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二只想养老》 分卷阅读1 【穿书】《炮灰女二只想养老》作者:不死鸟L 烂文一篇,别看了,作者没脸入v。 排雷(剧透):非甜文,不是神仙爱情,原男主不讨喜。文案仅供参考,作者太能搞事了。结局不是大团圆,甚至可以说是惨。最后忠告:别站cp。 文案: 社畜冯思思一个猝死穿成了强取豪夺文里的公主女二。 原身出身高贵模样绝美却奈何是条炮灰命,后期不仅国破家亡,驸马男主也抛弃她另娶了小白花女主。 一介千金之躯最后落得个冻死街头的下场。 手握剧本的冯思思觉得,她得做点什么。 和男主火速摊牌后,她致力于改变原文中炮灰女二的悲催结局。 于政,借天子之手斩小人重贤臣削藩王;于民,减税务清徭役重农耕,好不容易才让内忧外患的江山有了太平盛世的势头。 麻烦得以解决,养老之路终于提上日程,男主却冷不丁赶来。 昔日“圣如佛”的国公秦尚对她步步紧逼,眼底尽是占有:“和离书被我撕了,你休想逃离一步。” 冯思思:???哥们你豪夺对象搞错了吧? 养老路上的那些绊脚石 秦狗子最近看本宫的眼神有点怪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思思 ┃ 配角:秦尚、白明霜、何忆安、乌白 ┃ 其它:女配、女二、穿书 一句话简介:谈恋爱影响本宫拔刀的速度 立意:即使老天爷给你的剧本再烂,也要不屈不挠勇往直前,心若向阳,无畏悲凉。 ☆、猝死穿书 北欧风的单身公寓内,墙上钟表时针已指向凌晨两点。 年轻女孩瘫坐在电脑椅上,手机贴耳边正跟人通话中。 她的头仰着,目光望向天花板,“张大炮你实话跟我说,你给我推这篇文是不是因为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把你的甲壳虫当大跳蚤烤了所以多年来对我怀恨在心趁机报复。” 她喝了口红牛:“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赢了,这本小说成功膈应到我了。” 对面女生娇呼一声:“喔唷,姓冯的你就这样想我,阿拉有那么小气?给你推荐是因为它真的好看行伐?” 冯思思将喝空的易拉罐往垃圾桶一扔,没进。 “……” 她“腾”的一下子坐好,按住鼠标再次浏览屏幕上的小说最后一章,忍无可忍道:“好看?好看个锤子啊好看!” “这什么鬼情节鬼人设!女主从头到尾不是被男主强就是在被男主强的路上,半点个性没有只知道哭,重点她不是不喜欢男主吗?怎么结局还嫁给他了?咋滴,强了几回还强出感情来了?这啥啊!这是个啥啊!” “你懂屁,这是现在最热门的强取豪夺文,肉和带劲才是它的看点!”闺蜜在电话中吼道。 “成成成!”冯思思挠了挠耳朵眼,“但带劲归带劲,咱也得有点三观对吧?男主是不是有妇之夫?他强抢女主算不算婚内出轨?他跟女主发生不正当关系的时候是不是还没离婚?他是不是对不起他老婆?” 闺蜜明显被她问懵了,愣了一下说:“我去,他老婆就一恶毒女炮灰,你至于这么较真。” “我也不想这么较真啊!”冯思思气的脸红脖子粗,“谁特么让这个女炮灰跟我同名!我瞅着能不堵得慌吗!” 电话里的人仰天大笑,从笑声中能确定这厮百分百故意的。 明知道她强迫症,看小说看了开头就必须看到结尾,还故意找本女二跟她同名的书刺激她。 话题转移到女炮灰身上,冯思思回忆着文里的剧情,十分费解:“要说这女的也有病,堂堂公主要什么男人不行,就铁了心非得嫁男主,还逼着人家娶她。结果好了,男人没了,国也亡了,亲人全死了。人家恩恩爱爱三年抱俩,她沦落成乞丐冻死街头,图什么。” “图他长的帅,图他身材好。”电话那边的人说着还吸溜了下口水。 冯思思关闭浏览器打开Word,“得得得,哈喇子收收,今天到这吧你赶紧滚去睡觉,我要开始工作了。” 被她一说是有点困,闺蜜打了个哈欠:“这么晚还写策划,你不怕猝死啊?” “哪有那么容易猝死,”她说,“公司马上要评选优秀员工,被选上的人不仅加薪还能出国旅游。虽然总监说考虑我的可能性最大,但我还是想把最近的工作效率提高一点。” “何必这么拼呢姐妹,长那么漂亮嫁个有钱人它不香吗。” “你以为有钱人都像那炮灰女二那么瞎啊?”她说,“何况我都拼到今天这一步了,要是放弃,那之前的付出都白费了。” “唉,随你吧,我明早还得和个海龟男相亲,挂了宝贝,木嘛~” 冯思思也敷衍的“木嘛”两口,站起来去冰箱里又开了罐红牛。 分卷阅读2 接着回到电脑前继续改方案。 电脑旁摆着块木质相框,里面是她和父母的合影。 凌晨三点,她伸了个懒腰,冲着照片甜甜一笑,接着继续敲击键盘。 凌晨四点,她保存上文档,深呼吸了一口准备去洗漱睡觉。 当她即将站起来时,手机响了一下。她划开屏幕,发现是总监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他和别人的聊天截图。 冯思思想也没想就点开图片,是备注副总的人给他发的消息—— “优秀员工定了吗?” “冯思思?她啊……她工作能力还凑合,但我不太认可她的为人处世。” “你们组那个新来的就很不错,人懂事嘴也甜。” 最往下一条是她总监发的:“那就新来的吧。” 消息紧接着就被撤回。 总监发来消息:不好意思发错人了。后面是个微笑表情。 凌晨四点,对方应该认为她还在睡觉,所以即便发错也丝毫不紧张。 冯思思打了好多字想要发过去质问对方,最后又一一删除。 她趴在键盘上无声的抽泣着,哭完拿纸巾擦了擦眼睛,缓了缓决定去睡觉。 站起来的瞬间,她感觉胸腔像是被一只大锤子重击了一下,疼的气都喘不上来,整个人紧接着又摔回了椅子里。 头皮发麻,四肢冰冷,她眼前越来越黑,连心跳都感受不到了。 冯思思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要猝死了。 强烈的求生意识使她拼了命的想拿起手机拨打120,却越用力眼前越黑,身体丝毫动弹不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向电脑旁的相片,眼角滑泪,嘴唇哆嗦着,心中说的是:爸、妈,我不想死…… 她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播放,放完之后就是彻底失去意识。 …… “公主?公主别睡了!醒醒!” 黑暗中,冯思思听不清任何声音,只感觉好像有一双小手在摇晃自己的身体。 意识越来越清晰,她第一反应不是睁开眼睛,而是摸上了自己的心口窝。 还好,心脏还跳着。 “公主您醒来了干嘛不理奴婢啊!赶紧睁开眼睛!” 她被这奶凶奶凶的叫嚷声吓了一跳,蓦地睁大眼,入目就是一张圆圆的苹果脸。 苹果脸睁着两只葡萄眼,兴奋的眼波都在晃:“您让我去找的药,我给您找来了!” 不明真相冯小姐:“哈???” 眼前这小丫头一副初中生的样子,穿着身古装剧里才有的衣服。不仅如此,冯思思发现自己所躺的床,床上的铺盖帐子,屋子里的全部摆设,全部都是古色古香的! 她掐了下自己,疼的龇牙咧嘴,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没错。 小丫头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染上担忧:“公主您睡魔怔了吧?掐自己作甚啊!” “公主?”冯思思重复了遍这个词,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就看自己的手。 这双属于自己的手又小又白,嫩的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根本就不是她一个成年女性该有的。 她定了定神,确定自己应该是命不该绝魂穿到古时候哪个倒霉公主身上了。 啧,别说,她点子还真正。 瞧她发呆,小丫头又急了:“公主您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人来看看?” 冯思思连连摇头,笑道:“我没事,就是刚睡醒,有点……不清醒。”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往妆台跑。 镜中少女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尖尖的一张瓜子脸尚带着婴儿肥,嘴唇红润饱满如樱桃,唇上琼鼻秀挺小巧,侧看鼻头微微上翘,平添几分娇俏。 再往上看便是整张脸最迷人心魄的部分——一双不算凌厉的凤眼。 眼尾分明不可一世的上翘着,眼身却是偏于杏眼的圆润。眼里瞳仁漆黑发亮,眼白无多余血丝杂质。 目光流转间,即便不带任何情绪也动人的要命。 其实冯思思本身就是个美人,但她是属于清纯无害型,哪像镜中的女孩小小年纪就美的这么明媚张扬。 而这具身体,现在是属于她的了。 她摸着这张脸,越看越不对劲,越看心里越犯嘀咕。 这容貌特征要是打成文字,不活脱脱就是那本强取豪夺文里的炮灰女二吗? 一个可能性在冯思思脑海中炸开。 镜中,身后的小丫头正眉开眼笑着往桌上的菜里下药,她试探着喊道:“豆蔻啊!” “咋啦公主!” 得,完球…… 豆蔻正是那女炮灰贴身女婢的名字。 冯思思一拍脑门子,沉痛道:“没咋,接着下你的药吧……” “好嘞!” 冯思思此时的感受很奇妙。 她上一刻还美滋滋的觉 分卷阅读3 得自己点子正魂穿到个锦衣玉食的主儿身上,下一刻就沉浸在知道自己结局会冻死街头的操蛋心情中。 什么叫从天堂跌入地狱,这就叫从天堂跌入地狱。 正头疼着,豆蔻乐呵呵的跑到她跟前,一脸邀功:“药我每个菜都下了!酒里也有!保您今晚能将驸马爷拿下!” 没错了,书里的冯思思开始时是给男主下药来着,把那狗男人喂的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然后他就赶去把女主强了。 他俩的第一次,就这么发生了。 接着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冯思思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她这时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合着这女二就是个推动剧情的npc得了呗? 把主角撮合在一块了结局大团圆了,她倒落得个国破家亡沦为乞丐的下场? 作者有毒吧。 穿成炮灰的冯思思看着满桌被加过东西的饭菜。 又看了看兴奋的小脸通红的豆蔻,语气不忍直视:“看书的时候觉得没什么,怎么一切身体会就感觉那么猥琐呢……” 小豆蔻没听懂她前面说的,但她抓住了关键词,好奇问道:“公主,‘猥琐’是什么意思?” 冯思思这时候也没心情跟她科普,就一本正经忽悠她:“猥琐,就是英俊的意思。” 小丫头恍然大悟点点头,小嘴咧着,为自己涨了新知识而感到快落。 “豆蔻啊,”冯思思语气跟死半截没埋似的,“把这些菜都撤下去吧,本宫睡一觉想明白了,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遍地都是大森林。我何苦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呢?拿走拿走。” 豆蔻看着她的眼神像见鬼一样,再三确认自己主子没发烧,还在不断地问:“您确定?您真的确定?” “对,我确定。” 她确定的就差跪下了。 “那好,我去叫人把菜撤走。” “哎~小豆腐真乖!” 豆蔻转身之后,冯思思回到镜前欣赏自己的绝美容颜,顺便担心现实世界知道自己猝死后的父母该难受成什么样。 没想多远,她就听到门口传来豆蔻清甜的小奶音—— “呀!驸马爷您来了!您今儿穿的这身衣裳把您衬的真猥琐!” 作者有话要说:  珍爱生命,不要熬夜,加班适度,不行辞职 ☆、和男主摊牌 现学现用这个事儿吧,有些时候也不一定就能用对地方。 比如现在,冯思思被豆蔻那一句“这身衣裳把您衬的真猥琐!”刺激的差点两眼一抹黑。 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啊…… 等等?“猥琐”的前面豆蔻说了啥来着?驸马爷? 她猛地一转脸,视线恰好对上那一双乖戾的黑眸。 目光往下移,是高挺窄瘦的鼻,状若花瓣的唇,以及漂亮流畅的下颚骨…… 明明一副妖孽长相,身材却高大挺拔的很,一身暗紫鎏金袍与健壮的体格相得益彰。尤其是腰间那根白玉腰带又要人老命的往后那么一束…… 只粗略扫了一眼,冯思思就极没出息了咽了口口水。 嘶,她觉得,就,有时候吧,也不能太怪罪女二。 不谈脸怎么样,这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一般人谁能扛得住? 小说里作者对男主的外貌描写花里胡哨的用词一大堆,她以为就是一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现在来看,这小白脸生的忒带劲了点。 在冯思思低头YY的功夫,男主已经坐在桌子前准备斟酒,理都不带理她一下。 “等等!”她冲过去把酒按住,看着男人道,“秦尚是吧,这些菜都是要撤的,你别吃了,我也不吃。” 对方抬眸,眼神满是不悦,语气更是不耐烦:“冯思思,你又在发什么疯?” 声音低沉有磁性,听的她小心肝儿一颤。 她该说啥,这里面下药了?你喝完一口就放飞自我去和女主探讨生命大和谐了? 虽然女主的性格非常优柔寡断,但她确定人家姑娘的第一次就是被这个牲口硬来的,她既然知道后面的剧情,就必须要阻止。 主角自由恋爱与她这个炮灰无关,但她不想成为一场强“哔——”案的促成者。 正好豆蔻带着几个婢女回来撤菜,大概是因为“恨屋及乌”又被说猥琐,秦尚对这小丫头也冷着一张脸。 “把这些都拿去倒了吧,记住千万不要让下人偷吃,更不要施舍给乞丐。等会让厨房再重新做一桌送来。”冯思思说。 豆蔻懂她的意思:“奴婢知道啦。” 坐她对面的妖孽冷哼一声:“好好一桌菜,宁愿倒了都不愿施舍给穷人,公主殿下可真是宅心仁厚。” 冯思思在心中怒骂一声“操!”,皮笑肉不笑道:“可不是吗,本宫若不是宅心仁厚,秦国公那位出淤泥而不染的红颜知己又怎能活到现在 分卷阅读4 呢?” 所有人的动作都滞留了一下,豆蔻更是被惊讶的眼都不眨。 “收拾完就出去,”冯思思对豆蔻说,“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别掺和。” 撵走豆蔻,她看向秦尚,目光交汇时浑身一激灵。 眼神如果能杀人,她此刻应该已经死了几百次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他沉声说。 “怎么知道的重要吗?反正结果都摆在这了。”她悠悠然道。 迎上秦尚杀气满满的眼神,冯思思粲然一笑:“放心,我不会动她的,你爱和谁好和谁好,我压根都不想管。” 男人眼中杀气渐渐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诧异。 眼前的女子确实是曜灵公主没错,行为举止也挺像,可就是像变个人一样。 似乎是变得……不在乎他了? “秦尚,我不喜欢你了,我要和离。”她转了下眼珠,改口,“不对,我要休夫。” 书里的秦尚日日夜夜都想休了冯思思娶女主过门,但碍于皇权,直到江山易主才得偿所愿。 现在不用他绞尽脑汁谋划了,她主动成全他。 身为女配,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离主角远远的。她何止想离婚,她简直恨不得这俩货赶紧私奔到天涯海角与她此生不复相见才好。 冯思思本来等着这孙子感动的声泪俱下双膝跪地,结果等了半天,听他来了句:“现在不行。” 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不是,大兄弟你想什么呢?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撇开驸马的身份你就能高调追你喜欢的人了!你没理由拒绝啊!”冯思思慷慨激昂的说着,突然面色古怪,倍感窒息,“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秦尚:“……” “祖母病重,不该在这时候刺激到她。”他瞥了她一眼,眼神嫌弃,“其余的不要多想。” 这一提醒让冯思思想起来了,秦家老太太年迈多病,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女二过门的第二年就仙去了。 但现在才是女二和男主结婚的第一年。 当初也就是因为老太太喜欢女二,女二才能强行嫁给男主。 这场婚姻表面上是公主下嫁,事实上秦家并没有高攀。 秦家祖父是陪祖皇帝打下半片大兆江山的开国功臣,国公爵位世代承袭,祠堂供奉的御赐“打王鞭”,既能在局势混乱时保得家族平安,也可在太平盛世鞭策沉溺享乐的天子。 不过轮到这一代都比较奇葩,天子无心治国,秦家人无心治天子。 好大个名门望族,嫡出的子孙里竟就一个秦尚拿得出手,其余人不是忙着斗鸡就是忙着赌石。族中长辈又接连仙去,只剩下秦老太太用着所剩无多的精力教导儿孙。还得操心孙子孙媳妇的感情生活。 以前秦尚是绝不踏进公主卧房一步的,还是公主跑老太太面前哭了一顿,他才被勒令每月初一十五必须宿在主屋。 然并卵,他宁愿睡地上都不愿意跟公主同床。 所以才出了饭菜下药那一段。 冯思思回忆着书中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心里也确实不忍,于是说:“那这样吧,我先不休你,不过咱们各过各的。你以后初一十五爱来不来,我也不去老太太面前打你小报告。同样的我要干嘛想去哪你也别管我,成不成?” “一言为定。”秦尚道。 等他俩协商好一切天已经快黑了,豆蔻在外面喊道:“公主,饭菜都准备好了,要现在布膳吗?” “进来吧。”她回答。 正好尝尝古代的饭菜是什么滋味。 小说里的朝代是架空的,她不知道现在是公元多少年前,但她刚刚看到那桌被下药的菜里有辣椒,有辣椒就行。 饭菜都上齐了,她兴奋的搓搓手,抬脸看秦尚:“国公爷今晚还要在这用膳吗?” 赶人,炽裸裸的赶人。 秦尚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似的。冷笑一声站起来,眼中滑过鄙夷:“那就不打扰殿下了。” 冯思思才懒得理他,撵完人就招呼豆蔻和周围的小女婢坐下用膳:“本宫今日心里不大痛快,一个人吃饭不开心,你们陪我!” 豆蔻没搞懂公主和驸马到底闹哪出,以为她是在生气驸马爷在外面有女人,语重心长的劝慰道:“其实男人在外面养几个外室挺正常的,公主不要不开心,大不了您也养几个面首气气驸马爷就是。” “面首”两个字让冯思思差点喷饭,她老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好……好像有点道理。” 怎么说她现在和秦尚也算是开放式婚姻了,又不是互相欺骗,他能找别的女人,她也就能找男人吧? 想想就刺激…… 正在她幻想美好生活的时候,秦尚黑着脸回来,“祖母派人在外面守着,天亮前不让我出去。” 冯思思咬着筷子犯郁闷。 这不对啊,书里没这段啊。 难不成是因为她改变了固定情节而触 分卷阅读5 发了隐藏情节? 这不就难办了吗……万一剧情发展发展着脱离她掌控之中了呢? 心事重重的吃完饭漱完口,冯思思百无聊赖,趴床上翘着脚丫子看了一晚上话本儿。 等感到困的时候一转头,看到秦尚那家伙早已经自觉的打上了地铺。一动不动的平躺着,估计都睡着了。 “这不挺君子的吗,也没上面写的那么偏执变态啊。”她喃喃自语。 哦对,她忘了,偏执变态是对女主,在她这个女二面前这厮简直能圣如佛。 房间里只燃着一盏灯起夜用,光芒柔柔暗暗,并不刺眼。 冯思思揉了揉眼睛,将话本儿一扔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先是梦到她父母抱着她的尸首痛哭流涕的场景。然后就老是在重复她猝死时的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喘不过气。 她挣扎了好久才从噩梦中醒来,头脑一片混沌,只有尿意分外强烈。 入夜前恭桶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被豆蔻从房间里转移到了门口,内急就开门出去上。 反正这院子就住着她这一尊神仙,守夜的也是女婢,她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迷迷糊糊的,冯思思下床,赤着双白嫩的小脚丫就冲门口走。根本不记得地上还有一个人。 她那一脚不知踩中了什么东西,只听到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闷哼,瞬间她就被绊倒了,摔的“噗通”一声,全身被摔的生疼,膝盖尤其疼的厉害。 她呜呜着爬起来,扭头正好看到对她怒目而视的秦尚。 冯思思才想起来这下面还躺着一个。 “不好意思,我把你给忘了。” 她呜呜着道歉,声音被守夜的婢女们听到,连忙问她:“公主您没事吧?!” “我有事儿!”冯思思嗷嗷哭,“我膝盖摔破皮儿了,我还想上厕所,救救孩子吧。” 秦尚烦的用被子蒙住头,心中安慰自己忍到天亮就过去了,以后再也不用跑来受这罪了。 后来直到那尊吵吵闹闹的瘟神都睡着了他也没睡着。 一开始是因为心中烦躁,等他不躁了,他那被踩的部位又开始躁了。 活见鬼。 ☆、丢掉恋爱脑 六月天早上热的快,公主又起的晚。豆蔻命人将金盆里的冰块又添了些,怕还是热着床上的美人,干脆自己拿着罗扇坐边儿上给她轻轻扇起风来。 睡着睡着,冯思思突然一个支棱坐起来,双目朦胧的看着一脸懵逼的豆蔻,停顿两秒然后躺下接着睡。 豆蔻以为她睡癔症了,没多想继续扇风。 其实那一瞬间冯某人想的是:完了完了完了上班迟到了起床起床起床哦对我穿书了接着睡接着睡。 早八百年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实现睡觉自由的方式不是退休,是穿书。 别说,突然从社畜跨越成资产阶级,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努力了一会子还是睡不着,她闭着眼睛问:“姓秦的走了没?” “回公主,驸马爷天亮就走了。”豆蔻答。 “啧,”冯思思轻轻蹙眉,“乖哈,以后咱不叫他驸马爷了,什么秦公子秦国公都行,但是别叫驸马了,我听着别扭。” “公主……”豆蔻迟疑,“您真的不喜欢驸——不对,您真的不喜欢秦国公了吗?您可是从小就扬言非他不嫁的啊,好不容易跟他成了亲,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很正常啊!”冯思思说,“人是善变的动物,今天喜欢吃桃明天喜欢吃枣,昨天喜欢的人今天就不喜欢了,都一个道理。” “公主,我发现您不仅不在乎驸马爷了,您还变得有文化了!”豆蔻语气骄傲。 冯思思呲笑出声,睁眼看她:“你就当我活明白了吧。死死抓着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不放,既浪费感情又浪费生命,图个什么?” “您说的对,您大好青春,怎能为个不值得的人守活寡呢?奴婢懂公主的意思了!” 冯思思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道:“先传膳吧,用完换身衣服去给老太太请安。” 好歹是全书为数不多的疼爱女二的人之一,既知老人家所剩时日不多,她于情于理都该尽尽孝道。 吃完饭后,打开衣柜,冯思思瞅着一溜儿素白,眉毛都拧成了毛毛虫。 她知道女二为了迎合男主偏好淡雅的审美观给自己置备了很多素净衣裙,但大可不必这么披麻戴孝的吧? 里面很多身常服甚至都还没自己身上的睡裙来的鲜亮。 翻箱倒柜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才从里面找出来件玫瑰色的大罩衫,上面烫着流光溢彩的花样暗纹。 她又随手取了身象牙色齐儒做内搭,一身穿上后整个人的气质立马都不一样了。 看的豆蔻眼睛都直了,连连叫绝。 冯思思摸着衣裳道:“这才像话嘛,穿一身死气沉沉的去老人家 分卷阅读6 面前晃荡不是给她找晦气吗。” 豆蔻从首饰盒里摸出来一只冰种翡翠镯,瞧着冯思思两眼放光:“公主!奴婢觉得这只镯子特别适合您!” “戴!” “公主,奴婢今日给您挽个堕马髻吧!” “挽!” “公主,胭脂水粉画眉墨都快蒙尘了!” “用!” 理红妆挽云髻别金钗,一套流程下来,冯思思望着镜中仪态万千的少女,心道明明能持美行凶,天天为男人扮什么小白花呢妹妹? 收拾好自己,她出门往老太太的住处走,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 国公府后宅比她想象中要大的多,处处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秦老太太的住处与她的院子离的并不远,穿过个花园子就到了。 进门的走廊两端挂着鹦鹉画眉一些稀奇鸟类,容貌齐整衣着得体的小丫鬟正在喂鸟,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到是冯思思,立马含笑行礼:“公主万福,您来的巧,早上老太太才挂念您呢。” 冯思思笑了笑走进去。 满屋子仙女似的丫鬟忙里忙外,屋中间贵妃榻上又坐着几个,簇拥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旁边另有两把椅子,上面各坐着位贵妇人。 塌上的自然是秦老太太,两边坐着的,冯思思琢磨着外貌特征应该是秦家孙辈长房与二房的媳妇。 圆脸杏目体态微丰的是大嫂秦戚氏,容长脸柳叶眉削肩膀的是二嫂秦顾氏。 她一进去满屋子人除了老太太便都要跪,连那俩贵妇也不例外,忙被她搀了起来。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老太太拉着冯思思的手,无限喜爱道:“今日这身打扮才对,往日太素净了些,不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穿的。我这有一双红宝石雕的石榴籽样式的簪子,正衬你,一会走时带着。” “哎!多谢祖母。”冯思思甜甜答应。 戚夫人笑道:“公主啊,老太太这是想抱孙儿了,要您多‘籽’多福呢!” 她心里咯噔一下,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着。 在老太太这呆了一上午出来,冯思思多少有点怀疑人生。 她爸妈以前也没少对她催婚过,但催娃还是头回经历。 好家伙,这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吗??? 别说生崽了,她都怀疑秦尚对着她这张脸连那啥都那啥不起来。 正午日头正大,园子里虽然树多叶茂,但还是把她这个吹惯空调的现代人热够呛,不停地往身上挥扇子。 路过花丛时,豆蔻两眼放光:“公主,你瞧那玫瑰开的多漂亮,让奴婢去给您摘上一朵!” “唉,随你,快点啊。” 她感觉自己快被晒化了,鼻尖上都凝着一层汗珠。 孰不知这“薄汗轻衣透”的曼妙场景,全落在了假山高处亭子里的一双眼睛中。 少年纸扇一合,弯着双桃花眼笑道:“许久不见曜灵公主,出落的越发绝色无双了,得妻如此,国公爷好福气。” 豆蔻摘来了花,兴致冲冲的插在冯思思髻上,衬的她容颜如玉石般熠熠生辉,眼波流转间不自觉的魅惑直击人心坎。 秦尚瞥了眼那女子,鼻间一哼:“俗不可耐。” 听秦尚这样说,少年不满:“什么叫俗?这才是我大兆最尊贵的明珠该有的样子。” “尔之明珠我之鱼目,无甚可辩。”秦尚转身回座位。 而远在走道的冯思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走时抬脸朝假山上瞥了一眼,正好与持扇少年对视上。 见被发现,对方大大方方朝她作揖。 入国公府后宅如进无人之地,此人必是燕王世子——冯临。 他父亲燕王为当今圣上堂兄弟,母亲为秦家嫡长女,秦尚的亲姑姑。 身为藩王世子不在封地而在京城,可想而知他是作为人质被留下的。 不过别看这小子长的人畜无害,实际却是个狠角色。 冯思思若有所思,回过头时勾唇一笑,款款离开。 她回到自己院落后将满头死沉的钗环尽数扯下来,四仰八叉的趴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梦境中父母痛哭的画面,难受的她心脏直抽抽。 可是怎么办,穿都穿来了,想家归想家,她应该感谢老天爷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否则她以前那么累死累活的工作攒钱,啥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就挂了,简直亏到姥姥家。 那么问题来了,原来的女二灵魂飞哪去了? “公主,眼看着就快到老太太寿辰了,您想想到时候送她老人家什么礼物比较好?”豆蔻打断冯思思的发散思维。 老太太往年过寿一直比较低调,但今年她的身体状态急转直下,就想大办一场,本意是借着寿宴冲冲喜。 冯思思记得书里提过老太太爱苏绣,尤其喜爱双面绣,就问豆蔻:“宫里可有会双面绣的绣娘?你说 分卷阅读7 现在为她老人家赶幅花鸟图来得及吗?” “绣娘有是有,但时间恐怕不够用的……”豆蔻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您库房里不就有件双面绣吗,奴婢去给您拿!” 冯思思坐起来:“我跟你一块去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小金库的门一经推开冯思思的眼就差点被闪瞎。 金银地契成箱成箱的屯在地面,架子上各式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墙上还挂着数不清的字画,署名都是在教科书上能看到的历史人物。 她十分没骨气的腿一软,扶着豆蔻颤声道:“这些……就都是我的?” “您别怄气啊,”豆蔻完全理解错了她的情绪,“您忘了?您来国公府时就带来这点,大部分都还在宫里呢,要是不够用奴婢回去再给您抬。” 冯思思捶着胸口,痛心疾首:“够用!够用!” 有权有钱颜值逆天,这女二妹妹是有多恋爱脑才会一心扑男主身上?人生的乐趣还有很多好伐?给姐姐支棱起来啊! 找到双面绣,豆蔻仔细收好,一转头见自家主子抱着一堆金银首饰准备回房了。 “闲着也是闲着,数钱能锻炼脑子,让人更加聪明。你看那些账房先生,多聪明。”冯某人义正辞严。 豆蔻懵逼两秒,然后一脸认同的点头,自己也抱了一堆。 于是乎当秦尚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场面就是某人左手抓着金子右手抓着房契,两眼放光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 看见他之后,冯思思笑容僵住,一口气提不上来似的:“你咋又来了?” 字里行间都透着嫌弃…… “你的帕子落在祖母那儿了,她非让我亲自带给你。” 秦尚没好气的将帕子往桌上一扔,转身走时似乎咽不下那口气,对她冷笑一声:“国公府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殿下管不着。” 冯思思瞧着那愈来愈远的高大背影,一字一顿道:“有病。” ☆、女主的魅力 寿宴当天冯思思起了个大早,梳妆时还特地戴上了老太太给她的簪子以示尊重。 她这个公主不管家不问事,里外有两位嫂嫂操持,她陪老寿星唠嗑打趣儿就行。 因为顾虑着老人家精力有限,再加上来往的宾客多,特地将开宴时间定在正午,地点就在国公府前院客堂。 像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办起宴来必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尚未开始便隐隐响着乐声,气氛想不热闹都难。 待到正式开宴,丝竹管弦之音更是萦绕于梁。 老太太坐在正中软塌上拉着冯思思的手,慈爱道:“好孩子,祖母这不要你伺候,你去陪陪既明罢,瞧他一人坐在那,多可怜。” “既明”是秦尚那货弱冠时取的字,书里说是特地请高僧算出来的,但她怎么读怎么像“鸡鸣”。 冯思思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心道他可怜个屁,面上却甜甜说:“好,思思听祖母的。” 大兆民风开放,两边宾客皆是成双成对,即便是尚未成亲,领着未婚妻赴宴的达官贵人也大有人在。 就秦尚孤零零一个杵在二人席上。 她身体略僵硬的坐在他旁边的软垫上,还不动声色的把距离又拉大了点,中间的空儿简直能再塞进去一个人。 她别扭,秦尚也别扭。 他发现自己似乎习惯了旁边这位庸脂俗粉的殷勤与讨好。 若按平常,这时候她早靠过来与自己搭话为自己夹菜了不是吗? 如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哼,随便,这样正好,省了惹他烦躁。 在他胡思乱想的功夫里,冯思思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好无聊好无聊好想玩手机好想玩手机早知道带豆蔻来了起码还能扯扯犊子靠靠靠好无聊……咦这个东西好像挺好吃! 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盘中神似红烧肉胜似红烧肉的东西,心情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抬眸时,目光穿过舞姬柔软的腰肢,与坐在对面正在看她的冯临视线碰个正着。 眉目含情的少年郎对着她举杯,冯思思有样学样也举起杯隔空敬了下,然后小呡了一口,呛的登时便咳嗽起来。 这酒对她这个喝惯鸡尾酒饮料的人来说忒烈了点。 就在她咳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她听见秦尚这逼似乎还笑了一声? 但凡有点人性的人这时候也该给她递块帕子吧,他啥也不干他还笑?是男主了不起啊! 缓过来之后,她丝毫不怂的白了秦“鸡鸣”一眼,坐的离他更远了。 在场人注意到他俩之间的诡异氛围,各自都在心里犯嘀咕。早就听说曜灵公主和国公爷貌合神离,今日一见哪是貌合神离,简直就是貌离合离水火不容啊! 况且这还是在老太太的寿宴上,真难以想象这两人私下能厌恶对方到什么地步。 啧啧啧,可怜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公主了… 分卷阅读8 … 第一曲舞停,老寿星颇感无趣道:“一年到头就这么点花样,聊胜于无,聊胜于无。” 顾夫人笑道:“就知道您老人家看腻了这些,我和大嫂前儿个特地去平康坊挑了几个舞姬,下一场您定能看个新鲜。” 老太太笑道:“这是在玩‘抛砖引玉’罢?你和老大媳妇越发乖滑,都知道戏弄我这个老婆子了。” 满堂哄笑中,只有秦尚在听到“平康坊”三个字时神情一滞。 冯思思当然知道原因,因为女主正是“平康坊”舞姬中的一员。 她早年身世坎坷,父母双亡后被无良亲戚卖到青楼做清倌人,后因容貌绝俗身体又天生柔软,被京城第一舞坊平康坊坊主相中,为其赎身有意将其当做接班人培养。 书中女二以为男主喜爱淡雅之风,就拼命把自己往小白花靠拢。其实他哪是喜淡雅,他是喜清丽绝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 不说别的,就单论人家的名字—— 白明霜,字仙藻。真是未见其人便感其仙。 冯思思默默凑近秦尚,低声道:“咋滴?担心你意中人在里面?” 对方冷冷瞥她一眼,并不做声。 “我是肯定不会搞事情的。”冯思思道,“但我希望你能淡定一点,不要被祖母瞧出端倪。” 毕竟她老人家还指望着他俩早日给她整出来个热腾的重孙子,应该受不了cp被拆的打击。 秦尚看都不看她,语气不带温度:“管好你自己。” 冯思思的心情真是哔了个狗了,合着她好心好意提醒她还有错了? 再说她当然能管住自己啊,她是担心这狗东西占有欲作祟大庭广众之下把女主抱走! 将心头蹭蹭的小火苗压下去,她再次凑近秦尚,鸟悄道:“要不你努努力早点把小白姑娘追到手生个娃先,反正你俩早生晚生都是生。” 话说完秦尚一记眼神杀的她汗毛一竖,吓得她赶紧继续保持距离,发誓再对他说半个字她是狗。 愣神间,伴随着一声击鼓,数十名身穿胡旋舞舞服戴面纱的舞姬飘然入内,体态个个轻盈如燕,腰间雪白晃的人心猿意马。 胡旋舞节奏欢快舞姿刚劲,让场内看惯了轻歌曼舞的贵族们连连拍手叫绝。气氛热闹了,老太太也就高兴,还不顾儿孙劝阻多吃了两杯酒。 舞毕,老寿星给完赏赐,又道:“领舞的那位留下来。” 舞姬们陆续出去,只剩下领舞的独自站在中间。 “你舞跳的甚好,叫什么名字。”老太太问。 “回老祖宗,小女名为白明霜。”女子声音娇柔甜美,音量又细细小小的,格外撩人心弦。 “将面纱摘下来,让老身看看你。” 此言一出众人便知这姑娘今日是走大运了,秦老夫人喜舞喜乐又尤为惜才,若是能得她青眼,直接进宫中教坊都是有可能的。 只要她长的不是那么差强人意。 结果,面纱一落,满室寂静。 这女子的五官若说名字不外乎就是杏目桃腮,一个人即便美到极致也尚有瑕疵可寻,不足以引发所有人震惊。 能让众人顷刻息声的是她的神态气质。 说是清丽绝尘都是污了她,简直就是不该出现在这里受俗人亵赏,她应该喝露水吃花瓣受凡人供奉才对。 若非刚刚见她跳那一舞,真能让人以为她是天上飞仙下凡普渡世人。 冯思思觉得自己就是那该被普渡的麻瓜。 事实证明再多的文字描写都不如当面看一眼来得震撼。 仙女爱哭怎么了?仙女的泪不是泪,普度众生的银河水! 秦尚是个什么东西能配得上这种仙女?? 他居然还想强她???渣渣!禽兽!不要脸! 待到所有人都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冯思思还在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直勾勾的盯着人家。 怎么办,好美好温柔好干净…… 好想泡她…… “不错,尚可入眼。”老太太淡定道。 冯思思不淡定了,心道妈呀就这还尚可入眼呢???她都想掐死秦尚自己当男主了还尚可入眼呢?? 老太太一定是太见多识广了。 冯思思呼了口气,好容易从小鹿乱撞的心情中缓过来。老太太之后又问了白明霜几句话她也没听,低头专心吃她的肉肉。 吃着吃着她口渴了,视线放到水杯上停顿一秒顿感奇怪。 这水杯……怎么好像在晃? 是桌子不稳吗? 她低头看了看桌腿,觉得没问题。 结果杯子没再晃了,桌腿开始晃了。 宴席中不知谁大喊了句:“不好!要地震了!大家快跑!” 所有人顷刻间乱成一团,此时也没人顾得上什么身份礼数,一窝蜂的都往门口挤。 屋子晃的越来越厉害,电光火石间,秦尚冲到最里面背起老太太就往门 分卷阅读9 外冲,大吼道:“通通让开!否则房子没倒我先一刀劈了你!” 冯思思本想借机跟着一块出去,扭头时眼角余光看到白明霜被人撞倒在了地上,一咬牙又跑回去冲她伸手道:“抓住我的——” 话没说完,她就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一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等抬起头,她看到的是秦尚抱着白明霜往外冲的背影。 脚腕疼的厉害,应该是刚才被推的时候扭到了。 她心一横,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片刻后,回归平静的门口,方才还潇洒风流的贵族们皆是狼狈之态。 这地震震的怪,明明震感强烈,可晃了一会儿就又停下了,连片瓦都没掉下来。 虽是白逃一场,不过危急之时倒是让很多藏在暗处的东西浮出来了。 比如山盟海誓的枕边人会抛下自己独自逃命。 比如昔日不起眼的丫鬟小仆会第一时间保护主人。 比如驸马爷秦尚,会在生死存亡之际抛弃公主怀抱一舞姬出来。 嗯……就很有灵性。 老太太惊魂未定之际见秦尚与那舞姬举止亲昵,便知这二人早就认识,并且关系绝不简单,当下便勃然大怒。 秦尚一句话没说任由责骂,白明霜娇弱的身躯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骂了没两句,长房突然着急道:“不对啊!公主呢?!你们谁见到公主了!” 秦尚一愣,想起来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推倒的那个人,似乎和冯思思穿着一样的衣服。 老太太面色顿时煞白,声音都哆嗦了:“公主怎么能不见了?!赶紧的!快找找!” 一只素白的小手从下面伸起来:“别找了,我在这呢。” 冯思思委屈巴巴的坐在台阶一角,脚腕肿的老高,疼的她嘶嘶吸凉气。 妈的,看来还是不能离主角太近。 ☆、宠妹的昏君 经此一变,老太太也没心情继续过寿了,一门心思扑在了冯思思的脚伤上。 其实没大碍,就扭了下,但这具千金之躯实在过于娇贵,小磕小碰都能留下青紫,所以让受伤的地方看起来尤其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到豆蔻捂着嘴差点吓哭。 冯思思被人搀回自己的住处后敷上药没多久就想起来自己的寿礼还没来得及送,连忙让豆蔻将双面绣送去老太太那儿。 可怜的娃带着伤还没忘记老人家,这一举动把老太太感动地不行不行的,越发觉得秦既明那臭小子不识好歹有眼无珠。 当下便派人打发他去给公主道歉,结果人找不到了。 一问才知是去了平康坊安抚那姓白的舞姬。 …… 傍晚,夜色将近。 豆蔻堵在院子门口,一脸不爽的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国公爷此刻来这做什么?想起来看我家殿下是死是活了?死活都与您无关,您还是去陪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白姑娘吧,我们公主不劳您挂心。” 秦尚心里窝火,但这事确实他做的不对,不仅是丢下冯思思,更是因为推倒了她。 他是不待见她,但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安慰完仙藻他就亲自来道歉了,结果竟还不让他进门? “公主情况怎么样,脚伤的厉害吗。”他问,语气不恼不烦。 “当然厉害了!疼的她哭了好久呢!现在都还哭着!”豆蔻气鼓鼓道,“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不长眼的绊倒了殿下,要是皇上知道了还不得砍了他!” 杀千刀不长眼的秦尚一时沉默。 然后趁豆蔻骂人走神的时候长腿一迈就踏进了院子。 “国公爷您干什么啊!公主她不想见您!”豆蔻在后面气的跺脚。 刚到门口秦尚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爽朗的笑声,好像就是冯思思的。 他心下一时纳闷,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 “杠上开花!终于胡一把了!哈哈哈哈!” 方方正正的一张小桌子坐了四位姑娘,面朝门口坐着的美貌少女脸上贴满了纸条,伸着两条白嫩的手肘正在胡噜麻将。 她瞧着门口站着的秦尚,咧嘴笑道:“国公爷来晚了,我们这现在不缺人。” 秦尚:“……” 说好的哭呢,说好的哭了好久呢。 要不是见她脚上还缠着纱布,他都怀疑他当时推了个幻觉。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推你。所以我现在给你道歉,对不起。”秦尚冷淡道。 接着他的语气舒缓了下来:“而且仙藻对我说你当时是想拉她一把的,她让我替她给你道谢。” 冯思思笑眯眯的示意女孩们退下,又朝秦尚招了招手让他进门。 五指朝下往内扣,秦尚怎么都觉得这是招狗的手势…… 算了,他忍了。 房内安静了下来,冯思思托着腮帮子,神色自若道:“你跟我道歉了,我 分卷阅读10 也得跟你道歉。” 她说:“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逼着你娶了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个错我认。但是你看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所以咱俩以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偶尔维持一些表面的和平哄哄老太太就够了,其余啥也不用你操心。” 她看着眼前俊美到妖冶的男子,眼神无比清明:“所以我觉得你没必要再那么厌恶我,大家都是想好好生活,做不到相亲相爱互相尊重总得有吧?动不动箭弩拔张的你不累我都累。” “你想怎么样?”他问她,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像吃了极酸的果子。 “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冯思思的语气像是在和个小孩商量事情,“就是可以好好说话正常沟通,能做到吗?” “……能。” 答应完之后,他转身离开。 再待下去,秦尚就感觉自己越来越奇怪了。 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冯思思的眼睛那么灵动? 说话前还总喜欢轻轻转动一下眼珠,神情好像只幼狐。 或许是因为没理由讨厌她了,所以看着越来越顺眼? 秦尚走之后,豆蔻噘着嘴进屋,没好气道:“居然还好意思来见您,怎么说也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大难临头居然弃妻子于不顾,太过分了。” 冯思思扶额,幸亏她没说脚伤还是秦尚造成的。 “其实这样也好啊,省的我还得自己找理由回宫。”她嘴一咧,“反正他的心在外面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用继续待在国公府维持佯装无事,安抚好老太太,咱们爱去哪去哪。” 豆蔻兴奋的瞪圆大眼睛:“听起来好像很棒的样子!” 就是很棒啊! 终于一举实现财务自由,其余时间当然要好好享受生活啦!虽然这年代没网没高铁,使她的快乐大打折扣,但只要心里有海,到哪都能浪! 不过浪之前她得把自己的心头大患给一一捋平。 她能接受自己当女配,但她绝不接受自己当一个冻死街头的女配。 休息两天能好好走路以后,冯思思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宫里。 本来没想这么着急,但是真的出大事了。 京城地震没震下来半片瓦是因为只是余震,真正震的地方是距离京城百里远的全州。 风风火火赶到皇帝寝宫,门口的小太监连忙跪下:“曜灵公主万福,皇上还睡着呢,您这时候进去……不大方便。” “还睡着呢?!”冯思思瞪大双眼,“这都大中午了他还睡?他的子民都压废墟底下快死干净了他还有心情睡觉呢?!” 说罢不顾小太监劝阻,双手将寝宫门一推闯了进去,吼道:“冯恪之你赶紧给我起床办正事!再赖床上一秒我把你寝宫给掀喽!” 这一嗓子没把床上的白胖子吓着,倒是把两名衣衫不整的选侍吓得仓皇而出。 看的冯思思傻了眼。 好家伙……还俩,挺会玩啊? 在她发愣的功夫,身穿明黄睡衣的白胖子不急不慢翻了个身,悠悠然道:“妹妹又怎么啦,可是又看上什么稀罕玩意,想让皇兄帮忙去寻?” “寻个球啊寻!”她奔过去,“全州地震啦!你赶紧起来想想怎么赈灾,怎么灾后重建啊!” 胖子依旧不慌不忙:“嗨呀,朕昨天就拨完粮款派人前去赈灾啦,妹妹怎么突然关心这些了?” 冯思思深呼吸一下,咬牙切齿道:“你手下都是一帮子什么人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贪一点我贪一点,等到百姓手上就连根毛都不剩,这叫赈灾?这叫给那群狗官发夏日福利呢!” 胖子吧唧了下嘴接着睡,显然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冯思思忍无可忍,上去就掀被子:“我告诉你冯恪之!我此趟回宫我不走了!我就天天监督你上朝批奏折!少干一点活我就把你后宫解散了组女团!” “够了!冯思思你发的哪门子疯!”白胖子猛地坐起来,满面怒火。 娇美的少女一脸茫然的瞧着他,突然嘴一撇就委屈了起来:“你凶我……” 大眼睛眨巴眨巴着要落下泪来,气的转身就走。 皇帝瞬间慌了,连忙下床去追,一脸愧疚道:“好妹妹,皇兄错了,皇兄不该凶你哈,你说你想让皇兄干嘛?皇兄都听你的!” 冯思思心中窃喜,面上仍委屈唧唧:“我就想让你当一个好皇帝。” 冯恪之犯了难,颇有些自我怀疑的问:“难道朕现在不是个好皇帝吗?” 冯思思:“……” 她特想大吼一句你丫见过哪个好皇帝成年论月不上朝只知道寻欢作乐睡女人! 但她忍住了。 “皇兄已经很好了,但思思想让皇兄做的更好一点!”她说,“比如每天按时早起按时上朝按时批奏折按时面见大臣。” “当然,偶尔微服私访一回就更妙了。”她补充。 冯恪之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妹妹怎么想起来 分卷阅读11 过问这些了,你一个女孩子,就好好的当皇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就行了啊!” 冯思思乖巧的抿唇一笑,将字从牙缝里一个个挤出来:“我就问你一句,从还是不从?” 胖子犹豫。 冯思思作势又要哭:“我就知道你不听我的话!呜呜呜,母后我好想你,皇兄不疼思思了……” “从从从!”冯恪之欲哭无泪,“皇兄听你的,乖,咱不哭了啊!” 她将手从脸上拿下来,露出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那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 “……” 冯恪之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道:“妹妹以前可从不管这些,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冯思思抓住他胳膊蹭了蹭头:“因为思思长大了呀!所以想为皇兄分忧了呀!” 分忧个屁,她这是在为自己置办养老保险! 冯恪之,皇六子,登基后年号正文。 这货早先是个狠人,靠弑父杀兄夺来的皇位,初登基时确实励精图治了几年。 但很快,日子过安逸了,开始想着放松了,朝也不上了社稷也不问了,离顶级昏君的距离就差求个长生不老了。 帝当如此,手下人自然好不到哪去。卖官贩爵科举舞弊之事司空见惯,时间一久,朝廷上下乌烟瘴气,苛税杂税日益增多,百姓敢怒不敢言。 矛盾积攒到极致的时候,各地藩王联手叛变,一举攻入皇城,将文帝逼于宣政殿内自尽而亡。时年燕王冯愈登基,改年号大同,册其子冯临为皇太子。 总而言之,正文帝确实是个将一手烂牌打出王炸又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绝世奇葩。 而且还听不得半句逆耳忠言。 就有一点,这厮虽然心狠手辣到爹都杀,但对比自己小十五岁的同母妹妹可谓是宠上了天,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不论别的,单从给公主的封号中便能探知对其的宠溺程度。 曜灵,意指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乖,别撒花了,扣1吧 ☆、队友不好带 京城郊外的农家院门口,骄阳似火,树梢知了滋儿哇乱叫。 身着便衣的天子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弱弱的看向身旁的少女:“思思啊,能不进去吗,忒掉价儿了。再说当初是他们自己要辞的官,朕又没逼他们走。” 少女笑了笑,食指晃了晃:“没门儿。你今天要么自己进去,要么我把你推进去,请不回人你也别出来了。” 冯恪之长叹一口气,吩咐身后小厮打扮的太监:“叫门去吧叫门去吧。” 语气视死如归。 门开了,小童得知他们的身份,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将门大开着跑去叫主人。 冯恪之千般不愿的迈起步子,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好妹妹,却见她摆手:“快去快去,去完这家还有下家呢!” 冯老六欲哭无泪。 他哪知道这一切都是冯思思的用心良苦。 自从这家伙暖饱思淫欲之后,当初豁出命跟着他干的能臣贤将们日益寒心,再三谏言无果后便一个接一个辞官归隐。由此才由得朝堂之上佞臣当道,小人得志。 冯思思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先将这些真正的国家栋梁哄回去做事。接着再把那些买官卖官的给收拾了。如此一波操作,用不了多久朝廷的风气便能恢复清明。 此时此刻,她真庆幸自己是个手握剧本的女人。 把冯恪之弄进去负荆请罪了,她带着豆蔻直奔城门。 离的老远就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 豆蔻抓着她的袖子:“公主不要往前去了,这些都是全州来的灾民,进不了城就只能堵在城外,走上绝路的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靠近他们太危险了!” 冯思思脚步顿住了,稍作迟疑又展颜道:“放心吧,门口那么多士兵,咱们身后又有人跟着,出不了什么事。你要是害怕,就在这等我回来,乖哈。” 说完将豆蔻的手从胳膊上一拿就往外走了,急的豆蔻一跺脚跟了上去。 跟门口的士兵亮明身份,对方忙不迭就要行礼,被冯思思立刻阻止。 她出了城门,行走在灰头土脸的人们之间,表情沉静。 一名怀中抱着幼儿的妇人跪在她的面前:“姑娘,求您赏我点吃的吧,再不出奶水,我的孩子就要饿死了。” 冯思思身上没有食物,她递给女人银子,女人不要。 也是,又进不了城,就算有钱,花不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朝廷已经不是派人去赈灾了吗?你们为什么还要往这儿赶呢?”明知答案,她却还是不自觉问出来。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人皆是叹气。 一位老者哭诉:“事情出了那么久,别说粮款,我们家乡连半个官差都没瞧见过啊!连埋底下的人都是靠我们自己挖出来的 分卷阅读12 ,有力气的还能跑出来寻条活路,跑不动的都在老家等死呢!” 冯思思一口气堵着心头出不来似的,忙命人去城里买了两车馒头送来,自己带着豆蔻悄然离开。 这要再拖下去,轮不到藩王叛变,陈胜吴广先揭竿而起了。 冯恪之这个大坑货! 怪不得都想弄死他,她都想给他两耳刮子! 她走的急,可以说是小跑着。髻上金簪不小心滑到了地上,豆蔻一时马虎也没听到落地的声音,只顾着让公主当心脚下。 眼看就要回到城里的时候,身后一道温润清冽的声音叫住了她们:“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冯思思停下转身,见一位面容苍白五官俊逸的男子将手伸向自己,掌中正是她的金簪。 “多谢。”她将金簪接过来。 没作犹豫,男子扭头便又离开,步伐飘虚无力。 冯思思盯着这羸弱的背影多看了两眼,随即赶紧去找冯恪之。 农家院里,白胖子和老者有说有笑往门口走,看样是谈的不错。 冯思思片刻不停的跑到二人面前,扶着腰气喘吁吁问:“张大人……可……可愿官复原职?” 老者捋着胡子笑道:“圣上都亲自登门拜访,小老儿若是不答应,就有点过于不知好歹了。”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六部?” “回殿下,臣打算下个月初一便回朝为国效力。”他看向自己的菜地,“这块的草还得再除除。” 冯思思都快哭了:“别想着种菜了,您赶紧带人去赈灾吧!明天就去!不对今晚就去!百姓都快不行了!” 前任户部尚书张玄礼,以清正廉洁闻名于世,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作为座右铭。总之,凡是沾着粮款的事,只要交给他,保管放一万个心。 从农家院出来,冯恪之扶着自家妹妹好生心疼:“你说你跑那么急干嘛,摔着了怎么办?再说就算没摔着,扭到脚也不好啊。” 冯思思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先别管我,你就告诉我先前是派哪个人才前去赈灾的!” 冯恪之瞧她气的脸红脖子粗,不安道:“户部侍郎陈经啊,怎么啦?” “把、他、给、我、砍、喽!” 冯老六被冯思思拉到城门口去见百姓争食馒头的惨状,看的他是沉默不语郁郁寡欢。 回去的马车上,冯思思看着心事重重的皇帝老哥柔声道:“皇兄,这都还只是冰山一角啊。你整日呆着宫里,外面的情况不知道,又不爱听别人说实话,单留下一帮子惯会用花言巧语蒙蔽你的人,时间久了就该出大乱子了啊。” 冯恪之长舒一口气:“妹妹说的对,这么久以来是皇兄糊涂了。” “还好,现在都还来得及!”冯思思笑道,“思思陪皇兄回到以前的样子。” 傍晚,养心殿。 桌子上摆着一颗水煮蛋,一小碟水煮鸡胸肉,以及一大盘没油的青菜汤。 冯恪之望着菜,泪珠子都快下来了:“妹妹不能就让朕吃这些啊,朕都累了一天了。” “就是因为累了一天了所以才不能吃回去,不然路都白跑了。”冯思思道,“我说让你回到以前,可不止是指你的业务能力,还有体型啊!” 兆国皇室的美貌基因不是盖的,就算这老兄现在肚子都挺老远也还是能看出来五官不俗。 想当年冯老六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英才。 可惜放纵几年,不仅磨灭了斗志,还发福了身材。 “干嘛一定要减肥啊!朕觉得现在就挺好的!”胖子无语。 冯思思眼珠一转,语重心长道:“皇兄,你不能只看现在,你想想啊,万一哪天你被人毒死了,仵作要验尸,一割开肚子,好家伙!全是油!你说你好歹一真龙天子,真到那份儿上多丢人!” 见冯恪之表情犹豫,冯思思凑近掩嘴道:“而且啊,这人要是越来越胖,某些地方它也就越来越短!” “胡闹!这都谁教你的!”冯恪之脸臊通红,“你一个小孩子,哪懂的这些!” 冯思思翻白眼:“我可不是小孩子,我都成亲了。” 她故意激他:“确定还不减?唉,不减就不减吧,可惜你后宫那么多美人了,来人,将菜撤——” “减!谁说朕不减!”冯恪之夹起一筷子鸡肉就塞嘴里,表情扭曲三秒后心一横咽了下去。 “嘿!这样才对嘛,以后你就每天早上提前半个时辰起床跑步,跑完正好上朝,上完朝正好吃我为你准备的营养早饭,完美!” 在她尽情规划的时候,太监小跑进来:“回陛下,驸马爷觐见,说有急事禀告。” “让他进来吧。”天子愁眉苦脸道。 太监退下后不久,一袭鸦青长袍的俊美男子快步入殿,进来便跪:“臣恳求陛下开城门放灾民进城谋生!” 一句话,目的简洁明了。 皇帝想起之前见着的惨状,迟疑半晌道:“其实朕也在 分卷阅读13 考虑这件事情,那就依秦爱卿所——” “我反对!”冯思思朗声道。 她看了眼皇帝:“你专心吃你的,我和秦国公去外面说。” 接着就站起来下台阶径直走向门口,秦尚忍着怒火跟过去。 到门外后没等他开口,冯思思先说:“我知道你想说我什么,说我自私冷血残忍无情对不对?” 秦尚嗤鼻道:“公主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也难怪,您在宫中锦衣玉食享着,怎会知城外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的馒头都是我送的!”冯思思顿时炸毛。 秦尚一时愕然。 “秦尚你是不是觉得把他们放进来就能解决问题了?那我问你,放进来住哪?是让他们闲着还是给他们安排活计?他们会不会给城里的百姓带来困扰?真出了问题谁来负责?是灾民是朝廷还是提议出来的你本人?” 秦尚被她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哑口无言,仍坚持道:“人进来后自有士兵监管,定不会破坏城内秩序,公主多虑了。至于住处,我会想办法解决。” 冯思思翻白眼:“解决,去秦家打地铺吗?” “你!”秦尚终于忍无可忍,“在您眼中,难道城里的是人,城外的就不是人了吗!” “这话应该是本宫问国公爷吧!”冯思思丝毫不示弱,“难道城外的是人,城里的就不是人了吗!” 一瞬间,秦尚看她的眼神冷到了极点,沉声道:“冯思思,你太自私了。” 她自私?她自私?! 她这一天求爷爷告奶奶的是为了谁?! ……好像也是为了她自己。 冯思思略一迟疑后点头:“你说的对,本宫确实自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写朝堂戏,这篇小说本身就是写个轻松,大家也看个快乐就成,么么啾 ☆、男二小可怜 冯思思觉得,如果说秦尚之前对她的好感度为零,干完一架之后就得是负了。 不过没关系,她又不指望他的好感度过活。 她指望民心过活。 所以在秦尚气的头顶冒烟离开皇宫时,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让御厨下了碗牛肉面当晚餐。 多加了两勺辣子。 在这本书里,她和她那个便宜皇兄是名副其实的反派。 而秦尚虽然在搞对象上比较变态,但对百姓而言还是很有正义感的。也难怪,正义感毕竟是身为主角的基本人设操守。 吃饱喝足天已黑,冯思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她的寝宫在床上打了一圈滚就进入了梦乡。 明早还有的忙,她今天必须早睡。 入了夜的国公府,秦尚在书房捧着书看了半天硬是烦的一个字看不进去,最后烦的将书一扔,干脆上床睡觉。 结果睁眼闭眼都是冯思思那张跋扈张扬的脸。 他很窝火,这个女人以前哪会这么对他说话?再看看如今……简直岂有此理! 对比之下,温柔娴静的白仙藻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出来的梦中情人,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那种女人才该当他的夫人。 至于冯思思,哼,泼妇一个。 第二天早,贴身小厮阿晋见国公爷双目通红从书房出来,吃了一惊道:“爷您昨晚没睡觉吗?” “睡了,没睡着。”秦尚说了跟没说一样,他吩咐阿晋,“等会备上几车干粮和干净的水,咱们去城外看看。” “好嘞。”阿晋利落答应,心道原来是担心灾民所以夜不能寐,自家主子真是外冷内热菩萨心肠。 实际上秦尚一夜辗转反侧想的都是:冯思思没良心冯思思自私鬼冯思思跋扈冯思思蛇蝎心肠……不对蛇蝎心肠算不上她好歹还送了两车馒头…… 呵,那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她能送他就也能送。 盛夏气温炎热,阿晋在主人乘的马车里放了两盆冰块,之后才让秦尚上车启程。 马车走到城门,两侧看守见车上刻着秦家的族徽,自然拦都不敢拦。 两盆冰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车厢内照样灼热又沉闷,可想而知外面又是怎样的光景。 秦尚想着冯思思此刻肯定舒舒服服的躺在寝宫里吃着冰酪享着凉风,心情不免又沉了几分。 突然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都有都有,大家不要急不要抢,放心排队,绿豆汤管饱!” 这声音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仍不可置信的掀起车帘看去—— 漫长的队伍尽头是一口大锅,锅里盛着已经放凉发暗的绿豆汤,一只斗大的勺子不断重复舀起来落下去的姿势,而掌勺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冯思思。 她的头饰衣着与往常无异,并没有刻意朴素或华丽,只多系了根襻膊将宽大的袖子收起来,好露出两截嫩藕似的雪白手肘方便干活。 可能是因为太阳 分卷阅读14 太毒,她的皮肤白中透粉,鬓发上都沾着汗珠,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去,滴落到胸前的衣襟里。 他的视线也不自觉跟着汗珠在走,到最后停顿两秒连忙转移了眼睛。 冯思思早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所在,但她懒得理他。 她此刻正忙着为以后的平安养老做准备。 “相信大家之前也都看见了!”冯思思朗声道,“朝廷已经派了张玄礼张大人前去赈灾,快马加鞭之下估计不出两日便能抵达全州。大家喝了绿豆汤领了干粮,本宫会专门派人送你们回去。放心吧,皇上一直都惦念着全州的灾情,家园会重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席话将百姓们听的是热泪盈眶,集体跪下大喊:“皇上万岁!公主千岁!” 秦尚却冷笑一声,将帘子垂下。 如此大张旗鼓亲力亲为,不就是想借机作苦肉计安抚民心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嘴上说的好听,可当初要不是圣上宠信奸佞,何至于将事情拖到今日这般田地。 “将东西放下,咱们走。”他对外面的阿晋说,语气都透着寒气儿。 而在冯思思眼里,就是秦老三轻飘飘的来,又轻飘飘的走,他挥一挥衣袖,留下了一堆食物。 自己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绿豆汤即将见底,队伍也只剩下一个人在排。 最后的年轻人捧着被太阳晒的温热的绿豆汤,声音虚弱:“多谢殿下。” 冯思思猛地抬头,看见的正是当日还她金簪的男子。 即便风尘满面,依旧遮不住的通身书卷儒雅。 男子捧着汤便要离开,冯思思见状丢了勺子就去拦他。 “本宫瞧着公子甚是面熟,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清俊的年轻人没料到她的举动,头垂着不敢看她,腼腆又不知所措道:“草民名为何忆安,字永清。” 冯思思心头一颤。 好家伙!果然是他! 她终于逮着男二了! 何义安,白明霜表哥,与白明霜通为全州人氏。其幼时父母早亡,被舅舅舅母抚养长大,与表妹自小青梅竹马。 后二老皆因病亡故,白明霜被族中恶亲卖至京中青楼。报官无果后,他满京城的沿街打听寻找,好不容易找到已经被取字为“仙藻”的表妹。 只不过那时白明霜已被平康坊收留,自是不肯跟他回去,任由他一人返回乡里。几年后,其听闻表妹与国公秦尚成婚,年纪轻轻便抑郁而终。 为什么发现他能让冯思思那么高兴? 因为书里虽然对这男二笔墨不多还净是苦情戏份,但作者大手一挥给了他个“惊才绝艳”的人设! 这说明啥?说明他官方认定的文化水平高啊! 朝廷目前可啥也不缺,就缺人才! 更何况这种人品又过得去的人才! 搞他!!! 冯思思灵机一动,情真意切道:“上回走的匆忙,未来得及报答公子送还簪子的恩德,今日得以再见,本宫必须要请公子吃顿饭以作答谢,请公子务必接受。” 男子的脸颊微微发热,轻声道:“殿下言重了,拾金不昧本是为人的基本原则,何至以此嘉奖,殿下还是收回成命吧。” 她知道男二这是害羞了,并没有挑破,反而装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称谓都不带了:“公子有所不知,那根金簪……乃是我母后临前为我留下的遗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非常重要!” 说着还造作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您将它还了我,无论于情于理,我都是要郑重感谢您的!如若不答应……岂不就是在质疑它对我的重要性?” 何忆安迟疑半天,最后作揖道:“那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思思瞬间乐开了花:“那公子现在就随我走吧。” 何忆安乖乖跟在她身后。 刚才那一套说辞将豆蔻听的一愣一愣的,找着机会就低声问冯思思:“公主您刚刚说的什么啊?什么遗物?什么意义非凡?” 冯思思连忙示意她噤声:“小点声!别让何公子听到了!” 豆蔻纳了闷:“您到底想干嘛呀!” 冯思思偷偷瞧了何忆安一眼,转回头小声道:“我要留住他!” “您不会……不会看上他了?” “唉,你就当我是看上了吧。” 可不是吗,看上才能不也是看上。 去酒楼的一路上,何忆安在车厢里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头也是低垂着视线朝下,生怕哪里唐突了近在眼前的公主。 马车停下后,冯思思凑近小书生看了半天,把对方看的是面红耳赤话不成句:“公主您……您看草民干什么?” “本宫看何公子是不是要本宫亲自扶下去呀。”她故意打趣他。 何忆安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下马车,手足无措的动作引得冯思思噗呲一笑。 这个何忆安,人长的行脾气也好,就是性格太内 分卷阅读15 向了,得练练。 到酒楼后冯思思直接包场,先安排人带何忆安去洗澡换衣服,自己坐一楼大堂翘着二郎腿点菜。 酒楼老板满面堆笑候在一旁,倒茶递菜单一条龙,店小二都没他手脚麻利。 点完菜,何忆安也正好洗干净被送出来。 冯思思一抬眼,惊讶的连手中瓜子都掉了。 面前的美男子乌发及腰,发尾尚滴着水珠儿。 满面尘土一被洗去,当真是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再加上眉宇间总萦绕着的那股子愁思,整个儿一水墨丹青中走出来的人物。 通身气质和他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表妹简直不谋而合。 冯思思看呆了眼,愣了好一会才回神,忙道:“何公子坐下吧,菜我点了一些,估计就快上了,你看看单子上还有没有什么爱吃的。” 何忆安接过菜单只是看了两眼,摇了摇头就又放下了。 酒楼老板十分上道的安排舞乐助兴,又将自己的珍藏女儿红拿出来给冯思思品尝。 酒太烈,她喝不下。 但她把何忆安劝饮了好几杯。 看着如此谪仙般的男人不知不觉朦胧了眼神,冯思思按捺住自己那颗想当禽兽的心,对他朗声道:“你瞧瞧这些跳舞的姑娘,哪个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只要你喜欢,本宫就能让人家跟了你。” 别再惦念白明霜了啊,她真担心到最后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了结果他为情所困一命呜呼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喜欢上别人。 何忆安微醺之后状态没之前那么拘谨,甚至还有点放松。 他苦笑着摇头:“多谢公主美意,草民心中已有意中人。” “人家喜欢你吗?” 他还是摇头。 “那不就得了。”冯思思道,“人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可以多试试几颗。” 不等何忆安反应,她突然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道:“她们不行,那你觉得本宫怎样?” ☆、各玩各的 离得近了冯思思才知道何忆安的睫毛原来那么长,眼神朝下时都会在眼下投上一小块阴影,像有只蝴蝶趴在眼睛上。 明明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她却在等他回答时莫名其妙大气不敢出一下。 良久的沉默后,何忆安睫毛颤了颤。 冯思思以为他是要说话了,结果下一秒就见他脑袋直直的磕在桌子上,两眼一闭,睡着了。 “醉的这么突然?”她蹙着眉喃喃自语,还伸手晃了晃对方的肩膀,没有得到一点反应。 “殿下,那接下来咱们要将何公子送去公主府吗?”豆蔻十分有眼力见的问。 “公主府不行,我最近得呆在皇宫监督皇兄办公减肥,留他一个人我怕他跑了。”冯思思道。 她瞧着何忆安清俊的眉眼,思索片刻后唇角一弯:“一块带回宫里吧。” 虽然她没兴趣学秦尚玩什么强取豪夺的戏码,但在何忆安真心实意进入仕途之前,她总得使些法子让他留下。 不过如若他确实执意要走,她也不想为难他。 毕竟这哥们已经够苦了。 她命人将醉酒的何可怜扶上马车,自己紧接着进去,之后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离开,后面跟着若干骑马的带刀侍卫。 这阵仗引来不少百姓侧目,时不时还夹着窃窃私语。 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下午的功夫,曜灵公主带男人下馆子又把男人灌醉拐去皇宫的消息成了满京城男女老少饭后谈资。 介时,名正言顺的驸马爷秦尚正在陪平康坊头牌兼他的梦中情人白明霜在画舫上欣赏落日。 他本想直接将船包下来的,但仙藻不同意,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其实他明白,她这是怕太引人注目。 可即便听从她的意思,她也还是戴上了面纱才肯出行。 画舫角落的位置,俊美妖冶的男人表面上对身边的女子彬彬有礼,实际上一只手掌早就牢牢箍在她腰上,外人眼中的甜蜜私语其实是他对她说:“白姑娘,和我一起出门让你很没面子吗?”音调微微上扬,说不出的慵懒缱绻,却透着一股子威胁,“嗯?回答我。” 说完还恶意的捏了一下掌中纤腰。 白明霜娇躯一颤,强作镇定道:“国公毕竟是有妇之夫,行为举止应当……注意一些才是。” 他轻笑:“当初在青楼里,是谁衣衫不整的从房中跑出来跪下抓着我的衣袖求我救她?还许诺为我做什么都可以。啧啧,那梨花带雨的曼妙画面,白姑娘忘了,我可还没忘呢。” “赎身的钱我赚够之后就会让坊主还给您,”她的声音近乎哀求,“您以后不要再让我与您这个成了亲的人见面了行吗?” 太阳已经落下,秦尚眸中的火焰却熊熊燃烧着。 他已经顾不得这是在外面,直接伸手捏住白明霜的下巴,大掌一把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分卷阅读16 俯视着她道:“白明霜,看来我之前一直忍着不碰你是我错了,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女人就该被关起来日日承欢才能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可是,您已经有公主了。” 白明霜眸中闪着泪光,看的秦尚心上一疼,冷笑道:“公主?公主她早就不喜欢我了,只因顾着老太太的心情才勉强维持婚姻。我要找什么女人她根本就管不着,同样的,她找男人我也不会管。” 话音刚落,就听到船舱中间传来一声感叹:“哎呀!你们说曜灵公主怎么就找了那么个男宠!” 说话的公子哥生的黑不溜秋,一身亮色衣袍将他衬的更黑,整张脸就一口牙白的发亮。 另外一名搂着女伴的年轻公子奚落他:“瞧瞧这酸的,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阁下品品自己这幅尊容能入得了公主法眼?” “嘿!万一殿下吃腻了海参鲍鱼就想来本公子这款解解腻呢!” 另外有人取笑道:“可拉倒吧你!还解腻,怕你那点东西都不够‘喂饱’公主的,异想天开。” 黑蛋急了:“去你的!本公子不能‘喂饱’她?难不成那小白脸就能‘喂饱’她?你们是没瞧见那小白脸羸弱的,腰细的跟女人无异,我都害怕他一使劲死公主身上!” “哐当”一声!一只从阴影处飞出来的茶盏直直撞上黑蛋的后脑勺,伴随着瓷器摔落在地的破碎声,还有黑蛋杀猪般的嚎叫。 叫完他一摸后脑勺,满手的血,直接晕过去了。 周围人自然不会放过行凶者,叫嚣着让暗处的人出来,待船靠岸要抓尔去报官。 男子高大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灯火下,不紧不慢开口:“你们动手吧。” 认出他身份的人当场吓得跪下磕头:“小人……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秦国公也在船上,方才的话全是我们一时糊涂,无意冒犯公主,求您放我们条生路吧!” 其他人一听这话,纷纷面色煞白跪在地上求饶。 “什么冒犯不冒犯,”秦尚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说话声音太大,吵的我心里烦而已。” “是是是。”底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附和。 此时恰好船已靠岸,秦尚朝暗处的女子伸手:“走吧。” 曼妙窈窕的身姿缓缓出现在众人跟前,脸虽被面纱遮住,清丽脱俗的气质还是呼之欲出。 不是曜灵公主。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出了画舫后,白明霜察觉到秦尚的不对劲。 他一句话都没有再和她说过,好像在生气,却又好像不是因为她在生气。 大兆无宵禁,夜晚的街市最是热闹,秦尚下意识将白明霜揽在怀里,好护住她不让她受人潮拥挤。 少女心上一软,各种复杂的情感在心中交织着。 她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她对这名救她于水火又将她困于掌中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感情。 路过酒楼时,秦尚低头问她:“进去吃点东西吧。” 她点头。 二人进门后被殷勤的伙计引到空着的桌子旁,秦尚想也没想坐下。 白明霜犹豫道:“要不咱们还是挑个雅间吧。” “不,我就要在这。”他看着她,嘴角浅笑,眼神固执,随即抬手将她的面纱摘下。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站在他旁边的是她白明霜。 前面桌上的食客不知在讨论什么,突然哄笑一声道:“曜灵公主的眼光可是上乘的,从挑驸马上就能看出来。想必那位新宠也定不是中人之姿吧。” “哎呦这位爷,您可是说对了!”路过的小二不忘插句嘴,“今儿个上午公主就是带的那位年轻公子来咱家吃酒,俩人靠在一块跟幅画似的,当真是一双璧人,绝了!” “哟呵?还靠上了?!” 吃瓜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小二回忆着上午的情形,挠着头道:“靠没靠我也不记得了,反正俩人挨挺近,公主的嘴都快凑到那人耳朵根了。” “乖乖!肌肤之亲都有了!还有呢还有呢!” 未等小二张口,“嘭!”的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瞬间安静——有人在拍桌子。 “楼上可还有雅间?”拍完桌子的俊美男人问小二。 “有有有!您二位且随我来。” 白明霜红了脸,跟在秦尚身后小声道:“多谢。” 看来他有时候还是会在乎她的想法的。 与此同时,二楼凭栏处。 身穿银白色锦衣的少年自饮自酌,饶有兴趣的瞧着正往楼梯口走的一对男女,鼻间发出一声哼笑。 身旁小仆不解:“那不是国公爷吗?公子不去打个招呼?” “有什么好打的,没注意到他身边的人是谁?搅人好事可是要被记恨的。”冯临懒懒道。 他将视线收回来,专心对付盘子里膏满肉肥的蒸蟹。 将螃蟹拆解干净,他将蟹八件摆的整整齐齐 分卷阅读17 ,却不急着吃,反而嗤笑出声。 “这夫妻俩,一个找男宠,一个陪舞姬,硬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各玩各的?有趣有趣。” 其实兆国贵族王公们的私生活各个波澜壮阔的很,明面夫妻在外头各自有情人床伴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稀罕的是这回玩的大的是曜灵公主。 那个对国公秦尚死缠烂打多年最后靠圣旨逼婚才得以嫁入秦家的曜灵公主冯思思。 她是想开了还是吃错药了? 小银匙盛着蟹黄被冯临送入口中,他细嚼慢咽之后呡了口清酒,顿时觉得满口生香,心情愉悦。 几杯酒下肚,少年原本就含情的眼神更添了丝邪气的缠绵。 那抹绝色无双的艳丽身影在他脑海中被无限放大,一颦一笑都勾他心神。 曜灵公主,呵。 …… 大概何忆安酒量真的差到了极致。 他那一醉,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过来。 醒时感觉胸口闷闷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秀丽的俏脸正埋他胸口打盹。惊的他下意识尖叫起身,还顺带摸了摸自己身上。 还好,衣服还在。 睡正香的冯思思被突然惊醒,眼前是个仿佛炸毛小猫的男人。 她揉着脖子,嗓音略带沙哑:“你怕屁啊,本宫又没把你怎么着。就是本来想叫你起床的,结果不小心趴你身上睡着了而已。” 何忆安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入眼处皆是金银玉器软帐金绡,不出所料应该是皇宫。 他瑟瑟发抖,眼角泛红,声音都在打颤:“公主,您到底想干什么啊。” 冯思思目不转睛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楚楚可怜起来也能这么诱人。 她故作深沉:“嗯……我想……” 欺负你!揉例你!!弄哭你!!! 她在心中嘶吼道。 作者有话要说:  秦狗子今天装的逼就是他明天流的泪 ☆、八目相对 “想让你入朝为官。” 冯思思睁着双漂亮的眼睛,嘴角微微上翘着。 何忆安闻言一愣,低头苦笑道:“公主是在跟草民开玩笑?” “本宫调查过你,你人品正直又通读万卷书,是个名副其实的人才,为何觉得本宫在开玩笑。”她说。 “那又怎样呢。”何忆安声音梗涩,“草民从十六岁就开始参加科举,同年过了乡试之后榜上便再无姓名。依公主所言,若草民真是个人才,岂会连区区会试都过不去?” 嘶—— 冯思思感到一些些尴尬。 她该怎么跟何忆安解释他没考上是因为没给考官交钱而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 “水滴尚且能石穿呢,”她道,“来都来了,你今年不如就留在京城姑且再试上一回,不然十年寒窗苦读没得一个圆满,你心里就不遗憾吗?” 何忆安犹豫了。 见他神色颇有动容,冯思思表情诚恳晓之以情:“本宫对你没有别的想法,真的就因为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所以单纯想将你留下为皇帝分忧,为大兆做贡献。” 短暂的沉默后,何忆安双手作揖,目光清明:“能得公主赏识,是草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冯思思眼儿弯弯,她晓得这事儿成了。 “还有啊,以后别老在我面前‘草民草民’的,你就是你,不要将自己看的太卑微。” “忆安遵命。” 直接让皇上封他个官儿做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她知道,以他的本事完全足以光明正大进入翰林院。暗箱操作只会遭来非议。 更何况,若真那样来,何忆安也未必会接受。 恰好此时京中达官贵人爱养幕僚已成时兴之风,冯思思故作思索之后坚持让何忆安在皇宫备考,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毕竟她就他这一个宝贝幕僚,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万一哪个红眼病将他绑走借此要挟她岂不要人老命。 单纯如小何不敢给公主添麻烦,被她一忽悠二吓唬连连同意下来。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冯思思都打算好了,她要用这段时间努力与何忆安培养感情,争取让他移情别恋到她身上。 这样等以后白明霜和秦尚结婚的消息传到他耳中,他也最多一笑置之,压根不至于闷闷不乐抑郁而终。 为了给朝廷输送新鲜血液,冯思思真是把自己都给拼上了。 好在这男二长得不赖,成了她也不亏。 她一高兴,当天就把何忆安安排在了栖霞宫偏殿。 于是乎,曜灵公主养男宠更加“实锤”了。 皇上知道时正在啃玉米棒子,听众人对公主的行为颇有微词,当下便吹胡子瞪眼道:“养男宠怎么了?!我母后把我妹妹生的那么漂亮,她不多养几个都亏得慌!” 分卷阅读18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朝中有乖滑者为讨公主欢心,开始在全国各地物色美男,之后挑出其中才貌双全的包装好引荐到栖霞宫,明面上说是献给公主的侍从。 其实就是面首。 冯思思一开始严明拒绝,直到某日一名仿佛柏原崇古代分崇的美少年款款跪在她面前,哽咽着说:“公主,收下我吧。” 这他娘的谁能抵得住。 有一就有二,这群心机boy们吃准了她嘴馋心软,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硬要留在栖霞宫,甚至出现作势抹脖子上吊死也不走的。 为了不闹出人命,她只好“勉为其难”通通收留。 随着“侍从”越来越多,外界开始盛传她是个荒淫无度处处留情的花心大萝北。 冯思思觉得自己可太冤了。 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想给这些可怜的男孩们一个家罢了。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她的全部心思还是在何忆安身上。 除了希望他能早日位极人臣为她所用,剩下多少也夹杂了点炮灰之间的惺惺相惜。 所以在收到冯临那厮的生宴请柬后,她想也没想就决定带着何忆安去。 “公主,我……”何忆安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冯思思知道他的想法,逐安慰道:“放心吧,不是什么正经场合,到了无需拘束。这个冯临年纪小又好风雅,估计也就聚一帮子人玩玩飞花令什么的,你整日泡在书堆里埋头苦读,也该放松放松了。”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何忆安自然不好再拒绝。 豆蔻抱来一大摞新衣服在冯思思身上挨件比划,直将她捯饬的光彩照人才满意点头。 她的皮肤色调本就属于粉白那挂,出了门被太阳一晒,整个人越发娇嫩如寿桃一般。 折扇被徐徐展开遮在她头上方,多少屏蔽了点阳光。 冯思思抬头笑:“我才没那么娇气,你留着扇风用吧。” “是。” 何忆安嘴上答应,扇子却总是放下又举起来,像是情不自禁似的。 马车就在栖霞宫门口停着,极近的距离,却因为盛夏艳阳显得格外漫长。 好在车内冰盆里有提前冻上的水果酥酪,冯思思从上车嘴就没停过,所以并不觉得有多难熬。 一路和豆蔻说说笑笑,再假装不经意瞟两眼何忆安,目的地也就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满池睡莲,以及矗立在睡莲中的华丽楼阁。 满京皆知燕王世子冯临的“野鹤坞”是在水上盖起来的,池里养着睡莲锦鲤,房檐下挂着紫金铃铛,只远远经过便能感觉清香扑鼻,铃声悦耳。 然,这么个耗时耗力砸出来的人间仙境居然只是被用来玩乐的消遣之地,兆国皇戚贵族奢靡程度可见一斑。 貌美的婢女引着三人走到石桥尽头,正对着正厅的门,男女笑声丝竹之音在外面都能听到。 烈日一下,门一遭推开,凉气扑面而来,瞬间叫人神清气爽。 她心情不错,踏入门内环视道:“有什么好玩的,与本宫说——” 剩下一个字没说出来,她直接石化了。 满屋子俊男美女中,唯有右边一对尤其耀眼。 女子清冷如仙,男子俊美如妖,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风格,坐在一起却分外的相配。 不是别人,正是国公秦尚与平康坊白明霜。 石化的何止是冯思思,还有站在她左后方的何忆安。 八目相对,仿佛连空气都尬到静止了。 “表……表哥?”白明霜怔了一下后喃喃道。 秦尚随即皱了下眉,看得出来心情非常不好。 正中间地上瘫着喝酒耍拳的冯临慢悠悠支起身子,对着冯思思装模作样作揖道:“公主有礼了。” 瞧这厮眉梢带笑的德行,冯思思想也不想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再看秦尚那憋屈的不行还要假装淡定的熊样她也知道他肯定不知情。 唉,造孽啊。 她真的很想冲过去揪着秦尚的衣领子质问他到底搞的哪门子事情。 但她不行,那事得先放放,因为何忆安的情绪正在肉眼可见的消极。 无视周遭的殷勤与奉承,她拉着何忆安就落了座,好死不死就剩下最后俩空地,又好死不死桌子对面正对着秦尚与白明霜。 “本宫真不知道他俩会来。”她叹气,对他低声道。 “忆安懂。”他轻声肯定。 身为正妻,上赶着来见丈夫和他情人你侬我侬——冯思思又不吃饱了撑得。 “公主放心,忆安不会让公主难堪的。” 冯思思注意到他分明连头都不愿意抬,心中一酸道:“我带你回去。” 未曾想腰还没直起来,她就被一双爪子又给摁了下去。 “今日可是微臣生日,殿下不会刚来就要走吧?”冯临弯着双桃花眼,“那样臣会很伤心的。” 冯思思被那腻腻 分卷阅读19 歪歪的眼神盯的直起鸡皮疙瘩,不耐烦道:“行行行怕了你了,赶紧开宴吧吃完我们再走。” 冯临笑容更甚:“公主放心,臣这儿的菜品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便吩咐下人准备上菜。 冯思思那叫一个闹心。 她就不明白了,秦尚那狗脾气怎么能受得了和情敌更处一室?按照人物性格来说他应该早拉着他的小白速度走人才是啊! 瞧这逼脸冷的跟盆里的冰块似的还一句话不说,难不成是被气糊涂了? 她没多想,等菜的功夫就拿扇子遮嘴跟何忆安探讨在野鹤坞长住会不会得风湿。 因为是歪着头,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到对面姓秦的总会将眼角余光瞥到她身上。 看她和身边的男人窃窃私语,看她笑,看她点头,看她蹙眉。 秦尚感觉自己心里像窝着一团点不着的棉花,憋憋屈屈的就是不能给他个痛快。 “国公,要不我们还是离开吧?”白明霜小声提议,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她是不喜欢何忆安的,可如今看着这个曾经如此喜欢自己的人和别的女人挨的那样近,心中竟也皱巴巴的难受。 秦尚冷笑一声:“走什么,要走也是他们走。” 他望着对面与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娇艳少女,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齿间挤出四个极尽谴责的字眼:“不知廉耻。” 白明霜以为是在说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死咬着嘴唇承受委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待宴会进入到一半,太阳早已西斜,何忆安实在忍受不住对面少女望向自己的目光,对着冯思思申请道:“殿下,我想出去透透气。” 冯思思喝晕了思绪,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双颊绯红声音慵懒:“去吧,可别想着跑路,你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些许刺激 ☆、都不正常 何忆安哭笑不得,语气不自觉温柔:“公主放心,我不走。” 冯思思托着脑袋目送他出去,转回脸时恰好将视线放到对面一双男女上。 啧,真不愧是官配。 都不用有其他肢体动作,光坐在一块性张力就能爆表。 简单说就是,他俩啥也没干就像刚干过一样。 意识到自己想法龌龊,冯思思兀的抿唇一笑,含羞低首间越发媚眼如丝。 她再次趴在桌子上小憩,对豆蔻道:“小豆腐,你出去看看何公子,最好陪他说会话。” “知道了殿下。” 豆蔻为她理了理微斜的发髻,之后出去寻找何忆安。 冯思思觉得这酒多少有点奇怪。 她只喝了一杯不到,硬是变得头脑眩晕全身发软,整个人像飘在云端似的,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方躺下。 “殿下,您醉了,臣扶您去休息吧。” 冯临语气温柔的宛若江南春风。 冯思思被桌子硌的颇感不适,蹙眉道:“也好。” 她抬起胳膊,本意是让对方扶着她起来,没想到冯临居然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心中颇感不适,但她脑子里实在混沌,再加上对方也就一十六七岁的小孩,故此没有多想。 她站起来,看到对面空空荡荡,便以为秦尚和白明霜已经走了。 外面日头已经彻底下西山,只剩霞光在天际逗留,大片大片绚丽的火红,像燃烧的云朵。 在这种时辰,房屋里自然已经发暗,余下的光亮只够助长暧昧。 白明霜被秦尚箍在怀里,她越挣扎对方就搂的她越紧。 “你一直在看他,可是在后悔当初没有跟他一块走?”他在她耳边轻笑,语气寒冷如极地冰雪。 “我没有。”她的眼圈通红,声音软糯带着哭腔。 “那你要怎么跟我证明?” “我……” 修长的指抚上她的脸颊,迫使她抬头看着他。 男子眸中泛着极尽克制的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讨好我,仙藻。” 白明霜从内到外都在发抖。 是他把她从那个魔窟救出来的,仙藻这个名字是他给的,得进平康坊是他力保的…… 别说是要她这个人,就算要她这条命,她都无话可说。 而她自己对他……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坚持了那么久,到底是要沉溺于眼前这人怀中了吗? 她踮起脚,想要吻上那张比女子还要精致好看的唇瓣。 秦尚心脏紧张急促的跳动着,他没有低头,就等着她主动印上自己的唇。 就在近到连呼吸都难分彼此之际,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他下意识揽着白明霜藏身屏风后面,心中懊恼的很,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好躲的,抬脚就想出去看看是谁坏他好事。 步子刚迈一步, 分卷阅读20 他就听到冯思思哼哼唧唧颇为不痛快的声音,顿时停下。 “本宫得睡上一会儿了,你出去吧。”她一股脑扎床上强撑着精神对送她来的人道。 结果那脚步声不仅没远,反而离她越来越近。 冯临坐在床边,视线游走在近在咫尺的娇躯上,目光逐渐火热。 “听闻公主近来收了不少面首。”他吞了下喉咙,面上仍端着幅温润可亲的模样。 “嗯,是收了不少。”冯思思倦倦道,“本宫心软,他们一哭本宫就不好意思赶人了。” 冯临眼角泛红,手掌摸上冯思思纤薄的后背,“殿下如此疼惜他们,可否也能如疼他们般疼疼臣下?”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酥痒,冯思思一下子觉得不对劲起来。她将身子往里一缩,扭头看向冯临,眼神带着几分清醒:“你这是在干什么?” 白皙俊秀的少年连脖颈都染上红晕,明明是极其单纯的模样,眼神中却充满掠夺和占有。 “你今日也看到了,秦尚连我的生宴都是带那个女人参加,他心里一点你的位置都没有!”事到如今,冯临干脆撕破脸,“既然你们的婚姻已形同虚设,那你为何就不能接受别人的爱意呢?” 他逐渐逼近她:“比如,我的爱意。” 冯思思讥讽一笑:“冯临,这段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姑且还能信信,但从你口中出来,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因为这货完美继承了老冯家人毒嘴甜办事狠的特点,能让他痴迷的只有权利和地位,这般勾引她?估计为的也不过是她能在皇帝面前维护燕王一脉。 少年展颜:“好,那臣不说了,臣做。” 冯思思闻言一怔,下一秒便感觉身体往前一滑,这厮居然抓着她的脚腕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冯临你有病吧!”她破口大骂,“你表哥是我丈夫你亲爹是我堂兄按名义你得叫我表嫂按辈分你得叫我姑姑!你这是在乱轮你知不知道!” 冯临笑出声:“那又如何。” 冯思思气的咬牙切齿,“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让我皇兄把你砍了把你老窝端了!” “不会的。”少年摁住她的胳膊,低头嗅着她颈间香气,“半个时辰后公主不会想杀了我,公主只会离不开我。” “你无耻!” 他笑:“侄儿早就想对姑姑行这等无耻之事了。” 屏风后的秦尚终于忍无可忍准备出去,却被白明霜紧紧抓住了胳膊。 “若是知道咱俩在场,公主会更加难堪的。”她睁着双澄澈的眼睛小声说。 “那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辱吗?!”他沉声道。 白明霜似被吓到,眼一眨巴就落下泪来,缓缓将他的胳膊松开。 见她这般模样,秦尚哪还有心情管外面,连忙轻声细语道歉哄人。 床上传来“啊”的一声痛呼,却不是女子的,而是男人声音。 冯思思钗环凌乱衣衫不整,薅着冯临头发将他拖下床,气的牙齿都在打颤:“知道错了没?!” “错了错了,侄儿知错了,姑姑松手!” “别叫我姑姑!恶心!” “好好好不叫不叫,殿下请松手!” 她将手一甩,又改捏着冯临耳朵恼怒道:“我最讨厌被男人用强的,所以以后收住你那点龌龊心思,要是还敢乱来,我捏的就不是你上面这块肉了!” 冯临疼的龇牙咧嘴,“不敢不敢,臣以后绝对不敢了。” 冯思思哼了一声,收回手摔门离去。 冯临揉了会耳朵,叹了口气也离开。 屏风后的两人像是观了一场闹剧,惊天动地开场最后草草收尾。 白明霜面色潮红,对身旁男人柔声道:“我们出去吧。” 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故意使坏继续留住她。 想想她的脸更红了。 “好。”秦尚说。 白明霜愕然,抬头刚看他一眼就见他大步流星急匆匆出去。 竟连她都给忘了。 大概是急着去教训冯临吧,毕竟对方还是他表弟,对曜灵公主做那一出实在不妥。 她想着。 回正厅的走廊上,冯思思气鼓鼓的整理衣物发髻,嘴里不断骂骂咧咧。 突然的,从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以为还是冯临,下意识便骂:“你小子到底有完没完!” 结果扭头发现是秦尚。 得,还不如是冯临。 她甩了甩胳膊挣脱对方,不耐烦道:“什么事,说!” 秦尚表情严肃冷峻:“我不关心你是怎么和何忆安搞在一起的。但你是不是明知他和仙藻的关系,所以故意带他来刺激她?” 冯思思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美目瞪圆,“我告诉你姓秦的,他俩的关系我的确清楚,但我要是知道你和你的白姑娘会来这我压根不会登门一步更别说带忆安来!郁闷是吗?去问问你那个 分卷阅读21 小表弟作的什么妖啊!逮住我一个受害者在这盘问个什么劲,有病!” 一股脑喷完之后冯思思转身就走,留下秦尚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其实他也挺迷惑自己这种找骂行为的。 但他就是想让冯思思跟他说点什么,脏话坏话都行。 至于原因……他也不太明白。 四处焦急寻找冯思思的豆蔻何忆安终于等到她回来,被她凌乱的模样惊到失语。 “没什么,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她白了一眼正施施然送客的冯临,冷呵道,“咱们走吧,这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出了野鹤坞的门,冯思思看着夜色下仿佛没有尽头的石桥,抱怨道:“我好累啊。” 她瞟了眼身旁的何忆安,语气带着点祈求的味道:“你能不能背我啊?” 见他木然,冯思思自嘲笑笑:“罢了,本宫开玩笑的,走吧。” 何忆安却走到她前面作揖:“自是愿意。” 然后背对着她蹲下。 冯思思心内乐开了花,想也没想攀上他的肩头。 年轻人的身型虽然清瘦,肩膀却宽宽的,趴在上面很是安心。 豆蔻走在他俩前面挑着灯,不仅照亮了前路,还照亮了两边睡莲。 冯思思听着蛙鸣,闻着花香,闭上眼睛满意道:“其实这样就挺好的。” “哪里挺好的?”忆安温柔问她。 “嗯……晚风挺好的。” 其实她想说,他俩在一块就挺好的。 她是看明白了,这书里根本就没几个正常人。 所以此时此刻显得正常的何忆安是多么可贵。 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啊啊啊啊啊!!! ☆、推恩令 她在何忆安肩上闭目养神,思绪渐渐放松飘远,等再睁眼已是在栖霞宫的第二日早上。 端着洗脸水进来的豆蔻见她醒来,笑道:“公主醒的正好,若再不醒奴婢就要叫您了,夏日睡久了容易头疼。” “昨晚咱们怎么回来的?”冯思思揉着脑袋,“我一点都记不得了。” “您在何公子身上睡着了。”豆蔻将罗帕浸在水中又拿起来拧干递给冯思思,“他将您背上马车,又将您从马车上背到寝宫,安顿好您就去歇息了,今日早起后便一直在偏殿看书。” 冯思思接过帕子擦面,“倒是辛苦他了。” “要不要奴婢叫他等会同您一起用膳?”豆蔻提议,一脸姨母笑。 “别打扰他了,让他安心备考。”她说,“早膳不必铺张,我随便吃点就得去养心殿一趟,有些要紧事得和陛下说。” “是。” 擦完面漱完口,冯思思才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清爽起来。 昨日头脑眩晕混沌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也幸亏她能强迫自己清醒,不然真一头栽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这事也提醒到了她,燕王世子冯临和他老爹燕王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或者说目前所有藩王个个都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她看书的时候那么嫌弃女二,但有一件事书中的冯思思做的无比正确。 就是在冯恪之被逼自尽宣政殿后毅然决然逃离了皇宫。 不走固然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但没了亲哥哥庇护的貌美公主只会沦为男性掌权者手中的玩物,下场不会比她冻死街头好上多少。 为了不重蹈书中的覆辙,冯思思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 她吃完饭后随便换了身衣服便直奔养心殿,踏入门后第一时间对着埋头批奏折的白胖子道:“皇兄,我想让你削藩。” 目光炯炯,无比认真。 冯恪之目瞪口呆半天,最后眨了眨眼:“这么突然?” “这不是突然,这叫防患于未然。”她噘着嘴跟他解释半天各地藩王拥兵自重联手叛变的可能性极其原因。 冯恪之一开始心不在焉听着,过了一会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眼底阴云越来越密。 他认为妹妹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另一方面,他想到当年他争权夺位时将自己的亲兄弟几乎杀个精光,只剩下几个不成气候的堂兄对他俯首称臣。 之后他也没继续动杀念,大手一挥给了他们封号赐了封地,算是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可他能靠血腥手段谋取帝位,就说明也会有人以这种手段对待他,毕竟冯家人的冷酷无情是刻在骨子里的。 虽然他原来也没指望各地藩王能多拥护他,但要说造反,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冯思思注意到冯胖胖的眼神变化,心惊肉跳道:“皇兄你听我说,削藩不是一定要真刀实枪逼着他们交权的,那样只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甚至有可能联起手来跟朝廷鱼死网破,如此得不偿失啊。” “那依妹妹之见, 分卷阅读22 该当如何?” 冯恪之过去一直将冯思思当小孩看待,她要什么他就给,不开心他就哄,纵使跋扈了些在他眼里也是该被呵护的孩子心性。 但她再三表明她已经长大了愿意为他分忧之后,他也愿意去认真听她的各种建议。 “皇兄知道推恩令吗?”冯思思兴奋就的瞪圆眼睛,一脸神秘道。 冯恪之摇了摇腮帮子,压低声音陪妹妹玩神秘:“展开说说?” “咱们大兆目前的规定不都是藩王去世后封地名号只能传给嫡长子吗?”她说,“您就把旧规定给推了,新出个‘推恩令’,让他们每个儿子都有继承权,生几个儿子封地就能割成几块!” 冯恪之两眼放光:“这个办法好啊!到时候他们连自己家的事都理不清,哪还有精力预谋着造反!” “可不咋滴!”冯思思拍手叫绝。 “不过……那几个老狐狸会同意吗?” “放心吧皇兄,这你就不用问了。”她胸有成竹道,“就算他们不愿意实行推恩令,他们那一大群儿子也会上赶着劝父亲遵守新规的。毕竟苍蝇腿也是肉啊,谁不愿意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供为所欲为。” 表面上分的是封地,实际上分散的是权利,藩王们的权利弱了,中央的权利也就得以巩固。 “这个办法真不错。”冯恪之赞不绝口,仔细思索半晌后问妹妹,“不过你是怎么想出此等妙计的?” 冯思思讪讪一笑:“这哪是我想的啊,是我在书上看到的。” “哦?你最近都知道看书了?”冯恪之饶有兴趣,“看的什么和皇兄说说,‘推恩令’又出自的哪里?” 冯思思想了半天,抬头一本正经道:“三国演义。” “……三国里有这回事?皇兄怎么不记得。” “那是你看的不认真,三国里聪明人那么多,有几条锦囊妙计不是很正常?” “呃,有道理。” 瞧着冯恪之深信不疑的表情,冯思思有点纳闷。 以这货的智商,当年到底凭的什么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厮杀到龙椅上? 难不成其实她误会作者了,这本小说金手指开的最大的不是女主,而是女二她哥? 确定好要实行推恩令之后,冯思思走前盯着冯恪之体型看半天,皱眉道:“减肥餐也吃了运动也做了,咋就一点效果没有呢。” 不说还好,一说冯恪之就欲哭无泪:“好妹妹啊,别再让皇兄吃糠咽菜了,朕好歹是一国之君,万一把身体吃坏了怎么办?” “你再接着胡吃海塞身体才会坏呢!”冯思思白了胖皇帝一眼,“我今天起晚了,明早开始照常监督你跑步,休想偷懒,哼!” 无视身后的叹气声,她径直出了养心殿。 第二日早朝,皇帝当庭颁布推恩令,一时间满朝哗然,却无人有异议。 下朝后群臣的注意力都在诸位藩王身上,各自滔滔不绝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唯有秦尚缄默不言。 御史大夫追上他:“国公如何看待‘推恩令’?” “是个人才。”秦尚喃喃道,“提出推恩令的人是个人才。” 说罢便毅然决然调头追寻御驾。 他必须要问清楚皇上此等妙计是何方高人献上的,否则当真会寝食难安。 养心殿的小太监看到急匆匆赶来的驸马爷,笑道:“您来的不巧,陛下这会子不在。” “那陛下此刻在哪?”秦尚问。 小太监笑容些许复杂:“被曜灵公主带去御花园……晨跑去了。” “……” 御花园内,皇帝吭哧吭哧慢跑,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反正听声音是快哭了。 “思思啊!差不多……差不多得了吧,皇兄真遭不住了!” “遭不住也给我遭!减肥要是舒服天底下就没胖子了!”陪跑的冯思思小脸红扑扑,额头满是汗。 她生气吼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上朝前趁我不注意啃了一只鸡腿,至于多跑这几圈!” “朕保证以后绝不偷吃了,能停下了吗!” “不行!” “哎!妹妹你看,是驸……是驸马!驸马来了!他肯定是有要紧事找朕!朕得过去问问他怎么个情况!” 冯恪之一溜烟赶到秦尚跟前,话没说上两句撒丫子就往养心殿的方向冲,鞋掉了都不敢回头捡。 冯思思气到跺脚,恨铁不成钢的盯着那个圆润的背影,自己也累到直不起腰。 长发束成马尾,着装轻便利落,全身都散发着腾腾热气,像枚生机勃勃的小太阳。 这便是秦尚眼里此刻的她。 皇帝方才跑到他跟前没听他说完话就忙不迭脚底抹油。 而他自己似乎也忘了他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眼里就只有挥汗如雨的曜灵公主。 突然的,冯思思抬脸间目光停在秦尚所在的方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怎么来 分卷阅读23 了?!” 然后朝他奔去。 秦尚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足底像生了根般动弹不得,万物静止,只有心跳格外强烈。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径直从他身旁绕过去。 “忆安,你怎么想起来到这找我了啊。” “豆蔻姑娘差我来叫公主回去用早膳。” 温润如玉的男子将掌心叠的方正的帕子递给冯思思,柔声道:“公主擦擦汗吧。” “我累的抬不起手了!”她故意甩了甩腕子,“好忆安,你给我擦吧,我真是累坏了。” “好。” 秦尚像被定住一般呆在原地,明明身后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言语间的每个字却在他耳中都格外清晰。 “忆安你好聪明啊,那么多书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内容,珠算也厉害,对比之下我简直就像个笨蛋嘛。” “殿下不要妄自菲薄,您这样小的年纪能献上‘推恩令’,已是超过大部分聪明人了。” 被何忆安一夸,冯思思当下心里便美滋滋,刚要启唇说些什么,肩膀就像是被股蛮力猛地往后一掰,整个人直接转了个身。 她面前的男人眼底尽是不可置信,语气急促诧异:“推恩令是你想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辣!!! 注:推恩令是汉武帝颁布的 ☆、绯闻满天飞 “是我又怎么样?”冯思思一脸莫名其妙,她撇开秦尚的手转过身,“忆安我们走。” 走了没两步就听到秦尚吼道:“你到底还是不是冯思思!” 冯思思心里一咯噔,脚步猛地顿住,稳住神后面不改色道:“不是,所以你满意了吗?” 接着毫不犹豫往前去。 她觉得秦尚真是吃饱了撑的上赶着找刺激,她都已经无视他了他还搭什么茬,井水不犯河水它不香吗?就非得来点肢体接触膈应膈应她? 有病。 回去的路上,冯思思打破沉默的气氛,对何忆安道:“你别多想啊,我和姓秦的水火不容五行相克,婚书对我俩来说就是一纸废纸,他心里只有你表妹,半分没有我,我心里也没有他。” “殿下……”何忆安看着她,语气是说不出的苦涩,“我只是很想让您教教我,该怎么样才能快速放弃一个人。” 原先全国津津乐道的是曜灵公主苦恋秦家三公子,倒贴成性不自知。现在全国津津乐道的是曜灵公主始乱终弃秦国公,花天酒地养男宠。 总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冯思思唇角浅浅一弯,“简单,只要新欢找的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 傍晚,平康坊内。 众舞姬正在排演飞天舞。 夏日练功房四面通透,出口垂着石榴红帷幔,微风一灌进来,帷幔舞动衣带飘扬,场景说不出的如梦似幻活色生香。 最前面软塌上坐着位观舞的男子,虽是男人,眉眼竟比坊中最艳丽的女儿还要妖冶上几分。 佳人众多,他的目光却只单单停留在那一名清丽绝尘的舞姬身上,从未看过别人。 “大人好眼光,仙藻确是可造之材,旁人要练上十天半个月的,她不出三日便会了,用不了多久,恐怕连我都教不了她了。” 说话的女子生的极媚,额间朱红花钿勾魂摄魄,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风情。 纤纤玉手动作极柔,斟了一杯茶水慢悠悠递到男子嘴边,被他歪头躲开后用手接下。 秦尚漫不经心呡了口茶水,“不必你教,她已到了能教别人的时候了。” 女子神色一滞,继续笑靥如花道:“玲珑也是如此认为。” 秦尚将杯子往案上一放,作势起身,“今日就到这吧,练了一下午,我带她去吃点东西。” 女子站起福身,“如此玲珑便恭送大人。” 看着一双男女的背影愈来愈远,玉玲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温柔恭顺逐渐变得冰冷平静。袖中涂满丹蔻的长指甲都深深陷入肉里。 意识到她面色不对劲,有殷勤的小丫头上前询问:“坊主,您怎么了?” 她紧接着便绽开笑容,端的一副可亲模样:“无事,刚刚出了会子神,你赶紧去歇歇吧,不必管我。” 小丫头听话随众人退下。 目送所有人走后,她又瞧了眼秦白二人离开的方向,嘴角扯出抹讥讽的笑,冷哼一声离开。 熙熙攘攘的长安大街,阿晋跟在秦尚屁股后面,越琢磨越觉得国公爷不对劲的很。似乎从皇宫出来后他就总是走神,连白姑娘对他说话,他都有好几句没听心里去,属实反常。 三人走走停停最后听白明霜的意思进了一家茶楼稍作休息。 说书先生正好讲到安史之乱最高潮——杨玉环魂断马嵬坡 分卷阅读24 那一段。 说书人在台上讲的那叫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连白明霜都不自觉听入了迷,唯有秦尚心不在焉。 冯思思已在他脑子里跑了一天,喜怒哀乐的表情像走马灯般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不知疲倦。 这样让他觉得很奇怪,也很烦。 评书说到高潮,满堂喝彩,说书人一拍醒木,放声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观众意犹未尽,趁着休息时间讨论着其中剧情,谈到杨玉环的倾国之容时,不知是谁起的头,众人开始讨论起当今大兆第一绝色曜灵公主与传闻中的杨贵妃相比孰美? 有人说曜灵公主美,因为见过,有人说杨贵妃美,因为没见过。 她俩究竟谁美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帮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展发展着差点打起来,遭到制止后最后直接上升到语言攻击。 “公主党”揶揄“贵妃党”睡完老子睡儿子,“贵妃党”讥讽“公主党”睡不到国公睡男宠。 “国公”秦尚喝茶看戏,神情好生自在。 突然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来了句:“呵!公主多厉害啊!一个国公岂能降得了她?毕竟一夜御十男呢!” 秦尚一口茶直接喷出来。 夜晚,栖霞宫偏殿,传言当事人正在跟“男宠”之一下棋聊天。听到豆蔻上报的消息,她笑到拍大腿。 “一夜御十男??”冯思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那本宫未免也太天赋异禀了吧?哪个人才编排出来的,绝了!” 笑完还往嘴里送了颗冰葡萄。 寻常女子遇到此等造谣估计都被气哭了,她却没心没肺的接着吃葡萄。 见何忆安无语凝噎,冯思思笑意更甚:“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真如传言般水性杨花骄奢淫逸?” 何忆安认真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眸对着她:“公主殿下只是玩性大,并没有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外界众口铄金,是他们不了解您。” 他就住在栖霞宫偏殿,当然知道她整日聚集一帮子“面首”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麻将捉迷藏,甚至还有意向把几个爱学习的送去国子监培养。 一开始是有人缠着她要给她侍寝,她借口要“雨露均沾”不忍偏心,把人全赶到地上打地铺,自己占着个一丈宽的大床呼呼大睡。 如此几回也就没人自讨无趣了。 宫内消停了,宫外消息却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竟成了“曜灵公主一夜御十男,如此夜夜笙歌为哪般”。 “忆安啊,本宫当时没考虑周全,现在想问问你,留在栖霞宫备考,你是否会觉得有辱清白引人非议?”冯思思语气颇为正经。 “清者自清,忆安问心无愧。” 说话间棋盘落下一子。 冯思思看着棋盘,心道我他妈问心有愧啊…… 下完棋她离开偏殿准备回主殿睡觉,走至院中她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停下打了个哈欠道:“如今是几月了?” “回公主,农历七月二十。”豆蔻说。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沉思片刻,“八月十五那日你记得提醒我回秦家,咱们该去看看老太太了。” “是公主。” 冯思思揉了揉眼睛,哼着不知名曲子走向自己的窝。 她不想见到秦尚是真,但她对喜爱自己的秦老太太还是很有好感的,按书里的时间老太太顶多也就熬到明年开春,冯思思想想还有点伤感。 空中逐渐乌云蔽月,整座京城万籁俱寂。 丑时一刻,秦尚第十五次入睡失败,耳边无限循环那句“曜灵公主一夜御十男曜灵公主一夜御十男……” 吵的他心烦意乱。 他觉得这是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虽然他俩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但好歹还占着个名分,作为妻子如此胡来简直就是在给丈夫蒙羞不是吗? 秦尚觉得自己有点后悔当初答应她互不干扰对方生活。毕竟只要还有夫妻之名一天,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个戴满绿帽子的可怜虫。 以前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中夹着恭顺,现在都是满眼意味深长加怜悯。 这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第二日天亮时分,阿晋将睡着不久的秦尚从睡梦中叫醒,神色紧张:“不好了爷,老太太病倒了!” 阿晋只感觉一刹那的功夫,原本还在床上的人直接披上衣服冲出门外。 走廊下鸟儿啼鸣不绝,秦尚急匆匆赶到,候在屋外的人堆连忙给他让开条道。 郎中开门而出,对着神情慌张的秦尚安慰道:“老人家是寒凉的东西食用过多导致腹泻不止,药小人已经差徒儿熬上了,等会喝下便能好转。” 秦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对方又道:“但老人家毕竟岁数大了,本来身体便有旧疾,此趟折腾一回,即便好起来恐怕身子骨也更加大不如前了。” 秦尚缄默片刻,作揖道:“辛苦先生了。” 郎中赶紧回礼,“不敢 分卷阅读25 当不敢当,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先生请便。” 房内躺在床上的老顽童半瞌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孙儿满面不快进来,还难为情的笑了笑。 “祖母太过胡闹了。”秦尚板着脸道,“冰酪之物年轻人尚且不能多食,您怎能尽兴啖之?” “唉,硬活又能活几天呢?”老太太语速极慢,“索性便任意妄为一些,待到折腾够了开心够了,能去见你祖父也是我的造化。”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秦尚皱紧了眉,“只要您好好休养,身体会好起来的。” 老太太却笑出来:“傻孩子,‘沉船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本是世间万物的规律,人更是逃不得。祖母这一生,嫁了人间最好的儿郎,看过最美的风景,尝过最甜的果实,已是了无憾事。唯有一点——” “未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与思思举案齐眉,儿女绕膝。” …… 秦尚去栖霞宫的路上是抱着心存侥幸的,或许外界的传言都是假的,冯思思根本没有那么放浪,一切都只是谣言。 结果推开栖霞宫主殿的门,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在一众俊男美女中绑着遮目条穿着露肩软罗裙咧着嘴四处乱摸的金枝玉叶曜灵公主…… 这群被惯坏了的“侍从”玩上了头,根本就没注意到多了个人,一个个屏着声憋着笑拿扇子逗冯思思,但就是不让她抓住他们。 “奇怪,你们明明那么多人,怎么本宫一个都抓不着?”她抱怨着,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闯,双手不断往前试探,边试探边发出坏笑,“嘿嘿嘿,要是哪个倒霉蛋让我抓住了,今晚可有他受的……” 栖霞宫的规矩,玩捉迷藏被抓住的人要连夜倒背滕王阁序。 终于,她指尖触碰到了软滑的衣料,兴奋的“嘿!”一声,瞬间扑上去。 ☆、善意的谎言 冯思思一双细嫩白皙的小手探上“倒霉蛋”的脸,摸着下颚轮廓和鼻梁高度,唇角逐渐上扬,胸有成竹道:“这样精致标志,定是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几分的长歌吧?” “殿下,我在这儿呢。”名叫长歌的美少年弱弱发声。 “那会是谁呢……”冯思思指尖往上走,触到高低适宜的眉骨,又轻轻描摹一遍细长上挑的眼睛,欣喜叫道,“睫毛这么长,肯定是眼睛巨好看的书容!” “殿下,书容在这呢。”名叫书容的少年似乎想张口提醒冯思思她摸的人是谁,被秦尚一个抬眼吓得哑口无言。 “罢了,不猜了不猜了,本宫胳膊都要举酸了。”冯思思嘟囔着将覆盖在眼上的绸布拆下,倾泻的阳光瞬间刺痛她的眼睛,揉了两秒再睁开,堵在眼前的赫然是面无表情的秦尚。 “殿下今晚打算让臣怎么够受?”高大的男人步子往前迈进一步,阴影将冯思思的身体覆盖。 冯思思:“……” 要不是这老兄说话时绷着一副晚娘脸,她要真怀疑他在调戏她。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蹙眉道:“你这人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你当栖霞宫是你家啊串门都不带敲门的?” 秦尚鼻间呼出一口气,不露痕迹的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 “祖母抱恙。”秦尚冷冰冰道,“公主身为孙媳,可否侍疾几日聊表孝心?” “祖母病了?怎么回事?”冯思思瞬间焦急。 秦尚将原由简要说了一遍,听的冯思思即可动身。 “行我知道了,我换身衣服马上便去看她。” 转身走了两步她又顿住,回过头看着秦尚,一脸见鬼的表情:“国公大人,我说我要换衣服哎,你还不出去?” 秦某人愣了下,继而“嘁”了一声拂袖离去。 待出了栖霞宫宫门,他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同样是男人,怎么剩下的那些就没被赶出来??? 亏他还暗自为她开解,如今看来,外界对她的传言简直实的不能再实! 他冷冷扫了一眼栖霞宫牌匾,心里莫名其妙的堵,发誓以后再来这一步他就是狗。 栖霞宫内,秦尚走后不久冯思思就收拾好了自己,紧接便带着豆蔻火急火燎的出宫赶往秦家。 抵达之后先是与在前宅迎接她的两位嫂嫂稍作寒暄,接着便跟二人一块前去后宅老太太住处。 到时秦尚恰好从里面出来,擦肩而过间俩人谁也不理谁。 冯思思坐在床边陪老太太说了好一会话,总得就是劝她以后要注意保养身体,饮食必须注意,老太太连连答应。 “瞧瞧,咱们老太太也就听听公主的话儿,同样的说法我们说就不理。”戚氏笑道。 顾氏本想说什么,一张嘴竟干呕起来,连忙拿帕子掩嘴小跑到外面,丫鬟端着痰盂接半天没接着点东西。 待她折腾完回屋,迎上众人关切的目光忙解释:“无碍,许是天热闷的。” 冯思思一时口快:“二嫂子别是有了吧,这个 分卷阅读26 月月事可来了?” 顾氏脸一红:“未曾……不过我那几日向来不准。” 老太太可顾不上别的,忙吩咐下人:“快快快,赶紧去把郎中再给叫来!” 待一通把脉过后,郎中告诉众人,二少奶奶确实是有了身子,只是月份尚早,最好服些汤药安胎。 这一消息让老太太喜不自禁,忙让顾氏回房好好休息,不可再来床前一步,以免自己的病气冲撞腹中胎儿。 待顾氏走后,冯思思的手被老太太攥住,听着老人家情真意切道:“你大嫂子早在前年便生下秦家长子,如今你二嫂也已有孕,全家就差你和既鸣的好消息了。” 冯思思一时僵住,干笑两声道:“这事真急不得,您也知道我和秦尚最近挺不对付……” 眼看着老人家情绪低落下去,冯思思牙一咬心一横改口:“不过我会努力让他把心转向我这边的!感情这东西不都是靠培养吗,您得好好养身体,等着万一我俩哪天看对眼趁热就造出一孩子呢?” 她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她这是在纯属鬼扯。 别说要她和那个偏执狂有什么亲密举动,她现在已经发展到看见他就想咬舌自尽了。 “好孩子,祖母相信你说的。”老太太宽慰的笑着,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徐徐转向门口的方向,“既明,你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进来。” 冯思思瞬间感觉仿佛有一道天雷直轰她脑门子。 秦尚那厮在外面? 那她刚刚说的那段话……他不会也都听到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哈哈哈! 她僵硬的转动脖子,对着秦尚皮笑肉不笑:“你什么时候到的?” 快说刚来快说刚来快说刚来! “到了好一会儿了。”秦尚若无其事,“公主说的对,毕竟事有万一,祖母是该好好养身体。” 操!!! 他听到了!!! 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 冯思思在心中咆哮。 等到祖母睡下后二人先后出来,秦尚大步流星往前走,丝毫没有等她的架势。 冯思思一琢磨,觉得这事儿还是有必要讲明白,于是小跑着追上去道:“我跟你说你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咱俩这辈子看对眼的几率跟母猪能上树的几率差不多这你都知道,那段话我说的时候没当真,所以你听的也别当真啊——” “冯思思。”秦尚突然停下,口中叫着她的名字。 冯思思顿时一愣,颇有点不知所措。 “我刚刚说的也是善意的谎言。”秦尚看着她,眼神满是讥讽,“所以你也别当真。” 然后长腿一迈兀自离去。 一头雾水的冯某人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废话,我当然没当真啊。” 她觉得这狗男人最近好像总是阵儿阵儿的,要搁现代她说什么都得推荐他去精神科挂个号。 难不成……和白明霜感情出问题了? 啧,这好像也不是她一个女二该操心的。 罢了罢了,吃饭要紧。 秦家别的她倒没多稀罕,唯有厨子甚合心意,虾仁鸡蛋羹蒸的更是一绝。 要不是觉得好歹明面上一家人不好意思,她都想把厨子挖走天天给她蒸鸡蛋羹吃了。 天黑之后,冯思思呆在自己的小院子开开心心用晚膳,酒足饭饱惬意的打了个嗝躺在美人榻上给豆蔻讲鬼故事听。 “从前有一个书生……”冯思思故意压低声音制造氛围,“他赶完集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经过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的时候,他看到路边有一个长发及腰的红衣女子背对着他在哭……” 豆蔻听得一愣一愣,害怕又好奇:“然后呢?” 冯思思接着说:“然后他就上前询问女子为何深夜在此哭泣,那女子便说她迷了路,不知道该如何回家。书生便说,不如你先跟我回去吧,等明日天亮,我给你找回家的路。那女子连连称谢,转过身后,书生却一下子就给吓死了。” 她大睁着眼睛问豆蔻:“你猜,书生为什么会被吓死?” 豆蔻吞了口口水,“因为那女子……相貌奇丑无比?” “当然不是。” “那……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冯思思突然扮了个鬼脸,“那女子没有脸!” 豆蔻被吓的“嗷”一声哭出来,捂着眼睛不愿看冯思思一眼。 冯思思慌了神,连忙哄她:“哎呀这就是我瞎编的,怎么还真吓哭了呢?我错了我不跟你闹了,小乖乖不哭了嗷。” 豆蔻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道:“公主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啊,做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坦然道。 话音刚落,门板上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俩人的心神瞬间紧绷成了一根弦。 好家伙,别人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这是 分卷阅读27 说什么什么到? “来……来者何人?”冯思思结结巴巴道。 这夜黑风高烛火惺忪的,再听着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还真让她有点打心里发怵。 “是我!老太太跟前儿的蒋妈妈!殿下还没睡下吧?”门外人道。 冯思思松了口气,哭笑不得:“您这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来我这了?可是老太太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有。”蒋妈妈推开门,笑吟吟道,“老太太差我来给您送人了!” “送人?送什么人?”冯思思刚狐疑说完,便看到蒋妈妈使了个手势,两名魁梧家丁直接将一男子推了进来。 定睛一瞧,居然是被五花大绑的秦尚。 秦美人此刻眼角含怒,还偏偏身体受制不能发作,注意到冯思思看他,立刻不甘示弱回了一记眼刀。 “好了,反正人我送到了,春宵苦短,公主及时行乐呀!” 趁着冯思思一脸懵逼,蒋妈妈拉着小豆蔻含笑退下,走时将门关了个严实。 不对!不仅是关了个严实!冯思思还听到了上锁声! 她立马奔下美人榻,冲到门口一晃门,果然出不去了! 冯思思扭头看了一眼“带刺玫瑰”秦老三,冲着外面痛心疾首吼道:“这玩的也太大了吧!” ☆、共处一室 外面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强烈抗议,捂着嘴笑两声就麻溜跑路。 冯思思认命般踢了一脚门,转身垂头丧气的看了秦尚一眼,表情幽怨到仿若他欠她钱一般。 “看什么看,还不是怪你白天哄祖母那几句话,让她以为你我二人尚有回转余地。”秦尚毫不讲理说。 冯思思也没跟他计较,径直走向床头柜翻找起来。 “哎,奇怪,明明上回还见在这,被豆蔻给扔哪去了……” 翻找半天,她终于惊喜叫道:“找着了!” 秦尚不明所以,下一秒就见冯思思猛然转过身,手中持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一边将刀刃从金制的刀鞘中缓缓抽出,一边笑嘻嘻朝他走来。 场面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秦尚假装镇定,字字铿锵:“你想干嘛!” “干嘛?把你阉了呗干嘛。”冯思思脱口而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她还真不敢。 走过去后,冯思思一把薅住秦尚身上的绳子,拿出匕首一点一点割。 秦尚看出她的意图,也就没再乱动,十分识相的吱都没吱一声。 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割开绳子丝络,持匕首的少女表情认真,嘴唇微微嘟着,虽然能感觉到她有点不耐烦,但手下的动作未曾停下。 冯思思暗自撇嘴,心想你祖母还是你祖母,知道自己孙子好歹习过武不好对付,捆完人绳子都干脆打的死结。 老太太也不仔细想想,捆那么结实就算送进来了他俩又能干嘛? ……不对……绳子……好像不仅可以,还是很刺激的那种可以…… 冯思思摇了摇头,将邪恶想法从脑子里晃出来,正好最后绳子最后一点也被割开,她将匕首收好,“成了,你自个儿慢慢绕出来吧,我得睡觉了。” 说完毫不犹豫走到床边往上一扑,踢掉鞋后顺势滚到被窝里,惬意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 唉,不就是一夜吗,眼一闭一睁就完事,又不是睡一张床,当他不存在得了。 “你总得给我床被子吧?”给自己松绑后的秦尚冷不丁道。 冯思思捂上耳朵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秦尚:“……” 桌上烛火跳跃,他郁闷的坐在凳子上,思考着这漫漫长夜该如何过去。 突然的,冯思思将身上被子一卷扛肩上往地下一扔,然后瞬间躺下缩成一小坨背朝外接着睡她的。 “不会吧?你房里就一条被子?”秦尚皱眉问。 “鬼知道你来的这么突然!”她凶巴巴道,“爱睡不睡不睡还我!” 秦尚没回答她,但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捡被子声。 呵,男人。 其实这天气乍一离了被子并不觉得冷。但好歹算是初秋,昼夜温差大体感温度低,过不了多久冯思思就感觉到了冷意,身体从原来一小坨缩成了更小一坨。 只不过那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秦尚躺在地铺上,瞧着那可怜兮兮的团子全身蜷缩着手脚都不敢伸展开。 看了得有快半个时辰,他心中的拉锯战终于结束。到底是没忍住过去看看她睡的怎么样。 冯思思一直保持着面朝里的姿势,他要想看她,就得鸟悄的一只腿跪在床沿腰躬着往里探身。 说实话,怪难受。 但在他看到那蝶翼般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卷翘长睫时,他又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其实这臭丫头,不那么咄咄逼人时,倒也有那 分卷阅读28 么几分招人喜欢。 意识到这个想法,秦尚紧接着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他俩成婚那么久他都从未正眼瞧过她,怎么偏偏最近就仿佛着魔似的觉得她也并非全无优点? 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得遏制。 毕竟这臭丫头小时候那么欺负他,长大了又逼他娶她,他才不要对她有一点改观。 秦尚本想站直腰离开,收身之际冯思思竟一个翻身抱住了他半跪在床上的大腿,还口齿不清道:“好……好暖活……” “有那么冷?”他不自觉说出声。 冯思思当然没有回答他,而是迷迷糊糊的说起了别的。 “何忆安……心肝宝贝……”她嘴角露出甜蜜笑容。 秦尚冷哼一声,神情不屑,刚想一狠心将抱在自己腿上的一双小手掰开,就听到她又迷迷糊糊说:“秦尚……” 听到自己的名字,秦尚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等她说完。 熟睡中的冯思思轻蹙秀眉,口吻嫌弃:“……狗贼。” 音发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狗贼”一边掰着她的手指头一边发出冷笑:“冯思思,你可真有种,那么讨厌我当初又寻死觅活嫁给我作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要是狗贼,你自己又是什么?” 说了那么多,少女也并未有醒来的迹象,只是失去了取暖工具,颇为不快的哼哼两声,接着便又睡去。 梦里的冯思思好像在个冰天雪地里跋涉似的,好不容易找到个火炉,抱着没一会儿就又不见了。 在她又气又恼,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天上出太阳了,全身都裹着一层暖洋洋的阳光,一点都不冷了,她终于可以放心休息。 “公主!公主!” 豆蔻叫着床上人,脚边便是从窗子直射进来的阳光。 “嗯……我醒了。”冯思思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胳膊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皮肤摩擦过被里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垂眸看了看被子,嗓音略带沙哑问道:“这被子是你给我盖的还是进来就有?” 豆蔻一脸茫然,“自然进来就有啊。” 冯思思一怔。 夭寿了,秦老三居然愿意当一回人了? “这种天气人哪能不盖被子睡觉,”豆蔻说,“奴婢昨晚还担心您和国公爷会不会因为被子不够打起来呢,不过蒋妈妈让我放心,说被子不够才是正好……” 冯思思无语凝噎。 她感觉整个秦家好像都在盼着她和秦尚开车生崽,她要是这时候跳出去说一句,其实他俩那么久以来别说圆房,甚至手都没牵过,估计能有不少人惊掉舌头吧? 想想还挺刺激。 不过这种刺激,某位仁兄是看不到了。 两日后的早晨,秦家上下除了尚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全部都聚集到前宅恭送燕王世子冯临回封地。 见到冯思思时那小子脸上白中带黑又带绿,笑容僵的跟吃了含笑半步癫又被葵花点穴手点住的一样。 曜灵公主的“推恩令”一出,他已失去了作为质子留在京城的实际意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必须要回去防着自己那些对地盘虎视眈眈的亲兄弟们。 唉,要早知道招惹她会引来如今的局面,他咬断舌根不会近一步这位“姑奶奶”的身。 不过说来也奇,他以前怎么从没发现这位胸大无脑的帝国明珠有那么聪明? 待旁人将客套话都说完,冯思思笑眯眯走到冯临跟前,笑容直教冯临心里发毛。 “长话短说,你要滚就滚,野鹤坞的钥匙留下。虽然你人不咋滴,但审美确实还行,我心理阴影下去后感觉那地方各方面我都挺中意,留着以后养个老度个假都不错。重点是符合读书人气质,明明能当图书馆使你非得把它发展成高级会所,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所以赶紧把钥匙给我。”她端着一副可亲样子字句清晰道。 冯临嘴角略抽:“我有点听不懂您后面在说什么,不过公主,您这是在明着的敲诈勒索吗?” “不,我这是在明着要我的精神损失费。”她言之凿凿。 冯临笑了一下:“臣要是不给呢?” 冯思思笑了一下:“我判你违章建筑。” 冯临:“……” 冯思思:“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给你拆了。” 冯临:“……” 冯思思:“我不仅拆你屋子,我还拔你花捞你鱼填你池——” 冯临:“……别说了,我给。” 花厅屋檐下,秦尚瞧着谈笑风生的一对男女,心中莫名拧巴。 为什么冯临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举动,她都还能对他笑出来。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得罪她,她却整天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 当初明明是她说的要和平相处好好说话,现在也是她不做数了。 凭什么? 在门口送走冯临,秦尚率先一步挡住冯思思去路:“我 分卷阅读29 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冯思思挑眉:“什么事?” “去花厅吧,这里人太多。” 她刚得了野鹤坞的钥匙,心中正喜不自禁,于是爽快答应。 花厅内,众女婢被吩咐退下,连豆蔻都不例外。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我们两个当初定下的规矩还是有点太草率。”秦尚道,“毕竟还占着个夫妻的名义,其中一人行为不端,定会影响另外一人的名声,公主懂我说的意思吧?” 冯思思摇头:“不太懂,你讲明白点。” 秦尚有种把手中杯子握碎的冲动。 他怎么讲明白?说她以后不要纳那么多男宠不要玩什么“一夜御十男”?否则全京城都要知道国公秦尚头顶绿帽子数都数不清! “就是我们现在毕竟还是夫妻身份,为人行事很受限制,生活作风上需要收敛一些,”秦尚咬着牙道,“公主殿下,你不觉得你给我制造了很多麻烦吗?” “啊我懂了!”冯思思惊讶捂嘴。 秦尚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觉得让你和白姑娘整天偷偷摸摸耍朋友怪麻烦的!”冯思思眼神真挚,“你放心吧,我一定尽早给祖母做好思想工作让她接受咱俩和离,到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娶白姑娘过门啦,那样你不就没麻烦了吗!” 秦尚:“???” ☆、回宫目的 二人从花厅出来,豆蔻看到秦尚走时铁青着一张脸,问冯思思:“殿下,您和国公都聊了什么啊?他那脸色沉的跟积了半缸雨水的乌云似的。” “没啥,”冯思思毫不在乎,“本宫安慰了他两句,可能是他终于良心发现,产生了对本宫的愧疚之情。” 另一边,秦尚回到住处后越想越气越想越亏,最后一拍桌子:“我有病吧,那是冯思思啊!我跟冯思思讲什么礼数!直接将难听的话说她脸上不就完了,至于这么婆婆妈妈?” 关键那傻子还完全理解错了他意思,一脸大义凛然的再三跟他保证一定会努力将和离之日提上日程还他和白明霜有情人终成眷属。 动不动就觉得他想和离和离,难道在她眼里他秦尚就那么沉不住气? “阿晋!”他朝门外喊。 年轻小厮立马进来:“爷有何吩咐。” “去将曜灵公主请过来!”他说,“就说刚才的事情我觉得不妥,需要再作商议。” “好嘞爷。” 领完命,阿晋步子还没迈出门槛,秦尚就“刷”站起来,“算了,我跟你一块去吧。” 阿晋挠了挠脸看向天边,寻思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国公爷居然会在没人逼的情况下主动去找公主,简直就是奇怪他妈给奇怪开门奇怪到家了。 主仆二人行至沁芳居,看到两扇门大敞着,往门口一站便将院内正在搓麻掷骰子的丫鬟门吓的瞬间停下动作乖乖站好。 秦尚皱眉,大白天玩牌,冯思思这都教出来的什么人? “公主呢,让她出来见我。”他沉声道。 “公主她,回宫去了。”一名小丫鬟弱弱的说。 她们对这位素日不苟言笑的国公大人总是怀有敬畏之心的,更何况撑腰的人不在这,玩麻将被抓现行总归有点心虚。 秦尚听到“回宫”两个字,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是告诉了她八月十五之后再走吗,着什么急。” “公主说她八月十五会再回来的,出来那么久,她放心不下宫里……”小丫鬟说。 “久?这才几天就叫久?她有什么好放心不——”秦尚蓦的顿住反应过来了什么,冷笑一声,“对啊,我忘了宫里还有她那一大帮子男宠呢,是该回去看看。” 随即睁着双阴沉的眸子离开沁芳居。 阿晋临走前瞥了眼麻将桌,低声问丫鬟们:“还缺人吗?” “阿晋!”门外传来秦尚不耐烦的喊声。 “哎来了爷!” 人走后姑娘们立马把麻将桌撤回了房中,倒也不是有所顾忌。而是天空中顷刻间乌云密布,看样子一场秋雨就快来了。 栖霞宫偏殿,冯思思坐软塌上吃着果切看着话本儿,还不忘问在窗前专心看书的何忆安:“你晚膳想吃什么?我有点想吃糖醋排骨。” “随殿下意思,忆安吃什么都好。”他清清浅浅道,目光不离指下书页。 冯思思抬眼,不远处的清瘦背影映在她瞳孔中,像一副线条优美的画。 她看呆了半晌,回过神后嘟着嘴碎碎念:“算了算了,知道你眼里只有学习,本宫自己跟自己玩。”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何忆安周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便扭头看冯思思,见她神色如常,便又接着看书。 冯思思从软塌下来,走到门口伸手试探外面的雨点:“这下的也不大阿,光牟足劲打雷了。” 她收回手,目光懒懒望向外面,突然就将视线顿在了花丛边。 分卷阅读30 观察了没一会儿,她抬腿就奔入雨中朝着花丛方向跑。 灰不溜秋的一只小麻雀在雨中拼命扑棱着两只翅膀,可就是飞不起来,注意到有人接近,吓的立马叽叽喳喳跳来跳去。 “躲什么啊,我又不吃了你,你那点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她叨叨着,蹲地上趁小东西喘气的功夫就把它一把逮到手里。 她研究着麻雀翅膀上的羽毛,笑道:“毛都还没长齐就敢学鸟飞?你妈也不管管你?” 手中小东西听不听得懂人话她不知道,但确实叽喳的更厉害了。 可能是比较闲,她蹲地上“思言思语”跟鸟唠了半天嗑,直到雨点拍打地面都明显起来了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么久了,她怎么感觉一滴雨都没落到身上过? 冯思思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墨蓝色外袍,以及抓着外袍的修长十指。 何忆安周身湿透,鬓发都贴在脸庞,玉面苍白睫毛低垂,看到冯思思发现了他,浅浅一笑,“公主还要吃糖醋排骨吗?我去御膳房说一声。” 还吃什么排骨。 她此刻最想吃的是他好吗! 光那一笑,就让冯思思觉得自己彻底完了。 她真扛不住了。 拉何忆安火速回偏殿换衣服擦头发,她拽着姗姗来迟的豆蔻悄摸问:“小豆腐,你刚刚没看到何公子为我挡雨吗?怎么不给他伞啊?” 豆蔻面不改色,睁着两只圆眼睛道:“我看到了,我故意的。” 冯思思倒吸一口气,表情沉痛,“你可真……”接着冷不丁伸出大拇指,“真有你的!” 沉痛是假的,痛快是真的。 何忆安虽然是君子,但也没君子到为谁都挡雨的地步。他能做出这个举动,冯思思觉得就已经代表他对她多少有点好感了,只是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不错不错,起码让她看见点进度条了。 夜晚冯思思听着外面愈来愈大的雨声,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豆蔻过去陪她,轻声问道:“公主在烦恼什么呢?闭着眼睛眉头都是皱着的。” “在想雨。”冯思思道,“正值丰收的时候,要是一直淅淅沥沥个没完,好好的庄稼都要烂在地里了,百姓吃什么,拿什么抵税。” 豆蔻“唉”了一声,“您想那些干嘛啊,总之短了谁都不会短了您的,快睡觉吧,时辰已经太晚了。” “豆蔻啊,你可不能这样想。”冯思思闷闷道,“皇权若为舟,百姓便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必须得让他们过上舒服日子我们的生活才能得到保障,否则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活生生的人。” 她这趟回宫看何忆安只是一部分原因,主要是想解决另一个大麻烦——国民税务问题。 如果她没记错书里内容,只在当前时期,兆国杂七杂八的各种税用就已经多到可以用“变态”来形容了。 买菜有“菜税”,买肉有“肉税”,甚至红白喜事都得交“大事税”。这还只是当前,按照原剧情,往后人当街咳嗽一声都得交“喧哗税”。 表面上促使京城沦陷的原由是藩王联合叛变,其实追根究底问题还是出在已经烂到发臭的统治阶级。没有人民拥护的王朝,无异于海上浮萍,灭亡只是快慢问题。 总的来说,冯恪之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第二日早朝的时间都还没到,冯思思就顶着双熊猫眼出现在了养心殿。 她踏入门时冯恪之正在发愤图强朗读论语,似乎连她进来都没察觉。 “别装了。”她倦倦道,“看见你藏书下边的猪耳朵了,一大早就吃那么油,你也不嫌腻歪。” “这不是起的早,吃点带劲的提提神么……”冯恪之语气讪讪,将啃剩下的半片猪耳朵从书下拿出来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吃吧吃吧吃吧,”冯思思自己找椅子坐下说,“吃完了咱好说事。” 冯恪之喜笑颜开,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美滋滋的又咬了口猪耳朵,问道:“妹妹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皇兄吃完就该上朝了。等下,让皇兄猜猜……你是嫌面首少还是栖霞宫太小?哎呀你自己该纳纳该盖盖,不用和朕打招呼。” 冯思思面皮子一抽:“你以为我一大早困的跟个二百五似的来找你就为了养男人盖房子?” “不然呢?” 男人多了可不就得多盖几间房子吗? “停停停!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冯思思道,“我来找你就一个事。” 她表情严肃,口吻认真:“将每个季度粮税从五成降到三成,把除了几样必要税之外的全部杂税坚决废除。” 冯恪之顿时僵住,口中猪耳朵都没心情嚼了。 “三成……这也太少了吧?” “少个xx!是原来太多了大哥!” “那其他税用不能废,废了朕吃什么?” “还还还还还想着吃?你龙袍都一年改三版了!” 冯恪之将猪耳朵一放,眉 分卷阅读31 头紧皱:“别的事情朕都能答应你,唯有此事坚决不行。” “皇兄啊——”冯思思欲哭无泪,“你说你贪官污吏也治了科举考核也重视了藩也削了兵也练了就差把税的问题解决咱就离太平盛世的距离更近一步了!你在犹豫什么啊!” “朕这是在为大局着想!”冯胖子一脸真诚,“国泰民安的前提是国库一定要充盈,否则不说战事爆发,很可能在天灾面前都救济不了百姓!” 冯思思:“……” 冯思思:“哥,虽然你很胖,但是你忽悠人的样子真的很帅。” 她深呼吸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将口中话吐出来:“你当我三岁小孩吗不会查账不会数钱不说国库光你的私房钱都够一分税不收养活几万个三千佳丽了你跟我在这哭穷拜托你说话前动动脑子好吗一天天的当个皇帝跟兼职似的要不是你胖我都怕你□□跑路快意人生去了咱在其位谋其职多少也有点职业操守可以吧不然以后你下去了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吗我都替你臊的慌。” 一通话将冯恪之听的呆若木鸡,接着缓缓竖起大拇指:“妹妹好口才。” “所以减税吗?” “不减。” …… 半个时辰后的秦家。 在花园子里散步的秦尚一眼看到急匆匆朝他跑来的冯思思,于是故意板上脸,在她离近后慢悠悠道:“公主殿下还知道回来呢?” “打扰一下,你家太大了我有点迷路,请问祠堂在哪?”她喘着气礼貌问道。 秦尚表情一僵,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 然后,他就听到在他身后的冯思思边跑边恶狠狠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今天一定要抽那条大肥龙!” ☆、偶尔怀疑人生 肃穆安静的秦家祠堂在雨过天晴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冯思思跪在蒲团上,抬头看着香烟袅袅中披盔甲持宝剑的老人画像,双目清明:“秦老在天有灵,我皇兄真到了不治不行的地步了。我知道打王鞭是祖皇帝赐给秦家的,非秦家人不可持。但我和秦尚名义上还是夫妻,好歹算是半个秦家人,今日此举既是救民,也是自救,望您理解。” 说完连磕三下头,抬头后将目光移向供桌上一把金光闪闪的三尺硬鞭上。 身为穿书来的现代人她大可以省却礼仪直接拿走,但那种儿戏一样的行为让她心里莫名不舒服,大概是因为太不尊重人家了。 哪怕明知自己只是在纸片人的世界而已。 她的手握住鞭子一头,使出平常力气往上一拿——鞭子纹丝不动。 “这么沉?”冯思思蹙眉,牟足劲后重新将手攥上去,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鞭子还是不动如山。 “嘿!我还就不信了!”她撸了撸袖子,雄赳赳气昂昂的用双手抓住鞭子往上一提! 结果憋的脸红脖子粗就是没能举起来半厘米,还把自己累个半死。 她甩着手,看着打王鞭气的往地上跺了一脚道:“这我该找谁把你拿起来,总不能麻烦秦家大哥二哥吧?” 祠堂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冯思思转头,发现是正好经过的秦尚。 她一犹豫,紧接着就追了出去。 听她阐明用意后,秦老三一挑眉毛:“我倒是可以帮公主这个忙,可事成之后您用什么报答我?” 冯思思就知道这大尾巴狼没那么好说话,垂眸沉吟片刻后眼前一亮:“有了!你帮完我这个忙,八月十五那日我就掩护你出府去找白姑娘过节怎么样!” 这个回答确实让他没法拒绝。 可他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开心。 不过看着眼前女孩亮晶晶的眼睛,他忍不住故作满意点头:“好。” 冯思思本想当即便让秦尚携了鞭子进宫面圣的,但他并没有听她的,而是让她先回去,他自有办法。 见冯思思表情质疑,秦尚鼻间发出哼笑:“公主是嫌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机会还不够多吗?你认为自己是在做好事,天下大儒可只会觉得你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她一愣,沉思半晌道:“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接着眼神充满狐疑,“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秦尚顿时哑口无言,憋半天从嘴里蹦出来句:“我吃饱了撑得。” 然后丢下她离开。 到书房后他坐下不久便打发阿晋去沁芳居提醒公主别忘了去给老太太请安。 阿晋去后不久便回来复命:“爷,公主已经走了。” 他一口气堵心口窝消不了似的,闭眼回忆起那张娇艳的脸,懒懒道:“没良心。” “爷!奴才哪儿做的不好吗!”阿晋惶恐,“惹的您这样不痛快!” “唉,不是说你。”秦尚睁眼,“下去吧,派人备好锦盒,要长三尺宽五寸,我明早有用。” 一琢磨便知是盛放打王鞭的。 分卷阅读32 “好嘞爷。” 阿晋利落应下。 出去后阿晋就又开始在心里犯嘀咕了。 为什么呢? 因为百姓口中那句“天子无心治天下,秦家人无心治天子”不是信手拈来,而是绝对有迹可循的。 秦家三公子秦尚自从娶了曜灵公主承袭爵位后,最多也就意思意思上个早朝证明自己人还喘气,其他大事一概不问。 这么多年笼统一算,他也就在全州地震时失控一回希望皇帝开城门救难民。 其余时候便将所有情绪掩在那一袭暗沉的官袍之下,出现朝堂上的眼神总是淡漠如冰,活像位看客。 看勾心斗角,看大厦将倾。 未曾想大厦倾到一半儿,皇帝幡然醒悟了。 皇帝醒悟到一半,国公秦尚提着打王鞭拿着奏章在早朝上恳请圣上务必减重税除杂税。 言出,引众呼。 冯恪之本就被冯思思缠的身心俱疲,这下一看打王鞭都被秦尚请出来了,众臣还纷纷附和,生无可恋半天,最后惆怅的一拍脑门同意下来。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栖霞宫,冯思思开心的扑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连连道:“太棒了太棒了!离悲催结局又远一步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篮子里的小麻雀也跳来跳去跟着兴奋。 “嘎吱——”一声,豆蔻推门进来,手中托盘放着一碗酥酪一碟点心,瞅着冯思思笑道:“瞧把您乐的,就那么开心啊,您可别忘了自己还答应着国公爷的条件呢,中秋佳节从秦家出去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全家几十口人都盯着你俩。” 冯思思舒了口气,状态十分放松:“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她从酥酪上拈起一小块核桃碎丢到麻雀嘴里,自己也心满意足吃起早餐。 之后在中秋前夕的日子里冯思思缩在栖霞宫不是逗鸟就是睡觉。 于是没过几天作息就变得一团糟,晚上睡不着,白天醒不了,只要太阳一落山,无精打采的冯咸鱼立刻神采奕奕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一宿。 可等熬到鸟都睡着了,她的夜间唯一消遣就是看月亮。 殿外长廊,冯思思懒懒倚在长椅上,呆呆望着天上越来越圆的明月,口中喃喃念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白的静夜思流传千古,她才小听到大,却直到如今才与诗人共情。 冯思思真觉得自己的处境还不如穿越时空的。穿越时空起码变的只是时间,天上的月亮还是万年来的那一个,看着月亮,便能感受到自己和原来的世界还有牵扯。 可她来的是书里的世界,不仅周围的人是作者写出来的,连天上的月亮都不是真的。 每当意识到这点,彻骨的孤寂便沿着她的后背直往后脑勺延伸。 “殿下在想什么?”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冯思思感觉周身一暖,转脸看时肩上便多了件外袍。 “在想家。”她说。 “宫里不就是您的家吗?”何忆安道。 冯思思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望向天上明月,“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忆安,我回不去我的家了。” 联想到公主的身世,无父无母的何忆安内心柔软之处似乎被触动了一下,这使得他对眼前的女子除了敬重外,还额外生出一些同病相怜的疼惜来。 “殿下,我陪您一块想家好吗?”他道。 听他这么说,冯思思唇角情不自禁上翘,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他坐下。 “忆安,你听过猴子捞月亮的故事吗?”待何忆安坐好,她开口问。 “不曾。” “那我给你讲讲好了。” 她道:“说是有一只小猴子夜晚在井边玩,望向井里时发现月亮在里面,便大叫,‘不好,月亮掉在井里了!’叫声吸引来了好多同伴,猴子们往井里一看,月亮果然在里面。” 她笑,何忆安也笑,问她:“然后呢?” “然后啊,猴子们就挨个拽着同伴的腿,一个连着一个进到了井里。好不容易挨到水面,最下面的小猴子伸手一抓,发现什么都没有。原来月亮一直在天上,在水里的只是它的影子而已。” 故事讲完了,她沉默许久,说:“我觉得我就是那只猴子,看见的是镜花水月,抓住的是海市蜃楼。处处皆是不真实。” 何忆安一开始听她说完并未作声,片刻后起身走到廊下弯腰捡了些什么,接着便又回来。 他走到冯思思跟前摊开手,里面是一颗鹅卵石,以及半捧茉莉花。 “殿下,您先拿起这块石头。” 她拿了起来。 “殿下,您再闻一闻花。” 她拈起一朵茉莉在鼻下轻嗅。 “您感受到了什么?” “石头很凉,花很香。” “您看,您的感受是真的,闻到的花香也是真的啊。”何忆安说,“您的所有情绪以及周遭一切,都 分卷阅读33 是拥有生命力的。它们会生长、开放、凋谢;您会笑、会哭、会怒……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些更真,更鲜活的呢?” 这段话犹如当头一棒将冯思思打个酣畅,心中那么久以来的疙瘩终于解开。 是啊,为什么总要纠结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不是小说写出来的啊? 她的感官不会骗她,她明明还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周围的人也有自己的脾气性格。他们也会在面对选择时感到惶恐不安,也会面临生老病死……他们或许在以前只是书中某个一闪而过的名字。 但在现在,都是真实的,活生生存在的人啊? 她将指尖茉莉放回何忆安掌中与剩下的茉莉花在一起,然后将脸埋到他掌心深深嗅了一下,抬起头神清气爽道:“我好啦。” 廊下绰约的灯光中,冯思思双眸璀璨如星辰,她看着何忆安,若有所思道:“我以前还以为你会是个特别悲观的人呢,如今看来,其实生命在你眼中格外动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懂得感受生命力量的人,最后居然会抑郁而终。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来日方长,我会看着你实现抱负的。”她说。 何忆安拱手作揖:“能得殿下欣赏,是忆安的荣幸。” 冯思思在心中打定主意,她绝对会想尽方法改变他的结局。 但如果最后他真的非白明霜不要离了她非死不可……她可能真会手拆官配…… 不过那样会不会换秦尚抑郁而终? 在她发散性思维又开始运作之际,何忆安劝她:“殿下,夜里风大,还是回房休息吧。” “唔,那样也好。” 何忆安回偏殿的路上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微微发烫。 虽然他有意忽略,但公主嗅花时,鼻尖轻轻擦过他拇指带给他的心上悸动,似乎平生仅有。 他路过花坛将掌中温热的茉莉捧放到土壤上,眼睛里像盛了一整条银河,却只敢在夜深人静时悄然闪烁。 他看着花,声音小的像是心里话—— “殿下,我只是不想您悲观。”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下一章更精彩么么啾 ☆、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当天,冯思思离宫前先去了养心殿一趟。 她觉得像冯胖子这种手刃自个儿户口本的狼人,每逢团圆佳节一定倍难过倍失落。 虽然已经提前好几天告诉他她去秦家过节的消息,但在临走前冯思思还是决定安慰一波这位便宜老哥的脆弱心灵。 养心殿门口,冯思思满怀同情推门,柔声道:“皇兄啊——” 然后她就看到了以下一幕—— 笑眯眯的冯胖子正在批改奏章,怀中搂着位粉衣美人,大腿上又坐着位蓝衣美人,三人聊天说笑不亦乐乎,见到冯思思进来,他欣喜道:“妹妹来啦?所为何事?” 冯思思:“……” 半柱香的时间后,冯思思出了养心殿的门,她听着身后嬉笑声,自我怀疑道:“我居然在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寂寞?他寂寞个鬼寂寞!” 然后摇了摇头心安理得出宫去了。 她到秦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给老太太请安,上回来拿打王鞭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今日一面又是隔了不少时日,引得老人家很是牵挂。 中午时趁老太太午睡的功夫,她拉着豆蔻去花园里透气。下人们都在忙着摆香案设宴席,以供主人在夜晚赏月拜神。 闲逛了没一会儿太阳便晒的她昏昏欲睡,她懒得回住处,直接躺在月季花下的大石头上打起盹来。 “殿下,在这睡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咱们还是回去吧。”豆蔻劝她。 “不要……”冯思思闭着眼睛耍赖道,“秋老虎晒的我都浑身冒汗,哪会着凉,再说我困的一刻等不及了,除非你着背我回去。” 豆蔻欲哭无泪,她哪背得动她呀。于是留冯思思卧在花丛中瞌睡,又命人留意着,自己回沁芳居取披风。 冯思思真的迷瞪了一会儿,可惜睡着没多久便感觉鼻尖瘙痒难耐,揉鼻子都没用。 接连几次下来,她便知道这是有人在拿草叶故意刺挠她呢。 “好豆蔻,别闹,快让我睡一会儿。”她软着声音求饶。 可惜对方并不识趣,反而变本加厉戏弄她。 冯思思不耐烦起来,她蹙着眉,先伸手一薅薅着草,然后顺着草抓到了罪魁祸首的爪子,心满意足垫在头下当枕头,还笑着说:“我看你这回怎么欺负我。” 枕了没一会儿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只手简直能将她整张脸包住了,豆蔻的手有那么大?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秦尚那张欠揍的脸。 “殿下舍得睁眼看看我了?”俊美如妖孽的男人眉梢带笑,或许是太阳大的缘故,连眼底寒冰都消融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肆意蔓延的春 分卷阅读34 意。 冯思思立马坐起身子,将枕了好一会的手拾起来一甩,表情是难掩的嫌弃:“不要脸,谁想看你。” 然后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像很难听,好歹人家不久前还帮了她大忙,她属实不该这样说话。 “你别往心里去啊,我有点起床气,这会看谁都不顺眼。”她说。 但秦尚的行为确实有点令人费解,他这是在干嘛?逗她?他啊,秦尚啊,逗她冯思思? 这家伙确定没吃错药? “没想到你醒的这么快,没意思。”他将手中草叶一扔,负手去看下人干活。 “看来真是吃错药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姓秦的有这么幼稚?”冯思思喃喃自语,撇了撇嘴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背对着她的秦尚眸中却逐渐冰冷。 冯思思睁眼时眼底的厌恶实在太过明显,简直到了无处遁形的地步,通通一览无余的暴露在阳光下。 他直到此时才终于彻底确定了一件事情。 当初那个从小爱慕他到大,即便被他拒绝几百次也要想方设法嫁给他的冯思思,已经完完全全讨厌上他了。 这本该是件解脱的事情,他却感觉自己的心里一天比一天发堵,且毫无原因,毫无头绪。 冯思思刚从月季花丛中爬出来,身上沾的香气都未散去,就看到一名小厮麻利跑到秦尚身边禀告前宅来了客人送礼。 她低头转过身正准备鸟悄开溜,就听秦尚道:“公主打算去哪儿?” 唉,不就是一块迎个客吗,罢了,她认了。 反正这表面夫妻硬做还能做几天?就当积累奇怪的经验值吧。 冯思思差人等豆蔻来了提醒她自己先去前宅了,让她在园里等着她回来。 然后另带了名小丫鬟和秦尚一块赶往前院。 要搁现代,她爸妈现在应该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一边小吵小闹一边处理晚上要用的食材。 而她,就听着父母的笑声躺沙发上啃月饼看电视,时不时发出声音:“爸,妈,我晚上想吃xx!” “我看你长的像xx!”他们一般这样答。 但到了晚上第一道就会给她做。 可惜命运捉弄人,过去的幸福生活已一去不复返。 她现在只是个婚姻不幸的年轻富婆。 送走几个眼熟的官场老油条后,她和秦尚并肩回去,一路两人谁也没话讲。 冯思思似乎在想些什么,注意力根本不在周围,只有一群麻雀在头顶飞过去的时候引得她连连注目。 “公主很喜欢小鸟吗?”身后的小丫鬟故意讨她亲近。 “喜欢倒也说不上。”她道,“就是前段时间捡了一只翅膀没张全的,养了几日昨儿个自己又飞走了,我看看这里面会不会有它。” “既然养出了感情,公主怎的让它走了呢?” 冯思思不带犹豫道:“人家本来就属于天空啊,况且我不喜欢强求什么,它既然想走,那我与其将它留在身边,不如放它自由。” 小丫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冯思思望着望着天,逐渐感受到右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转脸狐疑道:“你看我干嘛?” 秦尚眼神沉静,却又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在其中隐隐跳动着,他看着冯思思:“在殿下眼中,我和那只鸟有什么区别?” 冯思思:“……?” 她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凝视秦尚三秒后默默转身离开。 心里想的是这男的脑瓜子高低得有点毛病。 什么诡异问题,居然问他和鸟有什么区别?鸟比他可爱多了好吗! 秦尚凝视冯思思“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想这女的果然在心虚。 在她眼里,他也不过是只被放自由的鸟罢了吧? …… 夜晚,秦家花园灯火通明。 晚宴进行到一半,冯思思放下手中吃剩下的月饼,嘴角噙着笑跑到老太太跟前耳语了一阵儿,不知说了什么,引的老人家很是开心。 “那就依公主的,你二人速速去吧。”老太太欣慰道。 冯思思拽起秦尚的胳膊便准备撤,边动身边道:“多谢老祖宗!” 出府的路上,冯思思和秦尚并肩走在前面,豆蔻阿晋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秦尚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忍住问她:“你和祖母说什么了?她竟能如此痛快放我出去?” “不是放你出去,是放你和我出去。”冯思思笑,“我跟她说啊,想和你一块找个只有咱俩的地方喝喝酒赏赏月,兴致高了喝醉了后半夜可能就宿在外面……” 秦尚皱眉:“你又扯谎。” “啧!”冯思思不爽,“不扯谎你怎么去见你的白姑娘,一整晚都对着我,你就不嫌闹心?” 秦尚无言以对。 她在心中一哼,心道你不闹心我还闹心呢。 出了秦家大门,二人即刻 分卷阅读35 兵分两路。 就在冯思思即将钻进马车时,秦尚道:“你打算去哪儿?” “回宫呗。”她语气随意,“你和白姑娘是花前月下成双成对了,我家小何可还一个人呢。” 说罢便进入车厢,豆蔻紧跟着上车,随着车夫的一声“驾!”,马车绝尘而去。 “呵,你家小何?那姓何的几时成你家的了?”秦某人恨恨道。 “爷您在说什么呢?”听到主人低声嘀咕,阿晋纳闷。 “没什么,”秦尚深呼一口气,“走,去平康坊。” “好嘞爷。” 月下的马车沿着长安大街一路进入皇城,得知是曜灵公主,侍卫拦都不敢拦。 能在夜晚随意进出宫廷,整个大兆也就冯思思有此等特权。 栖霞宫偏殿,气氛安静到针落有声,唯一的动静便是翻动书页时纸张的摩擦声。 窗外明月皎洁,何忆安手捧诗集坐在窗前,借着烛光读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相逢何必曾——” 诗未读完,就听到窗边“嗷呜”的一声大吼,吓的他浑身一哆嗦,险些将书丢到地上,等到抬头,看到的却是冯思思那张娇艳的脸。 “哈哈哈,吓着你了吧。”她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儿,让人有气发不出。 “还好还好,殿下怎回来的这般早?”何忆安捂着心口窝,显然惊魂未定,哪是他嘴上说的“还好”。 “用不到我我就回来了啊。”她倚在窗上,单手托腮,凤眼微眯盯着何忆安,“瞧你怡然自得的,难道本宫不在,你就不会感到孤单吗?” “孤单什么。”清冷如月光的男子语气总是出奇的温柔。 他垂眸,长睫覆盖眼睛,“反正殿下总会回来的,不是吗?” 冯思思恍了恍神,随后像个小孩跟好朋友分享糖果似的,语气都带着雀跃:“忆安,我带你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诗是李白的秋风词 ☆、八月十五2 “前方何人挡路?惊扰贵人鸾驾你该当何罪!” 夜黑风高的,车夫险些驾马从路中间的人身上踩过去,拉紧缰绳后便不由分说指责。 “小女子方才一时走神,并未注意身后的马蹄声,望大人莫要怪罪。” 娇娇柔柔的声音,听的车内的冯思思心尖儿一颤,她怎么觉得这声音特别像白明霜的? 再看坐她对面的何忆安,果然脸白了许多,眸中颇有几分愁丝掠过。 冯思思从豆蔻手中接过提灯,掀开帘子往外一看,那周身气质那身段举止,瞧不清脸都能断定是白明霜。 “白姑娘?是你吗?”她问。 白明霜自然也认出来了她,当下便有些瞠目结舌,却还不忘行礼:“公主殿下万福。” “果然是你。”冯思思看了眼她身后,“你三更半夜独自出来干嘛?秦尚呢?” “大人让我去满庭春等他,说有事情要对我说。”白明霜一经犹豫后告知她。 满庭春是城外一处风景极佳的庄园,平时也能吸引不少文人墨客前去吟诗作对。 但大半夜去,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冯思思稍作迟疑,紧接着便道:“这样吧,你先跟着我去野鹤坞坐一会儿,等我给你配两个侍卫,让他们护送你去,如何?” “大人信上说了不让小女带人……”白明霜语气为难。 “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游荡确实不安全啊。”冯思思话锋一转,笑道,“白姑娘莫不是怕我加害于你吧?” “不是不是。”白明霜连忙摇头,摇完又犹豫了片刻才说,“如此便多谢公主好意,仙藻恭敬不如从命。” “哎,这就对了嘛。” 白明霜不愧是接受过平康坊专业礼仪培训的,哪怕是坐在冯思思这种身份的人旁边也照样落落大方没有露半分怯。 除了刚进来看见何忆安时愣了下神,随即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神情一直安静自若。 车厢内气氛该死的诡异。 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兄妹相对无言,各自眼观鼻鼻观心,端的一副清心寡欲赛神仙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毫不认识。 冯思思一路上也没说多少话,除了对豆蔻耳语了几句,其余时间便吃着蜜饯发呆,看样子也在想事情。 到野鹤坞之后,冯思思不紧不慢招呼白明霜喝茶吃点心。何忆安借口赏月安静站在围栏边不进门,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看的她老人家好生心疼。 唉!这都什么事!她本来是打算带他来这聊天赏月吃月饼的。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半道上捡到了她合法丈夫的秘密情人兼目前心上人的两小无猜。 分卷阅读36 她知道何忆安如此沉默只是因为和白明霜之间有疙瘩尚未解开,但如果真就让白表妹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出城,他一晚上别想心安。 她这个举动,其实对谁都好。 秋风习习灌红袖,白明霜喝了一口清茶看向门外月光,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问出来:“公主,小女可以走了吗?” “再等等,人还没到。”冯思思气定神闲。 无奈,白明霜只好接着等。 她以为冯思思口中的“人还没到”指的是侍卫,结果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等来的不是护送她的金吾卫,而是神色匆忙的秦尚。 冯思思指着白明霜看向秦尚:“呐,人我给你留住了,这回可是个大人情,你一时半会别想还起了。” 秦尚并未回答冯思思的话,而是上前一把将白明霜拽起来,厉声道:“是谁告诉你我在满庭春等你的?!” “是你……你信上自己说的呀。”白明霜被秦尚这幅样子吓的不轻,当即红了眼眶。 “信是谁给你的?” “不……不知,我练完舞回房就发现在桌子上,上面的字迹和你的一模一样啊。” 说着长睫一颤,眼泪便落下来。 秦尚叹了口气道:“你去门外等我吧,我稍后便出去。” “嗯。” 人走后,秦尚第一次朝着冯思思拱手行礼:“多谢公主救仙藻一命。” 他今夜去平康坊得知仙藻下落不明人差点疯了,好在豆蔻带人及时找到他向他讲明了原委,否则这个中秋是别想过舒心。 见秦尚郑重,冯思思洒脱的摆了下手,“用不着,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谁或者她得罪了谁。这次我能救她纯属偶然,万一还有下回,她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运了。” “我明白,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秦尚道。 冯思思没再接话,气氛沉默中带着点尴尬,秦尚也不自找没趣,道了声“告退”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的脚步逐渐顿住,终究是没忍住问她:“殿下是如何得知在满庭春的人一定不是我的?” “你又不是缺心眼,大半夜让心上人不带随从去找你,不像你的作风。”她想也没想说。 倒也不是只针对他,她是觉得正常人都不会半夜约女孩子出去,何况还是荒郊野岭,去那干嘛?找鬼蹦迪吗? 秦尚当然听不到她的内心戏,只觉得心中说不出来的熨帖欣慰,坏心情也消散了很多。 二人走后,冯思思搬了只小板凳坐在檐下。 何忆安在看月亮,她在看何忆安。 她特想说你别看月亮了你看看我吧,但她憋住了。 在正式和离之前,哪怕她满心欢喜的想对他好,她也尽量不表现的那么像男女之情。 在冯思思心中瞎嘀咕的时候,何忆安突然开口:“谢谢殿下。” “谢我什么?” “谢殿下来带我来这看月亮,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她犹豫了下,尽量把自己的口吻装的像朋友间的慰问:“忆安,你还喜欢白姑娘吗?” 他没出声,背影嵌在夜色里,像倒在砚台上的一朵青莲。 “殿下,何为喜欢呢?”他说。 没等到冯思思回答,他接着说:“我过去以为喜欢是心平气和的爱护,是波澜不惊的守候,那便是我以为的喜欢。可若那是喜欢,如今这份使我不甘于爱护与守候的情感,又是什么呢?分明不敢逾越一步,分明知是于礼不合,可还是想得到更多,殿下,您教教我吧,这是什么啊?” 何忆安转头看向她,眼神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却并不生动,反而带着让人甘愿沉溺其中的脆弱。 冯思思刚要细品他说的这段话,便看到桥上跌跌撞撞跑来一抹纤细的身影。 白明霜小喘着停在二人跟前,双颊微红呼吸急促,眼神带着祈求:“求殿下让我和永清表哥说两句话好吗?” 坐在小板凳上的冯思思感觉自己很无助。 她可以说不吗? 然后她就看到了白明霜身后脸皮泛绿的秦尚。 害,不蒸馒头争口气,老秦不慌她慌屁。 事实证明她确实不慌,她趴门缝偷听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非常淡定。 秦尚冷嗤,似乎对她的行为非常不屑一顾。 冯思思听到他的取笑,转头眉毛一挑:“你难道就不好奇什么样的话还得两人单独说?还得把门关着?我这种行为虽然不齿,但是爱情面前又有几人能做到光辉伟大呢?” 似乎被她一本正经扯犊子的模样感染到了,秦尚敛起笑容也开始听墙角。 二人沿着门缝一上一下贴耳朵,冯思思弯腰听了半天也没听清说的什么,气的一皱眉毛:“算了我不听了!爱咋咋滴吧!” 然后猛地一站,头盖骨正对秦尚下巴。 “嘶——”秦尚一声痛呼,捂着下巴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你干嘛你!” 分卷阅读37 “嚎什么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疼我也疼!”冯思思摸着天灵盖没好气吼道。 动静传到里面二人耳中,开门时冯思思正拉着刚从厨房端来桂花糕的豆蔻去划夜船。 很烦,她要去给自己找点乐子。 船桨划破水面往莲花中去,冯思思提着灯,摘花赏月两不误,心情大好。 “奇怪,野鹤坞上面的屋脊兽何时有那么大一只了?”豆蔻随意一瞥,结果被吸引了注意力。 冯思思闻言望去,果然发现一排屋脊兽中最边上的那只大的有点反常。 其实除了宫殿庙宇外寻常房屋是不准装屋脊兽的,冯临能装是因为当初盖时冯恪之认为野鹤坞就是小孩过家家盖着玩的,觉得无伤大雅也就没管他。 但边上那只屋脊兽的规格,简直比皇宫的都要大了。 冯思思全神贯注盯着那只“屋脊兽”,连何忆安唤她的声音都没听见,看着看着蓦地瞳孔一张,握住豆蔻的手就提醒她:“不要往上瞧了,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该回去了。” “嗯!”豆蔻嘴上答应,眼睛却还是情不自禁往上瞟,那一眼不知观察到了什么,突然面色煞白尖叫道:“屋顶有个人在蹲着!来人啊!保护公主!” 经她一叫唤,那只“屋脊兽”瞬间飞到楼下直冲白明霜奔去,所幸有秦尚寸步不离守着她,几番缠斗下来白明霜未伤分毫,秦尚负伤不轻,但宁死不让对方逼近身后的女子一步。 金吾卫蜂拥而至,黑衣人一个腾空直奔莲池。 皓月当空,冯思思看到有抹黑影踩月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扼住她的喉咙带她双脚离船越过莲池。 “听话我就不杀你。” 少年声音空灵清澈,手上力气不松半分,力度之大仿佛只需轻轻扭动下手腕,怀中女人的脖子顷刻便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去团建了,爬了一天山,累哭 ☆、菜鸡杀手 风在冯思思耳边逃窜,眨了几下眼的功夫,黑衣人就已经以她为人质落在人群前面。 “要不想她死,拿那个穿白衣服的来换。”蒙面少年沉声道。 穿白衣服的除了白明霜还能有谁。 刚刚上岸的豆蔻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去推白明霜:“去啊!他要的是你不是公主!快去把公主换回来!” 白明霜咬着唇,内心短暂的挣扎后将脚迈出去一步,却又被秦尚一把拽回,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将她推出去!” 野鹤坞的灯火忽明忽暗,但冯思思还是看到了秦尚眼中的决绝,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闭眼?”黑衣人问她,手在她脖子上的力度松了一分。 “不敢看。” 冯思思淡淡道。 她不敢看的不是秦尚,是秦尚的反应便已经如此强烈,身为白明霜亲表哥的何忆安会作何选择更是可想而知。 “由不得你,立刻睁眼哭,否则我立刻扭断你的脖子。”黑衣人说。 冯思思在心中怒骂一句“妈个巴子”,随即睁眼抽泣道:“救救我吧,我不想死,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一开始想装装就算了,但装着装着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上头,眼泪竟真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掉下去,滴落在黑衣人手上。 金吾卫毕竟效忠皇家,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秦尚身后的小女子,引得秦尚怒吼:“谁敢动她一下,先从我尸首上踏过去,她没有做错过什么,凭什么要去送死!” “那公主又何错之有!”何忆安双眸通红,像是受着极度的煎熬似的。 他走到最前面,面对着黑衣人道:“拿我换她,可以吗?” 白明霜在后面哭的肝肠寸断:“表哥,你怎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黑衣人瞧着何忆安煞白的脸,哼笑一声:“你可没有我手里的女人值钱,不换。” 无视何忆安,他目光盯着秦尚:“拿一个小舞姬,换一国公主,这笔买卖您究竟做是不做?” 秦尚一眼不敢看冯思思,只听着她的抽泣声便感到心如刀绞,却仍是咬紧牙关道:“不做。” “看清了吗,你男人还没你男宠爱你。”黑衣人低头贱兮兮的对冯思思道。 冯思思哑着嗓子回道:“放你的屁!这里既没有我男人也没有我男宠!何忆安和我清清白白的我问心无愧,姓秦打今天开始和我唯一能有的关系只有仇人!要他当我男人?呵,我还不如让一条狗当我男人!” 她这席气急攻心的话听的何忆安原本就煞白的脸更白了。身负重伤屹立不倒的秦尚竟差点摔了一个趔趄,心疼的白明霜哭泣更甚。 但还是没豆蔻嚎的厉害。 冯思思原本悲催的心情都快被她嚎乐了,恨铁不成钢道:“哭个球啊,我这没死呢,我数一二三马上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一、二……三! 分卷阅读38 ” 豆蔻憋住了。 环境不吵了,冯思思开始静下心和身后小哥谈判:“既然你的目标是穿白衣服那个,那我就劝你先把我这个没什么用的人质放了然后火速跑路,毕竟君子谋杀十年不晚大不了从头再来。但你要是把我弄死了,我皇兄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冯恪之你知道吧?狠起来自己老子都宰的人,你要是被他抓住,可就真无活路可言了,谋杀事业也就此终结。我这可是为你好,你细品一下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蛮有道理。”黑衣人微微点头。 冯思思瞬间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可算有救了。 黑衣人:“但我不听你的。” 冯思思:“……?” 少年扼住冯思思的脖子一步步往后退,语气略有点不耐烦:“看来拿你换是没戏了,但总不能白来一趟,不如就你了吧。” 冯思思那一句“有话好好说”还没喊出来,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又飞到了半空中,脚下全部都是嘶声力竭的“公主!公主!” 按理来说她一个现代人应该很惊叹如此神奇的轻功。 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真的没心情把关注放到那上面,满脑子都是一会儿会不会死会怎么死会不会生不如死。 “你在嘀咕什么?”少年问她。 “生而炮灰,我很抱歉。” “什么意思?” “英勇就义的意思。” 似乎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少年也没和她闲扯淡,出了野鹤坞便一路往南走。 不,准确来说是飞。 屋顶瓦片于他而言就好像弹簧一样从一栋楼将他弹到另一栋。 冯思思感觉,就……还挺好玩。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大很圆,飞的那么高,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似的。 她也真的伸手了,还不合时宜的咯咯笑了两声。 黑衣人很无语:“你以为我带你出来玩呢?” “没以为。”冯思思认真摇头,“但是月亮真的好美啊,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而不去欣赏它。” 黑衣人没说话,冯思思觉得他肯定又没听懂。 看来九年义务教育还是有必要的,如果还有机会回到皇宫,她一定要给她的胖老哥提议大兴学社。 胖老哥其实挺惨的,原来的妹妹皮下不知去哪儿了,被她顶上之后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心日子又遇到这种事,估摸着这回得连皮一起凉,他知道后得多难过啊。 她也挺惨的,上班拼命工作输给关系户,穿书努力生活输给女主。别人都是化解童子命,她特想找算命的问问“炮灰命”有没有的化…… 在她七想八想的功夫里,少年已经停了下来,将她也从怀中放开。 好不容易回归陆地,冯思思一低头,好家伙,黑漆漆的全是树,再一转头,左右都是大石头。 她明白了,她现在应该身处某个不知名的旮旯山沟沟里。 有手机都不一定有信号,何况她还没手机。 已经感受不到害怕了,她唯一的感觉只有五味杂陈。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死之后又穿回原来的身体了呢? 不对原来的身体已经死了穿回去只能当丧尸。 当丧尸也比当炮灰强吧? “走吧,该找地方了。”少年道。 冯思思自动脑补成“该找地方取你狗命了”,于是猛地一抬头:“且慢!我有一个疑问,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做鬼也会纳闷的天天缠着你的。” “嗯?说说看。” “白明霜一个只知道哭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招来杀身之祸?”冯思思突然表情一凝,“难不成是情杀?你是她众多狂蜂浪蝶中的一个,得不到她就要毁了她?” 黑衣人:“……” 黑衣人:“你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要不然呢?”她道,“没理由啊,原本最想弄死她的人只有我而已,现在我都没想法了谁还会加害她?” 这话不是开玩笑,冯思思记得书里写的女二知道白明霜和秦尚的关系后,第一时间找了最靠谱的杀手集团想取女主小命。 但女主就是女主,人家可以不是最强最有钱的,但一定是能活到最后的。 按照原剧情,白明霜失踪没半小时秦尚就猜到是女二干的,然后一通威逼加恐吓逼问出了白明霜下落。紧接着便杀进贼窝表演一出英雄救美救出女主,至此二人感情得到再一次升华。 这他娘的就是原女二的存在意义。 “原因很简单啊,有人花钱买她的命。”少年语气懊恼,“看来得退回去了。” 哦豁,冯思思发现了个突破口——钱。 “我告诉你啊,钱我有的是,只要你不杀我,金山银山都给你,行吗?”她晓之以情道。 “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你的。”少年说,“但是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不得不死。” “我可是一个公主啊!”冯思思咆哮,“ 分卷阅读39 多大的后台啊说杀就杀!” 少年逐渐逼近她,缓缓拔出匕首,语气冷的像寒冰:“我们组织接过的单子里,可不乏你这种金枝玉叶。” 说罢将匕首一甩,利刃飞镖似的脱手而出,直冲冯思思飞去。 女子凄厉的一声尖叫在山谷间回荡。 半个时辰后,某某山洞内。 篝火中被烤的表面金黄焦脆的兔子散发出诱人香味,从肉里渗出的一颗颗清油淌过脆皮滴进火里,浇的木头“滋滋”作响。 冯思思瞧着兔子,一边默念“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一边不争气的吞口水。 穿夜行衣的家伙忍着烫撕下一块兔子腿给冯思思:“尝尝熟了没。” 她吹了几口小咬了下,香的两眼一眯一拍大腿:“熟了!” “那就好,这只腿是你的,剩下的都是我的。” “……” 少年背对着她将蒙面的黑布往下一拽,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冯思思故意瞥了两眼,脖子都快伸掉了也只看见漆黑的眉尾和一点点精致的鼻子尖。 瞧不见正脸,但应该是个美男胚子,怎么小小年纪当起杀手来了? 她嚼着紧实的兔子肉,装作若无其事问:“第一次出任务?” “你怎么看出来的?”少年颇感意外。 因为菜……真的太菜了…… 她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想到爬房顶上装屋脊兽隐藏身份的…… “因为听你的声音很年轻。”冯思思敷衍道,又引起下个话题,“杀不了目标人物下次再来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抓个不相关的回去。” “组织的规矩,”少年道,“没完成任务就一定要带件好东西回去抵过,否则可能会被打死。” “啧,多少有点出师不利了。”冯思思感慨。 心想你但凡争点气把白明霜搞走我老人家也不至于荒郊野岭一日游。 “没有啊,你很值钱,送到黑市拍卖出来的价格可比杀一个人的酬金多多了。” 冯思思听着对方略带雀跃的语气,吞了下口水道:“你们组织还有什么规矩?” “那就多了,你听我跟你细聊。”话痨少年啃着兔子转过身面对着冯思思,一张稚嫩明亮的脸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比如外出执行任务被人看到脸,一定要把对方杀了。” ☆、菜鸡杀手2 宫宴之上,豆蔻抽抽噎噎的将冯思思被掳走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原本欢快热闹的气氛骤然冷至冰点。 冯恪之扶着额头,表情从一开始的暴怒到惊慌再到沉默,似乎在强行让自己冷静。 “封锁京城,在全国各地张贴公主画像,派出全部禁卫军搜查公主下落。”他道。 太监立刻领旨吩咐。 随后,冯恪之抬起头:“秦尚何在。” “臣在。”秦尚上前。 天子起身从右侧金吾卫腰间抽出一把刀,扔在秦尚面前,语气不带一丝波澜:“你自行了断吧。” 一时间,群臣惶恐,纷纷跪地喊道:“陛下三思!” “纵贼掳走公主,该当株连九族,朕念其为秦家后人,已是手下留情。”冯恪之瞥了眼秦尚,“怎么?还想让朕亲自动手吗?” “臣不敢。” 秦尚拾起地上的刀,面色如同死灰,刚把刀架在脖子上,便被身后冲上来的内阁首辅夺下。 白发老翁噗通跪下,刀举过头顶,满面泪痕道:“求陛下先将老臣就地正法吧!否则眼睁睁看着国公自刎,老臣寿终正寝后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秦老音容啊!” 冯恪之急了眼,一拍龙椅道:“你当朕真不敢杀你吗!” 一时间,众臣磕头,明摆着死磕到底的架势。 冯恪之气的脸上肉都在抖,咬牙切齿道:“好哇你们一个个的!丝毫不把朕放在眼里,看来都是活腻歪了,也罢,不是求朕将你们就地正法吗?朕成全你们!” 说完便要下台阶砍人,却不想步子迈了没两步便感到头晕目眩,若不是有太监及时扶着,险些直接栽下去。 “陛下!眼下还是找公主要紧,何必跟他们置气呢,伤的可是您自个儿的身子啊!您若是气出个好歹来,江山社稷该怎办呐!”小太监都快哭出来了。 冯恪之笑出泪花:“江山社稷?江山社稷算个屁!朕只要朕的妹妹回来!” 他在太监的搀扶下一步步下台阶,似是回忆似的,看着众臣道:“朕记得朕还在当皇子那会儿,突厥犯边,朕便平了突厥,之后云南□□,朕又去压了暴民。最后你们也知道,父皇将太子之位传给了我那位只知道混吃等死的三哥。” 群臣沉默。 “可是朕那个时候也没打算要夺位!”他下了最后一阶台阶,缓缓走到众人面前,“你们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下定决心,发誓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当皇帝的吗?” “是在得知朕远嫁吐蕃的姑姑死 分卷阅读40 讯的时候。” 冯恪之道:“朕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身为公主的最终宿命是什么。我母妃在生下思思一年后便仙去,她几乎是由朕一手带大,朕难以想象如果她长大后成为两国联姻的牺牲品客死异乡,朕能绝望到什么地步。为了保护她,朕要让自己强大,哪怕双手沾满鲜血,朕也要让她的世界干干净净明明朗朗的。” “朕许她世上最好的一切,许她能选择自己喜欢的郎君,结果呢……” 冯恪之指着秦尚,大喝道:“瞧瞧她选了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小子在外面养着别的女人朕会不知道?你以为朕真的会忌惮那区区打王鞭?朕只是不忍心杀了你惹得她伤心!” 秦尚的头低垂着,闭眼后脑海中全是冯思思的音容笑貌。 她酣睡花丛的娇美,扬言不再喜欢他的决绝,野鹤坞醉后的媚眼如丝,以及在刺客手里绝望的呜咽。 来不及思考自己的生死结局,他满脑子都在想她会被带去哪儿,那个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她……会不会遭遇不测? “阿嚏——” 山洞内,冯思思揉了揉鼻子嘟囔:“这是谁想我了。” 说完翻个身接着睡。 山洞地面又潮又湿,她捡了好多干树叶垫着才忍心睡在上面,还要提防蚊虫叮咬,简直就是让人彻夜难眠的节奏。 “啪”一声闷响,一件黑色外衫被扔在她身上。 “裹好睡觉吧,我可不想用来抵过的宝贝冻死在半路上。”守门口打坐的少年拽拽道。 眼睛虽闭着,精神却丝毫不放松的样子。 冯思思坐起来看向他,刚想回呛两句,发现他左手臂上血红一大片,颜色在洁白的中衣映衬下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她忙不迭爬起来跑去,在少年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拨开碎衣料检查伤口,眉毛蹙的像两条毛毛虫。 “啧啧啧,我以为你得有多厉害呢,结果不还是没占着便宜。”她脱口而出。 “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少年急的眼睛一瞪,“我这只是轻伤,你男人可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能比吗?” “你再说他是我男人我即刻咬舌自尽自行撕票让你空手回去受死。” “……行吧我闭嘴。” 冯思思将他拉到火堆旁,仔细察看伤势后吁了一口气:“果然好轻的伤,只是露了一截骨头而已啊。” 少年咂摸着这话怪怪的,于是问:“很严重吗?” “不严重。”冯思思继续阴阳怪气,“最多也就发炎化脓烂条胳膊而已,反正你还有另一条,估计也就飞的时候有点重心不稳容易晃罢了。” “那……怎么处理?”少年皱眉。 他们组织的课程向来比较单一,素日只教杀人不教救人,关键时候连自救都成个问题。 冯思思恶向胆边生,怂恿道:“去找水,将伤口放里面泡的越久越好,疼的越厉害就说明越快好了。” “真的?那我现在就去找水。”少年站起来就要离开山洞,走两步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眼被丢在枯叶上的外衫,又看了眼冯思思:“山间夜里冷,你还是把我的衣服披上吧,脏也没办法,总比冻死强。” 说罢转身刚要踏出山洞,便被冯思思一把拉住。 “回来睡觉吧,刚才是我骗你的,遇水只会让伤口越来越烂,烂到你高烧不退一命呜呼。” “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你是杀手,我是肉票。” “那你为什么又拦着我?” “因为我有病。” 神经病。 不然她解释不了为什么阻止这小子去送死。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冯思思的心情又丧又闷。 她想不明白好好的八月十五怎么就过成这个德行了? 按平常这个点她不应该瘫在她舒适柔软的三米大床上拉着豆蔻给她讲瞎编的阴间故事吗?为什么现在会在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抱着膝盖等天亮? 旁边还有个威胁十足但不怎么聪明的菜鸡杀手? “哎,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冯思思百无聊赖问道。 她不管她就是不讲理,她不睡这傻小子也别想睡。 少年揉了揉眼睛回答:“乌白。” “乌?哪个乌?” “乌鸦的乌。” 冯思思乐了,笑的没心没肺:“竟还有人姓这个姓,真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她眼睛就蓦地一瞪,见鬼似的看着乌白:“你是乌月山庄的人?” 乌月山庄,杀人山庄,杀手全从乌字辈,武功特点以飘逸轻盈闻名于世。山庄位置众说纷纭,有人说在山巅,有人说在密林,总之是个神秘引人遐想的组织。 却偏偏干的是人命买卖。 冯思思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因为在原文中,女二杀女主雇的就是乌月山庄的人。 按理来说这个山庄已经 分卷阅读41 没有戏份了才对,结果白明霜还是没有幸免于难。最主要的是身为女二的冯思思兜兜转转竟遭遇了女主的戏份。 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篝火旁,冯思思和乌白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听他一本正经道:“我连这都告诉你了?” 得,这杀手不仅菜,记忆力也不咋滴。 简直太好忽悠了。 甚至给了她一种能反手把他卖了的错觉。 “当然告诉了啊!”冯思思胡说八道,“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乌白挠头:“哦……” “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去镇上找郎中看你的伤口。” 冯思思回干树叶上躺下,将那件黑色外衫又扔回乌白身上:“姐姐比你想象中的抗冻,自个儿管好自己吧,伤那么厉害再着凉生病当心去找阎王爷下棋。” “你很希望我好好活着吗?”对方问她,似乎有点疑惑。 “不希望,我巴不得你立刻原地去世。” 但那样就没人带她出这荒山野岭了。 多讽刺,在目前的处境中,唯一能指望的居然是想害她的人。 好不容易累死累活避开主线剧情,结果又触动了隐藏剧情,而且下线的速度似乎比主线更快了? 作者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冯思思在火光中慢慢合上眼睛,意识消失之前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她一定要逃走。 第二天早,集市上。 街边人潮拥挤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冯思思把自己身上的玉镯子当了一只给乌白看大夫。出了医馆后她流连在个糖画摊前。 胳膊上裹了好几层绷带的小屁孩不仅不领情,还哼了一声碎碎念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在想先取得我的信任趁我放松警惕然后逃走。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我只有一只胳膊能活动也照样能把你带到乌月山庄,不要妄想做无谓的挣扎了——” 冯思思被叨叨的烦了,掰了一块糖就塞到了话痨杀手的嘴巴里。 “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了吗?我不会……唔,这是什么东西?” “糖。” “真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弹性杀人》 冯思思:你不是说看见你脸的人都得杀吗,集市那么多人看到了,你在犹豫什么? 乌白:人太多,累手。 作者题外话: 1、得专心备考,估计得有段时间看不到了,不知道怎么请假比较有诚意,那就给您磕个头吧(哐当!) 2、不要纠结男主不男主了,这篇小说主角栏里只有冯思思一个人,配角也是按出场顺序填的,如果谁和女主在一起谁就是男主,那秦尚也真不一定就是……话说皇兄下一次出场就是瘦瘦龙了,有人期待吗! 3、提前祝你们中秋快乐~ ☆、线索 冯思思目光左右观察着,思考该如何寻求帮助。 早在进镇子前,乌白就偷袭了两位无辜行人的后脑勺,将人击晕后三下五除二便将对方衣裳扒了下来给自己和冯思思换上。 男子宽大的衣衫穿她身上着实显眼,但再显眼也没有她原来那一身绮罗绸缎显眼。 离老远就晃的人眼睛疼,活像株摇钱树成精。 冯思思倒也想过到人堆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嚎一嗓子:“我是曜灵公主!我边上这个人是刺客!赶紧把他抓起来!” 理想很丰满。 现实却是只要她敢喊,乌白就敢拎起她足尖一点逍遥法外。 说不后悔是假的,她干嘛要对很可能要自己命的杀手心软?她就该看他伤口溃烂发炎最后一命呜呼才是。 在她沉默是金兀自往前走时,身边的话痨熊孩子破天荒的没发出半点动静。 直到日头逐渐爬上晴空,秋日金灿灿的晨光刺的冯思思直拿手挡眼,她才听到乌白冷不丁来了句:“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她随口问。 乌白咂摸了下嘴,“甜味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了呗。”冯思思道,“好东西向来不长久。” 说着眼睛便瞟向街两旁。 她一失踪,冯恪之必定在全国内张贴告示,可走了这一会子,街墙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着实有点让人费解。 唯一能解释的通的,是这地方已经不属兆国境内。 冯思思收回目光,在小贩叫卖的吆喝声中转头看乌白:“我只知道集市,却不知道黑市是什么样,有没有兴趣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乌白目光望向摊位,“不过是把平常玩意儿换成稀罕玩意儿,把笼子里的鸡鸭换成——” 话说到这儿,他莫名其妙地顿住,神色复杂的看了冯思思一眼,又匆忙别过脸。 “换成什么?接着说啊。”她道。 乌白冷哼一声:“换成什么等你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 分卷阅读42 说罢他停下脚步,用一只手拽住冯思思袖子:“在这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 “干什么去?” “人有三急。” 冯思思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一开始是走,接着是跑,跑的越来越快。 她需要找一家客栈备上马车立刻离开这里前往兆国。虽然不知道目前身处何方,但以她的身份,最好不要指望能在异国得到掌权者的帮助。 暴露自己是谁后不被关起来以此要挟她那便宜老哥割地让城就不错了。 冯思思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想离的远一些再远一些,停下来后劫后余生的心情刚刚平复,就感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有眼睛在盯着她看。 明明是□□车水马龙,后背却难以抑制地蔓延上来一股寒意,让人莫名其妙感到毛骨悚然。 客栈离她不到十米远,她甚至都能听到跑堂的报菜名的声音。 冯思思抬脚走了没两步,便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硬生生将她拖进了小巷。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在喧闹的大街上如同一颗石子儿投入大海,让人难以察觉波澜。 “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着吗,乱跑什么?” 乌白声音冷的像腊月寒冰,眼神也沾着戾气。 冯思思搓着自己的嘴巴,怒声道:“混蛋!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就捂我嘴!” 声音发的很大,刻意的想转移话题。 说不疑惑是假的。 这小子明明是在故意给她放水不是吗?为什么等到关键一步又跑出来拦住她?这种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的游戏很好玩吗? 乌白靠近她,气势像是下一秒就能手起刀落了结她,却没想到只是低头在她耳畔沉沉说了句:“别说话。” 冯思思愕然,但接下来更让她愕然的是突然从她身后发出的男子声音:“师弟若是再来晚一步,这块肥肉师兄我可就替你吃下了。” 声音阴柔尖细,让人头皮发麻。 …… 冯思思被掳走的消息一经传出,秦家上下就乱了阵脚。 任是秦老太太历过再多大风大浪,也知道自己的孙儿此次犯下的罪行多么深重。 曜灵公主对当今圣上简直就是命根子一般的存在,公主若不找回,只怕十个“打王鞭”也拯救不了秦家的灭顶之灾。 在得知公主被掳走的原因是秦尚不愿拿一名小小舞姬做交换后,老太太急火攻心直接气晕过去。 秦尚忙的焦头烂额,一边到处搜查冯思思的消息,一边差人去问祖母的情况。 一天一夜未合眼,身上的伤明明都还没结痂,他却好像根本意识不到疼痛和困倦。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熬不住瞌上眼睛。 大概真是太累了,他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睡着,向来敏锐的人连房中响起的脚步声都未察觉。 白明霜将食盘轻轻放在桌上,尽量不发出声响。 她目光望向秦尚紧锁的眉头和乌青的眼底,眼神满是心疼。 经过此事让她彻底正视起她对他的感情了。 纠结也好问心有愧也好,这个男人甘愿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也要护住她,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他?不去爱他? 哪怕他是个已经成了亲的人。 秦尚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梦里是冯思思,各个时候的冯思思。 她摊牌说不喜欢他时决绝的样子,喝完酒媚眼如丝勾人的样子,以及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愉悦的样子。 梦中的他想冲过去把她从别人身旁抢过来。可手还没触碰到,场景就变成了当日在野鹤坞的晚上,冯思思在月下被刺客扼住喉咙,哭喊着求他救她她还不想死。 秦尚一生未有心碎时刻,唯在那时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肝肠寸断。 即便他现实中已经刻意不让自己回忆那晚,梦里也不被放过。 “思思……” 男人从口中模糊地叫出一个名字,眉头不安跳动着。 白明霜以为自己听错了,故意凑近了一些。 “思思……”秦尚声音大了些,语气也从紧张变得急促,又一遍重复道,“思思!” 与此同时,他从梦中惊醒,正好对上白明霜的眼睛。 “国公做噩梦了?”对方收回目光温柔道,上前为他斟了一杯茶水。 “还好。”他接过茶水呡了一口,呼吸平复许多,继而道,“不是让你待在平康坊不要出来吗?” “坊主说您劳累,让我出来看望您。”白明霜为他布好菜,说完递过去一双筷子。 秦尚垂眸,语气淡淡:“你倒是很听她的。” 白明霜看他久久不接,便又将筷子放下。 她想说不是她听坊主的,是她自己想来看他的。 可话到嘴边,竟怎么都说不出口。 夕阳将驿站走廊打的金黄,白明霜从 分卷阅读43 房中出来轻轻关好门,神情心不在焉。 门口的阿晋躬身:“白姑娘慢走,小的不送了。” 白明霜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折来,扯出一抹笑对阿晋道:“你说,国公爷会不会喜欢上公主了?” 阿晋直接定住,半晌才抽搐着嘴角道:“您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吗?” “您当时不在宫里不清楚状况,陛下震怒至极之时已是对您动了杀念,爷他自身都难保了还在坚持您是无辜的,万幸有人劝陛下先找公主要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晋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如今这份上,曜灵殿下若找不回,别说爷他自己,秦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也都别想要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秦尚拼死也要护住她白明霜。 白明霜低头,感伤中又带着一两分难言喻的喜悦。 “我明白了。”她说。 白明霜走后不久,官差中负责找人的头目之一火速赶来驿站,见到秦尚后气都不带喘一下道:“回国公,据眼线来报,现今日在梁国境内发现公主踪迹。” 秦尚蓦地瞪大眼,将下属掌中之物迅速拿到手里。 帕子中包裹着的是一只九尾金凤步摇,原本普天之下只有皇后能戴的东西,在兆国却成了例外。 用文帝的原话:“不过一支簪子,我妹妹爱戴就戴,谁也管不着。” 秦尚抚摸着簪子,语气隐隐发抖:“是了,那天她就是戴的这支簪子,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发现的?” “回国公,这簪子是在洛水镇一家当铺中发现的,新来的伙计没眼力界儿,将它当寻常金货收了。” “有线索就好。”秦尚略微松了口气,随即又凝神,“事不宜迟,立刻拨出三队人马随我一起前往洛水镇寻找公主。” 下属一愣,拱手道:“卑职觉得还是先上报陛下比较好。” “到时候陛下只会怪你们拖延了时间。”秦尚动身,“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介时一切后果由我来担,现在必须立刻出发。” “是!” 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除了穿黑甲的禁卫军,最末端还跟着名蓝衫公子。 温润儒雅的样子与前面一行人格格不入。 “爷,您看后面那位……”阿晋挠着头,面露难色。 秦尚冷哼一声:“随他吧,马都骑不稳的弱质书生,不半路栽下去摔个半身不遂就不错了。” ☆、乌月山庄 秋日晚间本就寒气逼人,乌月山庄又身处万丈悬崖之上,庄中温度便更加低的厉害。 饶是外边儿怎样冷,屋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巨大的香柏浴盆周围站着数名少女,各自分工明确,或是帮盆中女子梳头,或是给女子擦拭身子。 红艳艳的玫瑰花瓣铺满水面,本是妖娆无双的颜色,硬是被水中人略带疲倦的睡颜比了下去。 袅袅蒸汽遮的那张绝色容颜若隐若现,只瞧见她头靠盆沿微微仰着,衬的脖颈线条更加修长。 伺候洗澡的丫头中有读过些诗书的,望着那张脸明知意境不同,仍是不自觉吟出来:“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念完便招来领头丫鬟的白眼。 “快别说,仔细将她吵醒了。”对方说。 话音刚落,只听见盆中女孩低喝一声:“我不要上去!不要!放开我!” 随即瞪开满是惊恐的一双凤眸。 她看着眼前的一堆丫鬟,下意识眉头紧蹙,语气戒备:“你们是谁?” 见众人表情滞住,冯思思也愣了下神,用手拍了拍脑袋说:“没事,我睡迷糊了,以为做噩梦醒来就该在宫里。” 她叹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衣裳等会我自己穿。” 丫鬟们服了服身,退下了。 听到关门声后冯思思长叹一声,表情很淡定,内心很蛋疼。 这里何止不是皇宫,这里简直离兆国都相隔不知道多少里远。 她承认她对传说中神出鬼没的乌月山庄有好奇的成分,但在她知道山庄位置在悬崖上时,她彻底慌了。 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乌月山庄的杀手都以轻功出名。 好家伙,这门功夫要练不好出师即去世啊。 她一个普通人,要是被关在那种空中楼阁,这辈子想靠自己下来是难了。 梦中那句“我不要上去!不要!放开我!”其实就是在悬崖下她被乌白强行捆在身上时恼羞成怒吼的话。 夜色深沉前路不明,冯思思越想越乱,干脆离开浴盆穿起衣裳来。里衣外袍皆穿好后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一股子冷风直往她袖子里钻,哆嗦两下只得回去捡了件鹤氅披到身上。 乌月山庄的月亮自然比别处更大更圆,冯思思借着月光走在鹅卵石小道,似乎漫无目的,但她不想停下来。 直到路过一所相比其他建筑更为精致气派的院落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停 分卷阅读44 下脚步,朝着身后喝道:“你跟够了没有?!” 乌白默默从隐蔽处走出来,夜色遮住了他的表情,声音中的慌乱便尤其明显。 “之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 “我当然能猜到啊,我又不傻。”冯思思揉了揉太阳穴道。 她后来想明白了,在镇子时乌白确实是有意放了她的,但肯定没想到会狭路相逢遇到他的同门师兄,并且还是个极其难缠的师兄。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重新追上她,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她被对方挟持回山庄领赏,乌白因为放走她被重罚一顿。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乌白瞧着她再抬起步子,已是径直朝院落大门走去,开口便说:“那里去不得!” “你们庄主可说了这山庄上下我哪都能去,包括他的宅院。怎就去不得了?” 她淡淡讲完,头也不回往前走。 乌月山庄的庄主叫连瑛,是个满头银发的青年男人,见到冯思思时端得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直言是请冯思思来庄中“做客”。 冯思思那时身心俱疲,于是懒得虚以为蛇,冲着那“仙风道骨”的杀手头子就没好气道:“贵山庄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强行掳来囚禁?” 连瑛笑:“曜灵殿下可以去山庄内任何一个地方。” 于是她就大晚上来了他的寝居。 有些事白天也不是不能问清楚,但她害怕等不到明天就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了。 她是不信他们会把她带到黑市卖的,但有因必有果,她必须知道她对他们而言到底有什么用途,看看事到如今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连瑛爱清静,住的地方半个下人没有,每间屋子倒是都灯火通明,营造了些热闹的假象。 花厅内,风姿绰约的美妇人眼角含着愠怒,喝了口盏中香茶,抬眼道:“我让你们抓的是谁?庄主可还记得?” 连瑛依旧一副不急不躁的神情:“连瑛教导无方,让底下人把事儿做砸了,玉夫人的酬金我们分文不收,此事就此揭过罢。” “说的轻巧!”玉玲珑将茶盏往案上一摔,“曜灵公主可是你们说掳就掳的?如今兆国上下都已将她找疯了,迟早会查到乌月山庄头上!到时候你们若将我供出来,我又该如何自处!” “那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 连瑛眯眼笑,活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之前我是想让你们把她放了的,现在看来——”玉玲珑侧过头看向门外那行倒影,“还是杀了省心。” 在门口偷听的冯思思瞬间被激起满身鸡皮疙瘩,霎时转身就要跑,却被长年习舞身轻如燕的玉玲珑轻易追上来拦住了去路。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放了我我也不会寻仇!”冯思思嚷道。 她的手腕被那看似娇弱的女子紧紧抓住往里面拖,居然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你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可你看到我的脸了!”玉玲珑冷冷道。 将冯思思拖到花厅后玉玲珑四处瞥了眼,步子一迈将墙上装饰用的宝剑一把抽出剑尖直指冯思思喉咙。 “玉夫人注意一下场合,这里是乌月山庄,不是你大兆京城平康坊。” 连瑛若无其事拾起茶盖,说话间手腕朝外一甩,茶盖径直飞出去砸到玉玲珑持剑的手上,痛的她惊呼一声,剑也应声落地。 “她留在这明明就是一块烫水山芋,你到底想干什么!”玉玲珑揉着手质问连瑛,看向冯思思的眼神跟淬了毒的针似的。 “梁国的老皇帝不久前才驾崩,那位未及弱冠的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想收回当年败给兆国的疆土。”连瑛说着,看向冯思思,“曜灵公主,会是很好的筹码。” 冯思思本还在消化着连瑛口中“平康坊”三个字,一听他扯到梁国,当下心中就开始明了了。 “你倒是很会将错就错。”玉玲珑冷嗤,“我分明只想让白明霜那个贱人从这世上消失,到头来那贱人活得好好的,我竟还为你们乌月山庄做了嫁衣裳。” 说完便接着笑,笑声听得冯思思心里发毛。 玉玲珑踉跄着脚步往外走,连瑛起身相送,仍是笑眯眯的可亲模样,“山间夜晚路滑,夫人走时当心脚下。” 待到玉玲珑的背影彻底消失,连瑛回来斟了杯茶给冯思思,语气关怀备至:“殿下吓坏了吧。” 冯思思摇头,她没想到心中若干问题会以这种方式知道,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道了声“告辞”便想离开。 转身却又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黑衣男子吓了一跳。 这人她见过,就是乌白那个声音阴柔的难缠师兄。 要不是因为他,她早已逃出生天。 “庄主,人已经处理了。” “嗯,退下吧。” 她本想假装听不到这二人的对话内容,但“处理”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走到门口时到底是停下来扭过头看那银发人:“处理的……是刚刚那个女 分卷阅读45 人?” 连瑛歪头看她,似乎有些费解:“小公主,刚刚她想杀了你。” 冯思思僵住。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变的? 前脚说天黑路滑让人家注意脚下后脚就能把人灭口,且十分理直气壮。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一样。”连瑛皱眉。 冯思思吞了下口水,心道你可别侮辱怪物了,继而刚要脚底抹油就听到座上人道:“慢着。” 连瑛站起来慢悠悠走向她,中间还慢条细理的捡了个剑。 “我得向梁国小皇帝证明你确实在我手上。”他说,视线从冯思思的脸上开始往下移,最后停留在左手上。 “不如就留你一根小拇指吧,手指头这东西,少上一两根也不会耽误生活。” 冯思思刹那间瞪圆了眼,积压许久的情绪喷薄而出:“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少一两根也不耽误生活,你怎么不砍自己的手指试试!再说天底下女人那么多怎么证明断指一定就是我的?你当别人跟你一样没有脑子吗!” 发泄完了,很爽。 然后她更害怕了。 “殿下想的还是不够周全。”连瑛笑,强行握住她的手举起来观赏。 “天底下女子是多,可并非所有人的手指都如您的一般。” 如此骨肉匀称粉嫩纤细,上面戴着只波斯国进贡的宝石戒指,指甲上又涂着千金一两的透骨草花汁。 这是从小就用滔天富贵娇养出来的人才能拥有的。 “不用怕,我下手很快的。”连瑛一手紧攥她的手腕,一手举剑对准她的小指。 冯思思哭了,真的哭了。 她想不明白这本书里为什么那么多的变态,还他爷爷的都被她遇上了。 这种多灾多难的剧情不是主角该经受的吗,她只是一个想混吃等死成功活到大结局的炮灰女二啊。 她呜咽着用力把手从连瑛掌中抽出,但强大的力量悬殊让她的所有挣扎都无济于事。 电光火石间,门口传来人的声音:“庄主大事不好了!藏书阁着火了!” “藏书阁着火?!”连瑛瞬间松开冯思思的手,表情一下子凝重。 与此同时,外面也真的开始嘈杂起来,众人纷纷叫嚷着:“救火啊!快救火啊!” 顾不上切手,连瑛三步并做两步奔出住所前往藏书阁。 劫后余生,冯思思瘫在地上浑身发抖,额头沁满汗珠。 传话的小厮抬头,生得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前拉起冯思思的胳膊便道:“事不宜迟,立刻跟我走!” ☆、逃出生天 藏书阁的火势不算小,冯思思扮作下人模样跟着乌白往山庄后门走时,还能听到两名救火丫鬟的对话。 “夭寿了夭寿了,山庄那么大,偏就那一个地界儿着火,八成是人为的罢!” “谁说不是呢!听说藏书阁里有点重要的东西,牵扯好些大人物。刚才你看把庄主着急的,估摸着要是换个地方走水,他老人家才懒得亲自去看呢。” 冯思思越琢磨越不对劲,扯着乌白的衣袖低声问:“火,你放的?” 小屁孩没回答她,沉默着带她出了山庄。 离冯思思一尺之遥的地方,是万丈悬崖。她原本以为天黑了看不见前路应该没那么害怕,但月光下这无垠地狱一样的黑窟窿,还是足以让她头皮发麻喉咙发紧。 乌白察觉到她的恐惧,将提前备好的绳子往崖下一扔,俯身蹲在她面前:“上来吧,别一激动用胳膊把我勒死就行。” 冯思思本来很是质疑这个半大孩子的体力,随即想到,哦对,她现在的身体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于是果断趴上了乌白的肩膀。 她将头埋的结实,眼睛紧紧闭着,好像在重温第一次坐过山车。 只是这一次的“过山车”,下路长到没有尽头似的。 比起上山,她更讨厌下山的失重感。 “为什么要救我?”冯思思为了转运注意力,故意问起了乌白问题。 “不知道。”他说,“我可能不适合做杀手。” 恻隐之心是从什么时候出来的呢?可能是她带他去医馆治胳膊,可能是往他嘴里塞了颗糖,亦或者是更早之前,她被他扼住喉咙时发出的痛苦呜咽。 周遭温度随着回到地面而逐渐升高,乌白将冯思思放到一条山路前,不带一丝停留道:“沿着这条路走五里就是我们来的那个镇子,你到地方后不要犹豫立马想办法回兆国。” 冯思思“哎!”了一声拔腿便跑,跑了两步就停下脚步回头看乌白,“那你呢?” “放火烧藏书阁是重罪,我得回去领罚。”乌白说。 冯思思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你疯了吧?!你这一趟回去还能留住这条命吗!” 不等乌白回答,她跑过去拽着他的手:“你听我说, 分卷阅读46 你跟我回兆国吧,我就跟我皇兄说是别的杀手把我掳走的,你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着,不行吗?” 乌白听完道:“思思,乌月山庄的杀手都是被捡回去的弃婴,无论如何庄主都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如今我放走你已经是背叛了他,即便他要我的命,也都是应该的。” “什么弃婴!”冯思思炸毛,“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弃婴让他碰到,还个个都是根骨绝佳的练武奇才?他分明就是偷人家孩子给自己杀人卖命才是!” 乌白闻言一愣,似乎这种可能性是他从没意识过的。 但他还是拽开了冯思思的手,然后转身脚尖一点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中。 “这个榆木疙瘩!” 冯思思气的跺完脚,转身骂骂咧咧沿着小路走。 古代的鞋硬山间路又不平,再加上天上原本明明朗朗的月亮被哪片不知趣的乌云搞得忽明忽暗。一个不小心,冯思思落下的每一步都能把她摔个趔趄。 此刻她也顾不上脚又扭了几下,咬着牙关一心想赶紧跑回镇子里。 连瑛那个老狐狸估计此刻已经发现他俩不见了,乌白虽然表面上傻傻二二,但他能想到放火烧连瑛最宝贝的藏书阁,就肯定也能想到哪怕放冯思思走,过不了多久也肯定会有人追上她。 所以他这趟回去,既是自投罗网,也是拖住追赶曜灵公主的师兄弟们。 但凡有一点能喘气的功夫冯思思肯定感动地嗷嗷大哭顺便思考一下自己哪来的魅力让个职业杀手动了善念。 是爱吗?是责任吗?还是她这被作者写了半页纸却仍旧被女主成功夺夫的女二美貌? 或许是觉得她脑子还是不够清醒,老天爷轰隆隆响起两声惊雷,然后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浇了她个透心凉。 这条路很窄,路两旁是斜坡,坡下是茂密的树林。 冯思思很小心的不让自己往两边走,生怕一个不小心栽下去。 但天不仅有不测风云,还会突然出现一群黑漆漆的高大人影。 一个接一个,阴兵似的出现在这羊肠小路上,出现在瓢泼大雨中。 冯思思在看见的同时几乎是第一时间直接跳下斜坡顺着滑进树丛。 她害怕,怕是乌月山庄的人未卜先知直接断了她出路,也怕乌白此刻已经不在于人世。 她恨他不讲理抓了她,可他既然能冒着生命危险放了她,她虽还是恨,就不至于恨到让他去死的地步了。 大雨隔绝了声音的传播力,只让她依稀听到地面上有人说:“找不到,怎么还是找不到。” 她这下更确信是乌月山庄的人来抓她了,心中庆幸还好自己藏的快。 冯思思想等着头顶的脚步声全部消失再活动身体,于是就保持着靠在坡上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大雨打在树叶上又打在她身上,她居然慢慢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睡着。 待到第二日雨过天晴,她湿了一夜的衣服头发终于得以晾干,她却好像怎么都醒不过来了,脸红的比被雨打下的秋叶还厉害。 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小麻雀飞到她身上,啄完她额头又啄她掌心,啾啾叫着似乎很焦急。 待到怎样都得不到反应,小麻雀扑棱了下翅膀便飞走了。 天上阳光明媚,洛水镇驿站中却一片愁云惨淡。 又是一夜未眠,秦尚眼睛里的血丝已经多到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阿晋大着胆子劝他用了碗粥,算是他来洛水镇后唯一用的吃食。 “大人,属下昨晚带人去镇外找了一夜……仍是没有曜灵殿下的踪迹。” 留着八字胡的领兵大着胆子道。 “我知道了,让弟兄们先休息一下吧,下午继续找。”秦尚捏着眉心说。 待人退下,阿晋道:“爷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这样下去神仙也熬不住,小的劝您还是睡一会,养足精神不是能更好的找公主吗?” “几天几夜没睡觉怎么了。”秦尚道,“连个书生都能受得住,我就受不住了?” 秦尚口中的“书生”,自然是一路跟来洛水镇的何忆安。 回想来时看到的一路种种,阿晋不经意说道:“想来那何公子对殿下当真是真心的,奴才瞧他摔下马好几回都硬撑着爬起来了,若非真心,只怕难以做到。” 秦尚咳嗽一声给阿晋个白眼:“你觉得你在公主丈夫面前说别的男人对她的感情有多真,合适吗?” 这话反倒让阿晋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想说您把公主让给刺客的时候可没点当丈夫的样子啊,但他不敢。 秦尚不爽地哼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短暂养神。 虽然知道目前情形想这些不合适,但阿晋的话可真像一根刺扎在他里面。 他以前只觉得那何忆安是为了刺激白明霜才故意留在冯思思身边。 现实却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分卷阅读47 在他眼中形同虚设的她,也是会被他人真心喜欢,真心爱护的吗? 也是,她确实漂亮,漂亮到让燕王世子冒大不韪也要得到她。 而她又仅仅只有漂亮吗? 从前他以为是的,可后来她好像总在一点一滴改变他对她的看法。 历来高高在上的曜灵公主,会亲自去给难民分发食物,会鞭策皇帝勤政爱民,会献上良计维护统一。 那么多令他欣赏赞叹的事情,竟都是曾经那个让他厌恶至极的人做出来的…… 一想到此,秦尚蓦地睁眼唤阿晋:“备马!” 他要找到她,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要问她,如果他对她已经改观了,那她呢,她对他的看法可否能有些改变? 每次秦尚带兵搜查,洛水镇街头都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其中妇人格外多。 原本异国军队入驻对地方百姓而言是件格外危险的事情。可百姓们见他们来了之后也不闹腾也不抢钱,只一天到晚东打听西打听,心也就放回肚子里,日子照旧,该干嘛干嘛。 何况里面还有俩长的贼带劲的小白脸。 “小白脸”之一的何忆安被周围大婶大娘直勾勾的眼神盯到心里发毛,吞了吞口水紧跟队伍。 阿晋转头瞧完,觉得以何公子的体质,要不是在马上,他都能被人抢回家当小相公使。 上路没多久,秦尚感觉脑后叽叽喳喳响着鸟叫,一开始还能忍,但那鸟实在太能叫了,叫得他脑仁疼。 “后面什么情况?”他问阿晋。 “回国公,是何公子在和鸟说话呢。” “和鸟说话?” 秦尚皱眉,他觉得这何忆安别是找不着冯思思被刺激的精神出问题了,正常人谁会和鸟对话?他是不是疯到去问鸟冯思思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突然的,向来沉默安静的何永清突然大声道:“跟着这只鸟!它能带我们找到公主殿下!” ☆、回宫 秦尚瞧着何忆安这厮双眸赤红精神高涨,眼睛里发出的光狂喜到近乎病态,心中不由自主竟也对他所言抱有一线希望。 算是切身体会了一回什么叫“病急乱投医”。 队伍跟着小小雀儿来到他们昨夜搜过的山路,众人本以为要进山,哪知麻雀领着领着竟径直飞入坡下树丛中。 其他人尚在诧异时,何忆安直接下马顺着土坡连滚带爬摔入树丛。 而雀儿,就跳跃在离他两丈远的一堆落叶上喳喳叫着,叶子下面覆盖着的,明显是人的身体。 他忙不迭冲过去拨开那堆落叶,果真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容颜。 “公主在这!公主在这!”他哽着声音大喊,动手将冯思思身上其余落叶尽数拨去,颤抖着食指既想去试探女孩的鼻息,又不敢去试探。 极速赶来的秦尚将冯思思一把从地上抱起来,瞧着她通红的脸说道:“人还活着,立刻回去找郎中!” 众人见状知耽误不得,好在来时阿晋多留了个心眼备下辆马车一齐带来,正好带昏迷不醒的冯思思回镇上。 回到路上秦尚二话不说抱冯思思上马车,将满面担忧的何忆安拒之车外冷冷道:“还请何公子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罢将帘子重重一放。 何忆安目光怔怔,看着马车远离在自己的视线中。 阿晋上前作揖:“我家国公带公主先行一步,何公子,咱们也该走了。” “哦对。”他低头,艰难吐出一口气,“是我逾越了。” 马车内,秦尚为了让冯思思更舒服一点,将她上半个身子整个放倒在自己大腿上,一低头便能看到她的脸。 皱眉的,炙热的,痛苦的脸。 睡梦中的冯思思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全身滚烫似火烧一般,她连意识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漂浮在云海中似的,五脏六腑也跟着起伏跌宕。 “爸……妈……我好难受……” 秦尚心中骤然一疼,伸手摸着她眼角泪珠道:“这回是我对不住你,此生你再喜欢什么,爱什么,即便历经刀山火海我也取来给你。” 冯思思自然听不到他此时说的什么,额头沁的汗珠比开水都烫,一路上又呓语了几句胡话,只依稀几个字能听清发音。 到驿站后被火速请来的老郎中给冯思思把了把脉,斩钉截铁道:“难办,这位姑娘是得了温病了。” 温病在奇难杂症中算是比较好治的,毕竟人活一世难免着凉发热。 但难办就难办在,塌上女子体质比常人要娇弱的多,一场大病来的又凶又猛,昏迷难受时牙关咬得结实,别说喝药,给她喝口水都算困难的。 秦尚看着郎中给冯思思施完针,开门送人时正好撞到始终守在门口的何忆安,当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个谦逊温和的书生此刻连揖礼都忘了,一脸忧心忡忡问:“她……她怎么样了?” 分卷阅读48 “有我照顾着,死不了。”秦尚道。 他吩咐完阿晋熬药,转身回去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住阿晋:“对了,先去取一套干净的中衣,我要给公主换衣服。” 随即进去将门一关,与外界暂时隔绝。 阿晋拎着药包便准备往厨房走,走时于心不忍瞧了瞧何忆安,冲他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何公子也该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睡一觉起来,殿下也醒了呢?” 失魂落魄的年轻人扯出抹笑,算是对这好心安慰的感激。 但旁人又哪知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公主担忧,还有对秦尚蓦然升起的……嫉妒。 …… 半个时辰后秦尚从阿晋手中接过一碗色泽乌黑发亮闻着就苦到掩鼻的药汁子。 一开始他试着直接掰开冯思思的嘴往里灌,无果。一口没咽,还把他为她刚换不久的衣服弄脏了。 然后他又试着用勺子喂她,仍是无果,喂进去嘴没合上就往外吐。 被气到没脾气后他镇定下来仔细想了想,随之捏着冯思思的脸道:“横竖我也是头一回,你也别觉得是我占你便宜。” 然后端起药碗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药汁子,一只手扣住冯思思的后脑勺,低头便吻了下去。 也不能怪她现在半死不活的都喝不进去。 苦是真苦。 待到她将最后一口药咽进喉咙,秦尚终于松开她,声音略微颤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臭丫头,我怕你死给你喂药,你咬我?” 原来冯思思后脑勺被扣的结实,脖子以上丝毫不能动弹,虽不清醒,但也懊恼。 逃也逃不了挣也挣不开,只有唇上软软的不知抵着什么,她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泄愤用小尖牙咬了一口,力道之重犹如在咬猪头肉。 傍晚落日时分,昏迷一天的冯思思终于颤了颤睫毛徐徐睁开眼睛。 她躺床上,秦尚坐床沿,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个人都很淡定。 她淡定是因为懵逼。 等懵逼结束,她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们现在在哪?我怎么回事?” 秦尚回:“鸟带着我们找到殿下的,这得益于何公子会鸟语。我们现在在洛水镇的驿站,按理来说梁国的驿站兆国官员是不能入住的,但非要住这边管事的也没办法。至于殿下,您自己应该能感觉到,您病了。” 冯思思听完点头,随即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腾!”地坐起来道:“不对啊,梁国皇帝那么好说话?你们来洛水镇搜人他就让你们来?” “当然不会。”秦尚若无其事道,“所以我们不打招呼就来了。” 而后迎着冯思思目瞪狗呆的目光继续道:“洛水镇天高皇帝远,官兵没那么快来到。” “所以最快什么时候?” “今晚。” “……” 离开驿站时冯思思披着斗篷散着头发,烧一退下小脸就开始变得煞白煞白。 活像一朵易夭的狐尾百合。 “狐尾百合”瞥着秦尚唇上的伤痕,好奇道:“你嘴怎么回事?” 秦尚抿了下唇:“狗咬的。” 冯思思没在意这话真假,反而眉毛一挑笑道:“不稀奇,狗咬狗多常见。” 她本以为秦尚肯定会生气,结果这家伙不仅不生气,还侧头望了她一眼,语气豁达:“公主说的是,狗咬狗多常见。” 弄得她反而有点不明所以。 快马加鞭的路上她自然是要何忆安进马车陪她。 若论以往在一起时她肯定滔滔不绝没话也找话。 如今却出奇的平静。 何忆安只当她是经历不好的事情被吓着了,但又不敢细问都发生了什么。 毕竟能找到公主已是万幸,当下先回国要紧,刺客身份有的是时间好好查。 何忆安拿出吃食递向她:“殿下吃点吧,您醒后就没吃过东西。” 冯思思接过,发现是蒸的软糯的桂花糕。 “甜的,他肯定喜欢吃……”她喃喃道。 何忆安听出她话中有别人,却没多问,又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茶水伴着糕点服下。 洛水镇在梁国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存在,明明地处边境但因为远离京师四面环山所以连镇边的太守和总兵都没有。 当初老梁王的态度也大概能猜到。 这地界儿硬攻反正攻不进来,攻进来了破地势既不能发展商业也不适合发展农业,一亩三分地投进来的精力不够消耗的,谁想要就拿走吧。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梁国新帝会怎么做,是个未知数。 转眼,月上梢头。 何忆安把伏在自己膝上打瞌睡的冯思思轻轻叫醒,神情温柔:“殿下,我们到了。” 她“嗯”了一声,嗓音嫩生生的,是只有刚睡醒时才带有的娇憨。 掀开轿帘,她看了一眼,发现是皇宫大门。 分卷阅读49 短短时间内经历完那么多再回来,当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骑马的秦尚看她露出脸张望,便道:“一会臣等要先去养心殿复命,殿下要随臣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冯思思点头,“也不知道我皇兄该怎么样了。” 会不会化悲痛为食欲,又给自己添了几斤膘。 想到此,冯思思情不自禁叹气。 “公主。”何忆安垂眸道,“如此,忆安便先行回栖霞宫了,豆蔻姑娘若知道公主平安归来,定会喜极而泣。” “急什么?”冯思思看他,“你是立了大功的人,要不是你认出来那只小麻雀,恐怕我现在都凉了。换作旁人,有几个能如你一般心思细腻?” “更何况……”她道,“忆安,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凭个人能力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马车进宫后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养心殿,这等殊荣一看便知是曜灵公主回来了。 冯思思在何忆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心中还在组织语言寻思该怎么跟胖老哥说她这些经历。 刚踏上白玉石阶便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妹妹!!!” 她抬头,见一着明黄龙袍的清瘦男子正风风火火朝自己奔来。 养心殿外面灯笼多,离老远便能看到来者剑眉星目面若冠玉,本是极正气的长相,就因为鬓发凌乱头冠歪斜,奇妙而不冲突的生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风流。 奔来的男子一把抱住冯思思便哭:“可回来了啊!你可吓死皇兄了!” 冯思思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举在空中,表情尴尬又不失困惑:“等等,帅哥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  《广雅·释亲》:“爸者,父亲之转。”“妈,母也。” 作者:三国时期张揖 感觉自己标注的行为也蛮奇怪,这篇文不合理的地方那么多还差这一星半点吗…… ☆、回宫接着当咸鱼 冯思思以前看过人伤心至极一夜白头的新闻,但像她这便宜皇兄伤心至极一夜暴瘦的,实属匪夷所思。 然世上最匪夷所思的穿书都被她遇上了,其余也就不过如此。 次日冯思思从栖霞宫醒来,看见豆蔻带宫人上前侍候她洗漱,之前经历种种,真好像大梦一场似的。 她呷了口浓茶漱口,吐出来之后对豆蔻道:“等会你带几个人乔装打扮出宫去平康坊打探打探,瞧瞧最近几日坊中有没有人凭空不见了。” “是,奴婢知道了。”豆蔻从命,表情似有疑惑,但转瞬即逝。 她还沉浸在冯思思平安归来的喜悦中,其余公主让她做什么,她只管做就是了。 用完早膳后,冯思思又在众人侍候下更衣梳妆。经此一劫她面上略憔悴了些,竟更平添几分脆弱忧愁的美感,这是之前所没有的。 喝完药,冯思思本想去养心殿,身子都还没站起来便听宫女来报:“秦老太君求见公主。” 她颇感意外,细思也在情理之中,便道:“快请老人家进来吧。” 满头鹤发的老人在丫鬟宫女的簇拥下步履蹒跚进来,还未离近眼泪便落下来,紧接着便要参拜,被冯思思一个上前扶住。 “您何苦这大老远亲自来见我呢,原本我今日上午就是要往秦家去的,只是刚回来尚有事情打理,这才耽搁了。” 她接来帕子为秦老太太擦着眼泪道。 老太太瞧她面容憔悴不少,人却仍是体贴懂事,当下心中愧疚更甚,哭的越发厉害了,口中道:“公主因为那不肖子孙遭此大劫,老身本是无颜面见公主的。但近来自感时日无多,若是不见公主一面,老身只怕……只怕到了下面也不能安心!” “瞧您老人家说的这是什么话。”冯思思柔声道,“我还想多给您做几年孙媳呢。” 送走秦老太君后,冯思思站在檐下长舒一口气,目光悠远:“老太太这是在试探我呢。” 豆蔻不解:“试探您?” “看我对秦家的态度如何,对秦尚的态度如何。” 喃喃说完,冯思思深感头疼。 但头疼的事情太多了,还得一件一件办。 清楚记得在乌月山庄时连瑛那厮曾说过,梁国小皇帝想将梁国当年被冯恪之攻下的国土收回。 又逢上兆国官兵以公主失踪为由强行入境,看似兆国理亏,可这时候送上个突破口,其实正中对方下怀。 冯恪之瘦下来以后人是帅了很多,脾气却也为之增长,心情阴郁时吃一顿饭还要砍几个人助兴,后宫佳丽三千无人敢近君王身。 唯独在曜灵公主面前像只拔了牙的老虎。 “都察院的一群废物,连名小小刺客都不能缉拿,还厚着颜面告诉朕人手不够,朕留他们何用!”说到恨处,冯恪之将手中奏折泄愤似的往地上一摔。 正巧摔到刚进门的冯思思脚边。 她心平气和将奏折捡起 分卷阅读50 来,仔细看过后笑道:“御史说的也是实话,人手不够便就是不够,皇兄与其生气,不如给他们增派人员。” “如今朝中可用之人甚少,翰林院尚门可罗雀,又哪来的人才往都察院去送。”冯恪之看她,“不说这些,你身体还没好不宜四处走动,来这找皇兄是有什么事吗?” 冯思思摇头:“如今没什么事,为的是以后的变动。” 她凝神,看向冯恪之道:“秦尚带兵入梁境内搜寻我的声势颇大,若有朝一日梁国以此为借口挑起两国气焰,请皇兄切勿好战喜功。天下兴亡百姓皆苦,能不动一兵一卒换得和平最好。” 冯恪之沉吟不语,过半晌后缓缓点头,算是听进心里去了。 傍晚时豆蔻回宫,趴冯思思耳畔道:“确是有个人失踪,失踪的人名叫玉玲珑,为平康坊坊主。” 冯思思心中一动,模糊地明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 往后几日栖霞宫又逐渐恢复了热闹。 圣上害怕重蹈那日在野鹤坞的覆辙,给栖霞宫守卫又增加了一倍人数。又从军中调来高手组成冯思思的随行护卫,出行时守在暗处,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出动保护公主安全。 天气许久不放晴,一天胜似一天冷,饶是温柔富贵的京城,大街上也添了些萧条之色。 唯独茶楼戏院里是温暖热闹,春色如许。 “听说当初刺客要掳走的不是曜灵公主,而是驸马养在外面的小相好儿,但驸马不同意换啊,那才让公主给刺客掳走了。” 热心市民嗑着瓜子冲同桌聊着新鲜事。 对方讶异:“可公主平安归来后似乎并没有闹出多大动静啊,她竟也不计较?” 茶楼内人声鼎沸,二人交谈声顷刻便被淹没。 唯独坐在二人后桌的一位小公子顺着话叹道:“计较有个屁用,把人全砍了?” 这公子生得一双并不凌厉的凤眼,眼波流转间自带威慑,正是女扮男装的冯思思。 她此刻尝着蜜饯喝着茶,小日子过的很是悠闲。 坐她对面的秦尚一脸黑线,明显也听到了隔壁桌的谈话内容。 “你要我来见你,究竟所为何事?”他问。 “刺客是玉玲珑雇的,她现在已经死了,你们不用找了。”冯思思干脆利落道。 秦尚愕然,恍惚过后道:“这件事我自会派人去查。你回来后闭口不谈刺客身份,也不提一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 “哪有什么缘故。”她说,“反正我没受什么罪就是了。” “在荒郊野岭淋了一夜雨叫没受什么罪?” “归根究底拜谁所赐你心里没数吗?” 秦尚哑然。 他想起那日在驿站中昏睡着的冯思思了,虽那时焦急她的情况,但不得不承认安安静静时的她可比此刻牙尖嘴利可爱多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装作不经意扫了一眼对面人的唇瓣,随即低头喝茶。 “事儿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告诉了你就也无需让平康坊的人去都察院立案了。”她站起来碎碎念,“本来也就忙不过来……” 见她要走,秦尚下意识伸手想叫住她,又苦于没有理由,只得作罢。 这时冯思思又突然转过来瞥他:“对了,以后我不会再往秦家去了,老太太若问你就说……就说我哥不让我出宫,就这样吧。” 秦尚一听急了,眉毛一挑道:“不去秦家,倘若你以后要留宿宫外,该住在哪儿?” “你当野鹤坞是我从冯临手中坑来玩的吗?”她看傻子似的看他,“再说我还有公主府呢,总之不必非住你秦家。” 说完袖子一甩“嘁”了一声离开。 秦尚胸中似有一股无名火在烧,被阿晋叫了半天才回过神。 “昨儿个您答应白姑娘今日要去平康坊陪她用晚膳。”阿晋提醒道。 “哦对,是答应她了。”秦尚扶额,一副疲惫之相。 说来也怪,以往只要涉及平康坊那位,他家爷是丝毫不会怠慢轻率的。 可自打从洛水镇回来以后,他少有踏足平康坊,仅去两次还是因为得知坊主玉玲珑失踪。 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话说冯思思出了茶楼以后,胳膊搭豆蔻肩上便沿街逛起商铺,中间路过几个糖人摊子,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说真的,她简直想把乌月山庄这种害人组织一锅端。犹豫至今主要原因是因为朝廷最好不要和这种江湖帮派起正面冲突,起码也得等过了这阵风口浪尖再暗中收拾。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料想若乌白还活着,肯定不会想见到那种局面。 唉,还是不够狠。 豆蔻瞧着自家公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知她此刻闷闷不乐,于是自告奋勇道:“殿下,奴婢带您去找找乐子吧!” “乐子?说来听听。”冯思思语气恹恹。 “嗯……城中又开了家绸缎庄,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分卷阅读51 !” “没意思,宫中什么好料子没有。” “那……不如去珍宝阁瞧瞧?” “唉,翻来覆去就那几样首饰,没个新鲜的。” 豆蔻开始犯头疼了,“那咱们该去哪儿呢……” 冯思思被她这小模样逗的噗嗤一笑,胸有成竹道:“找乐子这种事啊,还是得跟着我来。” 第二天早晨,曜灵公主女扮男装夜宿南风馆的消息不胫而走,引众臣非议。 皇帝得知后也只是翻个身继续睡:“唉,朕的妹妹才多大,喜欢新鲜是自然的,宿个南风馆而已,又不是宿他们后院里去,有什么好议论的。” 国公府那位显然没那么想得开,得知时一口清茶差点从口中喷出,太阳还没出来头顶便已冒烟。 “好你个冯思思,口口声声说回野鹤坞公主府,结果离开茶楼直奔南风馆,你当我……你当我是死的吗?!” 秦尚早膳也没心情吃了,臭着脸更衣出门入宫上早朝。 而在公主府一觉睡到大天明的冯思思,在连打了两个喷嚏后终于悠悠然睁开眼睛。 昨夜她确实在南方馆玩的晚了些,兴致浓时还不小心把身份给暴露了。不过纵使众多美人挽留,她还是觉得回自己的地盘睡比较安心。 冯思思伸出手,想抓住透过窗子直射到床前的阳光。 阴郁数日,今日天气终于得以放晴,秋日明晃晃的太阳直烤的人心情舒畅,周身暖洋洋。 用过早膳后她换上一身利落衣裙,没有命人备车马。难得天气好,她打算和豆蔻边走边玩回到皇宫。 府门大开,阳光更加明媚,刺的冯思思眼睛有点睁不开。 所以在听到豆蔻以及若干婢女的尖叫时她是茫然的。 直到视线重新凝聚,她终于看清地上的是什么。 一个人,一个全身血污的年轻男人。 脸朝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冯思思瞧着那人的衣裳样式以及身量头型,只觉得倍感熟悉。 刹那间,她眼睛陡然睁大,声音急促激动:“快!把这个人扶进去!再去叫郎中!快!” ☆、栖霞宫添人 此刻曜灵公主府上下忙做一团,京中最好的郎中请来了,冯思思又打发人去宫中请老太医。 半注香后老太医尚为抵达,却迎来了宣旨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曜灵公主冯思思,德才兼备公正无私,为主持科举不二人选。今特命尔监考今年京城会试,钦此——” 冯思思站着听完旨,秀眉一拧:“不对啊,今年哪来的会试?不早过去了吗?” 老太监满面堆着笑才想张口解释,便从他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朝中人才短缺,陛下将明年春日里的会试提前到下个月初了。” 冯思思点头,这的确像是冯恪之能干出来的事情。 随即抬眼看秦尚:“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家伙冷不丁从太监身后冒出来,差点吓了她一跳。 “顺路。” 秦某人淡定道。 冯思思揉着额角,也懒得去思考秦家住城北公主府在城东他究竟顺的哪门子路。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麻烦您回去之后告诉皇上这差事我接下了。如今我这府上还有要事,就不留您吃茶了。”冯思思道。 老太监自然识趣告退。 浩浩荡荡一群人只留下秦尚跟冯思思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她那一句“你怎么还不滚?”要脱口而出,秦尚施施然行个礼,转身便往门口去。 介时郎中已诊断结束回到冯思思身边,把她急的连连问人怎么样了。 “那位小公子身上伤势虽重却不致命,唯有一点,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哪怕重新接好,要想恢复的与普通人无异,也是难了。” 老郎中捋着胡子道。 换句话说,武功全废了。 冯思思一跺脚,咬牙切齿道:“乌月山庄这一帮子畜生!” 与此同时走到门口的秦尚左耳耳廓轻轻跳动一下,足下默不作声跨过门槛。 出了公主府,未上马车,他便吩咐阿晋道:“去查查乌月山庄是什么地方。” 虽不知府上令她焦心的人是谁,但听到“乌月山庄”四个月,便觉得定和冯思思被掳一案有牵连。 是啊,思来想去,他怎么把那个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给忘了。 傍晚,日薄西山。 栖霞宫静的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何忆安到底没能等来冯思思。 科考在即,他读着圣贤书,强迫自己去将满卷“之乎者也”牢记于心,眼睛却总是瞟向窗外。 曜灵公主是兆国的明珠,京城的红人,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所以他自然也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昨晚去了哪儿。 不知怎的,心中酸涩竟越泛越开。 分卷阅读52 以往栖霞宫热闹时,看殿下跟其他公子嬉笑打闹,这种感觉也曾出现过。 本以为加以克制会回归本心,但似乎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只会一天比一天浓烈,一天比一天不受控制。 天边霞光敛尽,世间最后一丝光亮也无。月上梢头,北风乍起。 何忆安将油灯点亮,看着窗外大门的方向。火苗在他的瞳孔中跳跃,忽明忽暗。 愣了片刻神后,他起身关窗。 “何忆安,你不该存此妄念。”窗子“吱嘎”一声响,他顿了顿补充:“至少在功成名就之前。” 世间万籁俱寂时,在公主府留宿的冯思思直到丑时一刻都未合眼。 她盯着塌上少年苍白的容颜,眉宇间的哀思乌云似的层层堆积。 怎么还不醒呢,她想着。 “殿下,奴婢让厨房给您蒸了碗酥酪鸡蛋羹,您晚饭就没吃多少,身子骨刚好经不住这样熬的。”豆蔻苦口婆心道。 “唉,你说他怎么还不醒啊,这都快一天一夜了。”冯思思蹙眉。 豆蔻只听冯思思说这叫乌白的少年是将她从杀手窝里救出来的英雄好汉,并不知他便是将公主掳走的罪魁祸首,故此一天下来也是心怀感激,无微不至的照料着。 “您就算把他盯出个窟窿来他也不会因此醒来啊,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冯思思叹了口气,站起来由豆蔻轻轻搀着走到桌旁进食。 奶黄色的蛋羹上点缀着一小搓桂花,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她舀了一勺尚未放到嘴里,便听到塌上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冯思思神形一震,放下勺子就冲了过去。 乌白的睫毛颤抖,却迟迟睁不开眼,唯有喉咙拼命吞咽着。 冯思思从豆蔻手中接过水,一手拖着乌白的后脑勺,一手将水杯贴到他唇边。 杯沿撬开唇逢,甘爽清凉的液体便顺着齿间进入口腔。 喝了一口后乌白像是有了意识,自己探着杯子的方向将一杯水喝到见底。 喝完他喘息半晌,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思……思思?”他的声音嘶哑,眸中满是诧异。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便想把被子从身上掀开。 胳膊伸展开了,尽头的手掌却如同死物一般毫无反应。 他吞了下喉咙,呼吸急促起来,不顾被子下床便要行走。可脚落地后刚一起身便生生扑倒在地上。 “太医和郎中都说了,你的手脚需慢慢恢复,不能急于一时。”冯思思柔声道。 她弯腰想扶他起来,但身型长成的少年人远不是她和豆蔻两个弱女子能搀扶得动的,只好吩咐家丁进来扶乌白上床。 “不……我还好好的,大概只是躺了太久,手脚不利索了而已。你们不要扶我,我自己能走。”他这般说道,用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像条被剪了鱼鳍的鱼一样,拼命证明自己还能继续游动。 冯思思鼻头酸酸的,故意装作愠怒道:“以后有的是时候让你跑让你跳,现在必须给我在床上养着!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 谁知这话一出乌白的表情瞬间就呆了,眼中直直淌出两行泪来,竟也不知道去擦,像是傻了一般。 冯思思这才明白自己这话说重了,忙跟他赔礼道歉,心脏如同被揉乱的纸似的皱巴巴的难受。 “我听话,你别不管我。” 他喃喃说完,乖乖让家丁将他抬到床上,此外再不开口说一句话。 冯思思东一句西一句试探他,愣是没问出来到底是谁把他扔在了公主府门口。 昔日话痨精变成了闷葫芦。 冯思思打了个哈欠,熬了一宿终于能睡个安心觉。 她回房时抬头看漫天星辰密布,心情不自觉释怀。 这一天虽很是惊心动魄,但好歹乌白的命保住了。他年纪小人又傻还没有一技之长,除了在她身边由她护着长大,真是没有其他好去处。 看来栖霞宫又要添人了。 平静的夜色下,没有人知道国公府此时此刻正在酝酿一桩大事。 “爷,洛水镇已今时不同往日了。自从上回我们贸然入境寻找公主之后,梁国朝廷已派精兵重军把守,此刻怕是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了。”阿晋道。 秦尚眼皮微抬,说:“方法会有的,我已下定决心,此事不可不为。那帮乌合之众一日不除,我一日不能安枕。” 他绝不愿再重温眼睁睁看着冯思思被掳走的痛苦。 也就是在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些不对劲。 乌月山庄一开始是冲着白明霜去的,怎么他现在心中没想着白明霜,反倒一心担忧冯思思的安危? “在外奔波一天你也辛苦,下去歇息吧。”他道。 “是。” 室内烛火葳蕤,墙壁上投着巨大影子。 秦尚扶额,神情疲倦:“我到底是 分卷阅读53 怎么了?” …… 冯思思在公主府一连呆了十日。 这十天里她没有外出浪一个时辰,全部留着陪乌白做复健运动。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日复一日的练习锻炼,乌白的手已有轻微的反应,能做出触碰的动作了。 脚的恢复比手稍慢一点,冯思思特地命人打了把轮椅以供他行动使用。 可他也没怎么到处看过,偌大个公主府,他每日最常做的就是在太阳底下发呆。 偶尔没有太阳,他就躲在自己房中,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鸽子,然后接着发呆。 冯思思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孩子迟早得傻。 于是让人备了台舒舒服服的大轿子,准备带小朋友换个地儿消磨时间,正好她确实也该回宫一趟。 结果回去当□□廷就发生了件大事。 过去几日一直告病在家的国公秦尚并没有生病,而是带人秘密前往梁国洛水镇把一个混黑的江湖组织一窝端了。 端的时候动静太大,被驻守洛水镇的官兵发现,两方厮杀一天一夜,秦尚带兵险胜回国。 没给朝廷报备擅自用兵入境他国,按道理该收回兵权从重处罚。 冯恪之也真的大为震怒了,然后差点把朝中四品以上砍个精光。 金殿之上,天子怒指群臣:“没一个干净的!没一个干净的!” 他面前摆着的是一卷名单,上面记着的是在乌月山庄买金杀人的买主名字。 浏览一遍下来,好家伙,没外人。 冯恪之本身就是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让他大为动怒的原因不仅是卷上记着的杀人者名字,更重要的是每个名字旁还标记了把柄。 搜刮民财,占人田地,偷税漏税,抢□□女…… 这是秦尚在乌月山庄藏书阁搜来的。 卷子有被火烧的痕迹,前半卷的人名已经辨认不出,但后半卷眼熟的名字无一例外不是朝中重臣。 ☆、秦狗回头无岸 薄雾中的午门,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肉眼可见的猩红。 一声鸡鸣后,太阳初升。 街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如同往日般的和煦繁荣。 只是摩肩擦踵间,人们的谈话内容还是证明了这几日朝廷上发生的腥风血雨确实存在。 “听说皇上这几日快把朝堂上的脑袋砍的差不多了,究竟何故发如此滔天巨怒?” “唉,具体咱平头老百姓哪知道,反正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倒干净!” “话是这么说,但总要关心以后是何许人也执掌朝中大权,若又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难过的不还是咱们老百姓吗。” 行人摇头叹息间,目光都不由自主瞥向一个个早起吃饭的书生身上。 科举提前几个月,可苦了这些外地读书人了。他们接到朝廷通知后一刻不停歇就得往京城奔赴。到了有钱的住客栈,没钱的还得寻好人家借宿,更有运气差者露宿街头的,一日三餐都成个问题。 馄饨摊的老板心善,招呼三两个穷书生坐下,一人给了一碗馄饨,笑呵呵道:“可别觉得辛苦困顿,你们才是真正赶上好时候呢。皇上如此一番大刀阔斧清理门户,朝廷必定缺人缺的紧。诸公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这小小馄饨摊呢哈哈。” 如此一番话,引得众人哄笑,笑过低头,各自怀揣心思。 不同于别人,冯思思当日回宫知道事情时震惊过后只有恼怒,半晌从齿间愤愤挤出来句:“秦尚真是疯了!” 她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无可救药了,对他没有半句好说的,连兴师问罪的欲望都没了。 所以即便在去养心殿的路上碰到他,她也装作没看见,经过时表情冷冰冰。 “殿下请留步。”秦尚叫住她,语气平静与往日无异,“您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其实细品一下他的语气中是有一点小邀功的。 但冯思思积压许久的火气值被他那一句话瞬间点满,根本没心思去品他的语气,扭头扬眉道:“对你说什么?说你干得好干的漂亮吗?你端了乌月山庄痛快是痛快,但二次入境梁国还兵器相见必定会引来那边皇帝不满,介时战争爆发,就凭目前朝中这几个人,是能献上计谋讲和还是能领兵打仗?” 秦尚像是被她这一连串问题击懵了,愣了愣神道:“我也是为了……为了……” “为了白姑娘以后再无性命之忧嘛!秦国公绝世情种这谁不知道。”冯思思嗤笑,眼神如寒冰,“可秦尚我告诉你,你要是想一门心思钻研儿女私情大可不必坐在国公这个位置上。秦家男人又没死绝,你大哥二哥再不务正业也比你这个为了一己私欲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痴情种’强。” 说罢抬腿便走。 “冯思思你给我听着。”秦尚强压怒火冲她的背影道,“我不是为了白明霜无性命之忧,我是为了你无性命之忧!” 冯思思停下脚 分卷阅读54 步,在他的期望中扭头笑道:“你当初让刺客把我带走时应该不是现在的想法吧?” 一句话,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直插秦尚的心脏。 这一瞬间他同时彻底意识到了两件事情。 一是他真的喜欢上了冯思思。 二是他和她真的回不去从前了。 养心殿内,冯思思闻着龙涎香险些打起瞌睡。 她来这趟主要是跟冯恪之沟通会试事宜的,眼看着日期一天比一天近,头回接手这么至关重要的工作,说不紧张是假的。 “你身边那个何忆安朕上次留意了,的确是个值得培养的,此次会试无论他的结果如何,妹妹只管让他安心准备殿试罢。”冯恪之只当寻常事道。 冯思思“嘁”了一声:“皇兄可别小瞧了我的眼光,我家忆安啊,仅靠自身本事便能堂堂正正进翰林院。” “哦?”冯恪之饶有兴趣,“他何时成‘你家’的了?朕可不认。” “随口一说罢了。”她道,“他性格好,相处起来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想亲近,不像某些人……” 此时脑海中骤然浮现姓秦的那张脸。 她甩了甩头,轻叹道:“晦气。” “不过妹妹,说实在的,你到底还喜不喜欢驸马?”冯恪之问。 冯思思哑然。 愣了半晌后自嘲一笑:“若说喜欢,我对他大概只有‘叶公好龙’的喜欢吧。” 这算是委婉的表达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以前的冯思思喜欢他,现在的冯思思不喜欢他,且永远不会喜欢他。 冯恪之若有所思点头,不再问下去。 过去她在冯恪之面前表现的一直是对秦尚模棱两可的态度,原因仅是担心这老兄知道秦家人对妹妹不重要之后,哪天一个不爽就能把人家抄家灭族。 冯思思是不待见他,但又不是不待见他全家。 而且她这人任是再讨厌谁,都不至于达到想让对方去死的地步。她并不喜欢凌驾于另一个平等生命之上的感觉。 毕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说到教育,冯思思在袅袅烟丝中半睁着眼睛道:“皇兄,我有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 “开书院,女子书院。就是只收女孩的学堂。”她懒懒道。 “你这个想法倒是前所未闻,何时生出来的?”冯恪之笑。 “早就有了,只是事情一多便忘,如今科举又让我想了起来。”她道,“像豆蔻这种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女孩都认不得几个字,更何况宫外。” “那是因为你幼时读书时天天想着玩,便拉着她一块不上进。” “哎呀这些不是重点不要说。” 冯恪之哈哈大笑,心中纠结几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皇兄你想啊,若一个女子有学问知事理,出嫁后便能辅佐丈夫,生子后便能教育子女,子女生孙又能启蒙孙儿。一个受过教育的女子,是能造福三代人的啊!”冯思思言之凿凿。 她当然觉得女人受教育最大的受益人永远是自己,不过时代不同嘛,要想争取权益,首先先让别人意识到对他是有利的。这样事情才好办。 “话是这么讲,但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冯恪之话一说出口,便看到冯思思那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忙改口笑道:“朕就一直觉得古人的话不能听!要听还是得听我家妹妹的!” 她就心满意足笑出来,扑到冯恪之背上撒娇道:“我就知道皇兄最疼我!” 这话不是卖乖,她是真的觉得整本书里全心全意爱着女二的只有她的亲哥哥。 不要求回报也不顾任何后果,她要什么就给什么,绝对性的偏爱和包容。 在养心殿直待到下午,冯思思回栖霞宫后发现乌白正在偏殿被何忆安教认字。 场面十分融洽。 她踏入门槛道:“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还把功夫放到这小屁孩身上。” 语气并无责怪之意,反倒有丝愉悦。 何忆安看到她,赶忙起身行礼,被她一个手势制止。 “别怪何公子,是我一时兴起想认几个字的。”乌白道。 冯思思过去轻轻拍了下乌白的头:“我干嘛要怪他?” 随即抬眼看何忆安道:“只是时间真的是太紧了,之前你又因为我的事情耽误不少功夫,我难免有些担心。” “殿下放心。”何忆安垂眸道,“忆安自当全力以赴,不会让您失望的。” 冯思思点头,忽然展颜一笑:“我总害怕人多会打扰你,现在觉得其实人多也挺好的。否则偌大个栖霞宫,我若不在,你就太孤单了。” 之后便推着乌白出去。 何忆安望着那风华绝代的背影,低声隐忍道:“殿下,把他们都放走,仅留我在您身边,这样不好吗?” 他回想起刚才公主对乌白所做的亲昵动作,强行压制住内心妒意,坐下继续 分卷阅读55 看书。 …… 平康坊老板玉玲珑失踪已久,坊中不可长时间无主,自然到了换人的时候。 身为平康坊背后最大的秘密股东,秦尚对坊主人选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毫无悬念的,所有人都认为一定会是白明霜。 不仅因为她和秦尚关系暧昧,主要以她的舞技姿容,也是真的担得起头号人物这个地位。 结果却令所有人出乎意料。 新任坊主并不是清如谪仙的白姑娘,而是坊中另外一名出色的女子。 不禁便有人在背后议论,这国公秦尚为了那女子连公主都尚且舍得,竟还不舍得给她个小小坊主之位?实在令人费解。 但其实秦尚那日从宫中出来便去了平康坊与白明霜商议何时登任坊主事宜。 那天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失魂落魄。 白明霜还是第一次见他那样,以为是他身体不适,出声安慰时却被制止。 “我无妨,只是和公主又吵了一架。”秦尚道。 “您与公主又不常见,偶尔遇见也该平和相处才是。”白明霜柔声说。 “我不想与她偶尔见。”他顿了下,抬头道,“想与她日日见夜夜见,哪怕被揶揄厌恶也想与她举案齐眉长相厮守。” 秦尚看着白明霜,眼神与往日大不相同,温柔眷恋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淡然。 她意识到了这种可怕的变化,表情佯装镇定,却连牙齿都在打着寒颤,口中喃喃道:“所以您……您……” “平康坊坊主之位足够你余生锦衣玉食快意潇洒。” 他道:“你我就此,断了吧。” 白明霜身形一晃险些跌倒,抓住桌角强撑着自己笑道:“这是国公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吗?” 秦尚并未睬她,消息已送到,他也该走了。 “国公且慢!”白明霜在他转身之际叫住他,泪都在眼眶中打转,接着“扑通”跪下。 “过往时日承蒙国公照拂,仙藻此生不忘您的大恩。但在此你我决绝之际,仍有最后一桩心愿奢望国公成全。” “是什么?” “我不要平康坊。”她语气坚决,“我要进宫。” ☆、会试结束 时间转眼便到十月,会试如火如荼进行。 监考事宜由冯思思下发给礼部,再由礼部执行,一切她说了算。 原本群臣还对冯恪之的决定颇有微词。但见公主处理起事情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也就哑口无言了。 开考前,冯思思特地去考点溜达了一圈,她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所谓“贡院”就是一排排还没厕所大的半间屋子。夏不遮阳冬不挡风,考生一旦进去就不能出来,甭管考几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于是她明白了,过去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不仅得有一个强大的脑子,还得有过强的心理素质。 “打今年起,允许考生考试途中上茅房,大不了专门派人跟着就是。”冯思思对随行的礼部侍郎说,“不然这样弄下去,人才没为社稷死,先被屎尿憋死了。” “这……据小人所知,上茅房往年也是允许的啊。”礼部侍郎堆着笑恭敬道。 冯思思翻了个白眼:“别,本宫来之前可做过功课了。凡是考试途中提出上茅房的,试卷无论好孬一律不批,除非给好处。是你们的人做出来的吧?” 礼部侍郎尴尬:“竟有此事?还请殿下放心,小人一定仔细核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冯思思摆了摆手道:“算了吧,少跟本宫来这套。只是你须得记得,本宫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今年要是再现过往那些歪风邪气,你们一个个的都去午门菜市场提前占位置吧。” “是是……” 秋高气爽的,礼部侍郎额头沁了一层汗。 兆国高层干部们唯一达成的共识:宁可惹皇上,不可惹曜灵那位姑奶奶。 惹怒皇上公主会求情,惹怒公主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礼部一连忙碌七天七夜,会试终于在第八日晌午结束完毕。 各路考生吊着最后一口气从贡院出来,个个面如菜色。 豆蔻一眼望见人堆里那名极耀眼的人物,忙上前迎接道:“何公子这几日在里面可还好?殿下昨日睡的晚,这个时辰实在起不来,只好让我来接您回宫了。” “睡得晚?”他轻笑,“定是又彻夜玩闹了。” “唉,哪能啊!”豆蔻长叹,“您这几天都在里面,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咱们呐,八成是又要打仗了。” …… 冯思思在栖霞宫睡的昏天暗地。 她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天近拂晓才歇下。 一直到现在除了早上被豆蔻硬掰开嘴漱了口吃了几口枣泥山药糕。其余时间眼就没睁开过。 她太累了,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梁国小皇帝果然 分卷阅读56 不是省油的灯。 早不犯边晚不犯边,偏偏在此朝堂人丁稀缺难以应对的时候犯边。 兆国犯边两次一次找人一次杀贼。梁国倒好了,上来就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借口骚扰边境城镇甚至屠杀百姓。 被犯城镇总兵连夜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请求支援。 朝堂上出现了两种声音,皇帝也面临了两种选择。 应战或议和,仅等天子抉择。 冯思思连夜陪冯恪之观边疆地形图清点士兵数量。最后还是劝冯恪之坚持她当初的决定——能和平解决就不动干戈。 于是第二日早朝皇帝就下了命令——派遣国公秦尚,于今月十五号远赴梁国都城同庆云帝商讨两国相处事宜。 任是冯恪之再宠妹,也不可能在此等大事上仅听妹妹决定,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梁国小皇帝的江山坐的并不稳。” 早朝后,皇帝宣秦尚到养心殿对他道。 “他父亲出身草莽,靠在江湖上结交一帮能人异士才得以揭竿而起谋取帝位。”冯恪之在龙椅上喝着茶,“按道理这种情况的人,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应该将昔日兄弟纷纷除之后快才是。他却念着旧情,个个不是封王就是进爵,全都手握重兵。” “现在可好,”冯恪之回忆着记忆中的人笑,“自己腿一蹬不管事儿了,留下个儿子被群狼环伺。” 秦尚低头只管听着,心中略有所感。 其实皇帝还少说了关键的一点。 庆云帝算是老梁王的独苗苗,其余皇子出生后接连夭折,唯他平安长大。 对于一个没手段的年轻皇帝来说,无血脉兄弟并不是什么好事。 “依陛下所言,他这是想,借兆国威慑诸王?”秦尚道。 “也仅仅只能威慑一下罢了。”冯恪之呼了口气,片刻顿神后抬眼看秦尚,“你此趟入梁,仅需带给庆云帝一个消息。” “臣愿听其详。” “从此以后他不可出兵扰我兆国边境。”冯恪之道,“日后若有朝一日群王叛乱,朕会帮他。” 秋日正午,暖阳润人心脾。 秦尚出了养心殿,鬼使神差便往栖霞宫走去。 丈夫要出远门,临走前去和妻子说一声,不过分吧?他在心中如是道。 于是这一路走来所想的并不是入梁如何艰辛,而是见到冯思思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最后话想好了,却一进栖霞宫就被小宫女拦住了,说公主正在睡觉外人一概不见。 “外人”两个字听得他刺耳,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便无人敢拦。 栖霞宫里的宫女们都年纪小性格软,主子一个眼神就能把她们吓得心惊肉跳,整个宫里也就豆蔻偶尔敢正面刚秦尚。 可惜豆蔻此刻不在。 正殿里帷幔垂地熏香袅袅,绣床上的美人睡正沉,丝毫未察觉有人向自己的床边走来。 她平躺着,胸前轻微起伏,一头长发如乌云堆于枕上,衬的容颜如玉唇如粉樱。 果真是明艳动人的长相,连未施粉黛沉睡时都娇美异常。 秦尚盯着她的双唇,不可避免想起了二人之间第一个吻。 他下意识皱眉,因为想起来的只有浓烈的苦味儿。 随着眼神中的痴迷越来越多,他的理智一点点土崩瓦解,情不自禁便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带着情感与她发生的肢体接触。指尖娇嫩如同玫瑰花瓣的触感,像一阵电流穿过手臂直震颤到他心里去。 颤抖过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欲望漫上心头。 他觉得仅是如此,还不够…… 回宫后豆蔻顺路去了太医院接乌白,最近一忙便由太医带他做复健运动,到点了再接回栖霞宫。 于是何忆安便先行回栖霞宫。 栖霞宫从偏殿到正殿大约穿过半个回廊的距离,他先在房中清洗片刻便前往正殿给公主殿下请安。 去的路上见宫人们屏声息气不似平日热闹,张口才想问怎么回事,拐角就迎面撞上个人。 眉目俊美到近乎艳丽的男子冷嗤一声:“殿下尚在休息,何公子还是不要前去打搅了。” 何忆安闻言,工工整整作了个揖,然后毅然绕过秦尚。 …… 冯思思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旖旎的梦。 那样温柔细腻,是她两辈子都从未收获过的柔情。 醒来时窗外韶光正好,满室帷幔轻舞。 视线一动,她看到层层软帐外似乎站着个人。 “谁啊?”她问,嗓音缱绻。 账外人弯下挺拔的身姿,行礼道:“殿下,考试结束了。” “原来是忆安呐。”她伸了个懒腰,“你过来。” 何忆安便上前两步。 “再过来。” 何忆安便再进两步。 “你当本宫是洪水猛兽吗?”冯思思撇嘴,“我要你 分卷阅读57 走到我床边来。” 终于,那人一步步迈到她跟前,眉目低垂着,“殿下有何吩咐?” “我做了个梦,现在心里跟被人搅乱了似的。”她喃喃自语完,抬头看他说,“真奇怪,听说考生刚出贡院身上都脏臭的很,你倒还是清清爽爽和去时一样,只是又瘦了些。” “回殿下,因为忆安回宫后已经梳洗过了。”他温柔道。 冯思思就从床上站起来,俯身去嗅他肩头。 如此近在咫尺,何忆安的身心都紧绷成一根弦,大气不敢出。 “确实,一股皂角味。”她说。 说着她坐下,两只白嫩的脚丫晃啊晃,似乎又陷入回忆似的:“真奇怪,怎么能有那么真的梦呢……” “殿下梦见了什么?”何忆安问。 冯思思笑:“不能告诉你,你听到会不好意思的。” 何忆安嘴角也浅浅弯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眼睛亮晶晶,小脸红扑扑道:“我啊,我梦到有人吻了我。” 何忆安愕然,随即粲然一笑:“如此说来,该不好意思的是殿下才是啊,我为何要不好意思。” “谁让你总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她说,“像神仙一样,弄得我生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好就带坏你了。” 此时门外传来豆蔻的声音:“殿下啊,乌白已经接来了,太医说他再过些时日便能正常行走了。您也赶快起床更衣吧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啊!” 何忆安闻言躬身:“忆安告退。” 转身跟豆蔻行完揖礼,出门之际他的眼神逐渐沉了下来。 来的路上撞到秦尚从栖霞宫出来。 公主却并不知道秦尚到过。 所谓做梦是假,熟睡被趁人之危才是真。 “殿下与国公本就是夫妻,如此也属情理之中,你在想些什么?”他在树下默问自己。 走着走着,他将落于自己肩头的秋叶摘下,目光冷寂:“可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放榜 得亏那一场昏天暗地的回笼觉,冯思思成了整个皇宫最后一个知道秦尚将出使梁国的人。 有头脑简单者直道秦家在我朝地位还是稳固,看看驸马之前和公主都闹成那样了,一有大事皇上还是交给秦家人做。 个别头清脑明的闻言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吃过饭后栖霞宫小厨房又炒了热腾腾的栗子,香甜味蹿的到处都是。冯思思命人在院内铺了地毯,另摆上果脯点心,拖家带口往上一坐就享受起了下午茶。 她喝了口花茶幽幽叹口气道:“看来我皇兄对姓秦的怨气至今未消啊。” “嗯?奴婢倒觉得陛下大度的很呢。”豆蔻道,“国公爷过去如此过分,按陛下的脾气一怒之下大开杀戒都不过分。” “笨呐!”冯思思戳了下她脑瓜,“我皇兄哪是不想他死,是不想他因我而死。” 穿书那么久,她算是把这个皇帝老哥的脾气摸透透的了。 少年时期隐忍不发,青年时期暴戾专横。行为准则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唯独视自己亲妹子如心头肉一般。 他对她的爱护,不仅仅是管她生活上奢侈无度,还提现在了心理照顾上。 小说中的冯思思从懂事起就跟在男主屁股后面转。秦尚笑她就笑,秦尚哀她就哀,秦尚若受点伤,眉头还没皱一下她的泪就下来了。 而在这漫长的单恋岁月中,冯恪之是她永远的守望人。 冯思思当初在看书时对冯恪之关注并不多,但对他一句内心独白记忆深刻。 那是在他知道秦尚冷落曜灵许久之后,杀意骤然升起时,自己对自己说:“朕的小公主是用宝石鲜花娇养长大的,不可让她哀痛所爱之人因她而亡,不可……” 冯思思张嘴接过豆蔻递来的栗子,仰头沐浴着阳光自言自语道:“两次入梁都是秦尚起的头,我哥这是在把他送上门任人收拾呢。” 两国关系能不能改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秦尚这一趟去的只怕凶多吉少。 冯思思沉吟完,伸腿蹬了乌白一下:“哎,话说自从那件事后我怎么也没见你失常过,你不是挺在乎那边人的吗。” 说的自然是秦尚将乌月山庄一锅端的事情。 乌白神色自若,沉默片刻道:“没有那么简单。” 冯思思一愣,神情疑惑:“转移根据地了?” 豆蔻一头雾水,看了看乌白又看了看冯思思:“什么那边人?什么没有那么简单?什么根据地?” 冯思思摸了块糕点塞她嘴里:“乖,你吃你的。” 满院欢声笑语穿过回廊传入偏殿,何忆安笔下一顿,墨迹晕透宣纸,接着继续行文。 天边霞光敛尽后冯思思又拖家带口回房,豆蔻靠在美人塌上打瞌睡,冯思思在烛火下和乌白下棋玩。 他俩的棋艺都不高超,杀上几局也就聊以解闷 分卷阅读58 。 “山庄消失的太不寻常了。”安静中,乌白突然道,“像是借秦公子的手,故意落此结局。” “听说你们长老院里住着一群奉山庄历史如世界文化遗产的老古董,他们会舍得终结这一切?”冯思思调侃。 乌白抬眼:“长老们不会,但有人会。” 冯思思眼波转动一圈,语气不解:“他?” 窗外寒鸦长鸣一声,惊起满地月光。 夜也入深,宫内烛火多为熄灭,唯有教坊中至今灯火通明。 教坊位于后宫西北角,属于最为偏僻隐秘的角落。 然而这里却聚集着举国最为出色的女儿们。 她们在舞房伴随着丝竹管弦翩翩起舞,个个国色天香,与传说中的瑶池仙女一般无二。 其中舞的最好的一位,气质更是清丽脱俗,像是盛夏白莲脱离木胎修炼成个女体似的,举止神态都与凡人有别。 “两个月后便是陛下生辰宴,虽说你们入宫的时间短,但身上都是有些功夫在的,区区惊鸿舞自然不在话下。”教坊管事嬷嬷一身珠光宝气,说话语气之冷与头上珠翠不相上下。 “也就是你们运气好,刚入宫就赶上大场面。若搁其他人,一年半载都见不着陛下一次面呢。” 听嬷嬷这么说,不少舞姬皆在暗自窃喜。 她们大多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做秀女是没有资格的,又不甘心将如花容颜配于凡夫俗子,便凭着百里挑一的舞技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宫廷。 人生苦短,谁不想为日后前程抓紧搏上一搏。 一舞过后,乐停。 众舞姬给嬷嬷告了安,纷纷回房休息。 “白芷姑娘劳烦留下。”珠光宝气的嬷嬷语气淡淡。 白明霜顿下脚步,回去柔声道:“嬷嬷叫我。” “打今儿起这支舞你不用排练了,位置会由其他人顶上。”嬷嬷说完便要离开。 一句话犹如当头喝棒将白明霜打的措手不及。 待反应过来,她慌忙追上去道:“为何……为何会如此突然啊?从我第一天来教坊,您不就说我尤其出众吗?怎会……怎会换成别人呢?” 嬷嬷停下脚步看她:“你是很出众,可后宫中从不缺出众的女子。” 而后头也不回离开。 白明霜许久未吃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竟低低呜咽出来。 原本在门外等她一起回去的小舞姬忙过来安慰她问她发生了什么。 白明霜将嬷嬷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哭的越发厉害:“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这还用想啊!”小舞姬道,“肯定是你长的太美丽招来各宫娘娘嫉妒了,她们最不愿意看到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出现在陛下面前了。” 白明霜心中一下明了,仍是抽抽搭搭:“罢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我认了。” “怕什么啊,你生的这么好看,还怕不会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吗?”小舞姬没心没肺道。 白明霜一下子烧红了脸:“不是的,我来宫里不是为了做娘娘。” “啊?那你来这干嘛?如此一身本事,随便在宫外寻个活计过的都比到这不见天日的富贵窟窿里开心吧?” 听小舞姬这样说,白明霜也不禁开始去审问自己了。 是啊,她进宫是为的什么呢? 故意和秦尚置气是远不至于的,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进了教坊就多有本事。 那她来这里到底是为的什么呢? …… 秦尚走的那日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他等了又等,到最后都没能等来期待中的那个人。 不明真相的阿晋见状安慰道:“白姑娘应当是记错了时辰,爷放宽心,两情若是长久时,不在这一朝一夕。” 引来秦尚一记白眼。 白明霜化名白芷入宫的消息太隐秘,秦尚连阿晋都未曾告知,被误解也是正常的。 “是啊,也不在这一朝一夕的。”飞完眼刀,他垂眸低声道。 继而挥动马鞭,骏马一声长鸣后奔出城门,身后追随者接连跟上。 尘烟滚滚,风卷落叶。 冯思思照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来得知秦尚已带人前往梁国,半晌憋出来句:“祝他好运吧。” 接着洗脸刷牙,该吃吃该喝喝。 傍晚时秦家人来请,说是府上新添了位江南来的厨子,做的鱼味道鲜美至极。老太太记着公主爱吃鱼,便特派人来请她前去一同品尝。 冯思思略微犹豫,随即婉拒,理由是身体不适不便出门。 言外之意,她大姨妈来了肚子疼不想动。 那她大姨妈真来了吗?还真没有。 跟上学时不想上体育课就故意找个最好用的理由蒙混过关一样。 她觉得现在秦家于她而言就如同体育课。 都一样让她无所适从。 如此平静 分卷阅读59 无波的日子又过了一段,会试中举的名单礼部已出,冯思思故意不看。待到放榜那天,一大早她带着豆蔻乔装打扮出宫混入长安大街中,挤在榜前踮着脚去找“何忆安”三个字。 豆蔻仗着自己身量小,挨着人的胳膊肘挤到了最前面,不出一刻便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何公子在上面!公——公子您快来看啊!” 被牢牢堵在外边的“公子”冯思思急的满头大疙瘩,痛心疾首道:“我倒是想去看啊!忆安是第几个啊!” “回公子!何公子是第一个!” 瞬间,冯思思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炸了颗□□,空白一片后逐渐恢复理智,字都吐不清了:“当当当当真?是第一个?你没看错吧?” “是真的!奴——奴才哪敢骗您呐!何公子高中会元啦!” 虽然知道何忆安本就惊才绝艳,但在亲眼见证自己亲手挖掘的“千里马”大放光彩时,冯思思还是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好家伙!押宝押对了! 她简直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榜上第一名是她屋头的人! 没人告诉过她原来当高考状元监护人的感觉那么爽! 冯思思兴奋的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栖霞宫,那喝醉之后才有的步伐让豆蔻生怕她一个不稳栽前面去。 回去时何忆安照旧在偏殿安安静静看书,她推开门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忆安你出息了!榜上第一啊!我栖霞宫终于出了个文化人了!” 何忆安一愣,继而无可奈何笑道:“殿下,这才只是会试啊。” “那也很厉害啊!”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帕子轻拭她泪痕:“脸红成这样,跑了多久?” ☆、皇帝过生日 会试之后的两个月便是殿试,某种意义上来讲,会试的结果就已经决定了殿试的结果。 一时间,“何忆安”三个字如同惊雷堕海,引起了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已经开始有不少人打听何忆安的底细,更有明面上便起拉拢之心的,全都被冯思思暗中阻拦。 时间一晃就来到十二月。此时殿试已过,只得静候放榜日期。期间秦家人又来请了她两次赴家宴,都被她婉言回绝。 天空灰蒙蒙一片,似有一场大雪要来。栖霞宫地龙烧的滚烫,在地面上铺上一层毛毯才不至于赤脚走着被烫到。 冯思思喝着用红茶和牛乳煮成的自制“奶茶”,看着白纸黑字从梁国寄来的信,莞尔道:“命还真是大,竟让他办成了。” 豆蔻不禁喜笑颜开:“殿下,那咱们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 “不用不用。”冯思思将看完的信随便一放,“国公爷能耐大的很,使出三寸不烂之舌让梁国皇帝同意与我朝结盟了。” 豆蔻捂嘴笑,欣喜的不行。 但要说秦尚在她心中的地位有没有拔高一点,那还真没有。 八月十五野鹤坞冯思思被掳走的前因,足够她记恨这位“驸马”一生一世了。 “不过也是怪了,他既然已经将事情结果告诉了朝廷,又干嘛特地给我写上一封?”冯思思碎碎念。 “难不成是……脑子有坑?” 短暂的在这件事上停留一会儿,她转头便去想别的了。 今天是她皇帝老哥三十岁的生日,照例大办特办。 午时一过,奉天殿乌泱泱全是人头。 场面和早起菜市场无甚区别。 只是地点变成了琼楼玉宇,互相推搡的大爷大妈变成了王公贵族。 按理在皇帝上场前所有人都应该提前一个时辰恭候,但冯思思又不在其中之列,慢悠悠烤完火喝完奶茶才跑去养心殿和冯恪之一块摆驾奉天殿。 她今日穿的不算隆重浮夸,却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走在皇帝身后像一株盛开在高塔下的梅花。 冯恪之瘦下来之后贵气不减,面部轮廓清晰英挺,反而比从前更显威仪。 兄妹二人一出现,殿内所有人瞬间屏声息气,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冯思思没忍住,噗嗤一笑。 “嗯?妹妹在笑什么?”冯恪之侧头看她。 “他们叫皇兄万岁,叫我千岁,咱俩之间隔了九千岁呢,好不公平。”冯思思孩子气的说道。 冯恪之对她这一句玩笑话起了兴趣,笑道:“那朕就分给你五千岁,可好?” “还是不一样,那样我就是六千岁了,反倒多出皇兄一千岁。” “哈哈,无妨,朕许你占朕便宜。” 月朗风清的天子展颜一笑,颇有几分芝兰玉树的温润感。 差点就让人忘了这是个弑父杀兄的狠角色。 皇帝过生日,送礼物是门大学问。 送寻常玩意你就是蔑视天子,问题大了。送稀罕物件儿你就是劳民伤财,问题更大了。 比如山东知府送的半个人高的红珊瑚,在这个人类对海底开发几乎为零的年代,这种长在 分卷阅读60 深海的东西你不死十几个渔民能把它弄上来? 果然,冯恪之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 冯思思怕他干出在自己生日当天砍人的疯批行为,连忙把自己原本用来压轴的贺礼命人呈上来了。 礼物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思来想去他不缺金子不缺女人不缺狗腿子,物质上的种种他都已经得到满足。 于是她就在精神上下手。 冯思思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带着豆蔻跑遍京城大街小巷让不同阶级不同身份的人在长达十米的宣纸上写下最想对皇帝说的一句话,无论好坏照单全收。 不会写字就由她代笔。 半个月过去,纸上满满当当。 总的来说,百姓幸福度还是蛮高的,发言大多比较温和,偶有对制度牢骚抱怨,也属人之常情。 也不能只让他看到拍他马屁的人不是? 长卷展开之后,她将上面文字的由来细细说与冯恪之听,言罢施施然起身行礼:“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陛下,天下万民便是您的镜子。”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愕然。 虽然在她的监督下科考风气确实比以往正了许多,但类似“贤良淑德”的词语还是难以与她相联想。 毕竟比起曜灵公主品格如何,关于她怎样不务正业沉溺男色的传言才更数不胜数。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传言中裙下之臣无数的公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劝诫君王要以民为重。 冯恪之观着“万民书”,沉思半晌后看向冯思思,眉目略弯:“皇兄懂。” 她便笑,心中已然欣慰。 孰不知那仿佛背对着众生的清艳身影,被一个孩子牢牢看进了眼里。 此刻的奉天殿聚集了大兆所有尊贵的女子,然而其中最尊贵的那个人,从始至终未露过面。 身穿四爪金龙的小小少年在天黑之际早早离席,独自挑灯夜行,在鼻尖冻的通红时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凤藻宫。 宫内灯火昏暗,空气中夹杂着佛手柑和香烛的气味。 宫女接过灯,轻声告诫他不应该在陛下生宴上离席。 他将斗篷脱下递给旁人,问宫女:“我母后怎样了?” “刚刚喝过药,才歇下。”对方答,将一个手炉塞他手里,“太子殿下快暖暖吧。” 他揣着手炉,犹豫过后还是悄悄到了母亲的塌前。 塌上女子面容姣好温柔,但气色苍白,犹如油尽灯枯之兆。 她听见脚步声,睫毛颤了颤,微微睁眼后道:“怎么来这了,你此刻应该在奉天殿陪你父皇才是。” “兄弟姐妹众多,父皇不缺儿子陪。”少年蹲下来道,“我只想陪母后。” 皇后扯出抹极温柔虚弱的笑来:“傻孩子,母后陪不了你多久的。” 少年像是听惯了这些话,表情依旧浅浅淡淡的,眼神里却笼罩着难以言喻的感伤。 “今日见着你曜灵姑姑没有?”她问。 “见着了。”少年点头,脑海中开始浮现那个背影来。 “恒儿,你听母后说。”皇后道,“母后没有一个足以让你依仗的母家,宫中人心险恶,仅是收敛锋芒是不够的。你还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 她停下喘了喘气,接着说:“曜灵公主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妹妹,去靠近她,让她护着你吧。” 少年听着,安静到让人心疼。 “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母后护不住你的……” 女子说完,像是耗光所有力气似的,沉沉闭上了眼睛。 他将手炉放进了被子里母亲的手下,又整了整被子,说:“会好的,您只是太累了。” …… 奉天殿直热闹到子时一刻皇帝摆驾回寝宫气氛才渐渐归于平静。 冯思思困的厉害,回栖霞宫梳洗完便倒头就睡。 回来的路上丝毫没留意到天空中已经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花。 帝辇驻足在凤藻宫门口。 冯恪之隔着细雪凝望那扇宫门,片刻后对太监道:“走吧。” “是。” 凤藻宫外相隔不远处假山错落,上面设一凉亭,与月色辉映,萧瑟异常。 冯恪之无意间往凉亭方向瞥了一眼,心神瞬间凝住,立刻叫停下。 “你看看那上面,是不是有个人在跳舞?”他对太监道。 太监往凉亭上一瞄,果真看到一抹绰约的影子。 “这数九寒冬三更半夜的,正常人哪会出现在此,莫不是狐妖现世了?”太监汗毛一竖,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冯恪之眉头皱起,白了太监一眼,“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了,遇事还那么浮躁。” 太监嘿嘿笑,拍了下自己的脸道:“老奴失礼了,这就让人前去将跳舞那人拿过来。估摸着是教坊里面的丫头,去不成奉天殿,只好在这宣泄苦闷。” 分卷阅读61 说完没一会,侍卫便将跳舞之人带到。 女子纵使受惊声音也柔柔小小,到了便说:“你们是谁?我只是在这跳一会舞罢了,并未触犯宫规。” “大胆!见到当今天子还不快跪!”太监尖声道。 冯恪之扶额:“你小点声,仔细吵了凤藻宫安宁。” “是是,老奴又粗心了。” 白明霜在听到“天子”两字时头脑便一片空白,迟迟没有跪下去。 太监见状又要发难,被冯恪之抬手阻止。 “你方才那支舞跳的很好,叫什么名字?”他问。 白明霜颤声道:“回陛下,奴婢跳的是教坊专为您生宴准备的惊鸿舞。” “是它么?朕瞧着倒比她们跳的要好些。” 白明霜大气不敢出,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直到耳边响起车轮滚动的声音,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抬头便是刚才声音尖细的太监。 “姑娘,你走大运了。”太监笑容满面,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赶快随洒家前往养心殿吧。” “啊?这是……”她不知所措。 “您跳舞这地儿,选得妙啊。”太监看了一样凤藻宫宫门,语气意味深长。 皇后缠绵病榻多年,与帝亦离心多年。 谁能想到皇上有一天会深夜造访凤藻宫,驻立良久后又一言不发的回去呢。 养心殿内,白明霜如履薄冰跳了一晚上舞,本担心清白不保,不想皇帝并未对她怎样。 他喝了一夜的酒,将宴上就该有的醉意一并抛出,躺在白玉阶上酩酊不知身处何方。 白明霜这时候才敢撞着胆子看他。 这天子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也比她想象中要好看。 她见过不少好看的男子,温润至极者如她表哥,艳丽至极者如秦尚。而眼前的九五之尊,好像是中和了那两个人的优点。 她看着他,靠近他,听他口中反复呢喃着—— “你我不该是如今光景。” ☆、皇后之死 次日冯思思醒来,身边不见了豆蔻。她随便摸了件袍子披身上,赤脚踩入兔毛靴中便门口走。 她拉开门,北方裹着雪花一股脑撞进她怀里,她又冷又惊喜,瞧着四周纯白叫道:“下雪啦?” 拎着食盒的豆蔻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手中东西给身后宫女一递紧接着就把冯思思又拽回了屋内。 “外面冷得紧,您身上穿这么点就敢出去,仔细着了凉!” “没事儿,我抵抗力好着呢,当初在梁国淋了一夜雨都烧成那样了没过几天不还是活蹦乱跳了。”冯思思大言不惭。 豆蔻气的直噘嘴,又不知该拿她怎办才好。一开始是无言以对,后来就默默发起呆来。 冯思思咬着热气腾腾的蟹黄小笼包,腾出一只手在豆蔻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还发上呆了,极少见你这样的。” “殿下……”豆蔻欲言又止,“罢了,还是等您用完早膳再说吧。” 冯思思哭笑不得,才想追问到底,耳边便响起了钟声。 沉重悠长,足足响了二十七下。 她放下筷子,望着外面神情诧异:“二十七下,国丧之音?” 不会吧,冯恪之突然就没了? 在她头脑发懵之时,豆蔻握住了她的手,眸中闪着泪光:“殿下,皇后娘娘殇了。” 殇,意指早亡。 冯思思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一位存在感极低的皇后嫂嫂,低到什么程度呢?她穿书这么久了压根就没见她露过脸。 书中对这位皇后更是一笔带过,只说了体弱且不得宠,其余再无描述。 她是没想到,头回听到关于她的消息,竟是关于她离世的。 “奴婢虽未受过皇后娘娘恩惠,但突然得知她没有了,心里还是怪难受。”豆蔻郁郁道。 冯思思摸了摸小丫头的后脑勺以作安慰。 她的心里也堵的慌。 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堵吧。 她蓦地想起来太子冯恒,听人说他今年不过十岁,丧母之痛是否已让他难以承受? 冯思思开始担心起那个孩子来。 皇城外,百官在大雪中着一身素白成群结伴陆续进宫,路上悄悄讨论等会儿哀册文该如何下笔。 皇城内,眼下乌青的天子摸着塌上之人一如生前的容颜,半晌后嗤笑一声道:“好歹毒的心肠,居然在朕过生辰的第二日撒手人寰。” “你是想让朕从此欢愉过后便是郁结吗?朕偏不。” 说完,他扭头道:“来人!” 太监推门进来,脚步轻如羽毛。 “朕要把昨晚那个……那个给朕跳舞的舞姬册封为美人,你现在立刻就去宣旨。”他说。 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无力低呼道:“陛下啊!” 分卷阅读62 “据说人死之后灵魂不会立刻脱离躯体,说明她现在还是能看着朕的。”他眉头拧起,声音如雷,“还不快去!” 太监遵命退下。 “你瞧。”他看向她,“无论是你的存在,还是你的离开,都不能改变朕分毫。” …… 凤藻宫外殿,烛火满堂,烟丝缭绕。 此刻殿门敞开,冯思思身后是鹅毛大雪,身前是金身佛陀。 她一身素色跪在蒲团上,旁边是太子冯恒。 她在陪他等皇帝出来。 结果皇帝没等出来,等来了太监跑去教坊宣旨册封一舞姬为美人的消息。 要不是太子已经大了,她都想捂住他的耳朵故意让他听不到这些破事。 人家亲妈刚死就急不可耐的给他添小妈,冯恪之这干的是人干的事儿? 她本以为太子会失控,会哭闹,可这个孩子自她见到他起就安安静静的。哪怕在他知道他亲爹给后宫添人时也只是看着佛像顿顿的眨了眨眼,一个字都没有说。 如此一天下来,整个宫里都议论纷纷。 “太子莫非是个傻的吧?自己母亲死了,怎么连滴眼泪都没有?” “谁知道呢,他不仅没有眼泪,表情也总是呆呆的,话更是说不了一句。大概心智真是有些问题吧,过去不也总是迟迟顿顿的吗。” 这种话冯思思随便找个墙根蹲着都能收到一箩筐。 可等教训完嚼舌根的宫人们,她自己也不禁郁闷。 这冯恒,确实和正常小孩有些区别。 夜晚,她本想派人送太子回东宫,那孩子却在烛火中抬起脸,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对她道:“姑姑,我害怕。” 听冯恒这样说,冯思思反倒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还好,起码还知道害怕。这才是小孩该有的反应。 “那你要不要和姑姑一块去栖霞宫?”她轻声问他。 太子点头,算是愿意。 栖霞宫人多,尤其男人多。除了何忆安和乌白这俩,其余这公子那少爷的也没断过。 本来阳气足算是好事,但阳气一旦太足了,房间就容易不够用。 总不能让她小侄子去跟他不认识的人挤一张床吧? 最后她思来想去,决定临时在主殿多添一张床,中间用屏风隔开。横竖他一个还没她胸口高的孩子,男女大防不至于防的太离谱。 何况还有豆蔻和她同床睡。 “姑姑,我想我母后了。” 寂静中,太子突然道。 这孩子的反射弧属实太长了,冯思思在心中无奈。 “皇后娘娘会去西方极乐世界的。”她回忆着凤藻宫的佛像道,“难受哭出来就好了,男子汉流眼泪并不丢人。” 太子“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冯思思迟迟没有等到抽泣声,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苍白孤寂。 冯恒睁着眼睛,仿佛能隔着门看见外面。 雪已经停了,有关于冬日的一切都已被埋下,待雪融化那天,春天也就来了。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一切也都回不去。 周遭万物皆静,唯有女子均匀的呼吸声在提醒这个年幼的孩子他还在人间。 冯恒的眼角开始滑出一滴泪出来,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我觉得世上没有佛,没有六道轮回,也没有极乐世界。”孩子喃喃道。 所以人死了,就是死了。 另一边,夜深之后的凤藻宫并不安宁。 冯恪之将所有给皇后守灵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趴在案上执笔一桩桩一件件算计陈年往事。 “朕杀你父母,屠你满门,让你赵氏一族几近灭绝。” 他说着,看向塌上之人,接着提笔又写:“对了,朕当年还因为你杖责一个采女给过你一巴掌。”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通通记上一遍,他将一沓纸往火盆里一丢:“曾闻怨气重的人死后会化作厉鬼不能投胎,除非大仇得报。” “想报仇了,记得回来找朕。” 一连几日,待到皇后的葬礼结束后,冯思思才又想起来之前冯恪之干的那桩荒唐事。 她派人去将御前太监请到栖霞宫,开口便直奔主题:“陛下之前册封为美人的那名舞姬,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他不顾发妻尸骨未寒便执意纳入后宫。” “倒也无他,只甚是貌美。”太监堆笑,“当然了,白美人若要与公主相比,还是差了远的。” 冯思思又气又想笑,刚想数落对方过于油嘴滑舌,脑回路一转便将重点偏移。 “那姑娘姓白?”她不自觉蹙眉。 “姓白,入宫尚且不久,福分倒是大的很。”太监感慨。 “大个什么,陛下为她来这样一出,不知要招后宫多少人恨,前朝多少人非议呢。”冯思思道。 太监 分卷阅读63 只笑,不言语。 让人退下后,她坐在椅子上直发愣,口中喃喃自语:“不会吧?我为什么会想起来白明霜?她现在应该在秦尚给她打造的金屋子里才对啊。” 随后果断摇了摇头:“想多了肯定想多了。” 心静下来没多久,豆蔻就端着一堆书本进来,呈给冯思思道:“这是太子殿下今日晌午的功课,都等着您批改呢。” 冯思思瞬间一个头两个大,也怪她之前母爱泛滥,觉得其他皇子的功课都有母亲过问,只太子没有,怪可怜的。于是拍着太子的小肩膀说以后你的功课都由姑姑来看! 形象那叫一个光辉伟大。 “干啥啥不行搬石头砸自己脚第一名……”她抱怨着翻了两页,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瞬间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哎呀,我哪看得进去这些。”她刚想叹气,突然灵光一闪两眼放光,抱着一堆本子就直奔偏殿。 害,这不是觉得小何正经事都忙完了闲也是闲着吗。 得知她来意后,何忆安接下本子俯身行礼:“能为太子殿下尽心,是忆安的福分。” 语气让人如浴春风。 冯思思阴郁许久的心情突然就拨开云雾见青天似的,温温柔柔道:“你不要再把自己摆的那么低了,堂堂状元之才,屈在我这栖霞宫是可惜了。” “殿下,如今一切都尚未见分晓。”他说。 “但还是要保持期待的嘛。”她笑嘻嘻说完,飞似的跳出去找乌白堆雪人玩了。 那臭小子手脚都已恢复的差不多,除了要避免跑步或掰手腕一些激烈动作,其余正常生活已足够。 之前因为忙于皇后葬礼分身乏术,没少冷落了他。 雪地里,乌白蹲在墙角拿着根小树枝画圈圈,只留给她一个“孤傲”的背影。 “我好羡慕何公子文采那么好啊能为你分忧,哪像我,连骂人都不知道该用哪个字。” 冯思思:“?” “其实我一直都在努力讨你喜欢,但我好笨,哥哥们会说的漂亮话我都不会。” 冯思思:“??” “我其实别无所求,只要能在你身边默默守着就好了。哎呀好害怕被何公子误会我们俩哦,我真的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你啊,难道这也是错吗。” 冯思思:“???你今天是碧螺春成了精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冯恪之:“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一章的冯恪之:“听说人死了有怨气就不能投胎?” ☆、时势 乌白很费解,明明其他公子们对他说女人最吃扮可怜那一套了。 怎么此刻冯思思看他的表情跟看呆瓜一样? 郁闷间,飞来一个雪球正中他脑门。 砸完一个,冯思思冻得发红的手还在地上团雪球,抬脸看乌白道:“真不知道你吃错什么药了,立刻给我支棱起来来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哦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因为冯思思不是女人。 栖霞宫院内,打雪仗的阵容越来越强大。 一开始还只是冯思思和乌白两个人之间的“决斗”,后来又陆续加入了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 豆蔻一见玩的那么开,抄起鸡毛掸子就守在冯思思身边,小腰一掐道:“谁敢欺负公主一下,我把你们抽出花儿来!” 结果冯思思照脸给她来了一团子。 豆蔻尖叫完自己也弯腰抓雪准备“以下犯上”一回。 空气中飞着雪,鸡毛掸子弹着灰,日头当空照,似乎一切都刚刚好。 玩完之后冯思思当天夜里便早早睡下,睡前泡了个热水澡,全身酸累又放松,躺在床上难得沾到枕头就睡着。 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间连梦不带做一个。 豆蔻因为被她拽着玩闹了许久累着了,破天荒没有早起,直到冯思思睁眼发了会呆她才悠悠醒来。 醒来就是一个鲤鱼打挺蹦到床下继而火速传人进来帮助自己伺候冯思思更衣洗漱。 “唉,为什么冬天就非得穿那么厚呢,裹的像个熊一样,找块雪地一躺都能冬眠。”冯思思抱怨,一边任由宫女们继续给自己穿上厚实精美的袍子。 “不还有短短数月就要过年了吗。”豆蔻拿着一把簪子轮流在她髻间比量,“过了年天气就要回暖啦,到时候殿下就能换上轻巧衣裙。” 冯思思“嗯”了一声,心中却开始想别的。 对啊,快过年了。她是留在皇宫过还是去秦家过呢? 虽然她已经刻意与秦家减少往来,可若连过年都不愿意回去陪秦家老太太吃顿饭,是不是有点忒过分了? 思维发散间,只听到门外传来宫女通报:“殿下,秦家大夫人有事求见。” “大夫人?”她想起她那位温婉的大嫂,心下疑惑,“让她进来吧,这大冷天的也不 分卷阅读64 好在外面多待。” “是。”宫女柔声应道。 “等等。”冯思思又叫住对方,随手从豆蔻手中拿了只簪子把玩,“可说是为何事而来?” 宫女顿了一下,迟迟道:“说是……秦家老太君……昨夜不禄了。” 冯思思一开始还没懂宫女意思,随即意识到什么后手一颤,簪子“啪”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秦老太君贵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与满朝文武一样食君之禄。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能称作“不禄”? 是他们已经死亡的时候。 门外的宫女没再等到公主说话,便退下去请秦家大夫人进来。 转身之后就听到房中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冯思思见到秦家长房时脸上还挂着泪迹,尚未开口便被大嫂握住手道:“老太太走时静的很。昨晚跟孩子们玩了好一会儿后兀自在塌上打起盹儿来,本以为只是歇上一歇,过了会儿下人想给她更衣就寝,才发现……人就已经去了……” 估计是想安慰冯思思,长房说这些时语气释怀轻松,表情也与寻常无异。只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都流不完。 “我不该……不该不去秦家陪她老人家的……”冯思思泣不成声,愧疚在心中翻涌。 秦戚氏摇头:“公主是有公主的难处的,莫要再自责。斯人既已去,留下的人就该往前看才是。” 冯思思点了点头,即刻吩咐豆蔻备车马前去秦家奔丧。 去的路上她不禁想起原文里秦老太太是在明年才寿终正寝,怎么一下子就提前了几个月? 冯思思悲伤之余只感到头疼——这个世界里的种种已经开始大幅度超出她的预知范围了。 马车停在秦家门口,下车后她预想中的门庭若市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冷冷清清,朝中前来吊唁之人寥寥无几。 她又想起来刚穿来不久时老太太贺寿的场面,心中感慨万千,一时唏嘘不已。 夜晚临睡前,冯思思想到栖霞宫众人,叹气道:“放榜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这回是不能第一时间去给忆安道喜了。还有乌白,我一离开估计又要无聊的蹲墙根画圈了,心中还不知怎么幽怨呢。” “殿下哪能顾得了那么多。”豆蔻拿木梳给她按摩着头皮,“您又不是孙猴子,拔撮毛吹口气还能变出无数个您来不成?” 冯思思先是点头,随即神情惊讶道:“哟呵,这是谁告诉你的?以前你可不知道孙猴子拔毛能变小猴子。” 豆蔻嘿嘿一笑,颇为得意:“这是奴婢在书上看来的,殿下要奴婢平日多看书,奴婢是有听的。论语啊大学啊什么的实在看不懂,西游记这样的还是能翻上一翻的。” “做得好。”冯思思鼓励道,“女孩子多看书总没坏处。” 说到此,她就又想起她那个女子学院的计划来,等忙完这一阵子难过事儿,她就要着手准备在全国各地设私塾和扫盲班了。 这事儿一开始不能以朝廷的名义来弄,不然非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干脆还是以她个人的名义来。反正曜灵公主任性妄为是出了名的,经过各种谣言加持,人民大众对她的包容度出奇的高。 估计是觉得她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都不奇怪。 思绪越漂越远,她已经开始提前操心以后要让谁给她管理女子学院了。 她自己是不行的,好不容易局势稳定了,不得跑外面游山玩水一番看看兆国风景? 何忆安吧,这种国之柱石的好苗子她是不好意思让他百忙之中帮忙照看她的公益事业的。 乌白吧,年纪小不靠谱不说,她很怕在他的管理之下成功毕业一帮“茶艺大师”。 思来想去,觉得睡觉要紧。 …… 三日后,殿试结果出,榜首“何忆安”三个字,在半日之内响彻京城大街小巷。 皇帝亦是没想到,这位在妹妹身边向来温顺缄默的年轻人,竟有如此之能耐。 他在养心殿坐了半日,最后决定让殿前三甲直接入六部任职。其余人等先入翰林,日后根据各人长处再委以重任。 太监的嗓音尖而细,惊走了栖霞宫檐上一排小麻雀。 “钦此”两个字落地,何忆安叩头:“草民领旨。” “您还哪是什么草民呐。”太监笑,“打今儿起您就是吏部员外郎了,以后我等这些做奴才的,说不定还有仰仗何大人的地方呢。” “公公客气了。”他答道。 “无论何等人才,未曾出过初入朝堂便为五品的先例。何大人,您这前途,当真是一片光明呐。” 太监感慨一句,在小太监们的簇拥下离开栖霞宫。 他站起来后发了半天呆,最后出来句:“我得去找陛下。” 说完便往外走。 乌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冲他道:“官位都有了还去找陛下干嘛啊?” “户部礼部工部刑部兵部直接接触的是民。”他道,“而 分卷阅读65 吏部,是官。” 乌白低头,眼珠子转一圈,不禁疑惑:“所以呢?” 再抬头,人已经没了。 御花园里红梅映雪,煞是好看。 何忆安在宫中从来只在栖霞宫活动,别的地方一概没去过,像今天这般目标明确的直奔除了曜灵公主以外的人,还是头一回。 他站在御花园左右观望,并未得见天子身影,懊恼间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清冽的女声:“陛下已经走了,你是在找谁?” 他慌忙转身,见众多宫人间簇拥着位头戴凤冠的年轻妇人,当即跪下道:“草民何忆安,拜见……拜见……” “呆子,你眼前的可是贵妃娘娘,好不知礼数!”妇人身侧的华服少女厉色道。 “你才是不知礼数。”妇人教训少女,眼睛却看着何忆安,“这位可是陛下新封的吏部员外郎,岂是你能指责践踏的?” 少女立刻噤声,脑海中好像浮现起冯恪之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贵妃往前走上一步:“本宫的侄女素来是被家中人给宠惯了,不小心唐突何大人,本宫替她赔罪。何大人请快起身吧。” 何忆安头埋更低:“草民不敢。”接着才站起来。 贵妃问他找陛下所为何事,他只说是对吏部员外郎一职所担责任尚有不明之处,需找陛下求解。 寥寥数语,一带而过。 “这些自有其他人教你的,何苦劳烦陛下呢?”贵妃苦笑,“陛下最近可不太耐烦。” “既如此,草民告退。” 他行完礼转身才要走,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句:“陛下在哪儿!我只是想见见他而已!我不信他就这样忘了我!” 御花园守卫太监粗鲁地将女孩往地上一推,阴阳怪气道:“这大冬天的您穿成这样出来也不嫌冻得慌,指望陛下心疼呢?您听奴才一句劝,做人呐,咱得自个儿心疼自个儿!” “瞧瞧,来找陛下的不止何大人一个人呢。” 贵妃笑,转头看何忆安时却见他表情呆若木鸡,口中喃喃念着两个字…… 只眨眼的功夫,女孩便被追赶而来的宫女嬷嬷带走了,要不是有雪上的脚印在,这戏剧性的一幕好像不曾发生过。 何忆安大梦初醒似的,连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大人认识那名女子?”贵妃问。 他摇头:“应当是认错了。” 继而郑重行礼:“草民告退。” 步履匆匆出了这御花园。 贵妃侧过身,伸手摸了摸梅花上的雪水。 宫女立刻捧着手炉凑上前,好随时递给她。 “去查查,”她道,“看这京中叫‘明霜’的女孩有多少人。” ☆、凛冬吃肉串 何忆安出了御花园,一时间头脑混沌,寻找圣上的念头也暂时抛到九霄云外,浑浑噩噩便又回了栖霞宫。 隔着宫门他便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进去一看,果不其然是曜灵公主回来了。 主殿门开着,里面聚着好些人,冯思思在其中宛若众星捧月。 她扭头时看到何忆安,咧嘴一笑道:“状元郎回来啦?快快进来让我沾沾喜气,最近不开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那笑容好像一束阳光似的,直照进何忆安的心里去。 他步伐轻快许多,不带犹豫便去了她身边。 冯思思将若干人等都打发出去,只留下豆蔻和乌白在旁边划拳吃茶玩。 何忆安才想行礼,便见她一摆手:“哎呀免礼免礼,我听说你当上吏部员外郎了?不错,是个好差事,看来我皇兄还是有些清醒时候的。” 何忆安微微一顿,道:“殿下觉得,吏部是个好去处吗?” “当然是了!”她激动地一拍大腿,“吏部是六部之长,管的整个朝廷的官儿,官员职位升降罢免赋闲皆属吏部管辖之内,乃是最为重中之重的存在。” “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人在吏部,我就不用担心以后会出现官官相护升迁舞弊的事情了,于国于民都是天大的好事。”冯思思说。 原是这样的么…… 何忆安在心中道。 “忆安定不负公主所托!”他躬身施礼。 “哎你有完没完,这样的虚礼以后私下你都免了吧!” 她这样说,心中也明了自己和何忆安没多少私下了。 状元都有御赐状元府,何忆安无论如何都是要搬进去的。 倒不是朝廷强制性要求房子必须住人,而是她,她不想让他继续待在栖霞宫了。 过去是想借机培养感情让他把对白明霜的情感转移到他身上。 现在她觉得,对于何忆安来说,他有更广阔的天空去探索,他应该为自己的理想抱负拼劲力气,而不是去纠结爱哪个女子才对。 “你还喜欢白姑娘吗?” 她突然问他。 分卷阅读66 何忆安一时语塞,他想起方才在御花园看到的女子,一时间竟不知是先回答公主的问题还是告诉她自己的见闻。 “没事,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她豁达一笑,“你只需要知道,这世上是没有人值得让你拿命去等的。” 他心中一沉,不自觉抬头看她,匆匆一眼便又垂眸。 世人皆说曜灵公主娇纵无度任性无边,可在他面前,她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传闻中的一面。 永远都是那么善解人意。 可他其实是很想的,想她有朝一日对他索取,对他刁难,让他痛心竭力又甘之如饴。 “唉,十年苦读无人晓,金榜题名天下知。”冯思思摸了颗蜜饯放进嘴里,腮部一动一动平添了些孩子气的可爱。 嚼了几下之后似乎觉得味道很好,立刻让豆蔻打包好派人给太子送了去。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太子的功课全权交给了何忆安。 或许是已养成习惯,以至于哪怕如今冯思思回来了,小太子再做好功课既不给她也不给太傅,直接差人交给何忆安批改,俨然将他视作老师一般。 冯思思先是无力嗟呼,感慨这娃有了小何忘了姑,然后乐得悠闲去和乌白打雪仗。 玩完之后再泡个澡睡一觉,醒来拖家带口围着火盆拿竹签子烤肉吃。 身上热烘烘,嘴里香喷喷,别提有多舒服。 美中不足就是没有可乐,但果酒也是能顶一顶的。 她专门多烤了几串盛在食盒里让人给冯恪之送去,算是在这阴霾日子里给她皇兄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养心殿内,冯恪之表情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冷若冰霜。仿佛手里的不是奏折,而是几十年的烂账。 贵妃在一旁贴心给他研磨,笑吟吟的样子极为优雅美丽。 “慷儿最近用功的很,时常挑灯夜读。”贵妃拿起狼毫轻轻蘸上墨汁,“臣妾问他为何如此拼力,他说啊,想要让自己快快厉害起来,好替父皇分忧呢。” 说着将笔递给冯恪之。 “有太子替朕分忧呢。”冯恪之接过笔,却并没有用,开口道,“他一个七岁孩童,到处游戏玩闹才是他应该干的。” “慷儿只是太懂事了,见不得您辛苦。” “朕不辛苦。”冯恪之道,“有曜灵替朕物色人才出谋划策,朕轻松的很。” 说着,门外太监恭顺道:“陛下,栖霞宫的人来给您送吃食了。” “哟呵?”冯恪之眉一挑,“快快送进来。” 被里外三层保温的肉串拿出来时还冒着丝丝热气,表面焦黄,上面撒着辣椒粉熟芝麻,香气扑鼻而来,哪怕不饿也难抵这一时嘴瘾。 他拿起一串烤肉笑:“我这个妹妹啊,也不知道转了什么性子,不仅稀奇古怪的想法多了,稀奇古怪的吃法也多了。” 说罢咬了一口,表情逐渐放光:“确实是香!” 然后拿起一串给贵妃。 贵妃犹犹豫豫地接过,盯着上面被烤的流油的不知是猪肉还是羊肉的东西难掩嫌弃。 抬头看冯恪之正专心吃串,她默不拿出帕子包住竹签所握之处笑道:“说起曜灵公主,臣妾这里正好有桩与公主相关的趣事打算说给陛下听呢。” “但说无妨。”冯恪之道。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野鹤坞公主被掳一事?” 冯恪之当即顿住,抬头看贵妃:“朕当然记得,爱妃所言趣事与这有何干系?” 贵妃微微一笑,朝着门口道:“进来吧。” 宫女推门而入,进来后二话不说将怀中画像“哗啦”一展。 画上女子生的霜雪之姿如月皎洁,实属世间少有的谪仙美人。 他看着画像皱眉,回忆道:“这不是那个……那个……” “回陛下,画上之人乃是京中第一舞坊平康坊的头牌舞姬,白明霜。” 冯恪之一愣,紧接着眉间一跳,语气难以置信:“白明霜?竟是她!” “没错,那个让国公秦尚冲冠一怒连公主都能舍弃的白明霜,便是画上女子的模样。” 贵妃温温吞吞说完,笑道:“不过这世上相似之人甚多,或许这白姑娘与陛下那位擅舞的白美人是同胞姊妹也说不定呢?臣妾……也只是想把知道的都告诉您罢了……” 她话没说完,便感觉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转头看时座上之人已踏门而去。 她眉毛扬起来,人前少有的得意之色。 肉串被丢回食盒里,连带着包着竹签的帕子也被一块扔进去。 “脏死了。” …… 临近新年,宫内到处张灯结彩,除了吟兰轩一派冷寂。 在外扫雪的宫女抱怨:“这都什么事啊!塞了大把银子托人把我调来伺候这新贵,本指望她能有多大造化呢,谁曾想至今连寝都没侍上,估计早就被陛下忘了!” “小点声吧你。”另一名宫女道,“你也不能全怪白美 分卷阅读67 人,皇后娘娘才仙去不久,陛下肯定没多少心情来吟兰轩啊。” “奇了怪了,如今没心情,那当日皇后娘娘大崩,陛下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封她为美人啊!” 房内,白明霜在榻上抱膝而泣。 她听着外面刺耳的闲言碎语,眼泪一簌簌一簌簌,哽咽道:“是啊,那你当初又为何执意要我呢?” 她低头,脸埋进膝盖里,心中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蓦的,她只听见吟兰轩的大门被“轰隆”推开,紧接着便是众人高呼万岁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亮起万颗星子,忙不迭的下床迎接圣驾。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突然,头发没梳衣服也没换,心中懊恼自己的样子过于憔悴。 “臣妾参见——”话未说完,她便感觉脖间一凉,抬头,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正抵着自己的喉咙,而执剑之人着一身明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朕问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冯恪之道,神情冰冷。 她心中一凛,低头不敢看他:“臣妾名为……白芷。” “说谎。”他动了动手腕,尽头剑锋划出一道口子,细密的血珠从中沁了出来。 白明霜吃痛一声,眸中含泪看他:“我若说我是谁,您还会要我吗?” “白明霜,你好大的胆子!”冯恪之骤然大怒,“当日害我妹妹险些葬身异国还不够!如今混进宫来又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难不成还想继续害她吗!” “不是这样的!”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想害公主,我进宫只是想……只是想知道您是什么样子而已。” 她泣不成声,犹如被风雨吹打的洁白梨花,身体都在发抖。 “我过去的世界很小,秦尚身份尊贵又对我好,我就觉得此生有了庇护。可后来才发现,哪怕尊贵如国公,也可以被传说中的圣上顷刻间要了性命。于是我就很好奇……但我那时并不懂,只觉得皇宫对我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望着他,泪眼模糊又坚定:“陛下,我爱您啊。” “爱朕?”冯恪之只感觉好笑,“因为朕能决定他人生死,所以你爱朕?” “不是的!”白明霜生平第一次强烈反驳,“我爱您,是因为您让我看到了您的脆弱!” 栖霞宫内,冯思思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谁骂我了这是!” 豆蔻嘿嘿直笑:“一声想二声骂,您连打好几个,说明有好几个人在同时想您呢!” 冯思思翻了个白眼,嘴上却笑着。 她将刚写好的东西装进信封,然后拿给豆蔻:“你先替我收着,到时秦尚回来了直接派人送进国公府。” 豆蔻接过,捏着信封为难道:“公主,国公一回来先是得知秦老太君仙去,然后又看到您给他的和离书,会不会太惨了点?” “傻孩子,你得学会换位思考。”冯思思煞有其事,“你想啊,秦尚一回来心中必定万般痛苦。但若这时候我与他和离放他自由,他痛苦的同时又极其欣慰啊!多好啊,总算有了件开心的事情!” 豆蔻一愣,随后郑重点头:“还是殿下考虑周全!” 冯思思托腮微笑:“唉,我已经开始期待他和白姑娘的喜酒了。” 主角就该和主角在一起,不是吗? ☆、变化 腊月二十那日,户部尚书张玄礼上完最后一趟早朝,准备正式告老还乡。 冯思思特地在宣政殿门口等着,打算和张老说几句体己话。 其实人家早就到了退休年龄,是被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天降正义”硬拉出了菜园子重新登上政治大舞台。 也得亏朝中还有这样几个靠谱老臣在,半年来就算庙堂几遭变故也都尚存生机。 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送送老人家的。 只听到太监一声嘹亮的“退朝——”,满朝文武高呼万岁后便三两成群纷纷往外走。 张老年迈,步履略慢些,独自走在人末。 出了宣政殿的大门,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张尚书!这儿!” 他寻声望去,除了曜灵公主还能有谁。 “殿下啊,这儿是您能随意来去的地方吗?”户部尚书朝她走去,又气又无奈又想笑。 “嘿!本宫怕你出了宫就直奔老家了,动作慢了见不着你嘛!”冯思思替自己辩解着,“本以为您说的告老还乡大不了就还像上次那样留在京中种菜呢,谁知道真要走了啊!” “没办法,人老了,总是要落叶归根的。”户部尚书笑,目光情不自禁便悠远,“再说啊,梧桐县,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 “可前几日那里的知县来报,说是犯了瘟疫呢。”冯思思蹙眉,“要不您等过了年天热了再回去吧。” 户部尚书欣慰叹气:“劳公主挂念,微臣也知晓此事,但据知县说疫情并不算严重,至今尚未有伤亡,数月便可平息。微臣如今呐,实在是归心似箭 分卷阅读68 。” 冯思思见留他不得,颇为落寞道:“好吧好吧,张尚书一路保重,朝廷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哈哈哈!微臣多谢殿□□恤!” 告别张玄礼后,她扭头打算回栖霞宫。 近几日冰天雪地寒冷异常,豆蔻总不让她轻易出门,连雪仗都给禁了。此趟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唉,这公主当的,太没排面了。 “殿下!” 走了两步后,身后有人唤她。 她转身看,站着的是一身官服的何忆安。 自从他搬出栖霞宫住进御赐宅院后,他俩有段日子没见了。 以至于她方才只顾着和张老先生聊天,都没认出来群臣中宛如鹤立鸡群的何忆安。 几日不见清瘦了些,但比之前看起来气宇轩昂了许多。 她飞快打量了他两眼,咧嘴笑道:“怪不好意思的,我居然没认出来你,这身衣服穿你身上还挺好看的嗷!” 唉,帅哥就是帅哥,宽肩窄腰的穿啥不好看呢?这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外形条件要搁现代披个麻袋上街都能被星探挖掘。 何忆安脸微热,对冯思思作揖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居在宫外这几日曾派下人去平康坊打听过白明霜,连着打听几次,得来的结果都是:“那白姓舞姬早些日子便不见了,据说是被人娶回家做了正经夫人。” 何忆安一听就觉得纯属鬼扯,最大概率娶她的秦尚还在回兆国的路上。京中其余达官贵人知道她和秦尚的关系皆是唯恐避之不及,又会有谁人敢娶? 冯思思觉得这大冷天的在外面长待不是个事,搓着手准备拐秦尚去栖霞宫。 回去路上她问:“你初入官场道行尚浅,可是遇上什么棘手的难题了?” 何忆安眉毛略微一皱,随之恢复正常。 他将当日去御花园找陛下偶遇贵妃,又将那与白明霜长相酷似的美人与她细细说了一通。 冯思思心里咯噔一下,嘴上仍笑:“这太荒谬了,秦尚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宁愿看我被人掳走都不愿意白姑娘被伤一分毫毛,他能把她送进宫里?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等何忆安说完白明霜不在平康坊时,她到底是沉默下来。 爷爷的……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按剧本来呢? 何忆安见她神情惘然,少有的迷茫之色,心上发紧的疼。 “殿下,忆安给您赔不是。”他突然弯腰。 “你给我赔什么不是啊?”她莫名其妙。 “她……毕竟是我的血亲,她伤殿下,便是我伤殿下。” 冯思思一甩袖子:“唉,她是她你是你,两个完全独立的人哪能混为一谈?你无需自责也犯不着自责。” 她望天,满脸无奈:“我就是觉得吧,生活偶尔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让我完全整不明白方向。” 惆怅完,目的地已到达。 她迈进栖霞宫大门,扬声道:“豆蔻啊,我想吃大肘子了!何公子也回来啦,中午多加俩菜!” 何忆安不禁哑然失笑,他所喜爱的是位怎样灿烂的女子啊?有她在,连冰凉如斯的冬日似乎都可爱起来。 吃饭时,豆蔻被冯思思吃嘛嘛香的好食欲愁的欲哭无泪。 “殿下啊,奴婢听说其他宫的娘娘们为了保持身材白菜都不敢多夹一筷子,您这今天肘子明天鱼的,等开了春万一以往的裙子都穿不下了该如何是好!” “哎呀她们拼命减肥是想迎合我皇兄审美。”冯思思吃完肉喝了口温热的葡萄酒,“我又不乐意去投谁所好,正常吃饭正常活动就是呗,管他胖瘦,健康就行。” “您这样啊,以后少不了有人在背后编排您不能克己自律呢。”嘴上这样说着,豆蔻还是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碟子里。 冯思思咽下一口软烂的拆骨肉之后道:“说这样话的人才该拖出去打一顿屁股呢。世上瘦子千千万胖子千千万,难不成所有瘦子都是因为自律才瘦?所有胖子都是因为不自律才胖?许多人或是天生肥胖或是因病而胖,本身就极可怜了,还要被人数落‘不自律’,简直让人生气。” “殿下说的有道理。”何忆安微笑着,望她的眼神柔软异常。 冯思思只顾着对付碟子里的肥螃蟹,头也不抬道:“就是嘛,‘自律’二字用来约束自己便是极好的,可若拿它约束别人,就该被讨厌了。” 螃蟹好吃肉难剥,冯思思努力半天才塞嘴里那么一小点肉,心中一恼就想把碟子推一边去。 结果刚想动手眼前就被端来一碟满满当当的蟹肉。 她抬头看,这何忆安出身清苦,蟹八件用起来倒十分漂亮。 也可能漂亮的不是蟹八件,是他的手太漂亮了。 吃饱喝足扯完犊子之后,冯思思开始思考正经事。 眼下那所谓“白美人”八成能确定就是白明霜了,然后呢?告诉她皇兄“哈哈哈老哥想不到吧其实 分卷阅读69 你新添的小老婆很可能是你妹夫的情人!” 妙啊,她都能脑补出冯老六被雷的外焦里嫩的脸了。 …… 出宫路上,何忆安遇一蓝衣少女。 绕过时只听到一声“慢着!”让他不得不顿住了脚步。 “我父亲是安陆伯曾翱,我姑姑是宫中唯一皇贵妃。”少女侧眼看他,“你一个区区从五品,见本小姐为何不拜?” 没有贵妃在身边约束,曾大小姐飞扬跋扈的气质满身软罗都压不住。 她瞧着这年轻男子玉似的侧颜,心想必定会气的涨红脸但又拿她没办法,不免洋洋得意。 不曾想何忆安只是施施然转个身,对着她正儿八经作了个揖,随后毫不犹豫离开。 曾晶儿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闷了吧唧的不痛快。于是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有曜灵公主做靠山就能飞黄腾达吗?想想你那个表妹吧!混进宫得到皇上垂怜又怎样,现在不还是被打入冷宫了!” 听到最后时何忆安的背影似乎晃动一瞬,步伐依旧。 见他视自己的话如同耳旁风,曾晶儿气的直跺脚。 跺完脚又想到他是从栖霞宫出来的,心情闷的更加厉害,只恨不能直接去栖霞宫破口大骂。 于是转身只好朝着自己丫鬟撒气,一把抓住对方胳膊边下死劲儿拧边道:”浪荡蹄子见个男人便勾引,生了副狐媚子像可了不得你了!我呸!不就是命比我好点吗!若生在寻常人家,你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 丫鬟年纪小不敢呼痛只好啪嗒啪嗒掉眼泪,曾晶儿见这模样恼火更甚:“我最烦看谁装可怜了!跟我爹那群暖床婢一个德行!恶心死了!” 说完正想用指甲盖掐丫鬟的肉时,只听到后脑勺传来一声震耳欲聋“啪!”的一声,直接惊的她三魂丢了七魄。 脖子僵硬转动半圈,只看到一个骑马的背影。 方才她后脑勺那一声响,正是来自骑马之人手中马鞭。 她被那一下吓的头脑嗡嗡响,嘴都张不开,更别说去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了。 “把您吓坏了吧!”跟上来的年轻人下马朝她赔礼,“我家国公方才应该是不小心的,宫中路窄,若非我等有急事面圣,也不敢骑马进来。姑娘多担待,改日我等定登门道歉。” 阿晋这些年陪秦尚在官场混,别的没学会,漂亮话一说一箩筐。 比如他家国公刚才那一下明眼就是故意的。 比如他主仆二人进宫确实是面圣,但面圣的事情秦尚已经安排他代自己前去了。 至于主子怒气滔天的要往哪儿去,阿晋是不关心的。 但好奇心多少还是有点。 原本风餐露宿提前回国想陪家人过年,结果到家先得知祖母去世,国公自然悲而不能忍。 不过等他看过一封书信之后,表情直接从悲痛转化成了悲愤。 紧接着便是快马加鞭进宫。 那封信上,写的会是个啥? ☆、秦尚归来 听到外面嘈杂,冯思思心下狐疑:“什么情况?我栖霞宫都有人敢闯?” 乌白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冯思思“哎”了两声,没能劝下人,本想跟着一块出去,被豆蔻摁住老实披了件斗篷。 冰天雪地中,身穿黑氅的男子眼底阴云密布,他瞥了一眼前来的少年,嗤笑:“冯思思呢,我要见她。” 乌白对秦尚的好感度本就低的可怜,下巴一抬直接道:“她不想见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不想见我?”秦尚从齿间重重挤出这四个字,许是天太冷,眼角红的像染了血。 他低头“呵”一声,道:“我见我自己明媒正娶的女人,要管她想不想吗?” 话音刚落双手瞬间展开往左右两边侍卫肩窝一击,对方手一哆嗦佩刀直接落地,胳膊抬也不能抬。 在秦尚往前踏出时,乌白毫不犹豫挡住他,眼神像只护巢的狼崽。 “找死。”秦尚一脚踢过去,没想到竟被这小孩利索躲过去。 他颇感意外,干脆继续与之交手。 像他这种富家子弟,从小习武便有名师指导,学的都是正派拳法,招招生风。 他这对手就完全不一样,所出招式犀利狠辣,但似乎是有所忌惮,出手并不敢太重。 像是有些伤在身上的。 他想起之前在公主府听得冯思思救下的那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孩子了。 奇怪的是,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打斗间却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住手!”披着斗篷赶出来的冯思思大声喝道。 二人瞬间收起动作。 她走到乌白跟前拽起他耳朵道:“我就知道你遇上事沉不住气沉不住气!还想再坐几个月轮椅吗!” “不想不想!我错了你松手吧!疼疼疼真的疼!”乌白哭丧着脸 分卷阅读70 。 冯思思手一松,示意豆蔻把混小子拉别处玩去,自己脸一扬,冲着来者没好气道:“有事进去说吧,本宫身娇肉贵的冻出个好歹来国公罪过可就大了。” 她想不明白秦尚干嘛来找她,但既然来了,她也想问问他关于白明霜一事。 如果他说小白在他那儿好好的,她就能松口气接着睡大觉管他什么白美人黄美人绿美人,只要不是白明霜本人,其余爱咋咋吧。 回屋以后门刚关上,她刚想张口,就听身后人冷冷道:“和离书已经被我撕了,你休想逃离一步。” “哈?” 冯思思登时哑然,眉毛一皱满脸问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大明白。” 秦尚往前走,一步步将她笼罩于自己的身影之下,直到将她抵到墙上。 “意思就是,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他低头,盯着她眼睛。 冯思思汗毛一下子竖起来,她琢磨着这种剧情这种台词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啊,秦尚这个货吃错什么药了? 她从来从来从来没觉得他对她能有除了“妖艳贱货”的第二个印象。 他俩之间甚至连独处的时候都一只手能数过来,肢体接触更是没发生过,这……不科学啊! 她看他的眼神忽然充满了同情:“不会吧,祖母的死对你的刺激能有这么大?” “我回头给你问问太医院哪位太医擅长看脑子。”她温柔道,“不要怕,虽然咱们俩离了,但最基本的赡养工作我还是能做到位的。” “就是可惜了白姑娘,人家等你等了那么久,结果你去一趟梁国,回来就……傻了?不过说起白姑娘,后宫里有位——” “打住!”秦尚扶额,又气又无奈。 “我没有傻,也不要再跟我提什么白姑娘!”他看着她道,“思思,我喜欢你,真真切切地喜欢你,我不想与你和离,咱们俩以后好好的做夫妻,可以吗?” 天雷滚滚。 冯思思被那句“喜欢你”雷的脑子嗡嗡的。 槽点太多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吐起。 她死机三秒钟,随后摇头:“不可以。” 秦尚眼里的光亮瞬间全部暗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恨意和悲凉。 “是因为谁?何忆安?还是刚才跟我出手的那小子?”他问。 “谁都不是。”冯思思再次摇头,“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我,但你无论怎么喜欢我我都不会喜欢你的。” “因为我以前对你种种不好吗?”他语气苦涩。 她认真想了下,“有这方面,但也不全是。” 主要还是个人喜好问题,她从小就喜欢安静温柔的男孩子,暗恋对象是那种类型,初恋也是那种类型。 秦尚外形上确实没得说,偶尔养养眼可以,但她没办法和这种霸道蛮横的人相处。 强取豪夺文的偏执男主,遇到了二十一世纪接受完高等教育还是党员的她,注定是个没可能的结局。 瞧着冯思思一副淡漠的样子,秦尚心中似有一把无名火越烧越旺。 “殿下所阅之人众多,竟偏我入不得你法眼。”他笑了下,像在自嘲。 “唉,回去吧你,我话都说那么明白了。”她托了下他袖子,准备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 谁知头刚低下去点就感觉腰间一紧霎时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秦尚扛在了肩上。 “你干嘛你!”冯思思惊慌失措,朝门口大喊,“来人啊!进来!” 不顾她挣扎喊闹,秦尚淡定将门上锁,而后径直走到床榻前,一把将她扔到上面。 房间里温度很高,但冯思思还是紧了紧衣服,她死死盯着秦尚:“你今天要敢乱来,我就敢灭你秦家满门。” 他脱下外袍:“倒是没见过公主盛怒的样子,臣拭目以待。” 门外传来人的喊声,床榻离得远,不能听清楚,冯思思趁秦尚转身放衣时一个下床便朝门跑去。 结果没跑上两步脚步就凌空而起。 身后人一双大手紧握她的腰,呼吸灼热紧贴她脖颈。 “你敢亲我一下我现在就咬舌自杀!” 床上,冯思思将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威胁。 秦尚长臂环着她的腰,隔着衣料吻了一下她的背道:“那公主早在梁国遇难时便该咬舌了。” 冯思思听出他话里的信息量,猛地抬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就你当初病的那个样子,药能自己跑你嘴里吗?” 秦尚是不想提起这件事的,每每想起冯思思因何而病时他都想回到过去将自己一刀杀了。 冯思思愕然半晌,绰起枕头就往秦尚身上砸:“你个卑鄙无耻之徒!你趁人之危占人便宜!我杀了你!” 秦尚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压到身下。 冯思思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听说古代有钱人有的喜欢听裂帛声。 她那时候觉得 分卷阅读71 古代人还挺变态的,丝帛被撕裂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现在发现确实挺别致…… 只是听到的方式不太对。 被子被拉过头顶,睁眼只有漆黑一片。 狭小炽热的空间里,她的挣扎逐渐弱了下去,直到临门一脚时开口道:“秦尚,我生平最恨别人强迫我。今日你想可清楚了,若再继续下去,你我从今往后再无可能,我会恨你一生一世。” 秦尚动作一僵,良久后低头,下巴抵她肩窝,鼻间重重呼出口气道:“思思,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说话的语气太决绝,让他相信届时她真的能做出来。 他有些怕了。 他是真的想和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而非一时半刻。 …… 那日国公与曜灵公主在栖霞宫独处半日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是后来公主衣衫凌乱发髻散落的宣人进去,柳眉一挑道:“看什么看,殿里进耗子了,刚才国公帮我一块抓呢,所以才把门锁上,一个个都别愣着了,快再找找!” 秦尚在旁嗤笑,被她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功夫深深折服。 然后就招来一记白眼。 他识趣,道了句“臣告退”便悠悠离开,走时瞥了眼认真找老鼠的乌白,心中越发蹊跷。 冯思思差点被占了便宜,周旋半天把正经事忘的干净,直到天黑时分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白明霜。 她干脆换了身衣裳,直接雪夜挑灯去了吟兰轩。 到后见宫门紧锁,派豆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这在皇后去世当日受封的“白美人”,不久前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后宫里的事情她从来没关心过,横竖是她哥的私生活,她要连这些都插一脚真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但现在她真的很好奇那位“白美人”究竟是不是白明霜,于是三更半夜的又直接去了冷宫。 她让乌白假装小太监带人进去,自己和豆蔻及若干宫女在外等候。 “栖霞宫进了刺客,将陛下赐给公主的九龙杯窃去了。”乌白故意捏着嗓子说话,“你们这的人,有没有见可疑人影掠过?” 断墙残桓下,衣堪褴褛的女人们纷纷摇头。 乌白挑着灯过去:“抬起头来,别万一有刺客冒充混在里面。” 寒月上梢头。 冯思思足底冰凉,等到乌白出来后忙不迭问:“怎么样?” “确实在里面。”乌白道。 他回忆着当初在野鹤坞被秦尚护在身后的仙人似的姑娘,又想起刚刚在里面那名双目涣散生气全无的女子,难以想象会是同一个人。 “唉。”冯思思叹气,望着冷宫门吩咐,“派人送些碳火吃食和御寒的衣物进去吧,就说是尚食局和尚服局分发的,人人都有多抢挨揍。” 豆蔻瘪了嘴,碎碎念:“那女人当初害您那么惨,您何苦雪中送炭……” 她弹了个豆蔻的脑瓜崩:“让我惨的根源是她吗?她一个柔弱哭包能有多大能耐。” “咱们呐,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像透过泥巴看叫花鸡。” 所以,要骂就骂作者。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不是认真的 ☆、瘟疫 冯思思后来又去问了秦尚,才知道白明霜居然是自愿进宫,她百思不得其解。 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征得冯恪之同意后差人放她出宫,她居然还不同意。 难道是冷宫风水好? 白明霜执意留下,冯思思也作罢,横竖没人逼她,爱咋咋吧。 除夕夜那天她先是在宫宴上玩了半宿,然后又回宫陪着若干人守岁。 她还大半夜派人去何宅把何忆安拉来了。 应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双颊泛着红晕,一双惺忪的凤眼瞧着何忆安,道:“栖霞宫人少,本宫孤单的很,让何大人前来暖暖场不过分吧?” 何忆安站在一屋子人里晕染开笑意,开口便是:“臣的荣幸。” 他知道,她不孤单,她是怕他孤单。 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孑然一身,无论生性多么清冷的人都会落寞感伤。 冯思思爱热闹,别人以为是她本来性格就张扬热烈。 其实是怕静下来脑子会想别的,想现代,想父母,想朋友。 那些记忆就像被装在潘多拉魔盒里,只要你坚持不去打开,日子便不算难熬。 可一旦刻意去想,去思念,她就觉得自己全身都像被包进洪水中,情绪稍不留意就会土崩瓦解。 “我其实特想……特想回去……” 嬉闹结束后,她头枕胳膊喃喃道。 “回哪儿去啊殿下?”豆蔻轻声问,以为她是醉了。 “回天上去。”她满脸认真,“下凡那么久,王母娘娘该怪罪了。” 豆蔻嗤笑:“好 分卷阅读72 嘞,那您回去的时候要把奴婢也带着,天上肯定没有人伺候您吧?” “不带!”冯思思别过脸,“雇佣童工犯法。” “不行!必须得带着,公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乌白听着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揉揉眼道:“真不懂你们在聊些什么,我先眯一会儿啊。” 说完钻进被褥里将头一蒙,即刻呼呼大睡起来。 之前冯思思命人在地上打了好些地铺,为的就是有人守岁撑不住都不必回去,倒地便睡了。 接着又过了一个时辰,其余人也纷纷熬不住睡过去,只剩下何忆安回应着冯思思的碎碎念。 一句两句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甚至还有些孩子气,他却乐此不疲,好像不会困似的。 “再等等。”她呓语,“等你能够官居一品,我就能快快乐乐的到处游山玩水,不必死守在这里,一天到晚盯着朝政了。” 他心中却一紧,语气依旧平和:“公主想要离开京城吗?” “想啊,老早前就想了。天下那么大,总要多看看陌生风景才算不枉此生。” 说完这句,她的声音低下去,最后从鼻间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何忆安看着软帐后那绰约的睡颜,如隔云观花,水中望月。 他伸出手,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曾暗中派人去冷宫看望白明霜,得知她一切安好,他便松了口气,也算没有愧对姑父姑母的养育之恩。 回想曾经,他真的试图给过表妹一个安稳的人生,但她并不想要。 于是他放手,觉得爱便是成全。 如今却觉得,爱不是成全。 他只是把从小到大的竹马之谊,错当成了爱。 …… 大年初一,朝臣休沐半日,天亮时午门罕见寂静。 忽的,有身穿便衣者乘一黑马至,对着宫门大喊:“小人奉前任户部尚书张大人之命回京有大事禀告圣上,请速速开门!速速开门!” 当天空第一束光亮照进皇城,喜气洋洋的气氛也就此终结。 养心殿内,冯恪之身披龙袍坐着,显然是被贸然叫醒。 他没有发火的迹象,反而十分沉静。 “梧桐县县令瞒报了瘟疫实情。”跪在地上的使者面容憔悴,双目赤红,“瘟疫早已呈不可控制之象,死亡人数一天便可达百人,感染者更是数不尽数。发病时先是呕吐,紧接着便是高烧不退七窍出血,从出现症状到身亡,竟超不过半日时间!” 来势汹汹,前所未见。 使者被隔离在了太医院,冯思思醒后听说此事大为震惊,派人去隔着门问县里现状如何,得回来的只有八个字:“尸横遍野,夭勒漫天。” 她头脑懵了一下,紧接着便去养心殿寻找冯恪之,到了后方知她老兄已至宣政殿。 正文皇帝登基多年,早朝都能省即省的人,头一次召了午朝。 梧桐县天高皇帝远,若非张玄礼这趟回去,瘟疫真实情况怕还能被掖上一阵子。 事态的严重性,已超乎京城中所有人的想象。 经过一天的定夺争论,宣政殿最后在傍晚时分一锤定音——梧桐县暂行封锁,日常物资皆由朝廷送达,任何人不得外出。全国上下凡有接收过梧桐县居民的乡镇,一齐封锁。各地官员即日执行,不得有误。 接着便是在太医院挑出一批太医随京兵一起前往梧桐县,民间也开始张贴文书召集擅诊疫病的郎中送往太医院培训,以备不时之需。 万事都已准备妥当,只还缺一个人。 一个能代表朝廷镇守梧桐县稳定民心的钦差大臣。 朝堂上便是在此环节鸦雀无声。 冯恪之接连指了几个四品以上的官员,个个含糊其辞以年老体弱为由推脱不去,气的他一拍龙椅又差点砍人。 “行了!朕要谁去谁便去,由不得你们自己!”他伸出手指点着一个个的人,刚想停留在吏部尚书身上,殿上便有两人站出,异口同声道:“臣愿去!” 一个是前驸马国公秦尚,一个是吏部员外郎何忆安。 似乎没料到还有另外不怕死的,两人都互相看了眼对方,很是诧异的样子。 冯恪之“呵”了一声,意味不明。 他沉吟片刻,看向何忆安道:“那就由何爱卿带人前往梧桐县吧,抗疫之事非同小可,需得你万分上心,也需得你保全自己。” “至于秦爱卿。”他看秦尚,“朕尚有其他任务交给你。” 其他任务是什么,皇帝没有说。 直到退朝后秦尚追上去,冯恪之才悠悠道:“公主先前跟朕提过办女子私塾的事情,朕觉得很有意思,但此事不宜张扬,需得有人私下去做,秦爱卿可知朕心思?” 秦尚懂了。 何忆安去代表朝廷镇守灾区,他留下来负责开那个惊世骇俗的“女子私塾”。 ……他一个武将,让他去管一群姑娘舞文弄墨 分卷阅读73 ? 说不费解是假的。 冯思思知道时却没有意外。 “我哥大概想随便让他做点啥消停下来吧。”冯思思语气淡淡,“也好,我前夫别的不说,起码不用担心他贪公款。” 秦尚被一句带过后,她开始陷入无穷无尽的郁闷中。 何忆安要走了,还很可能有去无回。 她很想求他不要去,但无论是身份还是立场,都不允许她那样做。 她想他不去,梧桐县却有无数百姓在等着他。 如盼曙光降临。 她将他扶持至今,不就是有朝一日希望他能为国效力吗? 可她好怕啊,怕的都有点想哭了。 她曾经惧怕他为情死,如今惧怕他为民死,可无论是什么,将一个已产生感情的大活人从她生命中硬生生夺走,都太残忍了。 何况他还那么年轻啊。 何忆安走的那日,风好大。 冯思思在城门下送他走时再三叮嘱:“记住我跟你说的,到了之后要将死人的尸体全部焚烧,一具都不要留。接触过病人的人要用兑水的酒擦身体,喝的水一定要是烧开的,水源也要查清楚,梧桐县县令虽已伏法但疫病源头依旧未解,我怀疑和水源一定有关系。” 她眼睛忽闪着:“总之,你要多加小心。” 何忆安笑,温柔如三月春风:“臣都记着了,有劳殿下挂心。” 她的鬓发被风吹的凌乱,发丝贴在她脸颊上,粘在她唇上。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替她拨了头发,语气平和如往日:“臣会好生回来的。” 冯思思觉得自己心停了半拍。 这种悸动,不会因为风大就让她视而不见。 队伍动身后,豆蔻拉着她回马车取暖。她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已经看不见的人影道:“他是个多么好的人啊,这样的人才应该……得到重用。” “不,是才应该和殿下在一起。”豆蔻插嘴。 冯思思笑而不语,眼睛里却忍不住流露出担忧。 回宫后的当晚冯思思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心慌难耐。 她拽了件狐裘裹在身上,轻轻开门出去。 天上月明星稀,走廊月影浮动。 她随便坐下来看月亮发呆,心里想着何忆安一行此刻该走到哪儿了。 天气这样冷,他身体又不好,该怎样捱过去? 想到此,她叹口气准备回房,结果转身就见面前一个直愣愣的人影对着自己。 那一刻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声尖叫还没发出来嘴巴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捂住。 “别慌着叫,先瞧好我是谁。” 声音并不算多熟悉,但确实有印象。 冯思思借着月光打量对方的样子,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把自己嘴上的手一把拽下来,语气不可置信似的:“你怎么来了?” ☆、瘟疫2 连瑛白发齐腰,发丝在黑暗中都散发着缕缕幽光。 他盯着冯思思,语气戏谑:“你大兆皇宫禁卫军还没我乌月山庄两条看门□□用,我能进来有什么好意外的?” 冯思思下意识后退两步,脑海中第一时间想的便是他来这有什么目的和应该怎样周旋。 连瑛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漫不经心道:“行了,省省你的心眼子,我来这不是要把你弄走,而是要跟你说桩事情。” “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来找我说事?”冯思思不快,“你将乌白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了,毁掉他一身武艺,好歹是自己手底下养大的孩子,你怎么能那么毒?你可知他时至今日都只记着你的好。” “停停停!”连瑛扶额,“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 他张望了下周围:“就你这大嗓门估计没多久就该把人招来了。” 说罢重新看向冯思思,“唉,没办法,只好再得罪一下了。” 在冯思思没品出来他那个“得罪”是怎么得罪法儿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连瑛提着后脖领捞上了房顶。 中途还不忘把她的嘴捂上。 脚下皇城朱楼遍地富贵滔天,瓦片之上却只有三寸月光与半丈积雪相得益彰。 冯思思被夜空好大个圆月亮镇住了心神,不慌也不燥,自己找了块干净瓦片坐下,抬头看连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吧。” “堂堂公主怎么嘴里净是粗鄙之语。”连瑛笑了下自己在她旁边寻了地方坐下。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起码与我无关,但与我在乎的人在乎的那个人有关——” “能说人话吗?”冯思思紧了紧斗篷,“三更半夜大冷天的你当我在这跟你开茶话会呢?” “秦尚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连瑛斩钉截铁说。 冯思思一愣,道:“他能有什么危险?” 对他最危险的不就是她这个前妻吗?她都不想弄死他其余人谁敢 分卷阅读74 动他? “乌白那臭小子当初为了救你火烧我藏书阁。”连瑛说这话时牙根咬的直发响,“其中记着你兆国官员在乌月山庄□□的名单被烧了一半,后被秦尚所得,残卷献给你哥后还招来好一阵儿腥风血雨。” “这我记得。”她点头。 清辉洒在二人肩上,黑夜似乎也不那么黑。 冯思思能清楚看到连瑛的眼睛看向自己,甚至连眼波都清晰可见。 他道:“你猜那被烧去名字的半卷人,都在哪儿?” 突然的,冯思思脑子里像炸开一只炮仗,震颤过后只剩眩晕和空白。 她定定道:“你现在告诉我,都有谁。” “这我怎会记得。”连瑛为难,“我堂堂庄主,难不成还要和主顾挨个对接吗?自然是有手下人去办。但那些人早被秦尚杀的差不多了,自然查无可查。” 冯思思听完点头,接着云淡风轻说:“你若不知道都有谁,又干嘛特地来提醒我?” 这个老狐狸。 连瑛一顿,继而爽朗大笑,笑完道:“你这丫头不好玩,脑子太清楚,难糊弄。”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喜欢插手太多你们的事情,所以点到为止即可。你哥对梁国算是有点人情,我看他的份上,不想让你们失去秦尚这么个人才。” “秦尚算人才?”她反问。 “起码在有些人眼里是吧。”连瑛说。 “哎这不是重点。”冯思思有点着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来都来了不如把名字全都告诉我得了,也省的我一个个费劲去查。” “不说。” “乌连瑛你有病啊!” “谁告诉你我姓乌的?” 冯思思才想开口,就听到豆蔻在下面掐着小奶音道:“殿下在上面吗?您大晚上跑那去干嘛啊!” 冯思思心一紧,站起来道:“是我!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觉所以想上来赏会儿月,你赶紧去睡吧,我等会就下去!” 豆蔻揉着眼睛碎碎念走了,丝毫没注意到这连架□□都没有冯思思是怎么上去的。 等豆蔻的脚步声消失了,冯思思问:“乌月山庄的人不都姓乌吗?你不姓乌你姓——” “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转过头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神神叨叨的老男人。”她嘟囔完,看向下面心猛地一哆嗦,“靠!这让我怎么下去啊!” …… 今年的春天,注定是个多事之春。 冯思思私底下将朝中若干人等查了个遍,一点眉目都没有。 想来也是,冯恪之动起怒向来不留情面,有那半卷人的前车之鉴,剩下侥幸逃脱的人定会将手下所有黑料都洗成白的。 于是冯思思查了一阵儿索性停手,直接派人去通知秦尚暗中小心。 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而当前又正值用人之际,哪怕真的发现端倪,有些账也得秋后再算。 冰雪虽消融,早春寒却依然凶猛。 秦尚在书房听完栖霞宫小太监向他转达的话,神情那叫一个如沐春风,说话时嘴角都不自觉上翘:“臣谢殿下关怀,请殿下放心,臣一定会保重好自己的。” 人走后他惬意执笔,在画纸上勾出个女子的轮廓来,语气如清风拂柳梢:“天天光嘴硬,心还是太软。” 阿晋倒把他主子的风花雪月暂且搁置一边,略带焦急道:“若真如公主所言,朝中有人对爷不利,咱们又该怎样做出防备才好?” “现在不正防着吗。”秦尚专心作画,“我现在连朝都不上了,终日唯妻命是从,他们还能挑出我什么过失?” 阿晋若有所思点头,随即摸着下巴严谨道:“大兆女子和离可不经丈夫允许,所以曜灵殿下如今是您的前妻,您应该说‘唯前妻命是从’才对。” 秦尚:“?你在教我做事吗。” 他才不管自己是被和离还是被休弃,就算她再不承认和他的关系,在他眼里冯思思都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妻子,这点永不动摇。 “梧桐县那边如何了。”他问。 “今儿早上得来的消息,说问题就出在水上了。”阿晋道,“那梧桐县县令受贿允许富商在城郊河畔开屠宰场,脏东西全流入了河里,县里大多人吃水全凭那条河,距今整吃了大半年污水。” 秦尚笔触一顿,眼眸渐深,“为官至此,死不足惜。” 远在栖霞宫的冯思思所关心的除了瘟疫形势死亡人数外还有一个何忆安。 梧桐县封锁,信使不得外出,抵达皇城的唯有奏折一封。 而连那奏折她也是碰不得的,必须先由掩住口鼻的太监观其内容,再一字一句转告给她哥。等她哥阅过了,消息才能从养心殿传出来。 她听豆蔻陈述完,松口气道:“虽然现在瘟疫的转折点还没有到,但所幸忆安没事,否则再难派第二个人去梧桐县管理大局了。” 梧桐县啊,张尚书口中那极美的地方 分卷阅读75 ,真希望能快点熬过此劫,恢复以往的生机吧。 小城郊外,黑烟滚滚。 何忆安身前是燃烧着残骸的熊熊烈火,身后是怒斥“狗官”的亡者家属。 他原来以为只要好好解释百姓就会理解烧尸行为,可无论重复多少遍,大部分人都表现的极为抗拒。 “无耻狗官丧尽天良!我儿生前饱受瘟疫折磨,死后竟也要被你们大火焚烧死无全尸,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白发苍苍的妇人声音尖利,若非有官兵拦着,恐怕早就冲上前将何忆安撕咬。 “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狗官和商户勾结,梧桐县怎么会有瘟疫!我们的亲人怎么会死!都怪你们!怪你们!” 哭声,骂声,响彻整个荒野。 随从上前躬身:“大人,要不把他们都拉下去吧。” “无妨,怨气总归是要发泄出来的,现在若压制他们,恐怕接下来会起更大的乱子。”他说,“等火烧完,按照每家死的人数,将带来的银子发下去吧。” “是。” 从黑烟中飘下来的灰烬落他满头满身,他掸了掸袖子,忽然就在想:“公主此刻在做什么呢?” ……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 湖畔,太子嘴唇嗫嚅着,头也不敢抬。 冯恪之心中堵的厉害,他在意的不是自己儿子能不能顺畅背出来几句话,而是非常不喜欢他这副大气不敢出的怯懦样子。 “故君子慎其独也!”冯恪之揪着眉心,“别背了,过了这座桥你就回东宫温习吧,朕会给你重新挑老师。” “儿臣知道了。”太子小声回答。 这架桥是太子每日从东宫到栖霞宫请安来回的必经之路。 冯恪之本想去看看妹妹,结果到了正碰到太子从里面出来,干脆改变主意,决定陪儿子四处走走顺便考考他最近功课学的怎么样。 结果显而易见。 太子瘦瘦小小的,身后只跟着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小太监。 一眼望过去,背影单薄的让人心疼。 冯恪之凝望了片刻,待冯恒走到桥中间时准备离开,未曾想刚转身便听到“啊”的一声尖叫,还伴随着“扑通”一下闷响。 小太监嚎啕大哭,颤声喊道:“太子掉水里了!太子掉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跨年快乐嗷,最近比较忙,晚上的时间大部分用来背题了,希望你们在新的一年里万事顺利,得偿所愿QWQ ☆、太子落水 冯恪之猛地回头,疾步冲到桥上:“恒儿!” 人工挖出来的湖深度其实没多少,但太子身量小,掉进里面轻易便将连头顶浸没了。 “父皇……救我……”冯恒口中呛了水,挣扎时吐字艰难。 冯恪之将肩上厚氅往地上一抛,纵身跃入水中。 开春湖水冰冷刺骨,入水的一刹那周身如坠冰窟。 皇宫绝大多数太监宫女都是旱鸭子,伺候主子的功夫炉火纯青,但下水救人的活儿是真不行,如今一个个只能跪在湖边着急忙慌,哭也不是喊也不是。 冯恪之先将已经陷入昏迷的冯恒托举上岸,自己再被宫人拉着上来,走路时步伐踉跄,整张脸都在发白,眼底通红一片。 太医院的全体太医几乎是朝着养心殿一路狂奔过去的,帽子掉地上都不敢停下捡。 冯恪之着了风寒咳嗽个不停,但没有太大问题,几服药下去估计就能好的差不多。 难的是太子那边。 太医们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太子就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眼看着呼吸越来越弱,各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太子的呼吸已然停止时,养心殿偏殿的门被“咣当”踹开,来的是花容失色的曜灵公主。 冯思思先试探了下冯恒的呼吸,脸瞬间煞白,又趴他胸口窝听了听心跳,随即又松一口气。 她双手叠在冯恒胸骨中下段的位置反复按压,神情严谨专注。周围人虽不知她在做什么,却也知必定是在救太子,故而皆屏声息气观望。 冯思思是真没想到,她在现代游泳课上跟教练学的几招心肺复苏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按了大约有三个循环后,冯思思稍稍感到有些吃力,她深呼吸一口气,手上继续用力往下一按,紧接着听到冯恒从喉间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咳出来的都是水。 刚刚苏醒的孩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嗓音微弱嘶哑:“姑姑……” 这声“姑姑”把冯思思叫的鼻头一酸,伸手摸了摸太子的头道:“没事了没事了,醒过来就好了。” 另一边冯恪之得知太子已经苏醒,悬着的心终于安下来,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得风寒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以前还在做皇子的 分卷阅读76 时候经常害怕自己哪天被人推河里淹死,于是就在城外寻了个干净池塘,每年夏季都让水性好的随从带自己下去游两圈。 后来登顶九五,这项技能也就聊胜于无。 没想到居然还能救自己儿子一命。 “来来来,赶紧把药趁热喝了。”冯思思将药碗递给冯恪之,眼看着他捏着鼻子一口口咽下去。 其实碗有宫女端,药也有宫女喂,但这对兄妹相处时似乎总能省去多余步骤。 “这次真是多亏妹妹了。”冯恪之喝完药,拿着帕子擦嘴说道,“若非有你在,恒儿性命堪忧。” “唉,我也就是以前出宫玩跟着江湖郎中学了几招救人的法子,谁知道就会用到恒儿身上,也幸亏我还记得。”她语气有些后怕。 可不是吗,要不是碰巧学过这种急救技能,搁当前年代她那可怜可爱的大侄子八成真得被水呛死。 从养心殿出来后,冯思思直奔出事地点。 恒儿常走的那座桥是整座皇宫唯一的木桥,相传当年□□皇帝攻入皇城,前朝皇室为求自保,情急之下用□□炸了通往内廷的所有路段桥梁。 胜利就在眼前,偏偏无路可通,想必也是令人头疼。 正在那时,湖边一颗参天古树轰然倾塌,树身硬是连通到了湖的对面,上去之后行走自如。由此解决众人一时困顿。 后□□皇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命工匠将树制成木桥。他坚称万物有灵,既然连树都在帮他,那他绝对是天选之人。此树意义非凡,当留。 传说只是传说,冯思思是不信的。 目前让她困惑的是,这座经受多年风吹雨打的老木头桥,是怎么让她那孱弱的侄子将护栏撞断的呢? 她走在桥上,目光盯着护栏断开的地方,没留意脚下“哎呦”一声差点滑倒,好在乌白眼疾手快搀住了她,不然后宫不堪设想。 因为这座桥的支撑点在中间,两边是略往下凹的,要滑便会往护栏上滑,而冯思思右边的护栏便是断开的那截。 差一点就要走她大侄子的老路了,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奇怪,雪早都化干净了,这上面哪来的冰碴子。负责这片儿的宫女太监怎么回事,这点活都干不好!”豆蔻骂骂咧咧拿脚来回碾。 一句话听的冯思思心中一凛。 她小心走到断栏处察看,发现没有被锯开的痕迹,断截面参差不齐,的的确确是被撞出来的。 抱着疑惑她回了栖霞宫等消息,临走前还用手掰了块木头渣以作研究。 没多久宫人便来报,说是工匠验过了,护栏轻易便断是因为年久失修。 “去的是工部哪几个人?”冯思思问。 宫女报了名字,冯思思听完便让人退下了。 人没问题,但事儿她怎么品怎么不对。 可能是直觉作祟,也可能是被迫害妄想症,她怀疑有人故意在害冯恒。 但没证据的怀疑都是耍流氓。就算有怀疑对象她也得憋着。 她让豆蔻拿着木头渣去太医院找人看,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被风霜雨露过度倾蚀导致腐烂。 得,和工匠的意思一样,只不过换了个话术。 夜里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问号,连带着一边的豆蔻也跟着失眠。 忽然,她猛地一瞪眼。 “您想到什么了?”豆蔻激动。 冯思思俩眼发亮:“饿了。” “晚饭吃的红烧排骨不知道小厨房还有没有剩。” 白天不懂夜的黑,豆蔻永远管不住公主的嘴。 外界总说她如何如何奔放无度,哪知深夜陪伴她最多的并非美男而是美食。 豆蔻出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回来,手里没端排骨,神情有些奇怪:“外面有个太医院学徒求见您,说有要紧事禀告。” “这个点儿?”冯思思蹙眉,紧接着又舒展,“见见见!让他进来吧!” 栖霞宫宫灯亮起,斯文清秀的太医院学徒被请入殿内,里面温暖如春暗香流窜,他躬着腰,头都不敢抬。 “这么晚找本宫,所为何事?”冯思思语气温和。 “回殿下,白天豆蔻姑娘拿去太医院的木屑……是有些蹊跷的。”年轻人鼓足勇气道。 冯思思眉心一跳,“继续说下去。” “从气味上来断,应该是被浓盐水长时间泡过,而后又用清水反复冲洗,故而让人轻易不能察觉。” 冯思思抿唇,盐酸腐蚀木头这事儿是古今皆知的,她之前就是因为往这方面想过所以才会让太医院的人看。 “奇怪了,你既然知道是何缘由,为什么佯装不知?白日里不及时禀告公主,非得在这三更半夜贸然叨扰栖霞宫。”豆蔻发问。 她可是真真切切记得白天在太医院时眼前这人捻过木渣之后摇头说“不知”的。 “其实不是不知,而是……”年轻人的声音沉了下去,“不敢。” 分卷阅读77 宫廷斗争犹如飓风过境,谁也不想被卷入其中赔上一家老小性命。 人走后冯思思也没心情吃了,坐在烛光花影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默默跑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日天不亮秦尚就收到一封来自栖霞宫的密函,他心潮澎湃拆开,发现上面就六个字:“察盐,购多者,记。” 他严重怀疑冯思思还没睡醒,转念又觉得她自有她的道理。而且这样一来他以后还有理由去栖霞宫看她,似乎是个不错的差事。 兆国每家每户每月所购官盐皆有标准,严格上来说官府是绝对不能大量出售给百姓的,但也少不了有人想从其中徇私获利,故此要么不查,查起来一抓一个准儿。 秦尚当真在一天内将京城近几年官盐出入的账本全都从头翻到尾,凡是对不上账的,买的多的,通通用毛笔蘸着朱砂圈下送去栖霞宫。 冯思思看的头都大了,思维乱成了一团麻线,居然不知道该从何捋起。 秦某人在一旁喝着茶听着曲,瞧她一脸憋屈样儿,心情十分愉悦。 “你查这些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比较奇怪的地方?”她问。 “有啊。”秦尚爽朗回答。 冯思思长舒口气,后悔没早问这个问题。 “快和我说说。” “你求我。” “那我求你了。”冯思思想也不想。 秦尚没想到她这个臭脾气会这么快认怂,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从去年腊月开始,每隔半个月都会有一名乞丐购上起码两石盐,而且出手极为阔绰。” “乞丐?两石?”冯思思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接着说。” 秦尚道:“找到乞丐后我派人将他请到都察院好好‘招待’了两个时辰,他就告诉我,盐不是他要买的,而是有个指甲上涂着红色夹竹桃汁的姑娘找到他,给他很多钱,让他每隔半个月买两石盐,再在午夜送到约定地点。” “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乞丐也不知道,他说那人满身满脸都被斗篷裹着,只一双手露在外面。” 她颇为懊恼:“真是烦人。” “是啊,真是烦人。”秦尚轻飘飘道,“有些人让别人给她当跑腿的查太子落水真相,却还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人家,烦人的很。” “你怎么知道我在查这个?!”她讶异,随即脑子一转弯,“不对,你在揶揄我!” 秦尚忍俊不禁,狭长凤眸瞧着她:“我只是有些生你气而已。” “气你,不拿我当自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别笑我,我用脚写宫斗的,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何快回来啦 ☆、何忆安回来 在秦尚看来,冯思思在乎的人又不多,要想知道她目前的行为动机,想想最近皇宫发生过什么事情就能分析出个大概。 送走秦尚,冯思思发觉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暖洋洋晒在身上,连头发丝儿都是放松着的,别提有多舒服。 前面那么久的寒潮都过去了,以后就会越来越暖了吧? 她伸了个懒腰,对豆蔻道:“走,去御花园看看。” 这么好的天气,就该瞧点鲜艳颜色赏心悦目,哪怕迎春花还没开,有梅花看也是好的。 冯思思一路上都在计算着何忆安什么时候能回来。 前几日朝廷又收到梧桐县消息,说是瘟疫已经没有蔓延的趋势了,有些感染后发现的早的,服下太医调配的药后也都有好转的迹象。 她以前还担心何忆安初入官场遇事容易踌躇不决,然而通过此次可以看出来,他确是个能扛大局的人。 在御花园逛着逛着,一只模样精巧的蹴鞠滚到她脚边,冯思思弯腰将球捡起来,对跑来的小孩道:“这是你的吗?” 小男孩年约六七岁,模样生的白皙可爱,见到冯思思后表情不喜不恼,只低头道:“是我的,望姑姑还我罢。” 这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冯恪之和贵妃曾氏所生之子冯慷。 冯思思以前在宫宴上也曾见过这小侄子几面,只是曾贵妃对他功课甚是严苛,除了大场合,其余时间在宫里很少碰到他。 如今见他端得一副小大人模样,冯思思很想逗逗他,结果话没想好说什么就见一群宫人风风火火往这边跑。 为首的是曾贵妃的贴身女官,穿着气度皆是上乘,见到冯思思便行礼:“公主殿下万福,奴婢是来带二皇子回去的。小殿下玩忘了时间,再不回去贵妃娘娘要生气了。” “嗯。”冯思思同情地望了小孩一眼,将球递给宫女,“那就带他回去吧。” 宫女伸手将球接过,冯思思瞬间被她的指甲吸引,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微雨。” 她点头:“指甲的颜色蛮漂亮。” 而后扭头对豆蔻道:“走吧,阳光虽好,晒久了头也 分卷阅读78 发昏。” 天底下涂红色指甲的女人多了,别人涂可能是巧合,曾贵妃身边的亲信涂便就有些细思极恐。 自皇后崩后朝中提议立曾贵妃为继后的人数不胜数,后来冯恪之皆以“眼下瘟疫肆虐,朕无心立后”为借口推脱。 其实冯思思心里也有数,曾贵妃一旦为皇后,她生的孩子立马从庶子变嫡子,彻底有了夺储君之位的资格。 虽然冯恪之当初是庶子翻身登基为帝,但毕竟是极端的少数例子。如今多少也算个太平年月,谁不图“名正言顺”四个字。 可如果正常渠道打不通,免不得就有人想另辟蹊径了。 回栖霞宫后,冯思思吩咐豆蔻:“去问问看守宫门的人,自腊月至今都有谁出入过宫廷。” “遵命。” 豆蔻走后不久,宫女进来报:“殿下,国公求见。” “让他进来吧。”冯思思道。 她想通了一件事情,事到如今干脆把那个乞丐带进宫直接和微雨打个照面,模样没见过,声音总能听出来吧?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是秦尚大步流星进来,开口第一句:“乞丐死了。” 冯思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我不是让你看护好他吗!”她痛心疾首。 “我就是为了他的安全起见才把他留在都察院啊!”他也痛心疾首,“谁能想到连都察院的饭菜都能被掺进毒药。” 冯思思颓丧扶额:“活生生一条人命没了,怪我非得钻这个牛角尖。” 其实动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太子死了,最大的受益人还能有谁? 再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都察院都能安插进去人,这通天手段京城中也只有那一家。 想着想着,她突然抬眼瞪秦尚,不爽道:“要不是秦家式微,朝中能曾姓一家独大?你这个国公怎么当的,太没出息了。” 秦尚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我没出息?主要原因明明是因为当初我眼瞎辜负你的情意才引得圣上大怒从此与秦家离心。” “哦豁,心里还挺有数。” “所以思思,我们和好吧?” “丑拒。” 国公爷活了小半辈子挨过的数落不少,但说他丑的,冯思思是第一个。 出宫路上,秦尚越想越气,越想牙越痒痒。 “嫌我丑,以前为我要死要活的时候怎么不嫌?想必是性情一变喜好也跟着变,何忆安那种小白脸子到底哪里比我好?” 阿晋没敢吱声,他想说其实严格来讲您也属于“小白脸子”那一挂。 不能说,说实话的人下场向来不好。 …… 夜里,冯思思又双叒叕失眠了。 谋害皇嗣是死罪,别管贵妃还是皇贵妃,一旦罪名确立等待她的便是毒酒一杯。 那么问题来了,曾贵妃她哥曾翱受袭安陆伯手握兵权镇守边境,如若起反心,轻易就能拥兵自重通敌叛国。 这一大家子,不好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春与夏之间不过隔着几句叹息。 在御花园的合欢树坠满粉色花蕊的时候,梧桐县的疫情终于彻底控制住,封城令解除,百姓出入自由。 抗疫有功的吏部员外郎何忆安一经还京,官职直接从从五品升为正四品吏部侍郎,另加封太子少傅,不可谓不风光。 得知人已抵达皇宫时冯思思恍了一下神,然后才动身去养心殿。 他进宫第一件事便是面圣,这个时候去,应该能在路上撞见他。 结果刚踏出栖霞宫的大门,她便一眼看到守在门口的何忆安。 他瘦了很多,双颊都在隐隐约约凹陷,青灰色的袍子裹在身上,像裹着一阵风,下一秒便能腾空飞走似的。 他的眼睛注视着她,轻轻浅浅的,含着笑意,接着俯身作揖:“殿下,臣回来了。” 冯思思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来句:“人没事就好。” 回来了就好。 乌白不太懂男女间的情情爱爱,只察觉到自从何公子回来后冯思思就经常发呆,便也能咂摸出半点不对劲来。 夏季的傍晚是温热带着底色的,冯思思坐在房顶看夕阳,旁边一壶清茶,两盘点心。 木梯咯吱咯吱响,她抬头看清是谁,道:“不怕摔着?” “我只是武功被废而已,又不是手残脚残。”乌白说着,轻手轻脚来到冯思思身边坐下。 “我觉得你挺奇怪的。”他说,“跟人嘻嘻哈哈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但那些话大抵也不是认真的。等你认真了,你好像又什么都不敢了。” 冯思思瞥了他眼:“臭小子想的还挺多。” “因为在这里太闷了嘛。”他眺望着天边飞鸟,“怪不得皇宫里的人心思都曲曲绕绕,原都是憋的。” 冯思思脑子一激灵,她终于想起来这个小屁孩从小到大都是在山间长大的。 分卷阅读79 “哎,你听我说。”她道,“等我这段时间处理完事情,我带你和豆蔻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乌白的眼睛瞬间发亮,紧接着又暗下去:“哼,你的事情总也忙不完,我不信。” “真的!这回绝对是真的!” “那……何公子怎么办?” 冯思思抿嘴笑:“他如今羽翼丰满,应该用不着我再给他保驾护航。” 千里马已然成材,她这个便宜“伯乐”也该功成身退了。 在皇宫待了那么久,也该换个地方嚯嚯了。 确定能出去玩之后乌白心情大好,望着屋檐下跃跃欲试:“其实也没多高……” 冯思思:“你敢往下跳一下我把你腿打断。” 乌白挠着后脑勺笑,“我就说说,我不敢的。” 不敢当她的面来。 数日后,当秦尚又带着屁大点事来栖霞宫“骚扰”冯思思的时候,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乌白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然后摔了个狗啃泥。 但那个动作,那个行云流水的招式,已经在他心中惊起轩然大波。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对乌白出手。 当冯思思听到动静从殿内出来的时候,自家小屁孩正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小火苗“噌”一下上来,上去拽着秦尚胳膊便骂到:“你发什么疯啊你!他又怎么得罪你了!有病就去治你来栖霞宫撒什么野!” 秦尚反手握住她手腕,冷笑道:“我发疯?我倒想问问你是发的什么疯!” 冯思思心里“咯噔”一下,忙令豆蔻带嗷嗷喊痛的乌白去太医院看伤,其余宫人也纷纷让退下。 院子里,两个人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你瞪我?你有理了还?”秦尚气不打一处来,“你收留一个曾经想杀了你的人在身边,冯思思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谁想杀了我?过去最想杀了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在野鹤坞那晚明明是你在把我往死路上推!” “是,过去是我秦尚狼心狗肺有眼无珠!但那个叫乌白就是当初将你掳走的刺客这是事实!你收留他?你是嫌自己命长怎么!” 你一言我一语的,此时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吵架上,丝毫没留意门口有人来过又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按套路出牌,做好心理准备 ☆、乌白遇刺 “我前几日去红螺寺纳凉偶遇曾家姑娘,才发现她都已经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了。”冯思思玩着鲁班锁道,“和翰林院大学士家的公子倒是挺配。” “你过去不是不爱和朝臣子女来往吗,怎么关心起他们的婚姻大事了?”冯恪问。 冯思思回想起那日情形。 她当时去红螺寺时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何忆安陪同。 进了寺门后她秉承着“来都来了”的道理去上了三炷香,出来便见何忆安面前站了位华服少女。 那人她认得,曾晶儿,曾贵妃的亲侄女。 何忆安几次告辞都被曾晶儿强行拦住,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冯思思听的真切。 “我娘差媒人去你府上好几次你都不见,你的心怎这样凉薄?本小姐一介千金之躯,有些话难道还要我亲自跟你说吗?” 冯思思一下子恍然大悟,过去她总觉得这曾家姑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估计是恨她和何忆安走得近。 她默不作声走过去,何忆安见她后立刻行礼,声音惊得曾晶儿肩膀一抖,逐僵硬转身道:“公主殿下万福,臣女没想到能在这碰见您。” 冯思思微微一笑:“红螺寺是个求姻缘的好地方,本宫祝曾小姐早日觅得良缘。” 此时冯恪之听完她描述,不禁哈哈大笑:“你莫不是吃起何爱卿的飞醋来了吧?要朕说,不如就封他为驸马,也省的妹妹担心他被抢了去。” “呸!”冯思思飞出一记白眼,“我哪是在为我自己想,自从太子落水一事发生后你便将恒儿留在养心殿与你同吃同住,我不信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冯老六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己就是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的,冯思思能想到的东西,他能想不到? 何忆安如今是太子师,将来就是天子师,他能娶任何人的女儿,但偏偏不能娶曾家的女儿。 曾晶儿就算再想嫁给他,也抵不住皇帝赐婚。 冯思思从养心殿出来后并没有了却心头事的放松和从容感,反倒有些心事重重。 她手指绞着披帛,站在檐下停了很久,最后只轻声说:“我竟已开始防备他了?” 阳光浓烈,地面树影斑驳,随风起又随风落。 翌日皇帝于殿上赐婚,安陆伯之女与翰林院大学士之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据说为这件事贵妃曾找过陛下几次,但结果不言而喻,每次从养心殿出来表情都冷的像结了 分卷阅读80 一层霜。 这件事情她原是不想管的,但曾晶儿天天哭闹着上吊,实在让人头疼。 当时的曾贵妃并不知道,真正让她头疼的还在后面。 此时天下安定,朝中便开始暗潮汹涌。文武两派各看不上眼,明里暗里斗个不停。 甚至开始有人向陛下推崇设边疆巡抚,与镇疆总兵平分兵权。一来是输送人才出谋划策;二来有人压制,可防总兵叛乱。 冯恪之几经思索后决定实行。 按理这种重任应该由朝中老臣担当,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皇帝竟亲自从翰林院挑出一批出身普通人脉贫乏的年轻人送往防线出任巡抚。 追根究底不是因为别的,就想让他们本本分分好好干活别想其他有的没的,边疆虽苦寒,但在那边努力熬上几年回来便能出头,比在翰林院干熬要强上太多。也算是给他们另辟了一条蹊径。 聪明人也都明白,其实去那边主要任务就两个,一守住兵权;二看住总兵。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文官势力在朝中逐渐扩大。 同时期,吏部尚书陈业告老还乡,吏部侍郎何忆安顶替,成为弱冠之年便官居二品第一人。 民间谈论起去年这位三元及第状元郎,有揶揄的有艳羡的,最后无不感叹一句:“时也,运也,命也。” 这边冯思思嫌皇宫闷得慌,拖家带口跑去了野鹤坞避暑,白天窝房里喝冰酪吃水果,傍晚出门划船摘莲蓬,小日子过的很是惬意。 她还是接受不了把恭桶放房间里,何况还是大夏天的。所以来了之后特命人在外搭了个棚作为临时茅厕,啥啥都挺好,就是蚊子多,夜晚上个厕所跟赴刑场似的。 乌白的房间和她和豆蔻住的房间紧挨着,门也一前一后,故此她迷迷糊糊总走错。 小屁孩毕竟也是杀手出身,武功没了警惕性也还在,每次床上多个人不用猜就知道是冯思思,逐度顿囔囔道:“你又走错房间了。” “咋滴,怕我占你便宜。”她困意浓重,沾了枕头边儿就动也不想动。 乌白轻叹一口气,自己携了枕头去地上睡。 冯思思睡着之际,只听到耳边响起句:“什么人?!”困神瞬间被赶走。 她睁眼瞧见房门方向站了个黑漆漆的人影,眨眼间那人影拔出短刀直冲乌白。 “思思!快跑!”他喊。 冯思思也不知道哪来的反应力,几乎脚不沾地的从床上直接飞到乌白身前,毫不犹豫挡住了他。 刀刃与她的肩膀擦肩而过,堪堪划破了点皮肉。 那黑影似是一愣,接着便夺门而出纵身跃入莲池中不见踪影。 禁卫军围上来时乌白正在给冯思思检查伤势,流了点血,好在伤口不大。 她瘫坐在地上,额头汗一滴一滴落下来,只觉得好像刚从场梦魇中醒来似的。 她回想从头到尾,声音尚带着颤意:“这个人的目标不是我。”继而看向乌白,“是谁想要害你?” 第二天清晨国公府在朝雾中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秦尚似乎很久没见过她未施粉黛的样子,如今瞧见了,感觉倒比平时更惹人疼,不免动心。 “不知殿下此刻光临寒舍所谓何事呢?”他眼睛美滋滋的眯着。 “昨晚的事情是你干的吗?”她问,神情冷若冰霜。 他以为是在说昨晚他命人采购的奇珍异果送去栖霞宫之事,于是轻松点头:“是啊。” “啪叽!”一记耳光惊呆了众人,也打懵了秦尚。 “我跟你说过我把乌白当自己的弟弟看!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加害他!” 秦尚被气的笑出声,转过头定定看着她道:“我的一切起居言行阿晋皆有记录,殿下尽管翻,能有半分证据证明我曾加害过乌白请殿下直接押我去都察院审问。” 冯思思看他神情严肃,自己心中也存疑:“那我刚才问你,你说——” “咱们两个说的是一回事吗!”秦尚恼了,“我以为你回到栖霞宫看到我送你的那堆吃的心生感动于是专程来道谢,结果你就这样对我,冯思思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凶什么啊你!”她说,“毕竟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乌白他……他……” 碍于有下人在,她没有将话说完。秦尚也没给她机会,不由分说拉着胳膊便往房中扯。 “你别碰我!我这只胳膊疼得很,你弄疼我了!”她叫嚷。 他这才发现隔着层薄薄软纱,她的左臂上赫然缠着一圈绷带,上面还隐隐渗着血,于是连忙松开。 “你这怎么弄的?” “昨晚不小心被刺杀乌白的人伤着了。”她低头看了看,“本来都长好了,刚才被你一拉扯,伤口又裂开了。” 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你还平白无故甩了我一巴掌呢,咱俩谁也别说谁。”秦尚道。 他将拽她胳膊改为握她手腕,随口吩咐下人去取药。 房内,冯 分卷阅读81 思思将袖子撸到肩头,朝秦尚伸手道:“药给我,我自己来。”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当她的话是放屁。 “瞧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给你上个药而已,我是能吃你几块肉怎的?”秦尚无奈。 他动手轻轻将缠绕于她臂上的纱布揭下,看见伤口时不禁“嘶”了一声。 “怎么样,很严重吗?”冯思思问。 “是啊,严重得很,再不处理都要愈合了。”他说。 冯思思默默翻个白眼不说话。 给她处理完了,秦尚动手收拾药罐,冯思思瞧着他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开始后悔刚才下手太重,略带不好意思道:“你别慌收拾,你的脸还没上药呢。” “啧,这房中也没镜子啊。”他故作环视一圈,然后凑近她,“不如就劳烦殿下千金之躯来给微臣上个药?” 冯思思跳下床径直往外走:“别上了毁容吧。” 秦尚望着她背影摇头叹气,觉得追妻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冯思思回宫路上觉得到宫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打听谁认识看风水看得准的。 虽然但是,她真的觉得野鹤坞那地方有点忒邪门了。 好家伙,每次去都没好事。 到栖霞宫后宫女告诉她何大人听说昨晚她遇刺,今天一早便来看望她,已经在殿里等待她很久了。 她马不停蹄进去,见到何忆安直呼平身平身。 “殿下的胳膊怎么了?”何忆安问,语气关切。 “没事小伤,秦尚给我包过了。”她随口说完便走到前面坐下。 丝毫没察觉到何忆安听完她说的话后,原本清亮温柔的眼神瞬间沉下去的模样。 聊完昨晚发生的事情,冯思思托着腮沉默许久,似乎在考虑着些什么。最后,她终于说:“如今盯在你身上的眼睛太多了,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吧。” 她道:“我倒没什么,反正名声都已经那样了,但你不同。” 二品大员,国之栋梁,她不想他引人津津乐道的是和自己那点子虚乌有的风流韵事。 他微笑躬身,眉间一派温和,“臣遵命。” ☆、皇帝病重 冯思思没想到连乌月山庄这种“业界翘楚”都被一窝端了她还能遇到暗杀这种事,课本上说是市场决定需求,现实里却是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她很头疼。 乌白却浑然不觉,除了心疼她替他挨了一刀。其余时间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用他的话说,人总要死,不是老死就是被人杀死,其实也都差不多。 尤其是干他这一行的,命最不值当挂在嘴上。 “你就不好奇是谁想害你?”她问。 “过去我们山庄里有个‘亡命碑’,碑上刻着的是所有买主指明杀害的人的名字。” “我那时候看着碑就在想,上面的人在死时会反思自己曾得罪过谁吗?或许能想到,或许想不到,想不想的其实也不重要。当一个人想要另一个人的命开始,这世间就毫无规则可言了。” 冯思思戳了下他脑袋瓜,“小样儿,年纪不大感悟挺多。” 连瑛那厮给他从小到大到底都灌输了些什么奇怪想法。 “不过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能捱一日是一日。”说完他专心啃起手里小甜瓜。 冯思思乐了,托腮笑道:“放心吧,有思姐罩着你,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再出去玩?” “你想想就好。” 在调查完这起案子之前,她选择哪儿也不去。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秋天。 京城的第一场秋雨都下完了,都察院还是没能察出一丝半点线索。怎么说呢,就挺让人窝火的。 再说养心殿那边,冯恪之自从入秋后就咳嗽个不停,冯思思初时只当他受凉了,直到太医什么方子都试过了总不见好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想起自己以前咳嗽的时候她妈总给她熬秋梨膏,她就去御膳房自己也熬了一盅,熬好带去养心殿给冯恪之冲了一碗看他服下,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似的:“这个不苦,挺好喝的,皇兄喝完就舒服多了。” 冯恪之喝下后便神采奕奕起来:“果真不咳嗽了,还是妹妹厉害。” 他在哄她,她也没拆穿。 秋梨膏又不是神丹妙药,效果哪有那么立竿见影,能立竿见影的是抗生素,但这个时代没有。她穿书时只是一个文案狗,不是医学大佬,没绑万能系统,作者也没给她开金手指。 她有点沮丧,更多的是彷徨。 但她想,她这老哥今年也就三十露头,无论咋说都是生龙活虎的年纪啊,再难好的病也总会好的,对吧? 所以在她兴冲冲端着一筐枇杷去养心殿时,她是真的相信冯恪之一定会好的。 小太监手中捧着东西从殿内愁眉苦脸出来,见到冯思思连忙将 分卷阅读82 手藏到身后,喜笑颜开道:“公主来的巧,陛下刚刚睡下,喝了您给的秋梨膏之后已经好多了,这几日都不曾咳嗽。” 她瞥了眼小太监身后:“手里拿的什么,交出来。” 小太监哆哆嗦嗦伸出手,掌中赫然是两条浸血的帕子。 明黄的颜色,上面绣着祥云,是只有天子才能用的样式。 她头脑一懵,继而胸口堵着口气似的出不来,将枇杷往太监手里一放,扭头去了太医院。 老太医见她这回不好糊弄,只得叹口气道:“老朽就跟您直说了罢,陛下这病是肺痨,不好治。” 冯恪之年少时长年在外打仗,千里夜袭都是常事,本就对身体损耗极大。登基后又沉溺享乐疏于保养,内里便就此亏空。头年里入水救太子时寒气直达五脏六腑,喝那几贴药其实根本就没办法根治,只能将寒气暂时压制住。如今天一冷再猛地一受寒……真是华佗在世都束手无策。 冯思思听老太医说了很多,越听心越凉,喉咙哽着道:“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公主,陛下不让。” 她闭眼深呼了一口气,睁眼后离开了太医院。 养心殿内龙涎香混合着药的清苦味,熏的她眼眶和鼻头都发酸。 冯恪之仍在咳嗽,睁眼时看到冯思思,笑道:“没规矩,进来也不传人通报。” “没规矩也是你惯的。”她走到床边坐下,隔了一会儿说,“你要咳嗽便咳嗽,憋那么久也不嫌难受。” “已经好多了。”他说,“皇兄正值壮年,不会——” 话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冯思思扶冯恪之坐起来轻拍他后背,待咳嗽声平息下来后她道:“你用的帕子被我看到了。” 冯恪之神情一滞,语气轻松:“咳点血而已,过去上战场流的血可比现在多多了,不照样没什么事。” “可那不一样!”冯思思的眼泪忽的淌出来,声音呜咽着,话都说不成个儿,“外伤是会自己好的,可你这样咳下去几时……几时能好……” 冯恪之伸手给她擦脸,关心道:“怎么还哭了?这么害怕皇兄生病啊?” “怕啊!怕死了!”她哭的更厉害,“这宫里只有你一个人疼我,你……你若不在,往后就没人护着我了,我便任人欺负了。” “不会的。”冯恪之捂住嘴咳嗽,咳完接着说,“朕若不在,还有恒儿护着你,无论何时,朕的曜灵永远是大兆最高贵的公主,永远没人敢欺负你。” “我不要恒儿护着,我偏要你护着!” “好好好,朕护着,朕护着。” 这是冯思思穿书以来哭的最惨的一天。 她过去的想法很简单,虽说是条炮灰命,但好歹有个好皇兄,什么委屈不用受,天塌了有哥哥顶着,她就在他胳膊底下睡觉就好。 但现在似乎不行了。 她不明白现在的剧情到底在往什么路子发展。其实哪怕过的不那么舒服,不那么自在洒脱,哪怕被男主女主虐,只要她哥好好活到大结局也行啊。 傍晚冯思思眼睛肿成个桃子似的回到栖霞宫,无论谁搭腔都一句话不说,天黑之后晚饭未吃直呆坐至深夜才沉沉睡去。 起初外界并不知皇帝病的那么严重。直到早朝咳嗽时太监递手帕不及时,冯恪之以手掩口血竟从指缝间渗出,霎时群臣惶恐。 接肘而来的便是朝堂上的变化。 皇帝抱恙,太子监国,少傅何忆安辅政。 过去坚持让皇帝册立曾贵妃为后的人收敛气焰,每日夹着尾巴上朝,唯恐多说一句话为自己不利。而那些曾瞧不上何太傅出身的贵族子弟此时私下也向他接连示好,其中道理不言而喻。 养心殿的灯火已三日未熄了。 这三天来冯恪之的咳嗽就没断过,几乎连入睡都艰难万分。他已经不肯让冯思思再来看他了,门口派着侍卫把守,未经允许谁也进不来。 不少人劝他请得道高僧来诵经祈福求得康健,他断然回绝。 …… 午夜,养心殿外。 领头太监将一名小太监拽到无人处,急得跺脚道:“你说说你不好好待冷宫来这儿做什么!这身衣服谁给你的?我非得打死那小王八羔子!” 白明霜眼眶红红,颤声道:“公公您就让我见陛下一面吧,再见不到他,我哪怕死了也不能瞑目。” “不行!胡闹嘛这是!你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若被别人知道事情就大了!” 太监说完转身便要走,白明霜见状立刻跪下抱住太监小腿哭诉:“公公,人心都是肉做的,我是真的害怕若现在不见陛下一面以后也都见不到了,我求您了,您就让我见他一面吧。” 太监犹豫过后深叹一口气,低头对她说:“那你保证,进去之后不能说话不能抬头,我让你干什么便干什么,听到没有?” “明霜保证!” 养心殿的门被轻轻推开,冯恪 分卷阅读83 之声音微弱沙哑:“外面是谁在哭?” 太监一愣,道:“回陛下,是各宫的娘娘们,她们都很担心您。” “吵的朕头疼。”他皱眉,“你记着,朕驾崩之后无需任何人殉葬,介时传令下去。” “是。” 然后又是咳嗽。 太监连忙上前将冯恪之扶起来,又向跟进来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端药过来。 白明霜将药递过去,退回时悄悄抬了一下眼睛。 那一眼,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撕裂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应该是在雪中的帝辇上垂眸望她的人,应该是在白玉阶上醉酒说梦话的人,应该是在吟兰轩执剑抵她脖颈冷眼瞧她的人。 怎么会……这样…… 皇帝喝完药躺下,断断续续道:“朕这一生,所犯杀戮无数,无视天地蔑视祖宗,从未将什么人看得重要过。” “唯有公主,只有公主,朕未能看到她觅得良配开枝散叶,是朕一大憾事。待朕走后,你务必将心时时刻刻向着她,确保她平安顺遂。朕若在九泉之下见她流泪,必痛入骨髓,永难安宁。” 太监眼泪流出来:“奴才知道了。” 白明霜低着头,眼泪滴到靴子上,一颗接着一颗。 她心痛至极时亦觉可悲,自己心心念念的冒死来见这人最后一面,他却只能想到他的亲妹妹。 ☆、离开京城 翌日巳时一刻,皇城内丧钟大响,各宫皆寂。 正文十一年秋,文帝冯恪之驾崩,太子冯恒登基,改国号仁治。 接连几日,冯思思如坠梦中一般,思绪都是涣散的,走路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 直到下葬那天,她亲眼看着盛放她哥尸首的“梓宫”被抬入皇陵,又看着皇陵门被封闭,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失声哭泣。 前来送葬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何忆安受封太师位列“三公”,站的自然是最前面,位置离冯思思最近。 他看她的背影颤抖,好似一片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枝头落叶,他皱眉,心脏隐隐约约发疼。 “殿下您别哭了,先皇在天上看到指不定有多心疼呢。”豆蔻劝着,自己泪珠子也止不住往下掉。 冯思思摇了摇头,悲伤至极时只剩无言。 葬礼结束,冯恒对冯思思劝慰一番后先行回宫。他刚登基,要熟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天下人没功夫等他成长,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何忆安陪冯思思漫步陌上,眉宇都被夕阳染红。 寥寥数载,当初那个落难书生已经官居一品,言行举止依旧温润儒雅,可若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他温润的气质中开始透着股位高者特有的无形的压迫。 “恒儿年纪小,性子也软,政务上要多劳你费心了。”冯思思语气很淡,“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他我总是放心不下。”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他回答。 她回望皇陵,旷野之上只有两行鸿雁飞过,场景说不出的寂寥。 “回去吧,何太师。”她说。 他凝视着她侧颜,缓缓行礼:“是。” 回太师府的路上何忆安面色沉如水,他摩挲着指上玉扳指,心中压制不住的烦躁。 她叫他,何太师。 马车忽地停下,车夫在帘外为难道:“大人,咱们的去路被一位姑娘堵住了。” 姑娘? 小厮识趣掀起帘子,何忆安只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 是曾晶儿。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我就知道你得路过这里,我等你好久了。” “继续走。”他的语气有几分不耐,小厮放下帘子。 “何忆安你能不能别对我那么无情!我真的不想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啊!”她在马车外大叫,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先皇刚驾崩,应当举国缟素。”马车里他的声音冷冷的,“曾小姐身着绮罗头顶珠翠出现在大街上,是嫌曾家的气数绝的还不够快吗?” 曾晶儿呆住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满心悲痛,那现在心头弥漫上来的密密麻麻全是恐惧。她也不是什么事都不懂,她察觉到母亲的叹息,姑姑的沉默,以及父亲越来越少的家书——他老人家向来报喜不报忧的。 这些都是曾家式微的征兆。 不,不仅是曾家。如今朝堂上文人当道,勋贵忙于自保武将苦遭削权,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她只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曾经树大根深的曾家,原来已经到了区区太师咳嗽一声都要抖三抖的地步了。 她后退一步:“是小女唐突了,请何大人放心,以后小女定不会再纠缠您半分,过去之事也请您既往不咎,告辞。” 车轮碾过蝼蚁尘土,继续向前滚动。 当天冯思思回宫之后睡的 分卷阅读84 很早,醒来时外界一片漆黑,隐约能听到嘈杂声。 “外面怎么了?”她坐起来。 豆蔻端来浓茶给她漱口,语气些许凝重:“是冷宫,冷宫起火了。” 火势很大。 冯思思怔了一下,着魔般跳下床朝外跑去,豆蔻在她身后惊慌失措:“公主您的鞋!您的鞋!” 冷宫火势滔天,她站在安全区域仍被熏的咳嗽眼酸。 “救出来多少人?”冯思思问。 “回殿下,走水走的太突然,火势又凶又猛……”掌事太监哆哆嗦嗦。 “本宫问你救出来多少人!”她语气发冲。 “无……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呐。 冯思思呆站了很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当初在秦家第一次见白明霜的时候。 其实她俩至今也算不上熟,更谈不上关系好。事实上她还挺烦她的,谁让当初秦尚为了这白姑娘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她不记仇是假的。 但她很不喜欢这种已产生交集的人顷刻间不在人世的感觉。 心上空落落的,像伸手抓了阵风。 她望着大火,呢喃道:“下辈子,别遇到秦尚了。” “也别遇到我了。” 从那以后她就变得很嗜睡,经常日夜颠倒三餐不定,人也消瘦的厉害。秦尚来看过她几次,愁的恨不得将她变小装进口袋里整日看着才放心。 “放心吧,死不了。”冯思思语气散漫,“只是暂时没缓过来。” 容她再颓几天。 “这个时节去洛阳老君山最好,看上几天秋叶天便冷了,待下了雪就如同身处人间仙境一般。”秦尚说。 “什么意思?”她问,仍是懒懒的。 他叹气:“想让你出去走走呗。” “不去,怕冷。”她说。 秦尚:“……” 一副很无语又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秦尚走后她就接着睡,睡到后半夜醒来所有人都睡了,她就自己跑到廊间看月亮。 一开始是看月亮,然后就是看树了。 准确来说是看树上的人。 离得远,看不见具体,但那一头白发可是在黑暗中都闪着光。 她目不转睛盯着那人,过了会儿冷不丁道:“你再不下来,我就去拿弹弓了。” 连瑛嗤笑一声,吊威亚似的从树上飞到檐下。 “别来无恙啊小公主。”他语气熟络。 “别来无恙啊杀手头子。”她语气半死不活。 连瑛扶额:“换个称呼吧,从秦尚剿灭乌月山庄起我就已经金盆洗手了。” “行。”她扫了眼那一头白发,“老妖精。” 连瑛:“……” 他来这一趟是想看看她情况如何,现在看来还不错,起码知道怼人,嘴比原来欠多了。 这样他就放心了。 “我不老,头发白是练功练的。”他耐心解释,“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说完准备离开。 她抬眼看他,像看个稀罕物件儿,突然说:“连瑛,你带我走吧。” “不带。”他想也不想。 “为什么?” “你太难养,照顾不好容易死。” “当年从乌月山庄逃出来被大雨淋一夜我都没死。” “那也不带。” “你不识好歹。” “是你不知天高地厚。” “我呸!”冯思思恼了,脸一转,“赶紧滚。” 半晌没动静,她再回过头,发现人已经没了。 滚的还真快。 她在廊下呆坐到拂晓,豆蔻发现她时她连睫毛上都沾了露水。 “殿下?殿下?”豆蔻见叫半天不应声,急的马上就要哭。 “咱们走吧。”她突然说,“京城的月亮看腻了,换个地儿看去。” “好好!”豆蔻眼眶红红,“只要您好好的,您想去哪儿奴婢都跟您一块去!” 她点头:“去收拾细软,然后叫乌白起床,咱们现在就走。” 乌白睡眼惺忪间一听要离开京城,头脑瞬间清醒,连蹦带跳蹿到冯思思身前问她:“咱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呢,她想了想,说:“洛阳。” 马车沿着长安大街往城门方向走,路过铜锣巷子时她忽地叫停:“等等,先去太师府一趟。” 她想跟那人道个别。 “咚咚咚!” “咚咚咚!” 太师府门房小厮被扰了好梦,骂骂咧咧开了门。开门见是一位长的极为标志的小女子,身后是数量气派马车,马车两侧带刀侍卫若干,便知来者不凡,立刻弯腰作低。 “去将你们大人叫起来,就说曜灵公主有事求见。” “这……真不巧。”小厮挠腮,“我们大人昨夜跟户部陈 分卷阅读85 侍郎礼部王尚书去了春宵阁,尚未回来。” 春宵阁,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想而知是什么地方。 “真烦人!”豆蔻跺脚。 这时为首马车里传来一道温软女声:“罢了,豆蔻我们走吧。” “是,殿下。” 小厮见状慌忙道:“姑娘可否告知找我家大人所谓何事,大人回来后小的也好禀报。” 豆蔻还在气头上,丝毫不留情道:“你就说曜灵公主已经走了,不回来了!” 小厮答应下来。 春宵阁。 娇声软语满屋,香气酒气四溢。 何忆安在交杯换盏间迷了眼睛,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他只记得过去栖霞宫也时常这样热闹。 杯里的酒还在续,陈侍郎王尚书怀里各拥一名美娇娘,朝着他笑道:“何大人当真不是凡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美人在侧您竟能一晚坐怀不乱,佩服佩服。” “那是,何大人这般神仙人物,寻常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他眼,也就你我二人乐意受用哈哈。” 他听着,蓦地觉得刺耳恶心的很。 “今夜就到这里吧,二位大人继续,何某先回了。”他站起来,不顾二人挽留,头也不回走了。 外面天刚亮,薄雾笼罩,寒露沾衣。 过去这些酒局都是能避则避的,但昨天是个例外。他听说秦尚又去了栖霞宫见她,他很不开心。 马车停在太师府门口,小厮闻声连忙将门大开,待他下了马车恭顺道:“大人,天没亮时曜灵公主来过一次。” 他像是被烫到的猫,神智立刻绷成一根弦:“曜灵?她来找我了?可有要事?” 他开始痛恨自己昨夜去了春宵阁,这房门蠢钝如斯定将他的去向如实告诉她了,她定会对他感到失望厌恶。 不行,他得立刻去跟她解释。 ☆、秦家叛国 “那位叫豆蔻的姑娘说公主已经要走了。”小厮道,“奴才见她们车马众多,估摸着来这一趟就是给您道个别。” 一席话如同冰水将何忆安满心热烈泼个冰凉。 “可说去哪儿了?” “未曾告知小的。” “那她何时返京?” 小厮瞄了眼大人发白的脸,犹豫道:“说是……不回来了……” 他身子一晃险些摔个踉跄,继而转身又上马:“追。” 小厮没敢说公主是在半个时辰前走的。现在追,恐怕来不及了。 何忆安赶到城门外的时候天空第一缕阳光刚照在城墙上,金灿灿的灼眼睛。 公主走了,真的走了。没有留下任何音讯就走了。土地上车轮碾过的痕迹尚在,但她已经远远的离开京城了。 他凝视轮印半晌,最后道:“回去吧。” 回去吧,早朝的时间要到了。 文武百官在等他,皇帝也在等他。 太阳照散了雾气,却照不散他眼里的阴郁,他垂眸微笑:“无妨,思思,来日方长,你总会回来。” 到那时,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他哪怕半步。 …… ………… 半年后,老君山。 绿荫蔽日,水暖花香。 身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抬头望树,手指着一个个青中带红的苹果:“那一个!那一个红!哎呀就在你左手边上,你一抬手就够到了!旁边还有一个红的!” “你能不能别瞎指挥了?”少年嘟囔着,将手中摘下的苹果准确无误扔到地面筐子里。 豆蔻掐起腰:“分明是你自己眼神儿不好摘下的都还没熟,咬一口酸的要命,别说人吃了,猴子都不乐意啃!” 乌白沿着树干三两下跳下来,从筐里捡起一颗青苹果扔给看人吵架的小猴儿:“它这不啃的挺开心的吗。” 豆蔻:“……” 她“哼”了一声,端着筐子气鼓鼓走了。 山间石阶歪扭不平,回到寝殿需废好些力气,热的她脸比苹果还红。 这山顶上没有人家只有道观,半年前公主带他们来到这儿的时候那帮道士还挺不乐意他们长住在这。直到公主大手一挥给他们修了七间祠堂,所有质疑的声音就此闭嘴。 甚至还专门打扫了一座山头给她当寝宫用。 寝宫内,棋盘前,冯思思眯眼盯着对面妖孽似的男人,“姓秦的,你悔棋?” “悔了又如何。”他捻着棋子儿,“我又不是什么君子。” 冯思思无语。 这厮最近越来越理直气壮的不要脸了。 半年前他硬跟她来到老君山,从那以后不是在烦她就是在来烦她的路上,还装模作样手捧一摞公文,美其名曰:“汇报公务。” 对,他确实还是她女子学院的“负责人”。 “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她难得说句好话,顿了会儿道 分卷阅读86 ,“秦家式微至此,你就没有怨过我?” “怨你什么,喜你还来不及。”他一本正经说着骚话,“在道士堆里待了半年,道理听了许多,但只一个词让我印象深刻。” “何词?” “物极必反。” 他说:“隐退不见得就是坏事,起码能保一家平安。” 她觉得他想的太多了:“恒儿才不会像我哥那样动不动就砍人诛九族,他会是个很仁爱的皇帝。” 秦尚扬了下眉,不置可否。 “思思!”乌白叫着她的名字从外面跑进来,赤着脚,手里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献宝似的给冯思思看,“我抓到的!” “喔唷厉害死你了!”她用手指戳了戳鱼,“自己拿去厨房吧,晚饭就它了。” “嗯!”得到夸奖的乌白美滋滋跑了。 秦尚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你养儿子呢?” “就当养儿子呗。”她喝了口茶,“反正我膝下无子。” “这还不简单。”他若无其事接着下棋,“你可以和我造一个。” “噗——”冯思思一口茶喷出来,正对秦某人的脸。 得,自作自受。 晚饭时两条鱼被厨房一条红烧一条炖汤,其余除了几人爱吃的几道菜,还另添了道拔丝苹果。 冯思思其实不大爱吃鱼,吃了还得吐刺,弄不好还得被刺卡,麻烦。故此很少去夹,只多喝了几口鱼汤。 眼前碟子被一只修长的手端走,换回来的是盛满鱼肉的碟子,很明显是剔过的。 她抬眼,看见秦尚正瞧她,嘴角噙着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和那副妖孽皮囊搭配起来说不出的违和。 晚饭过后乌白打着哈欠去睡觉了,豆蔻在灯下绣花玩儿,又剩冯思思和秦尚在观星台上吹着晚风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还不走?”她不爽。 这厮棋也下了饭也蹭了按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回道观睡客房了。 “唉,就那么想让我走?”他叹气,“明日我得回京城一趟,算上路程大概得半个月才能回来,临别前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回京城?”她抬眼,“可是京中发生什么事情了?” “无事,只是需要将书斋的账目流水给户部过一下。”他道,“离京半年,朝中变革颇多。” “行,回去之后情况不对随时让人传信给我。”她说。 毕竟他忙的也是她的事情。 他的眼神便又软起来:“你在担心我吗?” “我在担心你死了之后没人替我跑腿。”她凶巴巴道。 他笑了一声,声音清朗:“放心吧,为了继续给你跑腿我也会平安回来的。” 只是回个京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 天上星移斗转河汉清浅,冯思思打了个哈欠,冲他摆摆手:“我回去睡觉了,你自便啊。” “思思!”他叫她。 她转身,一脸困惑。 “没什么。” “有病!” 她踢着石子儿走了,脚步摇摇晃晃,看来确实是困了。他看着她回去,寥寥夜色中,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很想抱抱她的。 山间远离尘世喧嚣,每日听着道观钟声确认过了几个日夜。 半个多月后,冯思思一觉醒来突然问豆蔻:“秦尚走多久了?” 豆蔻算了算,说:“已有十九日了。” “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她揉了揉太阳穴,眉头蹙着。 大约是被他烦惯了,乍一消失那么久心还真有点慌。 漱口时,乌白在外敲门,一下一下,急促紧张:“思思,阿晋小哥回来了,他说秦家出大事了!” 她心一抖,忙道:“让他来见我!” 十九日未见,阿晋像变了个人。 他眼窝深陷,面色青灰,衣襟染血,眼睛里面全是血丝,他对着冯思思跪下:“求公主救我家大人,秦家没有叛国!大人没有通敌!” 冯思思头脑“嗡”的一声,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了?” 阿晋垂下头,颤声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一遍。 冯思思听完连头发丝儿都被气的发抖,她一拍桌子:“一群混账!” 先是由户部强行给他扣个贪污的帽子,因为没有证据,随后便所有人纷纷举谏抄检秦家。抄检过程中再“一不小心”发现秦家书房有与梁国内部的书信往来,又因为秦尚当初入梁议和并且功成身退,所谓“叛国”“通敌”的罪名便看似合情合理的成立了! “小的是趁看守的不注意逃出来的。”阿晋喉头哽咽,“秦家老小上下三百多口,秋后全部流放辽东!” 冯思思猛地站起来,目光冷厉:“走,回京城。” 半年了,皇宫终于迎来了那位被先帝捧在手心的曜灵公主。 她日夜兼程赶回来,身上还带着沿途的雾气与老君山的花果香。 分卷阅读87 正在批阅奏折的幼帝抬头看见她,语气无惧无喜:“姑姑,你回来了。” “陛下,秦家不可能叛国!请您收回成命,将案子重新审理!”她字字铿锵。 “朕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小皇帝皱眉,“他们都说秦家有罪,朕不敢反驳,他们人多势众的……” 冯思思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齐齐往上涌,咬牙切齿道:“何太师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吗!” “老师说,为君者,当广纳臣言。”皇帝小声说。 冯思思步伐晃了几晃,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个人连皇帝都听他的,那其余人呢? 蓦地,她过去取下养心殿正中墙上悬挂的尚方宝剑,握住剑柄那一刻她短暂失神,随后决然离开养心殿。 太师府。 风轻云淡,阳光和煦。 户部尚书送来的梅子箐入口清冽回有余甘,他很喜欢。 他很少在闲暇时光里坐在花厅品茶,今日特殊,他在等人。 等一个魂牵梦萦的人。 突然,花厅外脚步声响起,他的心瞬间也随之慌乱。他站起来迎上去,俯首行礼:“殿下——” 话未说完,她打断了他:“秦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是。”他说。 “何忆安你放肆!”宝剑“哗”的一声出鞘直抵他脖颈。 他抬头看她,发现她比原来出落的更加娇艳妩媚,连生气都这般灵巧动人,只是应该是舟车劳顿的缘故,眼下有淡淡青紫,不禁惹人心疼。 “不这样做,您能回来吗?”他语气温柔,眼里丝毫惧意没有,好像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长剑,而是爱人的披帛。 冯思思眼底满是困惑,她这才发现她可能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这个自己真心相待的“何公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他。 何忆安一步步走近她,颈间皮肤紧贴剑刃,细小的血珠从中渗出。他看着她,眼中温润一点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直白赤‘裸。 他开口,温柔一如往前:“臣想,逾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之后章章高能,心理承受力低的止步。其实让思思和秦狗就在老君山互怼永远别回来也挺好 ☆、男二黑化 她怔住,看懂了他眼中灼热,一时间竟感到不可思议:“我从不知你对我……” “那是因为殿下眼中只有秦尚和乌白。”他淡淡道,“秦尚对殿下始乱终弃毫不珍惜,您却依旧与他来往密切,而乌白,当日在野鹤坞将您掳走的不正是他吗?” “等等!”冯思思惊愕地睁大眼睛,“你为什么会知道乌白的身份?”她一顿,随即意识到,“难道当初是你派人暗杀的他吗?” “他险些使您丧命,他活该。”何忆安坦然承认。 冯思思双目通红,难以接受这个残酷事实:“可救我的也是他!” “救您的分明是我!”他话锋陡然一转,情绪也明显激动起来,“当初是我找到的您啊,为什么您就是看不见我呢!为什么您能与他们嬉笑打骂甚至肌肤之亲,而要将我拒于千里之外!为什么!” 冯思思拿剑的手在抖,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对他的小心翼翼,对他的尊重体贴,有朝一日会成为他残害别人的诱因。 她吞了下喉咙,像尾快枯死的鱼:“可这些都不是你污蔑秦家的理由。” 他往前迈了一大步,强行让自己平静:“我嫉妒秦尚,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你别过来!”冯思思的神经立马绷紧,“你再靠近我一步,我立刻杀了你!”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们俩,怎么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何忆安笑:“您不会的。”他一步步将她往后逼,直到握住她紧握剑柄的手。 “殿下,您心太软,杀不了人。”他说,随后慢条细理将剑从她发抖的手中取出。 “哐当”一声,剑摔在了地上。他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强行扯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与抓挠,低头吻她脖颈:“您擅长诛心啊。” …… “公主殿下已决定在太师府小住几日,说是让您二位先回去。”笑眯眯的圆脸管家将消息带给豆蔻和乌白,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豆蔻一下子便起了疑心,伸头朝花厅张望一眼道:“可以,但我要殿下亲口对我说才行。” “哎哎哎!”管家连忙拦住她,“殿下正跟我们家大人商议要事呢,姑娘这时候进去打扰,恐怕不妥。” 豆蔻停了下来,稍加思索过后扭头对乌白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等着殿下出来,若见不到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 “那怎么能行!你们俩在哪我就在哪!”乌白下意识脱口而出,紧接着便看到豆蔻给他使了个眼色,稍微一愣 分卷阅读88 低头道,“那好吧,我先回去等你们。” 他一步三回头离开太师府,心里比揣了块石头还沉。 管家见豆蔻铁了心留下,一时间也无计可施,只好再去将情况告知太师。 豆蔻急得来回踱步,再转头时正好看到冯思思从里面出来! “豆蔻!”冯思思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情绪不太稳定。 跟在冯思思身后的男子风光霁月清雅无双,他含笑,说:“殿下,先随臣去看看您在这的住所吧。” 豆蔻不解,低声问她:“咱们真的要留在这儿吗?” 太复杂的事情她想不明白,但她总觉得眼前的何公子已经不是以前的何公子了。 “何忆安他疯了。”冯思思牙关紧咬,“他竟敢拿皇帝威胁我。” 她当初有多想将他培养成才,现在就有多后悔当初没早点杀了他。 太师府北屋内装饰的流光溢彩,其奢华程度比栖霞宫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细节之处又别有用心,可见下足了功夫。 三人进去后豆蔻紧接着便被小人强行拽了出去,留下冯思思和何忆安对峙。 文人羸弱,力气却也远远大于娇养的女子。他将她圈在怀里,手流连在她脸上:“以后我二人独处时,我不要有任何人打扰。” 心理斗争结束,她逼着自己语气温柔:“永清……” 名字叫出来的一瞬间,她能看到他眼里的亮光。 “我过去其实是喜欢过你的,可惜一直没能跟你坦白心意。”她望着他,“只想你想,以后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好吗?” 他怀抱收紧,语气是如获至宝的惶恐:“好。” “秦家满门忠烈,不该遭此厄运,你去让陛下收回成命,结束这场闹剧,好吗?” 头顶传来他低笑:“原来还是为了秦尚。” 一句话让冯思思瞬间心凉半截。 “看来秋后流放还是太慢了。”他摸着她的发,“不如就让他冒着酷暑上路,一路忍受蛇虫鼠蚁叮咬,身上伤口溃烂难愈,口干舌燥时半滴水都饮不得。” “不,还不够。”他说,“还要让他赤脚走在太阳灼烧过的石子路上,日夜不停的走。” “你个疯子!”她拼命挣扎,“你可知被流放的人里还有老人孩子!秦家上下三百多口,你为一个秦尚残害那么多人性命!你真的疯了!” “只要能将您永永远远留在身边,我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他低头,手捏着她的下巴使抬着脸直视他的眼睛。 “这间屋子从您半年前突然离京时就有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只要您再回来,我就要把您关进这间屋子里哪里也去不了,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话说的认真,听得冯思思毛骨悚然面如死灰。 她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一个深渊里,一个无穷无尽,没有尽头的深渊。 夜里她梦到了秦尚,手戴镣铐,满身是血的秦尚,他冲着她笑,说:“思思,我回不去了。” 她崩溃哭醒,一睁眼便看到何忆安坐在床边,身体下意识往后缩。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开口,嗓音嘶哑。 今天晚上是豆蔻服侍的她入睡,并没有发生什么让她求生不得的事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殿下睡着之后。”他说,眼中似有疼惜,伸手想去触碰她,却引来她更加厉害的闪躲。 他眼神一暗,那只试图碰她的手收回去:“罢了,我不着急。” “夜已深,殿下好好休息。”说完便起身离开。 她松了口气,一摸额头,全是汗珠。 那个梦就好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无时无刻不紧张焦虑。 次日早膳时何忆安察觉到她的异常,轻声询问道:“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看向他:“我要见秦尚。” “您知道我不会同意的。”他说。 是啊,她知道他不会同意,何止是见秦尚,她现在连这个太师府都出不去。 曜灵公主与太师何忆安私交甚好天下皆知。再加上曜灵公主本就纵欲无度,她在他府上住,在百姓心中简直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没有人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一定要见秦尚。”冯思思又重复一遍,“死也要见。” 然后拂袖而去。 何忆安望着桌子,满桌佳肴,她一口没动。 傍晚时何忆安推开北屋的门,对着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冯思思道:“不是想去见秦尚吗?” 他将一碗红豆粥端到她眼前:“喝光,我就带你去见他。” 她丝毫没犹豫接过来张口就喝,生怕动作慢了眼前的疯子会反悔。 粥尚未见底,她却感觉头脑越来越昏,小腹里无端像有把火在烧,全身血液都在狂欢似的汹涌流动。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三次删了七百字,没车,亲了,何某人关键时候拉住闸了。我无话可说,提前祝大家牛 分卷阅读89 年快乐吧。 ☆、白明霜 冯思思醒来时豆蔻正坐床边哭,肩膀一抖一抖的,还不敢发出声音。 她坐起来,轻声问她:“你哭什么呀,谁欺负你了?” 小丫头连忙转过身,袖子擦着眼泪:“公主醒了,您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冯思思摇了摇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有人欺负奴婢。”豆蔻抽抽搭搭,眼泪越发汹涌,“是奴婢,见不得公主被欺负……那姓何的真是个禽兽!白费了当初您对他那么好!” 她愕然,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去给豆蔻擦眼泪,“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你别哭了。” “真……真的吗?” “真的。”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帮我更衣吧,我要去见他。” 她是没料到如今的何忆安连下药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好在昨天他临到最后良心发现放了她一马。结果就是为了消除她体内的药力他抱着她在冷水里泡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才将她从中捞出来。 偌大的铜镜前,冯思思看到里面的自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豆蔻哭,她自己乍一看也被吓着了,且不说明显肿起来的红唇,那脖子上的青紫和锁骨上的齿痕都已经明显到可以用“触目惊心”四个字形容了,不知道的真会以为她遭受了怎样的残害。 换完衣服后她拽了块披帛缠在脖子上,确定将上面不堪的印记遮个精光才踏出房门。 太师府书房,何忆安正在翻看群臣今日呈给圣上的奏折。 一道曼妙的人影进来,开口道:“昨天你答应过我了。” 她盯着他:“喝完粥,就带我去见秦尚。” 他扫了眼她脖子上的披帛,目光明显不悦,低头却浅笑:“好,我带您见他便是。” 她的眼睛亮起来:“那现在就走吧!” “不急。”他站起来,“我要你先吃过饭。” 饭桌上,冯思思犹豫了,迟迟不敢动筷。 “放心吧,这回没药。”他夹了一只蟹黄小笼包放到她盘子里,他记得她过去总爱吃这个。 平日只识她骨肉匀称肌肤丰莹,昨天才知那罗裙之下的纤腰只堪盈盈一握,招人心痒又心疼,需得好好养养。 说起来,对她,他总是狠不下来心的。 冯思思火速吃完东西,眼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都察院门口,她刚要下去手腕便被握住。何忆安伸手将她颈间披帛解下拿在手中把玩,语气无害:“好了。” 冯思思咬牙抛下一句“无耻”,弯腰下了马车。 都察院大狱里面比她想象的要脏乱,进去之后一口腐气差点将她熏吐,哪怕外面太阳再大里面也是一片漆黑湿冷。 狱卒手举火把引她向前去,停在最里面的一间道:“殿下,到了。” 她一步步走过去,喉头像被塞了颗又苦又涩的梅子:“秦尚?秦尚?” 睡眠中的秦尚一下子清醒,忙不迭跑过去,脚上的锁链在地上叮铛作响。 “你怎么来了!”他隔着铁栏想要触碰她,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我来看看你。”她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快哭出来。 她看着他衣服上的血渍:“他们对你动刑了?” “没什么,小伤而已。”他说,目光落在她脖子上,“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她抬手遮住:“蚊子咬的。”继而立刻压低声音道:“你别害怕,我会想尽办法救你的,哪怕真到了流放路上你也得撑下去,我一定,一定不会不管你。” “思思。”他有些发哽,“你实话告诉我,何忆安是不是强迫你了?” “没有。”她摇头,挤出一个轻松的笑,“他怎么敢呢?只是现在皇帝顶着个三公九卿的压力不好重新审理案子,可只要我还坚持着,秦家定会平反昭雪。” “好,我会好好活着。”他说。 冯思思还想说几句话,有狱卒过来提醒她:“殿下,时间到了。” 不是时间到了,是外面的人等不下去了。 她用力对他笑:“那我现在走了,千万记住我说的话啊。” “嗯。”他点头。 回太师府的路上冯思思一句话没有,上车便闭目养神,也仅仅是闭目养神而已。旁边守着个疯子,她不敢睡着。 下车后她避开试图环她腰上的手臂,带着豆蔻走的飞快。 回北屋的路上要穿过庭院,下人们正在洒扫地面,她不经意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随即眼神一紧怔在原地。 隔着洒扫的仆人,她看到对面廊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姑娘。 “殿下在看什么?”何忆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打了个寒颤,再抬头那姑娘便不见了。 “没什么。”她说。 北屋内,冯思思借口洗澡将门关个结实,拉着 分卷阅读90 豆蔻道:“刚才你看见了吗?” 豆蔻缓缓点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她原来没死?她还活着?”冯思思口中喃喃重复。 那个站在廊下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半年前冷宫失火葬身火海的白明霜。 昔日里火灭之后冷宫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堆焦炭,尸骨难辨。但她从来没想到她会有朝一日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 白明霜是何忆安的表妹,如今她又出现在太师府,说明当年冷宫的那场大火和他绝对有关系。冯思思扶额,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变得视人命如草芥了。 夜晚睡觉时她命豆蔻将门上锁才安心进入梦乡,梦里梦外都是在思考该怎么破开眼前这迷局。 “殿下!殿下!” 天亮时分,有人在轻轻叩着门,将还在睡眠中的主仆二人吵醒。她听清楚那人的声音,立刻让豆蔻去将门开开。 门开后作婢女打扮的白明霜进来,丢给冯思思一套粗布衣服便道:“门口的人被我支走了,事不宜迟,殿下速速换上衣服跟我离开这里!” 来不及问她来龙去脉,冯思思好不容易见到希望自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错失,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 “太师府后门被锁死,我们只能从前门出去。”白明霜道,“一会儿低着头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让人瞧见脸。” 三人刚出了回廊欲往庭院中去,便见何忆安的贴身随从朝这跑来,当即三魂丢了七魄,冯思思眼疾手快拽着二人顺势便藏进了假山后面。 “大人行至半路忽觉身体不适,今日早朝不去了。”随从对管家道,“你去叫郎中来,一会儿直接带到书房。” “好嘞。” 完了,何忆安马上就要回来了。 冯思思意识到这一点后大脑仿佛断电半秒,接着对白明霜斩钉截铁道:“眼下我是不能出去了,否则哪怕出了太师府过不了多久也会被抓回去。” 白明霜没吭声,眼圈泛红。 “帮我个忙。”冯思思握住她的手,“想尽办法通知我身边那个叫乌白的少年,让他取了栖霞宫库房的金银,然后雇上最好的镖局护送他离开大兆!” “好。”白明霜道,“总还会有机会的,我一定要将你从这里救出去。” 冯思思心头一软,道了声“谢谢”之后便带着豆蔻快速回到北屋。 衣服换到一半门口便传来敲门声:“思思,你在里面吗?” 是何忆安。 “我在更衣!”她将脱下来的衣服藏到床底,明知故问,“你怎么没去上朝?” “今日有些不舒服,干脆不去了。”他说。 其实哪是不舒服,他是走到半路突然感觉心慌不止,一定要回来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才安心。 过了会儿冯思思没再听到动静,以为人已经走了,未曾想一打开门便被一把捞进怀里。 “我很害怕。”他说,“怕你又突然消失很久不回来。” 她该怎么说?说我本来就是想永远离开你恨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你? “你每天派那么多人看着我,我怎么走?”她语气不善。 他笑,怀抱收紧,轻声说:“思思,我们成亲吧?” 她吞了下喉咙:“不可能。” 好不容易才从上一段婚姻里脱身,她绝对不会再将自己的命运和别人绑在一起,何况这人还是个疯子。 …… 秦家人被流放的那天冯思思将自己锁在房里喝了一晚上闷酒,最后何忆安派人将门拆了才得以瞧见她。 满地都是酒坛子。 坐在酒坛子中间的美人醉眼朦胧朝他招手,“来,陪我喝。” 何忆安眸中簇着火,居高临下望着她,口吻讥讽:“为了个伤害过你的人醉成这样,殿下还真是用情至深呐。” “你懂什么,你一个疯子。”冯思思嘟囔着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何忆安过去拉她起来,她顺势就靠在了他身上,一只手勾着他脖子,一只手将酒壶递到他唇边,双目朦胧,笑的娇憨:“喝了它。” 像是赌气似的,他顺她意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闷响,上一秒还让她靠着的人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 冯思思站直身体,双目清亮明朗,望着地上的人轻蔑道:“小样儿,你以为只有你会下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快到结局了 ☆、倒计时 蒙汗药是白明霜给冯思思的,她接到时曾认真与她商议:“你觉得将蒙汗药换成百草枯可有奇效?” 白明霜:“……” 她说何忆安毕竟是她表哥。 当夜里冯思思换上衣服跳窗而出,清风扑面,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白明霜在太师府是有些地位的,管家见了她也得低头称呼一声“表小姐”。他们只知太师 分卷阅读91 何忆安有个天仙似的表妹,并不知这表妹曾入过宫当过皇帝的女人,更不知她今夜出府身后跟的丫鬟中有一位是艳绝京城的曜灵公主。 出京的马车里,冯思思向白明霜问出了那个萦绕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白明霜抿唇,神情在烛火中看着有中宁静的美感:“想让陛下在泉下安宁。” 从何忆安不让白明霜靠近北屋的院子起,她就有感觉到这其中肯定不只是曜灵公主来太师府“做客”那么简单。她这表兄半年前为了将她从冷宫神不知鬼不觉弄出来宁愿搭上数条人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他不是以前的表兄了。 无妨,反正今夜她就要随公主走了,前尘往事,全部都一笔勾销吧。 马车内烛火葳蕤,豆蔻靠着椅背打起了瞌睡,冯思思从怀里掏出地图,借着烛光看上面的路线。 最后,她拿定主意,准备带豆蔻和白明霜前往洛水镇。 虽然那地方给她的记忆并不算多愉快,但好歹是梁国境内,她们只要能成功混进去,兆国的兵马就不能大张旗鼓进去抓她们。 想到此冯思思突然感觉到一种荒唐的无奈,这剧情可和她过去看的狗血小说太像了。合着她努力那么久,最后还是落着个身不由己的命? 马车一路疾行出了京城,冯思思将车夫打发走,自己亲自驾起了马。她虽作起了男儿打扮,但长的太过于俏丽,简直能让人一眼看穿是女儿身。 为了确保三人的安全她又不敢走山路小路,只好白天藏在客栈休息,夜间冒霜犯露的前行。 如此走走停停,转眼三天便过去。 行程已过了一半,路上并未有人追来,她不由松了口气,稍微放下了些戒心。 秦尚此刻正在流放路上,乌白却不知身在何方,不过冯思思觉得已他的脑回路,出了大兆必回梁国。 也也是她来洛水镇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她想面见梁国的小皇帝。其实兆国再乱也算是她的家事,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在家事上请外援,除非冯恒有性命之忧。 这日中午时她被豆蔻叫醒喂了些粥便又沉沉睡下。昼伏夜行,消耗确实太大。 这家小客栈在城中一个不起眼的旮旯角落,店主是对老夫妇,房间不大,收拾的倒很干净,冯思思睡着倒舒心。 傍晚,太阳西沉,她从沉睡中醒来,周围昏暗,开口便唤豆蔻的名字,嗓音带着初醒的嘶哑。 “豆蔻?豆蔻!” 她又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白姑娘!” 也是无人回应。 周围一片寂静,静的她感到恐惧。 她下了床,穿上鞋子后捏了捏眉心站起来。 “这两人……去哪儿了……”她嘟囔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走到门口伸手便将房门打开,抬眼正对上一双清冽冰冷的眼睛! “殿下,好久不见。” 何忆安嗓音低沉,似潺潺流水。可在冯思思耳中,根本就是催命的符咒。 从对上那一双眼睛起她的汗毛就竖起来了,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了地面,许久后艰难机械地开口说:“豆蔻和白姑娘在哪,你把她们怎样了?” “臣来时殿下还未醒,恐她们吵殿下休息,便派人将她们先送回去了。”他上前一步,掌心覆上她肩头,“留臣在这等您。” 冯思思条件反射般的将自己肩上的手甩下来,身体直往后退,多日来的焦虑紧绷都在此刻爆发:“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有什么好?你堂堂太师想要当你女人的姑娘趋之若鹜为什么偏偏要强迫我!”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她那一双充满怨恨和困惑的眼睛,缓缓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这里,对您有瘾。” 财富权势皆不过是障眼之术,待他看清自己内心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全是冯思思。 得不到她,那种吞魂蚀骨的痛苦足以让他死不瞑目。 他眼里的执念太可怕,看的冯思思头皮发麻,如坠深渊。 她逃出来用了那么久,回去却好像次日便至。 北屋的门被换过了,里面不能上锁,外面的人若想进来,随时都可以。 如弱柳扶风的白明霜第一次从嘴里发出了近乎咒骂的斥责,对着曾深深爱护过她的表哥。 何忆安一字不落听完,说:“原来你费尽心机救她出去,是因为陛下啊。” 还真是会爱屋及乌呢。 “不仅是因为陛下!”白明霜道,“公主当初对你多好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今却折她羽翼将她囚于太师府满足你那不堪私欲,何忆安你还有良心吗!” 他顿了一下,轻笑:“我当初就是太有良心了才将你从冷宫带回来。” “也罢。”他抬眼,“表妹既如此钟情于陛下,不如去皇陵陪他,度过余生吧。” 恐惧密密麻麻爬上了白明霜的心头,渗的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你……你什么意思?” 夜 分卷阅读92 空“轰隆”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旷野中,三五大汉拉着一名女子在皇陵外,其中几人拿着榔头等工具将皇陵薄弱之处凿出一个大洞,接着将哭喊挣扎的女子拎起来便扔了进去。 再用一块巨石堵住洞口,干脆利落。 雨声将一切声音都掩盖住了。 “白姑娘呢?你让人将她带去哪了?是我逼着她帮我逃跑的,你要怪就怪我,你不要伤害她!”冯思思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外面雨那么大,他们会把一个弱女子带去哪? 他并未回答,弯起唇角望向她的目光幽深。 冯思思从没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无论是现代的社畜冯思思还是穿书后的冯思思。 她咬他,抓他挠他,乃至最后恳求他,完全不能阻止这个疯子对她的恶行。 “何忆安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到死!” 外面风雨交加,他低头吻她眉眼:“恨我吧殿下,恨比爱长久。” 第二天雨过天晴莺飞草长,冯思思从噩梦中醒来,身体疼的厉害。 下人们只道今天太师心情很是愉悦,一大早逢人便赏,嘴里的笑就没停过。 北屋内,冯思思将带血的床单扔到地上,对着一群生面孔吼道:“都滚啊!” 除了豆蔻,她谁也不要。 晌午时何忆安从宫中回来,听闻她水米未进,来到北屋便要亲自喂她。 冯思思瞪着两只眼睛,望着他只一句:“将豆蔻还我。” “只要殿下乖乖的好好吃饭。”他将勺子递到她唇边,“豆蔻姑娘很快就能回到您身边来。” 她张嘴,将勺子里的粥吞入腹中。 “身上还疼吗?”他问。 冯思思充耳不闻。 “我得好好谢谢秦尚。”他说,其中蕴意不言而喻。 冯思思睫毛颤了颤:“那你就给秦家平反冤案。” 他现在已经从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不应该再牵连无辜。 原本她去梁国后打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雇人将秦家人从流放之路上劫持出逃,结果走到半路杀出来个何忆安。 他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冷笑一声道:“您不用想着为秦尚寻求生路了。” “我早已派人前去暗杀他,估计现在尸首都已经被野狼啃的差不多了。”他云淡风轻说。 冯思思将粥碗打翻,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直冲何忆安喉咙。 对方轻松捏住她手腕,她吃痛的同时瓷片应声而落。 “殿下不想吃饭吗?”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腕子,“那臣就陪您做些别的吧。” 夜晚,烛影摇晃。 他将她扯到怀里,掌心覆上她小腹:“这里,会有我们的孩子吗?” “有我也不会生下他。”她说,“最好胎死腹中,即便生下来我也会将他掐死。” 沉默良久后,他吻她耳垂:“思思,你不会。” 冯思思胸口委屈突然像洪水一样喷泄而出,她冷笑:“我为什么不会?别的女人经历这些事情或许会妥协,会认命,但我不会。何忆安你记住了,无论你再强迫我多少遍,我恨你的心都不会有一丝一毫动摇。” 他的怀抱僵住了,继而收紧,不容她动弹。 往后何忆安夜夜宿在北屋中,除非有特别之事需要他应酬回来的会晚一些。 比如边陲总兵还京述职。 文武两派暗里已呈水火不容之势,但表面上还是要做些体面的。 比如说人家宴请群臣,所有人都去,他没有不去的道理。 这夜冯思思洗完澡后正要入睡。她这月的葵水已经推迟十天了,心里非常不安,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像毒舌一样朝她吐着信子。 忽地,房顶传来窸窣之声,她抬头:“什么人!” 瓦片被移走一块,一张年轻明亮的脸出现在洞口:“思思,是我!” 是乌白! ☆、深秋 “豆蔻已经被我救出去了,你想办法脱离他们的视线,我带你出去。”房顶上的少年对她说。 “好!”她答应,轻声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我在太师府后院墙根凿了个狗洞。”他道,“这些回头再说,你先脱身。” 乌白说完这句,将瓦片重新覆上。冯思思开门出去,左右两边侍卫瞬间打起精神,她走到哪便跟到哪。 “本宫去方便,你们连这也要跟吗?”她恼怒。 侍卫们面面相觑,自然不敢跟去。但仍是派了名小丫鬟陪同前往。 假山后面灯火昏暗一片漆黑,冯思思故意走到这,脚步刚想放停便听到身后传来闷响。 乌白照着丫鬟的后脖颈来了一下,直接把人敲麻了,可见武功虽失底子多少还存点。 二人没有说话,敛声息气一路躲躲闪闪摸到了狗洞旁。 别说,这洞的位置凿的真够隐蔽,正好躲个杂草 分卷阅读93 后面,任是大白天也不能让人一眼看穿。 冯思思骨架小,轻而易举便能钻出去。豆蔻已在外面等候他二人多时,见到许久不见的公主时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乌白本想连夜带她二人离开,但冯思思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觉得还是先藏在城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到何忆安找上一阵,他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乌白想想也觉得有理,于是决定暂且留下。 三人没再住客栈,而是选择留宿在位于城中西南角的灵空寺里。 据说这家寺庙有得道高僧,每日香客趋之若鹜,最适合掩人耳目。 十日后,太师府。 小沙弥初次跟着师傅来达官贵人住的地方讲经,心里有点紧张。但见那传说中的太师何永清举止一派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便觉得这些大官大抵也没那么可怕。 公主失踪整整十日,何忆安心乱如麻。 而在他忙着寻找公主时,皇帝神不知鬼不觉将镇疆巡抚宫廷禁军来了个大换血,等他察觉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他当然知道不对劲,但已无暇顾及。连续多日日夜不休,他的头已疼痛欲裂,药石无医。都说听和尚讲经能安神,那他就把京城名气最大的和尚请来,即便无用也能静静心。 太师府各处连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雕梁画栋,书房陈设倒简洁至极,甚至隐约透着点清苦味。 唯有西面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与周遭格格不入。 画上是名女子,艳如桃李,天香国色,身上的衣裳犹如云彩,颜色又堪比西天的晚霞。 小沙弥粗略扫了一眼便觉心跳不止,口中清心咒又念重了几分。 讲经结束,太师亲自送师傅出门,他与同伴跟在后面,暗自咬耳朵道:“那画上的女施主,我好像见过。” 一句话落下,那明明相隔甚远的太师旋风似的飞过来一把拉住他:“画上的女施主?可是我房中画上的?你在何处见过她?” 小沙弥被吓得不轻,身体抖如筛糠:“回……回大人,我寺中有位小住祈福的女施主,长相与画上一般无二……” 话未落地,何忆安便带人直奔灵空寺,什么头疼不头疼,纷纷顾不上了。 小沙弥话未说完,其实他还想说,那名女施主早在两日前便带着两名随从离开,寻无可寻。 两天时间,足够冯思思离开京城,但走不远。 她寻了个小村庄落脚,放松时想起乌白早前对她说的话——“秦尚没有死”。 是的,他没有死,乌白准备去救他时他已经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此刻虽是下落不明,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村落里人烟稀少,荒废房屋众多,三人捡了间没破得太过分的,收拾一番可供休息。 豆蔻拿银钱去附近人家换来食物和水,一部分留着他们过夜,一部分留着明天带上路。 目标不变,还是去梁国。 第二日他们本想一早就启程,出了门却听到隔壁有老妇哀恸痛哭。乌白去看了才知道是那家老伯中风抽搐,老妇人家中无骡马,村里无郎中,半点法子没有。 这村里年轻人全部外出寻求生路,留下的都是油尽灯枯的老人家。 冯思思本想狠狠心充耳不闻,但那哭声实在催人心肝。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没有她在的日子里,他们是否也这样的痛哭过? 最后,她命乌白停下马,将那二位老人带上送往最近的镇子上找郎中治病。 上车后老妇人对着冯思思千恩万谢,连连告诉他们离这最近的镇子怎么走,生怕遭到反悔。 小镇里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冯思思一行人将老夫妻放在医馆门口便匆忙离开。却不想车帘一掀一放她的容貌便全然落入了旁人眼里。 出了镇子行驶不过半个时辰,乌白蓦地停下来下车蹲在地面倾听地声。 “有人在跟着我们。”他说。 冯思思脸瞬间煞白:“那我们赶紧走。” 如此绝境时刻,乌白的脑子却是最清醒的,他站起来:“你们俩先留下来,我坐马车将人甩开再回来接你们。” “不行!”她坚决反对,余下那句“要死一块死”,觉得晦气,便没说出来。 乌白不由分说将俩姑娘接连抱下马车,而后纵身一跳回到车上,笑着留下一句:“等着我来接你们吧。” 辫子一扬,骏马嘶鸣两声消失在二人视线里。 “这个小王八蛋!”冯思思气的面红气喘,拽着豆蔻便躲进了两旁草丛中。 没多久果然有一对人马疾驰而过,马蹄卷起的黄土久久不落。 危险解除,主仆二人在周围找了间破庙歇脚,心中焦急乌白的安危。 两个时辰后,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破庙的破门被推开,走进来一身是血的少年。 “何忆安找的酒囊饭袋……连个废人都打不过……”他喘着气,身体里像搁了个 分卷阅读94 破风箱,抬头道,“思思,我来接你了。” 说完便直直倒下。 凄厉地一声“乌白!”之后,冯思思冲过去晃着他的身体,惊得连哭都不会了,只声音哆嗦着,“你别吓我,快点睁开眼睛,我带你去看伤,我不管了,哪怕何忆安把我关个生生世世我也认了,我不能看你受伤,我不能……” 少年面色苍白,一丝反应也无。 她从喉中发出一声呜咽,朝正惊慌失措大哭的豆蔻道:“帮我将他扶起来,我们回镇子上,我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 豆蔻连忙擦泪帮忙,未曾想人刚扶起来便看到外面有一群人骑马而来。冯思思此刻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眼中除了乌白谁也看不清楚。 她拾起乌白的刀,对着进来的人便想砍下去,对方却直直一跪:“属下来迟,求公主恕罪!” 黑压压的铁甲侍卫站成两排,中间走来一位身着龙袍的少年。 “姑姑,一切都过去了!”少年天子眼中不见丝毫稚气,半点怯懦也无。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侄子,冯恒。 那个内心胆小的仁治皇帝。 “太师何忆安勾结奸臣陷害忠良,朕已查明真相还秦家人清白。”天子开口,不带感情,“何忆安恶贯满盈,现已伏诛。” 她呆住了,突然觉得眼中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开始回想过去种种,猛地感到万分恶心,腹中排山倒海的汹涌。她弯腰呕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眼泪喷薄的厉害。她或许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忽然就笑出声来,可那笑声似乎并没有喜悦可言,混合着泪水听着,倒像是一出哀乐。 外面天高云淡,旷野苍凉。 深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番外 连瑛 “庄主,我可以把这只小兔子放了吗?” 小男孩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抬头望着面前的高大人影,怀里揣着只大肥耗子似的灰兔子。 他口中的“庄主”看容貌并不老,却未老先衰的顶着一头白发,说不出的违和猎奇。 “想放就放吧。”他负手而立,语气疏松,“放远点,别让我抓住,否则今晚就拿它打牙祭。” “谢谢庄主!” 小孩跑得比兔子还快,怀里的真兔子被颠的满身肉乱晃。 也不知长老院的都是一群什么无脑牲口,坚信变态要从娃娃抓起,今天不能宰兔子,明天能指望你宰人吗? 乍一听似乎很能唬人,但连瑛总觉得宰兔子和宰人是两码事。 他吃兔子又不吃人。 他想起他小时候刚入乌月山庄,长老院的一群老畜生还没现在那么老,但比现在还变态。 他们让前庄主把一群孩子关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房间里,谁能活到最后就把谁当继承人培养。 纯粹养蛊。 前庄主似乎觉得这有点太暴殄天物——山庄里弄来的孩子个个都是骨骼绝佳的练武奇才。 秉持着物尽其用变废为宝的优良作风,他根据每个孩子的身体情况让他们每人习一门邪门武功,成年以后谁能打过谁谁就继承他的衣钵。 连瑛运气不太好,轮到他的纸条上写了个“寒”字。 如果说像九阴白骨爪吸星大法这种是歪门邪道,那寒冰掌就是歪门邪道中的极品。 从练功的第一天开始,他每个午夜都要承受一个时辰犹如亿万冰蚁饮血吸髓的痛苦,而且随着武功的境界越高,这种痛苦会越来越强烈。 相比之下因为练功早白的头发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别的孩子纷纷领了新名字,他却打死不改口:“我叫连瑛,我不姓乌,我姓赵。” 连瑛的爹是个乡野村夫,字不识几个,歪理一大堆。如此一个人,大概是混乱的世道给了他一种莫名的自信,在某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收拾两把锄头学人家起义去了。 连瑛的娘想要把他劝回来,于是把儿子扔家里给亲戚照顾,自己踏上了千里寻夫路。 连瑛那年六岁,爹娘下落不明,亲戚饿死一大堆。 他把勒腰上的麻绳又紧了紧,拿着个破碗上街要饭去了。 接着就被乌月山庄的人一个馒头骗来当“活刀子”培养。 他一开始觉得这里还不错,起码吃饱穿暖有床睡。直到他在被体内寒毒折磨到靠自残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他后悔他当初怎么就没死在街头呢? 连瑛十岁那年,天下大势已定。前朝一朝覆灭,新的王朝在崛起,国号为梁,新帝姓赵。 乌月山庄远离尘嚣,他知道时已是梁国三年,那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冒着被关地牢的风险私自下山。 他连夜潜入了梁国皇宫,看见他的母亲怀里抱了一个与他有些相像的小男孩。 他的母亲有了新的称谓,叫皇后。那个小男孩是皇后两年前生的皇太 分卷阅读95 子,叫连珏。 挺好的,起码大家都还好好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回了乌月山庄。 连瑛十六岁那年,打败所有同门,还单挑了老庄主,一战成名,登上庄主之位。 他经常在深夜跑去皇宫找他那个便宜弟弟玩——前两年他娘死了,担心小孩受欺负。 豆丁似的小太子以为他是飞来的仙人,什么烦恼都愿意跟他说,一天不见就想得慌,一入夜就将宫人都赶出东宫,专心等他的神仙哥哥飞过来。 而且每次来连瑛都变戏法儿似的给他带好东西,他欢喜得紧。 天真烂漫的小太子并不知他的处境有多凶险。生母一死,后宫朝堂皆对他露出爪牙,每个妃嫔都处心积虑得想要扶持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 有一日,连瑛问他:“你想要成为皇帝吗?” 连珏摇着拨浪鼓玩得不亦乐乎,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管点头回答“嗯!”。 从那以后,宫中皇子接连夭折,唯有太子平安长大,民间称其乃真正天命之子。 可连瑛能做的还是太少了,他能为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拔去明枪暗箭,却不能为他驱逐窥视他的虎狼。 他爹当年登基后封的功臣太多,权力集中不到中央,谁也不把刚登基的小皇帝看在眼里。 还是夜,连瑛悄然入金龙殿,对连珏说不如我把他们都杀了? 就像杀那些与你争夺皇位的人一样。 隐忍已久的少年人情绪在此刻爆发,奏折一摔朝他怒喝:“别再杀人了!这些年你杀的人还少吗!他们都是朕的亲兄弟啊!” 他怔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以为你很想要皇位。” “人难道就不能变的吗!”小皇帝吼道,“山川河流能变,日月星辰能变,父皇能变,凭什么朕就变不得!” 他静静听完,回了乌月山庄。 昔日抱兔子的幼童已长大,初次下山便出乌龙。 乌白传信回来,说抓错了人,姓白的便姓冯的,舞女变公主,赚到了。 连瑛笑,确实赚到了。 弟弟不想他杀人,那他就用不杀人的法子,替他震一震四方虎狼。 可惜后来计划失败,那公主生得一副会蛊惑人的性情,将他的小乌白哄的晕头转向,大逆不道到连他的藏书阁都敢烧。 还蠢得要死回来负荆请罪。 你说你跑都跑了还回来干嘛?我稀罕你那点真情?连瑛这样想。 长老院的人坚持让他杀了他,连瑛拔剑在“罪魁祸首”身上上下各挥两下,废了一身功夫,但保了一条性命。 他想不出来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也就是那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多少得有个人样了。 乌月山庄,没劲透了。 他设计让那长得比女人还妖的驸马爷轻易摸到老巢来,庄中一众人说散就散,唯独将长老院的大门锁死。 没办法,他是真的烦那些老东西。 兆国接连犯边,连珏忍无可忍,少年人气性大,动不动就想鱼死网破。 后来仗没打成,大梁皇宫迎来了位来议和的小白脸子。 正是剿了乌月山庄那位。 连瑛躲在暗处看连珏与那小白脸从箭弩拔张到聊得投机,忽然觉得那才是兄弟间该有的样子。 他这个满头白发的妖精想回人间当回人,做梦去吧。 乌月山庄没了,他体内的寒毒还在,他照样在午夜痛苦的呲目欲裂抓心挠肝。 等熬过去那噩梦般的一个时辰,他也已经毫无困意了。 梁国皇宫待腻了,干脆去兆国皇宫转转。 那年雪还没化,他在月下提醒了他过去的“肉票”几句话。 肉票恨他不把话说明白,他觉得凭肉票那脑子他也不用说得太明白。 结果大意了。 那时他刚结束闭关,半死不活从山洞里爬出来,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兆国内乱。 平心而论他不是很待见秦尚,但他弟弟待见秦尚。 过去庄内提前遣散的歪瓜裂枣凑到一起,劫个流放的囚犯比上山打兔子还简单。 那被折腾的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的“秦兔子”临见阎王爷之际嘴里还哼唧着曜灵公主的名讳。 连瑛忽然想起来,那臭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草率了,还有一章…… ☆、番外 冯娇 我叫冯娇,千娇百媚的那个娇。 乍听起来这名字很是寻常,做父母似乎都爱给闺女起带女字旁的字儿,什么娇啊婉啊婷啊的,写法不一样,意义都差不多。 只是若用在我身上,就有点讽刺。 听宫里的老人说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堕胎药整碗整碗的干,硬是没能把我给弄下来,就差从房顶往下跳来个一尸两命。 分卷阅读96 这话他们自然不敢当我的面说,但我耳聪目明脚步轻,舞没学会跳几支,蹲墙根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那时候我只觉得自己虽不受待见的出生了,但好歹被取了个很受待见的“娇”字儿。 直到我七岁那年翻开了本类似字典的玩意,看到那上面的注释——“娇,难养也”。 好吧,我那早死的亲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跟我留。 我亲娘的下落是个谜,有人说她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有人说她生完我就离开皇宫了。可无论是哪一个说法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是死是活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来说,也不重要。 何况我还有个对我相当不错的皇帝表哥,这多少弥补了我点缺失的父爱。 想不到吧,我不仅没娘,我还没爹。 传说我娘年轻时裙下之臣众多,光栖霞宫的男宠都能从御花园排到东华门。这传说多少有点夸大的成分——我从小在栖霞宫长大,最多能排到敬天殿。 总之,谁也不确定我爹是哪一个,我娘自己也不说。 这种家庭条件长大的孩子心理多少都会有点不健康,我就是。 十岁那年开始我幻想出了一个陪我玩的朋友,那人长的不老,却不合时宜地生了一头白发,每晚踏月而来,乘风而去,怪异中还透着点说不清的仙气儿。 一开始我压根没把他当成有生命的个体看待,我那时年纪小见识短,觉得会飞的除了能吃的剩下的都是脑子里产生的幻觉。 于是什么话都说,倒垃圾似的将从小到大未和人说过的感想给他吐了个遍。 他好脾气的听着,直到烛火险些倾倒时他过去扶了一把,我从发现这货有影子。 这正常吗? 十岁孩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我没叫禁卫军来抓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反倒认真问他,会看相吗? 他怔住,见了鬼似的问我,你想看什么? 命数,我对他说。 大约是觉得十岁关心自己还能活多久这事有点扯淡,他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聊起别的来,大概是转移注意力。 他说他叫连瑛,父母双亡,家里没地,无牵无挂,居无定所。 最后,他停顿许久,看着我说:“你长得和你母亲挺像的。” 我一愣,随即表情像吃了苍蝇:“难道你是……是……” 是我那个失散多年的便宜爹? 他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立刻反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想!” 连瑛说他和我娘只是朋友。我问他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他摇了摇头,没敢看我。 这老东西在装蒜。 聪明的小孩子得给大人留条活路,我选择不刨根问底。 主要是怕吓跑了他,就没人跟我讲故事了。 我的皇帝表哥虽好,但他总在忙,不能陪我。 我虽狗屁不通,但也从枝末细节中知道我表哥是个好皇帝,天下人对他评价很高。 连瑛听我说起时笑笑,笑完说:“你这位表哥可比他父亲要高明。他父亲一生腥风血雨骂名无数,你表哥,杀人不带血。” 那时我没听明白他话里意思,就觉得云里雾里的一头困惑。 连瑛揉了揉我的头,眼里像飘了层御花园清晨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冯家人是骨子里的残忍。”他说。 我反对,我说我也姓冯。 他只笑,不吱声。 当我长到十四岁时,求娶的人险些踏破养心殿门槛。 按理我的婚事该由皇后嫂嫂负责,表哥说没有他同意,谁也不能将我许出去。 于是满朝文武隔三差五就要去养心殿跪一跪,为自家不肖子操操心。 我想不明白,我爹身份不明,我娘名声又不好,他们娶我有什么意思?摆家里供着吗? 又一想,哦对了,我姓冯。 我去找了表哥,我说我谁也不想嫁,上年纪了就出宫修行,谁也不拖累。 他看着我,像看着另外一个人,说:“回去吧,你的婚事朕自有安排。” 我得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碰了一鼻子灰,哭哭唧唧回了栖霞宫。 后来发生的事情超乎了我的想象。 贵妃病逝,皇后嫂嫂被揭露使用巫蛊之术秽乱宫闱,表哥一气之下打她入了冷宫,母家也被牵累。 我去求表哥,我觉得事情肯定有隐情,嫂嫂那么温柔善良的人肯定不会害人。他却摸着我的脸,眸中满是我看不懂的痴迷:“娇娇长这么大,也该认祖归宗了。” 我呆住,认什么祖?归什么宗?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 夜晚,连瑛又来,他是来朝我告别的。 他说我已经长大了,不能这样往来频繁,有失礼数。经过我一番追问他终于承认是他弟弟家中出了事,他得帮忙收拾烂摊子。 这个老骗子。 “我以后要姓秦了。”我对他说 分卷阅读97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姓秦?” 他摇头。 “因为我娘只嫁过姓秦的,”我说,“因为大兆历代以来明文规定同姓不得通婚,皇室也不能例外。” 老男人表情有点惊愕。 那夜月色如水,我椅在廊下长椅上,看着那白发男子,语气带了恳求:“连瑛,你带我走吧。” 我都想好了,只要从他嘴里蹦出来一个“不”字儿,我立刻扑过去抱住他大腿痛哭哀嚎死也不撒手。 可他只是负手站着,半晌后开口说:“好。” 那一瞬间,清风沉寂,万物鲜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写得真是烂到我没脸入v的地步,烂到我午夜梦回都要抓心挠肝撕头发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跟风写女配文…… 能看到最后的我欠您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