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花容》 分卷阅读1 云想花容 作者:玉蒸饼 第 1 章 我揣着灶神秘制鸡爪迈进真庆宫时,司命正忙得焦头烂额。 “哎,你可算来了,魏国那只花精不干了,你赶紧下去替她,”司命见我来了,激动得一把扯住我衣袖,“你的花精你得负责!” 我试图抽走袖子,奈何他卯足了劲不撒手,我空着的另一只手便从兜里摸出油纸包着的鸡爪:“喏,吃吗?” 司命大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好哄?” …… “真香,灶神秘制就是对味儿!” 我瞅了眼啃鸡爪啃得毫无形象的司命,顺手拿起命薄翻看。 “阿紫怎么一回事?” “心上人快不行了,她说她也不行了,”司命把鸡爪啃得咯吱响,“我才是不行了的那个好吗?!!” 我心想,还不是你自己写的命数。 原本该去魏国的是我,司命话本都编排好了,魏紫却找上我,求我赐她一个恩典。 魏紫是我在凡间结交的第一只精怪。 我稍微考虑了下就答应了,师父本就不同意我下凡历劫,要飞升除了历劫还有受天雷这个法子,以师父的修为那天雷根本挨不着我身。 况且一段露水情缘而已,人妖疏途,我并不看好。 魏紫谢恩离开后,我回了趟清微宫。 清微宫乃紫墨真人住处,我还是个小花苞的时候,紫墨真人就收我为徒,并给我起了个好听的学名——白茸。 一直以来,宫里就只有我和师父两人,我猜测大概是师父俸禄不高,养不起小道童。 师父不光传授仙法,也教我诗书礼义,他性子温柔,对我很是宽容。即便我犯了错,他也未曾说过一句重话。直到我提出要下凡历劫,师父第一次表现出不愉。 师父生得儒雅清俊,生气这表情实在不适合他。 那日我摸到书房,师父正在看一副丹青,满目柔情。 那幅丹青师父很宝贝,我曾趁他不在偷偷打开看过,画上是一位极美的仙姬,至少我在花界还未见过如此倾城的美人。当时我心想,也不知是几重天的仙子能入我师父的眼,怕是日后要成为我师母。谁知几百年过去师父竟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笃定他是单相思,就没忍心再问他。 师父见我来了,不动声色地收起画卷:“还是想去历劫?” 听我说不去了,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眼睛打量着我,似是在掂量我这话有几分可信。 良久,他轻笑道:“那样也好,过一阵我要闭关几日,你安分些不要乱跑。” 我低声应了。 紫墨真人看了眼低头扮乖巧的徒儿,侧过身子,如夜幕一般的漆黑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倾泻下来。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你若实在待不住,就回花界玩几日。” “徒儿知道了。” 我走时心里兀自欢快,没有看到身后师父幽深的目光恍若寒潭。 命簿里,司命为我写了个冷宫公主与敌国皇帝虐恋情深的故事。魏紫替了我的虐恋,只不过不是剧本上的那个虐恋。 她恋上了魏国皇帝的胞弟,她的亲皇叔——宸王。 司命眼见虐恋变成不伦恋,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命格都给批歪了。 他反应倒也快,立刻给那倒霉的宸王安排了条死路,宸王一凉魏紫自然也就不干了。 幸好这两天师父闭关,我下去补半截情深再回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司命终于啃完了鸡爪:“你们这些花仙,仗着不在天界管辖范围之内,把我这当戏台。芙蕖前几日过来,非让我给她改命……” “哦?她也历劫去了?”我打断他。 “是啊,她费半天劲居然只为了让我给她改个名字。” “什么名字?” “李二花。” “……原来叫什么?” “李水芝。” “……”她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 估摸着那宸王差不多死透了,司命喊来天蓬元帅,让他领我下凡。 “你现在下去,没法从轮回司走,天蓬说他有特殊通道,你跟他去便是。”司命交待我。 “晓得了,”我走到门口,犹豫着回头。 司命一脸“有屁快放”,我:“回来还我鸡爪。” “赶紧滚!” 天蓬领着我去往北天门。一路上他都没吭声,我试图跟他唠两句,取点经验。 “元帅,你这特殊通道安全吗?” “安全,我上回投胎就走的那。” 老兄你上回投的不是猪胎吗??? “……哈哈,那应该还行哈……” 我很忐忑:“我不会投成什么奇怪的东西吧?”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气氛 分卷阅读2 明显诡异起来,不行,我得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元帅变猪回来成熟了好多呢……”我在说什么?!! 天蓬额角直抽抽。 幸好已经到了北天门,我松了口气。 天蓬指着一个犄角旮旯对我说:“你看那下面有什么?” 我凑近了瞧:“什么也没……啊啊啊啊……” 天蓬对着我屁股用力一脚,我直直地栽下云端,这绝对是泄愤!! 天蓬对不起,但我下去一定顿顿红烧肉。 第 2 章 魏国与南梁交界。 一支训练有素的兵马在山林间穿行。 行至山脚,队中一中年男子抬头望了望炎炎烈日,对领首提议:“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累了,不若找个阴凉处休整休整。” 为首之人身着玄衣,束发冠,气质不凡,他颔首道:“半个时辰。” 中年人赶忙吩咐下去,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玄衣男子也牵马到溪边,稍作洗漱。 天下大势,大雍与南梁国力最盛,魏秦其次。 南梁老皇帝身故之际,自民间召回一私生子,亲封锐王,赐延州城。 朝中一时动荡,质疑声不断,好在老皇帝并未动储,那锐王又处事周全让人抓不着把柄,这才让打探的人偃旗息鼓。 次年新帝登基,急于立政,是以拿魏国开刀。表面上没有撕破脸皮,暗地里却交战连连。 魏国兵力虽不及南梁,但宸王亲自坐阵,谋略得当,战事一拖再拖。 朝中党派愈吵愈烈,这时锐王自请出军,连胜三场,新帝褒赏之余颇为忌惮。魏国眼见情势急转直下,立即遣使谈和。 “皇上,再战恐怕两败俱伤,如今不光大雍虎视眈眈,一众小国也有不小野心,和亲不失为上策啊。” 新帝当然明白,魏国送过来一个公主,不光能平息战事,也是他稳固皇权的一个机会。只是,原本打算物尽其用,待那锐王攻下城池之时给他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一石二鸟,如今却可惜了…… 五花马在溪边喝饱了水,回头瞧见主人还在小憩,便自顾自地踩水玩。 它对着水面欣赏着自己的英姿,突然发现头顶有个影子越来越大,它好奇地想抬头看,无奈眼睛长在了两边…… “啊啊啊啊啊——” “扑通——” “吁吁吁吁——(马了隔壁)” 我被天蓬这一脚踹得两眼发黑,醒来的时候发觉浑身湿漉漉的,吓得一激灵,赶紧把手手拿到眼前看看有没有变成鳍。 还好还好,没有投成鱼,只是掉到了河里。 我赶紧趴到河边照了照,样貌没变,也就是说虽然没有投成别的物种,但也没有顺利与魏紫交接。 我有些发愁地坐起身来,发现面前站了个凡人,还有一匹蹦跶着发疯的马…… 这凡人眉眼肃然,长发翩翩,周身有一种非凡的气度,不怒自威。我当即捻了捻指尖,拈了个仙诀,果然探到他身上有一股帝王之气……也不知是哪国的皇帝爱好疯马。 我俩大眼瞪小眼,半晌过后,我按照司命一贯的画风开口:“这是哪?是你救了我吗?人家好害怕……” 我相信泡了水的我绝对是泪眼汪汪,楚楚可怜,更何况我们花仙本就生的不差,只是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跟看一条鱼没什么分别? 他收回探究的目光,转身欲走。 “别走啊——”我情急之下扯住他的衣摆。 不行,这根大腿我一定要抱紧了,刚下凡的我仙力太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不认路,虽然不知道这个皇帝为什么会来荒郊野外,但如果能把我捎上,蹭他的帝王之气养养精气,不日我就能施法去找阿紫了…… 他似是没料到我会直接上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 正当我俩僵持之时,一个中年男子往溪边走来,一副寻人的模样。 “王……”他见着玄衣男子正欲开口,猛地发现地上还坐了个人,惊得舌头打了个转,“……将军?” 我诧异:“王将军?怎么你姓王吗?” “王将军”并不想理我,对中年男子说:“时辰到了,赶路。” 我好奇地追问:“你们要去哪?” 中年男子好心回我:“姑娘,我们正准备赶往魏国。” 嗨呀,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立马抱上“王将军”大腿:“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王将军”嘴角狠狠一抽:“不……” “姑娘也要去魏国?”中年男子打断他,“王……将军,这里偏僻得很,这位姑娘孤身一人,恐有不测,不如……” 真是个好人!我见“王将军”不语,着急道:“你既救了我,便要对我负责!” 中年男子附和:“是这么个理,将军,救人救到底。” “王将军”: 分卷阅读3 “……” 第 3 章 容言很头疼,他只是在岸边小憩了一会儿,一声巨响后五花马从水里衔上来个白衣女子,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管家很激动,自家主子素来不近女色,府里不知丢出去多少绝色美人,他一度以为主子要孤独终老了,今日见这小姑娘扒拉主子,主子竟然没动怒,他得好好安排安排,说不定马上府里就要有女主人了。 众人见主子一个人去两个人回,惊掉了下巴。 “什么情况?我就去解了个手,怎么回来主子连夫人都有了?” “什么夫人,你听谁说的?” “你没瞧见蔡管家都领人进婚车了?” “最新消息——这女子很有可能是主子的旧识。” “旧识?难道是指腹为婚?” “怪不得主子身边一直没人,原来是心里有人。” “新夫人难不成一直跟着咱们?” “……我们脚力竟不如一介女子,真是丢人。” “……” 一炷香后,青梅竹马千里追夫的动人故事传遍了整个队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红色绸带装饰的华丽马车:“我……坐这个吗?” 管家:“是的,出行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姑娘还请不要嫌弃。” 我:“……不嫌弃呵呵。” “那就好,车里备了干净衣服和点心,姑娘请便。” 我进了马车才知方才呆早了,车内比我想的还要奢华——金丝楠木榻以洒金红绫、金玉珠宝为饰,精致奢华大气端庄;侧窗饰以牡丹纹大红织锦,窗面绘有凤来仪图;精巧别致的小案边角包金,上头铺了金丝如意纹正红锦缎,周边不知道被谁匠心独运地撒满了红色花瓣,很是触目惊心…… 榻上放了一件通体水红的花纹华服,衣口内衬红绡,裙幅外附薄纱,一片风华翩跹。 这皇帝就这么喜欢红色?有机会介绍芍药给他认识,他肯定中意。 我边感慨边手忙脚乱地换上衣裳,听见管家在外头道:“王……将军,您的马匹受了惊,属下差人牵去照料了,委屈您暂先移步马车。” 将军:“这车……” “哎呀呀,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启程吧!” “……” 还未等我别好缀束的白花,帘子就被掀开,我一个哆嗦,白花滚落至云纹劲履边,下一刻便被修长的手指拈起。 随即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我抬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不得不说他长得还挺好看,虽然面孔冷冰冰的,看起来一点都不近人情。 我想了想道:“白茸。” 他扬眉:“跟你很配。”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马车缓缓地跑起来,我见他把玩着小白花完全没有要还给我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王将军,花花好玩吗?” “王将军”:“……这花有何用途?” 我一脸不敢置信:“王将军,你看这。”我指了指肚子。 他看见我松垮的腰带:“……” 或许是我看傻子的眼神太过直白,他有些恼火地伸手,三两下就帮我把花别上了。 “衣服都穿不好,笨……” 这怎么还骂人呢?我欲反驳,却见他头已偏向窗外……算了,不与凡人计较。 我闭目调息,思索着这位帝王的来头。 他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扮作将军,只是不知他带这批兵马去魏国有何意图…… 容言别完腰花,有些发怔,他不喜与人亲近,也未曾失过礼数,刚刚却失态了…… 许久未听见身边的人有动静,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回头不禁哑然。 如此颠簸的山路,也真亏她能睡着…… 微风撩起窗布,缝隙中钻进来的阳光偷摸着照上白茸的脸颊,容言仔细地瞧着她的眉眼,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 4 章 是夜,车队终于驶入魏国境内,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落脚。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规模还算大的客栈,把人都塞进房间,问题来了。 管家:“将军你看,咱们是按这个数安排的,所以现在只剩了一间房……” 我插嘴:“我可以睡马厩。”我变回真身睡哪都可以。 管家泫然欲泣:“将军你看,白姑娘多么深明大义,把房间留给你自己去睡马厩!” 众将士看容言的眼神奇怪起来。 容言:“……” 对了,正常的凡人是不会睡在马厩里的,我想了想,对离得最近的副统领道:“你们房间还有个空,我去挤一挤吧。” 副统领头都吓掉,根本不敢看容言:“不可不可 分卷阅读4 ,在下脚臭,脱了鞋一屋子人晕到天亮的那种。” 跟他一屋的小兵:“……” “那我——”我看向管家。 “咳咳咳咳咳咳咳——”管家差点背过气去。 容言重重地放下茶杯:“你跟我一个屋。” 管家如释重负:“就这么定了!” 我倒是不在意,在将军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怎么还不开饭,吃完好睡觉呐,困死了……” 容言不可思议,睡了一下午的人不是她? 他看猪一样看我,我猛地想起—— “小二,给我来份红烧肉!” 月明星稀,雾气悄悄爬上砖瓦,乡间一片静谧。 客栈内—— 将士们挤在方桌边扒着饭菜,时不时抬头与同伴交流下眼神。 “夫人换了红衣裳,难不成咱吃的是酒席?” “坐完婚车摆酒席,一会还要入洞房,主子有心了,就是这场地寒酸了点吧?” “就是,这酒席饭菜也忒难吃了!” “难吃也得啃下来,夫人都没抱怨,不能叫她觉得咱矫情!” “……” 无声的交流过后,大家打定主意回府后众筹给主子办婚宴。 我埋头扒饭,这里的饭菜真真是难吃,比阿芍做的差远了,想来这些将士们都是吃苦耐劳的,我也不能矫情。 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肯定吃不下吧,我抬头—— 见他慢条斯理地夹着菜,优雅地尝上一口,然后皱起了眉头…… 二更天,我跟着皇帝陛下进了客房。客房不大,只有一张青竹架子床,我环视一圈,在慈竹圆桌前坐下。 他挑眉:“怎么?睡前还要喝茶?” “我这就睡了。”我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趴下。 他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你打算睡这?” 我支起下巴,认真地说:“是呀,你身份尊贵定然要睡床的,我睡哪里都可以。” 他解了外袍丢在桌上,双手撑着桌沿,微微倾身。 “你怎知我身份尊贵?” 他审视着我,眼神凌厉。 我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猜测……你的马车这么华丽……出身想必不俗……” 他显然不信,紧紧盯着我:“你是什么人?南梁人还是魏人?或者……” 我心一横,闭眼道:“一个爱慕你的乡下人!” …… 他愕然,我趁机说:“我在山上看风景,见你的兵马经过,马上的你风姿绰约,我倾心不已,一时不察掉下山崖……然后就被你救起来了……” 司命的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这么说应当不会出错。 他在我对面坐下,按了按额角。 “那你去魏国做什么?” “寻……一位友人。” 他不语,我也闭嘴,就这么干坐着,盯着红烛燃完半根。 我困得眼皮直打架,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突然,我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离得不近。我借宽松的袖子掩手,闭眼拈了个仙诀—— 花瓣飘过环窗,探到客栈外墙角下藏了一堆黑衣人,蒙面持刀,形迹可疑,像是司命形容的杀手。 我欲睁眼告知入定的皇帝陛下,蓦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花瓣飘落窗沿。 他拦腰抱起我,把我放到床上,轻声说:“无论听见什么,不要醒。” 我噎住,敢情他以为我睡着了? 他转身走出房间,阖上了门。 第 5 章 容言听见异响,心下了然,那人竟还不肯放过自己。 杀手头领从后院□□潜入客栈,刚落地就被拧断了脖子。黑衣人看见目标,纷纷举刀围攻。 刀光剑影后,容言站在一堆尸体中间,捏住最后一个活口的下巴:“谁派你们来的?” 未等开口,容言就捏碎了他的喉骨。 “我知道的。” 淡淡的声音消散在黑夜中。 我靠在窗边,看着最后一个人咽了气,叹息:“太可怜了。” 一夜无梦。 我是被管家的大嗓门吵醒的,一早就听见他吩咐大家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我下楼的时候,还有几个将士端着早饭狼吞虎咽。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凝重……除了管家,他仍旧乐呵呵地嘘寒问暖。 出门时我瞥了眼后院,尸体已经处理干净,血地看样子被冲刷过好几遍,蔡管家还真是能干呢。 掀开车帘,我对上一张冷漠的脸。 昨夜他未回客房,大抵是宿在马车里了。 他换了衣服,还是玄色。这个颜色很衬他,日后若是遇到了,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我稍稍靠近了些,他身上有一股凛冽但又让人安心的气息。 分卷阅读5 “容言,”他启唇,却没看我,“不用叫我王将军了。” 我笑了:“好的,言言。” “……” 我俩心照不宣,没有提及昨晚的事。看来身居高位也不太平,不知一路遇过多少刺客了,我这样来历不明,他也未为难我,是个好人。 …… 世上最远的距离就是,同坐一个榻,彼此不说话。 容言此人比天蓬还缄默,半天没个动静,我无聊地数起绿豆糕上的褶子。数着数着,联想到管家脸上的褶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言看我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手中的兵书。 我纳闷,一个皇帝整天看兵书干什么,手下无人可用了吗,怪不得昨晚亲自动手,看来是个小国的皇帝。等到了魏国问问他,历完劫后倒是可以结交一下。 我在心里默默把他定义为身手不凡的小国君主。转念一想,凡间帝王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太监,难道蔡管家其实是蔡公公? 我激动得一把扯住容言袖口,兵书应声落地,容言无奈道:“做什么?” 我组织着措辞:“管家他……身体可有……残缺?” “他缺胳膊还是少腿了?”他伸手去够兵书。 “那倒没有……”我凑到他耳边,“他是否有隐疾?” 容言难以置信地转头看我,脸色甚是精彩。我见他这般,定是被我猜中了,满意地趴回去数褶子。 我不是很喜凡间的天气,尤其是南边的。下雨时乌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芙蕖说这叫意境,我是不懂。 我扒着小窗使劲瞅,怎么也没从湿漉漉中瞅出什么意境,我只能当个俗仙了吧。 容言偶然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红衣倚阑听风雨。 他定定地看着,许久未翻动手中的书卷,直到少女回首,顾盼生辉—— “你怎么不看书啦?是不是一点都不好看?” 他想起一句话,千种风情不及眼前之人万分。 “我师父也爱看兵书,我觉着枯燥得很……” “你师父?” “是呀,他可厉害了,生得又好性子又温柔……” 容言偏过脸,胸口一阵烦闷。 第 6 章 我问他:“你喜欢下雨吗?” 他说:“偶尔。” 如今凡人说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雨一连下了两天,进城的时候还是淅淅沥沥的。 这让我想起初次下凡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我不讨厌水,但花也不能没完没了地浇…… 我捏诀遁入一座庭院,奇怪的是,里面的房子虽然檐牙高耸,回廊抱柱,但冷冷清清,气氛诡异,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仙子——” 一道幽冷的女声从墙角传来,吓了我一大跳。 我循声望去,院角长了一丛紫牡丹,烟雨朦胧中,一团紫气幻化成形,袅袅而来。与这庭院一样,是个冷漠的花精。 她拜了拜我,冷冷开口:“仙子为何不打伞?” 我奇怪:“何为打伞?” 她说凡人制作了一种挡雨的工具叫伞,撑着伞就可以在雨中行走不被淋湿。 “就像设立仙障那样吗?” 我很感兴趣,她说屋里就有一把,我取出来试了试。 “它并不能完全挡住雨水呀。” 她指指伞面的破洞:“年腐失修,自然不能同新伞一样。” 不过我还是很欢喜,不用蹲在屋檐下了。 雨下了许多天,我日日举着破伞来找她。她性子孤冷,并不同我玩。 “你为何不打伞?”这次是我问她。 “野花不用打伞,淋了就淋了,”她顿了顿,“只有人才打伞。” 我刚想追问,就听见有人往这边来。我立即隐了身形立于墙头。 朱扉轻启,一个稚童撑着伞走进雨幕,身后跟了一个仆从。 “殿下,您可慢着点。” 稚童摆手:“嘘——不要吵着母妃。” 仆从红了眼,没再说话。 我这时才瞧见仆从手中提了一篮子香烛纸钱。 稚童在廊檐下烧完纸钱,对着紧闭的屋门叩了三个头,说起自己的近况。 “母妃,孩儿昨日得到太傅夸奖了,不过您放心,孩儿并没有越过太子去,孩儿一直记着您的话……” 我不解地望向那花精,她冷漠的脸上似是闪过一丝痛苦。 稚童很快就说完了,他站起身掸了掸膝盖,看向牡丹花丛:“这片花没有人打理吗?” 仆从:“这地方早就不安排人手打扫了,更何况一丛野花。” “不是野花,它有名字。”稚童音色温润。 他走到花丛边,撑开伞,不同于我的破伞,他的伞精致漂亮,就是小了点,刚好能盖住他瘦小的身躯 分卷阅读6 。 他举起伞,微微躬身,护住了几朵花:“我现在人微力薄,只能做到如此。等我足够强大,我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 “殿下该走了……” 他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把伞覆在花丛上。 “殿下仔细别淋着!”仆从赶忙上前撑伞。 稚童被催促着离开了。 花精现了形,手里撑着那把小伞。 “他想和他母亲在一起。” 她抚摸着伞柄,神色竟有些温柔。 我惊讶:“你不是说只有人才撑伞吗?” “我遇到了为我撑伞的人。” 我不懂,她怎么说话比凡人还神神叨叨了。 “人会为心之所属遮风挡雨,那时雨天就没那么讨厌了。” “虽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你借了我伞,是我在凡间的第一个朋友,我可以许你一个心愿。” 她失笑:“你手中的伞是他母妃留下的,算不得我借你。” “我又不认得他母妃,谁叫我拿的算谁的。” “……” 我把破伞放回屋内,跟她道别:“我要回去了。” “仙子慢走。”她又是盈盈一拜。 我正欲捏诀,她在身后道:“我叫魏紫,是他起的。” 她撑伞立于袅袅烟雨中,我看她并不孤寂。 我踩着水塘,雨水不停地滴落在身上,到处湿答答。我果然还是讨厌雨天。 第 7 章 将士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加快了脚步紧赶慢赶,不消两日就到了魏国都城。 过了城门,我对闭目休憩的容言道:“我要去寻我那位友人了,我们就此分别吧。” 他睁眼,神色清冷:“你那友人住在何处?” 我胡诌:“这条街走到底,拐进一个小巷,再走到底拐进小胡同……” 我怕他看出破绽,赶紧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管家吓了一跳,忙问我怎么回事。 “有故人在这,我寻她去。” “这样啊……那姑娘路上要当心,这年头可不是人人都像咱将军一样好心,若是遇到这样的人,你也别理会他……”管家絮絮叨叨地说着,“晚上我们歇在驿馆,姑娘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备下……” “我晚上不回来……”我有些不忍心打断他,“我在友人那住一阵。” 管家着急道:“一阵是多久,咱两天后就返程了……” “蔡谦,”容言下了马车,“去驿馆。” 管家噤声,牵过五花马。 容言扯过缰绳,翻身上马,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有些生气。 我一路吃他的用他的,又蹭他的精气,如今拍拍屁股就走了,确实不大厚道。 思及此,我揪揪他的裤腿:“你是哪里人?” 他低头看我一眼,沉默不语。 想来他是气急了,我这般蹭吃蹭喝,也怪不得他不理我。 银毫细雨洒在肩头,我顿觉烦躁,努努嘴松了手。 等我历完劫再好好寻他吧,心下做了决定,我转身踱步离开。 走了没几步,头顶一暗,横空冒出一柄桐油伞—— 他就那样立着,周身空气奈何不得他半分,如我初见他时那般,气度非凡。 “我送你。”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着伞柄,口气确是不容拒绝。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魏紫。 “我遇到了为我撑伞的人。”她说。 “我会去寻你的。”拐入小巷,我讷讷道:“会还你银钱的,你与管家都是好人……” “不必。”他的声音又带上了些怒气。 哦,他应当不缺银钱,那我去师父案头寻两本兵书赠予他吧。恩情还是要报的。 巷子里的朝颜蔫蔫的,我多瞧了两眼。 “就到这吧,我那朋友不喜见生人。” 她偏头,几颗雨滴顺着伞檐溜进衣领,她似是不察。若有若无的白雪塔香萦萦绕绕,容言看那水珠滑过她的脖颈,眼神微黯。 “你说的可当真?” “什么?”她眨眼。 “无事。” 至少现在不行,他深陷泥潭,半点不由己。 他注视着那抹秀丽的身影没入深巷,不知该叹后会有期抑或无期。 “人会为心之所属遮风挡雨……” 我匿于墙头,紧了紧他塞入我手中的桐油伞。 “……那时雨天就没那么讨厌了。” 似乎也不赖。 蔡管家气急败坏。 “一群没眼力见儿的,走那么快做甚,前面有东西勾你们魂哪?” “老蔡,又不是你媳妇跑了,你急个什么劲儿,”副统领不以为意,“说不准新夫人就是回趟娘家,成了亲还要回门呢。” 分卷阅读7 “哼!主子这两天什么样你见着了?”他捋了捋并没有胡须的下巴,“以后可就没好脸色咯,老夫倒是不担心,守暗牢的活儿左右轮不到我。” 这话一出,全员变色。 “都是他,是他说咱脚力还不如夫人!” “我那是夸夫人女中豪杰,我让你赶死了吗?!” “这不是怕夫人瞧不起咱们吗?” “夫人瞧得起主子就行了,瞧我们干什么?!” “那你走在我前面?” “……” 管家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为王府的未来深感担忧。 第 8 章 我闪到魏紫跟前,惊掉了她手中的木梳。 “仙子安好。”她回过神来镇定地拜我。 不愧是宫里头的花精,从来不失礼数。 “仙子又没打伞。”她看着一地水渍皱眉。 那把伞我终究没带走,我留给了墙角的朝颜花。 “若是有人为我打伞,我当如何?”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 我沉思:“是个好人。” “……那就看仙子与他有无缘分了。” 我瞧着她比上回更为伤情。 “你的伞呢?”我没在屋里看见那把破伞和她的小伞,她向来是放在一处的。 “埋了,跟他一起。” 我知她口中的他是宸王。 “你还会去寻他吗?” “重来一世前尘过往皆为云烟,我有这一世的贪恋就足够了。” “即便你们并未有结果?” “仙子……不会懂的。”她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紫烟飘进牡丹花丛,我施法钻入公主肉身。看着镜中与魏紫一般无二的冷漠脸,还挺不习惯的。 魏国皇帝对这个冷宫出生的公主还真是不上心,连个像样的仆从都没有。要不是缺颗棋子联姻,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女儿罢。 两天后,放晴了。 别宫调过来的嬷嬷们死命摁着我。 “摁住摁住,别让她动了!粉又花了!!!” “手上使点劲儿,腰一定要束紧了!” 我痒得不行,笑得东倒西歪。 上完妆穿戴好婚服,她们汗如雨下。 “嬷嬷,今天不是你们出嫁,不用这么激动。” “……赶紧送公主出宫,别误了吉时!” 哎,冷宫板凳还没坐热,又要走了。 我顶着红盖头,被侍女搀扶着到了宫门口。还好皇帝并未丧尽天良,拨给了我四个陪嫁侍女,但我总感觉别的公主出嫁肯定不止这待遇。 南梁迎亲的车队一早就候在了宫门口,我被引领着上了马车。 司命说凡间成亲很是热闹,我这怎么冷冷清清连个敲锣打鼓都没有,怎么说炮仗总得点两个吧? 安静的氛围中,马车缓缓跑动,又缓缓停下。 我听见有人说:“王爷,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随后传来高声的叫喝:“启程——” 我明白过来,南梁应是派了个王爷来接亲,听起来架子还不小。 马车开始行进,我心想从魏国到南梁少说也要好几天路程,今晚又不洞房,戴个红盖头给谁掀呢? 我嫌气闷,随手掀了,然后目睹了我当神仙几百年来都未曾见过的奇异场景—— 金丝楠木榻,牡丹纹红锦,凤来仪窗,包金小案…… 见鬼了!!!!! 这不是我来时坐的马车吗??? 我安慰自己也许是凡间马车都长这样……可是桌上的绿豆糕分明还是几天前那盘!!!我还数过褶子的,四十三缕褶子!!!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再数一数时,窗边传来蔡管家熟悉的声音—— “已是午时了,公主可要用膳?” 得,不用数了…… 我哆嗦着掀开门帘。 “嘶——” 一样的车队,一样的兵马,一样的将士,一样满脸褶子的蔡管家……还有五花马上颀长的背影…… 昨天还感叹相见再难,今天脸就被打得好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蔡管家见公主掀开了帘子,神情呆滞,又问了一遍:“公主可要用膳?” 公主:“啊……” 蔡管家疑惑:“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公主:“啊……” 蔡管家倒吸一口冷气,这公主怕不是个傻的? 容言闻声,拨转马头:“何事?” 公主眼神落在他身上,蔡管家见状,介绍道:“公主,这位是南梁锐王爷,奴才是锐王府的管事。” 公主:“啊!” 众人面面相觑,美则美矣,可惜是个痴呆…… 分卷阅读8 第 9 章 五花马又疯了一回,它认出了我。 还是名马呢,心理素质这么差。 管家安抚着它,我咽了咽口水:“桌上那盘绿豆糕——” 锐王闻言看向我。 “——都长毛了!你们竟敢如此怠慢!” 是了,我现在是魏国公主,我是要嫁与南梁新帝的,那锐王也就是我的……小叔子……我竟与小叔子坐了这么些天的婚车! 司命这破剧本! 正在灶神爷那蹭吃的司命打了个喷嚏,疑惑了三秒,又埋头苦吃。 “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命人换下。”管家松了口气,不是傻子就好,否则什么屎盆子都往他们王爷头上扣。 我恍恍惚惚地趴回座榻,恍恍惚惚地用完午膳,恍恍惚惚地抠起新来的绿豆糕…… 如此浑浑噩噩了几天,终于迎来了救星。 迎亲队伍还未到达南梁,就被人拦下了。 锐王容言摩挲着来人递交的名帖。 “既然如此,赵姑娘请便。” 管家惊诧,这些天他们王府是撞桃花运了吗,姑娘一个接一个撞上门。 江湖两大势力,若说欧家堡是兵器库,那赵家庄就是医药箱。 赵家庄盛产奇药,隐于山野,四国名药皆从赵庄进购,前去求药者络绎不绝,却从未有人摸到门路。 来者便是赵家庄庄主独女——赵粉。 “阿粉!!!”我从侧窗瞧见熟悉的面孔,激动地朝她招手。 想起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主,我端出架子,对窗边的管家说:“本宫与那位姑娘乃是旧识,让她上这来,与本宫说说话。” 管家丝毫不讶异我的喜怒无常,不卑不亢地应了。 赵粉是我在乡野中结识的花妖,她性子活泼,古灵精怪,与我很谈得来。 赵粉一把抱住我,眼泪汪汪:“芳主受苦了。” 我努力挣脱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阿紫给我传了话,说你要去南梁历劫,让我帮衬一二。” “怎么帮衬?” “我给南梁递了帖,自请入宫做医女。我背后有整个赵家庄,他们必然要卖我这个面子的。”她一脸骄傲。 若世人知道赵家庄满门都是精怪,只怕全庄的药都不够医吓死的人。 我将事情来龙去脉给她讲了个清楚,她也呆住,半天挤出一句:“缘,当真妙不可言。” 我翻了个白眼,将她吓得不轻。 “我还从未在阿紫这张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我想到凡间尤其是宫里那些条条框框,一个头变两个大。 司命并未告知我我与那南梁皇帝该是怎样个情深,如何才算历劫完成。 赵粉猜测:“听说那新帝野心不小,或许是帮他一统天下?” 我:“……”那我还是趁早回去吧,天雷尽管来劈我。 她继续猜测:“或者给他生十个八个孩子,孩子都有了,情总该深了吧?” 我:“……我不会产卵。” 我捏了一路的仙诀,怎么探容言都是帝王相,不禁怀疑是不是下凡路数不对,仙法失灵了。 一国无二主,难道那新帝要凉了? 车队停靠在一处山脚下,管家靠近马车:“公主可要下来透透气?” “也好。”我正嫌闷得慌。 赵粉蹦蹦跳跳地去领吃食,她性子极好,很快就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我注意到这是我抱上容言大腿的地方,环顾四周没发现他的人影。我悄悄走向溪边。 果然在溪边寻到一个寂寥的身影。 说好来寻他,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他已转过身来,见是我,沉着道:“公主有何事?” 我瞧他神色冰冷,话语不带半点温度,不免唏嘘,司命常叹的物是人非大约就是如此罢。 凡人寿命短暂,万一我真要与那新帝生老病死,小叔子的恩情我上哪儿报? 他见我不语,牵着马直直越过我。五花马哼哧一声,朝我摇了摇头…… 我竟被一匹马同情了…… 片刻间,我有了主意,往后他若有什么心愿,我便替他了了。 第 10 章 南梁皇宫,御书房。 “呵,老东西打的一手好算盘,”容华听完探子来报,怒极反笑,“冷宫出身,也敢肖想我南梁的后位。” 他挥毫片晌,重重地将笔摔在翘头案上,一旁研墨的大太监不敢出声。 “杜山,原先那份不用宣了。” 叫杜山的大太监上前取走新的圣旨。 “痴心妄想。” 南梁都城比魏国更为繁华,赵粉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还是头一回到城里, 分卷阅读9 真的不能下去买点什么吗?” “阿粉,咱不是来赶集的。” “哎,听老人家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把帘子放下……” 街上熙熙攘攘,百姓们伸长了脖子想一睹公主风采。 “车里是我们南梁的新皇后吗?” “嘘,别多嘴,是不是皇后还不一定呢……” “怎么说?”一听有八卦,众人竖起了耳朵。 “我有个表亲是宫里头做事的,封后可是大事,上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啊……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呀!” 我耳力过人,将闲言碎语听了个清楚。 “为首的可是锐王?” “当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一女子花痴道。 我示意赵粉掀开帘子一角。 “小贱人,别挤我!” “你起开,站那么前,锐王也不会看上你!” “那还能看上你吗?” …… 三五个女子引起了话头,人群中的年轻姑娘你推我挤,纷纷往车队跟前凑,恨不得当街就被抬进锐王府。 赵粉瞠目结舌:“这阵仗倒像是锐王娶妻……” 一阵骚动后,马车突然停下,我稳住身形,低声问管家:“怎么回事?” “禀公主,有一女子被人推搡摔倒在车队前头了。” 我与赵粉相视一眼,一人扒了一面窗户朝外看。 只见一素衣女子倒在地上,努力支撑着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轻咬嘴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嘶,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竟叫她占了便宜!” “谁来把我也推出去?” 容言俯视地上的女子,觉着那身白衣颇为扎眼。他扯了扯缰绳,五花马哼哼着绕过了白莲花…… 管家得意道:“咱们王爷可不是什么人都往回捡。” 我:“……” 白莲花见场面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多少也是个清秀佳人,梨花带雨这套不少男子还是吃的,人群中很快就有人打抱不平。 “这锐王未免也太眼高于顶了,人都摔在面前了,也不叫人扶一把。” “人家是王爷嘛,看不起我们这些贱民。” …… 爱慕锐王的姑娘们心里直骂狐狸精。 不一会儿,马车上跳下一粉衣女子,快步走到白莲花跟前,杏眼怒睁。 “你是何居心?” 白莲花愣住。 “今个儿是我们公主大婚,你却当街阻拦迎亲车队,还在这哭哭啼啼,你是存心与我们公主过不去吗?”她扫视了一圈人群,“还是说南梁根本不想与我魏国结二姓之好?” 白莲花吓得魂不附体,她只是想攀上锐王,这怎么上升到国家高度了? 有眼力见的立马把她拉回人群,不再吵闹,粉衣女子满意地回了马车。 “芳主这招实在妙!”赵粉一脸崇拜。 我摆手:“小场面。” 容言回首望向马车,若有所思。 第 11 章 “哦?竟有此事?” 城中眼线将大街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报与皇帝。 新帝转动指间的扳指,饶有兴致地开口:“看来这位不受宠的公主并不是完全人畜无害嘛。” 皇城门口,容言下马迎我入宫。 侍女掀开车帘,我躬身踏出车门,霎时被张牙舞爪的阳光晃了眼。身形不稳之际,一只手横空过来撑住了我。我的手覆在容言手背上,感受到他的有力而又疏离。 我任由他牵引着,平视前方一步一步迈向宫门。 一太监早已恭候多时,见到我立即从袖中摸出圣旨。 顿时乌泱泱跪了一片,我左右张望,也学着跪下。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朝天公主,风姿雅悦,性行温良,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敬慎居心。着即册封为正一品贵妃,赐号荣,居顺圣宫,钦此!” 我听得昏昏沉沉,太监见我半天没动静又念了遍钦此。 “贵妃娘娘,接旨呐。” 赵粉暗中戳我,我回神领过圣旨:“哦。” 太监:“……” 半天功夫,阖宫疯传魏国公主不满贵妃之位,当众撂杜总管面子。 杜山前去回禀,容华沉声问道:“她可有异议?” “并未,只是,”杜山迟疑了一下,“贵妃娘娘性子与传闻中似乎并不相符。” 容华不置可否:“待朕见过再作定论。” 我梗着脖子瞅着顺圣宫匾额,有些摸不清皇帝的意思,顺圣顺圣,莫不是叫我顺着他的心意? 分卷阅读10 虽未封后,一个冷宫公主能坐上妃位之首,他也算很给面子了。 顺圣宫管事太监左等右等没等来主子,正准备出门探探情况,就碰上梗脖子的贵妃娘娘…… 他连忙引我进门:“娘——” “嘶——你别叫娘娘,叫主子就成了。”我实在不习惯被人叫娘。 他将顺圣宫宫女太监都召集到院子里,等我训话。那四个陪嫁侍女拎着我少的可怜的行李混入其中…… 此时赵粉已去了医署报到,无人告知我怎么训话,我思来想去,决定先认认人。 “先把你们名字都报给我……本宫听听。”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当头一个。 其中一个陪嫁侍女站出来:“请主子替奴婢们赐名。” 我惊奇:“你们原先没有名字吗?”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奴婢如今已是南梁宫婢,还望主子赐个新名。” 其他宫女太监暗道,好心机,既能让贵妃注意到自己,又能得一份殊荣,前途无量啊。 我深以为然,思索着定要给她们取个霸气响亮又能彰显我高贵地位的名字。 有了! 我挨个指她们:“你叫一,你叫二,你就叫三,你排最后就叫四。” 众人:“……” 死一样的寂静后,一二三四跪下谢了恩,我瞧她们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定是十分欢喜我起的名字。 我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要赐名吗?” 一众宫女太监齐齐下跪:“不劳主子费心,奴才们名字好记得很。” 那真是太可惜了。 入了夜,我早早歇在床上,管事的钟公公痛心疾首,劝我去宫门口恭迎皇帝。 我不以为然,那皇帝既要给我下马威,今晚必定不会过来。 赵粉在医署挂了名,托人把自己拨到顺圣宫。她捧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费力地推开房门。 “我一说贵妃娘娘身体不大好,需要人时时看顾着,他们就放我过来了。” 我帮她拿过药包:“你带这么多药来做什么?” “都是庄中小妖孝敬你的,尽管吃。” 我一时不知该不该谢谢它们…… 第 12 章 钟公公等了一夜也没等到皇帝来,第二天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朝我问安。 我安慰他:“才第一夜,不要着急。” 钟公公无语,倒像是他在等着承受皇恩似的,如今他算是明白什么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用完早膳,我正想去睡个回笼觉,钟公公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娘……主子,嫔妃们都来请安了,奴才是宣还是不宣?” 我不解:“为什么她们要来给我请安?” 赵粉解释道:“皇帝未封后,你如今是后宫之首,自然要给她们立立规矩,好叫她们不敢小觑你。” 钟公公见我俩窃窃私语,心急如焚:“主子,娘娘们可都等着呢!” 我一挥手:“让她们回去等,待本宫与赵医女商量好了再宣。” 赵粉、钟公公:“……” 钟公公头一回领到这种差事,甚为艰难地与妃嫔们打哈哈:“贵妃……一来就水土不服……这会正请医女照看着,各位娘娘不若先回宫歇息,待贵妃身子好些……” 为首的华服宫妃冷笑一声:“贵妃娘娘好大的架子!”说罢拂袖而去。 其他妃嫔也跟着散了。 钟公公冷汗直流,待人走光后忙跑进内堂打报告。 “娘……主子诶——” 这称呼着实让人害怕……我赶紧打断他:“别哭爹喊娘,说事。” 他将正厅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我问:“那为首的是何人?” “那位是嘉妃,当朝丞相之女,她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呐!” “红人?” 赵粉给我解惑:“就是皇上十分喜欢她的意思。” 我更加疑惑,这皇帝不是要与我虐恋情深的吗?这红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钟公公一脸焦急:“主子,嘉妃娘娘刚刚可是发怒了,咱要不要去库房挑些东西送去示好?” 赵粉冷哼:“钟公公,咱们主子可是妃位之首,又是堂堂一国公主,区区一个丞相之女,咱主子还不放在眼里。” 我学着冷哼:“对极。” 钟公公看看赵粉,又瞧瞧我,唉声叹气地干活去了。 嘉妃出了顺圣宫,越想越觉不妥。她自恃美貌,家世又显赫,心高气傲惯了,后宫妃嫔皆唯她马首是瞻。如今冒出个魏国公主,虽未封后,皇上也赐了她贵妃之位,始终是压了她一头。今日她还未承宠就如此作派,若是叫她得了皇上青眼,后宫哪还有她说话的地儿。 她忐忑了好几天,迟迟未听闻皇上召幸荣贵妃,才慢慢放下心来。 想来皇上并不中意她,嘉 分卷阅读11 妃猜测。 锐王府。 “有消息了?”容言沉声问道。 蔡谦摇头:“属下派人沿路询问,乡间并未有这样一位姑娘,魏国白姓人家并不多,家中更无如此美貌的女子。甚至……” “甚至什么?”声音带上了些冷意。 “甚至那天王爷走过的那条巷子,手下的人也挨家挨户查过一番,竟没有人见过白姑娘,”蔡谦说得自己都有些害怕,“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容言倚靠在太师椅上,捏了捏眉心,若蔡谦所说属实,那白茸便是骗了他,兴许连名字都是捏造的。她到底是什么人,跟着他有何意图……这些问题也许只能等到下次见面才有答案,只是这样满口谎言的人当真会来寻他吗? “叫暗影再查。” 蔡谦吃惊:“主子这……” 容言已背过身去,天底下没有暗影查不到的人。 你既不来寻我,我便翻遍整个天下。 第 13 章 皇上一连几天都未踏入后宫,赵粉窜进窜出地打探消息,没几天功夫就与皇帝身边的杜总管惺惺相惜,我很是佩服。 得知皇帝近来公务繁忙,我乐得清闲,与一二三四去莲塘捉了几尾锦鲤回来喂养。 “养肥了好吃么?”我咂嘴。 一二三四齐摇头。 我失望地往盆里又丢了几粒鱼食,拍拍手打算回屋午睡。 “皇上驾到——” 我猛一起身,拍翻了鱼盆,几条锦鲤挺着肚子不停扑腾。 “快捉!快捉呀!” 我与一二三四焦急地在地上摸鱼,摸着摸着就摸上了一双龙纹宫靴—— “爱妃好兴致啊。” …… 说好的公务繁忙呢? 此刻,南梁新帝容华坐在我身边,端着茶盏,时不时呷上一口。我偷偷打量着他:眼神锐利,挺鼻薄唇,一看就是上位者的长相,与容言是完全不同的两副模样。 亲兄弟差别竟这么大,我暗中捏诀,发现他周身的帝王之气一点也不输容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愣神之际,容华放下茶盏,开口唤我:“爱妃——” “嘶——”我差点咬上舌头,“皇上,您能不能换个称呼?”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提出这种要求,他颇有兴致地问我:“你不喜欢?” 我一本正经道:“皇上唤其他妃嫔也是如此,我不想同她们一样。” 他沉了脸:“你想做皇后?” 我诧异,这都哪儿跟哪儿? “我一点也不想当皇后,”我斟酌着,“世人皆道真爱难求,皇上如此轻易说出口,好似这东西很廉价。” 他沉默许久,突然笑道:“说得有理。” 也不知他听懂我的意思没有。 “你可知朕为何赐你荣字为封号?”他直直看向我。 我摇头。 “朕许你一世荣华富贵,至于其他……”他没再说下去,端过茶杯又轻呷一口。 直到他离开顺圣宫,我也没想明白他后半句话要说什么。 皇上没留下过夜,钟公公又是一顿捶胸顿足,我又安慰了他一番:“会有机会的。” 钟公公:“……” 那几条锦鲤好歹是救活了,当晚我就吩咐一二三四拿去小厨房烹了。 味道并不如想象中鲜美,不知是厨子手艺不精还是鱼的品种不良,我嚼着鱼肉,十分想念芍药。芍药厨艺师承灶神,由她来掌勺必是另一种风味。 我窝在罗汉床上,捋着容华说的每一句话,愈发觉得此人心思深沉,不好相与。 赵粉风风火火闯进屋:“皇帝呢?” “早走了。”我打着哈欠。 “你打算怎么个情深?”她把我晃醒,“我们是不是要把那嘉妃……” 我赞同道:“是要向她打听打听皇帝的喜好。”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她现在掌六宫事宜,万一哪天给你随便安上个罪名,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了。” 我结舌:“那我当如何?” “咱们先棒打鸳鸯,让他俩见不着面,到时你整天在皇上面前晃悠,皇上定会移情于你。” “若是他们有情,我们何必去棒打鸳鸯,司命说毁人姻缘要遭报应的。” “司命写的姻缘不就是你跟皇上吗?”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阿粉,你越来越像个深宫老嬷了。” “……” 次日一早,赵粉就去了医署,侍女们估摸着我这个点不会起也都先去后院干活。 我被树上杜鹃“布谷布谷”得吵醒,自行洗漱穿戴好,准备去小厨房吃早点,迎面撞上迈进门槛的杜总管。 我忙唤人:“一?二?三?四?” 杜总管缩回右脚,四 分卷阅读12 下张望,试探着接道:“二二三四?” 我:“???” 第 14 章 杜总管一头雾水地被一二三四迎进正厅,才想起自己是来宣赏的。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皇上今日用早膳时,觉得这道笋丝鸭肉粥味道不错,便命奴才送一份过来给娘娘尝尝。” 三打开盒盖,我探头看了看,卖相不怎么样,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夸赞了几句。 杜总管前脚刚走,赵粉就回来了。我替她舀了一碗鸭肉粥,她正欲接过,听我说是皇上赏的,把碗往桌上一搁,拉着我就往外走。 “听说皇上今日会去御花园,我们提前去探探路。” 到了御花园,皇上没碰着,倒是碰上了嘉妃。 “难道她也是来偶遇皇上的?”赵粉一脸严肃,“不能叫她占了先机,皇上一时半会还来不了,我们得想办法把她赶走。”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我搓搓小手:“怎么赶?” 嘉妃一早就得了消息,皇上今日约了锐王在御花园下棋。皇上已多日未踏足后宫,昨天竟去了贵妃那,好在并未留宿,但她不能掉以轻心,是以精心打扮了一番,来御花园赏花。 她见一朵牡丹开得甚好,伸手折下,还未拿到眼前细看,耳边就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竟敢折我的花!”我见她残害同胞,很是肉疼。 赵粉还未想出主意,我就冲了出来,她也只好跟着我现身。 嘉妃见是我,嗤笑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贵妃娘娘。怎么这花就成贵妃的了?本宫掌后宫诸事,也不敢说这花是本宫的,贵妃莫不是想当皇后想魔怔了?”她听父亲说这魏国公主本是要和亲做皇后的,不知皇上怎的改了主意。她断定贵妃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我回她一个嗤笑:“昨个儿皇上还问我想不想当皇后,我一口回绝了。皇上又说,我要什么奇珍异宝他都会许给我,哎呀呀,你说说这花算不算本宫的?” 她瞬间白了脸:“不可能!你胡说!” 虽然皇帝不是这意思,但话的确是这么说的,我挺了挺胸底气十足:“千真万确。” “皇上昨夜并未留宿你宫中,对你定无几分喜爱……”她挣扎着。 “那是我未留他。”确实我连晚饭都没留皇帝吃。 嘉妃悲愤交加,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她长得着实美艳,我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爱妃今日也是好兴致啊。” …… 嗯?说好的一时半会来不了呢? 派出去的暗卫传回的都是同一条消息——查无此人,容言命他们扩大搜查范围。 “四国各地都要查吗?”蔡谦吃惊道,早知道主子这么上心,当初就不放白姑娘走了。虽说白姑娘老用同情的眼神看他,但性情相貌都是顶好的,若是找到了,他一定要好好安排锐王府的婚事。 “王爷,皇上传召,请您御花园一叙。” 容言倍感烦躁,欲一口回绝,脑中却浮现出遇刺那晚白茸无害的睡颜。 他倒要看看这位皇兄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御花园中,容华负手而行:“听闻皇弟棋艺过人,一会可不许手下留情啊。” “自然。”容言淡淡道。 容华停下回头看他,似笑非笑:“皇弟近来都忙些什么?” 容言沉默不语。 “听说皇弟迎亲途中邂逅了一位佳人,怎么没带回来给朕瞧瞧?” 容华见他目光骤冷,心中不悦:“先皇留给你暗影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你——” “你竟敢折我的花!”一声怒喝打断了容华的话。 两人愣了一愣,不约而同站到花墙后听起墙角…… 第 15 章 容言听到这位新上位的贵妃如是说皇帝,不由好笑。再看容华竟也不生气,甚至有些愉悦…… 别人不知道话的真假,容华可是一清二楚,他越发觉得她有意思。 眼看嘉妃都要气哭了,他才出声。 “爱妃今日也是好兴致啊。” 皇帝和锐王自花墙一前一后走出,我脑袋发懵,赶忙看向赵粉,用眼神询问她,被抓了现行怎么办啊? 嘉妃如见救星:“皇上——” 赵粉一听声音便知不妙,不晓得皇上将对话内容听去了多少,她们发难在先,自是理亏,得趁那嘉妃告状之前,找个借口先溜走。 我收到赵粉的示意,心领神会: “嘤嘤嘤——嘤嘤嘤——” 容言、容华、嘉妃:“???” 赵粉:“……” 嘉妃气得喉头一甜,她这个受害人都没吱声,她倒嘤起来了。 容华忍笑,假意关切道:“贵妃这是怎么了?” 我回想街上那朵白莲花的做派,卖力地嘤 分卷阅读13 嘤:“嘉妃说皇上没在臣妾那留宿定是不喜欢臣妾。” 容华摸着下巴:“是朕疏忽了,朕今晚就去顺圣宫。”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床一个人睡都嫌挤,他要来了我不得躺地上去。 容言见她着急得抓耳挠腮,眼底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你不高兴?”容华语气中带上了些威严。 我咬牙:“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容华满意地点头,转向嘉妃:“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贵妃她年纪比你小,又刚入宫,你怎能跟她置气?” 嘉妃看清皇帝眼中的警告,硬生生憋住气:“臣妾知错了。” 容华见她得体地行礼告退,深感欣慰。嘉妃仗着家世一人独大,魏国公主如今能牵制住她,他在朝廷上也好借机敲打丞相。 只是密探查到的魏国公主出身冷宫,性情孤僻少语,贵妃却不是如此,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变故? 容言只当看了一场闹剧,不甚在意,直到荣贵妃与他擦肩而过,一缕极淡的香气窜入鼻尖,他脸色惊变。 赵粉对牡丹崇拜到了极点,这一来二去的,竟是嘉妃先败下阵来,她可没错漏皇帝眼中的精明。 我一回宫就把头埋进被子里。 “阿粉你谎报军情!还是两次!太丢人了呜呜……” 赵粉劝慰我:“起码我们现在知道皇帝与那红人没什么感情,而且皇上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露出头。 “兴许是你嘤得太起劲了。” 我把被子盖了个严实,不想同她说话。小叔子也在,真是太丢人了…… 嘉妃回宫以后,卧在美人榻上生闷气,脑中一会闪过贵妃炫耀她要什么皇上都会给,一会又闪过皇上告诫她年纪大要让着贵妃……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也嘤了起来…… 容言心头浮出一个猜想,他顾不上与皇帝下棋,匆匆回了府。 暗影头领刚结束任务回到家,还没爬上炕,就收到锐王的急召。他不敢怠慢,套上鞋就往王府赶。 “世上可有让人改头换貌的法子?”锐王劈头就问。 他虽感奇怪,但还是俯首:“王爷说的可是易容?”见锐王皱眉,又给出一个答案:“或者是苗疆秘术。” 容言陷入沉思,人的气味不可能改变,他与白茸相处的那几日,闻到她身上有隐隐约约的白雪塔香,今日在荣贵妃身上也闻到了相同的香气,即便香气极淡,他也能确认与白茸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相较于荣贵妃与白茸是熟识,他更倾向于另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猜测—— 是同一个人。 当初容华派他前去接亲,以防出差错,他也曾派人提前调查过魏国那位公主,性子与现在的贵妃乃是天差地别。 荣贵妃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他强忍住心头那股异样的情绪,集中精力开始思索对策。 第 16 章 钟公公又等了一夜,皇上依旧没有来…… 去找杜总管问情况的赵粉蹦跶着回来:“打听到了!” 钟公公梦中惊坐起:“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我颇为同情地看着他乌青的眼底,拍拍他肩膀:“不难过,不难过。” 钟公公:“……” 赵粉喝了口水润嗓子,然后说道:“昨晚锐王进宫找皇上下早上没下成的棋,先是锐王赢了,皇上不服,又下了一局,被皇上扳回一局,锐王又不服……就这样下了一夜的棋……” “那怎么也没来个人报个信?” “杜总管想着那么晚贵妃肯定睡下了,就没派人惊扰。” “……” 于是钟公公在心里默默把锐王列为顺圣宫头号仇敌,杜山其次。 杜山一进门就遇上垂头丧气的钟公公:“钟管事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看一眼快要喷火的钟公公:“他最近便秘。” 钟公公一口老血还未喷出,杜总管又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这不快到春季狩猎了吗,贵妃生在南方,不通骑射,皇上就想着给您找个骑射师傅。正巧锐王说他午后要去马场看马,可以带您去试骑,皇上就应允了。” 二号仇敌带来了头号仇敌的邀请,钟公公惊喜得悲愤欲绝拂袖而去。 杜总管疑惑:“他怎么了?” “许是太高兴了罢……” 我正愁没机会报容言的恩,自是欢喜地应了。 可怜我连个骑装都没有,想起容言似乎喜欢红色,便让埋头在大立柜里翻来找去的赵粉挑出件赭红衣裙。待穿戴整齐,我心中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问出容言的心愿。 四月的天不冷不热,草势十分良好,风呼啸而过,大片大片草绿流动起来,宽广的马场美得触目惊心。 这样一幅盛景中,他逆着光踏马而来,草地分明柔软得没有声息 分卷阅读14 ,我却好似听到了扑通扑通的马蹄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是那样早的,踏入了我心里。 我被太监引进马场,站了没一会儿,容言就出现在我面前。 马背上的容言有着比皇帝更为凌人的气势,我恍惚间觉得他才应该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许是我站在草地上傻眼的样子蠢兮兮的,容言唇间溢出一声叹息。 “贵妃想在这儿站多久?” 我如梦初醒,面上赧然:“再一会儿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伸出一只手。 “上来。” “啊?这怎么上……”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俯身揽住我的腰,一把把我抱上马背。 我惊叹于他过人的臂力,待马儿开始跑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与小叔子同骑了一匹马! 他清冽的气息将我包围,炽热的胸口紧贴我的脊背,这样矛盾的感觉令我不知所措。 我被颠得话都说不利索:“锐王……殿下……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得体!!!”说到最后索性用喊的。 他拉住缰绳陡然停下,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 “这里都是本王的人,本王怎么做都得体,皇嫂放心。” “皇嫂”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层。 但也反应过来,他这般大费周章地带我过来是要做什么?莫不是如司命话本中那番,小叔与嫂嫂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吓得手脚并用爬下马背,险些栽进地里。 “你想干什么?” 容言见我一脸警惕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皇嫂以为?” 我这才发觉,他将我带到了马厩。 “进去选一匹吧,本王在这等你。” 原来是带我过来挑马啊……我松了口气,走进马厩挨个瞧。 马匹们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仿佛听到它们心中的呐喊——选我选我! 不好意思,小叔只让我选一匹。 在众多马匹中,有位老熟马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五花肉,你怎么在这里?”我半喜半忧地冲过去跟它打招呼。 莫名其妙有了新名字的五花马哽住,别过脸不想搭理面前这个傻子。 我摸摸它:“你是不是犯错了?” 它哼哼,我听不懂马语,猜想:“你是不是吃太多被蔡管家嫌弃了?” 它使劲哼哼,像是在暗示我答案接近了,我继续道:“难道是被言言嫌弃了?” “本王竟不知贵妃什么时候与本王的马这么熟分了?” 容言的声音如滚滚天雷劈在我身后,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完了。 第 17 章 我心虚地抢先质问他:“你不是说在外头等我吗?怎么进来了?” 容言轻挑眉梢:“不进来怎么知道五花马跟我都有了小名。” ……他果然都听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没等我编好说辞,又一道惊雷炸在我耳边。 “这么称呼本王的,也就你一个——白茸。” 五花马摇头叹息,它都提醒成那样了,这蠢女人也没注意到。 我脸色煞白,嗫嚅了半天只蹦出一句话:“你……想干嘛?” “这话该是本王问你,你当日说来寻我,”他顿了下,“怎么寻成本王皇嫂了?” 我听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有些害怕。 “缘,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我呵呵干笑。 他盯着我的脸:“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让我想起客栈里的那次质问,我假装害羞地低下头:“你知道的。” 没办法,做戏得做全了。 他大概也想到了那晚,咳着偏过脸。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忍不住问他。 “连马都看得出来。” …… 这个凡人还挺特别,换了旁人碰上这事早该吓死了。我看他没有要拆穿我的意思,大着胆子问他:“马还骑吗?” 他颇为无奈地牵出五花马:“……走。” 我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后,看来他还是念着以前的情谊的。 这回他没再戏弄我,扶我上了马,他牵着缰绳一头缓缓而行。 他不再问我身份之事,我反而不安。 “你也欺瞒了我,我还当你是……将军,你竟然是个王爷,还是……”我小声嘀咕。 “还是你小叔,”容言瞥我一眼,“本王从未表明身份。” 我仔细想想,似乎是这样没错…… “那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回事……” 他语气淡淡:“你若想说自会告知我。” 暖风拂面,我低眉,今日着的红衣倒与容言身上的玄色有些般配。这样显眼的颜色走在草地 分卷阅读15 上,也挺别致。 “你可有什么心愿?” 他略微诧异地抬头,见我一脸认真,缓缓开口:“或许有。” “那是有还是没有?”我着急了。 “有又如何?” “那我定当尽我所能替你了愿。” 闻言,他握上我的手臂,微微用力将我拉向他,我不得不俯下身子与他对视。他目光灼灼。 “若本王想要颠个皇权呢?” 我大惊,挣脱开他:“你莫说笑。” 他神色自若,重又牵起马绳,仿佛不曾说过那样的话。 他牵着我走遍了整个马场,直至夕阳西斜,才唤来小太监送我回宫。短短几个时辰,心境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仰在床上,心情复杂。怪不得容言也是帝王相,他竟有不臣之心,我与他结识在先且欠其恩情,却又嫁与容华要与他情深,若是卷入皇权之争,我该站在哪一边? 如此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眠。 钟公公见我眼下发青,以为我终于有了觉悟,倍感欣慰。 然而一晃几日过去,每当皇上要来顺圣宫时,锐王就去找他下棋,一下一整夜,钟公公夜夜蹲在门口磨牙…… “这锐王是何居心?!” 我与赵粉正在分一只乳鸽,钟公公的咆哮声乍然响起,惊得赵粉甩出去一只鸽腿。 杜总管每次踏进顺圣宫,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他从头上拈下鸽子腿,一脸幽怨:“贵妃这里好生热闹。” 我尴尬赔笑:“一般热闹。” “皇上托人问到贵妃生辰在五月初,让咱家过来问问贵妃想怎么办呐?” 生辰?我看向偷偷藏鸽子的赵粉,她冲我摇摇头,我了然。 “不办。” 赵粉:“……” 杜总管一时接不上话:“……啊……这样啊……” 赵粉忙打圆场:“贵妃的意思是,不办也行……哈哈,不用大费周章……” 杜总管想到这位贵妃出身冷宫,以前定是无人帮她过生辰。 他朝我露出同情的眼神。 “贵妃放心,皇上对您可是上心得很,今年生辰,咱家一定帮您办的热热闹闹的。” 赵粉送走杜总管,回来就把我一顿数落。 “姑奶奶你可少说点话吧。” 我假装听不见她的念叨。 “阿粉,生辰那天要做什么?” “宫里头的话,就是设宴邀请大家吃一顿咯。” “那多没意思……”我有些失望。 她点头赞同:“是挺无聊的,不过我听说四月底宫外有个花灯会,好多宫婢都告假想去一睹风采呢!” “花灯会?听起来就好玩,我也想去!”我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显然她在宫里也憋不住,我俩偷偷摸摸地商量好到时一同溜出去。 “不过阿粉,你的消息都是哪里打听来的?” “医署一个宫婢的老娘的好姐妹的妯娌那传过来的。” “……” 第 18 章 心心念念的那天总算到了,晚膳一用完,我就吩咐钟公公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关上房门,我与赵粉各自捏诀遁出宫。以防万一,我留下肉身,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凡间的闹市人山人海,我根本寻不着赵粉。估计她在哪个角落疯玩,我索性沿路走走逛逛,等花灯会结束再传音与她。 容言本不屑与朝中官员打交道,收到尚书的帖子后,随手丢给了蔡谦。 蔡谦跟在他屁股后头,花式吹嘘:“王爷还是去吧,这花灯会可好看啦!不少姑娘都会去呢,您与其他大人往楼上一坐,底下那是一览无余啊……到了结束的时候还会放烟花……” 容言想起马场那日,停下脚步。 “帖子拿来。” 若真走到那一步,这些人的面子还是要给上几分的。 尚书的帖子是群发的,他压根没想到锐王会接。几位大人坐在预定的酒楼厢房里,大眼瞪小眼。 当初锐王被先皇寻回,他们当中也有人派出手下前去刺探,结果都是有去无回。 一位大人有些坐不住,询问尚书:“锐王当真会来吗?莫不是诓我们?” “本王没那么闲。” 锐王的声音随着小厮推门而进,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一时无人敢出声,说话的那位大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尚书笑着打破僵局:“殿下可算来了,您不来咱们都不敢动筷。” 容言走到窗边坐下:“诸位随意。” 我从未到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每个摊位都停下来看一看。 一个摊位旁挤了两三圈的人,我想必定有特别好看的花灯,也往里挤。 一位 分卷阅读16 书生模样的男子突然被挤,不耐烦地转头:“你长没长眼……” 看见我,他的话戛然而止,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是想进去瞧一瞧。” “瞧!随便瞧!”他激动地让开身子。 前面几位驻足的公子闻言回头,竟不约而合避让开,我奇怪地走到摊位前。这个摊位上的花灯果然好看,怪不得这么多人围观。 我挑了个跟我真身很像的牡丹花灯,才想起来身上没有银钱。 “美人可是忘带银两了?”一个穿着富贵的公子站到我身边,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 其他公子本欲出来英雄救美,一见臭名昭著的刘公子出手了,纷纷退了回去。 我想了想说:“银两在友人手上,我与她走散了。你是要借与我吗?一会我可以让她还你。” 富贵公子摇着折扇:“别说借给美人,这摊上所有的花灯我全买下来赠予你,只要美人赏脸陪我小酌一杯,可好?” 这人当真孟浪,怕是个傻的。我欲开口拒绝,一道满含怒气的声音先我一步—— “不、好。” 酒过三巡,桌上的大人们不再拘谨,谈天说地起来。 容言把玩着小巧的酒杯,眼神始终落在窗外。 刘侍郎见锐王兴致缺缺,提议叫两个姑娘来弹曲儿。 人群中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容言挑眉。 刘侍郎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嗤笑,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内里还不是个色胚。 “锐王殿下,您看这样安排可好?” 容言转过头,目光骤冷:“本王记得刘大人有个儿子,宝贝得很。” 刘侍郎发愣,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自己儿子,难道锐王要自己儿子来作陪? 接着就听见容言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教养了个好儿子。” 眼见容言拂袖离去,众人迷惑不解。刘侍郎走到窗边,顺着容言刚才的视线低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家那宝贝儿子又在当街调戏民女! 第 19 章 “不、好。” 是言言!我欢喜地扑向他。 “你是何人?”富贵公子收起折扇,面露不悦,“识相点走开,别多管闲事。” 刘公子纨绔惯了,根本不把来人放在眼里。 “你不是看到了吗?她见到我欢喜的样子,”容言执起我的手,满眼温柔,“夫人你又乱跑。” 我:“???” 我就是想问你借个银钱,你竟要我以身相许? 刘公子看我们眉来眼去的:“你们……” 容言将我护在身边,阴沉着脸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刚刚说要给我买下这个铺子,还请我喝酒。”我举手邀功。 “很好,你掏钱吧。”容言冲他扬了扬下巴,像是在吩咐随从小厮。 刘纨绔不敢置信:“你竟敢使唤我?你可知我是谁……” “小兔崽子我打死你——”一声怒吼吼断了他剩下的话。 一个中年男子小跑着过来,富贵公子见了拔腿就跑,还没迈开腿就被容言踹翻在地。 “刘侍郎,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刘侍郎见锐王护着一位美人,心知自家儿子犯了大错,不住求饶。 “王爷开恩呐,犬子有眼不识泰山,下官这就让他给您赔罪,您高抬贵手……” “不必。” 刘侍郎心中一喜,紧接着听到容言说—— “明天你这位置就换人坐了,今晚回去一家人好好团聚。” 刘侍郎眼前一黑,噗通跪地。 宝贝儿子已然傻了眼。 容言松开我的手,低声唤我。 “走吧。” 我扯扯他袖子:“他还没掏钱呢。” 他无奈地摸出钱袋:“我有。” 我拎着花灯,心满意足地与容言离开。 经此一事,我越发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想到他要篡位,我又有些苦恼。 容言瞥见身边的姑娘一会傻笑一会蹙眉,不由弯起嘴角。 “若本王不出现,你打算如何?” 我摆弄着手里的花灯,头也不抬。 “自然是揍他一顿咯。” 听见他轻笑一声,我的视线从花灯转移到他脸上。满街华灯将他的神色衬得更为柔情,与一贯的冷漠疏离截然不同,这样的他是我未曾见过的。 他问我:“你想放河灯吗?” “什么叫放河灯?” 好在他与我接触时日已久,我说什么他也不讶异。 “你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我觉得他这话怪怪的,但还是点头应了。 河边,不少姑娘捧着亮晶晶的小灯,嘻嘻闹闹地放置水面,还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这就是放 分卷阅读17 河灯吗? 蓦然回首,容言踩着一地月光朝我走来,他的眉眼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我看不真切。 待走近了,我注意到他手中捧了两个小花灯。 “呀!是小芙蕖!”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河灯,左瞧右看。 他见我爱不释手,径直走下河岸。这次是他问我—— “你可有什么心愿?” 我掰着手指认真想起来,把师父阿芍想了个遍。他拍下我还在数的手指:“一个河灯只能放一个心愿。” 那就是能顺利历完劫咯。我学着对面的姑娘闭眼许愿,然后将河灯小心地放入水中。 我侧过脸偷偷瞧容言,正对上他注视我的目光。水面上的点点灯光在他脸上投映下斑驳的光影,将他寂寥的眉眼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我心中一动,伸手将放走的河灯拉了回来,又加上一个心愿。 容言:“……” 愿身边之人,如意顺遂。 河灯摇摇晃晃地飘远,我扭头问他:“你怎么不许愿?” “本王不信这些。” “……那你还带我来?” “你这么傻,应当会信。” 我直翻白眼,倏而想到一个问题。 “谁替我实现愿望?” “河神之类的神仙。” ……那岂不是我给我自己许愿? “或者……” 天边忽然炸起一片片烟花,吞没了他的话语。 “好美啊!你看!”我拽着他袖子指向夜空。 容言的视线未曾离开过身边之人。 “是很美。” 烟花转瞬即逝,我意犹未尽,撇撇嘴问容言:“你刚刚说或者什么?” “没什么。” 这人怎么说话老说一半? 几个姑娘嘻嘻闹闹地从我们身边跑过,我顺着她们朝对岸看去,一棵挂了红绸的树下聚集了不少人。 “那里瞧着好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 “哪里人多你就往哪钻?” 他话虽这么说,可还是跟着我走上石桥。 老远就看见赵粉在人群中蹦跶,我上去给她一记暴栗。 “你这半天去哪儿了?” 她捂着头,心虚道:“我一直在寻你啊……” 要不是她手上大包小包的吃食,我就信了。 人堆里那几个姑娘瞧见容言,悄悄红了脸,有胆大的上前与他搭话。 “公子……” “夫人,你走慢些。”容言一下站到我身边。 赵粉张大了嘴巴,啊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第 20 章 容言这声“夫人”叫碎了万千少女的心,我看她们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碎了,不免有些害怕。 “别啊了,说话。”我拍拍赵粉的背。 她一脸严肃:“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容言、我:“……” 我嘴角抽抽:“别装了,他认出我了……” 她这才恢复正常,附耳于我:“你什么时候成了他夫人了?” “就刚才,”我扒拉她钱袋,“都怪你丢下我,他借我银钱买东西,我只好以身相许咯。” 她听出这是玩笑话,松了口气。 我也不识凡间的银两,索性把整个钱袋捧到容言面前。 “都给你,算上之前途中的吃喝。” 他皱眉:“本王看起来像缺钱的样子?” 我看了看手中孤零零的花灯,不置可否。他想到刘纨绔的扬言。 “本王明天就去抄他家。” “……” 树下有个老叟席地而坐,面前摆了一个签筒。 周围的姑娘们窃窃私语。 “听说他的签很灵的,是不是真的?” “灵有什么用,给钱也不给抽,说是什么只有有缘人才能抽他的签。”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更灵了。” …… 我问赵粉:“真有这么厉害吗?” “凡人就是喜欢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罢了。” 看我一副好奇的样子,容言叹了口气,走到老叟跟前。 老头本在闭目养神,感觉到光线一暗,他睁开眼抬头,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老人家,你看我合你眼缘吗?” “……合。” “抽吧。”容言将签筒举到我面前。 我欣喜地抽出一支——是我的花签! 老叟接过签,捋一把胡须:“牡丹花签——任是无情也动人,一惹群芳妒。” 容言先我开口:“何解?” “就是字面意思。”老叟见容言脸色难看,手脚麻利地卷起铺盖,一溜烟跑了…… 我颇无语地捡起掉 分卷阅读18 在地上的那支签,递给容言。 “既然你不要银钱,那这个送你。” 我以为他会说他要这东西干什么,但他竟是沉默着收下了。 天色渐晚,赵粉拉着我对容言说:“锐王殿下,今日之事……” “言言他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快走吧。”我催促她。 容言眼中带着零星笑意:“赵姑娘放心。” 赵粉一点也不放心,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个锐王很危险,相当危险。 一连几天,我心情都很愉悦。赵粉见我日日捧着花灯傻笑,不免担忧。 “芳主,你觉得锐王这人怎么样?”她试探着问我。 “是个特别好的好人。” “没了?” “嗯?还有什么?” 赵粉见我一脸迷惑,觉得自己多心了。 眨眼就到了皋月,生辰当天,容华下了早朝直奔顺圣宫。 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被一二三四一顿折腾后,幽怨地坐在容华对面喝羹汤。 “杜山说你喜欢喝这道鸽子汤,朕一早就命人炖上了,味道如何?” “好喝。” “今日是你生辰,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朕讨赏。” “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只管喝汤。 他看我神情恹恹,拿过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手。 “朕晋封你为皇贵妃如何?” 我放下勺子,决定把话说清楚。 “不管是贵妃还是皇贵妃,都只是皇上诸多妃嫔中的一个,甚至皇后,也是皇上身后之人,对我来说并无差别。” “放肆!”他丢了帕子怒喝,“那你说说你究竟要什么?” “我不想做皇上身后之人。” 如今我只想快些历完劫,好回清微宫寻两本兵书赠予容言还了他的恩情。这皇帝要再不与我情深,一旦容言谋反,我两边为难。 容华舒展眉心,唤来二三:“贵妃的汤凉了,拿去再热一热。” 第 21 章 杜总管果真将生辰宴办得妥妥贴贴,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场宫宴不仅请了后宫女眷,也发了帖子给前朝一些官员。宫中许久未有盛事,容华此举也是给足了我面子。 我坐在女眷首席,与容言遥遥相对,几日不见,他看起来有些疲累。 开席后,一个眼生的小太监上前给我斟酒。我端起闻了闻,一点酒味都没有,不禁怀疑这是假酒。 身旁的嘉妃分外眼红,见我端着酒杯迟迟不下口,挑衅道:“妹妹可是未曾饮过如此烈酒?这可是我们南梁闻名的佳酿,想来魏国是没有的。” 我端起没有酒味的烈酒,一饮而尽。 “不过如此嘛。” 似乎是杯清水。 “姐姐你也喝呀。”我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酒分明烈得很,她酒量不算差也撑不过三杯,贵妃竟如此厉害,嘉妃暗暗咬牙,也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小太监又上前给我满上,我一口喝光,随即看向嘉妃,她刚刚喝得有些猛,此刻脸颊已泛了红。 嘉妃心里又恨上几分,接过侍女满上的酒杯一口闷。 若不是场合不对,我定要为她鼓掌,真真是女中豪杰。 几杯下肚,嘉妃已然坐不稳了,皇上见她失态,命人扶她先回宫。这一动静不小,引来不少人侧目,容言只低头啜酒,借酒盏掩住嘴角笑意。 气氛正浓时,容华开口赏赐了我一堆金银珠宝,其他宫妃朝臣跟着为我祝寿,送上一件又一件珍宝。 我不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微笑着一一答谢。 收礼的宫女行至锐王跟前,听见锐王不咸不淡地说:“本王的贺礼早已送到贵妃手中。” 众人看向我,我虽疑惑,还是点头。他说的大概是那盏花灯吧。 容华见状,目光沉了下去。 杜总管见氛围正好,挥手召来歌舞表演。几位舞姬身姿绰约,叫人心旷神怡。一曲舞毕,为首的白衣舞姬摘下面纱。看清容貌,我与容言脸色大变。 那是一张与白茸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容言攥紧酒盏,心中已是怒极。 “皇弟这目不转睛的样子,可是瞧上这舞姬了?”容华始终观察着他的脸色。 我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朝容言看过去。见他盯着舞姬若有所思,我有些不安。 那舞姬脸虽与我相似,气质却冷冰冰的。容华唤那冷美人上前,仔细瞧过后,笑着开口:“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皇弟年纪也不小了,府中也没个人伺候,实在不像话,朕今日就借贵妃生辰宴将这美人赐给你,也算尽了皇兄和你皇嫂的一点心意。” 我一点心意都没有,干嘛扯上我? “多谢皇兄。” 容言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有些生气,这舞姬到底是谁找来的,容言莫非真瞧上她 分卷阅读19 了? 越想越愤懑,我起身对容华拜了拜,说去更衣。 蹓跶到莲塘凉亭,我从袖中摸出方才从嘉妃桌上顺走的烈酒嗅了嗅,这个味道才对嘛!凡人常说一醉解千愁,这会虽不知为什么愁,但心头郁闷是真。 我对着壶嘴吸了两口,呛得直咳,这酒好凶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声音,我下意识把酒壶塞到背后。待看清来人,我松了口气。 “是你啊。” 容言走到我跟前,伸手绕到我背后摸出酒壶。 “你哪来的酒?本王明明吩咐人换下了。” “原来是你换了我的酒。”我小声嘟囔。 “这酒很烈,你喝不了。” 我见他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轻轻笑了。 面前的少女双颊通红,眼神都开始迷离起来,容言无奈道:“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你的府吗?是哦,今夜你得了美人,是要早些回去。” 容言差点笑出声。 “什么美人?” “就是那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冷美人,她不是好人!”我着急地扯他袖子。 “我知道。”他眼中含笑。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定是有人派去要害你的!” “我知道。”他握上我的手。 “你什么都知道,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怒了。 月光洒在亭前,将少女从头到脚罩了进去,不管是哪副样貌,她的眼睛里都好似有星辰闪烁,叫人沉迷,容言深吸一口气。 “喝了多少?” “就几口……” 他低头凑近我,月色摩挲着他的眉眼,我竟瞧出了深情的意味。 “你醉了吗?” “大概是醉了吧……”我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 他又凑近了些,我们几乎鼻尖相触。 “可是我很清醒。” 一贯清冷的声线变得低哑,里头有着我未曾听过的暗涌情愫,未等我细想,他覆上了我的唇。 “你……唔……”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许是感受到我的惊慌,他稍稍离开些,给了我换气的功夫。 “是你醉了!” “本王千杯不醉。” 他抚摸上我的眉眼,继续了刚才那个吻。他的气息从未像此刻这般近过,所有话语都消散在唇齿间,我无法从他紧闭的双眸中获得任何讯息,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吻——热烈又缠绵,情深且铭心。 我沉沦于他,阖眼前只想起一句,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第 22 章 容言倚在太师椅上把玩着匕首,一向隐忍的人,这会儿连眉梢都带着笑意。 蔡谦敲门进来,见到主子这副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锐王进宫赴宴带回一与白姑娘颇为相似的女子,王府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容言就将人丢进了暗牢。 “审出来了?”容言头也不抬。 “是,如您所料,是那位派来的,脸也是动过手脚的。” “我就知道不会有人像她……” 蔡谦听出其中情愫,心酸不已,更加后悔当初没留下白姑娘。 “暗影那些人是不是……” “今晚全部肃清。” 容华果然在老皇帝留下的人里插了眼线,竟敢拿白茸做文章,还真是小看他了。容言转动匕首,既然皇帝这么想他死,他也不介意做个叛臣贼子。 我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回想起昨晚,忍不住惊叫,司命说互相爱慕的人才会那样,我与容言明明是叔嫂…… 赵粉听见我的鬼哭狼嚎,急忙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一个洒扫宫女见你醉倒在凉亭,便将你送了回来。” 那宫女必是容言的人,想到容言,我又一阵心慌。 “……锐王那可有什么消息?” 赵粉瞬间来劲了:“你怎么知道锐王府有情况?” “什么情况?”我心中一紧。 “皇上昨天赐给锐王的那名美人,死啦!” “啊?”我惊愕。 “对外说是暴毙,”她压低了声音,“其实是被折磨致死的,现在外头都在传锐王有特殊癖好。” “这你也信?” “我看他就不像好人,你也离他远点罢。” 我扶额,那舞姬果然有问题,只是这谣言也太离谱了…… 容华摔碎了一方镇纸,怒不可遏。 “皇兄,别什么人都往臣弟这送,此等女子臣弟可消受不起。” 一大早容言就来御书房给他添堵,好端端的美人被他说得病入膏肓,容华心气郁结。 “昨夜皇上来过了。” “来做什么?” 分卷阅读20 “你睡得跟猪似的,还能做什么?坐了片晌就走了。”赵粉收拾起我的衣物。 “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东西了?”她从梳妆台上摸出一根发簪,“昨夜一给你梳洗时拆下来的。” 我拿过细看,是根通体亮黑的乌木簪,似乎是手工制成,有些雕刻的地方不甚完美。 赵粉吐舌:“真丑。” 我想起那只扣入我发丝的手,大概知道是谁送的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抱着簪子傻乐,全然不顾赵粉的咋呼。 之后几天,容华往顺圣宫跑得更勤了,每日都与我一同用膳,关怀备至,还真像情深的样子。 这天膳后,赵粉把容华送走,回来问我:“你与皇帝可有进展?” 我摇头,趴在小几上拿乌木簪有一下没一下的戳花灯,好几日不见言言了…… 赵粉见我这般,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你你你,你可是心悦那锐王?” 我坐起身来,呆呆地看她。 “何为心悦?” 她也呆呆地看我,一时四目相对,空气甚为安静。 思索良久,她磕磕绊绊地开口。 “心悦……大抵就是……你想与那人时时刻刻在一处,一起吃喝玩闹……若是他不理你了,你会很难过……” “那我心悦阿芍言言,也心悦师父,还心悦你呢!” “咳咳咳,只能心悦一个!如果非得选一个,你选谁?” 这就比较难办了,我苦着脸继续戳花灯,戳了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现在我选言言,回了花界我就心悦阿芍。” 赵粉瞪大了眼珠:“你这说的什么话?” “言言只是个凡人啊,百年之后我就寻不着他了。历完劫回去,我便和阿芍日日在一处,岂不是要心悦她?” “我看你这劫是历不完了……” 赵粉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这位仙子是个没心的! 第 23 章 赵粉一连好几天对我循循善诱,讲解了各种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你的意思是,我对锐王是爱慕之情?”我大惊。 “是的!所以你不可能与皇帝情深!”赵粉讲得口干舌燥,郁闷至极。 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飞升无望? 司命的话本我看了不少,放到自己身上却捋不明白了。 原以为只要容华托付真心,我便能顺利飞升,没想到我先将心丢在了别处,这可如何是好? 赵粉的话将我点醒,我只是想还容言的恩情,并不是要与他情深。 容言下了朝回府,刚迈进大门,管家迎面而来。 “王爷,今日赵姑娘来过了,说是将您的东西还与您……”他说着掏出一个帕子。 容言接过掂了掂,怒气怎么也掩盖不住。蔡谦不知要不要将话说下去。 “还有什么?” 蔡谦硬着头皮答:“她说不是王爷的东西还请王爷不要肖想……” “呵……”容言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赵粉早晨替我将乌木簪送还锐王府,他应当是收到了。若是能早些历完劫,我还能下来陪他数十载,若无法与皇帝情深,我们这样便是不伦。 “吱——”窗户被风吹开一条细缝,定是四没关好。我拢了拢衣服,走到窗边推开,奇了,今夜无风啊…… 脑子里混沌得很,我锁好窗倒头就睡。 暮色中,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发簪,极尽温柔。“不是我的?”容言凝视着那扇窗,喃喃自语,“真有意思……” 春猎前夕,顺圣宫传来消息,荣贵妃抱恙。 容华放下奏折:“朕知道了,让她安心养病。” 她不去也好,明日之行险恶异常,多一个人多一分变数,容华不喜不受掌控的感觉。 锐王府近来氛围沉重。 自赵粉送来帕子后,锐王比以前还要阴沉。蔡谦作了猜测,主子八成是喜欢上了赵姑娘却惨遭拒绝,一连两次感情失利,难免心中悲痛……哎,他们王爷真命苦啊…… “主子,安排好了。” 容言站在窗前,摩挲着袖中的乌木簪,迂久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狩猎当天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与围场波谲云诡的气氛迥然相异。 “皇弟,今日猎不尽兴朕可不放你回去。” 容言捕捉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颔首:“奉陪到底。” 两人入了围场,彼此心怀鬼胎。 马蹄踏在落叶上,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容言等来了要他性命的暗箭。 随暗箭现身的一支兵马将两人团团围住,容华厉声质问:“锐王这是何意?” “臣弟不知。” 容言不卑不亢,容华想在今日剿杀他,回去之后 分卷阅读21 再给自己安上叛乱犯上的罪名,可惜他本就想做个乱臣贼子,早在兵马里安插了暗卫。 本欲趁此机会一举夺位,可想到有人或许会不高兴,临了还是改变了计划。 他挡在容华跟前,替他接下几支冷箭。 容华微愣,以他对容言的了解,此时他早该露出狼子野心,一决生死。 直至刀光劈下,他也没想透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好了——” 钟公公扯着嗓子尖叫,赵粉捂住耳朵,一脸嫌弃。 “皇上他……他……”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赶紧递茶给他。 “他怎么了?” “围场混进叛军,皇上与锐王都遇袭了!” 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他……他怎么样?!”我听见自己声音在颤抖。 “皇上只受了些皮外伤,已经回宫了,太医看过无甚大碍……” 赵粉见我脸色惨白,知我心中担忧的是谁,忍不住替我问道:“锐王呢?” “锐王……身受重伤,听说中了好几箭……送回府时还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忧……” 我已听不清钟公公后来说了什么。我知道凡人寿命短暂,可我还没有报他的恩,他怎么就要走了…… 第 24 章 我顾不得太多,捏了诀就遁出宫。 蔡管家给主子擦完脸,端着水盆出门换水,刚走到院里—— “白白白白——” “别唱了,容言呢?”我焦急地询问。 “在在在——” 我来不及细想蔡管家为何成了结巴,绕过他就往房里去。 蔡谦老泪纵横,主子这伤受得值啊!夫人都给哄回来了!他也没细想白姑娘怎么会出现在王府,只感叹苦肉计妙哉。 容言果真伤得不清。我见过他寂寥的转身,见过他清冷的蹙眉,见过他温柔的注视……唯独没见过他呼吸微弱浑身浴血的样子…… 我走近卧榻,发现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支被我退回的乌木簪,心头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我颤抖着手抚摸上他的脸,他的眉眼极为好看,眉骨深刻眼睛深邃,这样好看的眼睛不该闭着。 什么情情爱爱的我不懂,我只知面前这个人是让我在意的人,如果这就是爱慕之情,那我甘之如饴。 “我心悦你。” 眼泪一点一滴落下,我抹一把脸,深感委屈,上一次哭还是小花苞时背不出来书,这凡人当真讨厌。 “哭什么……”耳边传来沙哑又无奈的声音。 “呜呜呜呜……嗝?”我吓得一激灵,“言言?” 他睁开了眼,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你你不是快不行了吗?”我觉得受到了欺骗,枉我还想着给他续命,他这个样子分明没什么大碍! 他抬起手摸上我脑袋,温柔地将我扣入怀中。 “谁告诉你本王不行?”语气略带霸道。 我趴在他胸口探了探,伤势有些严重,好在并未伤及性命。 “围场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伤成这样?” “你再说一句心悦,我就告诉你。” “你你你!”我从他身上挣扎着起来,“不说就不说!” 他跟着起身,我瞧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免心疼。 “那些利箭刺入肌骨时,我想的却是,你还未收下我的心悦。” 他靠近我,捧着我的脸,仔细地泪水打湿的发丝拨到耳后,替我别上了发簪。 “亲了就跑?”额头相抵,他灼热的呼吸喷在鼻尖,一个轻吻落下。 “我没……” “小骗子。”他吻上我的脸颊。 “你……” “你可知,”他停留在我耳边,轻啄一口,“你无心的一句倾慕,让我在意了多久?” 我愣愣地张大眼,看着他深潭一般幽深的眼睛。 “客栈那次是骗我,马场那次也是骗我,这次呢?嗯?”他尾音上扬,听得人心里痒痒。 “这次不是……”我小声辩解。 急促的吻堵住了我未说完的话,这人可真狡猾。 温存过后,容言轻抚我的嘴角,神色缱绻。 我与他解释我的不得已:“……虽然现在没办法告诉你,可我是贵妃这是事实。” “以前我从未觉得那个位置有多好,”他挑起我的发梢绕在指尖,“如今却很羡慕他,他总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我想要的。” “你……不会把他……” 他摸摸我的头:“还没有。” 这是迟早要篡位的意思吗?虽然我与容华是不可能情深了,但夺位之争必有死伤,况且容华这皇帝当得还不错。我思量着等容言伤好了再劝一劝他。 “为什么继位的不是你?”我很好奇。 “许是我来历不明 分卷阅读22 ,”他说,“我没有从前的记忆,只隐约记得有人对我说,来这能见到我想见的人,我便到了南梁。老皇帝认亲一事却是出乎我意料。” 这身世比我编的还离谱,抽空我定要回去翻翻命簿,容言自骨髓散发而出的优雅和傲然骗不了人,我并不信他出身草野。 管家在外头敲门:“主子该上药咯——” 他把话喊得跟口号似的,我打开门:“蔡管家你的结巴好了?” “……里头就交给你了白姑娘。”蔡管家毕恭毕敬地给我行了个大礼。 ……这是什么意思? “疼吗?”我握着帕子给容言清洗身上的血渍,不小心划过他的伤口。 “不疼。”他淡淡地笑。 我才不信。 我认真地为他擦洗干净,趁背对他时变出一个小药瓶。 “这是赵家庄的奇药,擦上就不疼了。” 他仍温柔地看着我,只是眼神中好像多了一丝……戏谑?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我第一次见有人被摸光了身子还那么高兴,仿佛被占便宜的是我。 “无碍。”容言一脸餍足。 “为什么皇帝只受了点皮外伤,你却挨了这么多刀?” “皮外伤?”他表情严肃起来,“那一剑分明贯穿了他胸口,虽不致命,但也应当伤得不轻。” 此事有些蹊跷,我决定回宫后亲自去探望皇帝。 第 25 章 蔡管家将我堵在门口,一副怕我跑了的样子。 “白姑娘,你这几日有空吗?我们王府随时都可以去接亲。” 我:“……” 他将婚事说的跟买菜一样,容言都听不下去:“蔡谦,让她走。” 我回头又看了眼容言:“我会再来寻你的。” 可惜后来我没能兑现这句话。 赵粉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我回来。 “你可算回来了,宫里头出大事了!” “你别吼……好好说。” “皇上从围场带回一个女人!”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后宫这么多女人,多一个也不多。 “这女人生得千娇百媚!” 后宫美人如云,丢进去就找不着了。 “皇帝下个月就封她为后!” 这有什么……嗯? “你说什么?!!”我扯住她一顿晃。 “这女人是秦国公主,恰巧在围场救了皇上,皇上对她一见钟情,带回来就立了封后的旨意,杜山亲眼所见!” 这事已经不是蹊跷了,这是怪异啊! 当晚我就造访了那位千娇百媚的秦国公主。 容华半躺在龙床上,由着那美人一勺一勺地喂汤药。 我给他请安:“皇上——” 那美人转过身来,嘶—— 眼如横波,眉若点翠,面孔有些异域情致。让我惊讶的是,她竟与师父画像上的仙姬有几分相似。 眼神交汇间,我已看出她是妖。 她微微发抖,想必认出了我的身份,看来道行不低。 “恭喜皇上又得佳人。” 容华神情复杂地看了我许久,开口却是:“病好了吗?” 我这才想起来装病的事,假意咳了两声:“咳咳……受了点风寒而已,不碍事。” 容华转过脸,不再看我。 “我与这位妹妹一见如故,皇上可否把她借与我说说话?” 容华扫了那小妖精一眼,准了。 “说说,你什么来头。”我厉声喝问。 她柔柔一笑:“我本是山林间的狐妖,因陛下救过我一命,故来报恩。” “秦国公主是怎么回事?”我将容言的挑眉学了个十成十。 “那公主与人私通,趁狩猎之际私奔了。我救下陛下时,正遇上秦国皇帝寻女儿。他想与南梁交好,我想委身陛下,便有了新的秦国公主。” 我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信了她的话。 “皇上对你一见钟情,可是你施了媚术?” 她也迷惑不已:“并没有,我本以为要花好多功夫才能接近陛下,可他一醒来就拉着我的手不放……” 这年头,妖魔鬼怪太多了,太多了呀…… 盘问完狐狸精,我叹着气踱回顺圣宫,在宫门口碰上了嘉妃…… “好姐姐,你可见过那狐狸精了?” 这话讯息太多,我一时无言以对。 她在顺圣宫将那秦国公主秦柔儿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喝光了我宫里的陈茶,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好姐姐,明日我再来寻你说话。” 呵呵……看来明日得找个地方躲躲。 我将那狐妖的情况与赵粉说了,赵粉气得破口大骂。 “真真是狐狸精,一来就勾得皇帝给她封后,我们 分卷阅读23 芳主来多久了还只是妃位。” 这话讯息也过多,我接不上。 这年头,仙不如妖,仙不如妖啊…… 容言听闻宫中传来的消息,有些担心某个小骗子。 容华此番搭上秦国,恐怕不仅仅是借外援除内患…… 他故意重伤示弱,好让皇帝暂且放下戒心。待时机成熟,想个法子将小骗子带出宫,闲云野鹤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她一句心悦,他便甘愿拱手山河。 第 26 章 观察了几天,我发现这狐妖是真心爱慕皇帝,又是渡气又是喂灵药,生生把皇帝养肥了一圈。 同为精怪的赵粉对这种跪舔行为很不耻,她与嘉妃日日在我耳边谩骂狐狸精,几天下来我的头也大了一圈。 眼看就快封后大典,她俩终于不再折腾,不得不接受容华心有所属的事实。 “芳主,那你怎么办呀?”赵粉担忧得紧。 我掰着绿豆糕:“大不了回去挨天雷呗。” “那锐王……” 她提起容言,锐王府传进宫的消息说锐王伤势过重昏迷不醒,可我那天去他分明活蹦乱跳的。 “锐王只是一介凡人,百年之后便归尘土,你切莫太过上心。” 我知道她说的有理,所以不愿去想容言不在的光景,哪怕只有短短几十年,我也想日日同他在一处。 我拍拍赵粉的手,想叫她不用为我担心。 这时杜山带了一队侍卫闯进正厅,钟公公拦都拦不住。 “杜总管有什么事?”我从里屋出来,淡然自若地坐上首位。 杜山低着头,不敢看我。 “奴才奉皇上旨意,彻查顺圣宫。” “理由?”我冷淡地开口,惊觉这口气颇像容言。 “御书房丢失了……兵防图,就在那天贵妃走了以后……” 他与赵粉交好,也时常照拂顺圣宫,我并不想为难他。 “查吧。” 他一说出兵防图,我就明白容华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果然在我屋里搜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贵妃,这……” 我揉着眉心,不想与他废话。 “把她带走,审。”我指了下四。 四惊恐地看着我,反应过来猛地跪下。 “主子为何要把奴婢推出去?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本宫还没说什么,你就怕了?” 首位上的美人半眯着眼,眼中尽是嘲讽,四跌坐在地,贵妃什么都知道,她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顺圣宫宫女偷窃兵防图一事很快传遍了后宫,传到嘉妃那时,她正在修理花枝。 “不可能,贵妃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手下一用力,整盆花便算毁了。 她不蠢,前朝后宫之事门儿清,兵防图何等重要的东西能让一个小宫女摸走?只有两种可能,一与秦国公主有关,另一种……是皇上动的手。如果是后者,那这位帝王未免太可怕了。 贴身侍女讶异自家娘娘原先还与贵妃势不两立,如今怎么帮着贵妃说话了。 “娘娘,那宫女已经认罪了,说是魏帝指使,贵妃有没有参与就难说了。” 嘉妃默然,她有些猜到皇帝的打算了。 一二三四只剩下一二三,还怪不习惯的。四虽没把我牵扯进去,容华还是将我软禁在顺圣宫。四的性子不如一三沉稳,不知魏帝为何选她做细作。侍卫进来时,她就开始惊慌,即便只是微不可察的一个眼神,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容华对此事不可能一无所知,他现在发作,无非只有一个打算,他想重新开战。我作为两国友好的一个象征,自是要扣些罪名,他才好发作。看来他与秦国达成了合作,这其中那狐狸又出了几分力呢? 我此刻唯一担心的就是容言。我害怕容华借秦国之手先除内忧,容言伤势还未好全,怎敌得过他。 赵粉跌跌撞撞地遁进来,带来了我不愿听到的消息。 “锐王与欧家堡合作了。”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锐王府早得了消息。 容言摔了药碗,震怒,容华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是否要跟欧家堡那边再通个气儿?”蔡谦洞察他心意。 欧家堡,四国兵器库。欧家堡这一任堡主欧碧,巾帼不让须眉,凭一己之力重振岌岌可危的欧家堡。只是自上一任堡主战死沙场后,她不再入仕,仅靠倒卖兵力成为江湖一大势力。 欧碧同时收到锐王与赵粉的密信,两封信的内容恰恰冲突。 她将赵粉的信又细细看了一遍,脑海中浮现出与那个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你救了我,我有什么可以报答你?” 少女浅浅笑:“你不是给过了吗?贵府的馄饨很好吃。” 分卷阅读24 第 27 章 大雍边境的欧家堡世代效忠姚皇,满门忠烈。许是杀戮太多,子嗣逐渐稀少,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欧碧这一辈,只余她一个孩童。欧夫人生她时伤了根本,无法再生育,欧堡主便一直将欧碧当男儿养。 渐渐地,欧碧被养出桀骜要强的性子,同时也继承了欧堡主的铁骨铮铮。 只是天意难测,小欧碧十岁时,父母亲双双战死沙场。树倒猢狲散,堡中一时大乱,去留之后只剩下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奴。 “小姐又发热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窦老头一脸愁容。 窦老婆子手脚麻利地替欧碧换下搭在额头的毛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咱们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请大夫了……” “哎……” 两人齐齐叹气,他们曾受过欧堡主夫妇的恩惠,对欧家堡矢忠不二,是以留了下来尽心照顾小姐。 欧碧昏昏沉沉了好几日,醒来时头痛欲裂,她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 床边的小桌上搁了一碗馄饨汤,热气还未散尽,欧碧艰难地起身,挪到床头,她确实饿了。 她拾起勺子搅了搅,竟没舀到馄饨,碗里只余汤了。 堡中的人知自己撑不起欧家堡,明里暗里顺走不少财物,想来窦老头他们已是捉襟见肘。 欧碧拖着病躯蹒跚至后院,靠在母亲与她亲手种下的树旁,树已成荫,人却不再。她静静躺下,仰视天空,偶尔飞鸟略过,凄凄地叫上一声。 她想,就这么死了也好,爹娘定在等着她。 五脏六腑剧烈地抽痛起来,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抹过嘴角,她又躺下,安安静静地等待黑暗席卷一切。 “小友~小友~” 一道好听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顺着声音抬头望见高处枝桠上坐了一位衣裙翩翩的少女。 她想自己应是快死了吧,眼前都出现幻觉了。 “你是仙人吗?”她抿嘴一笑。 “是哦。” 不是幻觉!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白衣少女一跃而下,堪堪落在她跟前,她心中惊吓,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欧碧打量着她——眉眼动人,浅笑温和,周身像是笼罩在云雾里,确实像个仙人。 “你躺在这里做什么?”仙人一脸疑惑。 欧碧不知怎么回答她,又听见她说:“我看你躺了许久了,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你当真是仙人?”欧碧又咳了一声,“仙人岂会不知我心中所想?” 少女挠了挠头:“仙人又不是蛔虫。” 欧碧有些想笑,少女突然摸上她的头,顿时一股清凉气息从头顶涌向四肢。 “病入肺腑,你大概阳寿已尽。”少女惋惜地说道。 欧碧心里有数:“嗯。” 少女很惊讶:“你知我是仙人,为何不叫我救一救你?”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又是我听不懂的话,凡人真是奇怪。”少女嘟囔。 欧碧见天色暗沉,转身回屋。少女叫住她:“贵府的羹汤真好吃啊,我还能再讨一碗吗?” ……原来那碗馄饨是她偷吃的。 欧碧叫窦老婆子又做了一碗,窦家老两口见她有些精神了,很是高兴。 “这是馄饨,不是羹汤。”欧碧将碗推到少女面前,向她解释道。 “我叫牡丹,不叫仙人。”少女举一反三。 牡丹吃完馄饨,一脸满足。 见欧碧自己收拾起碗筷,她又开始疑惑。 “府上难道只有做饭的仆人,没有打扫的仆人?” “原是有的,如今走光了。” “为什么?” 欧碧心力交瘁,不愿说话。 牡丹更为好奇,这小友看着年岁不大,却像是历经沧桑。她喜欢听故事,也喜欢她家的馄饨。 “那你先歇息吧,我明日再来寻你,到时你得将你的故事说与我听。” 不等欧碧拒绝,她就遁走了。 这一夜,欧碧睡得很安稳。 第二日,牡丹果然又来了。 蹭完馄饨缠着她讲故事,欧碧觉得这个仙人还没她大。 她被缠得烦了,三言两语将家中之事简单说明。 牡丹咂嘴:“所以你一心求死?” 欧碧听她一语道中自己心思,低头不语。 牡丹以为她不再说话时,她开口道:“这里已经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了,生或死对我来说并无分别。” “你才几岁呀,说话就这么老成。”牡丹微微摇头。 “这馄饨是谁做的?”牡丹忽然问道。 “厨房的窦老头和他老伴,”欧碧好像想起什么,有些出神,“馅料是以前我母亲配好的,他们一直照配方做。” “你尝一尝罢。”牡丹 分卷阅读25 见她这两天并没吃馄饨,将碗推了过去。 “我不爱吃这些。”欧碧扭过头,从小她就不爱吃馄饨,欧夫人却乐此不疲地包,欧堡主很给夫人面子,每顿能吃三大碗,那时家里还是其乐融融。 牡丹也没再劝她:“我要走了,明日再来寻你,到时你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欧碧心头一颤。 入夜时分,秋风萧瑟,窗户上的破洞久久没人修理,欧碧躺在床上,一缕缕冷风灌进屋里,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起身想找些东西将小洞堵上,在屋里转了一圈,空手而归。 她倚在床头,视线落到案上的那碗馄饨。 从小,欧堡主就教导她,欧家堡的人流血不流泪,身为继承人的她,更不能示弱。 这一晚,骄傲了十年的小欧碧,就着秋风,嚼着母亲留下的念想,泪流满面。 牡丹如约而至:“想好了吗?” “嗯。” 牡丹仔细瞧她神情,轻声笑道:“我知道了。” “我会给你力量,但你阳寿已尽,以后不能再作为凡人存于世间,你可会后悔?” 欧碧攥紧拳头:“我不后悔。” “这是我的一片真身,我将它与你缔结生死契,从此你的生死由我掌控,直至我神灭,你方获自由。” 牡丹掌心浮现出白色花瓣,咒诀包裹着花瓣飘浮至欧碧头顶,渐渐染上碧色。 花瓣没入身体,契约缔结完成,欧碧浑身充沛着力量,重获新生。她睁开眼,一片清明。 父亲啊,你的骄傲,欧氏一族的骄傲,我定不再舍弃。我会将那背信弃义之人一一踩在脚下,将欧家的忠义荣耀传承于世。我是欧家堡唯一的继承人,即使,我已非人。 第 28 章 我虽修书给欧碧叫她不要助力锐王,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赵粉也知晓了容言的不臣之心:“庄上有个老妖精说过,凡人若犯谋逆之罪,死后要入畜生道的……” 这还得了?! 我立即捏诀想再去劝一劝容言,顺圣宫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赵粉火冒三丈。 秦柔儿柔柔一拜:“我来是劝仙子不要白费心机了,陛下想做的事我都会替他完成,陛下前面的障碍我会替他一一扫清,陛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陛下的后宫也是你的后宫?”我冷笑。 她没料到我性子是这样的,噎住了。 “你的意思是,锐王和魏帝你们都要杀?”我端起青瓷茶盏,抿了一口,“你应当知道,妖不能随意杀生。” “我没有……”她否认。 我打断她:“你当然有,你替他杀锐王,锐王府全府上下的人命算你的;你替他灭魏国,千千万死伤的战士算你的;你替他扫清障碍,那些在战乱中丢了性命的平民百姓也算你的。他本可做个明君,如果没有你的话。” “但他现在双手染血,满身人命,”我微笑着看进她眼里,一字一顿,“皆因你为虎作伥。” 她有些站不稳了:“不是的……” 柔情似水的面容底下竟有这么愚蠢的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与我那不着边的师母相像。 她想到了什么,定了定心神:“仙子不必为陛下担忧,陛下做的都是对的。” 赵粉已经听得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了,如果她是虎精的话。 秦柔儿没给她攀咬的机会,袖中抖落出一条丝带,我神色大变。 “你这是何意?” “我自知修为不及仙子,不得不做些准备。仙子若不阻在陛下前头,我也不会冒犯。”她毫不留情地抛出缚神绫。 那灵器悬于房梁,闪了几下没了踪影,我轻捻指尖,果真施不出半点法术。 “此物你从何而来?” 她笑得温柔:“仙子只需知晓我并无恶意,还望日后不要怪罪。” 你将我困在此处,还要我不怪罪?我呸呸呸! 秦柔儿走后,赵粉急得不行,连连念咒。 “不用试了,你解不开的。”我一语道破。 “都怪我学艺不精,道行不如她。” 我见她一脸自责,感叹道:“你还有这觉悟?” 她最见不得我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呐?” “嗯……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我正色。 “什么?” “她果真这么说?”容言颤抖着手,险些拿不稳那根簪子。 赵粉憋住眼泪,努力让语气变得冷漠:“是,她说了,她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从前说的都是骗你的,她从未……从未……” “从未什么……”容言抚摸着乌木簪,像是抚摸过她的发丝。 赵粉闭眼,坚定地说:“她从未心悦过你!她自始至终只爱慕皇上一人!” 分卷阅读26 良久,她听见容言轻声笑了。 “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走你?笨呢……” 赵粉自锐王府出来,直奔欧家堡,牡丹说欧碧有解开缚神绫的神兵。 这锐王看来对牡丹确是情深意重,可他终归只是一介凡人,若如魏紫心上人那般,早早撒手人寰,牡丹该如何自处。 她盼望着事情能早日解决,就算历不成劫,也不希望牡丹卷入腥风血雨中。 她风尘仆仆地赶到欧家堡,言简意赅地说明形势。 欧碧毕竟得了牡丹一片真身,当即明了她的心思。 “我这没有能解开缚神绫的利器。” “怎么可能……”赵粉不敢置信。 “她故意将你支开,定是有了主意,你在反而添乱。” 欧碧说话并不客气,赵粉到底与她相交多年,听出来她的态度。 “你当真打算助那锐王?” “在你来信之前,我们就达成协议,欧家堡不能失了信用。” “牡丹是你的救命恩人……” “锐王不会输,等他逼宫成功,”欧碧语气强硬,“就能救出芳主。” 赵粉苦笑着跌坐到凳椅上:“可那不会是她想看到的。” 第 29 章 将赵粉支走后,我思忖再三,事已至此,只有一条路可走。 容华突然发难,其中少不了那狐狸的推波助澜。方才那狐狸说容华做的都是对的,似是不怕他遭报应,难道说这皇帝还有一层我不知道的身份? 容华对她情深不深我不清楚,对我是无几分真心的,如今也就巴望着他能念在我们有过几顿饭的情谊,卖我这个面子…… 封后大典如期举行,后宫一派喜气,除了顺圣宫。做事的太监宫女们纷纷绕道,唯恐沾上不祥。 这场婚事还真是盛大,目力所及,都挂上了红绸,看到红色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芍药而是容言,想来我对他也是情根深种的吧。 嘉妃昨日来找过我,没想到落难以后只有她这个死对头来看望我,凡人真心思难测。她问我有什么是她能帮上忙的,我让她将宫里的仆从都差遣走。我说我不喜被人同情,她小心翼翼地安慰了我一番,又骂了两句狐狸精才与我告别。 容言背倚太师椅,闭目凝神,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一下一下地叩击桌面。 过了今夜,一切就尘埃落定。 纵使背负天下骂名,他也要亲口问一问他的小骗子,可是真心? 夜色覆盖了整个皇城,帝后礼成,已入椒房。 路过的小太监们议论锐王并未出席婚宴,我心有所觉。 打翻烛台,我抱着他给我买的花灯静静坐着。我一不愿容言谋逆犯上受尽天下人耻骂,二不愿容华杀伐过甚为世人所诟病,三不愿那狐狸精自作聪明事事得意。 哎,我一点都不心系天下,怎么就卷进这破事呢。 火舌舔舐着帘布,须臾间袭卷了一切。火光中我已看不清月色,不知今夜的玉轮是否如生辰那日一般明丽。 闭眼睁眼,处处都是他,被我抱大腿的容言,为我撑伞的容言,拥我策马的容言,与我放河灯的容言…… 还有缱绻月光下深吻我的容言…… 烈焰攀到眼边时,我理解了凡人说的不枉此生是什么意思。 我遇到容言,便是不枉此生。 “顺圣宫走水了——” 荣贵妃借一把火给帝后大婚添了喜色。 容华披上外袍冲出寝殿,他也不知为何心生忧惧。 火光冲天,秦柔儿惊惶失措,不住喃喃:“怎么会这样……” 杜山跪倒在皇帝脚下:“皇上,顺圣宫所有太监宫女昨日已被贵妃遣散去了别宫,里头就只有贵妃一人……” 救火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容华站在宫门口,怅然若失,他记得这个有趣的女子曾一本正经地与他说,不想做他身后之人,他是不是早在那时就错过了她…… 直到听见太监带着哭腔的叫喊,他猛然回神。 “锐王殿下不可啊!贵妃娘娘已然殁了——” 容华从未见过这个一向云淡风轻的皇弟如此疯狂的模样,他明白了一切。 “拉住锐王。” 没人拉得住容言,他已经红了眼。 他感觉不到火舌肆意地凌虐,只想把那个在意的人拥入怀中,与她说一声,延州城竹烟波月,我们一同造间小木屋好不好? 他把持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一个小骗子的倾慕,她敢说,他就敢当真,可她为什么不说了? 侍卫们拼死从大火中救出锐王时,他怀中紧紧抱着贵妃的尸身,满目荒凉。 “容华,”他直呼皇帝名讳,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你当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容华心口刺痛,似乎从前也有人问过他同样的话。 他答不 分卷阅读27 上。 南梁帝后大婚当晚,荣贵妃葬身火海。锐王尽数交出手中权力,卸甲归田。皇帝撤兵魏国,两国和谈。 第 30 章 我刚睁开眼,就听见芙蓉不咸不淡地说:“哟,上仙醒了。” 我挣扎着从花丛中爬起来,很是纳闷,这劫没历成怎么就飞升了? 说是飞升吧,修为好像又掉了……百思不得解,我立马往真庆宫跑。 司命批了一天的命格,刚搁下笔,懒腰伸到一半—— “命命——” 司命差点闪了老腰:“你这才躺了几天,就出来乱跑。” 我揪住他一顿晃:“几天?!我躺了几天了?!!” “也就五六天……”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容言不会娶妻生子了吧? 我担忧得紧:“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与那皇帝情深,我心悦的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他一副吃屎表情,“你明明没有……” “没有什么?”我听出这话不对。 他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想念咒跑路。我一把扯住他:“你要不说清楚,我就把你偷看女仙洗澡的事说出去!” “我那是取材!取材!”他红着脸怒吼。 “你说我没有情根?” “是啊,你没有情根怎么知道心悦不心悦的?” 我不太信:“或许是我下去一趟自己长出来了呢?” “笑话,你当这是什么东西,说长……”他伸手探我的元神,“还真长出来了?!!” 这下他也懵了,我俩懵懵地对望了一会儿。 他翻查命簿:“飞升这事全看造化,你拯救万民于水火,飞升也不奇怪。” “可我修为掉了。” “草木惧火,谁让你自焚?”他看傻子似的看我。 “还不是那狐狸精用缚神绫把我困在那……” 他听我说完狐狸精的事,也不惊讶。 “是她啊……” “你认识那狐狸精?”我眯眼瞅他。 “不认识!”他反应倒快。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沉下脸,“那皇帝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知道瞒不住我,叹了口气:“是帝君,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怪不得那狐狸敢兴风作浪……可我与他没什么往来,司命怎么会把我俩写到一块去? 司命见我陷入沉思,生怕我再问出点什么天机,赶紧岔开话题:“你说你有心悦的人了,是谁?” 对了,差点把言言忘了。 “你怎么写的命数,怎么把我跟小叔子绑一块?” 他又懵:“什么小叔子?” “皇帝的胞弟锐王啊!” 他更懵了:“我命簿里没有这样的人。” 我俩顿觉事情不对劲,凡间怎么会有司命命簿里都没出现的人。我一字不落地将我那本看了个透,果真没找到半点容言的讯息。 司命见我脸色不对劲,试探着说:“或许是漏了。” “不可能!言言他那么优秀,怎么会漏!” “……” 司命感慨,女生外向,这话一点没错。 “你可在凡间见着芍药了?” “没有,她怎么了?”我一听他说起阿芍,暂且放下命簿。 “我见她隐隐有入妖的迹象……” “她要堕入妖道倒一点儿也不奇怪。”芙蓉突然现身,接了一嘴。 芙蓉一向清高,最看不惯阿芍妖妖娆娆的作态,我与阿芍走得近,她便连我也一同看不起。 我欲反驳,她倒先撇过脸去。 “现在下去?”她问司命。 “可以。”司命回她。 这是在说什么暗号…… 司命看我一脸疑惑,解释道:“芙蕖将有一难,她下去助她。” 我有难你怎么不叫人助我呢? 我哀怨地瞅着司命,他被我看得心虚,转头装咳。 我掐指一算,师父出关还要几日,不若趁芙蓉下凡我也跟去,好寻一寻言言和阿芍。 司命听了我的打算,关怀地问我:“要不要叫天蓬再送你一趟?” “……那跟我自己下凡有什么区别,我自己下去还不用被踹屁股。” 第 31 章 茶馆向来鱼龙混杂,谈天说地声不绝于耳。 几个年轻男子围坐一桌,胡拉乱扯地讲到风月之事。 “要说起这情之一字啊,就不得不提到南梁那位皇帝了。” “哦?怎么说?”一个戴笠帽的女子凑到他们这桌,不客气地抓一把瓜子磕起来。 起话头的男子来劲了,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看你年纪轻,应该不晓得这些陈芝麻 分卷阅读28 烂谷子的事儿。南梁那位贵妃你知道吧?那个凭一己之力平息两国战乱的奇女子。” 笠帽女子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她殁了以后,皇帝封她为荣华夫人,那位皇帝的名字都知道吧?这不是情意深重是什么?” 另一个男子不赞同:“人都死了,整这虚的有啥意思?要我说,那皇帝的情都在皇后身上,我听说那贵妃就是因为皇帝移情于皇后,才在帝后大婚的时候自焚,存心添堵呢。” 笠帽女子又咳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 “非也非也,依我看那皇帝就是朝三暮四,哪有什么情?倒是他那胞弟锐王,才是用情至深啊,可惜用错了人。”一个斯文书生开口反驳。 笠帽女子竖起耳朵:“这又怎么说?” 斯文书生娓娓道来:“听说贵妃葬身火海那日,锐王抱着她的尸身久不撒手,你说为什么呀?小叔看上嫂嫂了这是!” 笠帽女子啜着茶,默不作声。 “这锐王原也是个枭雄,自此一事后,竟归隐山林了,你说奇不奇?”书生往嘴里丢一颗瓜子,问笠帽女子。 “呵呵……奇。”女子尴尬地笑。 “奇什么奇,女侠你别听他瞎说,我听到的是那锐王武功高强,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早成了武林霸主了。”一开始说话的男子不服气,将自己听到的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你的更奇……”女子听愣了。 “女侠你听我说……” 几个男子争先恐后说出自己所闻,一片嘈杂中,没人注意那笠帽女子悄悄溜出了茶馆。 茶馆可真是个妙地,进去时我只是想打听容言的近况,出来以后我都怀疑他是人是妖了。 也不知道容言现在过得怎么样,那晚他一定很难过。都怪那狐狸精,下次碰见我定要吐她口水。 容华此举倒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了,荣华夫人,难道他在我死后竟对我情深了吗?不过东华帝君居住的殿宇就叫瑕吕华荣,说不准他起名都是这个调调。 想打听的没打听到,废话倒是听了一耳朵。我摘下笠帽,捏诀去寻芙蓉。 要问大雍最大的销金窟是哪里,那绝非云烟阁莫属。云烟阁的主人宇文公子,经营有道,慧眼独具,各路都吃得开,加上出身神秘,人人都道他是个狠角色。 云烟阁不同于一般青楼,既有红倌也有清倌,若有一技之长不想卖身,宇文公子非但不强求还会给安排好去处,是以不少美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 新的一批美人已送到云烟阁后院,宇文云焱这回打算亲自去挑选。阁里新人不多,颇有姿色的两个上月被赎走了,再不添些色艺双绝的进阁,客人们该不满意了。 宇文负手而立,扫视着面前一排女子。这个资质平平,这个庸脂俗粉,这个流于艳俗……等等,这个…… 他走到芙蓉跟前,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此等绝色,就是宫里头也少有啊! 他清了清嗓子,点了下芙蓉:“你叫什么名字?” “木芙蓉。” “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赞赏不已。 他就留下了芙蓉一个,挥手让人送走其他女子。正愁没选够人时,发现一个白衣女子在后院门口探头探脑。 “芙蓉你在这里做什么?” “卖身。” 白衣女子闪进院子:“那我也卖,老鸨,你这还收人吗?” 宇文:“……收。” 宇文云焱一下得了两个绝色美人,狂喜之余总有种拐卖少女的感觉。 “你可有名字?”老鸨问我。 “芙蓉你叫什么?”我偏脸问她。 芙蓉连白眼都不屑翻。 我看她不理我,转头问老鸨:“她叫什么?” “……木芙蓉。” “那我叫木芍药。”我喜滋滋道,阿芍若是听说有人与她同名,定会来瞧一瞧,到时寻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宇文心情复杂,这人是美的,就怕脑子不好使。 我跟着老鸨进了云烟阁,惊奇地发现里头竟有不少小倌。 “老鸨,你这还卖男子呢?” 宇文更加感觉自己像个人口贩子…… “……有生意自然要做,还有在下复姓宇文。” “晓得了,宇文老鸨。” “……” 芙蓉编了个凄惨的身世,将我俩说成家道中落的逃难千金,我很感激她没把我忘了。宇文老鸨听后颇为动容,对我们百般照拂。 我瞧他生得也是气宇轩昂,很想问问他卖不卖身。 在芙蓉警告的眼神下,我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 宇文云焱给她们安排好房间后,才想起来摸摸底细。 “你们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我望望芙蓉,又望望他。 宇文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琴棋书画?” 分卷阅读29 “不会。”我答。 “……诗词歌赋?” “不懂。”我再答。 “……吹拉弹唱?” “那是什么?”我疑惑。 宇文一口老血梗在胸口,呼吸开始困难。 芙蓉及时救了他一命:“都略通一二。” 当晚,宇文老鸨就给我寻来了教习师傅。 “想在云烟阁待下去,光靠好样貌是不够的,起码得有一技傍身。”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位是阁中的墨玉公子,琴棋书画他都精通,你……看着学点吧……”宇文说的委婉。 墨玉公子朝我点头示意。他与师父有些相似,都是儒雅清秀的气质,只是墨玉看上去病怏怏的。 他似是觉察出我的想法,淡笑道:“在下久病未愈,若姑娘介意,换个人教也是一样的。” “不介意,不介意。”我连忙摆手。 身体羸弱也好,学不会起码不会挨揍。 “木姑娘想学什么?”他在琴桌前坐下,抚上琴弦。 “……那就琴吧。”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拨弄了两下琴弦,问我:“可听懂了?” “没……” 他诧异地看我:“姑娘莫非没学过乐律?” “没……” “……” 他沉默了。 我提议:“不若你就教我一首曲子,我依葫芦画瓢记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他皱着眉,想了一会道,“过几日我就要被送去摄政王府了,姑娘抓紧学吧。” 我一听有故事,哪还有心思学,当即缠着他问他怎么回事。 大雍女子掌权,姚为皇姓,历任姚皇皆立皇长女为储。几年前,先皇病重,夺嫡之乱中一位皇女脱颖而出,铲除异己后却扶持一庶出幼女登基,自封摄政王,自此开始把持朝政。 摄政王为人手段狠辣,行事嚣张,府上更是豢养面首无数,朝中人人敢怒不敢言。 墨玉前几日被一位朝官看上,从云烟阁为他赎了身,想送去摄政王那博个前程。 “原来如此,”我问他,“那你愿意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苦笑:“入了王府前程似锦,我自是愿意的。” 又一个口是心非的凡人…… “那府里男宠无数,摄政王不定会看上你。”我安慰他。 “……弹琴吧。” 他听我弹了两下琴,艰难地开口:“姑娘不若学别的吧……” 一盏茶后,他捧着我画的画:“……” 有这么差吗,师父还挺喜欢看我画画的呀。 他见识过我的十八般本领后,做出决定:“姑娘的琴弹得不错,我们继续学吧。” 其实我可以给客人讲故事…… 欧碧结契后,战力胜过常人数倍,短短几年就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堂,重振起欧家堡。她知道自己已是半人半妖,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如果没有牡丹的救赎,她早已入土,更愧对死去的父母亲。 胸口微微发烫,欧碧闭上眼睛,感应到她就在大雍。 勾了一晚上琴弦的手疼得很,我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滚着滚着瞥见墙角一抹青色。 “啊啊啊——阿碧你怎么都不出声啊?” 欧碧不慌不忙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我瞧她又长开了些。 “没想到小欧碧都长这么大了。” “……”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 “……” “给我带馄饨了吗?” “……” 欧碧忍不住抚额:“那锐王……” 我从床上蹦起来:“你有言言的消息?” “……没有,你走以后他就失踪了。” 我又躺回床上:“那阿粉呢?” “她知道你回天界后就放心了,现在正在庄上潜心修炼。” 这也是因祸得福啊,她都晓得上进了。 我与欧碧东拉西扯一大堆,子时过半才觉出困意。 她遁走前朝我作揖:“仙子若是在大雍遇到危险,唤我便是。” “真是乖孩子,都晓得乌鸦反哺了。”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 她甩了袖子就走,头都没回一下。 第 32 章 没想到当个青楼女子也不容易,一大早就被拉起来练这练那。 我羡慕地看着窗外的芙蓉吹拉弹唱,她怎么什么都会呢? “此曲名《广陵散》,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个部分……” 墨玉见教学对象又走神了,咳了两下。 我听见咳嗽声,转过脸来。 “公子你得的莫不是肺痨?” 分卷阅读30 “……” 墨玉此刻是发自肺腑地想入王府。 经墨玉观察,这位木姑娘似乎喜欢听故事。 “这首曲子背后有个动人的故事……” “我要听!” “……我说与你听一段,你学一段,这样可好?” “好!” 宇文告诉我,墨玉琴技乃大雍之最,却从未向任何人传授过琴艺,我得了他的青眼,理当好好学习才是。 墨玉为了让我继承他的琴艺,给我说了广陵散背后的故事。 相传战国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于是聂政立志为父亲报仇。他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终于等到韩王召唤他进宫演奏,聂政成功刺杀了韩王,自己随后毁容而死。 我听完故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墨玉原以为她没什么天赋,没想到一个故事竟激得她两个时辰就学完了全曲。 “你将整首曲子连起来弹与我听一遍。” 我浑浑噩噩地弹了一遍。 墨玉无语了,难道她只有听了故事才能弹出像样的曲吗?那以后每回演奏,他还得站在一旁给她讲故事? 想到那个画面,他又撑住了额头。 墨玉与师父气质相近,让我很有亲切感。见他一副心累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他:“我是不是资质很差?” 他放下手臂,幽怨地看着我:“没有。”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不然你再弹一遍给我听听?” 墨玉沉默片刻,开始弹第十三遍广陵散……他深觉教完这位木姑娘后,自己会封琴。 趁着用膳的功夫,我跑去找芙蓉吐苦水。 “你找到芙蕖没啊?我手都快断了!” “快了,”她瞟我一眼,“你跟着紫墨真人都学了些什么?如此没用。” “师父教我吃好喝好!”我一把抢走她食盒里的鸡腿,拔腿就跑。 …… 云烟阁后厨。 “荷莲啊,今天多亏你来帮忙,要不然婶根本干不完活儿。”李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荷莲道谢。 李荷莲擦着汗,憨憨地笑:“莫事。” 她做完手上那份活计,与李婶道别:“婶啊,俺回去嘞。” 李婶赶紧在围裙上蹭一把手,从灶台后头摸出一篮馒头:“你把这个捎上,你小时候最爱吃婶做的馒头啦。” “嘿嘿,谢谢婶。”李荷莲接过篮子,仍是憨憨地笑。 她找了块干净布头将篮子盖好,提篮准备回去。 “还有什么吃的吗,李婶?”一个姑娘在厨房门口探头张望。 李荷莲闻声望去,与那姑娘四目相对。下一秒就被冲过来的姑娘握住了双手…… 一个鸡腿没吃饱,我蹓跶到厨房想问李婶再讨一个。居然就被我碰上了灰头土脸的芙蕖! 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二花?” 她愣愣的:“你咋着知道俺的小名儿嘞?” 这……这口音有点迷…… 我踹开芙蓉房门,她头也不抬:“没吃的了。” “你看这是谁?”我将芙蕖拉到她跟前。 她抬起头,一贯清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这是……” “姑娘好,俺叫李荷莲,今个儿来厨房帮忙的。” 我看她傻愣愣的样子,附耳芙蓉:“司命写的什么命数,是不是把人写傻了?” 芙蓉白我一眼,温声问她:“你在哪里做工?” “沈府。”她挠头,不明白这两个姑娘喊自己过来要干什么。 芙蓉问了两句就让人走了,我有些着急:“ 她那个难是什么难,我们怎么帮她?” “不急。”她打开首饰盒开始梳妆。 “怎么不急?我手都疼死了!”我把手举到她面前晃悠。 她嫌弃地推开我,不急不慢地上起妆。 我被墨玉揪回房间,一顿埋怨。 “木姑娘,你可是觉得在下教的不好?”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再一蹙眉,活脱脱一个病西施,看得人心里直颤颤。 “公子教得挺好的,是我学艺不精。” 他哀怨地瞧我,哀怨地叹气,哀怨地坐到琴桌前,开始第十四遍弹奏…… 我听得耳朵起茧,忍不住发问:“公子心里头莫不是藏了事?” 琴音戛然而止。 “姑娘为何这么问?” 他放下手。 “你的琴音跟你的人全然不符,”我思忖着开口,“公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性子温和,琴音里却有着杀伐决断的意味……” 墨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能听出自己的心声。 “你何时听出来的?”他抚上琴。 “你第一次弹就听见了……没好意思问你……” 第一次 分卷阅读31 听他弹这首曲子,我只是有些怀疑,直到他给我讲了广陵散背后的故事。我窥见了他的内心,那里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虽爱听故事,却也不戳人痛处,见他神色凝重,我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练琴。 练了一天的琴,墨玉也没见她有多少长进,无奈地挥手让她回去早些歇息。 木姑娘走后,墨玉收起琴,从柜子里取出香匣,打开匣盒挑了一点广寒香置于珐琅缠枝香炉中。 微风拂动衣角,他挑香的手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你来了。” 身体落入熟悉的怀抱,墨玉没有回头。 来人靠上他的肩窝,贪婪地嗅着属于他的气味。 “不点香你也很好闻。” 那人摩挲着他指尖不小心沾上的香粉,动作轻柔挠人心窝。墨玉终是忍不住,转过脸去看他。视线交缠间,已是情动。 清香袅袅升起,缠绕着一地衣衫…… “你再说一遍?!” “公子日后不要再来了。”墨玉背对着他,语气冷淡。 身后的人不敢相信,刚刚还和自己抵死缠绵的人,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愤怒地扳过墨玉身子,迫使他看着自己。 “为什么?” “公子知道的……” “你又要说你不好男风是吗?那你看上谁了?”他见墨玉低下头去,当他默认了,“是不是今日听你抚琴的女子?” 墨玉惊愕地抬头,莫非他早就来了? “你从前说只为我抚琴,如今却……” “墨玉——吃不吃包子?” 房门被一脚踹开,屋里登时寂静下来…… 从墨玉屋里出来,我去找李婶打听芙蕖的消息。 “你说荷莲啊?原来是叫二花,在乡下贱名好养活嘛,来城里做工自然要改名了,总不能叫贵人们开口就唤二狗小花吧?”李婶边热宵夜边跟我说。 原来如此…… 我往嘴里塞了两个包子,拍拍手准备回去睡觉。 李婶叫住我:“你再拿两个给墨玉公子送去,我瞧他晚膳都没动几口。” “这么晚了,他应该睡下了吧?” “不会,公子每晚都看书看到子时,你去就是了。” 我揣上包子直奔墨玉房里:“墨玉——吃不吃包子……” 一男子□□着身子背对着我,挡住了身边的人。 我咽了咽口水,似乎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我放下包子,转身欲走,却听见那人说道:“你就是墨玉喜欢的女子?” 墨玉的声音比往日还要微弱:“你莫胡说……” “她看见我俩这样了,你准备怎么办,墨玉?”那人话语里满是戏谑,听着颇为耳熟…… 我停下脚步,听见两人悉悉索索穿好衣服,才敢回头。 这一回头,恰好对上那人挑衅的眼神。 “嘶——” “嘶——” 一时抽气声此起彼伏,墨玉有些搞不清状况。 “你们……” “嘶——山茶?”我试探着开口。 “嘶——牡丹?”他唤我。 …… 花界有一男仙,生得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即便举止轻佻孟浪,还是有不少女仙争抢着来花界一睹芳容。 此时这位男花仙正与我坐在一处,大眼对小眼,憋不住一句话。 “咳咳,你怎么在这?”山茶终于忍不住开口。 “有事,”我面无表情,“你怎么在这?” “……我也有事。” 墨玉左瞧右望,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若他和阿芍没那段情的话,我是不认识他的…… 山茶与芍药皆是风流仙,相好了一阵就一拍两散,各玩各的去了。 “她是我……额……妹妹,对,妹妹。”山茶向墨玉解释。 我嗤笑:“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兄妹二人喜欢上同一个男子咯?” 他突然正色,执起墨玉的手:“如果是她的话,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玉抽出手:“公子,无论有没有旁人,我们都是不可能的。” 呵,报应来了。 我抓过包子,边啃边看二人你虐我虐。 “为什么?” “我这种千人枕的贱奴配不上公子。”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 我要噎死了…… 第 33 章 “墨玉已被人赎身,不日便要被送去摄政王府了。” “摄政王算个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山茶意识到自己失态。 “那我们这么多天来算什么?” 分卷阅读32 “这是墨玉的本份,公子是客人,自要服侍周全了。” 山茶瞧见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瞬间来气。 我正想伸手去拿第二个包子,山茶抢先抓过一爪子捏爆…… “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情意?” “墨玉喜欢的是女子,公子莫再自欺欺人。” …… 包子吃多了,肚里撑得慌,我躺在床上消化着今天一天的冲击。 芙蕖下来一趟痴傻了些,莫不是在轮回司被夹了脑门? 山茶风流成性,竟会恋上凡人,还被拒绝了,寻到阿芍我定要说与她听听。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想到容言,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过得好不好…… 我抱着枕头迷迷糊糊睡过去,一夜好梦。 山茶没再来过云烟阁,我当他又寻到了新欢,心中忿忿。 墨玉被送去摄政王府那日,正好是我与芙蓉初次登场之日。 宇文不愧是生意人,这次初演做足了噱头,放出消息将我俩说的天上有地上无,虽然这是实话。 芙蓉爱上了凡间的胭脂水粉,我每次去她房间寻她,她不是在描眉就是在抹口脂。 “你好了没?”我抠着桌子等得颇不耐烦。 芙蓉描上最后一笔眉,才开口回我:“好了。” 我瞧着她与之前也没什么分别,我们花仙天生丽质,干嘛要往脸上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宇文急匆匆地跑来:“二位姑娘准备妥了吗?” “妥了妥了。”我高声应他。 大雍有位女将,骁勇善战,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然在夺嫡之争中并没有站在摄政王一方,幼帝登基后,备受打压,被架空兵权后,早早回家安养天年。 还未到不惑之年的沈将军与丈夫伉俪情深,先后生下五个孩子。最小的儿子在家中受尽宠爱,养出了调皮顽劣的性子。 “小公子,你又要去哪里欸——” 沈千羽甩开仆从,大摇大摆地上了街。 在茶楼听完一出戏,意兴阑珊的沈家小公子摇着折扇准备去往下一个消遣处。 “哟,这不是沈家小五吗?” 几个世家公子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们爹娘都是些与沈将军在朝堂上不对付的官员。 “沈公子又来喝茶啊?” 不等他回答,又有人说:“诶,你不知道,沈公子就爱喝茶听戏,不然就是逛逛衣服铺子。” “那不是跟个娘们儿似的……” “你别这么说,当心小公子哭鼻子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沈千羽涨红了脸,想起长姐的告诫,不得不把怒气憋回心里,默念着本公子不与他们计较,调头就走。 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人搭上了肩。 “沈公子,云烟阁的雅席已备下,特意为您选了极佳的位置。” 宇文把墨玉送上去王府的马车后,直奔茶楼,今日是两位木姑娘的首演,他得放些风声出去。 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看见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被人围住取笑。 他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公子的精致样貌,若不是世家公子,他定要上去问一问愿不愿意入云烟阁。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大抵是被木姑娘叫多了老鸨,头发昏了…… 那小公子捏紧了拳头的样子煞是可爱,宇文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他又松开了粉拳。 他见茶楼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那片骚乱,心中有了主意。 “这不是云烟阁的宇文公子吗?” “他刚说沈公子订了雅席?” 沈千羽虽没去过烟花之地,也听说过云烟阁的名头。 他默不作声,想看看这位宇文公子要干什么。 宇文高声说道:“可不是嘛,今日是我们云烟阁木氏双姝初演的日子,沈公子一早就派人定了极好的位置。” 围观者窃窃私语。 “连沈五公子都要一睹风采的想必是绝色天仙吧?” “可不是嘛,沈家家教严,他平时哪里敢去这种烟花之地。” “那在下也要去捧个场,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让沈小公子也为之神魂颠倒。” …… 沈千羽反应过来,这人是利用自己揽客呢! 他咬牙切齿地瞪向宇文云焱,却收获了一个略带抱歉的笑容。 怒火瞬间被浇熄,可能这人当真是为他解围吧。 宇文注意到这只小猫忽得炸毛,一会儿又蔫了下去,很是有趣。 两人一同出了茶馆,走到无人处,沈千羽气急败坏地质问宇文:“方才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可是帮了你,沈小公子。”宇文温和地冲他笑。 沈千羽觉得这人像个老狐狸,他被家里保护得紧,虽说顽劣却也没和三教九流打过交道,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宇文将他的神色变化 分卷阅读33 悉数看入眼中,暗暗好笑,这小公子未免也太纯情了。 沈千羽咬牙:“我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话已经放出,沈公子随意。”宇文撂下话就走,他还得回去忙演出的事,没工夫多耽搁。 沈千羽见他走得头也不回,气得跳脚,这人怎么回事,利用完自己就跑? 云烟阁这晚热闹非凡,大雍有头有脸的人物听闻木氏双姝乃人间绝色,都赶来一睹芳容。 宇文特意为芙蓉搭建了一个金玉富丽鲜花着锦的舞台。 我摸着琉璃珠缀成的帘子,感叹销金窟这个名字的由来。 宇文拍下我的爪子:“别摸了,坐那后头去。” 他扇柄指的方向,立了一座酸枝木做架的大屏风,上头嵌了缂丝牡丹画,画上深红又复浅,搭配四周镂雕如意纹,十分富贵吉祥。 我欢喜地绕到屏风后头,在罩着上等丝绸的琴桌前规规矩矩坐好。 彼时我还不知道凡间有个词叫藏拙。 宇文巴望着客人们为芙蓉的风姿所倾倒,忽视后面惨不忍睹的琴曲。 达官贵人们陆续落座,阁中觥筹交错,众宾喧哗。 宇文扫视一圈,发现了某位小公子的身影。 “嘴上说不要,这不还是来了嘛……” 我听见宇文嘀咕,凑过去问:“谁来了?” “嘶——你回去坐好!”他猝不及防地被我吓一跳。 我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去——哟,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我搭上宇文的肩:“老鸨,他还小。” “……我不是拐子。”他把我摁回琴桌后头。 芙蓉一曲舞毕,全场掌声雷动。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以后再看他人都索然无味了啊!” “芙蓉姑娘乃是天仙下凡呐!”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芙蓉被夸上天也没挤出一个笑,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很快底下夸赞词又多了一个品性高洁…… 宇文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咳了两声示意我可以开始我的表演了。 我深吸一口气,抚上琴弦,按照墨玉教我的拨动起来—— “噔——噔噔噔——” 台下突然安静了,直到我磕磕绊绊地弹完曲子,才有人交头接耳。 我竖起耳朵,听见他们说—— “这粗鄙之音是谁弹的?” “这一位木姑娘当真也貌若天仙吗?” “将广陵散弹成这样的在下还是头一次听到。” “可这广陵散是墨玉公子的绝技,她师承墨玉,可能是新的版本?” …… 我忍不住从屏风后探出头,尴尬一笑:“真的有那么难听吗?” 一片静寂后,猛地爆发出不亚于芙蓉舞毕的掌声。 “闻此一曲,如听仙乐耳暂明!” “此曲只应天上有……” “土鳖别说了,木姑娘如此倾城容颜,弹什么都是好听的。” “姑娘像极了在下的梦中情人!不知在下可否有这个机会请姑娘……” “把他叉出去,真是粗鄙之语!” …… 宇文心中狂喜,这波不亏! 这帮人变脸速度之快令我咂舌,芙蓉此时传音与我。 “与芙蕖一难有关的凡人出现了,想办法牵制住他。” 我警觉起来,左右张望:“哪里哪里?” 宇文站上台子,俯视着底下疯狂的客人们。 “规矩大家都知道,这两位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要想得她们的青眼,诸位可要拿出诚意来啊。” 客人们心照不宣,开始叫价。 “在下出一千两,求与芙蓉姑娘把酒言谈。” “一千两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在下出两千两!” “我三千……” “四千!” …… “一万两,”一个油头肥耳的中年男子一下子抬高了价钱。 我听出这是夸芙蓉天仙下凡的那位。 照芙蓉所描述,那位粉嫩的小公子就是我们要拖住的人,可他并没有要出价的意思,这怎么办呢…… 一万两跟一个清倌喝茶聊天也太不划算了,众人纷纷住了口。 油头肥耳的那位也算富甲一方,并不在意这些小数目,当即就乐呵呵地交钱去了。 芙蓉转身前给我使了眼色,务必留下那位小公子。 我有点头大,她是甩手掌柜吗? 脑子里转了几圈,灵光乍现,从前有个不靠谱的老人家…… 第 34 章 宇文走后,沈千羽捡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是去呢还是去呢…… 他才不想去呢,都怪那个宇文,在这么多人面前坏 分卷阅读34 他声誉,他是不得已,对,不得已…… 他丢了树枝,边安慰自己边走向云烟阁…… 沈千羽也是头一次听到如此特别的琴曲,茶喷了一袖。 他瞧那探头的琴姬莞尔一笑,倍感亲切,便按捺住性子多坐了一会。 见那宇文公子上台,他心中嗤笑奸商,眼睛却紧盯着台上的人不放…… “我不喜欢银钱,只要合我眼缘就能与我秉烛夜谈。” 那位木姑娘温柔的声音将他的视线拉了回来。 “今夜,我很中意这位公子。” 说着她伸出纤纤玉手指向——沈家小公子…… 沈千羽左右看看,没人啊…… 后知后觉的沈小五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被侍女带到木姑娘房内。 我拨了两下琴,抬头见那粉嫩小公子愣愣地看着我。 “公子怎么了?” “觉得你好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抖开折扇,假意扇了两下。 “我知道。” “……” 他被我的厚脸皮惊到,默默地捧过茶杯喝茶。 时间紧迫,我开门见山地问他:“公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家中有哪些人?家里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 沈千羽呛得厉害:“咳咳……姐姐,我不卖身……” “……” 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小公子缓过气来,还是乖乖地回我的话。 “我叫沈千羽。” 一听姓氏我便了然,约莫是芙蕖做工那户人家。 这孩子一看就涉世未深,这副长相在街上晃悠,也难怪被宇文盯上。 思虑片刻,我有了主意。 “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个神算。” “噗——”沈千羽觉得今日不宜饮茶。 “我见你印堂发黑,近来恐有一难。” “……”是他疯了还是这位姑娘疯了…… 我见他不信,立马拿出看家本领——胡诌。 在芙蓉的悲惨身世上,我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因我算得太准,被人当作妖魔追杀,一路逃至大雍…… 小公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我以为他铁定不信时,他抽噎着对我说:“木姐姐,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孩子的心眼儿怎么能缺成这样呢? “你昨天是不是吃鱼了?” “嗯嗯,”他眨巴着大眼睛崇拜地看着我,“木姐姐你真厉害!” 废话,这鱼还是我和李婶去捉的呢,多了吃不完她就给芙蕖送去了两尾。 “你问我家中有什么怪事?”他努力回想,“似乎没有。” “那就快有了!”我一口咬定。 “是吗……”他见我说得笃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府中关心过少。 沈千羽从木姑娘房里出来,盘算着回去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查上一遍,看看有没有自己不曾察觉的变化。 他只顾低头沉思,没注意到面前多了一堵肉墙。 “哎哟——” 他摸着额头,怒气冲冲地瞪上来人。 “你干嘛撞我?” 宇文有些无语,明明是他自己走路不当心…… “我在这站了有一会儿了,是沈公子撞的我,”宇文摸了摸胸口,“撞得还挺疼。” “疼你还笑,活该!”沈千羽愈发觉得他的笑刺眼,绕过他就跑。 “奸商!!!” 宇文见他跑远了才敢骂出声,笑得直不起腰。 沈千羽前脚刚迈进门,就被蹲守已久的沈将军揪了耳朵提到正厅。 “逆子逆子!你说你今日去了哪里?!!” 小千羽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怎么不说话?有胆喝花酒,没胆交待吗?”沈将军怒不可遏,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抽他。 小千羽泪眼汪汪地朝那入赘的爹望去,沈父心疼不已,拦住沈将军。 “羽儿他知道错了,有话咱好好说,莫动手。” 沈将军气得一掸子抽在凳椅上,小千羽看见那突生的裂缝,吞了吞口水:“娘亲,羽儿知道错了,我没喝酒,就喝了点茶,不信娘亲闻一闻羽儿身上可有酒味?” 他厚着脸皮蹭到沈将军身边,星星眼直眨巴。 沈将军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别过脸去不看他。 一旁看戏的兄长们互相交换下眼神,站出来为千羽开脱。 “老五他定是受了奸人挑唆,他性子单纯,怎会自己摸到云烟阁那种地方?” “嗯嗯嗯,都是那群公子哥儿,他们嘲笑我是……是个娘们儿!”千羽委委屈屈地将茶楼的事说了一遍,隐去宇文的部分。 沈将军听了很是心疼,都是自己在朝堂上树敌太多,害得儿子糟了祸。 她板着脸训诫沈千羽:“旁人爱说你只管让他们说去,何必当真?” “羽儿知道 分卷阅读35 ,长姐告诫过我了。” 沈将军还想说些什么,看小儿子耷拉着脑袋,委屈得不行,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老五,那木氏双姝长什么样?美不美?”沈将军一走,沈千徴就迫不及待地问弟弟。 “很美,很温柔,还很……厉害!”千羽看着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又开始委屈,“你刚刚不早些为我说话,我差点被打!” “娘才不舍得打你呢。” 沈家四少与千羽乃是双生子。许是沈千徴在母胎吸足了养分,生下来哭声都洪亮些,千羽却身子瘦弱。因此沈父沈母更偏疼幺儿。 沈千徴容貌不及千羽精致,心思却比这个傻弟弟活络多了。 “哪里厉害?” “木姑娘她是个神算!” “……你去的是云烟阁还是城隍庙?” “……就是这样。”沈千羽将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家里有什么怪异的事?” “……没。” 沈千徴笃定自家弟弟被骗了,也就这小傻子会信这种鬼话。 “哥,明天帮我打掩护,我想去寻木姐姐问清楚。” 这都叫上姐姐了……沈千徴忽略弟弟的请求,打算明天亲自去会一会那位木姑娘,看看她是何许人也。 一大早我就甩着脑袋去厨房向李婶讨吃食,顺便获悉今日份八卦。 昨晚首演,云烟阁赚了个盆满钵满,城中盛传仙姿佚貌的木氏双姝,一个一舞倾城,一个一曲惊人;一个高雅脱俗,一个平易可人;一个身价万金,一个视钱财如粪土…… 李婶喋喋不休地讲着菜市上听来的小道消息,见她唾沫横飞,我默默把碗挪远了些。 喝完面汤,芙蓉传音与我。 “沈小公子来寻你了。” 这么快?我赶紧问芙蓉那是个什么难,再让我诌我可没词了。 “他府上有妖邪,芙蕖撞见受惊,高烧后成了痴儿。” 司命是真狠…… “就这两天,潜入沈府除了那妖物就成了。” 沈千徴禁不住弟弟的软磨硬泡,只得将他一同带出府。 沈千羽欢欢喜喜地迈进云烟阁,下一刻就欢喜不起来了。 宇文摇着折扇挡在他跟前,一脸关怀。 “沈公子又来喝花酒?” 沈千徴狐疑地看向弟弟,小公子当即炸毛:“我没有喝过花酒!哥你信我!” “原来是沈家四少爷,失敬失敬。”宇文憋住笑,端出平时待人处事那一套。 沈千羽气得想打人,可宇文高了他一个头,自己明显占下风,只好在心里不住地暗骂奸商。 我亲手泡了一壶碧螺春端入房中,却见到两个沈小公子坐在茶案前…… “我莫不是还没睡醒……” 沈千羽咧嘴大笑:“木姐姐,这位是我的双生兄长沈千徴。” 我放下茶具,仔细瞧了瞧,两人虽五官极似,沈千羽那股傻气却是独一无二…… 千羽,千徴…… “你家里生了五个?”我问他。 他兴奋地对兄长说:“哥,你看,木姐姐厉害吧?” 沈千徴:…… 我看出这位沈家四公子不是那么好对付,坦然地坐了下来,静观其变。 沈千徴端起青瓷小盏,余光悄悄打量这位木姑娘,确是天姿国色,难得一见。 “木姑娘对千羽说他将有一难,不知是何意啊?” 他倒也不拐弯抹角,是个聪明人。 “字面意思。” 多亏某个不靠谱的老叟,我成功当上了神棍。 “空口无凭,姑娘叫在下怎么相信?”他倒不傻。 “爱信不信。”我啜茶,不与他废话。容言教过我,言多必失,我要多说几句定会叫他拆穿。 沈千徴在我这碰了钉子,一时发怔。小千羽听得云里雾里,憋了好久忍不住问我:“木姐姐,我是快死了吗?” “……” 我与沈千徴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千羽小傻子的嫌弃…… “咳,兹事体大,还请姑娘明示。”关系到弟弟的安危,沈千徴还是先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明示,只好问他:“府上可有什么异常?” 他摸着下巴想了好一阵,才犹豫着说:“厨房送来的西瓜不甜了算吗?” “……算!”我咬牙,“定是有妖邪作祟,瓜才不甜了。” “可妖怪为什么要跟我们的瓜过不去?”沈千羽的关注点一向奇特。 “瓜里有毒?!”沈千徴大惊失色。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差事当真难做。 第 35 章 沈家这两兄弟脑子与一般人都不大同,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诌。 “看来瓜的问题很大,我要亲自 分卷阅读36 去府上瞧一瞧才好作出对策。” 他俩连连点头,与我约好今晚亥时沈府后门不见不散…… 送走这两尊活宝,我赶忙找芙蓉。 “今晚就去沈府除妖,你得跟我一块儿。” “你都是上仙了,还愁对付不了几只小妖?”她对着铜镜往脸上扑粉,只透过镜子斜我一眼。 “可我怕鬼!” 她被我一嗓子嚎得手下一抖,将粉扑进了眼睛里…… 我坏了芙蓉的妆容,她死活不答应与我同去。 我只好使出杀手锏:“你昨夜当真与那油头肥耳把酒言欢了?” 她眯着眼睛还不忘白我:“可能吗?我把他灌醉了。” “我刚刚看见他又来了。” “走,去沈府。” 趁宇文外出,夜深后我拖着半瞎的芙蓉赶往沈府。 沈千徴和沈千羽等候多时了,见我还带了个人,双双诧异。 “这是……芙蓉姑娘?”沈千羽认出芙蓉,却没好意思问她怎么成斜眼了。 沈千徴上下打量这位传说中一舞倾城的美人,五官是挺美的,除了眼睛有点眯斜…… 芙蓉一向在意自己的容貌,见这两人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气得微颤。 我怕她发怒,赶紧打圆场:“是,她是来帮忙捉妖的。” “哦?”沈千徴很是怀疑。 我正色:“不瞒你们说,她是个道姑。” 面前三人:“……” 我把沈四沈五拉到犄角旮旯,叮嘱他们:“她一发功眼睛就那样,你们可不许歧视她。” 沈千徴、沈千羽:“……呵呵,怎么会……” 怪事年年有,近来特别多。不说沈府出了妖物,单云烟阁双姝一个是神算一个是道姑这事就把沈家兄弟吓得不轻了。 “走吧,先去看看那瓜。” 四人从后门溜进府,心思各异地走上小径,谁知刚到花园,就出了变数。 “老四老五?你们干嘛呢?” 沈千徴沈千羽吓得快灵魂出窍。 他们难得干点坏事,就被一向不苟言笑的二哥沈千商抓了现行。其实也不是坏事,只是带了两个青楼女子回来,说是捉妖有人信吗…… 幸好沈千商忙于生意,并不出入风月场所。 “这两位是?” 沈千徴抢答:“是风水先生!来看看咱家风水好不好。” 面前四人:“……” 你真是个小机灵! 沈千商略一沉吟:“此等大事,你与爹娘说了吗?” “就看几个地方就走,不碍事,”沈千徴着急赶他走,“你不是有客人吗?快去作陪,别怠慢了人家。” 沈千商只当这两个弟弟约了心仪的女子花前月下,也不再多说,只撂下一句: “注意分寸。” 四人默默点头…… 刚喘口气,又听见一声:“千商兄,你让我好找啊!” 嘶—— 今个儿这妖还捉得成吗? 沈千商笑道:“云焱,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老四老五。” 宇文与我们十目相对,一时不知是先回复沈千商还是先质问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他来回扫视我们,确认不是幻觉:“啊……真是一表人才……这二位姑娘是……” 我们同时咽了四口口水。 沈千商向他介绍道:“哦,她们是府上刚请来的风水先生。” 宇文:“……” 宇文云焱嘴张了又合,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此时沈父沈母已经睡下,沈千商又与宇文攀谈了几句,才将他送出府。 碍事的人走了,我们总算松了口气。 一路摸黑到厨房,沈千徴点起火折子。 “千羽不见了!” 我数了数,一二三,果真丢了一个…… “要不要回去找找?” “恐是妖魔的把戏,你找也找不到的,待揪出那妖物,问上一问便知晓了。” 厨房确有妖气,我与芙蓉交换了下眼神,暗中施法探妖。 “嘤嘤嘤……嘤嘤嘤……”微弱的抽泣声突然响起,沈千徴吓得头皮发麻。 他大气不敢出,用眼神向我们求救。 芙蓉顺着那道哭泣声走向灶台…… 哭泣声陡然转变成尖细的笑声,沈千徴两腿打颤,冷不丁被一双手搭上了肩。 “沈公子,你尝尝这瓜。” 沈千徴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捧着瓜瞅着躺在地上的沈四少,不知所措。 这时芙蓉从灶台后头出来,手里拎着一只披着瓜皮的小精…… “原是你在捣鬼!”我上去戳它。 瓜皮怪嗷嗷乱叫:“两位仙子饶命啊……” 芙蓉拍下我的手,冷声问它:“你为何在沈府作怪?” “没有啊 分卷阅读37 ,吾只是一只西瓜小精,能作什么乱……” 我仔细辨认它的瓜皮,确实是只西瓜精。 “那为何沈府的瓜都不甜了?” 门口忽地一阵妖风刮过,芙蓉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三步并两步窜出门,又揪回一只瓜皮怪…… “蜜儿——”西瓜精见到我手中的瓜皮怪,不住蹬腿。 “西西——”我手里的小精与它遥相呼应。 今晚怪事实在太多,我与芙蓉已经麻木了。 两只瓜精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吾乃蜜瓜精,它乃西瓜精,吾二人本在瓜地里双修好不自在。一日睡过了头西西被瓜农挖了去,吾寻踪而来,却发现沈府被高人设了困妖境。西西在里头出不来,吾也不敢贸然进去……直至二位仙子到来……” ……原是如此。 “沈府的瓜不甜了便是你捣的鬼咯?” 西瓜精辩解:“不是的,吾也不知为何,被抓过来以后,这里的瓜就不甜了……” “吾知道,”蜜瓜精举手发言,“是因为西西离了吾心里苦,没了爱的力量……” “蜜儿~” “西西~” 两只瓜精腻歪的场面简直不忍直视,我重重地咳了一声。 “沈家五少可是你们抓走的?” 两瓜懵圈,一副吾不知道的样子。 看来与它们无关。 “那你们速速离开沈府,不许再作怪。” 两瓜面面相觑:“仙子,不是吾等不想走,实在是冲不破沈府的困妖境……” “这困妖境何解?” “后门背后有一道符纸……” “你说的可是这个?”我抖出一张纸。 芙蓉:…… “对极,对极,多谢仙子相救!”两瓜齐齐磕头,险些磕出瓜瓤来。 两瓜携手遁走后,芙蓉问我:“你没事扯别人的符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那是符,画那么丑,顺手给沈府清理门面咯…… 沈千徴幽幽醒转,见我与芙蓉一人一边关切地盯着他,咽了下口水:“那妖物呢?” “被这位道姑除了。”我一指芙蓉。 他倏地从地上爬起:“呵呵,其实本公子根本没在怕……” 我信的…… 我把符纸递给他:“这是谁设下的?” 他想了一会,一拍大腿。 “嗨,去年一个云游高人路经我们府,说与我府有缘,便赠了一张符,”他见我们神色有异,有些后怕,“这符可有什么问题?” 我摇头。 这云游高人也太不靠谱了吧……把困妖的符赠予凡人,嫌他们命太长? “不过你还是收起来的好。”我嘱咐他,别下次又困住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 他狐疑地收起符:“我那时就觉得那老头不靠谱,说什么只有有缘人才能入他的眼……” 这老叟听着颇为耳熟…… 我们沿路折返回去寻千羽,在他房里寻到了他…… 他呼呼大睡的样子委实欠揍,我与芙蓉拦下撸起袖子就要上的沈千徴,将他扭送回房。 蜜瓜精与西瓜精欢天喜地地滚向城郊小树林,月色下清晰的树影渐渐阴暗,两只瓜滚着滚着觉察出不对劲。 “西西,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魔物的气息?” “吾……不仅感受到了,还看见了……” 两瓜齐抬头,浓雾中那个阴森的背影立在树下,一派肃杀。 “魔魔魔魔尊大人!!!” 两瓜跪在地上,抖成筛子。心中哀悼,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今晚小命不保矣。 魔尊只斜睨它们一眼,未有动作。 这表示它们可以滚走了吗?两瓜试探着滚了两步…… “站住。” 魔尊一开口,小妖抖三抖。 “魔魔魔魔尊大人有何吩咐?”西瓜精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 魔尊未理会它,反而拎起蜜瓜精,嗅了嗅…… 蜜瓜精快要昏死过去,自己果然要被吃掉了吗? “你们方才跟什么人在一起?”魔尊丢下小妖,淡然开口。 蜜瓜精拣回一条小命,哆嗦着回话:“方才在城中碰见两个仙子。” “仙子?” “是,她们还在城中呢!” 魔尊皱起眉头,往小妖指的方向化雾而去。 两瓜劫后余生抱头痛哭,这世道太艰难了啊! 窗前月明,更深露重,浓浓的黑雾蔓延开,钻过琉璃帘,攀上木窗。 雾气渐渐消散,勾勒出一个暗沉身影。 魔尊走到床榻边,低头细看床上的人。 原来是朵牡丹。 他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少女的脸颊。 “唔……痒……”少女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分卷阅读38 他收回手指,俯身在少女耳边落下一个轻吻。 找到你了,小骗子。 第 36 章 沈千羽迷迷糊糊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他回想起昨晚的事,气得直揪被子。 昨晚,捉妖小队的四人蹑手蹑脚地向厨房行进,行至走廊,沈千羽被人一把捂住嘴拖进了灌木丛…… 他惊慌不已,腿脚乱蹬,那人把他整个按进怀中,在他耳边吹气:“小公子莫激动,是我。” 竟然是奸商!千羽小公子半羞半恼,耳根莫名发红,身体却安静下来。 宇文注意到他这一变化,在他耳边吹得更起劲:“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唔唔……” 宇文松开捂嘴的手,将他腰身揽紧了些。 沈千羽气得想咬人:“你这变态,抱着我做什么?” “自然是怕你跑去做坏事。”宇文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们能做什么坏事!” 宇文想了想,低头咬了一口小公子的耳垂:“像这样的坏事。” 沈千羽快疯了!这人竟有龙阳之好! “你你你!你放开我!” 宇文有些不高兴了:“你再喊我就亲你。” “……”沈千羽闭上嘴,惊恐地看着他。 宇文内心狂笑,要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把小公子拆吃入腹。环顾一圈,全是灌木丛,还是算了吧,小公子身娇体软,定会弄疼他。 沈千羽见他陷入沉思,试图挣脱,奈何力气不如宇文,被摁得死死的。 “我哥他们还等着我呢……”小公子着急地戳他胸口,“你放不放我走?” 宇文捉住他手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你的手真美。” 骂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小公子就感到手指一暖…… 宇文轻轻舔舐他的指尖,时而用舌尖在他指间打圈,时而又尽数含入口中细细吮吸,像是在品尝琼浆玉露。 这人竟然如此不要脸!沈千羽快哭了,他从未受过如此欺辱。 他心头一阵酥麻,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由低吟出声。 宇文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停下了动作,捧过沈千羽的脸对他温和地笑:“在下别的不精通,吞吞吐吐倒是在行,小公子下次不如试试别的地方。” 沈千羽已经从头红到脚,干脆闭了眼装死。 许是先前精神太过紧绷,他放松下来后竟在宇文怀里睡过去了。 宇文轻车熟路地将沈千羽抱回房,他早前问过沈千商府中布局。试探过小公子后,发现他并不排斥自己,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旁人多看一眼他都觉得亵渎,既然不能入云烟阁那就拐入自己房中罢。 沈千徴捧瓜进屋时,看见弟弟跟鸵鸟一样在被窝里拱着…… “你吃瓜不,今天的瓜可甜了,”沈千徴掀开被子,“木姑娘真有两下子。” “不吃,不要跟我讲话,烦。”小公子又把被子蒙上。 反正妖已经除了,沈四少也不想知道小公子又哪根筋搭错了,拍拍屁股就走人。 徒留沈千羽一人在被窝里懊恼地拱来拱去,他被奸商那样时心里竟然有一丝甜意!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预防了“瓜甜李吓”一事,我开始着手准备寻找芍药和容言。 李婶往我碗里加了个鸡蛋:“多吃点啊姑娘。” 她顿顿给我加餐,我都感觉自己长胖了。 “哎哟,这天热的嘞,”李婶边干活边抱怨,“怎么快到乞巧了还这么热。” “乞巧是什么?”我不耻下问。 “每年七月初七就是乞巧节呀,姑娘难道不晓得?” 见我连连摇头,她搬了张小板凳坐到我旁边,声情并茂地给我讲了个牛郎织女的故事…… 这也太离谱了吧……我在天界待了那么久也没见过叫织女的仙姬啊,更何况王母哪会管这种闲事。 听李婶说,乞巧节会放花灯,我又有了兴趣,哀求宇文那天放我出去玩。 宇文还没跟我们算沈府那笔账,一听我又要出去,当下就拒绝了。 “你当我这是什么?旅店吗?那天有客人点你,你老老实实在阁里呆着。” 我垂头丧气地回房,恰巧碰上来寻我的沈千徴。 “千羽呢?” “他这两日心情不好,在家装鸵鸟呢。” 沈千徴听我说了想去乞巧的事,轻狂地摇起折扇:“这有何难?我这就去找宇文公子将你定下。” 让他没想到的是,点我作陪的那位客人比他更狂妄,价钱成倍数地加,没一会儿,沈家四少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木姑娘,恕在下有心无力啊……” 我只得安慰起他:“没事,到那天你与千羽上街游玩时给我捎盏好看的花灯就行了。” “这有何难?”他又晃起扇子,“包在我身 分卷阅读39 上。” 七月的夜,闷热得紧。 上一次还未到这么热的天,我就葬身火海了。 乞巧那日,那位客人传话与宇文,他在城中青石桥边等我。我对这位客人的好感瞬间暴增,真乃知音也。 宇文给我戴上面纱,才放心让我出门。 这乞巧节比花灯会还要热闹,加上大雍民风开放,李婶说年轻男女会在这一天互诉情衷,携手同游。 我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欢喜得不行,许久没出来了,今夜一定要玩个尽兴。 青石桥是一座很小的桥,遍布青苔,并不美丽,年轻男女都不会往这座桥来,那位客人怎么会选这样的地方见面? 我满腹疑惑地往桥边走去,并没发现有人在等我,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从桥上穿行。 许是时辰尚早,且等一等他罢。我躬身扒在桥栏上看河里的小鱼互相吐泡泡,忽然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不讲道理地砸在人身上,这天真是说变就变。 我羡慕地看着远处打伞的年轻男女,曾经也有个人为我撑伞,我却寻不到他了…… 雨不冷,我也未躲,一小会儿浑身就湿透了。 方才还在吐泡泡的小鱼一瞬间散开,我好奇地探头,却被人按住了肩。 “出门不带伞?” 我倏忽转身,看清来人,差点哭出来。他执着一柄油纸伞,将我整个身子笼罩了进去,雨点密集地砸在伞顶,叮叮咚咚像我的心跳。 他的眉眼与容言是那样的相像,可我知道他不是。 “……魔尊?” 他浑身戾气颇重,我一探便知是魔界尊主。 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雨水从他的额角沿着脸部轮廓滑落。他的五官比容言更为深邃,容言气质清冷,他透露出的却是阴沉狠戾…… 我有些害怕地打了个哆嗦,这位魔尊大人不会吃了我吧,我只是朵小花…… 他注意到我的动作,皱了皱眉。 这一皱眉更像容言了……我忍不住哭出声…… 他没料到我这副样子,怔住了。 “哭什么?” 要命了,言言也说过同样的话,我哭得更大声。 “别……别吃我……我修为很低,也没几两肉,不好吃的……” 魔尊头疼,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从不吃人。” 欸?我抬起头,他这是在解释吗?可我是仙…… 下一刻他就伸手覆上我的头顶,温暖的气流从他掌心涌出包裹住我全身,不消片刻周身已经干透。 我欣喜地瞧他,这位魔尊大人看来也是个好人嘛…… 不过……我扭头看向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你就是那位客人?” “不然?” 真玄幻,魔尊也会逛青楼……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市集又恢复了热闹的氛围。 魔尊见身边的少女满眼艳羡,眼角染上笑意。 “陪我逛逛。” 我疑惑更甚,魔尊为什么会对人间的闹市感兴趣,难道是视察民情以便扩张地盘? 一看到有卖花灯的铺子,我就把疑虑抛之脑后。 “魔尊大人……我能进去看看吗?” 我谄媚的眼神十分到位,他点了点头。 这次不用我费力地挤,人群就主动让出了一条小道,皆因魔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过强大…… 我将摊位上的花灯挑了个遍,也没看见容言给我买的那种,只好选了个差不多的买下。 魔尊见我掏出银钱,神色复杂。 “你竟会带银钱出门。” “……不带怎么买东西。” 魔尊可能没见过凡间的玩意儿吧,我想了想,又挑了个云雾图样的花灯递给他。 “这个送你。” 他没有接过,只定定地望着我,仿佛在透过我回忆什么往事。 一阵晚风拂过,吹起面纱一角,我举着花灯有些赧然。 “好像是云烟阁的那位木姑娘……” “我也看见了,真美啊!” ……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我,开始交头接耳。 有两个姑娘见到魔尊恍若天人的俊脸,激动得走不动道,可魔尊浑身戾气且身边已有佳人,她们不敢贸然上前。直到见他未接过佳人的花灯,才互相推搡着一同上前一表心意。 “公子,这是奴家亲手绣的荷包……” 魔尊瞥了她俩一眼,又将视线转回面前的佳人身上。 那两位姑娘被那一眼看得,见他未收下自己的荷包反而盯着此等青楼女子,心中又不免嫉恨。 这一会儿功夫,魔尊面前就站了三个女子等着他收下自己的东西了。 第 37 章 我尴尬地收 分卷阅读40 回手,却被魔尊一把握住手腕。他的力道不重,隔着衣裳布料却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烫得撩人。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的声音低沉。 “乞巧节?” “那你可知当街送人东西有什么寓意?” 这还有寓意? 见我摇头,他偏过脸对那两个姑娘说:“你们告诉她。” “……是表示对那名男子心生爱慕。”两个姑娘有些懵。 我更懵,李婶没告诉我这茬啊…… 魔尊从我手中接过云雾花灯:“现在知道了?” “知……知道了,”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这花灯好看……” 那两个姑娘见他收了我的东西,着急起来,其中一个一跺脚:“公子,你可别被她这副样貌骗了,她可是风尘女子,指不定跟多少人欢好过呢!” 我与她不过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就攀咬我呢? 魔尊阴沉着脸看向说话的女子,眼中杀意毕露。 那两个姑娘被他那股骇人的气势镇住,吓得不敢吱声。 “我不能收下你的心意。”魔尊转而对我说。 ……我也没表示我对你有意思啊。 两个姑娘一听这话心中窃喜。 “倾诉情衷这种事不用你做,”魔尊走到摊贩跟前,“你这所有花灯我都买下赠予这位姑娘……” 这是刘纨绔第二吗……我赶紧扯他袖子:“大人,咱拿不了这么多……” 他似乎十分受用我这一举动,对小贩说:“包好送去云烟阁。” …… 这魔尊行事毫无章法,叫人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我瞧那两个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于心不忍。 “我们走吧,我请你吃云吞面。” 汤面铺子是露天的,我与魔尊当街坐下。 “老婆婆,两碗云吞面,”我喊完扭头对魔尊说,“你别看这地方小,吃食味道却是极好。” 他不置可否,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一直观察着他的动作,他曲起手指的样子,把玩茶杯的样子,都像极了容言。 可容言只是个凡人,我按捺下心头的烦躁,捧过花灯细看。 “为什么喜欢花灯?”他突然问我。 我想了想回道:“有个人给我买过一个跟我真身很像的花灯,我很喜欢。” 他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待我想一探究竟时,又恢复如常。 “你与不少人欢好过?” “……” 就在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时,面来了。我扯下面纱,吸了两口面,再抬头时发现魔尊一直看着我。 我摸上脸:“我脸上有东西?” “……嗯。”他伸出手指轻拭我嘴角,动作熟稔。 在少女唇边留恋一番后,魔尊收回手指:“看错了。” 这人是在占我便宜吗?我脸颊有些发烫,埋头吃面。 “就一个。” 魔尊尝了两口面条,觉得味道确实不错,这时对面的人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他放下筷子。 “他是个凡人,”少女搅动碗里的面条,“我在寻他。” 汤碗升腾的雾气隔开了两人的视线,如果此时少女拨开雾气,便能发现魔尊眼中翻涌的情愫。 我吃完面条,与卖汤面的老夫妇道别。 “他们人很好吧?我经常溜出来吃他们的汤面……” 魔尊静静地听她絮絮叨叨,以此弥补两人错过的那些时光。 身边有几个姑娘嬉笑着跑往河头,我注意到她们手中的河灯,不禁嘀咕,凡人怎么什么节日都放河灯。 魔尊顺着我的视线望去:“你也想放河灯?” “不想,根本不灵。”我沮丧地垂下脑袋。 魔尊有些心疼这样的小骗子,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 我猛一抬头:“对了,魔尊大人为何会去云烟阁?” “咳……”他放下手,“偶尔路过。” “那你想我陪你做些什么?” “你想做的都可以。” 这客人真好,一点都不挑。 于是接下来我们的对话成了这样。 “是糖葫芦!吃吗?” “……可以。” “糖画诶!好神奇,大人你吃吗?” “……好。” “哇,好臭的东西,这是什么?我们要不要买一点尝尝?” “……” 魔尊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我:“你不撑吗?” 我捧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回到云烟阁,魔尊跟着我踏入房间。 “咦?你怎么还在?” “你整晚的时间都是我的。” “我……我不卖身……”我疯狂咽口水。 魔尊靠近我:“你们老板可是收了我的钱, 分卷阅读41 数目还不小呢。” 宇文就这样把我卖了? 我呵呵地笑:“我去给芙蓉送些零嘴,马上回来。” 要是能在她房里躲一夜就好了,我溜到她门口,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经过山茶墨玉那事,我谨慎了许多,不敢贸然踹门。正当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屋内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我轻轻推开一条小缝往里瞅,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 然后一双手就覆上了我的眼睛…… “别看了。” 魔尊一手捂住我的眼,一手还不忘带上门。 我被他拉回房,满腹疑惑。 “他们在做什么?” “你想知道?” 他阖上门,转过身来,我这才看清他眼中的欲望。 “不……一点都不想。”我顿时反应过来屋里的状况。 魔尊走到茶桌前坐下,狠捏眉心,他不是君子,听到屋里的动静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偏偏这丫头居然蠢得去推门…… 我知道寻常男子来青楼过夜是什么意思,可魔界的女子个个都妖艳妩媚,魔尊也犯不着来凡间泻火吧? 魔尊平静下来,见我还在发愣,无奈道:“别胡思乱想,睡吧。” “那你呢?” “我坐一会儿就走。” 许是有什么事吧。 我给他换了一壶茶,正准备回屏风后头稍作洗漱,隔壁忽然传来细碎的低吟声…… 芙蓉的房间与我就隔了一道墙,安静的氛围中那声音听得尤为清楚,显然是压抑已久实在憋不住了…… 更惊人的是,是个男声…… 我紧张地看向魔尊,他也愣住了。 “哈哈……大人你尝尝这茶,可好喝了……” 我试图缓解尴尬,隔壁又传来另一道低吼,我快疯了! “咳咳咳……”魔尊听见低吼声,还是呛到了。 这都什么事啊……我索性一撩裙摆在他对面坐下。 他挑眉看我,我深吸一口气:“反正也睡不着,我们秉烛夜谈吧。” “就着这声音谈?”他指了指墙壁。 “没错!” “……” 谈什么好呢,我苦苦思索。有了! “大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难道一生下来就叫魔尊吗? “你的真身是什么?” “你想看?” “还是算了……” 万一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 花仙的体力本就不如魔族,晚上又逛了不少地方,我浑身疲累,眼皮开始打架…… 魔尊见她头越点越低,赶在撞上桌面前伸出手垫了一把。 确认她睡着后,他将她打横抱起,紧紧揽在怀中。 她没有认出自己,却仍惦念着过去的自己,他该不该高兴呢…… 但现在不能与她相认,他还有事情要查证,再忍一忍…… 隔壁奇妙的声音断断续续,魔尊吻上她的耳垂:“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嗓音沙哑饱含情意。 他的吻一个接一个落下,轻柔又细腻,丝毫没有惊醒怀中之人。 再也把持不住时,他把她抱到床上,掖好被子转身离去。 这晚云烟阁横生变故。 上次没能一亲芳泽,油头肥耳回去后茶不思饭不想,趁着乞巧又砸了万金买下芙蓉陪酒。 芙蓉替芙蕖渡了难,正盘算着何时回花界,接到这活儿,不免心烦。 油头肥耳看出佳人无意,心里恼怒,不过一个青楼女子,也就现在装两天清高,日后还不是要被万人睡。 他借口出恭掏出一包药粉撒进酒壶,回房后对着芙蓉谄笑:“姑娘,我再敬你一杯。” 芙蓉闻出这酒不对,放下酒杯,朝油头肥耳勾了勾手指:“老爷,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油头肥耳乐开了花,果然只是外表清纯。 “姑娘想玩什么我都奉陪,嘿嘿……” 芙蓉在背后变出一条绳索,甩向他。 油头肥耳听说过这种捆绑式的欢爱,早就想试试刺激了,也不反抗,任由芙蓉将他五花大绑。 直到有些喘不过气,他才感觉不对劲:“是不是绑太紧……” 芙蓉一棍子敲下去,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沈千徴一早就拉了弟弟上街买花灯,千羽颇不情愿。 “哥,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姑娘家的东西了?” “你的木姐姐托我买的。” “那得好好挑挑,多买两个。”千羽秒变星星眼。 “……” 沈家两位少爷拎着花灯送往云烟阁,在门口遇上了搬运花灯的摊贩…… “这是什么情况?”沈千徴上前询问。 “哦,有位公子为木姑娘包圆了小的的摊 分卷阅读42 子,这不给送过来嘛……” 进了云烟阁又得知木姑娘被人约出去了,沈千羽啧啧赞叹:“四哥,木姐姐还真受欢迎呢。” 沈千徴一阵烦闷。 第 38 章 芙蓉在楼上瞧见沈家二位少爷,唤他们进屋帮忙。 两人一进屋,被捆绑起来的油头肥耳吓了一跳。 “这是哪来的猪?” 芙蓉一听这话有了主意:“他给我喝的酒有问题,略施小惩而已。” 沈千徴端起酒杯闻了闻,面露窘色:“是媚药。” 闻言沈千羽上去呸了那人一口:“下作。” “劳烦沈公子替我把他丢去猪圈。” 芙蓉朝沈千徴盈盈一拜,两位少爷同时打了个冷颤,这位道姑可真狠…… 好歹也受过人家恩惠,沈千徴应下这个忙。 两人出门去处理那油头肥耳,让沈千羽先回家。 小公子临走前突发奇想,为什么哥哥一闻就知道有媚药呢?他端起那杯酒小心翼翼地嗅,怎么都闻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宇文为云烟阁的生意奔波了一天,刚想坐下喝口水又看见芙蓉房门大开,他赶紧上楼查看情况。 “你怎么在这里?芙蓉呢?”他见小公子端着酒杯站在那愣愣的,上前夺过一饮而尽,“小孩子就别喝酒了。” 沈千羽嘴张得老大:“你你你……” 宇文抬起拇指擦拭嘴角:“怎么了?” “这酒有问题……” 宇文停下动作:“……什么问题?” “我哥说里头有媚药……” “……” 宇文这才闻出不对。 油头肥耳为可确保万无一失,加了足量的药,才两句话的功夫,药效就立竿见影了。 小公子眼见宇文喘得越来越厉害,连忙跑出门想喊人。宇文赶在他之前摔上门,低声说:“不能让别人发现……” 想弄死他的人太多了,若是叫人知道他中了药,云烟阁恐遭大祸。小公子也想到了这一层,更加焦急:“那怎么办?” 宇文全身通红,意识开始迷离,他掌青楼这么多年,居然败在媚药上。 “你走!” 沈千羽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端着那杯酒,宇文肯定会事先闻一闻。 宇文热得不行,脱下外袍甩在地上:“你还不走?” 小公子犹豫,接着听见他说:“你明知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你还不走?” 宇文本就生得温文尔雅,此刻整张脸在药效下显得更为醉人,小公子看着这样的他,忍不住走近了些。 “我不走。” 宇文一把拉过他,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腰身,自制力快要溃败之前,他红着眼问:“我想要你……你为什么不走……” 小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躲了几日,有些事渐渐明了,他大概不是那么讨厌这个奸商。 他冲宇文甜甜一笑:“我自愿的。” 宇文低吼一声,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将朝思暮想的小公子压在身下…… 这一日艳阳高照,沈千羽浑身酸疼地醒来,回想起昨晚的举动,真想扇自己两耳光。他要知道宇文体力这么好,死都不就范,后半夜他都开始求饶了,宇文也没放过他。 可他为什么会同意呢,想了又想,他归结于昨晚的宇文实在太撩人。 宇文睁开眼恰好对上小公子注视自己的目光,他伸手揽过他的小公子,在他肩窝上落下一个吻。 “疼吗?” “疼!浑身都疼!疼死了!” 沈千羽委屈得不行,宇文看到他身上斑驳的痕迹,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不过小公子的味道实在太好,即便后半夜恢复了神智他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索求。 “你不是自愿的?” “……是。”沈千羽往他怀里蹭了蹭,很像一只小猫。 宇文知道傲娇的小公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表明了心意,他很欢喜。 木姑娘成天说他拐卖美人,下次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她,他就是拐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公子,如愿已尝。 我梦见了容言,一片灯海中,他抱着我对我说,寻到你了,我欢喜地抬头,发现面前的人竟变成了魔尊…… 惊醒时已日上三竿了,我狠狠地洗了把脸,把那个怪异的梦抛之脑后。经过芙蓉房门口,门突然被打开,宇文走了出来…… “……” “……” 昨晚的人竟是他,我咳了一下:“今天天气真好……” “……是挺好。”他咳着接了一句。 “什么好?”千羽小公子整理着衣襟紧跟着迈出门。 我脑子里炸成了天边绚烂的烟火,他们竟然…… 李婶头一次见宇文屈尊到厨房用膳,殷勤地多炒了几个小菜,同时还不忘跟我 分卷阅读43 讲菜市见闻。 昨日一男子包圆了整个花灯铺,博得与美人共度良宵的机会,公子哥们都毁青了肠子,早知道美人这么好哄,别说一个小摊,全城的店铺都能盘下来求美人一笑,花灯能值几个钱。 “木姐姐,你的爱慕者还挺多。”沈千羽一脸崇拜。 我瞥见他白嫩脖颈上点点红痕,舀粥的手一抖:“呵呵……还行……” 宇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呛到了。 “咳……千羽,回去换件衣服吧。” “嗯嗯。”小公子乖巧地点头。 我丢下碗筷,面无表情:“吃饱了。” 再回到房时,我被吓了一跳。原本堆在厅堂中的花灯悉数出现在我房里,整个房间被铺照得瑰丽亮堂,美得难以诉说。而灯海中央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是那样熟悉。 我扑上去:“容言?” 他转过身来,眼神深幽。 是魔尊。 这场景与梦中重叠,我陷入迷茫。 他将我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俯下身子附耳与我:“你在叫谁?”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闷闷的,痒痒的,触及记忆最深处的裂痕,我踉跄着退后一步:“大人有何贵干?” “紫墨是你师父?”他低头看着指尖,那里仍有温度残余。 “是。” “我要离开一阵,你在凡间小心些……”他的口气颇像临行前叮嘱家中小娘子的夫君。 我意识到自己想歪了,脸上一阵发烫。 魔尊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让他爱入骨髓的女子,仿若透过她就能看到很久以后的时光——饮月赋闲,执手一生。 “那凡人……你莫再寻了……” 没等我问为什么,他的身形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芙蓉丢下我,自己回了花界。 宇文并不讶异,或许他早已看出我们非池中之物,又或是他忙着与沈千羽蜜里调油无暇顾及我们…… 放出芙蓉被人赎走的消息后,他牵着沈千羽送他回家。 “像不像回门?” 沈千羽给了他一记:“闭嘴!” 宇文握住他的粉拳,不住地笑。 沈千徴把人丢进猪圈回家倒头就睡,第二日才知道千羽一夜未归。他只好先将爹娘哄骗住,再出门寻人。 刚出府就撞上送千羽回家的宇文,他松了口气。 “老五,你去哪里疯了?爹娘都快急死了!” 沈千羽心虚不已,默不作声。 “沈公子在我云烟阁睡了一宿,是在下思虑不周,没有派人到府上通传一声。”宇文三言两语将事情揽下。 沈千徴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催促千羽去给爹娘报个平安。 “你脖子怎么了?红红的。” “……蚊虫叮咬的!” 沈千羽拉着宇文就跑,留下一脸茫然的四哥。 沈千羽先回了自己房间,身上的衣服根本盖不住欢爱的痕迹,要是被爹娘发现就糟了。 宇文打量着他房间的摆设,上次不请自来,这次倒是小公子主动带自己过来,他面上带了点喜色。 “你把我带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换衣服?” 沈千羽脱衣服的手顿住,回头看见宇文一脸戏谑,当即跳脚。 “不要脸!登徒子!” 宇文简直爱死炸毛的小公子了,他一把抱过沈千羽,毫不犹豫地吻住他。 简单粗暴的吻侵蚀着千羽,他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来,可他想要索求更多,更多的宇文云焱……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没有听见屋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担心幺子的沈父沈母听说他回来了,立马往他屋里赶。推开虚掩的房门,二老炸了…… “你们在干什么?!!!” 沈将军一声咆哮,门口的树叶都掉落了几片。 沈千羽吓得直哆嗦:“娘……” 宇文抓过一旁架子上的外袍,不慌不忙地替千羽罩好,才转过身来朝沈父沈母作揖。 “在下云烟阁掌事,宇文云焱,早就应该来拜访沈将军……” “滚出沈府!!!”沈将军怒吼,这二人竟敢在她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若叫旁人知道了,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娘,我……我是真心喜爱他的……” 宇文眼中情绪汹涌,他未曾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听见小公子的表白。 “你闭嘴!逆子啊逆子!!” 沈将军暴跳如雷:“宇文公子,我沈府势力虽不敌你云烟阁,但你听着,我是绝不可能把我的儿子交到你手上的!你休想再见到他!” 沈父搂着气得不行的妻子,眼神示意宇文先走。沈千羽抽抽噎噎地要去拉他的手,反被宇文握住轻拍手背。 “不要怕。” 宇文终究还是被请出了沈府,大门在他刚迈出沈府后就轰然关闭,他摇头苦笑。 分卷阅读44 第 39 章 出了此等大事,沈家七口人难得齐聚一堂。 沈千羽被沈将军狠狠地抽了两鞭子,长姐沈千宫心疼得不行,扑上去将弟弟护在怀里。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错,男欢女……男爱,人之常情嘛!” 沈将军一听更来气:“他要欢的是个女子,我能这样吗?” “都是二弟的错,是他引狼入室!”沈千宫转移怒火。 沈千商知道弟媳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宇文云焱后,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冷不丁被点名批评,竟也无话反驳。 小千羽抽抽嗒嗒:“与旁人没有关系,原是我自愿的……” 沈将军又挥起鞭子,沈父赶紧拦住她。 “此事急不得,咱们慢慢说。” “他就是给你们宠坏的!”沈将军将所有人都骂上了,“你这个长姐好的不教,旁门左道传授不少……老二交友不慎,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自己弟弟都给糟蹋了……老三你别一副事不干己的样,你要是对弟弟多一点关心,他能误入歧途吗?!!” 沈千角躺着也挨刀,翻了个白眼,抱臂看戏。 沈将军看向与千羽酷似的沈千徴,给了他一鞭子。 “看你就来气!” 沈千徴:…… 早上宇文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就蔫了,我猜他定是在沈府碰壁了,没敢调戏。 李婶剥着豆角,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说话。 “芙蓉姑娘走了,阁里又冷清了些,木姑娘你也得抓紧哟,遇到良人就从了,年岁可不饶人噢……” 我心头浮现出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们对芙蓉直呼其名,称呼我却是木姑娘?” “我还当你知道呢!”她示意我凑近些,“姑娘的名讳与那位撞啦!” “那位是谁?” 她压低了声音:“还能有谁?摄政王!” “哦?” “那位单名一个芍字,原先有婢女撞了她的字,她竟将人活活打死了!你说旁人敢叫你芍药姑娘吗,传出去被那位抓走可怎么整?” 姚芍,姚芍,是芍药!肯定是她! 我直奔宇文房间,宇文坐在地上灌着酒,地上散落了好几个酒壶。 我嫌弃地戳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见是我,苦笑一下:“我当不成拐子了……” 这是什么值得烦恼的事吗…… 我给他一记暴栗:“说清楚!” 宇文:“……” 伤感都伤感不了的宇文在我的逼迫下吐露了事情经过。 “我有个想法,可以帮你拐回小公子。” “什么?”他激动地站起来。 “把他送去摄政王府。” “……滚!” 极尽奢靡的摄政王府一片愁云惨淡。 “抬起头来。”慵懒妩媚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听者耳中却像道催命符。 跪着的男子抖得厉害,只敢稍微掀起点眼皮。 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玉足,肤如凝脂,单从脚趾就能看出它的主人是多么妖娆。 他不敢再看,不住地磕头求饶命。 横卧在紫檀木美人榻上的妖娆女子坐起身来,她手里端着一柄烟杆,吞云吐雾的样子说不出的魅惑。 男子的下巴被她用脚背勾起。 “好歹也是个带把的,怎的这般没骨气?” 一口烟吐到他面上,男子忍不住咳嗽。 “可惜了一副好样貌。” 女子摆了摆手,身边的侍女上前给男子套上刑具。 “不——” 凄厉的惨叫声在王府上空久久回旋,墨玉抬起头,那个女人又在大开杀戒了。 “主子,中书大人举荐了一位公子。” “可有画像?” 侍女上前铺开画像,女子轻舔手背上溅上的血珠,眼神微闪:“不错。” “主子可要……” “择个日子抬进来罢。” 她赤着脚走得婀娜,底下一众面首心中却只有恐惧,谁能料到这个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的女子乃罗刹转世。 隔日,扬言不会再让他俩见到面的沈将军亲自拖了小儿子送到宇文房中。 “宇文公子,羽儿就托付给你了!” 千羽、宇文:“……” “老身无能啊,竟叫人暗算了我儿!那杀千刀的把羽儿的画像送到那恶女手中,这不是剜我的心头肉吗……”沈将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宇文公子路子野,定有办法护住羽儿的对不对?” 路子野的宇文公子被这变故搞得措手不及:“这……” “不要这那的,羽儿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我这就回去在家谱里添上宇文公子的名儿。” 千羽、宇文:“……” 摄政王看上沈家小公子的事在城中传 分卷阅读45 得沸沸扬扬,茶馆里不少人议论纷纷。 “这沈公子也是倒霉,竟被那位看上。” “谁让沈将军站错了队。” “最新消息——沈五公子被送去云烟阁了!”一男子小跑进茶馆大声嚷嚷。 “什么?还有这种事?” 见很多人不信,那男子嚷道:“千真万确,沈府那马车还停在云烟阁门口呢!” “嚯,这可了不得,当众打那位的脸,沈府这是完咯!” “新新新消息——云烟阁的木姑娘替下了沈公子,自请入王府!”又一男子跑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虽说木姑娘却是天姿国色,可那位也是……” “新新新新新消息——摄政王府准了!” 茶馆一下炸开了锅。 “这摄政王难不成男女通吃?” “不好,我得回去叮嘱女儿莫在外头晃悠,先走一步。” “我也得回去把我家那婆娘藏好。” …… 这一日说书人又得了不少素材。 “……主子,事情就是这样,那位木姑娘扬言要替下沈公子。”侍女如实禀报城中的消息。 “呵,这女子什么来头?”榻上的人嗤笑。 “目前是云烟阁的头牌,是个清倌,名唤……唤……” “唤什么?”她口气颇不耐烦。 “……木芍药。”侍女说完就跪下了。 榻上的女子大笑,妖艳得不可方物。 座下的几个面首跪了一地,心里害怕得紧,只求自己不被迁怒。 “是她。” 小千羽担忧得不得了。 “木姐姐,我听说那摄政王吃人不吐骨头,你此去真的无碍吗?” “……你这都哪听来的?” “茶楼。” “……以后少去。”都把孩子听傻了。 宇文则严肃多了:“木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不客气。” 他俩依依不舍地将我送上去王府的马车,千羽小手挥得很是起劲…… 我从马车上下来,打量着摄政王府,奢华富丽,很像阿芍的风格。这样一比,锐王府就显得寒酸多了。 有侍女带我到一处庭院,院里跪了几个男子,阵仗有些吓人。 “你在此处恭候,主子一会就来。” 那几个面首看见新来一个女子,当下明白是那个犯了忌讳的,纷纷扼腕,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 银铃声响起,由远及近,面首们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 魅惑的声音缓缓飘入耳中。 “宝宝——” 下一刻那不知死活的女子就欣喜地扑过去:“阿芍果然是你!” 面首们的心情上天入地,好不动荡…… 我抱着芍药直撒娇:“阿芍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得茶饭不思。” 芍药轻拍我脸:“我倒觉得你胖了。” 我仔细地瞧她,更美了些,才不是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果然还是我的阿芍。 跪着的面首们哪里见过摄政王这副样子,心情很是复杂。 我好奇地问阿芍:“他们都是什么人?” “男宠,你喜欢可以挑两个去。”她语气懒散。 “……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府里活多。” “这样啊……” 面首们心中狂喊,才不是!他们都是活靶子! 芍药牵着我坐上美人榻,我瞧见地上似有血迹,不禁奇怪。 “这地上怎么会有血?” “侍女杀的鸡,一会儿炖鸡汤给你喝。”芍药面不改色。 “阿芍你真好!” 面首们:…… “能不能让他们起来,老跪着多不好。”我看他们面色恍惚,有几个都快晕过去了。 芍药的笑声像羽毛拂过,挠人心窝。 “听见了吗?都起来。” 面首们此刻已经将新来的女子奉若神明。 “一会我叫人给你安排住处。” 芍药从桌上摸起烟杆,被我一把拍下。 “我不能同你睡吗?” 以前在花界,我们可是睡一个花床的。更何况,我还有许多话要同她说,还有满腹疑问要问她。 芍药见我一副委屈的模样,意味深长地说:“今晚不行。” 她指了指一个男宠,我明白过来,又是跟我抢阿芍的。 “那我与墨玉住,墨玉呢?” “墨玉是谁?” “……他的琴弹得很好听,也是云烟阁的。” 府里男宠众多,芍药歪头想了一阵,还是没什么印象,随手召来侍女询问。 “墨玉公子是竹里馆那位。” 芍药想起来了,颇有骨气的一个男子。 “那地方太冷寂,叫他迁 分卷阅读46 去慕竹轩,”吩咐完侍女,她转头对我说,“一会你跟她去,那地方景色怡人,你定会喜欢的。” 我直点头:“你安排的定是好的。” 这几个男宠看到平日的蛇蝎美人变成慈母,下巴都快合不拢了,要知那慕竹轩可是全府风景最秀丽的地方。 第 40 章 芍药盯着我喝完一盅鸡汤才命人将我送去慕竹轩。 “你当真不挑两个?”她手执烟杆,堪堪一点跪着伺候的面首们。 面首们心里满是恐惧,上回一皇女拜访王府时看上了一个公子,摄政王表面笑意盈盈,转身就把那公子当着皇女的面活活打死了,他们还不想死。 我咬着筷子:“我有心悦的人了。” 面首们松了口气。 芍药搁下烟杆,嘴角扯出一个略带怒气的笑容。 “怎么会……你心悦谁?” “南梁锐王。”我听出她这话不对劲,莫非她也知道我没有情根一事。 芍药没再说话,继续端起烟杆吞云吐雾。 慕竹轩风景真是优美,满目风竹,郁郁葱葱。更令我惊喜的是,堂前种了一大片牡丹和芍药,鲜红夺目,锦簇非常。 墨玉抱琴站在茂林修竹前,颇有傲然不屈的味道。 我老远就看见这样一副画面,激动地喊他:“墨玉——” 墨玉看起来比离开云烟阁时还要苍白无力,他咳着与我打招呼:“木姑娘,别来无恙。” “你的身子……” “无事。” 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阿芍……摄政王她对你好吗?” “还好。”他笑了下。 其实我想问的是,山茶有没有来找过你,思忖再三,还是闭上了嘴。 夜深人静时,凄惨的叫声忽然划破长空,我被惊醒,睡眼惺忪地去找墨玉。 “发生什么了?” “没事,恐是有人做噩梦了,你继续睡吧。”墨玉低垂着眼,叫人看不清他的眸色。 我打着哈欠爬回床上,那声音没再响起过。 “我说过今夜不许叫,”芍药怒视被用刑的男宠,“你这嘴怎么这么不听话?” 这男宠也是倒霉,那事做到兴头上他偏偏想起白日里被弄得半死不活的友人,登时就吓得不起了。 那玉面罗刹紧扼他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美吗?嗯?” 他被甩到地上,听见她说:“既然是个废的,那玩意儿留着也没用,割了吧。” 今日的摄政王比以往还要凶残,底下的面首抖得厉害,有一个心性浅的呜咽出声。 芍药揉着额角:“本王把话撂在这,今夜不许有人发出一点动静,若是惊扰了……那舌头就别要了!” 腐刑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那男宠哭嚎出声,随后就被剜了舌。 我睡得正香,隐隐听见有人唤我。 “宝宝,起床了。” 我不情愿地张开眼睛,看见芍药站在床边,一脸笑意。 “怎么这么早就叫我起床?”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衣裳,小声抱怨。 “今日带你进宫见见那小女皇,是你的人呢。” “啊?” “去了就知道了,”她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给我梳理发丝。 我见她确有入妖的迹象,忍不住问她:“阿芍,你为什么要祸乱朝纲?” 她笑得放肆:“好玩。” “你……要做妖?” “仙又如何,妖又如何?我就做我想做的事,”她替我簪上花,透过镜子注视着我,“若我入了妖道,你会不与我好吗?” 我对上她有些忧伤的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自然不会。” 转眼她换上一贯妖媚的姿态,摸摸我的脸:“走吧。” 凡间的皇宫似乎都一个样,黄瓦朱墙,飞檐反宇。 远远瞧见一个穿黄袍的女童坐在柳树下盯着棋盘埋头苦思,芍药走近轻咳一声。 那女童抬起头来,望望她又望望我,将棋子丢进棋篓后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拜我。 “牡丹姐姐好。” “……” 一盏茶后我了解了,芍药下凡时正巧碰上大雍皇嗣夺嫡,她略施法术掺和进了去,与这个夺舍的小花精一起作妖。 原先的小皇女身份卑微,在宫里受尽冷眼,小花精姚黄得她日日一瓢水的浇养,在她急病垂死之际夺了舍,替她问鼎皇座。 我听得目瞪口呆,怎么我下凡一个正常的凡人都没碰见,尽撞些妖魔鬼怪。 “……这也是你的机缘。”我挤出一句。 “姐姐说的是。” 这小精年岁挺小,说话倒是伶俐,看上去比我还通事理。 “牡丹姐姐,你会下棋吗?” 见我摇 分卷阅读47 头,她又掏出棋子开始自娱。 回府路上,我想,阿芍此举莫非是在向我表明她的立场,她向来行事乖张,不受拘束。其实我并不在意她做妖或成魔,只要她是阿芍就好。 “昨晚睡得好吗?”她打断我的思绪。 “还好。” 我想起墨玉的病:“找个大夫给墨玉看看吧,他病得有些厉害。” “好,一会经过药铺我去抓一个。” “……” 被抓来的大夫胆颤心惊地给墨玉把完脉,哆嗦着回话:“这位公子寒气入体,且心气郁结已久,老夫也无能为力……” 他被芍药斜了一眼,快昏死过去,这定是摄政王心尖上的男宠,自己若是治不好,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可这公子却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啊! 我陷入沉思,我能救一个欧碧,救不了两个,可我也不忍眼睁睁看着墨玉离世。 “他还有多少时日?” “怕是捱不过今年冬天。” 墨玉见我脸色不好,反而笑着安慰我:“没事的,木姑娘。” 好歹我与他也有一首曲子的情谊,怎么能视若无睹。 大夫走后,芍药说她要去处理公文,慕竹语轩只剩下我与墨玉。 墨玉凝视着窗外的修竹,缓缓开口:“我说个故事给姑娘听罢。” 之后几天,我日日进宫找小黄儿学棋,原因无他,我记得容言在棋艺上颇有造诣。知道墨玉的过往后,我对于情爱一事增添了一份忧惧。 我做着一切容言会做的事,以此慰藉自己。 “牡丹姐姐,你不适合下棋。”姚黄见我又走神了,皱起小眉头。 “为什么?” “姐姐心思太浅了,我一看就知道你要往哪儿落子,还有明明很明显的破绽姐姐都看不出……”姚黄开始收棋子,“又是我赢了。” 很明显的破绽……我都看不出…… 一些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凡人……你莫再寻了……” 为什么叫我不要寻呢? “……我没有从前的记忆……” 为什么命簿上没有容言的名字? 眼前一片模糊,梦境中的容言与魔尊相互交织,重叠…… 我猛地撑住桌面,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棋篓,棋子洒落一地,一颗黑子骨碌碌地滚到我脚边停下。 玄色很衬他,日后若是遇到了,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清微宫。 魔尊与紫墨对峙已久。 “你收她为徒,就是为了这个?” “你不希望她回来吗?”本该在闭关的真人此刻满脸淡漠。 “……所以你一直在利用她。”是肯定而非疑问。 紫墨走近他:“你的过去她又知道多少?” 两人视线交汇,一个肃杀一个冷漠。 片刻间他们就从彼此眼中探寻到了想要的答案。 “合作愉快。” 清冷的声音在雾气中一点点漾开。 平淡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入冬了,我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冷的天气,比初春刺骨的寒雨还要冻人。 欧碧来找过我几次,容言的出身或下落她都未查到一丝一毫。 我心里头有些明了,但仍不愿去相信。 墨玉日渐消瘦,琴弦都抚不动了,药可医人,却难医心。 阿芍则夜夜笙歌,我隐约觉得她哪里变了,可又说不上来。 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的时候,墨玉走了。 而他回来了。 其实我是很喜欢下雪天的,天上没有那么多变的天气,凡间有。 这天窗外飘起鹅毛大雪,我冻得直发颤却还是忍不住走出门。深浅不一的脚印在雪地里尤为显眼,我闭上眼睛感受雪花拂过肌肤的感觉,天变得很快。 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兜住我。 “不冷吗?” 我没有转身,没有抬头,只俯首看着脚下的积雪。 魔尊静静地站在她身后,雪一片一片落在她的发上、肩上,温柔得仿佛带着眷恋。 良久,少女作出决定,转头扑进那抹玄色,可真暖和啊…… 我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深吸一口气。 “我很想你。” 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魔尊克制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环抱住面前的人。 我们谁都没有挑明,却在彼此的心跳中洞悉了心意。 他一点一点地替我擦拭身上的雪珠,暖炉映得他神色异常温柔,一如花灯会那晚。 “你不在的时候,我学了好多东西,弹琴,下棋……” 他顿住手,许久才叹出气:“不学也行。” “你想听我抚琴吗?” 不等他回答,我就捧过墨玉留下的琴,勾起琴弦。 还是那曲广陵散。 曲毕,我期待地 分卷阅读48 望着他:“怎么样?” “……呕哑嘲哳难为听。” “什么意思?” “夸你呢。”他终于笑了。 他坐到我身后,滚烫的胸口贴上我的背脊,我身子僵硬起来。 “琴是这么弹的。”低沉的嗓音紧贴耳畔,夹杂了些许诱惑,无酒也醉人。 他从背后环抱住我,执起我的双手轻抚了一曲。 十指相扣,相思入骨。 第 41 章 比我弹的好听多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会抚琴呢?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他摩挲着我的指尖,我愈发觉得面上发热,“尊上?大人?还是……言言?” 他将我揽得更紧了,像是要把我揉入骨髓。 “一个就够了,”他吐气在我耳边,“叫夫君。” 细密的吻烙在颈间,与以往的温柔克制不同,带着侵略的意味。 我终是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他,他漆黑的眼底,像是有一簇一簇的烟花盛开,只一眼,便能让人迷失其中。 我大着胆子勾住他脖颈,极快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他愣了一下,随即手指插入我的发间,将我扣向他。 毫不留情的吻扑面而来,他撬开我的舌关,用炙热的舌尖发起粗暴的掠夺。他与容言不一样了,我意识到。 我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握住贴在胸前,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我有些目眩。在我即将喘不过气来时,他又退后一点,将深吻转变为轻啄。他仔细地观察着我的神色,稍有松懈便再次深入攻城略地,我在这样的攻势下根本招架不住。 可他并不餍足,他那动情的双眸仿佛在向我诉说,他想要索取更多。 我抚上他的心口,在重重的心跳声与紊乱的鼻息间,妥协了。 窗外的漫天风雪掩盖住屋内的满室旖旎…… “延州城的月色很美,我们一同去看看好不好?”情至深处,他突然问我。 我点头,他又覆了上来,能感觉到他的欣喜。 “我的簪子呢?”我伸手向他讨要。 他用手指一点一点替我梳理开被汗水浸透的发丝。 “烧了,”他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你不是退还与我了吗?” “……好罢。”我一阵失落。 魔尊最是受不了这样垂头丧气的小骗子,狠狠地吻了上去,直到她求饶才舍得松开。 满足后,他掌心幻出一支木簪。 “原先的是没有了,”他深深地看进我眼里,“这一支……” “我要我要!”我欢喜地晃他胳膊。 “你方才要是这么主动就好了,”他语气戏谑,“你先告诉我,那日你说的……是否真心?” 这位叱咤风云的魔尊大人此刻看上去竟有些……委屈? 我佯怒:“在此之前,魔尊大人是否要解释一下您的身份呢?” “拿你没办法,”他苦笑着将簪子放到我手中,“这是北海沉底的鲛梨木……” “是你亲手刻的?” 他轻咳一声,没有回答我。 “比上一支漂亮不少。”我爱不释手。 “鲛梨木可受雷劈火炙而无痕,一如……”他在我眉心落下一吻代替了余下的话语。 我寻到了我的言言,或者说他寻到了我。 去延州城前,我向芍药辞别。 芍药见到魔尊,也没有太大惊讶,反倒是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如果你反悔了就回头,我一直都在。” 魔尊脸色瞬间凝重,我装作没看见,与芍药嬉闹了一番。 临行前我入宫找小黄儿下了一盘棋,结果自然是我惨败,好歹是几个月的棋友,她怎么都不晓得手下留情。 “你这皇帝要好好做啊,”我叮嘱她,“有难就找欧碧,她会帮你的,至于芍药那边……你多留心。” 她点头如捣蒜。 延州城终究没去成,魔界出事了。 “言言,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我揪着他的袖子不放。 妖族与魔族一向相互扶持,如今贸然进犯,很是蹊跷。我与他错过了这么久,不想让他一个人涉险。 “不是什么大事,我很快回来。”他哄着我,口气颇为无奈。 “那我回清微宫等你吧,凡间的日子太漫长了。”我撒开手。 他目光沉了下来:“魔界没有你喜欢的风景……” 我知道他松口了,趁机勾住他的手:“有啊,你就是。” 他浅笑着拥我入怀,眼神晦暗。 魔界没有白昼,一片昏暗。 其实花很害怕蛇虫鼠蚁一类的,那地方对我来说无疑炼狱。 他看出我的紧张,安慰似的轻拍我手背。 踏入魔界,除了景色萧条一些外,并没有发现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我不禁 分卷阅读49 纳闷。 “可会害怕?”他低声问我。 “不怕。” 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不是遍地尸骨,也不是蛇鼠一窝。 追魄一早就收到尊主的指示,将不干净的东西清理了一遍。 忙得不可开交时,还有人游手好闲地蹓跶过来嘲笑他。 “啧啧啧,暗魔大人怎么在做打扫的活儿?”蛊魔惑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尊主马上就回来,你正经些罢。” 追魄不欲理他。 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乍然响起。 “这女人未免也太娇气,就几只虫子还能吓死她啦?” “迷心,人家可是未来的魔后,排场当然要大些了。”惑情故意激她。 迷心果然跳脚:“尊主亲口说了?没说你叫个魂,滚一边去。” “哈哈,别生气嘛。”惑情大笑着去够她手臂,他知道迷心对魔尊有些心思,时不时就逗她。 还没够着人,他就笑不出来了。 魔尊携了那小美人闪现到他跟前,冷冷地扫他一眼:“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打量着面前三只魔,皮相都顶好的呀,一点也没有茹毛饮血的样子。 三只魔也打量着这位花仙,却是仙姿玉貌,气质也上佳,就是这身材…… 魔族女子皆高挑火辣,这位小美人不仅个头矮了一截,还有些瘦弱,风一吹都怕跑了,他们尊主怎么好这口? 其实牡丹身材尚可,只是他们日日同迷心这般前凸后翘的魔女在一起,审美有些偏差…… 魔尊见他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小骗子,不悦都写在脸上了:“好看吗?” “好看……”惑情反应过来,差点咬了舌头,“不好看……不不不……好……” 他不敢说话了。 “好看,”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三位都好看,尤其是他。” 魔尊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惑情,眉头皱得颇深。 惑情几欲昏死,这美人是魔鬼吗? 迷心幸灾乐祸,她还是头一次看惑情吃瘪。 魔界有四位魔王势力滔天,这会儿才出现三个。 “还有一个是幽夜,”魔尊给我解惑,“不见也罢。” 三只魔王见惯了自家狠戾阴沉的尊主,猛地听见他这么柔声说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幻魔迷心领我去往魔尊的住处,我隐约感觉她对我有敌意。 一路踩着枯枝,她脚步婀娜,魅色与芍药不分上下,我由衷地赞叹道:“姐姐,你好美啊!” 她冷哼一声,不理睬我,步伐却变得轻快起来…… 停在洞府前,她撩拨着秀发说:“尊主的洞邸吾等不能擅入,你自己进去。” 我点头,推门前想了想又转身跟她说:“明日我去找你玩。” 迷心手下一用力,扯断了一根秀发:“谁要跟你玩?” 我看她分明很期待嘛。 推门进去,满洞的萤火灯印入眼帘,如同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夜色。 莫非是言言怕我觉得魔界太荒凉,特意寻了这些来? 我满心欢喜地挑了一盏最亮的灯抱上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睁开眼时置身于一片战场,兵将死伤无数,无数魂灵飘荡在空中,触目惊心。 容言与容华持剑厮杀,伤痕累累,我哭喊着不要,霎时面前闪过极亮的光,一把利剑当胸穿过。 光茫暗淡下来,最后一眼是面无表情的魔尊…… 魔尊处理完琐事回到洞邸时已经很晚了,他猜想牡丹肯定睡着了。 轻轻推开房门,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甜意。他察觉出不对劲,快步走向床榻,床上只有一盏萤火灯,和一朵牡丹花…… “幽夜!!!” 暴戾的声音划破天际,感受到尊主的怒气,三位魔王纷纷赶往事发源头。 牡丹仙子刚来魔界,就被梦魔打回原形。 “我只是想逗逗她,哪里知道她的梦境那么骇人……”幽夜虽跪着,面上却是满不在乎,“不过一个女人……” 一旁的惑情赶紧踢他一脚,让他闭嘴,魔尊有多在意这位仙子他们心里都清楚,幽夜作死也不能这么个玩法。 “你快解了她的梦魇。”迷心害怕魔尊滥杀,催促幽夜解梦。 幽夜耸耸肩:“无解,她的梦魇太深,能不能醒看她自己造化,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也不一定。” 三魔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已经看见幽夜站在奈何桥边喝孟婆汤了。 “我入梦。”魔尊轻抚花瓣。 “行不通,她的梦境……与尊主你有关,”幽夜这下知道事情大发了,“就算能出来也要折损不少修为。” 魔尊沉声:“她梦见了什么?” “额……我方才看到的是,她被你刺了一剑……唔……” 幽夜说着话就被魔尊幻化出的冷剑贯穿了胸口,他现在知 分卷阅读50 道这小仙女惹不得了,悔啊…… 直到魔尊身形消失,惑情才敢上去扶起幽夜。 “不错了,要我是尊主,我就拿乱神捅你。” “咳咳,你好狠的心……” “活该。”迷心白他一眼。 第 42 章 “牡丹,我命令你,醒过来。” ……是谁在叫我?霸道又焦急的声音,是……容言?可你不是说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醒吗…… 我混混噩噩地张开眼,被满脸疲累的魔尊抱了个满怀。 他抱得极紧,好似下一刻我会消失殆尽。 “怎么了?”我反手抱上他的后背。 “……没事。”他缓缓松开手,只是眼神不曾从我脸上移开片刻。 扒在门口的惑情一个踉跄,这是他们尊主吗?做好事不留名? 方才似乎做了一个梦,记不太清梦里发生了什么,可有股沉重感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指尖触碰到那盏萤火灯,我心情稍微好了些:“这些很费功夫吧?” “不费。” 门外候着的追魄喷出一口老血,虽说灯是尊主亲手制的,可他为了那些萤火虫,硬是在荒原上被冷风吹了三夜,尊主一句不费就完了? “你看起来很累。”我摸上他的眉眼,有些担忧。 “不累。”他只注视着我,像是要把我刻进眼里。 门外偷听的迷心险些被口水呛到,不累?尊主费了多少修为才把她从梦境中捞出来,她不会真信吧? “可我累了。” “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伸手拽住他的腰带,把他往床上带。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睡。” 他眸色渐深:“……好。” 门口四只正听得起劲,倏忽收到魔尊的密音:“你们很闲?” “幽夜,你的伤要不要紧,我送你回去歇着。” “要紧要紧,快走。” “追魄,我有事要向你请教。” “嗯?” 三魔拖上他就跑,真没眼力见儿。 再醒过来时,身边已没了温度。 我依言去寻迷心玩,在她洞中见到了传说中的幽夜。 是一个很魅惑的男子,一双桃花眼尽显风流,眼波流转间勾人心魂,怪不得言言说不见也罢,世间没几个女子能招架得住这副样貌吧…… 欣赏完美人,我拉着迷心问她:“魔界有什么好玩的?” 幽夜不高兴了,见过他的女子无不臣服于他的容貌,怎么这个花仙也不夸两句? 迷心心想,他们平时不是平乱就是征战,为数不多的消遣就是捉些低等魔物碾着玩,可这也不能带这仙子去啊,万一被尊主知道了,她也该去奈何桥排队了。 “没什么好玩的。” “怎么没有?”幽夜反驳她,“走,带你去捉……” 迷心一把捂住他的嘴。 我好奇:“捉什么?” “捉……捉迷藏。”迷心假笑。 “……你们这玩的还挺特别的。” “尊主,妖界那边……” “杀。” “那妖王如何处置?” “照杀,妖界该换血了。” 牡丹此时若是在场,定会发现这是她不曾见过的魔尊,杀伐果决,暴戾恣睢。 “本尊亲自去。”他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个人搞的鬼。 追魄应下,眼前这个残暴无情的君主才是他们魔界的尊上。至于那位牡丹仙子,他第一眼见到就清楚了她的身份,魔尊的意思恐怕没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日,魔尊越来越忙了,整天整天的见不着人,我担心之余又百无聊赖。 这时幽夜带着迷心来找我,说是带我出去玩。 “……捉迷藏就算了……捉鬼也是你们的消遣?” “这不是因为那人的梦境怪有趣的嘛。” 幽夜侃侃而谈,世间所有的梦境都由他掌控,神仙鬼怪都不例外。他无意间瞥见一个凡人为梦所困,原也没放在心上,听见小花仙抱怨无聊就想着带她去玩一玩。 “你们尊主不会让我去的……”其实我也很怕鬼…… “你是夫管严吗?”幽夜挑唆道,“女子啊,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出嫁从夫什么的最蠢了。” 迷心后悔跟他来了。 “可是魔尊……” “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尊主,他有什么好,长得又冷性子又闷……” 迷心想弄死他了! “不许你说言言坏话!” 一记刀风擦着幽夜耳边掠过,削断了他一小片头发。 迷心目瞪口呆,这仙子还挺虎…… 禁不住幽夜死缠烂打,我勉强同意去看一看。 “被梦境困住是什么意思?会怎么 分卷阅读51 样?” “梦魇太重,会一直睡下去,或者死在梦中。” “那你这是要救他?看不出来,你心肠还挺好的嘛。”我对他有所改观。 上次在梦境中,幽夜看见了一些零碎的记忆,这小花仙内心深处有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裂缝,他不希望她再次陷入沉睡。 这是魔尊的女人,跟他何干?幽夜指甲嵌入掌心,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与迷心并肩行走的人,应该是有所愧疚吧…… “幽夜,你怎么走这么慢?”小花仙回头寻他,眼睛亮亮的。 幽夜觉得他完了…… 沉静的夜空中明月依旧皎洁,偶有夜风碾碎闲云掠过玉盘周围,如一层薄纱。 我们来到一顶小破茅屋,幽夜说里头是一个独居的落魄书生,被鬼魅迷惑在梦里头,睡了有些天了。 “约莫快死了,我们进去瞧瞧。” 他搭上我与迷心的肩,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场景已截然不同。 “这便是那书生的梦吗?” 破茅屋变成了两进院落,房檐梁壁皆有精美雕花纹饰,非富贵人家不能有。 “无非是求功名利禄,凡人的梦大多如此。”迷心一点儿不讶异。 她说着上前推开院门,往里看了一眼又砰地关上了,我步子还没迈开呢…… “里头有什么?”我问她。 “……不可描述。” 幽夜自然知道那书生声色犬马,看迷心的脸色也能想象出里头的画面有多刺激。 我看她满脸通红,有些明了。 “就在院子里?” 她点头。 我转头问幽夜:“我们是明察还是暗访?” 幽夜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某个花仙一脚踹开院门:“不许动!!!” 幽夜、迷心:…… 院子里那两个不成体统的顿时停下了动作,一脸茫然地看向门口。 那书生形容枯槁,看起来快被吸光精气,他身前的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样子。 幽夜开始头疼了,他可不是带人来看活春宫的。 迷心收到幽夜给她使的眼色,立即幻化出幻象,将那女子与书生分离开。 书生很懵圈,刚刚还在和自己颠鸾倒凤的人倏地从眼前消失了…… 披头散发加上衣衫不整,幽夜根本没眼看。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女子闻声转过头,居然还是头发! 我要哭了! 它阴森地尖笑着朝我们爬过来…… 我躲到幽夜背后:“现在怎么办?” 幽夜要是有尾巴,这会就翘起来了,小花仙在寻求他的庇护,这感觉真好! “这种小鬼,我一只手就能打十个。” 话音刚落,那女鬼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像是什么讯号,霎时从四面八方涌出难以计数的鬼怪。 我与迷心同时看向幽夜:“你可别说话了!” “这真的是那个书生的梦境吗?”迷心觉出不对。 幽夜收起了一贯的漫不经心,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对方有备而来,目的是什么? “有人利用了这个梦境。” 三人分守八方,鬼怪越来越多地涌了过来。 我手心化出银锦剑,捏着仙诀清扫了一批小怪。 那满脑袋都是头发的女鬼突然又发出一声嚎叫,所有鬼怪都朝我这个方向扑来。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牡丹,幽夜明白过来。 “过来,我送你离开梦境!”幽夜朝我喊道。 小怪们似乎看出他的意图,牵制着他将我俩分隔开。 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多久,我的仙力就几乎消耗殆尽,而鬼怪数量还是那么骇人。 对了,在凡间茶馆老听说书人说,擒贼先擒王,我看向那个头发怪…… 银锦剑架到它脖子上,鬼怪们果然停下了攻击。 我揪着它的头发,却扭头不去看它。 它咯咯地阴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丑到我了!” “……” 这东西满头都是头发,哪来的嘴说话? 我疑惑地扭过脸,对上一只骷髅头…… “啊啊啊——丑死了——”我甩着手蹦出老远。 在它动作之前,迷心控住了它。 “骨妖?” 见迷心与幽夜都认出了她,骨妖毫不慌张地变回原本的面貌。 我放下心来,虽然面容透着阴狠,好歹也是个正常人的样貌。 迷心扼住她喉咙:“妖界这是铁了心要与我们魔族对着干?” “我的目标不是二位魔王大人,是她。”骨妖眼珠转向我。 “我……我跟你无冤无仇,难道就因为比你好看,你就要杀我?”我咂舌。 “……”骨妖怒吼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 分卷阅读52 肖想魔尊大人!” ……原来是言言的爱慕者。 迷心幽夜也愣住了,就这个原因,这只骨妖召来这么多鬼怪? 趁迷心愣神之际,骨妖挣脱开她朝我飞扑过来。 “牡丹——”幽夜心急如焚,却又被几只鬼怪缠住,不得脱身。 我抬起银锦剑架住她的爪子,也朝她怒吼:“魔尊才不会看上你!” “你胡说——”她手下用力,目眦尽裂。 第 43 章 我正欲捏诀震开她,高处传来带着零星笑意的清冷声线。 “夫人说的极是——”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回银锦,任由那骨妖一掌拍向我。 意料之中,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而骨妖被震倒在地。 我蹭着魔尊的衣襟,可怜巴巴地告状:“言言,你看她,一直打我一直打我,还叫了这么多妖怪一起打我,我都被欺负死了!” 骨妖一脸不可思议:“明明是你……” 我打断她:“要不是迷心姐姐清理了这些鬼怪,我就没命了……呜呜……” 众怪:……刚刚打得最起劲的不是你吗? 魔尊扫了一眼七颠八倒的小怪们,忍住心中笑意,这场景似曾相识。 骨妖气疯了,一道妖火劈过来。 魔尊将我往身后护了护,妖火还没近着他身就消散了。 “呵,”他看向骨妖,目光冷冽,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嫌恶,“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本尊?” 我与骨妖齐齐惊谔,骨妖未曾想到魔尊如此无情,而我惊的是莫非他早就来了…… “魔尊大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惨白的月光下,骨妖一脸悲伤,“你曾救过我的,怎么能如此对我……” “他也救过我,”我不想听下去,“而且我比你好看。” “你……”骨妖气得忘了自己接下去要说的台词。 “救了你便要对你负责吗?”我突然觉得这话哪里不对,换了个说法,“若大人救一个便带回去一个,魔界这会都人满为患了。” 魔尊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对他人说教,想把她拆吃入肚的想法更甚,真是可爱。 “本尊不记得救过你。” “那年在妖界……可能您只是举手之劳……” 我捂住耳朵不想听他们的过往,他却拉下我的手,非要我听个清楚。 “本尊从不做举手之劳的事。” 骨妖被噎得险些说不出话,牙缝里挤出最后的倔强:“您明明替我杀了那吊额白睛虎,怎么会不记得呢?” 这虎是挺稀有,我狐疑地望向言言,见他陷入思索,我有些生气地甩开他的手。 “杀那虎只因它扰了本尊的清静,与你何干?” 魔尊重又牵起我的手,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无奈。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骨妖瘫倒在地。 见状鬼怪们屁滚尿流地爬走,他们可不想被魔界尊主生吞活剥。 回去的路上,我问幽夜,那书生醒了吗。 幽夜恍恍惚惚的:“哦……大概吧……得他自己愿意醒来。” 魔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会醒的。”迷心一脸得意,对自己的幻术相当自信。 幽夜慌乱下的那声叫喊暴露了他的心意,他知道魔尊发觉了,愈发不敢抬头。 某个倒霉书生在学堂的琅琅书声中斗志昂扬,当即抛下龌龊心思,不再沉迷财权声色,醒来奋发用功,多年后取得功名当上了一方父母官…… 一进洞邸,我就关上门,把魔尊往床上带。 “怎么这么急?”他松开我的手。 我不理会他的调戏,一把扒开他的衣服,果然,胸前大大小小的伤痕刿目怵心。 方才他揽我入怀时,我就闻出淡淡的血腥气。 我想起南梁时重伤的容言,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他总是这样一个人背负起所有的事,什么都不与我说。我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可一旦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我便不欲再探究。 “妖界……很棘手吗?”我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痕,指尖泻出点点仙术替他愈伤。 他握住我的手:“没事的。” 伤口还在渗血,他分明是一处理完妖界的纷乱就赶来救我。 “你……”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我又把担心咽回肚子,换了个问,“你是不是老在外边救美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捏上我的脸。 “我从不救人。” “嗯?你不是举手之劳救了我吗?” “我记得是某个小骗子赖上我非要我负责……” “好了,我信你。”往事不要再提…… 转念一想,不对啊,以后要还有美人投怀送抱,难道他都照单全收? 魔尊看她皱起眉头,当即明白了她的小心 分卷阅读53 思,伸出手给她顺毛毛。 “以后也不会,夫人一个就够了。” 妖界形势已定,老妖王潜逃,芍药在魔尊的协助下入主妖界,继任妖王。 阿芍还是堕为了妖仙,我有些羡慕她的敢说敢做。 言言空闲下来,多了很多时间陪我。 “南梁这会有你喜欢的灯会,去看看吗?” “去!”我欢呼道。 凡间正值上元节,虽不清楚这节是做什么的,有好吃的有花灯就行。 又是下雪天,这次我心情颇好,拉着言言一起滚雪地。 魔尊看见不远处一只狗撒欢地跑,回首望自家夫人,嗯,一模一样。 “这么喜欢?”他替我拂去肩上的积雪。 “嗯!”我望着他,笑意盈盈。 突然想起一事。 “你的真身是什么?变与我看看罢,左右周边没人。”我拽他袖子。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施展法术。 “黑乎乎的,”我好奇地戳他,竟然是团雾气,“还挺有趣。” 他倏地变回来,将我拦腰抱起。 “翅膀硬了?” 话中带着威胁,却丝毫吓不到我。 我们四目相望,眼中尽是流动的情愫。他低下头,离我越来越近,眸中倒映出脸颊微红的我,我慢慢闭上眼…… “白白白白白——” 我猛地睁开眼,这声音是……蔡管家? 魔尊直起身,对上蔡谦惊讶的眼神。 “王爷!!!” 这么容易就认出来了?!!我羞愧无比…… 蔡管家有所察觉我们的不凡,但故作不解。 “今个儿真是好日子,王府终于迎来二位主子了,”蔡谦给我们一人盛了一碗元宵,“团团圆圆,正应景呢。” 我眼眶有些发酸,这么多年,只有他留在了王府,还当容言在时一样恪尽职守。 言言始终不说话,我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啊——” 他面上挣扎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我见他神色缓和些了,趁机向蔡谦打听:“蔡管家,我在茶馆听说了不少王爷的事迹,你给我解解惑呗。” “什么?” “帝后大婚那晚,他冲进火场救了贵妃?” “咳咳咳……”魔尊呛得厉害。 “这……是被皇上踹进去的,不是王爷自愿的。”蔡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努力憋笑:“这样啊。” “对了,府里还有您的东西呢!”他一拍大腿。 我疑惑地看向魔尊,他面不改色地吃完元宵才站起身。 “这个你还留着?” 在书房里翻出那年花灯会上从某个不靠谱老叟那抽来的花签。 如今看来,这老头有两下子,签文都应验了。 “言言,大火那日你……” 突如其来的拥抱堵住了我想问的话,他身上那股深深的悲恸感令我不知所措。 “……不要再一个人涉险了。” 我反抱住他,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会护着你。” 临走前,蔡管家还老泪纵横地说了一大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蔡谦,你做的很好。” 魔尊背对着他,淡淡地开口。 我回头看一眼嗫嚅的蔡管家,不舍地离开了。 与凡人的缘,向来就是这样,浅得很。 “蔡管家一点都没变呢。” 我举起糖葫芦,欢喜地舔着上头的糖浆。 魔尊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舔得挺干净。” “……” 我不爱吃酸的山楂,舔完就往他手里一塞,去寻下一样吃食。 一路上我叽叽喳喳个不停,许久没听见身边的人有动静,我忍不住揪他袖子。 “你会不会嫌我吵?” 魔尊咬下半颗没有糖衣的山楂,酸得皱眉:“不会。” “很酸吗?”看他这副表情,我牙也发酸。 他举到我嘴边,眼神示意我尝尝。 “我才不呢……唔……” 他咬下另外半颗勾住我送入了我嘴里,真酸! 只小小地尝了一口,他又将山楂夺回口中。 “现在知道酸了?” 我红了脸,撇过头不欲理他。 我牵着他瞎逛,点点灯光将我们的身影拉长。 这样美好的场景,我心里却隐隐不安。 “以后每年都来好不好?” “好。”他与我做下约定。 后来回想起这一天,只剩唏嘘。 魔界还是有事要言言处理,他并不能时时陪着我。 幽夜也不再来找我玩,我日日同迷心待在一处,跟她学了点幻术。 这 分卷阅读54 日早起,胸口又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这样的异样自飞升以后就时常发生,我原以为是自焚的后果。自梦境出来后,疼痛加剧,我才意识到严重。 运完一遍气,勉强好受些了,我才梳理一番,出门去寻言言。他说我若是无趣可以去找他说说话。 在书房门口,追魄却将我拦下。 “尊主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有什么大事吗?我心中的不安更甚,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我趁追魄不注意,匿了身形偷溜进去。 前头传来两人的交谈声,一个是魔尊,另一个是……师父? 第 44 章 “果然是你。” “魔尊莫非反悔了?”紫墨冷笑,“我那徒儿体内已有一魂一魄,很快就能救回她,这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 “你牵制住我,就为了引她入梦?” 紫墨不语。 “呵,本尊真是低估真人了,”魔尊面色愠怒,“为达目的不惜与妖魔为伍。” “那一魂本座寻了很久,”紫墨语气温柔,“索性顺利引入她体内了。” “多亏尊主配合。”他看向魔尊,眼中尽是嘲讽。 “我只要……谁?!” 魔尊感应到什么,怒喝一声。 白衣少女显了形站在不远处,满眼凄怆…… “师父……”我努力憋住眼泪,“你不是在闭关吗?” 我朝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步步重若千斤,这次,没办法再假装不知道了啊…… “牡丹……”魔尊唤我。 我没看他,只看着教养我多年的恩师。 “师父,你可有事瞒着我?” “茸儿……你都听到了。”紫墨心中一窒,开口仍是淡漠。 “你们,用我,去救另一个人的命?是你们很在意的人?” 我猜我此刻定笑得很难看。 我想伸手拉住言言的袖子,问一问他可是真的,可是我无力做出任何动作,心口的疼痛愈发强烈,只能踉跄着退后…… 魔尊心疼不已,走上前想拥她入怀,却被一抹鲜红拦住。 “大人做出这等事,还是不要再碰她了,”芍药现身于牡丹背后,“你看她多难过啊。” “你……”魔尊眼中只剩狠戾,这女人竟一直隔岸观火。 师父对我很好,背不出书也不打我手心,打碎了珍惜物什也从未对我严词厉色,一向儒雅温柔的师父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言言,不,魔尊,他不是说心悦我吗,为什么要利用我去救另一个人? “阿芍,你也知道?”我不敢抬头,任由眼泪浸湿衣衫,“不是真的对不对?” 芍药并未给我留下念想。 “你头上的鲛梨木……可招魂。” “呵……”我笑出了声,原是这样,“魔尊大人,簪子的寓意我明白了……”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拔下簪子掷在地上。 我也不敢看他,我怕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忍不住抛下一切。 原来长出情根会这样痛苦,我怕极了。 “世间情爱最是可怖,他们都会欺你瞒你背弃你,只有我不会,”芍药笑得明媚,“宝宝,到我这来。” 不,我摇头,阿芍也变了,他们都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样子…… 离开这,心里有个声音对我说。 “牡丹——” 芍药伸手拉她,触碰到的却是幻象——她逃走了…… 魔尊极缓地弯下身捡起发簪,她不敢看他,他又何尝敢面对她。簪子的寓意,她真的明白了吗…… 他闭目掩去眼中哀痛,再睁开时杀意毕现。 “你杀了我,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芍药被魔尊扼住咽喉,神色疯狂,“在她心里,我比你重要得多!” 比他重要得多……魔尊神色复杂,将芍药摔到墙边,化雾离去。 牡丹那凄楚的表情徘徊在紫墨心头,久不消散,他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自己不该动摇啊…… “你好自为之。”他冷冷扫了一眼芍药,拂袖而去。 我躲在寒潭边,潭面倒映出我的模样,披头散发的有些像骨妖,很是难看。 我随手挽起头发,正想抹一把脸泪。 “你哭起来真丑。” 树上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喂,干嘛不理我?”幽夜跳下来,在我身边转悠。 他忍了好些天,还是想去找小花仙说个明白,一路尾随居然就听见魔尊书房发生的事。 “我可没参与啊!”他急切地解释。 我这才舒心些。 “真的很丑吗?” 幽夜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烦得不行:“丑死了,所以……别哭了。” 分卷阅读55 背后突然袭来一阵风夹杂着熟悉的气息,是他! 我急得不行,抓住幽夜胳膊:“能带我走吗……马上。” 幽夜吐掉嘴里叼着的叶子,邪邪一笑:“这有何难?” “你!!!” 他一把扛起我搭在肩上,借助梦境遁出魔界。 黑雾化出身形,魔尊感应到她刚刚就在这里。紫墨说的没错,他是后悔了,他不该把小骗子卷入这桩事,她定是怕极了才会躲着自己…… 一拳砸在树上,魔尊苦笑出声,我会把你寻回来的…… “这都离开魔界好远了吧!你还不放我下来?” 幽夜这才放我下来,我头晕眼花,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及时拉住我:“怎么?故意投怀送抱?” 怎么有这么自恋的人,我没好气地白他。 “改天把你倒吊上半个时辰,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幽夜是有私心的,虽然有些趁人之危,可一想到能和小花仙在一起替她抚平心里的伤口,就一阵悸动。 “你打算去哪儿?”他随手从路边草丛扯了根狗尾巴草叼着,阳光下那副痞样甚是刺眼。 我蹲坐在地:“云游四海吧。” 魔尊来找我,难不成是向我解释个中缘由,可是我现在无法面对他,他与师父的对话就像一根刺扎在了心上,我想不去在意,可是做不到。 幽夜半蹲着低头看她,光线照在发间,她整个人都带上了光晕,后颈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这下是真的完了…… “我陪你。” 宇文跟千羽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这晚两人衣服都脱到一半了,屋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坏人好事。”宇文狠狠地亲了千羽一口,才起身去开门。 “谁——”打开门,话卡在了喉咙里。 “惊不惊喜?” 我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倒是千羽先窜了出来,跟我撞了个满怀:“木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大雍摄政王一夜之间暴毙,小姚皇得以亲政。王府中的面首发卖充公尽数被处理了个干净,却独独不见云烟阁送去的那位木天仙。 关于我的下落众说纷纭,我听千羽说得头头是道,感叹凡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听闻我正在寻安身处,宇文问我:“我将河对岸的茶楼盘了下来,暂时缺个管事,你愿意去吗?” 茶楼与茶馆不同,茶馆鱼龙混杂,茶楼稍稍高雅一些。 我点头答应:“你安排罢。” 没过几天,有一位牡丹姑娘接管茶楼的消息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茶客们观望了两天,发现这位新掌事时时蒙着面纱,只露出如画眉眼。 幽夜跟屁虫似的黏着我,我走哪儿他跟哪儿。 这晚我正学着对账簿,他大摇大摆地过来逗我,一会扯我衣袖一会拨弄两下我发梢,我气得牙痒痒。 “梦魔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保证不乱摸了,”他嬉皮笑脸,“我就看看你。” 我重又执笔圈画,不再理他。 幽夜默默地多点了一盏烛灯,烛火摇曳,光线在牡丹脸上跳动,闪过眉梢跳上嘴唇,他看得痴了。 “牡丹……” “嗯?” “我喜欢你。” “嗯……嗯?”我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认真地看着我,不带一点顽劣和戏谑。 “忘了他,和我在一起。”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不知道说什么好。烛灯猝然间熄灭,屋里一下子暗下来。 我攥紧了手心。 幽夜再次点燃烛火,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困了……”我低下头。 他熠熠的眸子黯淡了不少:“早些歇息。” 我背抵房门,有些喘不过气来,摊开手,掌心赫然躺着那只鲛梨木簪。 他这是在警告我吗…… 夜色如同黏稠的墨汁,紧紧地包裹着夜幕下的两人。 “尊主来了怎么不吱声?”幽夜换上了一贯轻佻的口吻。 黑暗中,魔尊带着满身戾气劈出一掌:“你敢肖想她?” 幽夜堪堪躲过:“她被尊主伤了心,自然需要人抚慰。” 魔尊不作言语,出手狠厉招招要其性命。 前半夜睡得很不安稳,胸口像被人揪住一样难受,渐渐地温暖的抚摸落在头顶,一下一下地替我驱走内心的阴霾。 翌日,我捧着前夜未对完的账簿去小书房继续看。后脚就跟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大魔王…… “你这是被谁打了?”我吓一跳。 “……狗。”他没好气地说。 我想了想,大概猜到是谁。 幽夜再见我时也未尴尬,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跟在我屁股后头嚷嚷着喜欢。 分卷阅读56 “我真的倾心于你,你考虑考虑我嘛。” 他眨着一双桃花眼甚是醉人。 我只当他是玩心上来了,快速翻查着账簿。 “我不倾心你。” “为什么?”他开始装委屈。 “我原先没有情根,并不懂什么是情爱,糊里糊涂过了几百年。索性历了回劫,即便他们都利用我欺瞒我,可我认识了他,”我抬手摸了下发间的簪子,忍不住微笑,“情根为他而生,我怎能再将感情托付他人?” 我说得郑重,他听得用心。 窗外微风轻飘飘拂过,挠得某位偷听人士也扬起了嘴角:“笨呢。” 第 45 章 幽夜仍日日陪着我,只是不再将轻佻话挂在嘴边。 这日茶楼比往常还要嘈杂,我被闹得头疼,让幽夜去看看怎么回事。 “特大消息——”他回来跟我嚷嚷,“南梁皇帝薨了!” 我心中一紧,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还有,南梁皇后紧跟着殉葬了,下头都在议论帝后情深……” 是那个狐狸精,她八成抱上东华帝君大腿了。 我对这事也不怎么关心,把窗关严实了继续阅书。 直到月余后收到帝君的喜帖。 幽夜凑过来看:“你面子还挺大,我都没有。” “要不你替我去?”我塞到他手里。 “别了,我对天界没什么好感。” 这样盛大的事,他应当也收到了邀请。 我摩挲着手中的喜帖,心情复杂。虽然他未出现在我眼前,我却感觉他不曾离开过。 比如……无意中说想吃的某样吃食次日就会出现在床边小案上,在书房瞌睡醒来居然躺在卧房,每当梦魇缠身总有温暖抚慰…… 心下做了决定,去寻他问个清楚罢,不留遗憾就好。 帝君夫妇是体恤我上一次没看见他们大婚,特意再请我看一回吗? 天界近来八卦颇多,一路走来,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闲谈声。 “你说帝君为什么从凡间提只狐狸上来?” “可不是,那狐狸一瞧就道行未够,勾搭上帝君就立马升仙了,你说气不气?” “那也是人家长得好,你没发觉她像谁?”一个仙翁缩着脖子,满脸写着我知道真相。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位……” 人群中有不少人记起来。 “那时候……才真是绝色啊……如今花界那些所谓的美人也不过尔尔……” 我恰巧走到说话者身边,白了他一眼,我们阿芍可美着呢! 接着就听见不远处几个仙姬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没,花界那位芍药仙子堕入妖道啦!” “你这消息早就不新鲜了。” “哦?” “我听说她不仅入了妖,还搭上了魔界那位尊主,一举夺得妖王位呢!” “是那位暴君?他怎么会帮她?” “许是看对了眼也说不定。” “那魔尊虽然暴戾,但相貌却是没得说,我也好想跟他看对眼啊!” 我经过那犯花痴的仙姬身边,又翻了个白眼。 一路上白眼翻得眼皮都痛,八卦真害人。 走得好好的,一小仙娥突然冲出来。 “牡丹仙子,帝后请您一叙。”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纳闷帝后是谁。 想起是那狐狸精,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 “有什么事?” 小仙娥不说话,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柔儿早已穿戴好凤冠霞帔,比原先见她时还要美上三分。 我不跟她客气:“找我何事?” “我是来给仙子解惑的。” “你当你是神算子?”尽说废话。 “……我只是恰好知道了一些事情。” “有屁快放。” “仙子莫不是还记恨着凡间那档子事?”她掩嘴笑,“都是为了渡劫,仙子莫怪啊。” 我冷着脸,看着她身上的凤袍,弄脏了一会也不好看。 “你伸出手来。” 她疑惑:“什么?” “手给我。”我重复了一遍。 她愣愣地伸出一只,我:“啊呸!” 一口口水吐在她手上。 说到做到一向是我的优良作风。 她神识已经飞走了,怔得厉害,见状我又冷哼一声才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她隐约的喊声:“画像!” 我脚下一顿。 出了门,远远望见一袭绛紫的师父。 我躲到柱子后头,待他走远了才敢出来。 狐狸说画像,我不爱赏画,唯一与我俩有交集的……便是师父书房那副。 狐狸生 分卷阅读57 的与那画像上的仙姬神似,帝君对她一见钟情,司命写的命格,师父将画像爱若珍宝……桩桩件件串联起来,真相呼之欲出。 我捏了诀遁入清微宫,顺利摸到书房。 打开画卷,上头的仙姬活灵活现,竟比我原先翻看时还要灵动些。胸口又开始疼痛,我按捺住心悸,仔细观察画像,注意到画卷边幅有两行小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我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那句诗,指尖触碰到“云”字,撕裂般的痛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好,怕是撞入师父设下的虚境中了! 眼前的场景虚虚实实,变幻无穷,最终定格在我记忆深处,劈开那道裂缝,将前尘旧梦撕开与我看了个彻底…… 数万年前。 洛水河畔,洛神司水,风后掌风。 两位上神占据了六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头衔。有趣的是,风后性子温柔细腻,并不如风般凌厉,洛神反倒英气十足,没有半点似水柔情。 彼时,天帝初登基,六界尚动荡。北冥龙王烛阴与天帝同族,不甘为臣,伺机夺位。 不久,天帝天后婚宴上,龙王掳走风后囚于北海。 世间再无风调雨顺,百姓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北海底,烛阴侧坐在宽大的石座上,曲腿撑腮,用似是欣赏的眼光打量着被封在冰晶中的风后。 两人对望多日,烛阴不曾说过一句话。 见他下座走到自己面前,风后开口说了被囚禁后的第一句话。 “你看起来很寂寞。” 透过冰晶,女人悲悯的神色一览无余,烛阴恶狠狠地盯着她。 “天界不会坐视不理,讨伐你的大军将至,”风后伸出手掌贴上冰晶,“你收手罢。” “收手?”烛阴与她四目相对,眼中尽是不屑,“这天下我就要不得?” 风后叹息,蜷缩起来,不再言语。 过了一日,她又问:“偌大的北海只有你一人,你可会无趣?” 烛阴没有理会她。 他很寂寞,她作出确认。 “烛阴。” 她的语气极温柔,烛阴忍不住走到冰晶前。 “放过那些子民吧,也放过你自己。” 烛阴看了她很久。 “妄想。” 东华帝君受天帝之托,于北海就地诛杀烛阴。 打破冰晶放出风后,她却赶在兵刃刺入烛阴要害前挡在了他身前。 “帝君,不要杀他。” 烛阴不敢置信地抬头,这女人疯了吗? “理由。”帝君语气冷静。 “没有理由,”风后双眼噙泪,“求帝君放他一命。” 最终烛阴还是被帝君带走交由天帝处置。 “我想陪着他。” 洛神听见至交好友如是说。 “我帮你。” 行刑前,洛神与风后里应外合,拼死救出烛阴。 “为什么救我?”烛阴眼中满是戒备。 风后跪倒在他跟前:“我跟你回北海,你以后不会再寂寞了。” 看着她柔美的脸庞,他妥协了。 追兵将至,洛神以身相抵助二人逃出天界,神灭之际苦求天帝放过至交。 “你……你明知我对你……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天帝沉痛之余是无尽的懊悔。 二人携洛神遗孤一道回到北海,过了万年安宁日子。 “云儿,昨日去哪里玩了?” 风后将洛神之女云姬视如己出,疼爱非常。 “我去抓小蟹了,风姨,”云姬形似其母,神似风后,“还给您带了礼物。” 说着她掏出一只光芒四射的海螺。 “我在岸上发现了七宝彩螺,好看吗?”云姬满眼期待。 风后欣慰地替她梳理碎发:“好看,我很喜欢。” 一旁的烛阴默不作声。 云姬柔柔一笑:“姨爹莫恼,这次云儿只发现了一只,下次再去寻来送给姨爹。” “不必。”话虽如此,烛阴脸色还是缓和许多。 本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般风平浪静,可小云仙终是遇见了她的劫。 “那三生树真有那么漂亮?” 云姬听小海龟吹嘘了半天,仍是不信。 小海龟见她质疑自己,头一昂:“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瞧瞧。” 风姨与姨爹不让自己去天界,可那树听起来实在美。犹豫再三,她决定看一眼就走。 三生树上满是金色小碎花,阳光透过疏密有致的叶缝倾洒下来,铺起点点金色光斑。 确实很美,云姬看呆了。 她飞身上树,发现不少树枝上系挂着红绳。 这绳子是做什么的?她疑惑地伸手想够一根细看。 那红绳乍时闪出金色咒术,云姬躲闪不及,被击中跌落。 意 分卷阅读58 料之外,她摔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那天阳光正好,对上帝君沉静的眸子,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风未动,而她心动。 “你是……云姬?”帝君认出她是被风后带去北海的小云仙。 “嗯。” 云姬只敢悄悄掀起些眼皮看他,这个角度,光影恰好勾勒出他立体分明的五官。 “树上的红绳是各路仙友施过法后绑上的,碰不得。” “嗯。” 东华帝君见她颔首低眉,当她吓着了,不由出声安慰。 “不用怕。” 他的声音真好听,小云仙想。 此后,云姬日日往天界跑,即便只是远远望上一眼,她也心满意足。 “你又来了?”帝君在宫殿门口捉到一只小云仙。 小云仙红着脸,抬起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 “帝君,这个送予你。” 她塞给他一只七宝彩螺,转身跑开。 东华捏着那只海螺,面上闪过一丝夷犹。 第 46 章 “这小云仙有些意思。” 来找帝君议事的紫墨真人刚巧撞见这一幕。 东华随手收起彩螺,笑而不语。 云姬日日蹲守帝君寝宫,期盼着帝君的回应。 紫墨观察了几天,觉得这小丫头很对自己胃口。 “小云仙。” 云姬循声望去,一袭紫袍的仙君站在树下朝她招手。 “拜见真人。”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紫墨含笑:“又来找帝君?” “……没有没有!”她连连否认,脸都急红了,“我只是路过……” 她跑走的样子实在有趣,紫墨难得心情好起来。 “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 风后无意中窥见烛阴与魔界尊主会面,好歹是枕边人,她当即明了烛阴的心思。 “这天下本就该是我的。” 烛阴撇过脸,不忍看她难过。 时隔万年,北冥龙王联手魔尊再次掀起诸神之战。 小云仙被风后保护在北海底,对外界变故毫不知情。 只是这日,她实在憋不住,跑去瑕吕华荣寻帝君。 东华似是料到她会来,派宫里的小仙童传话道:“帝君让你去天堑崖见他,他有很重要的话与你说。” 他定是听见了那句话,云姬满心欢喜地前去求一个答案,刺入眼帘的却是尸横遍野的屠杀战场…… 一边是养育之恩的至亲,一边是情窦初开的挚爱,两方于天堑兵戎相见,云姬痛苦不堪。 天族显然占居下风,魔尊祭出乱神剑趁势攻向身负重伤的东华帝君…… 云姬不作他想,飞身上前替帝君挡下致命一剑。 魔尊怔然。 “云儿!!!” 耳边传来风姨痛苦的喊声,她意识开始涣散。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上帝君的袖袍,小云仙冲他柔柔地笑。 “帝君……你要说的话……好可惜……我听不到了……” 东华看着她在怀中一点点魂飞魄散,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无错。 “收手吧,烛阴……”风后一瞬间苍老许多,“我累了。” 这场天魔之战终因云姬神灭画上了句号。 “她如此……不谙世事,你怎可利用她?!”紫墨厉声质问东华。 “别无他法。”东华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东华,你当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紫墨走后,他从袖中摸出那只彩螺,轻轻贴到耳边。 “帝君,我……很欢喜你。” 柔软的女声夹杂着细碎的海风传入心间,他手指轻颤。 “……错了……” 紫墨找上魔尊。 “尊上手下有一能士可追魂寻魄,望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你想救她?”魔尊皱眉。 “如果可以的话。” 紫墨对小云仙大抵是动了心的。看着那小丫头为了东华喜怒哀乐,自己万年不变的心境都泛起涟漪。 追魄寻回一魂一魄,一魂被紫墨封入美人画,一魄飘至花界附入牡丹。 待牡丹成形之时,紫墨现身将她带回清微宫做了徒儿。悉心教养了数百年,他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却无意在山林中又寻到一魂。 东华帝君因云姬之死获劫,为复生云姬,紫墨让司命写下牡丹与东华的命数。这是东华欠下的债,该他来还。 牡丹本无情根,为保万无一失,他又寻了回与她颇有渊源的魔尊。 “你想见见被你误杀的小云仙吗?” 紫墨隐去魔尊记忆送他去了南梁。见到东华转世的那一刻,魔尊就发觉这个位置让他来坐,太不适合了。 分卷阅读59 兜兜转转容言遇见了白茸,收起阴暗的那一面,他捧出真心想护他的小骗子一世。 而小骗子丢下他先走了,火海那日他万念俱灰。恢复身份后,他也想过像紫墨一样聚魂集魄,可复生出来的真的是她吗?残破的灵魂残破的记忆,与行尸走肉何异? 他的小骗子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 “……到时我会将残魂引出,可保全她们二人。”紫墨向魔尊许下条件。 剑刃没入胸口时云姬与魔尊对视的那一眼,他始终难以忘怀。 “好,我会助你。” 那眼里更多的是释怀。 “我只要牡丹。” 牡丹生出情根,紫墨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心中五味杂成? 他寻来被东华帝君救助过的狐妖,给了她缚神绫。是,他动摇了,小徒儿不在清微宫的日子太过冷清,如果……能一直把她绑在身边,也可以…… 他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尽力按捺住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照计划教唆老妖王进犯魔族,趁牡丹入梦将那一魂引入她体内。 若再附上画中一魂,二魂一魄,足以借牡丹修为复生一个小云仙。 可小徒儿听见了自己与魔尊的对话,看着她心碎流泪,紫墨不止是动摇…… …… 我从虚境中醒来,泪已决堤…… 云姬是我,又不是我,我有着她的记忆,却没有存活过的感觉。 画卷裂成两半,那一魂也入了我身,不知师父会怎么做呢? 我苦笑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冲出清微宫。 “牡丹?”一身喜袍的帝君叫住我。 看清我满面泪痕,他微怔,“云儿?” “我不是她,”我擦干眼泪,“帝君莫要错认。” 东华有股冲动,好似此刻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我想,我对你是……存了爱意的,不管是什么时候……” 我笑出了声:“帝君,你当真看清自己的心了吗?你爱的是乖巧顺从的云姬,帝君觉得……我与你心中的那个影子可有相像?” “……在凡间,你走了以后……” 我打断他的解释:“对了,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叫过我夫人了,那个封号你收回罢。” 他面色沉了下去,显然对我的不识好歹心有不悦。 迈了两步,我倏忽回眸,对他露出属于我的最明净的笑容。 “我曾经也是那样爱过你,满腔真心。” “可那是我以为的你。” 婚宴上,杯觥交杂,传杯递盏间众仙将那对璧人夸成天作之合。 我远远看着这前世曾幻想过无数次的模样,喝光了杯中酒,起身离去。 这狐狸怕是命犯太岁,每每婚宴都被搅和。 秦柔儿挽着帝君的胳臂,走得摇曳生姿,只是风头还没出够,就被人截了当日头号关注。 “不不不……好了,妖界原先那老妖王联合旧部在下头造反了!现在妖魔两界乱得一塌糊涂!” 众仙不以为意。 “慌什么,左右打不到天上来。” 不一会儿,又一个小仙童跑进来。 “老妖王挟持了牡丹仙子!” 众仙扼腕叹息。 “红颜薄命啊……” 小仙童急得跺脚。 “魔尊大人说,若牡丹仙子遭遇不测,他就屠尽六界为她殉葬!!” …… “哪吒!你快带上你那个什么绫什么圈去打头阵!” “老君仙器多!我们每人去老君府上操两件!” “同意,把那什么捆妖绳晃金绳什么绳都捎上,到时统统扔下去,定叫那妖王插翅难逃!” …… 当天太上老君府邸被洗劫一空,连洗脚盆都被顺走了…… 我运气也是好,在小树林散个步都能碰见妖魔互撕。 老妖王被魔尊一掌拍到我面前时,我们仨都是懵的。 我与魔尊心情复杂地两相对望。 “你别过来……”老妖王反应倒快,一把锁住我喉,“这女人对魔尊很重要吧,瞧你们那眉来眼去的样……” “咳咳,大叔,”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我们已经一别两宽了……” 他一愣,随即怒吼:“你别以为本王没有过情缘,我看得真真的,他那眼神分明对你还有意,你竟然狠心说出这种话……” “……” 这老妖王莫非还是个情种? 三人僵持不下时,各路神仙赶到了。 “丢丢丢,全丢下去!” “等会儿,那老东西把仙子挡在身前,我们要是砸错了人……” “……” 一时又陷入了僵局。 “你是个有故事的妖,”我试着挣扎了两下,修为却不敌老妖王,“你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情……” 分卷阅读60 “你个毛丫头懂个屁!”他恼羞成怒,手中的嗜血匕又紧了紧。 温热的液体顺着颈侧淌落,嘶……这法器好生厉害。 魔尊手持乱神,静静地立在数步开外。 “条件。”他看着那抹血红,淡淡开口。 老妖王面露喜色:“很简单,只要魔尊废去一身修为,本王就放了她。” 我气得浑身颤抖,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好。” 清风将他简短的字句吹送到耳边,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他表情不悲不喜,仿佛刚刚说了一句天气真好之类的话。 可他救的是我……还是他心有愧疚的那个人呢…… “魔尊放心,本王重整妖魔两界之后,定会为你俩安排个好去处……”老妖精笑得极其猥琐。 嗜血匕贪婪地汲取着我体内的力量,一度模糊的视线中,魔尊举起乱神剑对准自己心口…… 不行,我攥紧手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言言——” 魔尊心中一滞,抬眼对上一双镂心镌骨的眼睛。 我与他之间,始终有一步之遥,无法跨越。 那天,万里无云。 第 47 章 早在小仙童说牡丹仙子被抓走时,东华就抽身离去。 他赶到时,魔尊抱着元神消散的牡丹,一如当年自己怀中的云姬。 魔尊的神情与容言当时如出一辙,东华倏然明白自己输在哪了。 “抱歉,我不是她……”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魔尊眼底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次了?嗯?” “……又丢下我……” “我们之间,哪里有旁人……” 他喃喃自语的样子太过伤情,较周身凋敝的草木更甚三分。 牡丹仙子自毁元神与老妖王玉石俱焚一事传扬六界,然而为众人铭记于心的,是万年青下,魔尊抱着仙子那番刻骨的伤痛。 万年之前,他孑然一身,万年之后,他踽踽而行。 千里之外的欧碧,因牡丹神灭而重获自由。 推开窗,今天也是秋风瑟瑟的一天呢,只是再也没有那样一个来问她讨要羹汤的仙人了。 欧家堡世代忠良,她怎会例外? 生死之契,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魔尊怀揣鲛梨木,走遍了很多地方。初见的溪涧,南梁花园,落日马场,月下亭榭,还有二人结缘的花灯会…… “是你呀,尊夫人怎么没来?”卖汤面的老婆婆笑眯眯。 “内人出远门了。” 魔尊平静地执起筷子。 “回娘家了吗?老太婆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漂亮脾气还这般好的姑娘。当初她独身一人,我还在想这样的玉人儿以后会寻到怎样的如意郎君哦……后来,那年乞巧,她同了你来,我一瞧便知你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极了……” 老婆婆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魔尊静静聆听。雾气腾腾中,那个娇俏的少女似乎就坐在自己对面…… “言言,你盯着我做什么?面要凉了!” 他轻笑。 “……你俩得空一起过来吃汤面呀,老婆子这身子,哎,怕是不行了哦……能撑一天是一天……” 她的年纪也大了,干起活儿来渐渐力不从心。 魔尊敛下眼:“待她回来,一定。” 年末最后一缕烟暮中,芍药送来了微弱的希冀。 “欧碧有牡丹一片真身,她……”芍药停顿了一下,“我重塑了牡丹的原形,以血喂养百日余……” 魔尊端详着那盆血牡丹,明明妖诡非常,他却瞧得满目柔情。 “我要怎么做?” 芍药愣住:“什么?” “你送她过来,定是有了法子,只是你做不到……说罢,我要怎么做?” 魔尊负手而立,神色一如既往的寒凛,语气却夹了一丝暖意。 “不是办法的办法……你只需日日渡些修为给它,至于能不能……”芍药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如若是你,或许还有转机。” “我知道了。” 一个念想罢了,可他还是很欢喜。 我是一株花花,方圆几里没有同类。自有意识开始,有一个极其妖媚的女人日日割血与我喝。起初我并不情愿,喝久了也就习惯了,谁叫我是被养的那个呢……可我的主人仿佛并不是她。 一日她将我送与了一个浑身凛冽的男子,那男子隐与暗黑衣袍下,很不好相与的样子,我有些害怕。 新住处周围全是石壁,像是洞中,我小心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蛇虫鼠蚁才勉强有了些好感。 新主人对我十分温柔,每天都会细声细语地哄我,虽然我也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分卷阅读61 每当他抚摸过我后,我总感觉神识又清明了些。 但他总是对着一支簪子自言自语,难道那簪子是他养的另一只灵物吗?每当这时,空气就变得酸酸的,一点儿都不好闻。 我看过他许多副模样,皱眉低眼噙笑……可总觉得远远不够,我想要一直陪着他。 眨眼百年过去,我勤勤恳恳地修炼,终于快要修成人形。我曾见过一个窈窕女子来寻过他,风姿不输原来那位女主人。如果我也变成她们那副样子,他的目光是不是就不会从我身上移开了? 风平浪静的寒夜,魔尊处理完魔界琐事早早回了洞邸。一看见那盆牡丹花,他的不愉便一扫而空。 “你怎么还不回来……” 他难得地自怜起来。 惑情给了他一壶酒,说是上好的佳酿。他并不嗜酒,搁在一旁许久未开动。方才突然想起那年月下一吻,他半仰在石床上伸手够过酒壶。 “佳酿?不过如此。” 不如亭前于她口中索取到的来得甘甜。 他舔了舔嘴唇,回味的却是那个吻,过了这么久,那股温热感还是滞留于心。 冷酒入愁肠,就着迷离月色,他沉沉睡去。 醉意濛濛间,似有微光钻入眼缝。 “原来你也会醉,夫君——” 少女浅笑吟吟。 心脏不受控地窜跳,他慢慢睁眼。 天刚刚破晓。 ————正文完———— 番外 轮回契 延州城。 村里新搬来一户人家,竹篱瓦舍,简约又独具匠心。 居住于此的是一对新婚夫妻,小两口正过着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男子渊渟岳峙,女子闭月羞花,皆是让人见之忘俗的好相貌。 于是他们成了街坊们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我刚刚又瞧见容家小娘子了,哎哟,那美的呀!”卫大婶住得离他们最近,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话也和和气气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 “容家相公也了不得,别看他闷闷的不说话,我听说上回张猎户山中遇到狼群袭击,他恰巧经过,徒手干翻了十几只狼呢!”村口刘老头搬了小马扎加入大伙儿的谈笑。 “天哪,这么厉害!人又俊,身手又不凡,他们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恐是大户人家私奔出逃……” “放屁,人家可是明媒正娶,”卫大婶毫不客气地回怼那个胡乱猜测的小姑娘,“总之,人家感情好着呢,那相公一看就是疼媳妇的。”她一眼就看出这小姑娘是肖想上容家那位了。 “可不是嘛,我上回瞧见他带着夫人去渡口泛舟,眼里那情意啊,都快满出来了!” “这么浪漫!我家那口子要啥时候能这么对我,我做牛做马也甘愿哪……” 一时在座的大妈大婶们羡慕不已。 “大家在说什么呢?”悦耳的女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大婶们的幻想。 大伙儿齐齐抬头,嘶—— 那仙子一般的妙人儿笑意盈盈地立在篱笆小栏边,素手被身边不苟言笑的男子牢牢牵住,甚是养眼。 “……呵呵,容夫人,吃过了吗?”卫大婶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吃过啦,正准备去遛弯,”我好奇地问,“大婶你为什么要做牛做马,做人不好吗?” “……”众人沉默。 “咳,走罢。”容言紧了紧我的手,开口唤我。 修成人形那一刻,我就恢复了全部记忆。犹记那日,晨曦的光打在魔尊脸上,他抱着我久不撒手,用一个又一个霸道的吻证实那不是幻觉。 他所有的傲然自见到我那一刻起就零碎不堪,细密的吻中我面上湿热一片,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落泪。 “我怕了……真的怕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入耳中,我心酸不已。 我们确实,错过良久。 欧碧自毁契约,以她之死换我之生。 这小丫头……罢了,生死有命,或许我们的羁绊早已注定。 复生后我修为大不如前,加之阿芍以血供养,我已然成了妖仙。 “你再唤我一声。”魔尊抚上我的眉眼。 在他眼中满是我的倒影,沉痛深情。 我低下脸装傻:“什么?” 他只狠狠抱紧我,重重的呼吸声听得人心烫。 “我本可忍受万年孤寂,如若不曾遇见你。” “所以……原谅我的贪心……” 直到大婚那日,我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魔尊迎娶牡丹仙子一事很快传遍四海八荒,人人都道他们情意深重。司命甚至写了话本子广发六界,到处传扬二人是如何虐恋情深。 “我们哪有虐恋?”我转头问替我挽发的赵粉。 “你别乱动! 分卷阅读62 ” 赵粉经我甩锅,继任了芳主之位,倒收敛了顽皮性子,变得沉稳多了。 “好了,比凡间那回美多了。”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 我对着水晶镜左照右照,臭美道:“嗯~我真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呵……” 没等赵粉翻白眼,一声轻笑就先她一步漾开。 我赧然转头:“言言,你怎么来了……” 他双手搭上我的肩,透过镜子看着双颊泛红的新娘,目光灼灼。 “不止是天下,夫人之绝色,四海八荒独此一份。” 他点了点胸口:“在这。” 在他略带戏谑的眼神中,我想起某些夜晚被欺负得呜呜咽咽的场面…… 魔尊见小娇妻猛地涨红了脸,知她明了自己的心意,暗笑着低头吻上那点红唇。 “……再抹点口脂吧。”赵粉淡定地摸出脂粉盒。 这场婚宴比东华帝后更为铺张,众人皆道魔尊将仙子宠上了心尖。 缕缕金丝编织出繁复的裙摆,曳地长裙华美无双。没有大红锦盖,那个丰神俊貌的男子直直撞入我眼中。 发束金色珠冠,脚踩红色步履,暗红色喜服配以金丝滚边玉带,衬得他贵气天成。 原来他穿红色是那么好看,我吞咽一口口水。他注意到我的动作,轻挑眉梢,朝我伸出手。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入宫,我把手交予他,而他牵着我走向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次,我不会放开。” 低沉的声线夹带不怒而威的气场,我抿嘴笑了。 魔尊牵引着牡丹走上祭坛,在六界见证下唤出一纸契约。 “我以一契轮回为聘,你可愿嫁我?” 新娘惊愕地望着他,他不掩眼中柔情。 众神魔纷纷吸起凉气,与谁结下轮回契,生生世世都将与那人绑在一起,魔尊这相当于卖身了啊…… 不给新娘犹豫的机会,魔尊执起她的手,将自己的永生永世递交与她。 “还想拒绝我?”他语带威胁,眼底一丝焦灼却出卖了他。 满堂宾客注目下,新娘一头扑进魔尊怀里,哽咽着答了数遍愿意。 魔尊心满意足地抱着她。万年孤寂,百年守候,他终于与他的小骗子密绾同心,永世深盟。 深红浅红的花瓣洋洋洒洒铺满天际,似纷燃不断的火烧云,映衬出相拥璧人的缱绻情深。 这一幕,烙进了六界众人的心坎,成为许多人的难以忘怀。 言言同我来到延州那天,我望着豪气值爆表的小砖房,无语了许久。 “夫君啊,这房子可是你亲自造就?” 魔尊被这声夫君唤得心花怒放,骄傲地点头。 “这儿只是个小村庄,咱是不是该低调些……” 比如把皇宫才会出现的金瓦换掉…… 他沉吟片刻:“好,听夫人的。” 翌日,我站在凭空多出的绿篱竹栅前…… “如何?”他期待地问我。 “……朴素多了。” 围起来别人就看不见里头的金碧辉煌了吗? 我与言言第一次争执是为了一顿饭。 “你就不能多搁点盐吗?”我哀怨地盯着灶台上的锅。 “花不能吃太多咸的。”他一本正经。 “可这菜没什么味道……” “你掌勺还是我掌勺?” 他在这种事上从来不让我。 “还是阿芍疼我。” “……” 我气呼呼地扒完饭,转身去了卫大婶家串门。 卫大婶一见我这脸色就问:“小两口吵架了?” “没有……” 我耷拉着脑袋看她做针线活儿。 “不是大婶多嘴,你家那位,对你可是放在心尖儿上疼啊,你就别跟他置气啦。” 我摆弄着她篮里的绣品,没有说话。 “再说了你家夫君那样貌,村里有不少姑娘惦记着呢……”卫大婶话锋一转,小娘子果然跳脚。 “什么?!”我没沉住气,“谁敢肖想我夫君,我……” 门口进来的高大身影堵住了我想说的话…… “卫婶,叨扰了。”容言语气略带歉意。 “可不是,你家小娘子叽叽喳喳的烦死了,赶紧领走。” “我……” 大婶你刚刚还跟我相谈甚欢呢…… 容言拉着我走向竹林深处。 “你要带我去哪?”我见周围越来越幽暗,不禁害怕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嗯?”他将我搂进怀里,“刚刚胆子不是挺肥,都敢离家出走了?” “哼!”我撇过脸。 “城里有花灯……” “言言最好了!”我以最狗腿的眼神殷切地望着他。 “……” 分卷阅读63 第一次进屋,屋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灯,他从背后环抱住我,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 “一年一个,自己数,你丢下我多久了。” 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紧接着听见他说: “一个一次,慢慢补。” “……” 当晚他就拉着我补到我跪地求饶…… 我站在花灯铺子前,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悄悄红了脸。 “这灯你要不要啊?”老板见我捧着花灯出神,不耐烦地问我。 我回过神,看了眼花灯上的云雾图案,嫌弃地还给他。 “不要,丑死了!” 魔尊一直盯着小娇妻,见她恼羞成怒,笑意蔓延到心底。 “确实不好看。” 老板恼怒,这二人怎么回事,一唱一和的,成心来拆台的吗? “这画灯的手艺,延州城中我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我见他胸脯拍得卖力,心生一计。 “夫君,我想吃绿豆糕。” “走。” “我累了走不动,你去给我买嘛,我就在这等你。” “……好,不要乱跑。”魔尊瞥见自家夫人亮晶晶的小眼神,估摸着她又要搞事情了。 他警告地瞪了眼花灯老板,匆匆离开。 “老板,在他回来之前你给我画个雾中牡丹图。”我转头催促老板。 “……” 老板欲哭无泪,可大话说在那了,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活儿。 魔尊返回时,花灯老板满头大汗瘫在靠椅上喘气,他家小娇妻捧着一只花灯笑得可人…… “言言!”我欣喜地扑向他,“你看你看,这个送给你!” 他无奈地搂住夫人,接过那只花灯——上头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周围雾气缭绕。 他立即知晓了怀里人的小心思,不是云雾,而是雾与牡丹。 “比那一盏好看多了。”他扬起嘴角。 我高兴地蹭着他胸口,冷不丁被人扯住衣袖。 “你们在做什么?” 顺着那道软软糯糯的奶音低头看去,我差点上头。 一个酷似云姬幼时的小女孩拽着我。 我疑惑地看向容言,他也疑惑地看着我…… “咳咳,小仙友是?”我清了清嗓子问她。 小女孩双手叉腰,气势十足:“本殿下是灵眸帝姬。” 我迷惑不已:“帝姬?你父君是谁?” 她支支吾吾不肯说。 魔尊了然:“东华的女儿。” 我俩齐齐看向他,两脸震惊。 灵眸怕他与父君告状,我惊奇他是如何知道的。 “是,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不小心迷路了……父君母后还不知道,你们莫要告诉他们。”灵眸对上魔尊,气势瞬间被浇灭。 “你的住处?”魔尊淡淡开口。 “九方妙寒。” 这恶人是要扭送自己回去吗?她打了个颤。 “我不要你送,我要这个姐姐送我回去!” 我被她指到,不知道该不该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不行。”言言断然拒绝。 灵眸嘴一扁就要嚎啕大哭,我赶紧捂住她的嘴。 “行行行,我送你回去。”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搞不好我与言言一会就被当成拐子抓起来了。 容言面露不虞,我又安抚他:“捏个诀就一会儿的功夫,你回去等我吧。” “我等得还不够久吗?” 我被他这话噎住,一时无话可说。 良晌,他叹气道:“早些回来。” 我看着他孤零零离去的背影,愈发不忍。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前世我心系东华,他怎会不在意。 东华倒是疼女儿,将九重天最好的住处拨给灵眸。 送回颐指气使的帝姬,我遇上了受东华所托寻女的紫墨真人。 庭前积水空明,师父长发翩翩,端的是一副儒雅清秀。 “茸……儿,你……” 我仍像幼时一样用亲昵的口吻与他说话。 “师父近来可好?” 他眼中闪过多种复杂情绪,最终定格于温和。 “清微宫一切都好。”可他不好。 “那我就放心了,”说着我跪下朝他磕了三个头,“师父的教养之恩,徒儿没齿难忘。” 紫墨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徒儿,忽觉自己犯了与东华一样的错,甚至更甚。 他们都是看不清自己心的可怜虫…… “我不怪你,师父。” 冥界。 冥王沉声道:“你当真要结契?” “嗯。” 他望着面前相交多年的好友,从他话中听不出一丝喜怒。 “半身修为,换一纸轮回契,值得吗?” 分卷阅读64 “我这一身修为,一半用来保护她,一半为了寻到她,”魔尊想起万年青下那股窒息感,深深皱眉,“如若没有她,满身修为皆无谓。” 冥王大笑,这个一成形就在杀戮中摸爬滚打的魔尊大人,竟也败于情之一字。 他召出契约,向他确认:“轮回自当?” 魔尊毫不犹疑。 “受万劫,轮回自当。” 我回到午后那片竹林,他果然立在那,身形萧条。 我从背后抱住他,感觉到他身体一颤。 “回来了?” “嗯。” 他转过身,拥我入怀。 “今夜月色很美。” “嗯。”他声音闷闷的。 我抬起头,踮脚亲吻他的鼻尖。 “我不会再走了。” 今夜的月色如当年一样,令人心醉。 他凝视怀中之人,将她深深刻入心里。 莫把我言为戏弄,轮回断定不迁延。 番外 魏宫紫 魏紫生于魏国冷宫。 她原本没有名字,直到遇见宸王。 冷宫里住着宸王母妃,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 “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你怎么就不听话?!”每当宸王来冷宫看望她,她脾气就变得暴躁。 “孩儿想娘亲……呜呜……”小宸王泣不成声,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见他。 “不许哭!你记住,你凡事都要让着太子,万不可越过他去,对皇后娘娘更是要恭顺有礼……” 宸王抽抽嗒嗒地来到院落,对着魏紫哭诉。 “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样,无依无靠……” 小雨淅淅沥沥,魏紫仰头看他。 “这花叫什么名?” 侍从瞧了一眼花丛:“殿下,此花无名。” “原来你比我还可怜,连名字都没有,”宸王摸上花瓣,“魏宫的紫牡丹,你叫魏紫可好?” 魏紫默默答,好。 那个稚童披着一身烟雨,护住了她。 拿到那把伞时,她就明白,自己爱上了这个凡人。 “求仙子赐个恩典。” “他不过一个凡人,难道百年之后你与他一道入轮回吗?”牡丹仙子颇为不解。 只要一世的陪伴,就足够了。魏紫想,她不贪心。 她如愿投生冷宫。彼时太子已登基,新入冷宫的女人生下她后就撒手人寰。 而宸王成了她的皇叔。 她在冷宫过得很是艰难,人人都给她眼色看,得宠的皇子公主更拿她当下人一样使唤。 “那个野丫头,你上去给本宫取风筝!”魏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处处刁难她。 魏紫抬头看一眼那株齐楼的枯树,漠然地爬了上去。 底下的孩子们变本加厉,待她爬到高处后捡起石子丢掷。 魏紫忍受着身上的痛楚,费力地伸手够风筝,她知道,要想活着见到宸王,她必须忍。 幸好,上天是眷顾她的。 “你们在干什么?!!” 她等到了。 宸王怒斥那群不懂事的皇侄,小孩子们一溜烟就跑开了。 魏紫在树上静静地俯视着他,他长大了,更显英俊。 “自己能下来吗?”宸王音色温润,如清泉流灌她心间。 她摇头,宸王安慰道:“不用怕,慢慢下来,本王会接着你。” 那日,她故意掉落他怀中,借着晨光将他面容看了个仔细。 宸王微微惊诧:“你是哪个宫的小丫头?” 魏紫不说话,伸手遥指冷宫。 宸王想起那里确实有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你叫什么名字?” “阿紫。”魏紫终于开口。 她没有封号,人人都是这么唤她。 “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能忍。”忍到你出现。 宸王被勾起辛酸过往,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像是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不必忍……皇叔会站在你这边,若是他们再这般,你只管来告诉我。” 少时他人微力薄,如今总算可以护住他想护住的。 “好。” 宸王果真隔三岔五就来看望她,魏紫在他照拂下,也算平安成长。 及笈这日,恰是宸王母妃的祭日。 宸王喝得酩酊大醉,他从未如此放纵过。多年来他谨遵亡母之意,不露锋芒,可他内心渴望的,远不止于此。 “皇叔不甘吗?” 当年救下的小丫头窈窕立于身前,他惊觉自己酒醉之时竟误入冷宫。 他挣扎着起身,却被魏紫俯身抱住。 “阿紫想问皇叔讨要一个及笈礼。” 宸王 分卷阅读65 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魏紫伸手掩住他的眸,冷淡的声音中竟夹杂了一丝魅惑。 “皇叔会给我吗?” 大雨倾盆而至。 宸王眼前一片黑暗,只感受到震耳的雷鸣,和一个深情的吻。 宸王未再踏足冷宫。 魏紫并不心急,他对她并非无情,她感觉得出。 南梁新帝登基,大开杀戒,连连攻下魏国数城。 侍女们在院中浇花,闲聊起宫中之事。 “我听说皇上有意和亲,你说会是哪个公主倒霉啊?” “这我怎么知道,多半是不受宠的呗。” “啊……殿下……” 她们看见立在门口的宸王,立即噤声。 宸王出征那日,魏紫倚在檐柱下。 雨如万条银丝飘落,屋檐挂落一排排水滴,似零碎珠帘。 紫墨真人挟雨而来。 “你不该在这里。” 命数已变,她知自己搅了真人的计划。 宸王负伤归来,病况急转直下。 魏紫终是明白,是她的执念误了他一生。 “我已经答应了和亲。” 她端了汤药捧于他面前,却被打翻在地。 “咳咳……不需要!本王可以保护你……从前可以……以后也可以……咳……” 魏紫见他咳得厉害,抚上他心口为他顺气。 “为什么?” 宸王身子一僵,眸色晦暗。 魏紫继续道:“那晚皇叔可不是这般冷漠。” 那个雨夜,两人相拥而吻,宸王是动了情的。 她懂他,宸王清楚。 “那是我喝醉了……” 魏紫平静地看着他,宸王反而说不下去。心里不敢想不敢说不敢做的,在这样淡然的目光下似乎统统被撕裂开,那些旖旎心思无处藏匿。 他闭上眼,握住心口那只手。他忍够了。 “……也罢。” 每当夜深人静魏紫就会出现在他身边,宸王心有所觉亦作不解。 “阿紫,如若有来世……我们一定……” 他的侧脸从怀中滑落,安静地睡去。 “哪里还有来世?”魏紫淡笑着摸过他苍白的脸庞,“你已是我的永生永世。” 她将伞与他一道埋了,仍旧蹲守冷宫院角。 赵粉问她:“你为什么不离开这?” 为什么呢?自然是他还在这里,在每个雨幕中。 天空又开始飘起毛毛细雨,为她撑伞之人仿佛就在身边,未曾离开。 “阿紫,我会保护你。” 她怀抱着一乡烟雨,沉沉睡去。 番外 妖无格 花界双姝,牡丹无情,芍药多情。 芍药很早就发现,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儿没有感情。 第一次溜至妖界,一只血妖刚完成一场屠杀。面对满地尸体,连她都一阵恶寒,而小牡丹只是歪了歪头,没心没肺地笑。 “好可怜哦。” 她总是温温软软的样子,却比所有人都冷漠。 可她又是那么招人喜欢。 “阿芍阿芍,我又发现了一样吃食。” “阿芍阿芍,快来看我掘的小洞!” “阿芍阿芍,师父教了我新的法术,我变与你看……” …… 芍药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到懵懂少年,如若没有发现紫墨真人的算计,她内心始终还有一块温柔地。 她知道自己需要变强才能够保护牡丹,好在她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在下界混得风生水起。 “宝宝,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牡丹喜欢吃食,曾不止一次说想每天都能吃到灶神爷的点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芍药立马拜灶神为师,学了不少菜肴,换着花样做给她吃。 她与她相好数百年,怎么就敌不过魔尊的几月光景? 她利用魔尊入主妖界,又在牡丹面前揭穿他们的计谋,原以为牡丹会乖乖跟她走,可她居然连自己都躲开了。 人人都道她变了,她也这么以为吗? 听闻牡丹神灭那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再也没有人唤她阿芍,缠着她讨吃食,动不动就扑着抱她了…… 她的宝宝,是真的懂情爱了。 亏得欧碧是个知恩图报的,将真身还与了她。 芍药与牡丹灵识最为相近,故日日割血喂养。几月下来,血牡似乎有了灵性。芍药把它带到魔界,她相信,牡丹最放不下的就是魔尊。 是你最喜爱的人呢,宝宝,你一定要回来啊…… 她了了心事,继续纵情声色。 后来芍药结识了与她同病相怜的梦魔幽夜。 幽夜犹记那日,魔尊牵着死而复生 分卷阅读66 的牡丹说要归隐山林。 “以后魔界诸事就交由你了。” 魔尊平静地看着他,他顿时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赢过这个男人。 小花仙一脸幸福的模样,美好得叫人心动。 “你与牡丹性子天差地别,怎会是莫逆之交?”幽夜与她对酒当歌。 芍药赤足散发,妖娆得不可方物。 为什么呢?她走了一圈又一圈,踝处银铃声清脆,将思绪拉回那段青涩的时光。 “阿芍,你为什么要与灶神学艺呀?” “自然是做给你吃咯。” “做给我吃?那旁人吃不着吗?” “……我做甚要做给旁人吃。” “可你做的吃食味道极好,只有我一个人吃得到,太可惜了。” “不可惜。” “阿芍,”牡丹眨巴着明净的眼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芍药生而无畏,独独害怕这双眼中不再有她。 四海八荒青云客,就中与卿心莫逆。 番外 净少情 牡丹神灭后,司命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紫墨真人的刽子手。 他原以为真人是为了撮合东华与牡丹,才帮着写下命数,没想到他竟是想借牡丹复活云姬。 “你这脑子还不如我好使呢!”芙蕖回来后新仇旧帐一起算,“你把我写成傻子也就算了,做甚助纣为虐?” “我哪里知道……” “牡丹没了……呜呜呜……” 芙蕖哭得稀里哗啦,司命自知理亏只得好言安慰。 好在牡丹命大,绝处逢生。 这日芙蕖揪了司命去给她赔礼道歉。 “没事……”牡丹不甚在意,倒是身旁的魔尊面色不善。 司命在他眼刀凌迟下,愈发不敢说话。 “……牡丹,你这地方与我在乡下历劫时好像哦。”芙蕖出声打圆场。 “是吗?你那屋也有金瓦?” “……没有。” 芙蕖说起自己的种田生活,气氛缓和许多。 “沈家好吗?” “挺好。” 姚黄得牡丹授意复了沈将军官职,一家人顺风顺水地过完了后半生。 “是好,某人还差点做了姨娘呢。” 司命突然插话,语气酸得呛人。 牡丹一听来劲了:“姨娘?” “可不是,沈府三少瞧上了她要收她做姨娘……” “那不是没成嘛,我又没答应他!”芙蕖辩解。 “若不是我及时……你就沦陷了!” ……牡丹听二人扯嘴皮听得津津有味。 魔尊看着八卦脸的小娇妻,无奈地卷起袖子走向厨房。 “你们慢聊。” 一时鸦雀无声。 “牡丹姐,魔尊大人这是……去做饭了?”芙蕖有些玄幻,开始脑补魔尊用乱神剑切菜的画面。 “嗯,你们留下来一块吃吧,”牡丹见他俩神色有异,“放心,我夫君做饭可好吃了。” 杀人如麻的魔尊竟然洗手做羹汤,芙蕖与司命面面相觑,对牡丹的驭夫之道佩服得五体投地。 六界盛传魔尊乃宠妻狂魔,至于有多宠,芙蕖在饭桌上才真正见识到。 “这个不太好吃诶……”牡丹咬了半口丸子,小声抱怨。 魔尊不动声色地从她碗里夹过丸子默默吃下,又给她添上她喜欢的菜。 芙蕖没吃几口就觉得饱了,司命看在眼里,也往她碗里丢菜。 “司命,你做什么?”芙蕖嫌弃地挑起一块肥肉。 “……夹菜。” “你夹就夹呗,夹到我碗里来干什么?” 牡丹与魔尊齐齐看向司命。 “……闭嘴,吃你的。” 二人走后,牡丹兴奋地从背后抱住洗碗的魔尊大人…… “言言,你看出来没,司命对芙蕖好像有些意思。” 魔尊无奈地附和她:“嗯。” “可芙蕖没察觉,我们要不要为他们牵个线?” 魔尊擦干最后一只碗,转身抱起她走向卧房。 “我看你是太闲了。” “……” 接下来几天,牡丹一得空就跑去找芙蕖旁敲侧击。 小娇妻不时时黏着自己了,魔尊大人非常不悦。 “言言,你说芙蕖对司命有没有意?” 魔尊放下一粒棋子:“或许,专心点。” 牡丹抠着棋盘,一脸苦恼:“下不过你。” “……我让你就是了。” 一局临末,白棋所剩无几。 牡丹扁嘴:“还说让我……还不如去找芙蕖和司命……” 魔尊顿觉,要是不把那二人的事解决了,自家夫人心都该野了。 分卷阅读67 “他二人只是缺个契机。” “什么契机?”牡丹爬到他那一头的座榻,一脸好奇。 魔尊想到当年自己重伤才换来小娇妻的倾诉情衷,眉眼温柔起来。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将司命打个半死,再叫芙蕖救他?可凡间不是常说英雄救美,反过来也行的通么?”牡丹兀自揣摩。 魔尊摸她头:“这叫苦肉计……” “原是这般。” 牡丹笑吟吟地望着他,魔尊挑眉,小东西居然套他话。 “你不是闲,是欠收拾。” “……” 被狠狠收拾了一顿的牡丹消停了两天才去找帮手。 “……你确定我打的过司命?”迷心一脸怀疑。 “有点悬……” “要不下个情蛊试试?”惑情提议。 “情蛊?”幽夜凑上前,“你新制的?” “是啊,你想试试?”惑情掏出一个小瓶,“把它给你喜欢的人闻一下,保管她对你死心塌地。” 幽夜接过瓶子下意识看向牡丹…… “你试试。” 来寻夫人的魔尊恰好听见惑情的话,闪现到牡丹身边,目光幽冷。 幽夜当机立断:“……惑情,你闻闻不?” 惑情:“……” 牡丹来回扫视二人,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这时迷心打破沉默:“有办法了。” 芙蕖收到牡丹邀约,一头雾水地来到魔界。 在寒潭边发现奄奄一息的司命,她惊呼出声。 “司命——” 另一边司命也收到牡丹邀约,刚踏入魔界就听见芙蕖的痛哭声。 “司命,你别死啊……” 司命心下一惊,刚想上前,又听见那个“司命”说:“芙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同沈公子成亲吗?” “司命……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天界找司药……”芙蕖哭得凶猛。 “不……你听我说,其实我对你……” “李二花!!!!” 司命忍不住喊出声。 芙蕖吃惊地回头,发现司命好好地站在那,她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半死不活的司命,一时哽住…… 司命施诀解了迷心的幻术,一把抱住跌坐在地的芙蕖。 “你是傻子吗?” “呜呜……”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 “司命……” “旁人说的不算数,现在你听我说,”司命扶住她的肩,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我把你写得痴傻,搅和你的情缘,老是同你拌嘴……是因为,我爱慕你。” 芙蕖睁大了眼睛。 “你确实傻,我不说你就从未发觉,”司命叹气,“我阅命无数,却也栽在世俗情爱之中。” “我……你……”芙蕖头一次见司命这么认真,脸色渐红,憋了半天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我发觉了,只是不敢相信……其实我对你也有意……” 就在方才,她明白了,心意这种东西,不说出来就毫无意义。 惊喜来得太突然,单相思骤然变成两情相悦,司命开心到飞起…… 蹲在一旁偷听的牡丹着急道:“他还没说偷看芙蕖洗澡的事……” 小树林中,陪她一块蹲着的魔尊扯住她衣领。 “可以回去了。” “言言,如果当时我没有表明心意,我们是不是……”牡丹一脸忧虑。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魔尊扣入她发间,将她慢慢带向自己,“以后的每一个轮回,我都会找到你。” 在他幽深的眼眸中,牡丹只看见自己的倒影,刹那间心跳得厉害,她情不自禁将手指一点点滑入他掌心。 魔尊反扣住那只柔荑,倾身在她耳畔低语,每字每句,都清晰地传达到牡丹心扉。 “我赌下次是我先开口。” “试试吗?” 番外 若闻泼墨茶香 江湖名门南宫世家乃神偷世家,自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的嫡系小公子却毫无半点武学资质,终日沉醉琴棋书画。 大雍夺嫡之乱中,南宫家首当其冲被灭满门。 “这是诬陷!就算爹与大皇女有交情也不可能动凤玺啊!” “玉儿,事到如今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女人要皇位,南宫家是第一个,之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大雍将陷入血雨腥风之中,爹娘只盼你能逃出生天……” 因南宫家家主替大皇女偷窃凤玺,南宫一门被屠杀殆尽。 犹记当年兵戈铁马,爹娘与众师兄奋力将他送出死路,之后再无南宫玉,而大雍多出一座销金窟和一位色艺无双的墨玉公子。 “跟云焱走,不要管我们!!!” 墨玉又想起那晚的血流成河,琴音杂乱起来。 “没 分卷阅读68 事吧?”一只宽厚的大手搭上肩膀,他摁住琴弦。 “无事。” “都怪师兄,没能护住你……” 墨玉勾住琴弦又松开,对宇文云焱回以安慰的微笑:“不是师兄的错,大约是我年少时太过恣意,老天也看不过眼……” 宇文嘴张了张,终是无力地垂下手。 宇文云焱原是南宫家捡回来的大弟子,性情温厚最得人心,也只有他不嘲笑墨玉无用。 那日,他刚完成任务回到南宫家,姚芍已出兵攻下大半势力据地。受家主临危授命,他竭力带走近乎疯狂的小师弟。 “师兄,我恨啊……我恨那个女人,我恨大雍皇室,我恨……如此没用的自己,我为什么不好好修习学劳什子弹琴作画?!他们骂得没错,我就是个废人哈哈……” “不会,小玉你切莫……” 南宫玉一口鲜血喷在他胸口,云焱知不妙,师弟自小身子羸弱哪里受得了这般打击,他当即给他喂下清心散暂且压下心邪。 “我去药馆抓点药,你在这等我。” 拖得越久心性损耗越大,必须配了药上路。 夜冷得骇人,南宫玉低垂着头瘫坐巷中,一言不发。 待他再回到暗巷时,天塌了。 遍地尸体,血汩汩流淌至脚边,他声音颤抖:“……小玉?” 他温润如玉的师弟躺在血泊中,衣衫尽裂,不着寸缕,身体被摆成不堪的姿势,僵硬得如同死尸。 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繁华的云烟阁中,只有一处净地。 墨玉收起琴,取出惯用的广寒香点燃。 此香味清冷却又不寡淡,宇文还在香料里为他添了一味安神的药材,对心性有损之人大有裨益。 这夜风大得跟妖风过境似的,没插好梢的窗户摇摇摆摆,墨玉盖上炉盖就要去关窗。 “哎哟——” 一道人影从窗外滚进来,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没了声音。 墨玉吓了一跳,拿起挑香的小长勺戳了戳躺尸。 戳到第三下时,那人翻过身来。 “别闹。” 有一种人万花丛中过,一看面相便让人定论下风流二字,山茶便是如此。 来人冷峻而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多种不和谐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墨玉竟觉得这人还挺耐看。 “你盯着我看什么?我有那么好看?” 他一开口,墨玉浑身发颤似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当中。 “要我帮你杀了他们么?” 受尽□□的墨玉除了痛再无别的感觉,身体不能动弹,他的眼却张得老大没闭上过。 山茶立于屋顶,心想这人若是死在这必要化成厉鬼的,白瞎了这样一副好身段。 是帮他屠尽那群地痞流氓之人,墨玉回过神来,夜色浓黑,面貌看不清声音却不会记错。 “公子这是从哪来?”他不动声色地关上窗。 那人倏地从地上爬起:“自然是别的小倌房里咯,玩点儿刺激的……你这点了什么香,还怪好闻。” “广寒香。” “这名字不错,跟你的名字一样好听,墨玉。” 墨玉惊得抬头,与那人戏谑的视线对了个准,转念一想,这人怕是混迹云烟阁已久应当是见过自己的。 “你这副样貌不卖身真是可惜了。” 墨玉最恨听见卖身两个字,若不是看在他对自己有恩早就把人撵出房了,但这话却也让他吃不准这人有没有认出自己。 “墨玉姿色平平,且无断袖之癖,难登大雅。” “哈哈,你要是姿色平平,其他小倌都得羞愤自尽。” “公子说笑了。” 那人看出他有些不悦,笑得张扬:“我就很喜欢你这样的,若客人是我,你可愿委身?” 墨玉拂袖坐于案前,不再言语。 “好好想想罢。” “是云烟阁的常客,男女不忌……所有红倌都睡遍了,小玉你怎会碰到他?” “可能是……还情罢。” 墨玉后半句话说得极轻,宇文云焱未听见:“他若再来寻你,我帮你打发了。” “不必,”墨玉问,“他叫什么名字?” “山茶。” 此后山茶日日都来找墨玉,或是带些小玩意儿,或是买些热门零嘴。 “啧,你明知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听你抚琴,墨玉,你可真是性冷。” 墨玉擦拭琴案,轻笑一声,这人当真是老油条,若换了旁人此时早已倒在他的猛烈攻势之下了。 “那我作画与你。” “你……” 山茶虽喜逗弄猎物,但也不是谦谦君子,他一个欺身将墨玉压在案上,打翻了砚台:“也好,那就与我手把手作画。” 墨玉闭上眼睛,神色痛楚,那日的景象如洪水猛兽般袭入脑海。 山茶 分卷阅读69 见他颤得厉害,也有些吓到,当即松开手:“不画便不画,别哭。” 手指抹过眼角,墨玉勉强扯出淡笑:“抱歉。” 明明是他强迫在先,他倒道起歉来,山茶兴趣更浓,真是个妙人儿。 墨汁浸染一地,山茶有些心烦:“我先走了,你换身衣服。” 袖口沾上了大片墨迹,墨玉低垂着头,在山茶越过他时拉住了他的手:“再给我些时间。” 山茶惊讶地侧脸看他,原以为他对男子无意,怎么竟是迈不去那道坎吗? “其实不用怕,我会轻一些……” “公子慢走。”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山茶黑着脸离去。 那人足有半月未踏入云烟阁,墨玉清闲之余又有些失意。 “墨玉公子这琴技堪当大雍第一呀!” 今日的客人倒也雅致,从入房起就静心欣赏音律。 “砰——” 门被大力踹开,琴音戛然而止。 山茶满身怒气揪了那客人丢出门外,对墨玉恶狠狠道:“不愧是青楼名伶,今日是张三明日是李四,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被我压?” 他话说的极为难听,墨玉红了眼。 听见动静的宇文云焱赶来拍门:“小玉!小玉!” 墨玉被山茶扼住手腕无法抽身,咳嗽道:“我没事。” “呵,叫得还挺亲热,莫非你是宇文豢养的男宠?怪不得只卖艺,不卖身……”山茶讥讽道。 “不许胡说!” 他的反抗让山茶妒心更甚,撕扯开衣服就挺身而入。 “啊——” 旧伤新痛一起袭来,墨玉几欲昏死。 因为他替自己杀了那些人,所以这是代价吗? 只痛呼一声,他就死死咬住嘴唇忍住出声。 山茶进入时一愣,他这反应分明不是雏,是什么时候的事?在自己之前还是之后?带着愤怒他下手毫不留情,将怀中人折磨了一遍又一遍。 墨玉再睁开眼时,宇文捧着药碗面色沉痛:“师兄对不起你,早知……就不该让你呆在这烟花之地。” “咳咳……本就是我欠他恩情,师兄不必自责。” “你还发着热,别说话了。” 房门被踢开,山茶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药取来了,还烧吗?” 墨玉不住颤抖,宇文云焱安抚地轻拍他手背,随即搁下药碗:“若不是你,他怎会病成这样,你现在来装什么好心?” 半夜墨玉就烧得浑身滚烫,山茶头一次体会到心慌的感觉,叫来宇文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位公子,墨玉他从小身子弱,哪禁得起你这般折腾,云烟阁供不下您这尊大佛,望日后莫再叨扰。” “呵,你这开着店还不是做生意,他不跟我也要跟别人,大不了我多出点钱……” “墨玉他从未与他人欢好过!!!” 山茶愣住,想了想又笑:“只与你欢好过?” “胡说八道……” 宇文气急,恰时墨玉重咳两声,打断了二人的剑拔弩张。 “我去替他取药。” 山茶探过墨玉的脉象,乱得很,也不知之前的郎中是怎么治的。 “墨玉,你难受吗?” 山茶把从司药那顺来的灵丹送到墨玉嘴边,他却偏过了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是气急了才会那样……” 重重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咳咳……” 墨玉不能辨别他这话是真情还是假意,他这样的风流公子竟会低声下气地与他道歉,说不出来的心惊。 山茶替他换了块毛巾搭在额头,他不是善妒的人,若每个相好之人一一管过来,结仇者该遍布六界了。床上清瘦的男子咳得叫人怜惜,他想,对这个人上点心也无碍。 “你跟了我罢。” 年少时,也曾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如今看来,嘲讽得很。 墨玉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嗯。” 逢场作戏也好,一时兴起也罢,全了这段情,就当还他的恩。 病愈后,山茶对他也算是呵护备至,两人琴画赋闲,日子过得恬淡惬意。 只是墨玉心伤更甚,对亲密接触十分排斥。 “以后墨玉只为公子一人抚琴可好?” “嗯。” 他看出山茶的心不在焉,敛下眼拨动琴弦。 大地银装素裹之时,一个小倌敲开了他的门,支支吾吾:“墨玉哥哥,你……你去看看吧……” 墨玉被带到庭院中,透过未掩好的窗户缝隙,看见两具交叠缠绵的身体。 脚下的雪松松软软,他险些陷进去。 令人羞耻的声音阵阵传来,他在纷扬的雪片中听了一夜。 “墨玉病了,公子改日再来吧。” 一连数月,山茶都吃了闭门羹,他寻到了新欢, 分卷阅读70 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对新欢厌倦,他才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数月不见,墨玉容色稍减,山茶心有烦闷,取出准备好的玉琴。 “此琴名陌玉,我想你定会喜欢。” 玉琴通体晶莹,叫人爱不释手。墨玉抚摸琴身:“公子,我们就到这罢……” “你说什么?”山茶眯起眼,“我不在这几月,你又寻到新的金主了?” 墨玉指尖一颤,他对自己还真是毫不顾忌。 “墨玉喜欢的是女子,公子既然有了别的相好,就此散了也各自欢喜。” “做梦。” 在他没玩够之前,不允许猎物私自出逃。 山茶隔三岔五来尝个鲜,其余时间辗转于不同床榻上。 墨玉苦笑,他这样的人怎会为了自己收敛性子。 “摄政王府?!” 宇文担忧道:“她如今势力滔天,自然有人想巴结,我担心……” “我同意。” 一位朝臣有意为他赎身送去摄政王府博个前程,宇文自是不答应:“师弟,你想做什么?” 他许久未叫过墨玉师弟,墨玉低下头:“何处于我不是地狱?” 继续跟那人纠缠,还不如入府一搏。 这日,云烟阁新入了两位美人,着白衣的姑娘逗趣得很,墨玉教她弹琴时总是失笑。 只不过不出一日便被她撞见自己与山茶的私情,更惊的是他俩竟是旧识。 “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情意?” “墨玉喜欢的是女子,公子莫再自欺欺人。” 如果没有雪夜一幕,他或许还以为山茶是真的付了真心。 摄政王府面首无数,他被安排到荒凉的竹里馆便没了动静。 入夜,凄厉的惨叫声连连,姚芍手段残忍最喜用刑,他本就心绪不宁,被惊扰了一夜竟病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有人为他敷了毛巾又喂药,这手法倒是很像那个人。 他睁开眼,床榻边果然是山茶。 “你还病着眼睛就别睁那么大了,阖眼睡觉。” 他又惊又怒:“你来做什么?!” 怎么去哪都躲不开他? “我若不来,摄政王府明日又该多出一具死尸了。” “那跟你有什么干系?!你若不闯入我的生活,我怎会心生希冀……”墨玉心性大乱,“我本就什么都没剩下,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全、部,”山茶用力抱住他,“你的全部我都要。” 虽是个凡人,但总不愿他被冠以谁的人这样的名号,他只能是他的。 纵只一世,他也要牢牢抓住他。 “我想,我爱上你了,墨玉。” 墨玉停下挣扎,一旁的烛火忽明忽暗,在黑夜中跳动得不知所措。 “你跟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只有你。” 那为何要与别的人缠绵悱恻,他刚想质问,屋外传来嘈杂声。 “奴才亲眼所见,有个男人进了这间屋子,并不是咱府上的人。” “莫要嚼舌,进去一看便知。” 被人发现了行踪,山茶松开墨玉,飞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随即当着他的面隐了身形。 惊奇中,门被推开,摄政王身边的侍女和几个面首鱼贯而入,开始搜查。 屋里简陋得很,也没什么好藏身的地方,墨玉咳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侍女狐疑地看着他:“公子病了?” “陈年顽疾了,不碍事。” “奴婢明日便告知主子,派人替你好好医治。”侍女自称谦卑,态度却不落下风,让周围的人生出她才是主子的感觉。 “有劳了。” 侍女颔首,转身给了告状的面首一个巴掌:“带走。” “不是……我真的看到了!真的有个……”那面首被堵上嘴拖出了竹里馆,以后大约不会再见到了。 不愧是摄政王身边的人,处事雷厉风行,墨玉一阵恶寒,南宫家当年是否也是摄政王轻飘飘一句话就惨遭灭门呢。 待人走后,山茶现了形。 墨玉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惧:“你是什么……” 憋了半天他也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 “仙。” 山茶坐到他身边:“不会害人。” 你可害人匪浅呐,墨玉攥紧被单,既是仙为何要来招惹他…… 手指被温柔地掰开,山茶将他的手牢牢包裹住,这双抚琴的手如人一样芊芊如玉,他不想放开。 再试一试吗……或许真的有东西剩下呢…… 墨玉想了一夜,被传寝的侍女叫起:“墨玉公子,主子唤你侍寝。” 摄政王之变态令人发指,听侍女传报有个病美人,她轻吐烟雾:“本王还没试过病的呢。” 从浴桶中起身,墨玉不禁打了个哆嗦 分卷阅读71 ,他摸摸额头,没那么烧了。 临近姚芍住处,心中之恨愈来愈烈,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他收拢袖子掩盖住那抹寒光。 “我当是谁呢?老情人,别来无恙啊。”妖媚无双的女声听得人心里酥麻。 “你又在作什么妖?” 墨玉脚步顿住,这声音是…… “怎么?我找个人欢好还要经得你同意了?” “他不行。” “哪里不行?前边还是后边?” “……他是我的人。” “你可别说笑了,他是南宫家在逃那位,”姚芍笑道,“他被人轮不还是你的主意么?” “我又不知道……” 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山茶惊愕地转头。 “你方才说什么?” 墨玉揪住他领口,一向儒雅清秀的面孔此时无比狰狞,他下定决心要爱的人与他最恨的人是旧爱,自己的不幸竟也源于这个男人。 “墨玉……” “那日,是你找的人?” “……是。” “哈哈哈……荒唐至极!我竟与毁我之人同床共枕这么些时日……” 姚芍走到他身边鼓起掌:“真是一出好戏。” 墨玉掏出匕首攻向她,被山茶一掌拍出数步,不敢置信与恍然大悟的表情交错,他死死抵住喉头那口腥甜。 若他伤了芍药分毫,芍药定会将他碎尸万段。山茶上前要将他抱起,被一把推开,墨玉向来力气不大,这一推竟让他一个踉跄,他是恨极了。 芍药作乱那会儿偶遇云游的旧情人,问他如何惩治叛逆之后。山茶不假思索,自是让他受尽百般屈辱才会乖乖投降。 他也是墨玉入府后才查到他的身世,这人傲骨如竹,竟是抱了要与芍药同归于尽的念头。 算来算去,确实是他毁了墨玉一生。 “对不起。” “你们仙者就是这般草芥人命,把我们凡人玩弄于鼓掌?!” “你竟连这个也告诉他了?”芍药惊道。 若只是玩玩何必袒露身份。 “小公子,也是你运气不好,一连碰上两个恶仙。” 她转动指间的烟杆,眼中风情万种。 她说的没错,他碰上山茶,当真是万劫不复。 鲜血喷涌而出,墨玉终是心力交瘁倒下了。 “来人,送他回去。” 芍药拦下山茶:“你是怎么了,区区一个凡人……” “我爱他!你懂么?”山茶劈开她的手,面上沉痛,“我爱他……他却恨极了我……” 他真是混账,想来第一次见面墨玉就认出了自己,他还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他,甚至口出恶言质疑他的清白。他的不幸都是拜自己所赐,他怎么有脸? 跪在墨玉床头,山茶柔声诉情:“那天,我闻到了你点的香,想着燃香之人定是举世无双的如玉君子……果不其然,你一出现,我就心里难受,你应当是南宫家最厉害的神偷,偷走我的心这种肉麻的话我就不说了……” 他被自己逗笑了,半晌喃喃道:“你已经做到了……” 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即使闭着眼,面容中也流露出森森凄楚。 醒来后,墨玉摔断了陌玉琴,他不需要剩下什么了。 “从此两不相见。” 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正值盛夏,他却仍觉得发冷。 云烟阁那位有过一曲情谊的木姑娘入了王府,摄政王对她很是上心,她与山茶芍药交好,想必也是仙人。 “墨玉——”白衣少女喊得激动。 同是仙,也不尽是恶,墨玉笑着与她打招呼。 “你的身子……” “无事。” 牡丹并不相信他的无事,还是找了大夫给他看病。 “这位公子寒气入体,且心气郁结已久,老夫也无能为力……” “他还有多少时日?” “怕是捱不过今年冬天。” 墨玉见她脸色不好,反而笑着安慰她:“没事的,木姑娘。” 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的时候,墨玉走了。 牡丹在花界找到山茶,惊讶地发现他在一片枯死的草丛中形容枯槁。 “他走了?”开口嘶哑,令人不忍。 “嗯,他让我捎话给你。” 山茶抬起头,眼中闪过期冀:“什么?” “我知道凡人有轮回,望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定……不要来找我,放过我罢,山茶。” 牡丹说得平淡,他却能想象得出墨玉是用怎样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大概是心死了。 “好。” 我放过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