天，吴漾因怀疑此事与“暗舱”有关，便托了江枫的关系，上门探访。 当时，余艳情绪激动，对他们十分抵触，吴漾没有机会多说，只能临走前留了张字条给她，表示李伟兴的死很可能不是意外，希望能有机会和余艳聊聊。 然而，余艳并没有再联系她。 至于是不是因为那一通保险电话，吴漾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最初既然选择了沉默，又过去这么久，今天突然改变主意，总不会是心血来潮。 吴漾猜测，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因为担心余艳对她仍有戒备，吴漾还是先坦诚地告诉了对方自己关于李伟兴死因的猜测—— 一方面，现场的起火范围不大，如果李伟兴在当时还有意识、又不是一心寻死，大概率不会烧成炭灰；另一方面，在那场和 IN 发生纠纷的泄密案件里，李伟兴很可能结下了仇家。 至于“暗舱”，吴漾不能确定余艳知情多少，暂未挑明。 “所以，你也觉得伟兴是被人害的？”余艳问。 “有这个可能。”吴漾听出对方话里的“也”字，才顺着追问，“是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没有了，谢谢。”余艳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吴漾叫住她，“就算你不和我说，也没关系，但如果真有什么可疑危险，记得报警。”稍作停顿，她又补充：“对方不太容易对付。” 余艳沉默了许久，直到吴漾以为电话断了，她才有些担忧地告诉她：“我昨天拿着伟兴的几张银行卡去销户，发现其中一张卡上有不少存款……” 对方突然自曝家底，令吴漾十分迷惑，不知道这存款会有什么问题。 只听余艳又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房子是我爸单位分的，之前我们贷款买了套新房，伟兴半年前停职以后，还款压力太大，就给卖了，钱都在我这管着……他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钱……他哪来这么多钱呢？” “查过账户明细吗？” “查了，有两笔大额进账，都是上个礼拜，从晋城汇过来的……” 而那个时候，李伟兴白事都办了，他的亲友都不可能不知道情况。 谁会给个死人汇钱呢？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你说伟兴会不会是拿了不该拿的？”余艳越说越着急，“你说的那些人，会不会再找上门啊？” 吴漾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未向余艳明说，只道：“如果方便的话，就把查到的汇款信息发给我吧，我一早就去帮你查查。” “可那钱……” “该怎么花怎么花，”吴漾宽慰地说，“多给自己和女儿买点好的。” 拿到了汇款人姓名和银行网点信息，再加上“暗舱”系 分卷阅读103 统查到的结果，吴漾本打算搭乘一早的城际高铁去晋城，可那猫崽子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她就不得不问吴大力借了辆车开。 “你到底行不行？”吴一周四平八稳地趴在副驾驶上，悠哉悠哉地看着女主人调整座椅位置和后视镜。 吴漾睨它一眼，“要不你来？” 吴一周咂咂嘴，乖乖不做声了。 “自己连安全带都系不上，还挑这挑那的……”吴漾拧开车钥匙，冲它扬了扬下巴，“去，坐后排去，别在这给我扣分。” 吴一周眨眨眼，“我不乱动，保证不打扰你发挥。” “那也不行，警察叔叔抓一个算一个，谁管你动不动，”她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催促道，“去，快点。” 路上要开一个多小时，她准备尽快找到那个汇款人，当日往返，不想耽搁时间。 吴一周依旧半步不挪，就地做起了钉子户，“我个儿矮，摄像头拍不着，警察也发现不了。” 吴漾懒得和它废话，直接揪住后脖子提溜起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它，一字一顿，“不！行！” “可我想多看你一会。” 吴一周软软喵呜一声，瞳仁因为车内光线不足，撑得老大，活像带了两片美瞳，萌得女主人有点上头。 “……那、那也不行。” 吴漾趁着豆腐渣般的意志还没坍塌，赶紧把猫丢去后座，回身一脚踩下油门—— 吴一周：“……” 它说什么来着？它才不要一直做只猫，实在是太没地位了！ 近两个小时候后，吴漾把车子停在了晋城旧区的一栋筒子楼下。 吴一周前脚扒窗框，看着破旧的红砖房，一楼的外墙一侧还写了大大的“拆”字，“你确定他住这？” “汇款人名叫陈志斌，上礼拜在那家银行网点附近有行踪记录的‘陈志斌’就俩人，排除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年轻——他就算造假也得给自己弄个差不多的身份吧，剩下的那个，就住这。” “你就那么确定李伟兴没死？”吴一周问。 “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吴漾答道，“‘暗舱’杀人灭口也没必要倒贴钱，当时火势不大，他却还是被‘烧’死在里头，如果不是起火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很可能就是提前逃走了。” 也就是说，那把炭灰根本不是李伟兴。 “喏，下来吧，”吴漾下车替它拉开车门，转身看向后面的筒子楼，“住址是系统按着‘陈志斌’的常用定位分析的，没办法精确到门牌号，我们得上去找找了。” 眼前的这栋筒子楼是晋城一家电机厂早年的公房，因为要拆迁，不少住户都已经搬走了，更没有什么保安物业。吴漾只能拿着李伟兴的照片，向邻居打听有没有最近才搬过来的。 正当她问到第三户人家时，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提着一袋油条，溜溜达达地走上楼梯，看见正在和邻居攀谈的吴漾，和她手里的照片—— 他丢下手里的袋子，掉头就跑！ “是李伟兴！”吴一周喵了一声，哧溜地从女主人怀里跳出来。 “追！” …… 一个女孩在旧市区里追着个男人狂奔，实在是太招人耳目了。 李伟兴好不容易在晋城隐姓埋名地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这么一折腾，又不得不搬走另谋去处。 他大口喘着粗气，跑过一条又一条街，心中郁结，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自己这么倒霉。 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可居然还过着这样过街老鼠似的狗屁日子！ 李伟兴跑得腿脚酸软，一不小心，被路边的下水口绊了个跟头，摔了一身的灰。 他骂了声娘，手掌撑地，赶紧爬起身来，却忽见脚边多了一只白猫，正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那猫浑身雪白，毛色柔亮，看起来，日子比他过得不知舒坦多少倍。 而就在这时，刚刚的那个女孩也追了过来。 “余艳带着星星去广州了。”女孩忽然没来由地说。 李伟兴才起的脚步停驻，没有再跑。 女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是他和妻子拉着女儿星星爬山的一张合照。 “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女孩稍稍平稳了下气息，继续说，“等你安顿下来了，再去找她吧。” 李伟兴拿着照片，手指颤抖，呆呆地愣了好一会，才低声哽咽道：“我对不起艳子，对不起星星……” …… 小区附近的早餐店里，李伟兴目光谨慎地扫过旁人，才小声对吴漾说：“是‘先生’救了我。他特别叫人安排了这么一场‘金蝉脱壳’，让我先躲一阵子。” “那些钱呢？”吴漾追问，“余艳担心你那些钱来路不正，花都不敢花。” “我会替‘先生’做些事，那些都是报酬，”李伟兴回答，“叫她放心吧。”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李伟兴讳莫如深，吴漾也就没再追问。 分卷阅读104 她一路周折辗转地找到他，不是闲来无事替小两口搭桥牵线的。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问他—— “今年八月八号，沈庭在丽水桥附近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 “我……”李伟兴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一时语塞。 可吴漾却已经从他四处闪避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你知道那天，‘暗舱’原本的目标是你，对吧？”她又问。 “真的不是我干的！”李伟兴这回彻底慌了，“我不知道谁换了他的牌子，我真不知道，我还打电话给他让他停车！可他又不肯……” “等等，”吴漾听出话里不对，赶紧叫住他，蹙眉问道，“换‘牌子’……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天李伟兴去晋城法院门口等沈庭，希望拿到那段完整的录音，但交涉未果。 后来，他开车返回南平途中，接到曾锐的提醒电话，说‘暗舱’可能要在今晚对他下手，让他小心一点。 而那时，已经有一辆黑色 SUV 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他。 李伟兴更加着急，反复给沈庭催打了几次电话，希望能够拿到录音，以此挟制“暗舱”，却都被沈庭拒接了。 直到他下了高速，那辆 SUV 始终紧追不舍。 周围车辆渐多，李伟兴左右变道，在车流间穿行，希望能尽早甩开对方。 而正当他驶到丽水桥附近，超了一辆和自己同色的轿车时，意外发现对方就连车牌号码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那是沈庭的车。 李伟兴一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血液直冲头顶，脑子“嗡嗡”直响。他什么都顾不得，猛地踩下油门，想要彻底逃离这修罗场似的噩梦。 不过，他还是给沈庭拨了一通电话，而这一次，对方接了。 “喂？” “靠边停车！”李伟兴冲着电话里大吼，“快点！停车！” 可是太晚了。 只听身后接连一串的刹车声和鸣笛声。 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向，周末会加更一章，小可爱们多多评论、投票支持哦~鞠躬~ 第49章 . 你其实不用瞒我，我又不傻 李伟兴的车子逃离了案发现场，又因为事故地点没有监控，警方至今没有排查到他的身上。 “当晚曾锐联系了我，他让我别太担心，说‘先生’会尽快想办法帮我脱身，如果警方调查到我这……“李伟兴在嘴上比了个“拉链”的动作。 “你后来还和曾锐联系过吗？”吴漾语调渐冷，眸底幽深。 “没有，这次‘先生’帮我我假死脱身，所有环节必须绝对保密，就连送我过来的司机都不清楚我的身份，”李伟兴说着，就更加迷惑，“你到底是怎么……怎么知道我还没死、又找到这了呢？” 吴漾目色更沉一道，不答反问：“你刚才说的这些，怎么证明？当天的行车记录还在吗？” 李伟兴摇头，“事发当天，曾锐给我打过电话以后，我就把能证明我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东西都处理掉了，怕被警方查到惹了麻烦，他也是这么交……” “那叫我怎么信你？！”吴漾一股热血上头，“啪”地拍下桌子，惹得众人侧目。 李伟兴的话和曾锐那天在茶楼告诉她的，根本就对不上—— 李伟兴说他亲眼看见沈庭的车子被人调换成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车牌，才导致“暗舱”的人在车况复杂的情况下，一时认错目标； 而曾锐说他亲眼看见白色轿车被挤到了逆行车道，可他知道那不是李伟兴——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对她撒了谎。 吴漾莫名地心烦气躁起来。 李伟兴隐姓埋名，最怕的就是引人注意，他赶紧把脸埋进羽绒服领子，避开众人目光，双手作揖地恳求：“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也全都告诉你了，算我求你，你就放过我吧……” 吴漾仍僵着脸，未置可否。 “也千万别告诉艳子你找到我了……”言及至此，李伟兴缓缓地垂下头，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我应该、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曾经的那个“李伟兴”，就让他死在那场意外的大火里吧。 其实，吴漾交给李伟兴的那张三口合照是她之前从余艳的手机里导出来的，根本不是余艳让她帮忙转交的。 就算李伟兴扯谎，两人也好歹算是打个平手。 她这火气也确实不该冲他来撒。 吴漾喝了口水，兀自平静了一会，最后问他：“那辆追你的黑色 SUV 什么特征？” …… 李伟兴只是个牺牲品，IN 也是，你谁也救不了。 别让自己成为下一个。 吴漾开车行驶在晋南高速上回城，脑子里反复浮现的都是这句来自恐吓信上的话。 关于车牌被换一事 分卷阅读105 ，李伟兴虽然拿不出证据，但仔细想来，他也确实没理由凭空捏造出这么一段毋须有的谎话，故意误导吴漾调查。 关键是——究竟是谁换了牌子、迫害沈庭？ 车祸现场的勘验笔录里，并没有提到沈庭车牌为假，警方也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细节线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赶在警察抵达之前，把车牌复原了。 如果新牌子只是用磁铁或是什么方式覆盖上去的，这步操作应该非常迅速，很容易在混乱中避开人们的视线。 “喂，你开慢点。”吴一周跳下后座，前爪扒在前排的中央扶手箱上，看见直逼 120 迈的表盘，忍不住叮嘱。 吴漾充耳不闻，左耳挂着的蓝牙耳机里，她拨给曾锐的第十通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她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不小心拍响了车喇叭，发出令人耳鸣的“嘀”声。 “只有他有作案时间！”吴漾愤然道，“肯定是曾锐！” 他受“先生”之意保护李伟兴不被“暗舱”迫害，却借机偷梁换柱，顺便清扫掉一颗眼中钉，一石二鸟。 “还有那个什么‘先生’！自己搞的神秘兮兮，也是自作聪明，瞎了眼了！”吴漾越想越气，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手下养了这么个东西，还查、查、查，有什么可查的？！” “你那都只是怀疑，人家花钱委托是让你找证据。”吴一周语气淡定，“再说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人家害得又不是你……” “我……” 吴漾一时语塞。她气这些只顾一己之利的自私鬼、鬼话连篇的撒谎精，更气她自己——当初居然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曾锐的话。 “别开了，停下休息一会，”吴一周看了眼窗外的路牌，“前面两公里应该有个服务站。” 吴漾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飚着油门——她得尽快回南平，想办法托爷爷的关系调到事故发生之前路段的监控，坐实李伟兴口中的“换车牌”一事，再去和曾锐那个贼眉鼠眼的王八蛋对质。 “你能不任性吗？”吴一周忽然正了语气，下了最后通牒。 …… 下午一点半，服务站的便利店里散着浓重的关东煮和泡面味儿。 鉴于吴一周那事儿逼毛病太多，嫌味道太大，吴漾只好买了点吃的带回车里。 “你说的对，刚才是我太任性了，”吴漾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我其实就是气我自己太蠢。” 也有点替沈庭抱不平。 “没有人永远是对的，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吴一周看着她接连几天晚睡早起积累的黑眼圈，用额头轻轻在她腿上蹭了蹭，“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查不出什么，也真的没关系。” 吴漾忽然觉得有点噎，赶紧别过头，喝了口水，冲掉口腔里的食物。 吴一周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总能从她努力掩藏的眉目眼色之间找到蛛丝马迹，毫不留情地拆穿。 它说的一点儿没错，她太急于给它一个交代了——因为她不能确定，在白猫有限的生命结束后，沈庭的意识是不是一定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所以，在那之前，她希望把与车祸有关的一切，都替它调查的清清楚楚。 “你其实不用瞒我，我又不傻。”吴一周爬到她的腿上，乖乖趴好，似乎已经猜出了她心情烦躁的缘由。 吴漾闷着头，三两口地吃掉手里的三明治，小声嘟囔：“瞎说什么呢。” 吴一周语调平静：“最近，每天都有罐头吃，你还总喂乱七八糟的药粒儿给我。” “那是保健品，”吴漾把包装纸团成一团，丢进塑料袋里，又用掌心轻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补脑的。” “你当我不认识药瓶上的字儿？”吴一周抬头顶开她的手掌，一脸鄙夷地看她“露馅儿”，“你这藏东西的水平也太差了，以后肯定存不下私房钱。” “我……” “好了，”它侧过脸，在她掌心轻轻啄了一口，“如果有一天，‘我’能彻底醒过来，就一定会来找你。但在那之前……” 它顿了顿，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郑重，“在那之前，你得保护好自己，别动不动顶着一股虎劲儿往上冲，得适时放弃，安全第一。” 说完，又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它可是太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了。 吴漾沉默了许久，才撇着嘴小声哼唧：“……我又想哭了怎么办？” 吴一周吓得赶紧跳开避难，完全忘了上一秒的温存，“别拿我擦脸就行！” …… 为了调到车祸发生之前的监控录像，吴漾回到南平后，又接连跑了好几个地方，但因为路段监控的审批权限较高，即便是爷爷在公安系统的朋友，也不好直接帮她。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根据吴一周对当日行程路线的回忆，先后拿到了沈庭出发时自家小区地下停车场的监控，以及晋城法院停车场的监控，准备回去仔细对比看看。 分卷阅读106 回到古街时，已经晚上八点。因为茶楼和吴大力的店铺距离不远，她就直接把车子停在了“能量馆”楼下，上去交还了钥匙，这才抱着吴一周，徒步走回茶楼。 “哎？今天闭店这么早吗？”吴漾见茶楼门口挂着“结束营业”的牌子，门却没锁，一层的堂灯也还亮着。 她进了门，却四处不见秀琴的影子，便冲着楼上叫道：“琴姨，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是啊，”秀琴从二楼应声，“包场结束的早，就提前关门了。” 吴漾止住脚步，放下吴一周，目光变得警觉起来。 茶楼从来不对外包场。 秀琴在暗示她，有危险，快走。 她不动声色地退回到门口，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转身就跑！ 却直接被黑洞洞的枪口迎面截住——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安安静静，不要乱动。” 端枪的男人面孔陌生， 三十来岁， 圆寸，穿着件短款的墨绿色飞行员夹克。 他目光扫过吴漾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命令道：“手拿出来。” 吴漾只好放开尚未按下紧急呼叫的手机，将双手举起，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你……找我的？”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到底是什么人会找上门来。 “如果我不提问，你不需要说话。”男人步步紧逼，示意她往楼上走，回手给大门落了锁。 二层，秀琴手脚被缚，身边蹲着另一个身材粗壮的秃头男人，“秃头”手里的刀正架在秀琴脖颈上。 吴漾心脏狂跳，后脑勺还被枪口抵着，手心里捏了把汗，“你们到底要什么？” “老爷子的日记在哪？”身后，男人开门见山地问。 爷爷日记里都是些生活琐碎和办案杂记，除了关于“暗舱”的记录，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 “在阁楼。”吴漾毫不犹豫地回答。 “秃子”马上汇报：“搜过了，黑哥，但有间屋子上锁了。”他偏头看了眼秀琴，“这肥婆说她没钥匙。” 被叫做“黑哥”的男人用枪口戳了下吴漾，“钥匙。” “在我包里，”吴漾的包还在身上背着，“我现在能动了吗？” 黑哥把枪后移一寸，“找。” 正在这时，吴漾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吴漾抬起头，目带询问地看向黑哥。 “继续找。” 吴漾只好忽略电话铃，翻包拿出钥匙。 手机再次响了。 黑哥示意她拿出手机，上面跳着“吴大力”三个字。 “是谁？”他问。 “我哥。”吴漾信口胡诌。 “他什么事？” 吴漾就笑了，“我这还没接呢。” “别笑。”黑哥再度把枪口顶在吴漾额头上，以示警告，“接，免提，打发走。” 吴漾收起笑意，深吸口气，按下接听。 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劈头盖脸地问：“唉不是你家猫怎么回事？怎么跑我这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来啦。后面开始慢慢收尾，节奏会加快啦，为尽量让大家看爽，会不定期加更，还请多多评论、投票鼓励下辛勤耕耘的作者哟~感谢大家~ 第50章 . 它真漂亮。我真难过。 吴大力收了吴漾还回来的车钥匙，准备闭店走人，可刚出了门口，就见那只眼熟的白猫“噌噌”地蹿上楼梯，先是冲他“喵喵”叫了几声，然后就一口咬住他的裤角，拼了命地往外扯。 “哎哎，嘛呢？”吴大力收腿把裤角拽回来，“你妈呢？” 白猫又是哇啦啦的一阵喵呜，然后，就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咬住他的裤角往外扯。 吴大力眼看着自己裤角要被扯烂，又不敢一脚把吴漾的“宝贝儿子”踹飞，只好给这个走失儿童的老母亲打了个电话。 也是奇了怪了，这电话刚拨出去，猫崽子就不叫了。 没人接。 吴大力纳闷，“你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猫崽子继续大呼小叫。 “行了行了行了，别吵吵，叫的我脑瓜子疼。”吴大力别无他法，只好又拨了一次电话。 这次，电话接了。 “哦，我今天不在家，你替我养一天吧。”电话里，吴漾答道。 “啥？我凭什么替你养啊？我……” 对方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哎？不对啊。 吴大力放下电话，隐约回过味儿来…… 她不是刚回来吗？ 于是，吴大力一把捞起白猫，准备送回茶楼——谁家的孩子谁自己养，想让他“喜当爹”？门儿都没有！ 直到了茶楼附近，安静一路的白猫忽然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飞快奔向侧街。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 SU 分卷阅读107 V。 吴大力疑惑地看了眼空车，又抬头望向阁楼的窗户—— 窗帘上分明现着两个人的影子。 阁楼书房里，“秃子”拿了个塑料袋，站在写字台前，把吴漾找出的一摞笔记本一股脑地丢了进去，还不住感慨：“妞儿真痛快，不像那肥婆，磨磨唧唧。” 说着，还瞥了眼被撂在书房墙根的秀琴——她依旧被捆着手脚，正目露凶光地回瞪着他，如果不是嘴巴贴了胶带，怕是要边啐口水边问候“秃子”全家。 “等一下，”黑哥叫住“秃子”，指示他，“抽一本出来，翻开找找。” 每本日记都有两三百页，写的满满当当，“秃子”随手翻开一本，一脸犯难，实在不知道该从哪找起。 “你找，”黑哥枪口点了点吴漾，“我要和‘暗舱’有关的。” “爷爷这么多本日记，我也不是都看过，“吴漾坦言，“而且，就算是看了的东西，也未必记得那么清楚。你要真是让我一个个给你翻出来，天亮了也翻不完。” “先找一本。”黑哥冲“秃子”使了个眼色，对方赶紧把手里塑料袋放下，走到秀琴旁边，重新拿出怀里的匕首。 “给你十分钟，”黑哥冷声威胁，“找到一处，保她一根手指头。” “不行，时间太短了。”吴漾反对。 “开始。”黑哥不由分说地启动了手机倒计时。 吴漾没办法，只好从塑料袋里挑出一本，凭借着之前读过的记忆，开始迅速翻找。 “还有八分钟。”黑哥目光锐利地盯着一处也没找出来的吴漾，倒数着时间。 “秃子”有点不确定了，“黑哥，真砍啊？不是说不让……” “少废话，”黑哥怒喝，“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秃子”不做声了。 “六分三十秒。” 吴漾手脚冰凉，额角却已经铺满了汗——这本日记被人动过手脚，所有她记忆里提过“暗舱”的部分，都被撕掉了。 “三分钟。” 吴漾一处也没有找到，她攥了攥冷到发僵的手心，重新挑了一本。 还是一样的情况。 “两分半。” “不是，黑哥……”“秃子”晃了晃手里不足二十公分的细长刃匕首，“我这刀不行啊！这一下子砍不断啊，要是……” 黑哥：“你他妈闭嘴！” 吴漾：“都别吵了！” “秃子”：“……”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黑哥立即警觉起来，目光直逼吴漾，“什么人？” 吴漾终于有机会从密密麻麻的日记中抽出口气，尽可能地镇静回答：“不知道，可能是临街的吧。” 黑哥半信半疑。 “秃子”建议：“要不……让妞儿下去看看？” 黑哥沉吟片刻，否定了这项提议：“别管，继续找……还有五十秒。” 吴漾急了，“刚才这段不能计时吧？？？” “可是你一处也没找出来，”黑哥冷言警告，“别跟我耍花样，我说到做到。……还有二十秒。” “茶楼有人吗？”楼下的敲门声愈发急促，“门口这车是不是你家停的啊？” …… 吴大力一边敲门一边喊，不一会，就透过大门玻璃，见秀琴从二楼下来开门。 她身后还不离寸步地跟了个穿着飞行员夹克的陌生圆寸男。 秀琴打开玻璃大门—— “哎琴姨，侧街那辆 SUV 是不是你家停的？”吴大力抢先一步开口，“挡着我家超市门口了，能不能稍微挪挪？” 秀琴管了近三十年的茶楼，对古街一带再熟悉不过，不仅认识吴大力，也当然知道侧街那个小超市根本不是他家开的。 “哎哟，那可能是我表弟的车，”她煞有介事地看了眼黑哥，“是你停的吧？” 黑哥一脸严肃，盯着吴大力看了好一会，才低沉应道：“嗯，一会就走。” 藏在袖子里的枪还暗暗顶着秀琴后腰。 吴大力哂笑道：“大哥，我这还营着业呢，你那车那么长，往那一杵，多影响我生意啊，咱将心比心，你看你就……” “我说，一、会、就、走。”黑哥一字一顿，生硬重复。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秀琴赶紧冲吴大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跟对方硬扛。 吴大力到现在都没看见吴漾，秀琴又是这个反应，他大约猜到对方可能还有同伙在楼上。 只好赔笑，“那行吧，你们快点吧。” 正在这时，楼上突然响起“秃子”一声叫骂：“操！” 接着就是“当啷”的金属片落地声——是“秃子”的刀。 黑哥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趁他分神的档口，秀琴迅速侧身闪避，肥硕的屁股堪堪撞歪了枪口。 黑哥立马回过神来，可还是 分卷阅读108 晚了一步——秀琴上半身朝旁侧一歪，“超市老板”藏在背后的手里竟忽然提出半块砖头，直接砸向黑哥！ 黑哥连忙蜷身闪避，同时举起小臂护住面门，下一秒，只觉腕上吃痛，手里的枪差点脱落。 吴大力一脚袭击落枪不成，又补一脚，当年街头巷尾打架斗殴那点能耐终于派上用场。 可业余的终究抵不过专业的。 黑哥三两下化解了吴大力的接连进攻，并迅速将来不及跑远的秀琴拉了过来，直接把枪口逼指在她的太阳穴上。 “别动！”黑哥大口喘着粗气，想到自己被耍，简直怒不可遏。 与此同时，摆脱“秃子”控制的吴漾也从楼上飞跑下来，脚边跟了只身形矫健灵巧的白猫。 原来刚才，吴一周和“算命的”兵分两路，直接蹿上屋顶，用爪子连拍天窗数次，并趁着“秃子”上前检查的机会，跳进阁楼，干脆给他理了个“新发型”。 “死娘们儿，给我站住！” 一人一猫身后，“秃子”紧追不舍，手里还拿了张纸巾，狼狈地按住刚被猫爪子挠破的脑瓜顶，边追边喊。 黑哥死死握着枪，再次冲吴漾大吼：“都他妈别动！” 吴漾一愣，见秀琴已经被对方挟制在手，只好停住脚步。 刚刚还鸡飞狗跳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 黑哥见“秃子”也跟着听令不动，差点没给他气死，赶紧丢了个指令：“你是死人吗？还不快去把日记拿上！” 对方有三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不好控制。况且，又在古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晚会把片警引来，只能走为上计。 反正那些日记是老爷子的没错，拿着总好过空手而归。 “秃子”很快提溜着一袋日记下来。 “先去开车！”黑哥吩咐。 然后，便拖着秀琴一步步退向门口，目光片刻不肯放松地盯着吴漾和吴大力，免得他俩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吴漾看黑哥这架势，就只是想带着日记离开，便手臂示意吴大力退后，意思不要碰硬。 “黑哥！”“秃子”刚出了茶楼，就看见街道尽头隐约闪起红蓝相间的警灯，语气惊慌，“好像有警察来了！” 黑哥闻言，猛地一把推开秀琴，撒腿就往停车的地方跑。 吴一周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伺准时机，趁着大门还没关上，“嗖”地顺着门缝蹿了出去，一口扑咬住“秃子”手背！ “我操你大爷的！” “秃子”接二连三地被白猫袭击，疼得脸都变了形，手里的塑料袋“啪叽”掉到地上，也顾不得，只能拼命甩着胳膊，想摆脱这畜生。 远处，跑在前头的黑哥闻声回头—— 那边是即将赶到的警车，这边是个二百五拖油瓶。他一时气火攻心，电光火石之间，直接端起手枪，瞄准白猫就是“砰”的一枪！ 白猫九斤半的身体当即被子弹冲开，闷哼一声，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吴漾眼前的一切太快也太不真实，她半张着惊诧的嘴，却连声尖叫都发不出，整个人彻底傻在了原地。 直到“秃子”慌乱中捡起塑料袋，迅速和黑哥跳上车，驶入夜色。 “吴一周！”她发疯似地冲出大门，飞扑到白猫身边。 却见那雪白的小身体侧躺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动也不动，胸口一片殷红。 她叫它的名字，伸手摸它，想抱它起来。 可才轻碰一下，它胸前的窟窿就汩汩不断地涌出血来，粘稠温热，在这寒冬夜里格外烫手。 吴漾嘴唇咬得发白，才勉强克制住手指颤抖，给宠物医院拨了通电话—— 值班医生很快接起，让她把猫送去看看。 “不行……我根本动不了它……”吴漾声音里带着哭腔，“一碰就流血，好多好多血……” 她眼泪决堤似的往外涌，完全克制不住，最后，视线模糊一片，话都讲不清楚，只记得医生让她用干净的毛巾按住伤口，先止住血，医生随后就会赶到。 秀琴很快帮忙拿了毛巾。 吴漾一手替白猫按着伤口止血，一手不停地搓着它掌心的肉垫，搓热，叫它名字。 可依旧没有回应。 “那‘秃子’都要走了！你追他干嘛呀！”吴漾边哭边“埋怨”，“到底是谁顶着虎劲儿往上冲啊？” 这时，碰巧对面奶茶店的橘猫阿花穿过马路。它站在刚刚“秃子”被咬的地方，朝吴漾喵了一声—— “它刚才好像是要这个。” 阿花叼起脚边的纸团，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走过来。 那是“秃子”被抓破头顶后，用来按住脑袋的纸巾，后来被他随意在手心揉成一团，直到突然被咬，才不小心脱手。 吴漾毛巾不肯离手，只好单手碾开揉皱的纸团，见上面还印着“秃子”的血，以及…… S 酒店的印花图案。 忽然，吴一周 分卷阅读109 的身体抽搐了两下。 吴漾连忙收起纸团，回身看它，担心得所有神经都攒在一处。 可白猫依旧没有睁眼。 抽搐很快停止，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阿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在吴一周脸上闻了闻。 然后就低下头，近乎虔诚地替它将身上的毛从头到脚梳理整齐，糯糯喵呜一声—— “它真漂亮。我真难过。” 第51章 . 他其实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吴漾曾设想过无数种与它告别的情形，或郑重其事，或伤感悲切，亦或平静释然，却从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仓促惶急，连一句再见都成了奢望。 南平冬夜的温度实在太低，尽管她用外套盖住它小小的身体，可医生赶到时，它还是彻底冷了。 医生没说什么，只是宽慰地拍了拍吴漾手臂——所有该说的、能说的，她在几周前已经和吴漾说尽了。 那时候，吴一周被诊断患有猫咪罕见的血管肉瘤，导致脾脏病变并摘除，并且已经开始向其他脏器蔓延。 由于目前尚且缺乏有效的医治手段，医生当时估计，它的寿命不会超过三个月。 医生说，如果未来肝脏受到影响，它可能会出现消化问题，呕吐、吃不下东西，日渐虚弱，需要靠输液维持。 医生说，如果腹腔积液持续增多，压迫肺部，它可能会变得呼吸困难，需要不停地借助针筒抽掉积液，减少肺部压力。 医生说，你看它年纪这么小，就生了这种病，大概率是母胎遗传的，难怪长的这么好看，却被人遗弃，捡来时，身体里还保留着之前打过的疫苗抗体。 医生还说，猫咪敏感善忍，是自尊心极强的动物，你可以不必给它花钱治病、勉强维持，但请一定不要表现出嫌恶和不耐，也一定别再抛弃。 陪伴是对它最深切的爱意。 可它却连这个机会都没给她。 “那个……”刚和警方交涉过的吴大力走到吴漾跟前，“警察说，猫身上的子弹是重要物证，得取走。” 她坐在冰冷的石砖地面，目光空洞，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警察同志大概也看出这姑娘心情不好，好心建议：“要不，我们明天再过来做笔录吧？” “……不用了。”吴漾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倾尽全力将一切情绪收拢，“就现在吧。” 如果不能陪它走到最后，那就替它做完她该做的事。 …… 对方持枪暴力入室，就为了几本日记，这事怎么都叫警察觉得有点难以理解。 嫌犯手法娴熟，甚至不屑于遮挡面目，警察推测：要么，这俩人是身背重案的亡命徒；要么，就是笃定吴漾不会报警。 “你认识他们吗？”警察问。 “不认识。”吴漾平静地回答。 “那你觉得，日记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这么做？” “不知道。” 左右从这姑娘口中问不出什么，警察也没再追究。茶楼除了阁楼外，营业区都有监控录像，吴大力早前也给那辆黑色 SUV 拍过照，警方可以先拿着这些去库里比对，同时追车抓人。 做完笔录，又将一切处理完毕，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吴漾脑子清醒得好像一块电路板，条缕清晰，运转飞快，根本毫无倦意。 黑哥和“秃子”可以让警方去追，但“暗舱”制造那场车祸的背后主使却只能她自己来查——那张印有 S 酒店图案的纸巾是一个信号，却还构不成证据，无法确确实实地指向沈向川。 还有那个故意换掉车牌的人。 吴漾很快调出 8 月 8 日沈庭在晋城法院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他的车就停在靠近墙边的车位。 果然，录像播放到当日 17:55 时，画面里出现一个身穿黑色 T 恤、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他悄悄靠近沈庭的车，在车后捣鼓了一会，随后离开。 尽管此人全程未在监控露脸，衣着打扮也与平时大不相同，可吴漾还是从男人身形上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曾锐。 没过多久，另一个身穿浅色衬衫的男人走进画面，他左小臂上搭着西服外套，另一只手拖行李箱和公文包，向车子走去。 吴漾心头一热，忙不迭地按了暂停—— 她还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律师。 盯着屏幕端详了好一会，她才按下键子，继续播放。 视频已结束。 “搞什么！就这么一点……”吴漾不甘心地重试了一次，可画面还是在沈庭刚刚出现的时候就终止了。 唉，吴漾忍不住感叹，那个帮忙找监控录像的大叔也太实在了！她说截到车主出现，就真的截到这，一点多余的福利都没有。 于是，又十分不满足地打开了当日沈庭从南平出发以前、在自家楼下停车场的监控。 她拖动 分卷阅读110 着进度条，直到……就这了。 沈律师宽肩长腿，脊背笔直，即便只是个侧影，都让吴漾看得津津有味。 只见他走到自己的车子前，却没有立即开门上车，而是腾出只手，敲了敲引擎盖，像是某种习惯的小动作。 让吴漾忍不住疑惑：他是在干嘛呢？ 很快，车子发动。 等等！那是什么？ 画面里，在沈庭的车驶出停车位后，一个雪白的影子忽然从两辆车子的空隙间一闪而过，不见了。 吴漾赶紧倒了回去，慢速播放—— 是一只猫。 尽管画面像素精度不高，可她还是依稀认出，那雪白的身影是一只猫咪，它在沈庭敲过引擎盖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开了。 他没有看它，可能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它。那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在启动车子前，随手敲敲车盖，让躲在下面的小东西有机会离开。 吴漾忽然眼眶一热，忍不住给这难得的“同框”截了个图，保存在了手机里。 她想，他其实……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抑制不住的想念忽然就决了堤，水漫金山。 …… 因为担心吴漾，秀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热了杯牛奶，端到阁楼。 只见她还呆坐在椅子上，衣服也没换，目光始终盯着墙角空荡荡的猫窝，动也不动。 “喝点热乎的，早点睡吧。”秀琴把牛奶放到桌上，几度欲言又止。 可她不知道，吴漾脑子里想的，是吴一周，又不止是它。 “琴姨，”吴漾忽然开口，抬头叫住将要离开房间的秀琴，问道，“爷爷日记里那些关于‘暗舱’的缺失部分……是你撕的吗？” “啊？”秀琴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啥日记？” “琴姨，”吴漾神色沉静，语气格外地郑重认真，“有人匿名委托我调查‘暗舱’，怀疑这个组织和一起车祸伤人案件有关。我案子刚查到一半，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秀琴略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们有枪啊，琴姨。” 吴漾脑海中忽然闪过那片殷红，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没拿到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一定还会再来。我需要完完整整地了解爷爷当年都做了什么，才能找到应对的方法。” “那跟老爷可没啥关系！”秀琴近乎急迫地打断了她。 吴漾目带质询，等她继续说下去。 秀琴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老爷他……他十年前就退出了‘暗舱’项目，再也没参与过了。” 借着手电光，秀琴很快从茶楼院子前的大树根下，挖出一个年头久远的铁盒。 吴漾拂去盖子上的尘土，打开铁盒—— 里面不止有那些整整齐齐撕下的日记纸，还有几份打印的文件——看起来像是项目方案或是计划执行表之类，另有一些年代久远的存储设备，软盘、U 盘、硬盘…… “那是早期的数据文档，”秀琴说，“以前每次更新，老爷都会及时备份。后来，他跟一起创立‘暗舱’的朋友意见不和一拍两散，就让我把这些东西给烧了。” 难怪爷爷近几年的日记里都没有提过“暗舱”。 “我不知道老爷日记里也记了这些东西，他也没提过，”秀琴说，“没想到让你给看见了。那天我收拾书房的时候，就顺手……给处理了。” 不过，和铁盒里的其他东西相比，爷爷的日记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只是些关于项目设立和发展的心路历程，完全不涉及“暗舱”的相关技术。 吴漾翻看着铁盒里东西，问秀琴：“那你为什么留下来了？” “沈元修那人可不是东西，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着哩。”秀琴愤愤地说，“我怕他日后对老爷不利，就留了个心眼儿。” “等等，”吴漾叫住他，“你刚刚说……谁？” 还没等秀琴回答，吴漾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爷爷那篇日记上。 内容都是她早已看过的，可当时却忽略了其中的那个名字—— 此前，我担心受到“千年虫”的影响，还和元修商量是否要将上线日期推迟一些…… 元修还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不论出现什么问题，他都能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做出修复方案…… 元修觉得它该有个时髦的英文名字，方便日后普及…… 吴漾迅速摸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飞快地输入“S 酒店 沈元修”，把得到的结果照片展示给秀琴，有些难以置信地向她确认：“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 静夜无眠，格外漫长。 城市的另一端，偌大的办公室里，厚重的遮光帘挡住了窗外的灯火点点，没有开灯的室内，只有仍在工作的电脑屏幕正发着灰白色的幽光。 随着画面流动，仅有的光源时明时暗，将屏幕对面的年轻男人笼罩在这 分卷阅读111 摇曳的光影里。 男人眼角轻扬，饶有兴味地看着屏幕上流动的无声影像，暂停，后退，重新播放，再后退，反反复复。 直到一阵电话铃响。 座机，内线。 男人随手暂停屏幕，接起电话。 “东西拿到了，”电话里的声音汇报，“但那‘虫子’坐地起价，张口就要两倍的报酬，否则不肯交货。” 男人不太满意轻蹙下眉，可声音却依旧悠缓，问道：“东西验过吗？” “刚发了几张照片过来，一共二十本，也确实是吴镇的笔迹。” 男人沉吟片刻，“让他把东西送来，当面验货。” “但是……” “怎么？” “那‘虫子’说……刚刚惊动了警方，不方便露脸，除非……除非您能保他。” 男人轻笑一声——接连两次失手，居然还要来和他谈条件。 “我上午九点半的航班，你让他在那之前，把东西送到老地方吧。”男人不徐不急地吩咐。 “如果不……” “如果不行，”男人微顿，“那就让都他留着，给自己烧纸吧。” “可是……”电话里的声音隐隐泛起了担忧，“可是那个超级访问者的权限无法限制，身份信息也破解不了，董事长又联系不上……我们确实需要吴镇的日记。” “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吗？” 男人话没来由，也让电话的那一头彻底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对方才应：“不知道，少爷。” 男人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说完，目光便又转至办公桌上暂停的屏幕画面—— 监控录像中，女孩站在病房门口，正拉着房门把手，小心警惕地四处张望。 她的大衣外套里，还穿着那天晚宴上的礼服长裙。 第52章 . 她做了个决定 2000 年 9 月 22 日 今天我们和当地的一家连锁超市达成了合作关系，这又是不小的一步进展。“暗舱”设立不足一年，我们已经有了七八家这样的合作伙伴。 旅店、餐厅、超市……他们每个月都会把客人主动登记的信息同步给我们，由我们手动入库，而作为交换，元修的设计能够让他们只需一台电脑，就可以轻易地管理这些信息，更加了解他们的客人。 尽管不是每位客人都愿意花上两分钟的时间，动笔填写一份会员登记表格，可多数人仍然无法抵御店铺推出的会员专属 8.5 折政策。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感谢元修为此付出的努力，茶楼以后的调查工作，应该会容易多了。 2001 年 7 月 1 日 我没有想到，“暗舱”的发展会这么迅速。 当然，在元修看来，这个系统机制还有许多不足。比如，数据更新都是每月一次，不够及时，全靠我们自己录入，也实在太没效率了。 因此，他建议给每个合作伙伴都开放一个接口，由他们直接将客人信息录入系统，我们即可同步接收，也能省去不少力气。 听起来不错，我准备让他先试试。 2002 年 3 月 6 日 元修的方案的确有效，但我们又面临了另外一个问题——最近的数据扩容速度变缓了。究其原因，大概是我们对合作伙伴的激励不足。 现在，市面上能够帮助他们管理客人信息的软件越来越多，甚至不乏许多免费产品，这让他们渐渐失去了为我们收集信息的动力。 对此，元修提出一套权限激励机制，给予那些提供更多数据信息的合作伙伴更高权限，让他们能够提取、使用其他合作伙伴录入的客人信息，从而发掘更多的潜在客户。 似乎有效，可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但元修却觉得无碍——这项机制对于每个合作伙伴都是平等的，也会在他们加入前提前说明。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呢？ 我辩不过他，暂且先试试吧。 2004 年 1 月 1 日 今天一早，一位警察朋友突然拿着漾漾的照片上门找我，十分严肃地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接过一看，整个人懵了——那照片简直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他告诉我，他是在最近的一次净网行动中，看见了这张照片，下面还留了联系方式。但我非常确信，照片里的女孩除了脸部以外，不是漾漾，下面的电话号码更与她无关。 一定是有人盗用了她的照片，才干出这种移花接木的肮脏勾当，居然对这么小的女孩出手，实在无耻至极！ 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2004 年 1 月 20 日 今天我跟元修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我偶然间在我们的数据库里发现了一张漾漾的照片，神色表情都与那张被盗用的无异。可在我提出要 分卷阅读112 调取照片的上传和访问记录时，却被元修拒绝了。 理由是：这些记录都通过用户私钥加密，不可逆向追踪，就连他也没办法破解。如此设置是为了提高系统可信度，同时降低身份冒用和信息篡改导致的风险。 也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吸引合作伙伴加入。 我愤怒至极，也根本无法理解他的逻辑。设立“暗舱”的初衷只是想把我多年的调查所得收集起来，便于整合自用。后来有合作伙伴加入，算是额外之喜，可扩张数据库并非是我本意，也绝不该本末倒置。 漾漾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就一定还有第二次。 我不可能任由她受伤害，这是底线。 2004 年 1 月 27 日 经过一周的冷战，元修终于同意在不破坏系统原有加密制度的★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前提下，增设两个特权账号，限制他人访问特权账号信息，并赋予特权账号调整他人权限的能力。 这样一来，只要我将其中一个特权账号注册在漾漾名下，就能解决之前的问题。 不过，这次改动需要大规模调整原有的系统架构，我们不仅需要暂停“暗舱”服务数月，也可能因此损失大批量的客户。 元修提醒我，这对于“暗舱”的发展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在他看来，秩序保障用户信任，信任建立联系网络，网络效应才是“暗舱”的生命。 可特权总会破坏秩序。 而一旦特权账号遭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早上八点的住院处总是格外忙碌。 医护人员惯例查房、换药，保洁人员开始拖地、消毒，每个人都在充斥着消毒水味儿的狭长走廊里来往匆匆。 这个时间实在不太适合探访，尤其对于吴漾这种从没有办理过家属登记的“黑户”来说。 可她实在捱不到晚上了。 昨晚吴一周出事以后，她既要应付警察，又得平复情绪，还花了好长时间整理手上的已有线索和爷爷留下的那一堆根本看不懂的技术文档，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早上被闹钟叫醒后，眼还没睁开，就顺嘴叫了声“吴一周”，习惯性地在身边摸了摸，然后……就彻底醒了。 它不在了。 那天在晋南高速服务站，吴一周告诉她，它的意识会时常在两个身体之间游走，一个清醒，另一个就会陷入休眠，而这种情况近来愈发频繁。 意识总会亲近状况更好的身体，就像感冒发烧会让人头昏脑涨，大病初愈却总让人精神百倍。所以，即便没有看见那些药瓶，它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不需要隐瞒。 也是因此，它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原来的身体能够恢复，他应该会彻底醒来，那时，他就一定会来找她。 可眼下，还没等到那天，白猫就突然意外死亡，那他的意识会去哪呢？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吗？还是…… 不行，她得去看看他——她需要确认他还有生命体征，不会因为意识无所依托就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 这个想法在吴漾脑中愈加强烈清晰，待她回过神来，见自己已经到了住院处大厅，按下上行的电梯。 早高峰时段的电梯堪比天梯，数字永远悬在高层。 吴漾只好转走楼梯，一口气连爬到底，气喘吁吁地赶到沈庭病房门口—— 房门全开，床铺平整，保洁阿姨正低头擦着窗台。 吴漾心里“咯噔”地塌了半边，连忙跑去护士台，急切问道：“710 的病人呢？” 坐班小护士正操作着电脑，头也没抬地回答：“转走了。” “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吴漾一脸惊讶地追问。 “好像……就昨天吧。” “转哪去了？” 小护士这才从电脑上挪开目光，抬头看向吴漾，“您是患者什么人啊？” “我……”吴漾被问得一哽，“我是他朋友。” “哦，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弟弟亲自接走的，您直接联系家属问问吧。” 吴漾迅速拨了通电话给沈向川—— 关机。 又直接打到 S 酒店，转给了沈向川的秘书。 然而，对方却告诉她：“沈总出差去洛杉矶了，这会应该……快起飞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真不清楚，他没有让我订返程票。您找沈总什么事呢？” 吴漾随口说是想要谈谈那个所谓的精品餐饮项目。 秘书却应：“哦，那个项目好像是暂时中止了，之前也有人问过，沈总是这么交代的。” 吴漾放下手机，心中隐约升起了不太美妙的预感。 沈父沈元修这些年退居二线，四处游山玩水，已经基本将 S 集团交给沈向川经营。 无论是沈向川和 IN 之间的 分卷阅读113 秘密交易，还是那辆与几个月前肇事车辆特征相同的黑色 SUV，每一条线索都提醒吴漾，沈向川从父亲那接手的不只有 S 集团，还有那个庞大的网络帝国——“暗舱”。 沈父和吴漾爷爷二十年前共同建立“暗舱”，沈向川不难知道吴漾身份，甚至，在两人第一次偶遇的咖啡厅，他应该就已经认出她了。 他接近、示好、试图建立合作关系，让吴漾一直想不清楚沈向川究竟图她点什么。 直到最后，他干脆不惜撕破脸面，直接派人抢走爷爷的日记，吴漾终于意识到，沈向川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化解的麻烦，关于“暗舱”。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想从她这获得帮助，却无法确定她对“暗舱”了解多少，更不愿先一步暴露自己身份和意图，于是步步试探，直到他发现，她已经选择一条和他两相对立的道路—— 她在调查沈庭的车祸原因。 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是一回事，讨厌到希望对方早点去死是一回事，真正动了杀机却是另外一回事。 以沈庭对沈向川的了解，后者至多停留在前两个层面，那场因为曾锐倒插一脚导致的车祸事故，对于沈向川而言，或许真的只是场意外。 可一旦被捧上台面，就是场有口难辩的意外。 不论是为了公共形象还是遗产继承，沈向川都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的调查。 切断她和沈庭的联系，是第一步。 吴漾走出住院处，被冷风吹得一激，连忙拢了拢衣领。 天色阴沉，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霜，她抬眼望去，发现竟有细碎的雪花悠悠飘落，偶尔又被一阵忽起的大风，卷上高空。 吴漾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四肢酸软，精神困乏，只想把自己捂进被子里，睡他个天昏地暗。 然而，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吴漾掏出手机，见是吴大力打来的。 “警察刚跟我说，他们找到那辆 SUV 了，”吴大力似乎是在户外，声音嘈杂，语速飞快，“但是被叫做‘黑哥’的已经死了，没见着‘秃子’，日记本也没找到。” 而仅凭那张印有 S 酒店图案的纸巾，根本不足以让警察将整个事件和沈向川关联起来。 更何况，吴漾也并不打算把爷爷和“暗舱”的关系全盘托出。 切断她和证人的联系，是第二步。 吴漾一脚踩在落雪的路面，发出“吱呀”的轻响。 一步，两步…… 第三步，抬脚，悬空，落地，她做了个决定。 拨通杨洲号码，吴漾开门见山地问他：“天才同学，你对‘暗舱’的技术文档感兴趣吗？” 第53章 . 侵入成功，列表获取完毕，开始下载 下午两点，杨洲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了茶楼。 由于爷爷日记中关于“暗舱”的记述有限，后面对于沈元修的提及也越来越少，吴漾无法从中获得更多信息。 她在茶楼二层找了个包间，把爷爷留下的一盒子技术文档和历史数据搬到桌上，对杨洲说：“我想查到‘暗舱’实际控制人的身份，希望这些能有帮助。” 杨洲点点头，意外地，竟什么也没问。 他直接打开电脑，连上外接的软盘读取设备，插入标注时间最早的一张盘—— 请输入密码。 吴漾二话没说，转过电脑，输入。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她回车确认，又将电脑还给杨洲。 杨洲腼腆地笑道：“感觉你不会说。” 勉强问了，听到的也不是实话。 吴漾也只是笑笑，没再过多解释。 因为历史数据体量太大，杨洲差不多看了三四个小时，才对从前的“暗舱”有了些基本了解。 从历史数据来看，这个系统在 2008 年以前并没有个人会员，也没有任务机制，只会根据企业会员或团体会员提供的信息价值决定它的账号等级和权限。 直到 2008 年末，系统遭到一次入侵，10 小时后，防火墙被重新加固，危机解除，“暗舱”随后也创立了第一个个人会员账号——给那名入侵者。 “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杨洲说，“他在新加固的防火墙上送了段话给那名入侵者，大方邀请对方加入，免费提供‘暗舱’数据的访问渠道。” 而根据爷爷日记的记载，当时负责“暗舱”运营的正是沈元修。 “后来，‘暗舱’好像也用同样的方式吸引到不少技术人员加入，我那个账号应该也是这么来的。” 杨洲翻看着最后一份历史数据，继续说：“随着个人会员逐渐增多，为了平衡个人会员和团体会员之间的等级差异，‘暗舱’才开放了‘任务’功能，让个人会员能够快速提升等级。” “他很聪明，”杨洲对沈元修的设计赞不绝口——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能把底层结构 分卷阅读114 做得这么漂亮严谨，还在不破坏固有平衡性的基础上适时调整改进，对待技术非常认真，也很开放包容。” 倒是跟秀琴对沈元修的评价完全不同。 “不过……”杨洲犹豫片刻，才有些不太确定地说，“总觉得和现在的‘暗舱’不太一样。” 吴漾赶紧追问：“怎么‘不一样’？” 杨洲稍加思索，似乎想给自己的判断找点依据，可最后还是摇摇头，“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现在的系统平衡性有点差，高等级会员越来越多，让我这种级别的没什么热情。” “能找到更具体一点区别吗？”吴漾一直怀疑沈向川从父亲手中接管了“暗舱”，却始终苦于没有证据。 杨洲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意思，“你是觉得对方换人了？” “嗯。”吴漾没有否认。 杨洲打开“暗舱”页面，“可以试试。” 吴漾直接用她的账号操作登入。 “不过拿不到最新版的程序代码，只能比较新旧版本的功能和参数设置，时间会比较久。”杨洲说，“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叫个人帮……” “我天，这可是满级账号啊！”一个男声忽然从电脑中乍起。 吴漾吓了一跳，惊诧问：“谁？？？” “你能不能有点礼貌！让你说话了吗？”杨洲赶紧冲着屏幕呵斥一通，转而冲吴漾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是我没看好他，是……” “嗨，我是 Robert。”电脑里的男声语气欢快，“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还请漂亮小姐姐多多关照！” 吴漾：“他……刚才一直都在？” 的确不是第一次“见”到，可这种被“人”在屏幕后面静盯许久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他能看见我吗？” “你别担心！”杨洲连忙解释，“我没开摄像头，他没办法接收图像信息，而且 R 的安全性很好，也不会到处乱说。” 吴漾：“……” 敢情那句“漂亮小姐姐”只是从快捷聊天资源库里随便调用的，跟她客套一下。 “……行吧，”吴漾尴尬且不失礼貌地干笑两声，“你们……继续。” 杨洲很快打开一个窗口，敲了段代码进去，又将那份备份日期最近的历史数据导入，交给 R 去和现在的“暗舱”做对比。 “小姐姐，你是怎么搞到这个账号的？”AI 脑力过剩，一边应付高速运转的对比工作，还能一边和“小姐姐”搭讪。 “闭嘴！”杨洲一脸羞愤地朝电脑喝到，“问你你再说话！” R 不服气，“我又没耽误干活！” “我静音了啊？”杨洲威胁道。 “哎别别别，我错了，”R 委屈巴巴地说，“我闭嘴还不行么？小姐姐你快帮我求求情。” 吴漾忽然就被他俩逗笑了。 “对不起，他实在太烦人了！”杨洲满脸涨红地跟吴漾道歉，“但要是没他帮忙，我们可能三天三夜都弄不完……” 吴漾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她倒觉得，杨洲跟 R 其实关系很好，就像是和另一个自己相处，没那么多顾忌，也更加轻松随意。这对向来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他来说，实属难得。 况且，杨洲说得也的确没错，R 的工作效率远超乎她的想象，不到一个小时，就给出了对比结果。 由于爷爷在十年前退出“暗舱”项目，之后不再掌握相关的技术资料，现在交由 R 对比的两个版本之间跨度太大，大小不同实在数不胜数。 “和任何语言一样，程序语言也很能体现工程师的个人风格，”杨洲对照着手上技术文档，又对 R 的结果进行了一次筛查分析，最终找到两个版本的一项重大差别。 “新版本中，一些新开账号的升级速度不太正常，和他们对系统输出的‘贡献’不成比例，”杨洲说，“很可能是通过非公开的‘订制任务’实现的。” 此前，杨洲曾向吴漾介绍过这种特殊的任务类别——只对特定群体开放，不公开任务内容和奖励值。 “但你这个账号创设时间太早了，当时应该还没有设置订制任务，现在也就没办法访问任务列表。”R 补充道。 不过，结合爷爷的日记内容，吴漾还是很快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她的调查对象并没有特权账号。 根据日记记载，沈元修当年创设了两个特权账号，除了能够屏蔽账号主体信息外，也能调整其他用户的等级级别。 因此，假如对方有了这项特权，自然就没必要费尽周折地通过“订制任务”实现相同效果。 第二，对方不会平白无故地给这些会员升级，二者之间一定还有其他交易往来。 这让她更加确信，屏幕那一头的，一定是沈向川。 “你在干什么？！”杨洲盯着忽然滚动过一连串代码的屏幕，质问 R。 “嘿嘿，你猜。”R 分卷阅读115 语气轻松愉快，“手”上的活儿却根本没停。 杨洲大概看出眉目，提醒他，“你小心点，别暴露身份！” 见吴漾已经一头雾水，杨洲才想起和她解释：“R 发现了一个系统漏洞，正在尝试第一次侵入，试试能不能调取到‘订制任务’列表。” 十分钟后，侵入成功，列表获取完毕，开始下载…… 速度稍微有点慢。 吴漾虽然看不懂那些字符串的含义，可不停滚动的屏幕一点不耽误她着急，看着进度条缓缓推进，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屏幕忽然提示—— 您要下载的记录不存在。 重试？跳过？ R：“糟了！好像被发现了，对方正在同步删除任务列表记录！” 杨洲：“换个 IP！实在不行就切断链接，保护地址信息要紧。” “不要切断链接！”吴漾连忙阻止，“我需要那些任务列表！” R 懵了：“我到底该听谁的？？？” 吴漾：“听我的！他没有特权账号，访问不到我的信息。” 听完这话，杨洲目光很深地看了吴漾一眼，这才转过头来，问 R：“能查到对方地理位置吗？” Robert：“不行，对方用了隐藏 IP 加多重代理，每两秒就会更换地址。” 杨洲：“把信息同步给我。” 杨洲很快收到反馈，开始手速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加速处理。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下载进度也显示“已完成”。 因为杨洲还在分析对方的地理位置，吴漾就让 R 通过茶楼网络将刚刚下载的任务列表传输到了她自己的电脑上。 虽然对方已经在他们下载的过程中删除了大部分任务列表记录，但因为基数不小，成功下载的至少还有几百条。 吴漾点开查看，发现任务内容大多十分简短，诸如“捉虫”、“打扫 101 号房间”之类，显然是用了不少代称，让外人很难理解其中含义。 任务状态显示：“未领取”、“已领取”或“已完成”，而对于后两者，列表能够同时显示领取者的会员账号，只要使用她的特权账号进一步检索，就很快能够拿到对方完整的身份信息。 吴漾兴奋又欣喜，迅速将这些名单拷贝出来。 有了这个，她就不难将所有与沈向川紧密相关的人串联起来。只要他们在现实世界还有交易往来，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以两相印证。 无意之间，吴漾注意到任务列表中的最后一项—— 任务内容：停车场验货。状态显示“已领取”，也就是尚未完成。 她隐约觉得不对，便迅速将领取人的身份 ID 输入检索，得到领取人姓名王某，状态“已死亡”，而那张照片不是别人，正是警方发现死在城郊某报废车辆停车场附近的“黑哥”。 “有了！”杨洲忽然说，“对方使用的多个代理服务器都会反馈到一台移动设备上，在……就在南平市内！好像是个小区！” 吴漾看见地图上标出的那个地址，忍不住骂了句“我靠”。 雪下了整整一天，路并不好走。 晚上八点，吴漾赶到沈庭家楼下时，距离杨洲确认对方的位置信息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小区公寓式管理，每栋楼都配有保安，现在当班的这位小哥七点半接班，他表示，至少在他上岗后的半个小时内，整栋楼没有人员出入。 可这还是无法让吴漾确认，那人是否还在上面。 她乘电梯到了八层，来到沈庭家门口，先将耳朵附在门面上，试图去听里面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敲门试试？还是直接输入密码？吴漾有些犹豫。 楼道里异常安静，没过多久，声控灯也灭了。一片漆黑之中，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敲门，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伸出只手，用力掩住吴漾口鼻！ 她下意识挣扎，却因力抵不过，反而被顺势向后一扯，顿时重心不稳，身体整个向后栽过去—— “嘘，是我。” 后脊突然撞上什么东西，吴漾耳边响起的声音极轻，让她不禁动作一顿。 然后，就被人拉进了附近的防火通道里。 作者的话：啦啦啦，你们的人版“吴一周”回来啦！所以嘛，还是说好的甜文，大家莫要弃坑呀！ 正文预计还有 34 章，想问问大家，你们想看谁的番外呢？ 第54章 . 我很想你 男人的掌心冰冷干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儿。直到沉重的防火通道大门彻底闭合，他才将手完全放开。 楼梯间封闭无窗，全不透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又因为久无人用，尘土味浓重。 接连而至的意外“突袭”和紧张缺氧让吴漾一时恍惚，她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发出声音，只 分卷阅读116 是大口地呼吸着楼道里不太清新的空气，因为知道背后是他，便没再反抗挣扎。 他轻缓地在她手臂上顺了顺，像是某种安抚，直到她渐渐平静下来。 “吓着你了？”他小声问。 何止是吓着，简直堪比撞鬼！他不是说醒了就来找她吗？就算不方便，能不能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啊？偏偏要搞突袭，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可话没出口，吴漾就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到底谁在你家？”她挣开他的手，转过身子问他。 奈何楼梯间实在太黑，根本看不见人，只能隐约感觉到对面扑来的温热呼吸。 虽然知道对方应该也看不见她，可被黑暗放大的感官还是让她忍不住觉得，似乎离得有点……太近了。 于是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小半步。 “哎，干嘛去？”他拿手臂截住她，又把人捞了回来，“你后面是台阶。” “我……” “嘘——”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开关门的声音。 接着，有男人说话：“每半小时排查一次 BH 记录，我不信沈庭能凭空消失。还有那个‘超级访问者’，尽快查到对方身份。” 是沈向川的声音。 “好。”另一个男声回答。 沈向川：“有我爸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 “叮”，电梯到达。 很快，走廊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走吧，”他拍拍她，“进屋再说，我快被这股灰味儿呛死了。” 防火通道大门一开，光线就顺着门缝溜了进来，照在沈庭那条病号服裤子上，直接让吴漾看傻了眼。 “你刚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她见他上身穿着件并不怎么合身的羽绒服，也不知道是从哪顺的，光脚踩了双拖鞋，脚腕冻的通红。 吴漾简直哭笑不得，“今晚至少有零下十五度吧？没人把你当神经病抓回去？” 他瞥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没机会换。” 今天下午才彻底清醒，发现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换了地方，因为不清楚沈向川的意图，只好偷溜出来。 本想回来打理一下自己再去见她，却没想到，沈向川动作更快。 沈庭输入密码开门，却在她跟进去前，伸手拦了一下，示意她在门口稍等。 换鞋进屋，打开所有灯，又在各个房间检查一圈，确认没问题后，才回到门口，“进吧，这密码该换了。” 密码是母亲生日，本以为不会有人记得，却忘了有人能透过“暗舱”窥探一切。 吴漾在门口垫子上蹭了蹭鞋底的雪水，前脚刚踏进去，就像是被一道魔咒定住，片刻之后，又乖乖收了回来，假模假样地问：“……你家是不是就一双拖鞋？” 沈庭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唯一的拖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了口：“算了，进吧，反正都要重新收拾。” 揉着鼻子连打了两个喷嚏，走到客厅一侧，打开暖气，“你随便坐，我先去冲个澡，今晚冷死了。” 说完，就转身进了卧室，“嘭”地关上了房门。 “……哦。” 吴漾坐进沙发，目光扫过这间屋子——和上次来时相比，倒也没什么不同。 直到卧室里的独立卫浴传来水流声，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又哪里不太一样。 这种感觉大概从她第一次见着他“真身”时开始，后来又被她选择性忽略，直到圣诞节那天，再度被一个什么鬼生日愿望唤醒…… 吴漾赶紧制止了这个有点危险的念头。 她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脸颊，心说：你脑子清楚一点，你的猫崽只是换了个壳子，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你只是还不太习惯。 况且，一个屋檐下住那么久了，还管了人家好几个月的吃喝拉撒，挺熟了不是？ 自我催眠大法三遍生效，吴漾终于回归了那个高尚的、纯粹的、有道德的人，彻底摆脱了垂涎人版吴一周美色的低级趣味。 沈庭很快洗好出来，换了条宽松运动裤，上身套了件米色卫衣，一边拿毛巾搓着头发上的水，一边朝沙发走来。 吴漾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机，忽然觉得身边的沙发一沉。 “在看什么？”他在她旁边坐下，习惯性地凑近，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 湿热熏蒸过的沐浴露清香瞬间扑向吴漾，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高尚的人”假作不知，岿然不动，继续低头编辑着邮件，“我在给‘先生’写调查汇报——沈向川操纵‘暗舱’和 IN 的数据交易，指使‘黑哥’谋害李伟兴，却因为曾锐的介入导致对象错误——你就是个倒霉蛋。” 放下手机，才一抬头，就撞上他的目光—— 自我催眠的效力不翼而飞，刚才那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你脸怎么了？”他见她脸颊一边一个五 分卷阅读117 指印，通红的，像是让人打的。 “我……” 她又不好意思说是为了醒脑自己拍的。 “没事，”她赶紧用双手把脸颊捂住，“你别管了。” 他眉心轻蹙，想要拉开她，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可刚抬起手，就见她向后一躲，避开了他。 悬空的手于是僵住，没再向前，而是很快放了下来。 他起身走去洗手间，拿了块干净浸湿的毛巾，回来递给她，“敷一下吧，有点肿。” 然后就从餐厅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脸色平淡，动作自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却是刻意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你刚才说沈向川操纵‘暗舱’？”他很快找了个话题，打破了刚才的尴尬气氛，“有什么依据吗？” 吴漾于是将这两天的调查所得同步给他，包括爷爷、沈父和“暗舱”之间的关系，以及今天下午对新版“暗舱”的排查结果。 “不过警察找到那辆 SUV 时，黑哥已经死了，‘秃子’和日记都没找到，我也一直没能联系上曾锐。”吴漾说，“想拿到更多证据，可能要跟警方配合，我得问问‘先生’愿不愿意。” 沈庭这回听明白了，“所以你咬定当时删除任务列表的是沈向川，而他找到我这，是因为我回来了？” 吴漾用湿毛巾敷着脸，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眉梢轻扬，“你担心我？” “……也不全是，”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那个……我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猜的对不对嘛。” 沈庭忽然就笑了，“那你就没怀疑过我吗？” 吴漾：“……” 既然是沈父留下的东西，无论是沈向川还是沈庭，都有接触到的可能。 沈庭目光微敛，嘴角的笑意仍在，甚至带了几分戏谑调侃，大概是觉得她此刻慌乱无措的表情有趣极了。 “不可能，”吴漾马上找回理智，否定了他，“刚才沈向川说要每半小时排查一次你的 BH 记录，BH，Black Hold，就是‘暗舱’，我的推测没错。” “那是结果，是你刚刚才知道的，”他平静地反驳，“不是你的推测和你信任我的原因。” 吴漾不服气，反问他：“你过去几个月都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你？” “和 IN 的交易以及那场原本针对李伟兴的车祸，可都不是在过去这几个月发生的。”他提醒她。 “但那个疑似洗钱的什么高端餐饮项目可是沈向川发起的。” 沈庭不以为意，“他完全可能是在帮我。” “你们关系不是不好吗？！”吴漾这回真有点急了，直接把毛巾扯下来，五指印倒是消了，可脸色却比刚才涨得更红。 “那是我告诉你的。你没有其他验证，不是吗？”他摊摊手，“我们可能只是想合伙拿到你手上的特权账号。” 这一次，她无话可说了。 “随便你吧！”吴漾气得直接把手里的湿毛巾丢到他身上，“对，我就是脑子一热信了你，根本没什么靠得住的理由！” 她整个人往沙发背上大喇喇地一靠，翘起二郎腿，没好气地说：“我蠢我认了，你把我抓走吧！” 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她永远辩不过他。 要是真让她连这份朝夕相处建立的信任都去猜忌怀疑，那她宁愿认栽。 他笑，“你还挺看得开的。” 她白他一眼，“这给你厉害的，还跟我玩起无间道来了。” 却无意瞥见，他狭长的眼睛正微微扬起，挑成好看的弧度—— 他和它一样，有一双瞳色很浅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寡淡疏离，可每次看她的时候，瞳仁里却总是泛着光，总能映出她的样子。 缓慢地眨眼，毫不掩饰地传递着想要亲近的信号。 她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那天是个意外，”他忽然说，“我没想到他会开枪，要是让你担心了，我跟你道歉。” 他顿了好一会，才商量的语气小声问她：“但你能不能……别总躲着我。” 话里还带了点委屈。 其实对他来说，她还是从前的她，所以他习惯性地靠近，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闪躲排斥。 于是只好拉开距离，小心拘谨地端坐到对面，不能理解她的突然疏远，也不敢轻易试探，怕她突然告诉他——从前的那些啊？都不作数了。 吴漾忽然意识到，她的无心之举似乎……伤害到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抿了下唇角，想解释给他。 她只是会害羞无措，需要点时间而已。 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只好做了个属于她的善意手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 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脸上现出短暂的意外，随即长长地舒了口气，连地 分卷阅读118 方都来不及挪，就弯下身子，把额头靠在她的腿上，双臂绕过她的膝弯，渐渐收紧，闷声抱怨：“……差点被你吓死了。” 她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算是无声安慰。 发丝细软，冰冰凉凉，带着点半干未干的湿气……手感比猫崽差点，但也还算可以。 可下一秒，这个不甘心只做只猫的男人就整个人起身倾近，手臂撑着沙发靠背，将吴漾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又在离她寸距的位置停下。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眼睫、鼻尖，最后落在她柔软湿润的唇上。 “我很想你。”他轻声说。 吴漾紧张地眯起眼，淡淡地“嗯”了声。 可他却迟迟没再靠近一步。 “你呢？”他不甘心地追问。 他想听她亲口确认。 “我……”吴漾睁开一只眼，又睁开另外一只，然后连眨三下，“我手机……好像在震。” 沈庭：“……” 好气哦。 电话是秀琴打来的。 他坐回吴漾身边，语气略有不快：“她这个时候找你干嘛？” 吴漾冲他比了个“嘘”，接起电话。 他居然成了优先级排在秀琴之后的那个！ 心里严重失衡，于是干脆从侧面环抱着她，凑去她耳边偷听电话。 秀琴：“漾漾？你那边咋样了？” 原来吴漾临出发前，曾告诉秀琴，如果两个小时没收到她的消息，就让秀琴报警。 小姑娘终于不再横冲直撞了呢。 他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一个没忍住，就在她颈间轻吻了一下——就算是个进步奖励吧。 吴漾痒得直缩脖子，赶紧把手机换去另一侧，“我没事了，琴姨。” 然后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警示他老实一点。 奈何秀琴嗓门太大，声音从话筒里一字不落地流出来：“噢，没事了就好。那啥时候回呢？” 他星星点点地吻着她的脸颊，耳廓，磨磨蹭蹭，又趁她不备，轻咬一口，然后不怀好意地笑着替她出主意：“告诉她不回了，让她别等了。” 吴漾狠瞪他一眼的，对秀琴说：“一会就回。嗯，我打车，你放心吧。” 他不满意，所以加重了力道。 吴漾简直想拎着他的后脖子给人丢出去。 奈何昔日的体型优势一去不返，她电话刚刚收线，就被他整个人压过来，顺带夺走了手机。 第55章 . 我会爱你的，就像从前一样 “你拿我手机干嘛？”吴漾见手机被他无端掳走，伸手就抢，“哎，你还我……唔……” 他忽然靠近，在她唇上轻咬一口，顺势把手机绕到她身后，“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刚才说，他很想她，也执拗地希望，她能亲口确认她的心意。 吴漾人被堵在沙发拐角，根本动弹不了，只好暂且服软，“你……刚才什么问题？” 沈庭脸色微沉，显然是对她这副烂记性不怎么满意。 吴漾眼珠子一转，“噢——我想起来了！” 他不屑地哼笑一声，心说你想起来个屁。 他实在太了解她了——那对大眼珠子里向来转不出什么干货，肯定又是条“缓兵之计”。 “说。”他倒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可谁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忽然将一只手搭上他的腰，细软的指尖勾起他的卫衣下沿，在他微烫的皮肤上轻轻划过—— 敌方攻势无端升级，让沈庭毫无防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满意地收回手指，又隔着柔软的衣料，在他紧实的腰间捏了捏。眼神直白明亮，又露出丝丝狡黠。 活像只可爱挠人的小豹子。 他垂眸，目光落在“小豹子”不怎么老实的爪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掌心缓缓上移，贴上他的肋骨，胸口…… 短暂的停留。 “你这，跳的有点快。”她说。 声音滑进他耳朵里，竟莫名地带了点蛊惑的意味。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又难以抑制地期待，拼命收住呼吸，却怎么也收不住心跳。 她的手继续向上，抚上他的脖颈，缓缓勾住，拉低，凑近，下一秒，竟主动吻住他。 沈庭心头猛地一颤，瞳孔瞬间舒展放大，不自觉地，就用手臂回抱住她。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个浅尝辄止的“示好”——是告诉他，她也想他。 可谁知，小姑娘竟卯足了力气，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吻得仔细绵长，认真得像个想拿满分的好学生。 她靠近他，贴紧他，步步逼近向前。 他回应着，喘息着，连连溃败退后。 直到被她反压在靠背上，感觉她绵软的舌尖撬开他的唇齿—— 沈庭脑子“轰”的一下，瞬间炸开，皮 分卷阅读119 肤下的血液几乎全部滚沸了！ 片刻失神过后，才发觉手里一空——她已经重新抢回了手机。 “哈哈哈……”反杀成功的吴漾一个轱辘从他身上滚下来，得意洋洋地拿着手机，靠着沙发扶手狂笑不止，“你这防范能力也太差了，怪不得让人偷了家门密码！” “……” 沈庭气儿还没喘匀，心先凉了半截，湿漉漉的眼神里全是幽怨，满脸写着三个大字：我恨你。 哪门子的“好学生”，货真价实一女流氓！ 手机都比他重要！ 他越想越气，干脆起身离开沙发，彻底不搭理她了。 “哎你干嘛去啊？”吴漾扶着靠背半转过身，见他进了厨房。 “喂，”她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扒着厨房门框，看他，“你生气啦？” 他拉开吊柜，拿出一包挂面，翻看保质期，语气冰冷地回答：“没有，可高兴了。” 吴漾：“……” 挂面不幸过期，沈庭只好丢掉，又开始找别的地方。 连看都不看她。 “嘿嘿，你饿啦？”吴漾笑嘻嘻地扑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腰，欢脱得像个刚出笼的小兽。 他动作微顿，神色稍有缓和。 她见他又拿出一袋燕麦，于是咂咂嘴道：“哎哟，这有什么可吃的，我给你弄点别的？” 他一脸怀疑地低头看她，“你会做饭？——除了煮泡面……和鸡肉。” 她已经拿手机查起了附近的外卖，“想吃什么？” 沈庭：“……” “问你呢？”她拱了拱他，“要不，我给你点个火锅庆祝一下？” “……你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大病初愈人士的身体状况？”他哭笑不得，“火锅就算了吧，我怕我消受不起。” “哦，”吴漾这才想起，他可是躺在病床上被人灌了四个多月的流食和营养液，于是改口，“那我给你点个粥吧，你要海鲜粥还是……” “白粥吧，最普通的就好了。” 还挺好养活。 她又加了几个小菜，下单付款。不过，因为雪天路滑，至少要等 40 分钟。 想到他刚才的话，又有点担心他的身体，于是问：“你就这么跑出来，没重新做个检查什么的？” “昨天刚转院的时候应该做过了，我今天下午醒来之后，听见医生在问结果。” 可还没等结果出来，他人就先溜了，免得先一步被沈向川发现他没灾没病，就走不成了——他那个爱哭鬼“女主人”说不定正在茶楼里，以泪洗面呢。 她却不放心，一定要他找机会拿到结果看看。 “怎么？要验货啊？”他唇角一扬，忽然从背后圈住她，下巴抵住她的肩膀，趁机耍起无赖，“那你自己验验不就知道了？医生很忙的。” 说完，还在她软白的耳垂上亲了一口。 “哎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吴漾回头就要骂人，却刚好被他逮住嘴巴，又补了一口。 简直无语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以前？”他用脸颊蹭着她的头发，“以前你走到哪把我抱到哪，可比现在待遇好多了。” 用吴一周的说法就是——谁让她总是对它随便撩拨，毫无顾忌。 她活该。 吴漾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弟弟既然来过一次，肯定还会再来。他手下的人连枪都有，你要是身体再出状况，实在太危险了。” 他不以为意，靠着她，嗅着她身上的气味，语调慵懒，“你要是这么担心我，那你搬过来陪我……” 吴漾：“……” 跟他还说不明白了。 眼看着她要黑脸，沈庭赶紧识趣收住，稍微端正了点态度，“你放心吧，他想要什么，给他就是了，我总不可能躲他一辈子。杀个人成本多高，沈向川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那时提到‘超级访问者’身分不明——说的其实应该是我，这么看来，他对‘特权账号’还不太了解，大概是想从我这拿到爷爷留下的资料，寻找线索，”吴漾推断道，“但你呢？他想问你要什么？” 沈庭大学毕业之后就极少和家里联系，不掌握 S 集团的经营权，也没再花过沈家的一分钱。沈向川还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沈庭：“我之前也一直没想明白，直到……” 直到刚才，在防火通道里，他听见沈向川交代下属打探父亲的下落。 “你父亲失踪了？”吴漾恍然道，“沈向川是不是觉得你父亲的失踪和你有关？” 甚至，可能以为那个本该由沈父掌握的特权账号因此落到了沈庭手上。 所以，沈向川才会在车祸发生后主动扮演起了国民好弟弟，三天两头地前往医院探视，希望能够从沈庭身上找到父亲和账号的线索，并在发觉沈庭和她认识后，立即切断两人联系，防止二人联手，让他彻底失去对“ 分卷阅读120 暗舱”的控制权。 “大概吧。”沈庭忽然心血来潮，笑着问她，“如果沈向川让你用你的特权账号换我，你给吗？” “我……” 那是爷爷留给她保护自己的“金钟罩”，也是当下扼制“暗舱”的唯一筹码。 在她看来，“先生”至少有一点是对的，这个深埋地下的庞大网络帝国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发展下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他有些后悔，连忙收回了那个连自己都觉得无聊的问题，“不用选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漾怕他误会，忙转过身，急于解释。 他却吻了吻她的额角，轻声笑道：“不用选了，都是你的。” 你要，就都是你的。 她忽然有些感动，抬头看他，却见他蹙眉盯着她不小心按亮的手机屏幕。 他疑惑问：“那是……我吗？” 屏幕桌面是那张停车场里人猫“同框”的截图。 “是啊！”她拿起手机，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起这截图的来源，还有那只被他的无意之举救下的白猫。 她笃定，照片里的，肯定是“吴一周”的原身。那是它和他之间关于“滴水涌泉”的奇妙缘分——他救它一命，它送他一程，然后各奔东西，两不相欠。 “真的假的？”他不信，笑她想太多，“你那照片都糊成那样了，哪认得出来啊？” 吴漾不服气，“我养那么久了，怎么认不出来啊？” 虽然她从没有真正意义上认识它，可想到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吴漾还是有些难过。 她想，它应该也是一只特别可爱的猫咪吧，和她的吴一周一样，有些敏感，偶尔傲娇，内心却柔软得像被阳光烘过的海水。 有人爱它一点，那它就回报更多。 就像那个漆黑冰冷的雨夜，她打开茶楼大门，端给它一碗温水蛋黄，从那以后，它浅褐色的眸子里，就永远映着她的影子。告诉她：你看，我的世界虽然不大，可里面，就只有你呀。 吴漾忽然心里一暖，踮脚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我会爱你的。” 我会爱你的，就像从前一样。 …… 不多时，吴漾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转头对沈庭说：“保安不让进门，我下楼取一下。” “我去吧。”他说。 “得嘞，您是病号，我可使唤不动您。”吴漾大臂一挥，已经出了家门。 到了一层，却不见外卖小哥身影，保安室里也没人。 于是推门出楼查看，顺便把电话回拨过去。 外卖小哥很快接起，电话里呼呼吹着风声，“808 的？”小哥纳闷，“不是刚取走了吗？” “没有啊，我刚下来，你给谁……” 吴漾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缓缓放下电话。 眼前，“秃子”正拎着外卖，在她眼前晃了晃，“妞儿口味儿挺清淡啊。” 吴漾刚要掉头往楼里跑，却忽然想到，楼上只有个病号，最终还是作罢。 “你想干嘛？”她收回脚步，沉声问道。 “这还不明显吗？”一阵冷风吹过，“秃子”吸了两下鼻涕，嘿嘿笑道，“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听见“我们”二字，吴漾不禁向他身后看去，这才注意到，那片阴影里还站着另外两个男人。 她思忖片刻，显得有点为难，很快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相，跟“秃子”商量：“那能不能让我把外卖留下？我男朋友还没吃饭呢。” 稀汤寡水的一碗白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秃子”爽快地还给了她，“放保安室吧，不能送上去。” 吴漾于是放好外卖，跟着三人出了小区。 小区门外停着一辆商务七座，她被架上车，却在后排座位上看见另外一张熟悉的脸孔。 曾锐。 不过和她不同，曾锐正被五花大绑着，嘴巴也给堵了，看见她后，“呜啊啊”地叫了半天，又马上被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一巴掌打在头上，扇老实了。 对方四个壮汉，抓他们两个，也算是大手笔。 “秃子”坐在副驾驶，一个男人开车，另一个就坐在她旁边——目测年纪三十五六，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十足，瞬间让车里的气氛沉闷起来。 “我们要去哪？”吴漾问。 “请扣好安全带。”旁边的男人生冷回应。 看来问不出什么了。 车子发动，吴漾扣好安全带，开始揣摩起这些人的来意。 按照之前的推测，“秃子”和黑哥都是“暗舱”的人，他们抢走了爷爷的日记，却因为那些关键页被秀琴撕掉，基本等于空手而归。 这次又来，大概也是相同的目的。 但让她想不通的是，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她，而非沈庭，又为什么会找到这呢？ 吴漾脑子飞快运转，开始排查所有可能。 分卷阅读121 今天来这之前，杨洲帮她查出了目标位置，但她先送走了杨洲，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行动意向。 那会是…… 吴漾忽然想到一个人。 而这个想法，让她顿时不寒而栗起来。 第56章 . 我现在谁都不信 因为雪天路况不好，车子在市区里摇摇晃晃许久，才驶上出城的高速。 吴漾的手机早在上车前就被人收走了，不清楚具体时间，也没办法和外面联系。车子行使在市区闹市的时候，她还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一出了城，在立交桥和地下通道穿梭几次之后，就彻底迷失了方向。 车内异常安静，副驾驶偶尔传来“秃子”的鼾声，吴漾身侧的高大男人坐得稳如木桩，多数时间都目视前方，只有在她稍有动作时，才会侧目瞄她一眼。 不过，和对待曾锐不同，他们对她还算客气，大概是因为她比较配合，也或许，是觉得她根本没有逃走的能耐。 “你们不是沈向川的人，”吴漾仔细斟酌之后，试探着询问，“是‘先生’让你们来找我的？” 否则，他们不会只带走她，却把沈庭留在上面。 若她猜的不错，那“秃子”就是假装和黑哥搭伙，混进了“暗舱”组织内部。说不定，已经拿到了不少一手证据，可以和她提供给“先生”的信息相互印证。 然而，车里却没人回答她，只有后座被堵住嘴巴的曾锐，面色惊慌地“呜啊”了两声，惊醒了前排睡梦中的“秃子”。 秃子不满意地回头瞪了曾锐一眼，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喂，秃子，”吴漾提高了音量，“黑哥到底怎么死的？” “你他妈才是秃子！”“秃子”瞬间炸了，觉也不睡了，回头骂道，“你全家都是秃子！” 吴漾身边的“木桩”抬眼看向“秃子”，大概是提醒他，这么讲话，似乎……不太合适。 “秃子”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于是悻悻地摸了摸自己脑瓜顶，哼声说道：“我叫高亮，叫我亮子就行了！” 吴漾仔细一咂摸，感觉这名字和“秃子”也大差不差了。 “你有什么问题，等到了地方，自己问‘先生’吧。”高亮补充说，“我们不方便讲。” “亮哥，”吴漾不仅乖乖改口，还客客气气地补了个既显礼貌、又不失亲切的“哥”字，随即指了指后排的曾锐，“我能跟他说两句话吗？” 高亮大概十分受用，于是给后排同伙使了个眼色，抽掉塞在曾锐嘴里的堵布。 “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曾锐才能开口，就连连叫冤，“我对‘先生’忠心不二，真的和‘暗舱’没半点关系！” 吴漾对他的忠心没什么兴趣，只是问他：“沈庭的车牌是不是你换的？” “什么车牌？”曾锐矢口否认，却目光飘忽，不看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漾也没指望他能承认，只是“好意”提醒：“你不是想证明自己不是‘暗舱’的人吗？他们当天的行动目标是李伟兴，你费尽心机替先生保下了最重要的证人，不邀邀功吗？” 曾锐目带疑虑，“……你什么意思？” “曾律师，”吴漾垂眸看了眼他被捆绳压皱的衬衫，以及微微撑起衣料的肚腩，别有意味地感叹，“我觉得吧，您还是穿黑 T 恤更好看，显瘦。” 意思再明显不过——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我已经看了，你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关系。 然而，曾锐并不知道画面里没有拍到正脸，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亮哥，我说完了。”吴漾干脆坐回位子，不看他了。 “人是他们撞的！关我什么事？”曾锐终于沉不住气，激动地喊道，“再说，我又不知道他是‘先生’的人！” 吴漾一惊，猛然回头，“你说谁是‘先生’的人？！” 然而，曾锐还没等回答，就被重新堵住了嘴。 …… 车子驶进匝道，又开了一段不甚平整的石土路，最终进入一座庭院。 这里像是个尚未开发完成的度假村，只点了寥寥几盏路灯，大片造型别致的房屋都掩在暗影里，略显阴森。 司机接到电话指示，将车子停靠在院中唯一的一栋高层建筑跟前，对高亮说：“‘先生’要先见曾锐，你带那姑娘去休息一下吧。” 这栋建筑约莫三十几层，楼外虽然亮着联排的装饰灯，可房间窗户却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显然并无人住。 “‘先生’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聊聊，”高亮刷了指纹，带着吴漾走进建筑，“这荒郊野外的，我劝你就别瞎跑了。” 吴漾猜得不错，这里果然是个度假村，连大堂都装修成了酒店模样，只是空空荡荡，前台连个人影都没有，七八个挂钟显示着世界各地的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有点瘆人。 “过来摁个手印，”高亮把吴漾带 分卷阅读122 到前台的一块玻璃板前，示意吴漾把双手放上去。 指纹识别，验证成功。 下一秒，旁边的机器就吐出一张房卡，11 层，1101。 高亮带着吴漾上了电梯，让她刷卡按下 11，顺便介绍道：“2 层餐厅，早、中、午按时段开放，5 层是健身房和游泳池，天台有个空中花园，不过这破天儿应该关了。” 到了房间门口，吴漾刷开房门，高亮便站住脚步，“有什么需要，房间电话拨 0，‘先生’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会派人叫你。” 说完，转身要走。 “哎，等一下，”吴漾叫住他，“‘先生’……会怎么处理曾锐？” 高亮思忖片刻，却没有回答，只是冲她摆了摆手，“晚安。” …… 吴漾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在这鬼楼里睡下去。“先生”到底为什么不容拒绝地“请”她过来，曾锐刚刚那话到底什么意思？以及……是谁把她在沈庭家的位置信息泄露出去？ 这一系列的疑问都让吴漾愈加不安，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她一进房间，就先试起了屋里的座机—— 然而，除了 0 之外，没一个好使的键子，连 110 都拨不出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吴漾惊了——这“0”还真有人接啊？！ 可对方再怎么都是“先生”的人，吴漾也不能说我需要报警，只好随口问：“这电话能打外线吗？” “抱歉女士，您的房间没有开通这项服务。” 吴漾：“……” “请问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你们这能上网吗？” “抱歉女士，您的房间没有开通这项服务。请问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有吃的吗？我饿了！！！”吴漾没好气地说。 不一会的工夫，房门铃响。吴漾赶紧拉开门看，只见门外停了辆小手推车，上面餐盘上放了份用保鲜膜裹好的三明治，附字条： 祝您用餐愉快。 她将头探出房间，左右环顾，可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纳闷拿起餐盘，下一秒，小推车就朝着一个方向开走了。 吴漾：“……” 她放下食物，索性拿着房卡出门，却发现电梯只能到达 5 层健身房和她所在的 11 层，根本去不了其他地方。 最后，她烦躁地晃着锁闭的防火通道大门，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这酒店消防不合格啊！” 然而，声音在幽深的走廊里转了个圈，最终又折回她耳里。 吴漾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困在这了。 她坐在房间床上，设想了无数种逃脱办法——装病、搞破坏、砸窗户……可仔细评估过后，没有一项可行。 算了，她想，索性熬到天亮，看看“先生”的安排，再做打算。 希望那个病号已经填饱肚子了。 …… “病号”在家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只好下楼去找。 却只在保安室里找到了那份外卖。 保安表示，他上了趟厕所回来，就见外卖在这，没看谁放的，更不清楚人哪去了。 监控录像已经被洗的一干二净。 沈庭提着外卖，习惯性地嗅了嗅鼻子——白米粥的醇香，凉拌木耳的清爽，女孩子掌心的暖馨，还有…… 那个油腻的“秃子”。 于是目色一沉，迅速问保安小哥借来电话，拨了个号码过去—— “是我。”沈庭说，“我要见你，现在。” 专用电梯直抵 S 酒店顶层，总经理办公室。还隔着十几米远，就能听见办公室里传出的悠缓音乐。 沈庭推门而入，见那个眉眼带笑的男人正双腿交叠地坐在皮沙发上，面前摆了瓶麦卡伦 18 年和两个空杯，伸手示意他“请坐”。 “你到底想要什么？”沈庭单刀直入地问。 “这么久不见，你不准备……” “客套就免了吧，”沈庭打断他，在沙发坐下，却没接他递来的酒，“提条件，然后让你手下放人。” 沈向川讪笑，“我连你这个卧病在床的都看不住，能带走你什么人啊？” 沈庭目色渐沉。 “女人？”沈向川随口猜着，笑意更浓，“谁？吴镇的孙女？” 沈庭未置可否。 沈向川知道自己猜对了，戏谑道：“哥，你换口味了啊。” 沈庭懒得和他贫嘴，抬腕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之前，在我家楼下，那‘秃子’带走的。” 然而，沈向川脸上的疑惑却让沈庭隐约意识到，那不是他的授意。 “既然你人都来了，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沈向川认认真真地回答他，“但我手下确实没有这个人。” “那去抢茶楼那次……” 分卷阅读123 “吴镇的日记是我叫人去拿的，”沈向川坦言，“但交货那天，那人一直没出现，后来被发现死在自己车里了，日记也没找到。” 沈庭手肘撑着双膝，沉默不语。 还会有谁？ 到底是谁，知道她就在他那？ 一个念头忽然闪进他的脑子。 “帮我查一个人的位置。”沈庭忽然开口，难得求他。 他知道，这对于沈向川来说，并非难事。 沈向川沉吟片刻，走道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签字，我帮你查。” 是一份放弃沈家所有财产继承权的声明。 沈庭一目十行的扫过，忍不住笑了，抬眸问：“你准备多久了啊？用不用请律师替你更新一下啊？” “沈律师有意见可以提，”沈向川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也会请我的律师仔细审阅。” “内容没有意见，只加一条，”沈庭放下文件，“人找到了，声明才生效。” 沈向川扬眉笑问：“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 沈庭语气冷淡，“我现在谁都不信。” “行，”沈向川爽快答应，“说吧，要查谁？” “李秀琴。” …… 根据“暗舱”记录，秀琴手机定位的最后地点在南平市西郊 100 公里左右，那附近有一座尚未完工的度假村。 沈向川利用私人关系从开发商那拿到了度假村的平面图，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半了。 “开车过去至少要两个半小时，”沈向川说，“你确定你不需要睡一会？” 沈庭直接伸出手，“车钥匙借我。” 沈向川手指勾着钥匙，再次提醒他：“说好了，事关‘暗舱’，不能报警，对谁都没有好处。” “知道了。”沈庭抬手抢下，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沈向川看着他的背影，原地忖度了一会。 然后转身走去保险柜，输入密码，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 一，二，三——他给了自己三秒钟的反悔时间。 接着，就拿出那把伯莱塔 92F，别在腰间，披上大衣，跟了出去。 第57章 . 您不喜欢的，就请还给我吧 沈庭刚把车子开出地库，就在路边看见一个身影。 减速，停车。 沈向川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沈庭斜睨他一眼，“沈总这是……失眠啊？” 沈向川弯眼笑笑，露出三分虚情，七分假意，“我担心你呀。” 沈庭冷哼一声，踩下油门——他没有时间耽搁。 “父亲失踪和我没关系，声明我也签了，”沈庭驶上马路，车速飞快，“沈总要是酒醒了，回去洗洗睡吧，我给你靠边停了。” “你来我公司签了份声明，又开着我的车出去，几个小时之后万一死了……”沈向川摊手反问，“你觉得，我还说得清楚吗？” 沈庭的这位“国民好弟弟”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小心谨慎。他索性不再劝阻，专心开车，很快过了收费站，进入高速。 夜路漫长，车子里格外安静，难免叫人犯困。 “能放点音乐吗？”沈庭问。 沈向川调出一段悠扬舒缓的小提琴奏鸣曲。 “……还是关了吧，”沈庭听了更困，“不如不放。” “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醒的？”沈向川大概看出他的意图，和他搭起话来。 “什么时候？”沈庭眼皮发沉，只是机械式地回应。 “你生日那天。”沈向川手肘撑着窗沿，悠闲地斜靠在车门和座椅之间，笑答，“我原本打算去看看你的，但发现……好像有人替我看了。” 沈庭忽地想起那晚的“生日愿望”，下意识抿住唇角，露出点窃喜式的笑意。 过了一会，才问：“所以你就给我转院了？”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沈向川大概觉得，既然字都签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坦言，“转院是提前安排好的，你当时那个情况有点麻烦，死又死不成，原来的医院认为属于深度昏迷，不肯出‘持续性植物状态’诊断。” 沈庭听话知音，立即明白了沈向川在车祸发生后积极接近自己的用意—— 除了调查并确认父亲的失踪确实与自己无关外，沈向川还得想办法通过法律程序把自己的监护权划归到他的手上，便于代为处分财产。 看来，父亲是真的失踪了。 …… 前半夜，吴漾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却反被恶梦魇住，一觉醒来，已经早上七点半了。 还是被门铃声叫醒的。 门外又停着一辆小车，放着换洗的衣物。 吴漾：“……” 稍微有点大，但能穿。 她洗漱完毕，下到 2 层餐厅，自助式的早 分卷阅读124 餐，品类丰富，还蹿着热气儿，可就是……没有人。 吴漾长叹口气，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饿着肚子，白白浪费了食物。 索性坐下饱餐一顿。 却无意间瞥见，粉面摊位后面，似乎是这里的后厨。 吴漾嘬了两口汤粉，便放下筷子，蹑手蹑脚地绕过摊位，走进厨房—— 这里空间不大，墙角的编织袋里装着各种蔬菜，大概是为午餐准备的。砧板和锅都非常干净，也没有其他开火的炉灶，更不见准备早餐的师傅。 不过，她还是在一扇半开的木门后，看见一缕绿色的微光。 是安全出口的标识。 她闪身进去，眼见一道昏暗的连接走廊，不远处的铁门边沿竟微微张着——没有上锁。 沉重的铁门被她缓缓拉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在这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搞得吴漾心惊肉跳，以为马上就要被人抓住现行。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里压根就没有人。 铁门里头是楼梯间，墙面刷着简易白灰，装修约等于零，显然不是给客人走的。吴漾轻手轻脚地下了半层，声控灯就灭了，不好再发出声响，就只能摸黑摸到一楼。 却发现，一楼对应的安全出口是锁闭的。 “……” 正准备原路返回，脚尖不小心磕到扶手底座，“当”的一声，再度震亮了楼梯间的灯。 吴漾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现在，她反倒希望真能惊动个谁——最好是管事儿的，别像那个“0”里的自动接线员，除了生活起居相关，一概听不懂、不知道、没有授权。 转身之际，借着忽然笼罩下来的灯光，她意外发现，下行的楼梯并没有就此结束。台阶正向不远处的地下室幽幽蔓延着，像是通向一张黑洞洞的大口…… 大概又下了几十级台阶，吴漾来到一片平地——一扇巨大且厚重的金属门前。 和普通的安全出口不同，这扇深棕色的对开大门足有两米半宽，门边墙上装着指纹识别装置和读卡器。 吴漾犹豫片刻，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刷了房卡。 “嘀嘀”两声，门锁居然开了！ 她心说：这可是你让我进的。 于是坦荡荡地拉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里是一间灯火通明的资料室，规模堪比一整层的图书馆。密密麻麻的书架侧面，电子屏幕显示着分类编号，吴漾随便瞄了几本，发现都和计算机技术相关。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大门缓缓闭合，发出沉重的闷响，书架侧面的电子屏幕不约而同地切换出新的画面。 吴漾忽然意识到，她在这栋空旷大楼里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被默默注视着…… 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电子屏幕画面里，竟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庭正只身一人，走在一座类似仓库的建筑里，画面屏幕显示时间：上午 8 时 45 分 11 秒，温度：8℃，湿度：55%。 大概是实时时间，以及目前的户外温度。 吴漾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这是在哪，更不清楚“先生”为她播放这段影像的用意。 直到她猛然发现，随着画面流动的不只有时间秒数，还有温度—— 10℃，12℃…… 画面场景中的温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吴漾环视一周，见屋里并无旁人，只好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屏幕画面暂停，转黑，继而传出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你没有如实向我汇报‘特权账号’的事，这很不好。” 是“先生”。 “那和车祸没有关系，”吴漾反驳，“你只是让我调查车祸原因。” 对方不以为然：“曾锐应该告诉过你，我的调查对象是‘暗舱’，你很清楚这一点。” 吴漾没心情和他争辩，只问：“说吧，你要什么？” “留下特权账号，你可以带走他。”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回答。 “我不认识他。”吴漾冷静地回应，“你们抓错人了。” 屏幕上直接放出她的手机桌面——是沈庭在停车场监控录像里的截图。 吴漾：“……” 妹的，忘了这茬了。 “那你先放他出来，”吴漾马上改口，“我还需要一台有面部识别功能的电脑、你的个人资料，以及生物识别信息。” “沿着你左手边的通道向前走 15 米，右转，桌上的电脑你可以用，”那声音说，“直接过户给本机管理员，信息已经上传过了。操作完毕后，我会放人。” 吴漾怒道：“那他就冻死了！” 然而，对方没有理会。声音消失几秒钟后，画面又切回冷库，沈庭正想尽办法地要打开一扇紧闭的大门，动作略显急躁。 画面温度：19℃。 吴漾根本来不及想，迅速按照路线提示，找 分卷阅读125 到那台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开机—— 请输入密码。 “密码！”吴漾气得一拍桌子，开口喊道。 她知道对方一定听得见。 果然，棚顶一隅的摄像头缓缓转动，调整角度，刚才那个声音又从电脑里传了出来：“密码在电脑下面。” 吴漾举起电脑，见背面用透明胶带贴了张纸，写着一串数字，让她不禁蹙了眉。 又很快若无其事地输入密码，进入系统，登陆“暗舱”。 动作连贯没有停顿，脑子里却飞速转个不停—— “先生”怎么知道特权账号的事？又为什么一定要拿到？ 他是真的要将这个地下组织一举消灭？还是……想成为它新的主人？ 以及，这台电脑密码为什么和沈庭家门一模一样？ 这些问题在吴漾脑中翻来覆去，直到系统提示： 确认将账号转移至本机管理员？ 她深吸口气，在键盘输入命令“Y”，将要按下回车—— 屏幕忽然弹出错误提示： 安全警告！本地网络正在被攻击。 吴漾不明所以，只是趁着这个档口，迅速退出登录，清除痕迹。 紧接着，不知被谁触发的刺耳警报忽然鸣声大作！ 远处现出一个人影。 是沈向川。 沈向川？吴漾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他跑到自己跟前，语速飞快地解释：“我让人控制了这栋大楼网络，电子锁和监控设备暂时失灵，但至多能维持 5 分钟，我们得快点出去！” “不行，沈庭还在冷库！”吴漾迅速反应过来，“我得先去找他！” “什么冷库？”沈向川莫名其妙，“我哥去楼上找你了，听见警报自然会下来，跟我们在大门口汇合！” 时间紧迫，沈向川眉眼之间早已没了平日里的笑意，并不像在骗她。 可刚刚的画面是吴漾亲眼看到的，正常人在那个温度下维持不了太久，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更何况，那“病号”那么怕冷。 远处，已经有人朝他们的方向追来，漫无目的地喊着：“人呢？” 沈向川急了，“我看过平面图！这里根本没有那种地方！” 话音未落，就一把将吴漾拉到拐角处，避开追兵视线。 时间流淌，大楼的网络也在一点点修复，二人斜上方的监控器开始缓缓调整角度，将黑洞洞的摄像头渐渐转向他们—— “那边！”追兵大概接到远程指挥，迅速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沈向川直接掏出腰间的枪，“砰砰”连开数枪，把附近的几个摄像头全打碎了。 “走这。”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指了个方向，示意吴漾跟着。 对方随着枪声追来，但这里路线复杂，又被重重书架遮挡，没有了摄像头的指示，找到他们还需要时间。 “等一下！”眼看着就要冲出门口，吴漾再度叫住沈向川，神色犹疑。 追兵就要跟来，沈向川语气决绝：“要么跟我出去，要么自己留下，你选……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哎哟，”吴漾忽然弯下身子，哀嚎不止，“不行不行……转着筋疼……” 干脆蹲在地上不起来了。 “……” 沈向川无奈，心想沈庭怎么看上这么个窝囊东西，关键时刻掉链子，就这样还要去救人呢？ 可沈律师声明都签了，找到人才生效。 到底是拿她没办法，沈向川只好把枪别回腰间，半蹲下来，“算了，我背你吧。” 吴漾疼得龇牙咧嘴，单手扶住他的肩膀，勉强直起身子，“谢谢……” 下一秒，就趁其不备，迅速抽出他腰间的枪！ 接着退后半步，两手端稳，直指向沈向川刚刚转过来的额头—— “对不起，我胆子小，我怕输。”吴漾沉声说，“他不能有事。” 沈向川简直一脸不明所以，“你疯了？！” 身后，追兵已经赶来，看见眼前这副架势，也有点傻眼，赶紧冲着耳机回报。 “沈叔叔！”吴漾大喊一声，知道耳机那头的人一定能听到，“您喜欢的您来带走，”她声音微顿，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双手颤抖，“您不喜欢的，就请还给我吧。” 现场一片沉寂。 不多时，吴漾身后响起一道苍劲男声，厉声斥责：“漾漾，把枪放下！没礼貌！” 作者的话：下章收尾啦！ 第58章 . 系统漏洞可补，人心叵测难防（终章） 吴漾觉得，自己一定是精神高度紧张，才会在这个时候，听见爷爷的呵斥。 不止如此，与那声音相伴而来的，还有无数的记忆片段——没有什么太温馨的画面，大多是些教导苛责，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真的太想念爷爷了。 分卷阅读126 爷爷的突然离开让她不得不担起这些她自问根本难以承受的重量。她多希望，老人家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到底该怎么收拾这眼前的一切，又该如何处置那烫手的“特权”…… 而不是潦草地丢下些叫人头痛的资料，就撒手人寰。 直到一只粗糙宽厚的手进入她的视野，缓缓压下她不住颤抖的枪身，吴漾终于从记忆的泥沼中猛然惊醒！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眼前的老人蹙眉厉目，严肃刻板，生着一张绝不讨小孩子喜欢的长者面容。可还是让她在片刻恍神之后，“哇”的一声，哭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小鼻涕虫。 “不、不带这样的……呜哇……”吴漾一时脚软，站也站不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高亮上前一步，迅速卸掉了她手里的枪。 爷爷垂眸看她，不说话，也没安慰，最后还是秀琴看不下去，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伸手扶她起身。 吴漾见状，哭得更凶——敢情这些人是合起伙来唬她一个！ 她还纳闷呢，那封神秘兮兮的匿名委托信怎么就突然跑到茶楼，连监控都查不出来源。 吴漾心里又气又委屈，可到底不敢冲着爷爷撒火，被高亮那反光的脑瓜顶一照，可算找着个靶子。 于是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你个死秃子！抢我东西，你还骂我……呜哇……” 高亮退掉枪膛里的子弹，“啧”了一声，回瞪吴漾，“我那是任务需要，别瞎说啊！” “才不是！”吴漾抽噎两下，继续加码，“你就是骂了！你还骂我全家都是秃子！” “……”高亮脸都绿了，又赶紧用余光瞄了眼爷爷。 “好了漾漾，咱不哭了，”秀琴拍拍吴漾的背，做起和事老，“小高其实人挺好。” 吴漾吸吸鼻子，稍作平静，又提醒道：“琴姨，他还骂你‘肥婆’来着。” “嘿！”秀琴当即立眉瞪眼，看向高亮，“我差点忘了！” “咳咳……”爷爷清清嗓子，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爷爷使了个眼色，高亮便将手里的空枪还给了沈向川。 “前辈，”沈向川虽然同样意外，可远比吴漾镇定。他接下枪，抚平大衣领口，朝爷爷倾身颔首，微笑致意，“抱歉，冒犯了。” 吴镇点头回礼，解释道：“这里是元修生前最后一个项目，主体设计部分已经完成，明年春天就可以交工了。” 只可惜，工程师没能看见它最后的样子。 不远处，刚刚赶到现场的沈庭听见爷爷的话，也不禁放缓了脚步。 爷爷见人到齐，便招手示意沈庭过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给大家。 原来，几个月前，沈元修突然电话联系爷爷，表示自己时日无多，希望爷爷能念及旧情，接下他最后的委托—— 彼时，“暗舱”组织管理混乱，许多中高级会员自发组成大小团体，利用“暗舱”发展黑产，频繁进行账号和数据交易。 系统漏洞可补，人心叵测难防，“暗舱”里活跃的早已不是最初那几批实名注册的会员用户。新的力量通过虚假身份和皮包公司不断涌入，也让沈元修的管理监控渐渐力不从心。 他甚至怀疑，自己手下亲信也很可能参与其中。 “你也知道，我们的数据分散存储在各地服务器上，不可能直接关闭整个项目，”沈元修在电话里对爷爷说，“B.H.是我一手搭建起来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尽管爷爷早在十年前，就预感到了这一天，也因此决绝地退出了“暗舱”，可真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又不免痛心—— 那不是沈元修一手搭建起来的，是他们。 爷爷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接下这份委托——他积极开展调查，肃清流毒，也马不停蹄地为残败不堪的“暗舱”寻找着下一任的接班人。 与此同时，这座智能度假村的核心设计尚未完成，沈元修不愿意将仅有的宝贵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治疗上，便以“去澳洲旅行散心”为名隐匿至此，希望爷爷替他保守秘密。 为了方便沟通调查进展，也为了陪伴经年旧友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爷爷决定搬至此处，这才与秀琴里应外合，表演了一场漂亮的“金蝉脱壳”，把茶楼生意全权交给吴漾打理—— 他那个鬼精任性又爱哭唧唧的小女孩，也该长大了。 不过，爷爷心里清楚，和他的万般嘱托相比，吴漾更该相信她自己的所见所感。所以，他才会精心安排这样一次“调查”，让她能够亲自探求她想知道、也应该知道的一切—— 关于“暗舱”的过去和现在，关于那些深藏在屏幕背后的利欲熏心，和她将要独自面对的未来。 “系统或许牢靠，可人性总有弱点——嫉妒，贪婪，或者只是单纯一份想要保护所爱之人的私心。”爷爷说着，目光也不经意地扫过沈向川和沈庭，最终，又回到吴漾身上，“这些弱点会蛊惑你、威胁你，让你焦虑痛苦，逼你 分卷阅读127 作出选择。” 他缓缓走到吴漾身边，拉起她的手，沉声道：“如果我说，你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我曾经历过的，是我十年前决定离开‘暗舱’的原因，也是我十年后重新回到这里的理由……” 他看着她，一脸郑重地问她：“那你，还愿意成为它新的主人吗？” 不是托付，亦无强求，只是一个关于向左向右的选择—— 它不够好，也许会变得更坏。 那你是想放弃它，任由它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腐败发臭？还是修补它，并为了那份想要保护爱人的私心，与数不尽的贪婪夜夜抗争？ 与“特权”相伴而来的责任实在太重，吴漾没办法立即给出答复。 爷爷倒也不急。他热情邀请大家留到晚上一起吃饭，也顺便体验一下“沈工”的心血之作——这座度假村真的不需要什么人经营，就连那个“0”里接电话的都是个 AI。 “太瘆人了！”吴漾仔细确认“病号”果真完好无损后，就地满血复活，一边搂着沈庭胳膊往外走，一边跟他讲起昨晚的遭遇，“你能想象你门铃响过之后，外面就停了辆小车吗？还‘用餐愉快’……我哪吃得下啊……” 沈庭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听她讲。 其实，他刚刚才知道，自己被“移花接木”到那段冷库的视频上，把小姑娘吓个半死。 连沈向川的枪都敢抢，他也是小看她这个爱哭鬼了。 “你那时候，为什么觉得‘先生’是我父亲？”他忽然好奇问她。 “最开始，只是感觉，”吴漾老实回答，“觉得‘先生’对‘暗舱’和爷爷都太了解了。” 她刷卡按下电梯，继续说：“虽然我没见过你父亲，但从爷爷的日记来看，他就一典型‘技术控’，这个地方从设计风格到地下室那些图书摆设，都让我觉得是他。直到后来……” 吴漾微顿，“后来，我发现那台电脑密码和你家里一样，都是你母亲的生日。” 沈庭不自觉地怔了一下。 她也感觉到了，于是面朝向他，认认真真地替自己“纠错”：“哎哟，我当时只是赌气，才会说他不喜欢你。可他其实……应该是爱你们的吧？” 沈庭闻言，无所谓地笑笑，“都过去了，不重要。” “还有你弟弟，”吴漾又补充说，“你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对不对？” 沈庭无奈，“你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来帮你哎！”吴漾不住感叹，“那时候，我说我肚子疼，他是诚心要背我出去！不然我哪有机会啊？” 沈庭只是笑着摇摇头，到底也没把他和沈向川的那个约定告诉给她。 就像他昨晚推测，秀琴背叛了她，才会把她在他家的消息泄露出去，可吴漾却以为，秀琴是被人威胁，还为此担心了好一阵子。 他想，如果有一天，她赖着他问：“哎，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呀？” 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我喜欢你眼里的世界。” 因为它总是最美的样子。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傍晚我来接你，”沈庭把她送到房间门口，站住脚步，“你爷爷还有事找我。” “啊？”吴漾不明所以，“他找你？什么事啊？” 沈庭揉揉鼻子，难得笑得腼腆，“不知道。” 直到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吴漾见爷爷一会给“病号”夹夹菜，一会跟他碰碰杯，才终于琢磨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说是“大家”，其实沈向川因为公司有事，不到中午就回去了，高亮和几个兄弟在旁桌喝酒，秀琴忙里忙外，吴漾这里就只剩下爷爷和沈庭。 酒过三巡，爷爷难得话多，从过去聊到现在，聊着聊着，又折回吴漾小时候—— 什么漾漾小时候霸道又爱哭，经常欺负邻居小朋友，打不过人家，就回家哭鼻子，要爷爷替她出气报仇…… 但漾漾其实特别善良，四岁半的时候，在家门口捡过一只瘸腿的小白猫，可惜后来没能救活，她伤心得不行，还为此大病一场，高烧了三天三夜…… 之后一段时间，小女孩神神叨叨，总说能听懂猫咪讲话，爷爷还以为她是烧坏了脑子，为此担心了好一阵子…… 那些她知道与不知道的陈年往事，说得清与说不清的缘分因果，就着一场大雪过后的澄明夜色，被爷爷如数倒进了沈庭的酒杯。 晚饭过后，吴漾陪沈庭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吹着冷风醒酒。 “给你倒你就喝，”吴漾拿着瓶矿泉水，替他拧开，忍不住埋怨，“你怎么那么实心眼儿啊？” 沈庭接过，小抿一口，笑而未答。 他展开手掌，又收拢攥住，反复几次——这种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久违而陌生。 一切就好像几个月前一样，可似乎哪里，又不太一样。 “我想好了，”吴漾忽然握住他的手，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我准备先把那个账号过给爷爷……我真 分卷阅读128 的还没准备好。” 她手心的温度伴着那个无比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忍不住嗅了嗅鼻子，然后点头，“好。” “爷爷打算收回沈向川手上的‘暗舱’权限，再看看系统里有没有可用的证据，”她一五一十地向她交代，“我可能会帮帮小忙，但……” 但她还没有攒下包揽一切的决心和勇气。 “嗯，”他笑，“没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她不放心地问。 “有一点，”他直言不讳，笑着凑近她，问，“不过……你要是被你爷爷扫地出门，我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你圈回家里了？” “你想得美，我爷爷可难搞了……哎你老闻我干什么……”她偏头躲他。 他直接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香。” 吴漾纳闷，低头揪着自己衣服，闻了半天，“没有啊？” “你鼻子不灵。” “切，就你灵！”她不屑地哼了声，“怎么？还有后遗症啊？” 他没应，只是靠在她颈项之间，呼吸渐渐均匀清浅—— 竟然就这么在冰天雪地之间，在他最熟悉的气味里，睡着了。 月色皎洁，银装满地，把天空映得通透发亮。 尘埃落定，心安怡然。 却没过多久，就被那脑门发亮的“秃子”给打破了—— 高亮突然呼哧带喘地跑过来，在吴漾跟前站定，语气急切：“我的姑奶奶啊！你咋不接电话啊？！” …… 她叫醒沈庭，跟着高亮一路赶回楼里。 她不相信。 打开电脑，进入“暗舱”系统—— 只见屏幕一片漆黑，登陆入口无端消失，全部数据竟被一夜搬空。 只余下两行幽白的小字，似是提示，又宛如嘲讽： No system is safe. 没有什么是“最坚固”的。 （正文完） 第59章 吴一周番外：小气鬼，撒娇精 临近年末，茶楼里的客人不多，吴漾索性让秀琴提早关门，准备来个彻底大扫除，辞旧迎新。 她常住的阁楼空间不大，但搬来这阵子也堆了不少东西，随便一翻，就能翻出小半个宠物店来——猫抓板、逗猫棒、猫转盘、仿真老鼠…… 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猫毛。 吴漾不禁感慨，自己当初一定是被吴一周的美色迷惑，才会止不住地各种冲动消费—— 捡猫回家没几天，就把《猫咪日常必备好物》和《那些让猫咪欲罢不能的猫玩具》如数添进了购物车里，还一边结账一边脑补起吴一周傻乎乎研究猫转盘的有趣场面。 然而，现实和理想之间总是有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货虽然生得相貌浮夸，可谁知，居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务实派，除了关心加餐鸡肉频次和分量多少外，竟毫无精神追求，坐在一堆花里胡哨的猫玩具中间，全然不为所动。 好像个被淹进酒池肉林的明君。 吴漾不信邪，非要挑战一下“明君”的忍耐极限，于是挑了根逗猫棒—— 这东西不知是哪位神仙大大发明的，简直就是一台热闹气氛制造机。吴漾手腕轻轻一摇，木棒系着的弹力绳就牵着另一端的羽毛吊坠开始疯狂乱窜，配套小铃铛叮叮直响，连空气都被煮沸，立马快乐起来！ 吴一周嫌弃地耷下耳朵，“你好吵……” 吴漾动作一滞，“……” 它难道不该追着羽毛坠蹦跶起来吗？ 反复尝试几次无果后，吴漾终于不甘心地丢掉逗猫棒，又换了只仿真老鼠。 大喝一声“吴一周”，然后“嗖”地一下，把老鼠朝远处猛丢出去！ 吴一周见状，终于有了反应！ 它前脚撑地，调转身子—— 接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一条后腿儿伸得倍儿直，淡定如常地舔起毛来，连看都没再看那老鼠一眼。 吴漾：“……” 得嘞，家里又多了一箱子废品。 “你要做什么？”它见她把玩具装回纸箱，捧着就往茶楼外走。 “处理废品。”吴漾没好气地回答。 吴一周没当回事，直到见她出了大门，直接走向了对面的奶茶店—— “喂！”它当即厉声长喵，趁着大门还没完全闭合，直接追了出去，“你不是买给我的吗？？？” 吴漾站住脚步，回头睨它，“你又不玩，留着也是浪费。” “你送那胖子也是浪费！”吴一周不服气道，“你见它挪过地方吗？” “你们在说我吗？”不远处的阿花糯糯喵了一声，也不生气，抬眼看向吴漾手捧的盒子，“那是什么？” 吴一周：“废品！” 吴漾：“玩具！” 阿花更迷惑了，两只眼睛圆圆，瞪得 分卷阅读129 老大。 吴漾见它模样实在可爱，就走过去，顺手从箱子里拣起那只仿真老鼠，丢给它，“喏，看看这个。” 阿花被突如其来的毛物吓得一抖，连忙退后半步，如临大敌似的缩脖弓背，当即摆出一副防御架势—— 下一秒，吴一周就从吴漾身后飞蹿出来，稳准狠地叼走那只天降“大敌”，生动上演了一回“英雄救美”。 “英雄”把老鼠原封不动地送回吴漾脚边，放下，淡定自若地解释：“你没看见吗？它不爱玩。” 吴漾：“……” 阿花：“？？？” 琢磨了好一会，吴漾终于想明白了——吴一周这是怨她吓坏阿花，护着它呢！ 脸上于是露出藏不住的八卦笑意，又放下纸箱，拿出逗猫棒，在阿花面前晃了晃，“这个呢？这个喜欢吗？” 阿花眼前一亮，瞬间来了兴致。 与此同时，吴一周二话不说，当即化身“小火箭”一枚，“嗖”地跃身起跳，一口咬住羽毛吊坠—— 轻盈落地，却不松口，直接往茶楼的方向拖她，把弹力绳抻得老长。 “哎你松开，”吴漾扯了扯绳子，“别弄坏了。” 吴一周牙关紧闭，目露凶光，眼神简直要放出飞镖来，死活也不松口。 不止如此，她越用力，它咬得越死，完全跟她较上劲了！ “我还是不要了……”阿花见状，软绵绵地喵了一声，“你们别打了，我不要了。” 吴一周闻言松口，用力地甩了几下尾巴，“你看，它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吴漾：“……” 网上那些《猫咪迷惑行为大赏》和她家这只比起来，简直都弱爆了。 直到阿花小声提醒她：“你哄哄它吧，它生气啦……” “生气了？”吴漾半信半疑。 阿花笃定道：“你看它尾巴摆凶凶呢，就是生气啦！” 那天的一整个下午，吴一周果然都没再理她。 傍晚时，吴漾烧了热水，特意拿着一瓶猫用沐浴露从它身边路过，漫不经意地问：“要洗澡吗？” 吴一周抬起眼皮，盯她一会，没应。 吴漾也不强求，径直走进洗手间。 过一会，又把头回探出来，悄悄看它。 只见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立即从地上翻身爬起，飞快地倒腾着四条小腿，朝她跑了过来—— 对吴一周来说，没有什么深仇大怨是一场热水澡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那就多洗一会。 “水温行吗？”吴漾手拿花洒，把水淋在猫咪背上。 “再热一点。”吴一周毫不客气地提着要求。 吴漾其实用手试过，觉得已经挺热了，奈何猫咪体温更高，她也只好把热水阀调得更大。 “现在呢？” 吴一周两只爪子扶着水盆边沿，舒服地眯起眼，竟难得“呼噜”起来—— 前任“明君”瞬间昏化，已然把“富贵不能淫”的响亮口号抛诸九霄云外，好像水盆边上拿着花洒的不是女主人，是它的三宫六院。 吴漾一边淋水，一边用手指替它理毛，抓抓挠挠，好不容易才把这块“毛毯子”彻底浸湿。 然后就进入了吴一周最喜欢的环节——搓泡泡。 吴漾万万没想到，吴一周生平最乖巧的时刻，居然是在水里。这让她几度怀疑，眼前的可能是只假猫。 “脚趾，脚趾还没有洗！”它见吴漾粗略潦草地抹了一遍沐浴露，就要冲水，连忙制止。 吴漾只好放下花洒，重新返工，“……哪个脚趾？” 猫崽索性坐下，把自己半个身子泡在水里，高高抬起一条后腿，“这个。” 吴漾无奈地在手心倒了点沐浴露，继续揉搓。 “还有这个。”吴一周又换了一只。 继续搓。 又换，“这个。” “……要不下次还是去宠物店洗吧？” “我不，”吴一周一脸淡定地胡说八道，“那地方猫太多了，我害怕。” 吴漾简直无语，心说你不把人家吓跑就谢天谢地了。 终于轮番洗完吴一周数不清的多少根脚趾，她顺带拎起它的尾巴，准备一并洗了。 谁知吴一周一个激灵，差点从水盆里跳出来，厉声大叫：“你要干嘛？！” 吴漾被溅了一脸水花，莫名其妙，用手背抹了把脸，“就……洗洗尾巴啊，你激动什么？” 吴一周赶紧把尾巴卷到身子底下，“……不用洗尾巴。” “为什么不用洗尾巴？”吴漾不明所以。 它避而不答，“已经洗好了，可以冲水了。” 吴漾眼珠子一转，贼心眼上头，趁其不备，又偷偷从它身子下面拽出尾巴—— 吴一周当即炸毛，“你放开放开！” 可它拼命甩了几次，都被 分卷阅读130 她牢牢攥在手心，就是不放。 吴漾一脸坏笑，“你告诉我，说了才放。” “痒！会痒！”吴一周大叫，“你快放开！” 吴漾当即反悔，变本加厉，不仅不放，还特意捋着尾巴尖，轻轻捏了两下。 “呜——”吴一周被捏得身子都软了，直接扒在水盆沿上，瞪着水汪汪的一对眼睛，粉色的耳朵尖烧得通红。 吴漾简直要笑开了花。 终于，趁着猫崽扬言跟她绝交之前，吴漾放开手，重新拿起花洒。 “要洗头了哦，耳朵收好。”她提醒它。 才被“尾巴杀”降服的吴一周听话翻下耳朵，只剩圆滚滚的一颗脑袋，无端蠢萌起来。 “……你笑什么？”它问。 水声哗啦，它见她只是笑着摇摇头，没答。 直到吴漾抱着猫咪吹干的时候，吴一周嫌声音太吵，干脆把小脑袋埋进女主人臂窝里，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身子—— 吴漾终于忍不住拍了下猫屁股，给了个掷地有声的评价：“小气鬼，撒娇精。” 作者的话：明天还有篇人版番外哦~ 第60章 沈庭番外：就在家里辞旧迎新，也挺好的 吴漾刚把阁楼东西收拾了差不多，就收到沈庭信息： 落地了。 她一看时间，下午六点半，不禁惊呼：“妈呀，坏了！” 沈律师出院复工，赶着年末出了趟远差，特意提前结束工作，准备和她一起跨年。 为表诚意，吴漾昨晚信誓旦旦地承诺要去机场接他，然后直接直接去市区吃饭——这样时间宽裕，说不定还能看场电影，然后赶在午夜 12 点前，去“天幕广场”倒计时，顺便看新年烟火。 一切计划妥当。结果，她一收拾屋子，全给忘了。 沈庭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吴漾颤巍巍地按下接听，“……喂？” 对方背景音嘈杂，不时地传来机场广播播报。 沈庭：“我出来了。你在哪？” 吴漾：“我……” 没订餐厅，还没出门——这可要多厚脸皮才说得出口。 大概是听出她这边过于安静，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沈庭直问：“……你是不是忘了？” 吴漾：“要不……” “呵，又叫外卖是吗？”他冷声揶揄。 四十分钟后，吴漾左右手各拎了一袋子刚从超市买来的菜蛋肉奶，来到沈庭家门口。 没手按铃，直接上脚—— “咚咚咚。” 可连踢几声，都没人应门，她只好把东西放下，腾出手来输入密码—— 一进门，就觉出不对了。 门口放着行李箱，衣服还挂在墙侧，这人明明就回来了，却不出来接她。 下一秒，只围了条浴巾的沈律师打着手机从卧室出来，一边和电话那头聊着业务，一边走去餐桌的水壶接水—— 走到半路才发现站在玄关的“送菜小妹”。 “……” “……” 两人面面相觑，原地僵定了三秒钟后，一个默不作声地退回卧室，水也不接了，另一个若无其事地把购物袋提进厨房，破天荒地洗起菜来，全然忘了几分钟前还在电话里耍赖说自己只管吃饭，不管干活。 不一会儿，沈庭电话会结束，再出来时，已然 T 恤长裤穿戴整齐。见吴漾居然跑到厨房勤快帮忙，刚要开口表扬—— 就发现这货只是杵在水池边上，全程盯着手里的一颗土豆发呆，嘴角挂着一副若有似无的笑意，任凭水流哗哗白淌…… 沈庭长叹一声，无奈关掉龙头，垂眸瞥向那颗被她洗到秃皮的可怜土豆，哭笑不得，“就你这进度，咱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 “啊？”吴漾突然回神，手里的土豆也掉了，滚进水池轱辘个来回。 抬眼看见沈庭，不禁又联及刚才那番香艳场面，目光忍不住从他脸上往下滑—— 然后就被他当头一记爆栗，彻底敲醒。 “想什么呢？！” 他把她从水池边挤开，“去，把米饭焖上，米在你右手边柜子里。” 接着捡出泡在水池里的茄子、青椒、西红柿，一一冲洗干净。 “焖多少啊？”吴漾拿着米袋子，回头问他。 “两碗吧，加三碗半的水……哎哎哎，”他眼看她接好水就要插电，赶紧叫住，“直接焖啊？洗洗啊！” “……哦。” 吴漾把大米淘洗完毕，按下“开始”，又凑过来看他炖牛肉。 人站在锅台边上，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还真会做饭啊？” 沈庭目光扫向旁边的手机，上面正停在“番茄牛腩”的菜谱页面上。 敢情这也是现学现卖呢！ “平时没什么时间在家吃饭，自己也不会做这么复杂，”他用勺舀了点肉汤 分卷阅读131 ，小抿一口试尝咸淡，“我觉得还行，你尝尝？” 他冲她递了下手里的勺子—— 她却踮起脚，直接在他嘴边“尝”了一口，还仔细咂摸品品，认真评价：“嗯，好吃。” “……” 沈庭一个手抖，勺里那点汤全洒地上了…… 他眨眨眼，把勺子丢进水池，又僵着身子转去砧板边上切茄子，留下一句生硬交代：“那个……你把地擦一下。” 吴漾抽了张纸巾，快速把瓷砖上的汤汁抹干净，冲了冲手，也没顾上擦干，湿漉漉地就从他背后把人圈住。 探出个脑袋，笑嘻嘻问：“这是准备做什么呀？” 沈庭倒吸口冷气，差点没切着手。 这女人今天怎么……热情得有点反常呢？ “烧茄子。”他微顿几秒钟后，继续切，顺带警告她，“切菜的时候别闹。” “噢，”吴漾乖乖答应，却没撒手，“那我不乱动……哎你腰好细哦。” 隔着衣服的触感和刚才留在脑海里的画面重合，吴漾忍不住又嘿嘿笑了两声。 “……” 好了，他知道了，她就是觊觎他的美色。 莫名地，竟有那么点失落——难道他其他地方不够好吗？ 晚上八点，饭菜上桌，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沈律师这顿饭虽说做得照本宣科，可味道却不打折扣。难得被“投喂”一次的前任女主人竟吃出了风水轮流转的餍足。 “电影应该来不及看了，”他又给她添了半碗米饭，“一会吃完，可以直接开车去广场倒计时，早到一会，有好位置。” 虽然他实在不能理解，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喊“3、2、1”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还有烟火！”她往嘴里送了块牛肉，吃得津津有味，“据说还会在天上拼出图案——我在朋友圈看过去年的视频，可好看了。” 他干笑两声，已经脑补出了那股熏人的硫磺味儿。 吃饱喝足，简单收拾好碗筷，吴漾跟他去停车场提车。 走到半路，她却停下脚步。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回头看她。 吴漾指着两台车子中间的缝隙，“你看，那有一窝猫咪。” 沈庭顺着望去，还真是“一窝”——一只杂色大花猫怀里裹了四只不足巴掌大的小猫崽，毛还没长齐，光溜溜的，估计才出生没有多久。 吴漾朝猫走去，却见大的那只立即警觉地站起身子，冲她呲牙低吼起来。 他忙拦住她，“别去了。” 野猫大多怕人，带崽的母猫尤甚。 吴漾只好站住脚步，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准备回头发个领养的帖子。 “你看那母猫那么瘦，肯定没什么吃的，”她收好手机，不太放心地说，“早知道就把茶楼的猫粮带来了，你那时候还剩下不少。” 他脸色一沉，“你又想带回去养了？” 虽然没有“尾巴摆凶凶”，可到底是不怎么高兴，话味儿都不对了。 “不养了，”吴漾难得没再说他“小气”，只是淡笑回应，“养没了太难过了。” 记得吴一周离开她的那个晚上，寒风冷得刺骨，心里揪得生疼，要是再来一次，她怕是永远都缓不过来了。 “而且，我不是说过嘛——我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的，”她凑过去，伸手抱住他，仰头笑道，“那还怎么爱别的？” 他垂眸看她，脸色稍有缓和。 “哎，你腰真的好细哦。”吴漾抱着抱着，脑子就止不住跑偏，脸上笑得更开了。 “……” 几次三番被她调戏，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哎，你干嘛？”吴漾失重一慌，连忙搂住沈庭脖子，“反了，走反了！车在那边！” 他抱着她，走向来时的电梯，一脸沉静，“不去了。” “不去了？干嘛不去了？” 电梯上到八层，俩人又回到公寓门口。 他输密码开门，“外面冷，不想去。” “可你答应要陪我去看的！”吴漾连忙拍他肩膀，“哎你快放我下来！” “我答应的是陪你跨年，又没说去哪。”他直接把她抱进卧室，人刚放到床上，就倾身压下一吻—— “……我现在觉得， ”他呼吸不匀地蹭着她的唇沿，轻声狡辩，“就在家里辞旧迎新……也挺好的。” “可是……唔……零点会敲钟的，”吴漾别过头，好不容易逮着个说话的机会，“我还想趁着钟响跟你表个白呢！多有意义！” 他在她耳廓上小抿一口，忍不住轻笑出声，心想这是什么烂借口，亏她想得出来。 “我替你计时， ”他将计就计地从口袋摸出手机，定好闹钟，然后放到床头，“两次，十二点，刚好休息一会，听你表白。” 吴漾：“……” 看来，火拼智商， 分卷阅读132 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耍耍流氓，没准大获全胜。 然后，就把小手滑进他衣服下摆，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一脸坏笑地又来：“沈律师，你腰好细哦。” …… …… 午夜钟响，烟火漫天。 作者的话：一会还会加一节后记彩蛋，纯属个人感言，与剧情无关，不感兴趣可以不用订购啦。 由衷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我们下个故事见！ 第61章 后记+彩蛋（与剧情无关，谨慎购买） 一、参赛初衷：留下回忆，然后送它离开 我有一只三岁半的猫咪，名叫“茅台”，去年 9 月份的时候被诊断患有猫咪罕见的血管肉瘤，而后医治无效，于今年 1 月去世了。 我很想念它，总想留下点什么，所以在得知这次征文比赛后，脑子一热，决定把它写进故事—— 写一个完满结局，留下关于它的回忆，感谢它陪我走过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然后安心怡然地送它离开。 “茅台”其实不是一只白猫，而是一只漂亮的虎斑美短，但因为这个花色介绍起来实在有点麻烦，对于对猫咪不够熟悉的读者，也很难形成画面感。因此，我索性化繁就简，让故事里的它一身雪白。 和吴一周一样，“茅台”是因为脾脏问题被发现生病的。然后 B 超检查，肚子被剃了秃毛，还不高兴了好一阵子。 后来，为了防止病情急速恶化，医生建议手术摘掉脾脏。手术之后，它也曾虚弱得站不直身子，也曾倒在猫砂盆里疼得不肯起身，也被医生穿上了粉红色的术后小围裙，可怜巴巴又可爱到不行。 但血管肉瘤只能延缓，无有效治愈手段。手术之后的茅台恢复很快，又过了三个月傻吃苶睡的快乐时光，每天蹦蹦跳跳，活泼的不行，居然还长胖了半斤。 直到有一天，病况突发恶化，24 小时之内血小板降到最低，就彻底离开了。 因为最初，这是一篇打算写给“茅台”的故事，为了让吴一周不脱离原型，我还是把相同的病况设定给了它，又稍作变化处理，没有让它因疾而终。 我知道，读者之中有一些是特别喜欢猫咪的，他们会因为这样的设定很不开心，“尾巴摆凶凶”，说不定还有半路弃文哦。 可如果把吴一周的“猫设”全部改掉了，我很怕打算送给“茅台”的美好结局就不灵了。 所以，作者在这里统一跟大家鞠躬道歉啦，我们可以在下个更甜的故事再聚嘛！ 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有耐心把这个猫咪的故事读到最后。“茅台”能够以这种方式被大家认识，应该也很幸福吧。 但愿喵星没有痛苦。 就像我在作者自述里说的：故事里的他们会幸福的，相信喵星的它也会。 二、参赛历程：100 天，有痛苦，但更多是幸福 终于理解那句“100 天，我终于跑完了”。 写作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因为经验不足，处理情节、文字可能都要花去大量工夫，还要顾及悬疑类型的伏笔悬念、行文节奏、挖坑填坑、前呼后应。 每章修修改改，删删减减，发出来的章节可能已经在我手上修过了 10 遍有余。 作为一枚社畜，因为平时还有和小说写作完全无关的工作，所以按时更新几乎占掉了我所有的业余时间。比赛终于结束，也大有种解脱之感。 作为“感情戏”卡文专业户，你们每次吃掉的糖饼，可能都是我连卡数日的难产章节，会失眠烦躁，也会忧心焦虑。 不过，每次完成发布，我自己在复查时也会看着看着就露出一副姨母笑——糖饼嘛，谁不爱呢？ 我卡文卡的都甘之如饴，也希望你们看得舒爽愉悦啦。 感谢每位阅读、订购、投票、批注、评论、好评的读者（特别鸣谢章章给我批注评论、一路支持到最后的瓶酱童鞋）。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你们的一点点回馈都是我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100 天，有痛苦，但更多的都是幸福。 三、当我想讲一个故事，我想讲什么 爱。（好了，这部分结束了。笑。） 开篇时，我说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温暖的故事，希望这 60 章的字里行间，哪怕有一个情节，能让读下来的你们感受到人与人、人与 AI、人与动物之间的善意、信任、温暖和爱。 有人问我，沈向川是坏人吗？我只能说，他有贪婪，有嫉妒，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至于最后，他的出手相救究竟是利益驱使，还是情谊使然，每位读者或许有不同的解读。 至于杨洲为什么要盗走“暗舱”数据（什么？你没看出来是他？那快去翻翻 43 章），是技术宅的执念？是利欲熏心？还只是为了保护江枫和他的家人不受牵连？ 在我的故事里，或许每一场阴谋背后，都有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分卷阅读133 不论男女，无关年龄，甚至可以跨越类群种族。 人生苦短，我选择相信童话。 四、关于人类与猫咪的相处种种 细心的读者或许发现了，我在行文中夹带了一些我自己关于对待猫咪的“私货”。 比如，最好不要随便投喂，特别是，不要将人类的高盐分食物投喂给路边的流浪猫。所以，吴漾看见女中学生把烤肠和烤冷面送给吴一周时，才会那么生气。 比如，养一只猫咪，是爱也是责任。吴一周是一只因病被遗弃的流浪猫。被查出生病后，手术和治疗真的需要花很多钱，连医生都害怕吴漾因为治疗费用太高，把它再度遗弃。 好在，它有一个爱它的女主人，不仅经常煮鸡肉给它，愿意替它花钱治病，耐心照顾，还总不忘替它相个对象（玩笑）。 比如，猫咪真的很喜欢汽油的味道，喜欢呆在车子下面和引擎盖里。如果你有私家车，每次启动前请举手之劳，敲敲车盖，让它们有机会离开；如果开车时听见猫咪叫声，也请尽快停车，检查下哪只小可怜因为和你有缘，不小心钻了进去。 但也要说明，吴一周爱洗澡只是“猫设”，猫咪还是不要频繁洗澡，13 个月一次就好。 至于阿花 18 斤的体重，完全是为了戏剧效果，大家千万别把自己的猫崽养成那个胖球子。 五、写在最后 写作对我来说，是与这个世界沟通交流的方式，也是一件让我觉得非常幸福的事。真诚感谢每位读者的一路相伴，如果感兴趣，也可以关注我的豆瓣作者号。因为好像也没太多读者，就先不建读者群了，以后有机会可以安排。 我们下个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