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 1 《东隅》作者:长流流 文案: 他只想小傻子做他的笼中雀。 原创小说 BL 长篇 完结 古代 HE 狗血 父子 年上 五皇子失踪后,皇帝只是草草地派人找了几下,此事便作罢了。 众人心道皇家亲情淡薄,更何况五皇子是个傻子。 只是皇帝的寝殿里多了个比金丝雀还金贵的小贵人。 皇帝爹攻x小美人傻子受 亲父子,年上,三观不怎么正,狗血淋头,没什么逻辑,攻不是什么好人,受中后期变好 第1章 白榆在一众皇子中排行第五,却是个傻子。 宫里人都道他遭逢巨变,每次闲聊时谈到,都不禁叹惋一番。 后来白榆越发出落得明艳动人,宫女们听说之后更觉惋惜:若是他好好长大,届时少年丰神俊朗、双目灵秀,岂非少女们梦中情郎的模样。 偏偏他只是个好看的傻子,双目无神,只会痴痴地笑。 白柏令人推开冷宫最破败的宫室殿门时,那痴儿正抱着头、蜷着身子,缩在最为阴暗的一角。 日光在殿门被推开的一瞬涌进,依稀可辨被寒风席卷而飞扬的灰尘,铺面而来的寒气令他瑟瑟发抖。 痴儿早已习惯了黑暗,骤然响起的推门声和刺目的日光,仿若彼岸才是业火地狱,令他惊恐万分。 他蓬头垢面,衣衫也不知穿了多久,显得凌辱不堪,好似一条在泥里打过滚的疯狗。 在脚步声响起的刹那,他爬也似的起来,踉跄地朝更远处躲着,用嘶哑的声音疯了般喊道:“不要过来!……不要!” 如同来人不是他父亲,而是索命的厉鬼。 白柏一怔,仿若眼前之景十分不堪入目,他略微蹙眉,着令几个侍卫压制住那疯癫的小儿子。 痴儿却费尽力气挣扎着,又是哭又是闹,直至喊得没了力气,又像是饿了很久,脚步虚浮着晕了过去,倒在了侍卫手上。 白柏这才见到殿口处几个食盒,有的散乱地敞着,有的尚未动过,但其中的饭菜无不冒着酸腐之味,怕是早就馊了。 殿内的摆设均是杂乱无章,而墙角早已结上层陈旧的蛛网,其破败程度让人很难相信,此处竟是金碧辉煌皇宫的一角。 而能在后宫中不送声色安排这一切的人,自是不言而喻。 白柏沉默了半晌,最后道:“先安排他去王府,找些婢子给他梳洗下,再叫个今日休沐的太医……备辆马车,朕也要去趟王府。” 白柏身旁的大公公冯宁立刻派人着手起来。 昔日最为机灵活泼的小儿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才是最难辞其咎之人,但是皇后做的……未免太过。 怒气、后悔与自责一齐涌上心头,更多的确是叹惋——若是白榆这些年跟他那些兄长一起念书,未尝不是瑚琏之器,如今却只成了个没用的傻子,还时常有疯癫之症。 所谓的王府,其实是白柏登基之前,尚为王爷时的住所。 现已闲置多年,只有零星的下人偶尔打扫。 白柏路过府中庭院时,见昔日所栽榆树虽尚未成材,却已隐有参天之势,触景生情,他原本急促的步伐也随之慢了下来。 待他到卧房时,屋中已燃起了熏香,烧着火炉取暖。淡雅的清香涤荡,驱散了自步入冷宫后便隐约围绕的腥馊味儿。 白榆尚还晕着,已经被下人擦洗干净,换上了整洁的新衣。 他蜷着身子缩在床榻中,还未干透的乌发埋在脸上,看不清面容。 婢女正在榻边,捻着一缕发用木梳轻轻梳着,见白柏到了,又慌忙行礼,险些扯痛了昏迷中的白榆。 白柏并未急着上前查看,他远远地瞧了几眼,在椅上落座。 先前他满身脏污自是看不清楚,梳洗干净后,裸露出的腕手皆透着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 正巧婢女捋起他颊上埋着的发,白柏又不免皱了下眉。 面黄肌瘦。 那衣衫卷在他身上,竟显得格外宽大。想必是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安太医这才姗姗来迟,给白柏行了礼后,便懂事地前去给榻上那位把……见他还蜷着身子,陛下又没有其他指示,想来应该不是不能碰的人,便将他放平了,这才摸出布枕,细细把着脉。 诊脉后,安太医的脸色陡然差了许多,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不惊怒圣颜。 白柏像是早有预料,他略一摆手:“无须顾忌朕,你直言便可。” 安太医连忙跪下,道:“回禀陛下,公子脉象浮散无根,元气离散,实是大虚之症,多年来已落下一身病骨,尤忌受寒。身子若是悉心温养之,倒也并非不治。只是这痴傻疯癫之症……还请陛下责罚,老臣……黔驴之技,恐难当大任。” “无妨,你先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白柏亦是心知,疯病痴症皆看天数。 安太医又道:“禀陛下,听闻洛神医生前曾治好过一例痴症,神医虽已仙去多年,但曾收有一徒,姓燕,字知朽。这燕知朽虽已耄耋之岁,但多年来云游四方悬壶济世,被称为药王再世,他这些年定居京中,开了家药坊,名为‘清萍坊’,陛下可派人询问一番。” 白柏听闻,不由得心里一喜,便派了人去询问。 安太医前脚刚写完药方离开,榻上的人后脚便醒了。 他睁着眼,空洞的眸光散乱在芙蓉帐上,呆滞了好半晌,一声也未曾吭。 白柏正仔细看着那药方,抬眸才发觉他已经睁着眼醒了,他尚不知道白榆傻到了何种程度,是否还记得他是谁,放下了药方,想尝试和他说说话。 哪知白榆听见声响,反射般的骨碌到床脚,随手扯过被褥挡在自己身上,缩成了一个球。 白柏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他还是走到了床畔,俯视着那个躲在床脚用被衾挡在面上的人,沉默了良久,他哑然道:“小榆。” 白榆瑟瑟发抖的动作止住了。 他猛的掀开被褥,仰起脸来,目光死死地钉在白柏脸上。 白柏这才看清小儿子的脸,愣了片刻。 那张脸不像他,更不像其他男人,而是和他生母极为相似,尤其是那双正死盯着他的双眸。 倘若那双眸含着情,有神韵时便如同勾人魂魄,眼尾略弯,翘着一抹欲色。只是哭得有些浮肿。 自他继承大统后,已许久未有人用这般不加修饰的眼光打量他。 “……你还认得朕,是吗?” 他真是疯了,竟会觉得多年未见的小儿子眼神勾人。 白榆身子抖了又抖,恐惧又惊慌地摇着头,像是疯症突然发作般,不停地叫喊道:“不要——!不要过来!……我错了,求求你……  2 ” 尖叫声锐利而刺耳,白柏后退了几步,不再尝试与他对话。 他安排下人做了些米粥,想来白榆许久未吃些正常的食物,还需先喝些粥养养胃口。 白榆见他退后了,又重新缩回被褥里,抱着膝、埋着头,缩成一团,许是自己也觉得累,索性不再喊了。 感谢支持! 提前避雷:受是真傻,失智的傻(其实是薛定谔的傻),由此可见攻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欢迎捉虫! 还是照例求下小黄灯,笔芯|?˙??˙)? 第2章 五皇子失踪一事在他被挪去了王府好几天后才被发现。 白柏故作震怒,把冷宫上下那群人大大小小重罚了一通,也算是他们平素为攀附皇后苛待白榆的报应了。 然后下了令,让人随便找找——找不到便算了,好似这并非一件值得大动干戈的事。 宫人闲聊时不免可怜一番五殿下,心道皇家真是亲情淡薄,白瞎了五殿下一张俊秀的脸。 白柏头几日去王府还很勤快,他发觉,若是他亲自去喂白榆喝粥,白榆便乖顺地喝了,但若是换了旁人去——不论男女,他一律不接,甚至不停地哭闹,就像那粥里有什么毒药般,几下给弄翻了,全洒了,才停下闹腾。 可一旦他说话,总是没几句,白榆便又崩溃了般疯疯癫癫地叫嚷着,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次数一多,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厌烦,连最初那点怜惜的悔意也被疯子的叫声喊散了。 白柏便将他晾在了王府,一连一个月都没再去过。 直到冬月霜雪时,他似是回想起什么,心下又劝着自己。 稚子何辜,到底是自己亏欠他许多。 他便又让冯宁备了马,去了趟王府。 虽然白柏整整一月都未曾再来王府,但府中的人俱是不敢怠慢。 下人原先当白榆是傻子,兴许吃饭需要喂。毕竟陛下每次来都要亲自喂上几口,可他们小心翼翼地各种尝试后,发现白榆不吃。 陛下不来时,婢女愁得一直在掉发,这要是把这位公子又饿着碰着了,她该如何是好啊。 她愁得来回踱步,结果这时白榆醒了,直接略过走到案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除了他起身后一直赤着脚,用小匙?着吃时撒了些米粒菜叶在桌上,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婢女:“……” 她突然想起兄长家的小孩子吃东西,也是这样撒米粒,还很固执地不要别人喂。 但白榆还是很疯,摔坏了府里不少东西。 有时吃着东西忽然疯症发作,也不知他看着瘦骨嶙峋的,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掀了桌子又躲回榻上卷着被褥。 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 白柏再来时,他正盘着腿坐在榻上闷头啃着红薯。 乍一见白柏,吓了一跳般,手上的红薯滚到了地上。 他眨巴着眼,抬头看看白柏,又弯腰拾起那红薯,拍了两下准备继续吃,被白柏捏着腕拿走了。 “我的……”白榆委屈地嘟囔着,他心想,那是今天最后一块了。 白柏道:“脏了。” “可不是还没臭吗?”白榆仰起脸来,蔫声道,“那就是还能吃呀。” 白柏心底的歉疚忽然更深了。 白榆幼时分明也算得上娇生惯养。 白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隔多年,小儿子不在疯癫状态下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 ……可怜。 他伸出手想去摸摸白榆,又顿在了半空,没碰他。 白榆现在疯症没发作,整个人便呆呆傻傻的,见白柏把红薯扔了,气得皱眉。 他的气色比之一月前,倒是好了不少。脸上很白净,颊上也许是火炉熏热的,暖洋洋的热气教他泛着些红润。 虽然还是很瘦削,身子骨像纸人一样单薄,给人一种瓷娃娃的感觉,好像一碰就会碎。 白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没再自称“朕”。 白榆歪着头看了他半晌,迟钝地点点头:“……父王?” “嗯。”白柏应了声,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小儿子的额头。 这回,白榆倒是既没躲,也没挣扎了。 大抵是他潜意识里对“父皇”有所抗拒,许多事都忘了,懵懵懂懂着,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地用着多年前的旧称。 白柏早有预约燕神医,此番正巧他得空,便派人宣了燕神医秘密前来——至于为何不将白榆“放出冷宫”,而是以失踪之名,他是另有些其他思量的。 他那时想,自己再怜惜白榆,他也是傻了,治好的可能微乎其微,这不免令他有些失望。 燕神医带着药童仆仆而来,白榆见来人是个捋着山羊胡的老头儿,还是陌生的面孔,他不动声色地往榻里挪着,戒备地盯着燕神医。 燕神医早知他是痴傻之症,便向白柏询问着:“陛下,草民斗胆相问,陛下可知小公子的郁结之症,或是发病的契机?” 白柏摇头道:“朕也才见他不过几面,并不知。” 白榆盯了会儿,见他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便不再看了。他没兴趣听那两人讲话,又惦记起先前那没吃完的红薯,一骨碌跳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跑。 ……被白柏拦住了。 白柏头次见他下地,看了眼小儿子的身高,大抵是吃得不好,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 “父王,”白榆乖乖开口问道,“怎么了?” 燕神医略有些惊诧,没想到这清瘦的少年竟是……五殿下? 他闷不吭声地听着八卦,备好了布枕。 白柏扬眉,按着白榆坐下,示意燕神医给他诊脉。 白榆克制着自己发抖的身子和想溜走的欲望,他还得乖乖听父亲的话,慢吞吞地将手放在布枕上。 燕神医诊脉后,摇着头叹了口气:“启禀陛下,这痴症已伴五殿下多年,恐病根已经烙下,即便恢复,怕也是比不得常人了。倒是那疯症,草民听陛下所言,倒是受了惊吓才会出现。陛下可留心五殿下在听到,或是看见什么之后才会出现症状,然后……尽力避开便可。” 但这样并非治好,只是躲开发病的因罢了,若想根治,还得看机缘造化了。 白柏听罢,他的手搭在白榆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白榆顿如浑身触电般颤了颤,扭着身子想躲开,那只手却暗暗用了力,把他按得稳稳当当的。 他便又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覆在肩上的手,然后一根一根地掰扯着。 白柏又坦然自若地收回了手。 燕神医重新留了药方和一些话给陛下,便又带着药童告退了。来去匆匆忙忙的,好似药  3 坊里还有许多人等着他。 白榆待得屋子是主卧,也便是从前白柏住的屋子。近日来被下人重新收拾过,已是十分整洁,屋内摆设一应俱全。 白榆倒是没看出来和冷宫有什么区别,毕竟他一整日下来,活动的范围只有床榻和几案,连院子都没走过几趟。 区别最大的是饭食好吃了不少。 窗户闭着,房门关着,他连外面落了雪都不知。 白榆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想不起来,好像只能堪堪认出眼前的白柏,难得他双眸有神韵,炯炯地盯着白柏。 白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覆手挡在他眼上,在白榆面前彻底改了称呼:“……老看着我做什么?” 白榆拉下覆在他眼上的手,又紧紧地抓着。 他的手白得近乎透明,比前些时候圆润了不少,指节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滑溜溜的小指摸着白柏。 白柏想抽回手的动作又顿住了,他的小指好像在搔痒,刮得他……很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猛得收回了手。 定是屋内火炉烧得太旺,教人险些热昏了头。 先前白柏和燕神医谈话,屏退了其他下人,他总不能让傻子去开窗,便自行到窗边开了道小缝。 清冷的空气铺面而来,白柏缓了一口气。 白榆毫不在意,眼珠子一骨碌,瞥到窗外一片素白:“呀,下雪了!”他又跑到白柏身后,拉着他的衣袖,“父王父王。” 白柏问他:“怎么了?” “您以前好像答应过我……”白榆皱着眉想着,又丧气地摇着头,“不记得了。” 他曾经最喜欢这个小儿子,聪明又机灵,撒起娇来比女儿家还讨人喜欢。其他儿女都跟在母亲身边养着,只有白榆是跟在他身边的。 他以前时常出征在外,等到元旦回京时,其他孩子都相隔了一年半载没见,都跟他很生疏,也只有白榆是他守在产房前候过的。 小婴儿并不好看,脸都皱巴巴的,他还是头回看见刚出生的小孩,竟然这么丑,一时不敢置信这竟然是他的孩子。 白榆长开后却成了最好看的那个,如今看着,甚至比他母妃的模样要更明艳。肌肤白得欺霜赛雪,双唇红艳艳的,好似含着水。 一副霁月清风的模样。 他望着霜雪时,好像霜雪也在修饰他。 白柏又不动声色地抽走了他手中抓着的一角衣袖,面不改色地移开一步。 白榆傻愣愣的,当然没发觉,他还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松了力。他趴在窗户上看了会儿银装的院落,又兴冲冲地想往外跑。 白柏这次倒是没想拦……又发觉他只套了袜,没穿鞋,匆忙之下拦腰搂住白榆,沉声道:“穿鞋再出去。” 他抱着白榆坐下,白榆便乖巧地坐在他腿上,轻轻“哦”了一声,再无后续。 白柏眉头跳了跳:“不是让你穿鞋吗?” 白榆扭了下屁股,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他疑惑地点点头:“是啊。” “别乱动。”白柏按住他,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去穿?” 白榆:“……?” 不是你给我穿吗? 奇迹般的,白柏好像读懂了他茫然且迷惑的视线。 他严肃道:“你都十六了,还不会自己穿鞋吗?” 白榆觉得自己好生委屈,可是父王又说得确有那么几分道理——具体什么道理他没明白,不过父王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 他一秒变了脸,顿时泪眼汪汪,眼波流转,眸中是真的含了水。 还不待他开口,又被白柏拎着他坐到另一个椅上,不再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白柏本还想再说他几句,乍一对上剪水双瞳含着泪,——忘了。 算了,反正他现在是个傻子。 白柏拿着鞋,抬起他的脚来给他套上,白榆还用踩得脏兮兮的小袜子在他衣袍上蹭了几脚。 白柏:“……” 他现在觉得这小孩多半没傻,这么会卖惨,还知道把灰蹭他衣袍上? 他给白榆穿好了鞋后,白榆便欢天喜地地跑去院落里自己耍了,白柏让冯宁盯着他,别跑没了影,又让婢女给他更衣。 其实原先的衣袍并未脏多少,以前打仗时更脏的衣物都得常穿在身,不过是近些年皇宫里龙椅上坐久了,零七八碎的毛病见长。 不过白柏自然不会计较一个小傻子的犯上之举,只要他不发疯,呆呆的模样甚至看了还挺讨人喜欢。 他又觉得不对,自己的儿子傻了,他还要觉得挺讨人喜欢? 白柏在屋内静坐了片刻,便准备回宫了。结果白榆这时又跑了回来,他在屋外搓着手呵了口寒气,小脸冻得通红,发间肩头都染着雪粒,如披霜雪。 瞧见白柏还在屋内坐着,他眸光灼热,又几步扑入他怀里,缠得紧紧的,和自己的父亲撒着娇。 白柏被他冻到了,又拍着他的肩,把缠人的“小孩儿”放下来。 白榆像计谋得逞,笑了声,待白柏听见笑声再去看时,他眉梢已经没了笑意。 他又捻起父亲的衣角,凑近了道:“好冷呀,我想洗澡。”末了,他又说道,“父王再多陪我一会儿,先别走,好吗?” 险些把白柏拉回了赋闲家中做闲散王爷的时候。 他这些年做帝王,杀伐果断,无情惯了。膝下儿女稀少,大多也跟他生分惯了,或是怕他,现今也俱已长大了。至于后宫,他更是去的少,也没有哪个妃子或是男宠敢和他撒娇。 倒是这小傻子还跟十年前一样,什么心思也没长。 白柏抵不住他撒娇,叹了口气,推迟了回宫的时间。 白榆便欢喜地去侧屋,婢女已经备好了浴桶和热水,他还不太会脱衣物,也是婢女一件一件帮他脱下来的。 末了,白榆忽然想起白柏说他已经十六了,他现在倒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害羞,让婢女退下了,自己泡到了热水中。 白榆先前在雪里玩了一遭,力气都用光了,现在被热气熏着,不由萌生了些困意。他头靠着浴桶侧壁,屈着膝,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中不是三九寒天,而是东风来后灼灼盛开的春桃,落了人满身花瓣。 暮春时溪风和煦,溪水潺潺,有人赤着身在打着架……? 白榆揉着眼,发觉自己还泡在浴桶里,水温仍是热的,他有些懵懂地,顺着自己的本能去摸揉着下身。 —————— 小榆: 还是不太满意,以后应该还会改改前面 第3章 白榆没怎么做过这件事,以前他在冷宫,他身上成天穿着那几件脏兮兮的衣衫,浑身都不舒服,每到三九寒天,便如一场浩劫,能不能活过冬天还不一定。 有时一觉醒来亵裤脏了,他也不明白是怎  4 么弄脏的,便由着湿哒哒的衣裤黏在身上。 曾经有个宫女可怜他,经常给他拿些换洗的衣物,还帮他把脸擦干净,可是后来再也没来过了。 他完全是凭着本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挺立的下身,稍得了些快感后,又摸索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白柏见他把婢女赶了出来,嘴角不免噙着无奈的笑。可等了半晌,也没见小儿子出来,不免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洗着洗着睡着了? 他先去敲了敲侧屋的门,果然没有回音,又等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便看见白榆背对着他,在浴桶里弓着身子埋着头。他的肩背被热水漫过,泛着红,水润润的。肩胛骨像蝴蝶的翅羽,自上而下还有水滴顺着滑落,从脊背没入水面。 他忽然觉得有些渴。 白榆刚闷着头撸小白榆,当然没听见他敲门,但他脚步声这么响,他想听不到都难。 他的手还摸在秀丽挺翘的玉茎上,又痒又舒服,他便归类成了“玩”的一种。 白榆喘着气道:“……父王。” 白柏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一听到白榆那掺着媚的嗓音,立马反应过来了他在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出去,再随便叫个侍女来服侍白榆。 可是脚步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他来到了浴桶前,眸光沉了几分,像染上了欲色,不加掩饰地打量起白榆来。 少年的肌骨已经舒张开了,经过热水的熨烫,通身都泛着淡软的红,像人情动时漫上的潮,映衬他原本雪白的肌肤。 他脸上湿漉漉的,水珠顺着眼尾淌过,留下浅浅的水痕。青丝正束着,还未梳洗。 白柏抽出他束发的木簪,长发逶迤垂落,被脊背上的水润湿,发尾滑进热水中,额前散下的碎发贴在脸上,一绺覆上了先前的水痕。 “……你继续,”白柏的声音也很沉,“我帮你沐浴。” 白榆听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他潜意识中总觉得有些羞。可他父亲的神色又那样自然,让他无法怀疑。 白榆依旧伏着身,他的手指依然顺应着本能,套弄着茎身,自己还会因快感而喘着气,浑身颤栗。 粗砺的指腹穿过他的发间,将乌发捋到一侧,蘸湿了水,发尾在热水中晕开,如同墨染。 他捋着细软的发丝,耐心地替他梳洗着又厚又多的头发,指肚擦着他的头皮,带给白榆微妙的痒意。 引得他呼吸在氤氲的水雾中逐渐急促起来,不多时便释放在了水中,白浊化在水里,他的脑海空白一片,连自己方才叫出了声都不知晓。 他疲软地靠着桶壁,好像累得很快。 火烛依然跳动着,屋内光影昏暗,冥冥一片。 那只粗砺的手松开了墨发,柔顺的发丝贴在他的脊背和桶壁上。那只手带着厚茧,擦过他的肩上,一点点顺着滑下。 他惊喜地发现白榆被热水浸泡过的肌肤似乎格外敏感,被手指轻轻一碰,就会留下一道红痕。 最后停在了已经疲软下来的玉茎上。 他俯身贴在少年的耳后,轻轻咬住他薄嫩的耳廓,身下的少年顿时全身颤着,他安抚似的说:“……莫怕,我教教你。” 少年平复着呼吸,扬起懵懂的眼看着身侧的男人,他小声道:“……父王。” 男人的动作顿了半晌。 随后再度覆上那秀气的玉茎,连茎身都是粉嫩的颜色,他富有技巧地把玩着刚泄了不久的小白榆,动作温柔,却迫使疲软的玉茎再次抬头。 这欢愉已与之前大为不同,他自己抚慰时,虽觉得有快感,射了之后又格外舒服,可有沉重的劳累感覆着在身体上。 而现在的欢愉像是夹杂了几分痛苦,被迫抬头的小家伙又在那熟练的逗弄下渗出了些许淫水,把他的手都弄脏了。 他颤抖着,下意识地朝男人怀中缩着,却好像能听见男人愈发粗重的呼吸,他的声音已隐隐染上哭腔,喘着气断断续续道:“父……王,我……我好难受。” 指腹捻过铃口,强烈而刺激的快感涌上全身,白榆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又被那只手挡住。 他揉捏过囊袋,捻过茎身,在伞头处收紧手指,激得白榆不停地哆嗦。 白榆浑身发着抖,爽得不停地发打颤,颤颤巍巍地喷射出来。他没精打采地靠着,意识恍惚,直到躺到床榻上了,才发觉自己已经被过着浴巾抱到了床榻上。 幽深的目光凝视着他的脸,绯红一片,半掩半藏在发中的小耳朵更是通红,乌发还湿漉漉地黏在他身上。 他伸出手拂开贴在脸上的湿发。 白榆眸光涣散,看着他,好半晌才认出来,然后喃喃道:“父王……父王,我、我好困……” 白柏揉了揉他的头,声音却比刚才更粗重:“……睡吧。” 屋内的氛围太过暧昧,连跳动的烛光都如同引诱,他几乎是慌乱地让婢女赶紧进来服侍白榆穿衣,然后手忙脚乱地回了宫。 白柏在干安殿静坐了片刻,可欲望如同附骨之疽,无论如何也难以消解。最后,他随意翻了个牌子,让冯宁赶紧把美人宣过来。 可等到王美人梳洗干净被人送过来之后,他又忽然泄了气,意兴阑珊地又让人送走了。 可怜王美人被这样送来送去一通,直接染了风寒。 白柏最终沉默着,想着小儿子缴械时蛊惑而诱人的样子,在手上射了。 他不是个沉于欲望,耽于美色的人。 年少时纵然花天酒地过一番,可这些年下来,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他以为自己早就足够修身养性,连去后宫都觉得累赘。 可为什么…… 他竟会对自己的儿子起了这种肮脏龌龊又不堪的欲望? 白柏还是决定暂时不去看白榆了,先将他放在王府里仔细养着身子,日后再考虑那疯症痴症。 他不能忍受自己竟对无知的儿子起了妄念,甚至还难以自持地帮他抚慰下身。 他又将白榆在府中晾了一个月,自己则是埋在奏章里,或是和大臣议事。三九寒天,凛冬时节,不少地区都遭了雪灾,他忙着处理,也觉得自己不该再起妄念。 可午夜梦回,他又梦见了少年那如羊脂膏玉般的身体,更甚得是—— 这次,他竟梦到了俊美的少年故意脱了精光,紧紧地缠着他。露天席地,他躺在剥离的衣物上,少年含住他粗大的性器,废力地吞吐着,双唇艳红,唇角还挂着透明的淫液,茎柱拍在他洁白的颊上,留下可耻的红印。 然后他扶着那粗大的性器,一点点坐下去,紧致温热的肉穴裹住他,引得他低沉地喘息。少年没动多久便累得吁吁喘着气,撒着娇说他没力气了、动不了了。 他便又翻身将少年压在身下,大力地  5 肏干起来,如同打桩般迅速。 他的臀尖都被拍红了,只有湿淋淋的精液和淫水顺着股缝滑落,滴湿了衣服。 似乎是春日,他们一齐倒在桃花林中,从日升酣畅到日落,斜风吹落满枝桃花,撒了少年一身,他的双眸也如同桃花潭,诱人深入。 累了,便抱着少年去溪中清理,却又不禁扑在潺潺流水中顶弄起来,少年坐在他身上,紧紧地搂着他,赤裸的双腿缠住他的腰身,然后俯下身吻住他。 然后他听到少年贴在他耳畔,喘着粗气,用饱含情欲而沙哑的声音黏腻道: “父王……” 白柏醒了。 他面无表情地换下遗液打湿的亵裤——这件事自他有了女人之后,便再也没发生过。 他往常虽不爱去后宫,可到底不会委屈了自己,这无痕春梦教他头痛欲裂。 约莫是他太久没去后宫了。 白柏想着,一连好几天翻了牌子,天天往后宫跑,可一踏进殿里,浓郁的脂粉气息和甜腻的熏香又让他蹙着眉失了兴趣。 他思索了几日,又试着去淑妃的宫里。淑妃不爱添饰粉黛,殿内又常燃着清淡恬雅的香——他把自己前几日的没兴致归结到了脂粉和熏香上。 淑妃曾经也算得宠,皇长子和皇三子都是她所生,与他也算多年恩爱。 然后他只喝了盏茶便走了。 白柏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又照常就寝。 恼人的梦又一次缠了上来,甚至颇为雅致地换了处风景。 无边无际的辽垠沧浪中,皎月自海面而升,孤舟上是倾落的月光。忽有云雾朦胧地缠上月,又如杳霭流玉,云卷云舒着散了,空里流霜不觉飞。 那少年笑吟吟地为他斟酒,却又自己先抿着唇喝了,然后扑在他身上,将温热的酒衔唇而渡。酒香馋人,他的身上好像也带着扑鼻的香,勾得他如坠情窟,再把持不住。 他三两下剥干净了少年的衣衫,抱着他在身上肏弄着,他像个情动时的毛头小子,技巧全无,只会一股劲地顶撞。 不知不觉间江天融为一色,再无纤尘。空中澄澈如洗,孤月高悬。 木船飘荡摇晃着,和着少年高低起伏的呻吟,他次次摩擦着花心,精液一股一股地送进少年体内,把他的小腹都填满了。 少年揉着小肚子,浑身都是香甜的汗液,拉着他一起醉倒在小船上,摇啊摇,摇在漆黑的夜里、无边的沧浪中,摇到了水中月上。 少年舔吻着他的耳廓,用沙哑而甜腻的嗓音说着:“……我们在月亮上欢好呢。” 他听了不觉笑,又俯下身继续肏起来。 少年喘着气浪叫,最后又小声道: “……父王……” 白柏又醒了。 他再次面无表情地换下湿濡的亵裤。 ——第二次了。 他是疯了吗? —————— 陛下今天也只能在梦里吃肉呢.jpg 第4章 白柏这次换了,他让冯宁安排男宠来侍寝,还偏挑男生女相,艳丽好看的。 他以前也养过不少男宠,原因无他,去后宫麻烦得很,妃子侍寝时,是必须要有宫女候着的,还要记册,各种琐碎事情全都记录在上,他一想便头疼,索性就用男宠泄欲了。 男人又不会有身孕,更不会封位赐宫殿,自然也不需要这些杂七杂八的记述了。 第一个男宠不够艳。 其实白榆并非男生女相,他虽长得明艳动人,但更像个骄矜的小少爷。 第二个不够白。 那小少爷肌肤欺霜赛雪,白得一抹便留着红痕。 第三个不够欲。 那梦中小少年馋人又勾人,一弯眼角都填涂着欲色。 第四个嗓音不够清脆。 他声若琳琅,叫起来一定…… 到了第五个,好像左右都没什么毛病了,白柏正解着衣带,他虽不知怎的,有些兴致缺缺。但为了避免春梦缠身,又恼人地勾得他头疼,他还是决定先泄了欲。 那边却听见冯宁敲门,在殿外禀报道:“陛下,王府那位小公子……发热烧起来了。” 解衣带的手顿住了,又匆匆系好,随便打发了男宠,又令冯宁备马,让他再去传今日休沐的太医。 白柏到的早,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到了正屋。床头正围着好几个婢女更换着汤巾,敷在白榆的额头上。 他进屋又带来一阵寒气,白榆似是有所感知,缩着身子往床榻里缓慢挪腾着。 白柏脱了鹤氅,婢女接过后放在火炉旁熨着,他自己在火炉旁站了片刻,身上的寒气都散了,才行至床榻一侧坐下。 白榆迷迷糊糊地眯着眼躺着。 白柏覆手摸着他额头,指尖便被烫到了。 白榆却蹭着那微凉的手,他便又抽回了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哄着。 屋内火炉烧得很旺,他只坐了一会儿便浑身热得出了层薄汗,而白榆还卷着厚重的被褥,他手指在背上抚了好些时候,还是未曾出汗。 恰好又轮到安太医今日休沐,本已入了夜,他正和妻子一起哄着女儿玩,听了传召,才又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过来。 安太医姗姗来迟,瞧着白柏的冷面霜眉,连安都没顾得上请,便匆匆至榻侧为白榆诊脉。良久后,又探了探体温,才算是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正常的发热,受了寒,尚还未牵动他经年累积的病根,他忙开了药,令人去煎熬,这才回禀陛下。 白柏紧蹙的眉这才松开,他沉着脸重新坐回榻侧,握住白榆滚烫的手,低声道:“小榆,莫怕。……父王在呢。” 白榆烧得嗓子哑,他咳了几声,婢女便连忙奉上热水。白柏扶着白榆略微坐起,谁知白榆一点都坐不住,他只得将人揽在怀里,让白榆靠在自己身上。 他喂着白榆喝下了水,白榆沿着杯壁一口一口乖顺地喝完了。 他身上还是烫得很,隔着几层衣衫,仍引得白柏身子略微发热。 药这才熬好了,闻着便苦涩极了。 白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柔软的身段贴在他身上,浑身脱了力,又扭不动了,只能别扭地咬着唇不肯喝。 “乖,”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白榆,嗓音既低沉又温柔,带着些许哄骗的意味,“待会儿给你蜜饯吃。还有许多你喜欢的糕点,你若不好了,可没办法吃。” “啊……”白榆应了声,大口地把药全吞了,又下意识反胃地想吐。 白柏便接过婢女奉上的水,重新喂给他喝。 小儿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杯,才将药彻底咽下了,然后小动作似的拉着他的袖子,迷蒙的眼神里尽是期待:“蜜饯蜜饯,我还想……” 他想了片刻,又说:“想喝糖水。” 他说话慢吞吞的,口齿也不  6 清晰,白柏勉勉强强才听懂了,叫人去拿蜜饯,再给他熬糖水。 白榆吃了蜜饯,又心满意足地喝了糖水,甜甜腻腻的,他卷着被靠在白柏的怀中。 他小幅度地蹭着白柏,小脑袋一会儿在他肩上靠靠,一会儿又挪他胸膛上,再蹭着蹭着枕到了腿上。 他撒着娇,蹭得舒服了,白柏这边却如坐针毡。 他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桃花下少年赤身裸体被情欲染上粉红的模样,下身几乎是立刻便有了抬头之势,白柏克制地将手伸到他的发间。 一摸,这里已经湿濡了,被细密微小的汗液打湿了,墨发正打着绺贴在脸上。 ……终于发汗了。 白柏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白榆的背,叫婢女为他擦了汗,他自己又到院落中踱着步。 夜凉,寒风扑面,比之闷热的屋内教人清醒许多。他深吸了一口气,任着欲望渐渐消散。 再一仰头,月已偏西,竟已到了后半夜,他自己也生了些困意。 明日没有早朝,他也不急着回去。这便又进了屋,在火炉旁熏了片刻,才褪了外衣,和衣躺在寝榻外侧,将白榆围在了里侧。 困意上涌,他的眼皮已有些打瞌,最后伸手抚了把小儿子的额头,见已经不烧了,才阖眼睡下。 冯宁见陛下已在王府就寝,他便让安太医先回去了,留了两个婢女候在屋外,挑灭了烛光,不时给屋内添一些炭火。 白榆酣然一觉,睡得安稳极了,天明时分又觉得热,扭着身上挪了半晌,还是没凉快,倒是撞上了一堵肉墙。 他有些疑惑地扒头去看,是什么顶着自己,忽又被白柏紧紧地揽在怀里,不能动弹分毫。 他小声求饶着:“父王……快松开啦。” 白柏这才彻底醒了。 外面的天空蒙蒙亮,透着窗纸,屋内影影绰绰着。 他的下身隔着衣物,正抵在白榆的腿根上,好似能依稀描摹出那双腿劲瘦的模样。而白榆正背对着他,靠在他怀里,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想法,便不由自主地凑到藕白的脖颈旁,轻轻咬了口。 白榆浑身抖了抖,他嘀咕着:“父王,咬我干嘛……” 白柏听到父王才猛然惊醒,这并非他的春梦。他下意识地推开白榆,手劲略大了些,惹得白榆不快地皱了皱眉。 白榆嘟嘟囔囔地爬起来,他才烧过,浑身都酸软无力,又不想起来了,重新倒回了被褥里。 白榆又想起方才顶着自己的物什,好硬好烫,觉得奇怪,他又将手摸索着伸过去,在触及那器物时被白柏一把抓住。 白柏擒着他的手,眸色被欲望染就,暗沉沉地盯着白榆,弄得白榆有些不适。 那红艳艳的双唇一张一合,皓齿衬得它愈发红,许是喝了不少水,润润的。 像在勾引人。 他堵住了那闹腾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杂七杂八的小嘴。双唇果如他所想,细嫩光滑,他一遍一遍地舔吻着,又擒住了作乱的小舌,勾缠着深吻。 直到白榆有些喘不上气,他才放过了他的双唇。 白榆被吻得晕头转向,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愈发快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舌尖传来,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亲吻自己的父亲。 他好像有些明白亲吻的含义,却又有些不懂。 他从前也会亲父王,父王也会亲他,只是都在脸颊上。 而那双手却突然覆在他的手上,拉着他的手不断向下,牵着它穿过了衣裤,抚摸上滚烫而粗大的茎身。 他哑着嗓子,那一吻教他尝得神魂颠倒,轻轻垂着热气在白榆耳畔:“小榆,帮帮为父……好不好?” 白榆觉得这是玩耍。 他上次自己摸着很舒服,白柏替他摸得那次更舒服。 父王想和他一起玩,他当然愿意。 白榆便小心翼翼地伸着手,回想着上次白柏帮自己抚慰时的动作,但他下手没轻没重,把白柏弄疼了。 男人无奈地笑了声,重新扣上他的手,握着他的指尖勾勒着自己的茎身,揉捻着伞头,摩挲着铃口。 少年的手指与他久经沙场而粗砺的指腹不同,他的手指如一截截白玉,润滑细嫩,又带着微微的凉。 他渐渐得了门道,离了男人指点的手,自己套弄起来,还不时摸摸鼓鼓囊囊的囊袋。 白榆没由来地想,好大。 直到少年的手都酸了,他才泄在了少年手中。 “啊……”白榆抽回手,看着满指的淫液,觉得好脏,闷闷不乐地哼哼着。 白柏捻起床头的锦帕,直接擦了个干净,又撂在了地上。 见他嫌弃,又心生了捉弄之意,倏然将白榆扳过来,挑着他的下颚,再次擒住那双柔软甜美的双唇。 白榆大早上被亲来亲去,接吻的水声在屋内暧昧响起,连带着他也起了些反应。 白柏便直接褪了他的裤子,露出裸白的双腿,他个子虽不算高,但双腿比例极好,显得修长,又没有多余的赘肉,自腿根到脚尖,劲瘦而诱人。 白榆猝不及防被脱了亵裤,有些不满,他扭着自己的腰,想往后挪一挪,又被白揽腰抱住。 然后,便看到他的父王俯下身,珍而重之地将那半勃的器物含在了口中。 ———— 小榆:父王好多年没陪我玩啦!好开心! 第5章 湿润的口腔紧紧地包裹着他的私处,舌头的挑逗勾弄教他全身发抖,白榆的大脑一片空白,逸出口的话也变作了低低的媚叫。 可是……好脏呀,那个地方怎么能含在嘴里呢? 哪怕白柏的口活并不好,但快感还是能将他湮灭,潮红迅速爬上了白榆的双腿,他紧紧拢着双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发抖。 终点来得迅猛,他没坚持多久,便全都射在了白柏的口中。 白柏又捻了个帕子,随意吐了口,唇角还挂着丝他的浊液。看见小兔子惊慌失措地抖着,他又笑了下,重新勾过他的下颚,贴着他的唇重重地碾吻起来。 白榆先是痴痴地受着,随后猛然意识到那里刚才含过哪里,他又挣扎起来。 可力量有限,他才烧过,浑身酸软,自然挣扎不开,更何况他被吻了几下便浑身都酥了,只能瘫着重重地喘着气。 滚烫的硬物重新抵上他的下身,将他翻了过去,贴着股缝轻轻摩挲着。 白榆浑身发抖,说不上来缘由,但他仍觉得害怕,扭着屁股想躲开,却又是蹭了好几下。 ……好像,更大了。 他撩起白榆的上衣摆,侧腰和臀部连成一条好看的曲线,细腰软软地塌着,臀却饱满地翘着,勾得人更是欲火丛生。 好像一瞬激起了他的施暴欲,让他想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进少年体内,想让那个梦……成真。 想看着双腿紧  7 紧地缠绕着自己,想他是依附自己而生的藤萝,缠着他,绕着他生长。 想造一间金笼子,把他永远困在里面,让他逃不出,让这世上再无人知晓他们是父子的腌臜事。 然后他们再如野兽般交合,他会像梦中那般,不分日月地肏干少年,让他腹中全是自己的精液,浑身打满他的印记。 他缓缓地挺身,将炽热强硬地插入他双腿间,然后道:“夹紧了。” 白榆下意识地紧紧夹着双腿。 粗硬的肉刃在腿间抽插,把他双腿摩擦弄得通红,白榆却觉得被插得好像不是双腿,他好像插入了自己的体内一般。 他缩着身子,发着抖。 床榻被摇得咯吱作响,和他身体一样抖着。 那孽根在腿间不知顶撞了多久,又无数次蹭到他的囊袋,他害怕地小声啜泣起来,好像感受到腿间粘稠一片。 应该是他射了。 白榆揉着眼泪,不寒而栗道:“……父王,我怕……我好怕。” 男人动作一顿,眸中血色褪去,这才恢复了清明,他恍然间意识到方才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捻了第三块帕子来,将他腿间的液一点一点擦去了,又重新给他套上了亵裤。 白柏拭去他眼角的泪,又亲昵地吻了吻,安抚道:“莫怕。父王怎会伤你?” 白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累极了,又倒着睡着了。 白柏再更衣离开时,坐在马车内,撩起帘子,便瞧见冯宁一脸菜色。他没作声,那床榻摇得那般响,除了玩忽职守,他一个守夜的,怎会听不见? 他最后只是吩咐道:“明日把王府的所有下人都换了罢。” 冯宁忙应了声。 他先前怕那些下人怠慢了白榆,便没想着瞒那些人白榆的身份。 可现在,他又存了旁的心思,自然不能再让人知道白榆的身份了。 可一想起白榆小声哭泣的模样,他又很挣扎。 他第一反应竟不是去安慰含着泪的儿子,而是想把他欺负得更狠,想看他被自己肏哭。 白柏不明白。 他与白榆多年未见,重新见了,为何会生出这等绮念? 他一开始见白榆是真的傻了,时不时还疯疯癫癫的,心下是十分失望的。 可现在,他又觉得……似乎傻了才好。 傻子会任他所为,他只会把这当成玩闹。 他真是……疯了。 而陛下好些次召见了不同妃子、男宠,却一个未睡的事情传到了太后耳里。太后当即殷切地把皇帝召来,吞吞吐吐绕了一大圈,最后问他是否需要看太医。 白柏:“……” 倒也不必。 他又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自己再回到了干安殿,年前事物繁多,他和大臣开了好些个会,才算是料理完了。 而再看日历,已是小年了,便给这些时日忙前忙后累得够呛的群臣放了年假。 御膳房特地做了许多口味的饺子,味美鲜嫩。宫中挂上不少红灯笼和彩练,给红墙朱瓦增添许多颜色。 好似就连这寂静的宫里,也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按理来说,虽说天子是孤家寡人,但他本该去皇后宫中,或是召几个儿子来摆个私宴,再让儿子把他出生不久的小孙子也带上,享一享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让他也尝尝含饴弄孙的乐趣。 白柏未曾去皇后,更未召来他那几个儿子摆私宴。 他也未曾去王府。 王府的下人换了一批,白榆先前好不容易才面熟的人又不见了,连带着他好几日都萎靡不振。 倒是有个豆蔻年岁的小婢子,看见白榆第一眼就被晃了神儿。 她还特意去厨房下了许多饺子,把一身的本领都用在了上面,然后悄悄放到了白榆的屋里,又偷偷溜回门后。 饺子小巧而精致,全都一匙大小,白榆刚好可以捞起来一口一个。他本来睡得不实,也瞧见了那饺子是丫鬟偷偷拿进来的。 他本该心生反感,然后吃不消的。 他还没记住那个婢子的模样,其实他到现在什么人也没记住,除了那位又晾了他好些时候没来的父王。 白榆起身,翻下榻,那婢女便又来服侍他漱了口,似乎隐有期待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他觉得这眸光好刺眼,比夏时的毒日头还要刺目。 白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到几案前坐下,拿起小匙吃了好几口——这饺子肉鲜皮薄,汤汁香嫩,着实好吃。 然后他便把一碟都吃光了。 婢子顿时眼睛放光,十分欣喜地端着空碟子下去了。 日已西落,残阳余晖铺万里沙,白榆走到庭中的榆树下,那里吊着一个秋千,已经有好些年岁未曾有人碰过了。 下人见他似是想荡秋千,连忙更换了已经旧了的绳索,小心询问道:“公子可是要荡秋千?” 白榆不太爱理睬旁人,但还是摇摇头,自己静静地坐在了小秋千上,也不荡。 王府毕竟距坊市都不远,还能听到远处热闹而婉转的叫卖声,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入了夜后,更有烟花绮丽而绚烂地染了半面夜空。 白榆就从黄昏坐到月升,静静地听着。似是把他自己听困了,靠着绳索打起瞌睡来。 下人见状,这才悄悄背起白榆,将他放回了主卧的榻上。 那床榻有些硬,白榆觉得还不够软。 他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府上的人只知道小傻子和圣上关系匪浅,是圣上特意养在这儿的。看着那面容,只得纷纷猜测是陛下养在宫外的小美人儿。 ——第三次了。 红帐暖烛,金樽清酒,交杯合卺。 然后他再顺着酒痕去亲吻那人。少年却推开他,叽叽咕咕地说自己好饿,他便又拿了糕点去喂他。 直到他鼓着腮吃饱了,他才将少年压倒在床榻上,解了芙蓉帐,半褪下少年身上似火的衣袍。 衣襟挂在他身上,却露出酥软的香肩,他啃着那里,在少年的颤抖下进入了他的身体。 娇软的小少爷被欺负得很了,一边哭着,一边又反过来咬他。 是条爱咬人的小傻狗。 白柏惊醒,夜色正深,干安殿只燃着一点昏暗的宫灯,守夜的宫人尚在远处。 他任由欲望在深夜中自己消散。 他想,这梦倒是越发荒唐了。 白柏依然将白榆晾在王府。 他一向自认克己慎独,更不愿相信自己竟对小儿子产生了浓重厚抹的欲,似乎只要尚未得到,变会被梦魇缠身。 梦境中的低吟像是引诱,驱使他沦陷其中。他本该嫌弃那样下流的梦,却不住地沉沦,甚至流连忘返。 少年的“父王”本该唤醒他,如今却成了诱他继续深入的匙。 他照着祖制,岁除摆了家宴,他高坐明堂  8 上,皇后和位分高的后妃坐于一侧,儿孙坐于另一侧。 他的三个儿子中,皇长子已成家,带着他的小孙女和妻室一起来。二皇子的妻室正怀有身孕,腹上已经显了形,离临盆已是不远了。三皇子还是个游手好闲的主,整日没个正行。 膝下两位公主,年长的已经嫁了人,在驸马家中过节,只有年幼的还在宫中,坐在她三皇兄身侧。 四皇子幼时便夭折了,殁在了一个冬日。 只有五皇子,分明一直活着,却从未参与过任何节岁的家宴。 他的脑海中不免回想起那日推开冷宫殿门时的场景,小傻子疯疯癫癫地叫嚷着让旁人不要靠近,直到喊晕过去了才停下。那么多的节日,那样多的年岁,他一个人,该有多寂寞? 金盏玉酒,美食佳肴在席,他又觉得兴致缺缺,不多时便找了借口离了席。 许是酒香太醇,晃得他醉了神。 白柏想,他醉了。 然后他又去了王府。 —————— 小榆:你梦见成亲比梦见野战还荒唐? 陛下:不是…… 第6章 与宫内融融其乐的气氛不同,王府静得出奇,不少下人都告了年假,回家和亲人过节去了,只剩零星几个还在守夜。 他进了正屋,白榆正卷着被衾缩在床脚发抖,外面烟花连天,鞭炮声不绝于耳,他被吓得狠了。 下人不够心细,他在屋内又没闹出动静,以致未曾有人发觉。 白榆分不清来人,这才埋着头叫喊着:“啊——你别过来!” 那脚步声却没停,仍在朝他靠近。 他抬起哭红的双眸,视线朦胧,却依然紧盯着眼前的人,拼了命地哭闹着:“不要!!!不要过来!!!” 然后他蓦然被揽入了一个怀中。 男人贴着他的耳畔,轻声安抚着,一只手抚上他的背,顺着脊骨一下一下地拍着。 白榆久违地感受到了被人哄着的滋味。 他在男人怀里翻来覆去地鼓秋,累了后又斜斜地靠在怀里,贴着他的颈侧亲昵地蹭了蹭,小声委屈着:“父王……” 似是在控诉他好些时日没来看自己一般。 男人沉默了半晌,依然抱着他,轻轻揉着他的后背。 继而,他道:“小榆。” 白榆仰起脸看着他:“……嗯?” 男人低下头又吻在了他的唇上,勾缠黏人,却又热烈的吻着,酒香没入白榆的口中,令他如痴如醉。直到白榆气喘吁吁才送了他,最后哑声道:“以后莫要再……喊我父王。” 白榆不解。 “……直接喊我名讳吧,可还记得?” 他名柏,对于口齿不清的白榆来说太过绕口了。 白榆有些吃力道:“白……白?” 这样叫起来,反倒更似撒娇。 白柏听了,反倒是一笑,在他鼻尖上轻轻一刮,颔首道:“嗯。” 他便抱着白榆守岁,直到铜锣声敲响,昭示着新的一年已经到了,才松开了白榆,盯着他酣恬的睡颜瞧了会儿,便又起身回宫了。 若按祖制,他本该在皇后宫中守夜,可他无故离了席不说,也没去皇后宫里。 皇后咬了咬唇,没打探到陛下去了何处——但左右是没来后宫,她便也不觉可气了。 一岁便过去了,这一年,是为昭熹八年。 到了昭熹九年了。 白柏岁除那一趟去了王府,便又不敢再去了。 他当时尚有借口,说自己醉了——其实醉没醉他心里最清楚。 年初过后,百官放了年假回来,期间积压的事务繁多,他便又忙碌起来,也无暇再去惦记放在王府的小儿子了。倒也是他有意晾着。 寒冬雪化,如搓棉絮的飞雪化作抽新枝的柳条,点点草绿重染填色。王府中那刻秋冬时节落了叶的榆树也重新抽芽,长出脉络分明的枝叶。 白柏许久不曾来王府,好像自守岁那一夜后便忘了白榆这个人一样。 白榆虽然心底嘀咕着,觉着自己好委屈,但白柏不来,他现在在王府里也每日耍得很开心。一日三餐都是香喷喷的膳食,每日还有不同的糕点,入口即化又酥又软,满足了口欲,以致白榆每日沉浸在睡了吃、吃了耍、耍了睡的轮回中。 开春后院落里的花也绽了,白榆跟着下人转了好几圈,不同的小院子还栽着不同的花,他被桃花吹了满脸,兴冲冲地摘了几株放到自己屋里当个摆景。 下人见白榆喜欢,便特意每日给他更换插花,怕那日让他瞧见花枯了,惹得人不高兴。 白柏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了。 他甚至不愿细想梦里又是什么场景,又用了什么体位。更不愿想少年的第几声“父王”才将他彻底唤醒。 心烦更添意乱,他还是去了趟王府。 白榆正在小院子里的扑着蝴蝶玩,扑了好半晌,没扑到,颇为沮丧的去落了好些桃花的秋千上荡了会儿。 他想荡高些,又有些怵。 白柏进了小院子,便瞧见满枝桃花灼灼盛开,深处一棵高树上吊着新修葺的秋千,白榆坐在上面晃晃悠悠着。 忽然来了一阵风,又吹落一朵在他脸上。 白榆咬着那朵桃花,抬起头来,便看到白柏站在不远处。他当即离开秋千,欢喜地跑过来扑进白柏的怀中。 又蓦然后退半步,像是在故意生气,重新坐回了秋千上,把叼着的那朵花扔了。 白柏默不作声地踏着落花,穿过几枝桃,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秋千木板,他道:“坐稳了。” 白榆一听,慌慌张张地用双手抓紧了两侧的绳索,接着后背被重重一推,他顿时驾着秋千腾了天。 “呀——” 白榆先前犯怵的情绪全没了,荡了好一会儿,白柏一次比一彼此推得高,春风撞入怀,和煦又温柔。 “好高!” 他能看见远处的六街三市与来往的行人。 秋千停下,白榆又抓着绳索,两步踩上秋千,白柏怕他摔了,便又在一侧虚扶着他。 白榆站上去后,重新审视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父亲,经了些时日,他也不比刚从冷宫出来那会儿怵人,现已经敢肆无忌惮地撒娇了。 他道:“你好久不来看我了。” 然后,他学着男人先前亲吻自己的模样,低首在男人冷峻的面容上亲了亲,又啃了一口他的唇。 “我好想你呀,父……白白。” 烈火终于烧断了最后一根弦。 ——疯了也罢。 日光正懒散,洋洋洒洒地落满一院,匀称地勾勒在每朵桃花上。 而春光和重重桃枝下,他解了少年的外衫,铺在地上,又将他放在外衫上坐下。 温热的手指穿过他的衣领,抚摸着少年的颈骨,在他锁骨上流连片刻  9 ,动作轻柔地解开了衣带,露出贴身的小衣。 少年不安地搂着男人,身上被他一碰,便轻颤着发抖。 “莫怕,”男人的指尖揉过他的侧腰,低下头与他缠绵地接吻,似是安抚,“陪你玩一会儿,会很舒服的。” 他隐隐觉得不是这样的,可是父亲怎会骗他呢? 他还是难以克制身上轻微的抖,便枕在男人的肩上,整个人坐在男人身上,由着他一步步褪下他的亵裤。 粗砺的指腹挑逗着他的阴茎,不到片刻都充血硬了起来,他呼吸急促着,挺着腰,小枪一下一下蹭在白柏的衣物上。 他上身衣物还将褪未褪,只露出个白皙的肩,蝴蝶谷隐没在里衣中。 白榆许久未曾抚慰过自己,一下射了许多。精液全都射在了两人身上,他的小腹上更是沾了好多。 他浑身像是抽搐着,失了力,瘫软地靠在白柏身上。白花花的腿无处着落,只能缠在他身上。 男人拭过那白浊的液体,顺着股缝擦了进去,然后轻轻拍了拍挺翘圆滑的臀部,哑着嗓子道:“趴过去。” 他扶着白榆摆成了趴跪的姿势,白榆觉得好羞,尤其是男人轻轻亲着他的臀尖,他顿时全身都绷紧了。 那双大手揉弄着他的屁股,又道:“放松,小榆。” “听话。” 白榆便依言尝试放松自己,可他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好羞人啊。”他小声嘀咕着,语气中尽是惴惴不安:“真的会,会很舒服吗?” 他听到男人似是无奈的笑声:“你不相信父王吗?” 白榆只好继续趴着,他胳膊使不上劲,便塌下了腰,将头枕在手上,只撅着一个屁股。 ……还是觉得好羞人。 那手指抚着小穴口,沾了许多淫液,直将那穴口润湿了。然后他另一只手摸上白榆泄过不久的前身,逗弄着他,这边试着缓缓探入了一截。 “啊——”才第一下,白榆就浑身不适地扭着腰,白花花的小屁股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看得人欲火中烧。 他扶助那细腰,掐着他的臀,一点点将手送了进去,仔细地扩张着,任是白榆如何乱扭也不停下。 他问:“疼吗?” “不疼,”白榆摇着头,但是也算不上舒服,闷闷道:“不舒服。” 没得到回音,反而变本加厉。 “不舒服!!啊……”白榆生气地喊道,半途又被弄疼了,泄了音。 仍然没有回音。 “你快拿出去。”白榆扭着腰往前爬,想要摆脱那支插在身体里的手指,“快拿出去快拿出去。” 他觉得自己被父亲骗了,一、点、也、不、舒、服。 结果被拦腰拖了回来,反而加进了第二根手指。 二参0浏酒二参酒溜 “啊……”他喘了声,更生气,“我不玩了。”怕白柏听不清,便非常大声地重复着,“我不玩……啊啊啊啊!!” 那手指像是按在了某处,快感突然密密麻麻地缠在了他身上,狂风席卷而过的热潮喷在他身上,把原本通体玉白的身子染成了欲的肉红。 白榆不敢置信地瞪着眼,他的整个腰顿时全塌了,软软地撑在地上,双腿不受控制地哆嗦。 他惊喜于白榆的身体竟比梦中的还要敏感,手指在那地方揉捻着,注视着打颤的白榆。 然后,并进了第三指。 蓦然地扩张带来巨大的不适,却被酥麻地快感取代。他难以自持地浪叫,发出的声音甜腻又媚软,与平时大为不同。 ……好舒服。 白榆情不自禁地扭着腰配合起抽插自己的手指,他把臀又抬高了些,才算是真的信了白柏先前的话。 直到三根手指都抽离了体内,他有些难耐地拱着腰,忽然被白柏揽腰重新抱在了怀里。 白榆惊呼一声,紧紧地攀上白柏,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两人面对面交换着吐息。 直到那滚烫的坚硬抵上穴口,远胜过三根手指,白榆吸了口凉气,久违地感受到了惧意。 ———— 终于要吃到了! 第7章 白榆打了个冷颤,突然挣扎起来,要从他怀中爬出去。 ……然后被抱得更紧了。 男人忍着欲望停下了动作,他亲着白榆通红的耳朵,道:“不会很疼的。” 那气息就喷薄在耳廓,弄得白榆痒痒的。 他有些委屈,分明说好是玩的,哪有玩起来会疼的呢? 二氵聆六奺二氵奺六更多好雯 白榆没再躲了。 那滚烫的硬物重新抵上穴口,肉刃一点点滑进肉壁,即便先前已经充分地扩张过了,但肿胀的异物感仍是让白榆疼得皱起了眉。 他不舒服了,便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扭着劲儿要抽开身体。 ……又被牢牢按住了。 白榆屡次吃瘪,心里正不爽着,没想到白柏扶着那性器趁他出神蓦然抵进一半,疼得他全身哆嗦。 一腔怒火无处倾泻,白榆趴在白柏肩上,隔着层衣衫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男人的喘息就响在耳畔,那后穴太过紧致,紧密地绞住肉刃,还在缓慢地吞吐着。他双目赤红,悍然插进,囊袋砸在圆滑的臀上,停了片刻,等着白榆的吱哇乱叫声渐小,知道他是渐渐地适应了,这才抱着白榆缓慢地颠弄起来。 他几下就找准了先前那处敏感的地方,肉刃搅在其中,一遍又一遍地冲着那个地方碾过,又全须全尾地退出来,再次重重地送进去。 穴中紧缩的褶皱被这样一遍遍碾开、展平,逐渐淌出些水来,将交合处润湿,他的抽插也随之加快。 白榆眼角泛起泪光,他哭哭啼啼地骂了几声“白白是坏人”,就被巨浪般的快感淹没,断续着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疼……啊啊……” 止不住的痒意从尾椎爬向四肢百骸,他被颠弄着,动作虽缓,却每次都全出全入。那伞头碾过痒处又和手指不一样,让他觉得好舒服…… 甚至想要更快一点。 他发着抖,蔫声道:“快些……” 他听到耳侧倏然加重的喘息声,环着白柏的双腿不由得收紧,脚趾蜷着无处可落,整个人被颠得一直在抖。 白柏将他捞起来,抵在桃树干上。白榆一条腿着地,另一条腿被他抬起来,重新被顶弄起来。 他逸出口的只剩破碎的呻吟。 白榆先前坐在他身上看不见,这下才看到那硬物有多巨大,上面青筋跳起,狰狞而可怖,就连耻毛都刮蹭着自己。 肉棒进入得更深,翻搅着肉穴,一时只剩黏腻的水声和着他的呻吟。他被搅到了极点,难耐地伸着手想抚慰自己的前端,可双手却被白柏覆住。 没有得到抚慰便极难射出来,白榆哭着扭动身子,无师自通地娇 10 声求起白柏:“让我……摸摸,白白……父王,父王,摸摸……” 桃树被震得簌簌抖落花瓣,拂在了白榆颈间,他还正哭着颤抖,身前的人不曾说话,也不帮他摸,只是无声地抽插着,速度越来越快,咕叽的水声粘稠的在小院中漫起。 白柏垂首,他亲上那朵落在颈肩处的花,在玉身上留下个殷红的吻痕,然后堵住白榆的唇,将破碎的哭吟声吞没。 他沉声道:“别射太快,你受不住。” 白榆瞪大了眼睛,还欲说些什么,前端已经未经抚慰却射了出来,把两人身上半穿不漏的衣衫彻底弄脏了。 后穴一阵痉挛般地骤缩,夹得人头皮发麻,他强忍着快意没有缴械,又是狠狠顶弄了一阵,才拔出来射在了穴口处。 黏液顺着腿根往下滑,白榆彻底失了力,眼神溃散着就要滑到地上,双腿却都被抬起来,那射而未软的孽根还在他穴口打着转。 白榆抬着湿漉漉的眼睛,也被一片抖落的花瓣遮住,旋即又被吻住,舔舐着他眼角的泪。 “……我不……不要了……” “嗯,”男人轻轻应了一声,没再继续为难白榆,他抵在白榆的腿根上磨蹭着,将那白皙的大腿磨得红肿一片,“小榆,你身体好敏感。” 白榆埋在他身上瘫着,在他汗湿的颈侧又咬了一口。这次没有衣物隔着,咬出了重重一个齿痕。 白柏将他重新放在地上那摊剥落的衣物上,在他发着汗的身上这处亲亲摸摸,那处咬咬蹭蹭,不过片刻,裸露的肌肤上叠起各种指痕吻痕齿痕。 白榆瘫着身子喘气,才不管那疯狗一直在啃自己,他翻了个身侧过来,黏黏糊糊道:“我好困啊。” 衣衫被推及腰处,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上面沾了各种淫液。他下身光溜溜的,被剥了个干净,上身衣衫不整,是个被凌辱过的小美人。 他射了两次,累得彻底,睡过去前只感到那巨大的肉刃还抵在他腿间磨蹭。 白柏叹了口气,蹭着许久才发泄出来。 他本想压着白榆多做几次,可抬起他双腿看着那已经红肿的洞穴,再一想他不过第一次被肏,竟就能不用抚慰便射出来,股间淫水泛滥,身体极为敏感,哪怕已经睡过去了,还是碰一碰就哆嗦。 婢女早已备好了梳洗的热水,他抱着昏昏沉沉的白榆坐进浴桶中,浴桶不算大,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合着,漫起的水雾朦胧着视线。 ……没忍住。 白榆是被肏醒的。 他没睡多久,整个人还神志不清着,被推在桶壁上趴跪着,热水荡漾在下半身,后穴中却仍挤着那硬物。 白榆当即反应过来,抽着身子要爬开,被他信手一捞,跌坐在白柏身上,水花四溅。男人疯狂捅进抽出,一下一下地挺着胯,极有力地挞伐着。 后背贴着前胸,白榆看不见他的人,哭着想要扭头,却又被臂缠在颈肩束缚着,他扭不动,也便看不到男人眼底疯狂的欲望。 在极度的抽插下,他本已疲软的下身又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呜……”他双腿哆嗦,后穴不知被肏了多久,好像已经烂透了,快感却还是密密麻麻地织在身上,那只手捣进他的口中,翻搅着他舌尖的涎水,白榆只能呜呜着抗议。 指腹抹上下颔,强硬地扭着白榆,然后他被发狠地吻住。 唇舌纠缠,在他口中不断搅着、吮吸着,好像模拟着肉棒的翻搅。水声迭起,一时竟分不出是身下交合处传来,还是上身接吻处传出。 那只手终于没再覆在颈上,开始在他身上挑逗着揉摸,落在胸前的茱萸上,捻按着。白榆那里更是敏感,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摸一下便抖一下,连带着后穴一齐剧烈收缩,夹得又紧又软。 “……小榆,”男人咬住他的耳廓,熟悉的声音却听起来好陌生,“你好敏感。” 这话他已不是第一次说。 也确确实实,比梦中更销魂。 白榆的腹中有些涨痛,是温水被肉棒?了进去,他又射了一次,浑身酸麻,连哭闹都力气都失了,蹭着白柏彻底晕了过去。 白榆再醒过来,已经是夜里了,帷幔轻拢,暖烛生香,光线昏黄而暧昧。 他身上盖着薄被,浑身像被重物碾过般,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腰间还埋着一只手,白榆气愤地去掰开他的手。 结果男人顺势侧身将他抱在了怀里,还把头埋在他颈肩吐着息。 弄得白榆好痒。 他弄得白榆不舒服,白榆便也埋下头,在他肩上再度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笑着拎开他,手指插在他发间鼓弄,莞尔道:“你是小狗吗?” “你骗人。”白榆气鼓鼓道,“根本就不好玩,一点也,不舒服。” 他眼珠子骨碌着,补充道:“我现在,难受死了。” 他的嗓音还有些哑,听得男人双眸幽暗几分,他拿过床头柜上摆放的凉水,喂着白榆喝了几口,又道:“是我骗人,还是你骗人?” 白榆迷惑:“……?” 那热气就吐在他耳侧,把春夜的寒全驱散了:“你当时叫得那么欢,还催我快些,我不是配合你快些吗?” 白榆难以置信:“那……那方才沐浴,你、你又……” “我本来不想的,你知道这样玩有多耗力气吗?”白柏信口胡诌,“你睡着,还迷迷糊糊地喊我,要我进去,定是你做了些下流的梦。而且我一进去,你那里就缠着我,连退出去都不让,水声比你叫得还浪,你这叫不好玩?” 白榆听着他的话,竟还真跟着思索了一圈,没想出个所以然,更不记得自己做没做梦,都要急哭了。 白柏揉着他的背,轻拍慢哄着,语气说不尽的温柔,当真像个在教导小孩子的慈父:“所以你还是觉着很舒服,是也不是?” 白榆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很舒服。然后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他又听到耳侧传来男人的轻笑。 白榆气道:“我饿了。” 那只手从脊背揉到小腹,在上面轻掴一下:“好,早让人备下了,有什么想吃的?”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块掉到地上的红薯:“我要吃红薯,要烤的!” 男人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好。” 白榆吃饱后,便又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两人一齐躺在榻上披着薄被,享受午夜的温存。 软玉温香在怀,确容易生起让君王不再早朝的心思。无奈第二日还有早朝,白柏待白榆熟睡后,便起身赶着夜色回了宫。 —————— 小榆:不对劲,我好像被骗了 陛下:没有,谁敢骗你呢? 第8章 白柏原先觉得,春梦缠身只是因他没吃到——这下吃到了 11 ,而且还吃了个透,总不该再继续了。 奈何人总是食髓知味。 他从一月去一趟王府,变为了一旬一趟。 渐渐又成了五六日一趟。 再然后,便成了两三日一趟。 到现在隔天去一趟,也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哄骗着白榆几乎在王府各个角落都做过几次了。 他将白榆放在秋千上,一边晃一边颠着,那小穴被刺激得缠得更紧。秋千晃晃悠悠地摆着,人被他拥在怀里哆哆嗦嗦地被肏着。 亦或是压着他在几案上摆弄,用墨笔在他身上作画,笔端写尽雅韵风流。 白柏倒是拿捏着,每回只要个一两次,再不敢像第一次那般失控,白榆也便逐渐从开始到抗拒到后来的无所谓了。 这日,他正在殿中批阅着奏折,已经入了夏,天气渐热暑气渐浓,冯宁端了碗消暑的绿豆汤上来。 白柏忽道:“王府那边可有安排厨子做些消暑的吃食?” 冯宁每每想起,还是觉得惊世骇俗,他面色不变,道:“陛下,王府的厨子都是知情识趣的,自然会做的。” 倒是他这些日子频频出宫,让人想不知道也难,好几次妃嫔想来御书房里替他研个磨再端上些糕点,都扑了个空。 白柏也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他思索片刻,才道:“冯宁,去吩咐干安殿的人备好了,卧里硬榻换成软的,平日里常备些糕点和安神茶水。” 他准备把白榆接过来。 王府正卧的床榻是他以前睡的,他习惯用硬板的,但是白榆却不喜欢,他总是叽叽咕咕地说床好硬。 最初那阵刚从冷宫出来,他还觉得王府的榻又软又舒服,睡了几个月,倒是越发娇贵起来了。 开始挑食不说,连床榻也连连抱怨太硬。倒真有几分像个一直被娇养着的矜贵小少爷了。 冯宁斟酌着这话里的意思,问道:“这……那陛下,小公子放到哪处宫室?” “就干安殿,另安排一处也麻烦……铺上层毯子吧,他不爱穿鞋。” 干安殿是皇帝的寝宫,但白柏向来没有留人过夜的习惯。把人接来干安殿养着,人多眼杂,那便是不打算瞒着后宫了。 王府中,白榆跟几个婢子一起坐在连廊处啃着刚切好的西瓜,他用小匙?着最红最甜的那块,吸溜着吃了一大口,然后把籽吐在一旁。 白榆不懂什么尊卑贵贱,待白柏之外的人都一视同仁,傻子又不端架子,那些婢子们都喜欢他。陪着他玩久了,偶尔还能上手抹一抹小脸。 几个婢子叽叽呱呱地说着话,看他吃得嘴上全是红艳艳的汁,又拿帕子帮他擦。 他吃了小半个,便觉得撑了,又给了婢子们,自己躺在连廊处,身下铺了层小床垫,撩起衣摆睡着午觉。 外面日头正晒,连廊顶上屋檐正好投下一片阴影,清风阵阵,婢子噤了声,为他摇着扇,吹着他露出白花花的肚子,睡得好惬意。 直到有人在他肚子上啄了一口。 白榆睡得浅,不耐烦地哼哼两声,翻了个身,然后就被腾空抱起,他下意识地蜷在那人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衣物上的熏香淡而悠扬,夹杂着淡淡的奶香,附着清凉之感。他嗅着熟悉的气息,又蹭了蹭,寻了个更合适的位置继续睡着。 那沉香有安神之效,他倒是溺在其中逐渐睡得沉了,路上马车不免遇到颠簸的地段,也没惊醒他。 白榆再睁眼时,马车刚好停下。 他先是发觉自己被揽在白柏怀里,再是发觉自己在马车里。这对白榆来讲是个比较新奇的体验,他这半年来从未踏出过王府一步,偷偷打量着帘外的光景。 “醒了?” 白榆刚睡醒,嗅着鼻尖的淡香,一时忘了称呼:“父王,你身上好香。”他伸了个揽腰坐起身,又挂在他怀里闻了闻,“好香。” 白柏扶着他,顿时有些意外:“你喜欢这个熏香?” 白榆又埋在他衣袖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郑重点头:“好闻。我喜欢。” 他还继续做补充:“睡着时候闻,好舒服。” 白榆闻了几下,又继续埋着头闻,白柏见了失笑,伸手在他发上一抹:“还真是一条小狗。” 他捞着白榆下了马车,白榆望着干安殿,脚步登时一顿,好像颇有些犹豫。而方才觉得某人是小狗的人,正在一侧吩咐冯宁:“以后干安殿内的熏香都换作今日的,熏衣物的也是,统一换了罢。” 冯宁:“……是。” 白榆踱着步又到了白柏跟前,拽着他的衣袖,不安道:“此处是……哪里呀?” 白柏原想和他说是皇宫,又改了口:“你不总怨我不常去看你吗?以后跟我住一处,不就日日见了?” 白榆听了,有些欣喜,拉着白柏低下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自己顿了半晌,又别扭着说:“我何时,怨过你了?净喜欢说瞎话,诓我,我才不高兴呢。” 这地方望着就光彩夺目、金碧辉煌,红墙朱瓦之景却让他没由来的感到些许沉重,白榆小声嘟囔着:“我还是,更喜欢先前的地方……” 虽不及此处华美,但院落间总栽着长青树,是令他感到暖的,更是活着的。但此处好像能吃人,即便墙瓦是朱红的,明明是抹艳色,却是冷的,也是死的。 他害怕这里。 白柏扣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干安殿内走,见他方才还欣喜着,现在又有几分垂头丧气,在台阶前止了步。 白榆没注意他停了,还在不看路地继续走着,愣是被绊了一下。 白柏揽着他倒在自己怀里,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这些问题以往是没有答音的,白榆往往自己也不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自然答不上来。 “为什么……”白榆从他怀中起了身,迈上两层台阶,然后转过头看着白柏,“是我,搬来此处,而不是你搬去,先前那处呢?” 他断句还有些怪,许是很久没说些长句子了,含混着,也并不利索。 他目光如炬。 白柏也跟着走上两层台阶,重新牵着他的手往里走:“莫再乱想了,给你备了糕点,要尝尝吗?” 白榆听罢,顿时忘了先前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欢欢喜喜地吃糕点去了。 宫中没过几日就传开了,说陛下养了个小美人儿在寝宫里,还特意为他在寝宫和御书房都铺了毡毯,因为小美人不爱穿鞋——这夏日炎炎的,赤着脚还会着了凉不成? 那言外之意,想必是还想养到冬天了。 再一联合陛下久未去后宫,都觉得这是专宠之势了。 可小美人一来是个男的,二来是个傻子。 稍晚一些,这也跟着传开了,后宫才傻了眼。 后宫中势,以皇后和淑妃  12 为首,因着陛下还未选太子,也只这两人育有皇子。但皇后多年来善妒成性,还爱端着雍容华贵的架子;淑妃却贤良温婉,平素倒是不争不抢。 再过些时日,宫人背后嚼舌根时又对“小美人”有了个新的称呼——小贵人。 许是因他是男儿身,不便有封赏,但在干安殿内的吃穿用度竟比帝王更甚,陛下似是有心娇宠他,弥补式的把最好的都捧到他眼前。 那小贵人此刻便躺在皇帝寝宫的软榻上,层层帷幔后,少年光裸着肌肤卷着薄被迷迷糊糊地睡着,纤细白嫩的胳膊上尽是情欲后的吻痕。 白榆翻了个身,嗓子很痒,哑哑地嘀咕着要喝水,再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拿起床柜处宫人事先摆放好的安神茶水,猛得喝了一大口,立马给呛着了,咳了好几声,把睡意全咳没了。 宫人听着心惊,正想上前询问他,却瞧见薄被堪堪从他身上滑落,那先前伸着的手臂上痕迹已是触目惊心,未曾想身前比之更甚,赤青遍布,甚至能依稀顺着红痕往下看见……这便是宫人不敢再多看的了。 宫人们低垂着头,立马又跪下,不敢看也不敢求情,过了良久,见小贵人依然是呆呆地坐着,领头宫女不确定地问道:“公子,可需要伺候穿衣?” 白榆“啊”了声,然后踢开被褥跳下了床榻,像是牵扯到身上还疼痛的地方,委屈地皱了皱眉,宫女们拿上事先准备好的锦衣,替他一件一件穿上。 白榆一眨不眨地盯着领头宫女,那模样呆呆的,他问道:“白……白白呢?” 宫女垂下头,还不待回答,便从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心知是陛下回来了,一溜地到旁边跪下,让开了白榆面前这条道。 白榆有些不高兴,他问出去的话没收到回答,皱着眉像在思索应该怎么发作,便被人直接揽在了怀里。 白柏亲昵地在他光滑细腻的脖颈处蹭了蹭,有一搭没一搭地到处亲着,亲到眼睛时见他还略微皱着眉,不由低笑道:“怎么了?谁惹我们小榆不高兴了?” 他抚平白榆的眉头,又亲了亲。 ——————— 小榆:我才不是小狗,谁惹我不高兴你心里没数吗 第9章 白榆觉得有些痒,想躲开,没成功,反被更紧地搂在怀中。他闷闷道:“玩……不想玩了,不好玩不好玩。” 小家伙原本的声音很清脆,此刻却透出些沙哑,许是昨夜叫得太累闹腾得太多,险些把嗓子喊坏了。 陛下又是心疼,眸色却又是浓重了几分。听见这沙哑的嗓音,不由自主回忆起眼前玉雕的人儿在他身下承欢时情动的模样,火气涌上,他驾轻就熟地解开刚穿上不久的衣物,轻笑着说:“谁又给你穿得衣裳?下次不许穿了,还麻烦。” 宫人早就不知不觉间退了个干净,寝殿内只剩下这父子二人,连带着外面明媚的日头都被隔绝在了殿外,殿内只有些许光线,显得昏暗,情欲浮动。 白榆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衣服都被扒光了,带着厚茧的宽大的手指重新在他身上摸索,在后腰上不急不缓地重重一捏,他原先僵硬的身子顿时全都软了下来,浑身反射性地发着抖,眼里爬起迷蒙的水雾,委屈巴巴地说:“不想玩不想玩。” 白柏挑挑眉,熟络地伺候着小家伙身下的小家伙,很快便起了反应,他的小儿子浑身都泛着粉红。这便是小傻子动情时的模样,显得又纯又诱。 “真的不要?”他轻咬着小儿子的耳朵,白榆如同全身过电般发起抖来,敏感得不行。 小儿子只比他还倔强,双眸已经快能滴出水来,只要那双熟悉的手在身上一摸索,便浑身陷入了情欲交织的巨网,他抿着唇,嘀咕道:“不想玩……不想玩!白白是坏人。” 叽叽咕咕地说着些听不清的话,唯独“白白是坏人”清晰无比。 “嗯。”白柏也不恼,解开自己的龙袍,随着小傻子的锦衣一同撇到地上,抱着小儿子坐在自己身上,手指离开了他的小家伙,顺着股缝摸索到后面。 白榆无意识地小声叫着:“啊……” 小家伙伏在父亲的身上,手难以自抑地向下摸去,想要抚慰自己,又被白柏抓住,继续逼问他。 “到底想不想要?” 白榆嘟囔着嘴,还是不准备回答。 白柏草草地做了扩张。后穴本就红得厉害,现在又湿漉漉的,大抵还没有从昨夜恢复过来。然后,猛地楔入。 白榆就坐在他身上,插入得极深,他双腿被刺激地不停打颤,在白柏后背缠得紧紧的,嘴里不停地“啊啊”叫着。 白柏故意停在他敏感的嫩肉那里,一下一下极为缓慢地磨蹭着。小傻子难耐地扭动着屁股,又被他一把按住,痒得他眼泪都滴下来了,抬着发红的眼圈看着白柏。 “要是不要?” 小家伙哭哭啼啼地应了声,白柏这才动作起来,抽插的速度也不算快,仍是故意磨着他,像惩罚一样。一手搂着白榆,一手在他的玉茎上帮他纡解着。 饶是如此,白榆仍爽得打颤,不多时便缴了械,像水一样瘫软在白柏身上,后穴却还在吞吐着巨大的龙根,他泄愤一样在父皇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白柏也不恼,却猛得加快了身下的动作,啪啪的撞击声混着粘稠的水声,再添上少年沙哑的呻吟声,惹得殿外侍候的宫人垂头更甚。 白柏把这位小贵人安置在自己寝宫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是谁,除了贴身侍奉的,也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名讳,只听见皇帝偶尔喊他小榆,像个养在寝殿里的小宠物。 白榆哭泣着求饶,甚至颇有些讨好意味地凑过去亲亲他父亲的眼睛,又舔舔他父亲的唇角,却被他父亲肏得更狠了,他甚至断断续续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知道错了吗?”白柏拍拍他浑圆又通红的屁股,咬着他的耳畔缓慢说道,“听听你的水声,叫得这么浪,还说不要?” 白榆呜呜咽咽着,点点头,其实他心底并不清楚,脑子混沌得不行,整个人还处在高潮后的余韵里,只是习惯性的点头求饶。 白榆晕乎乎地想,好饿。 他便委屈地说了出来。 白柏听了,往里狠狠顶了一下,揉着他的小肚子,附在耳畔问道:“这里喂得还不够饱吗?你要是个女孩子家,都不知道要怀上多少个了。” 白榆扭来扭去想逃开,又被他握着腰顶进穴里,又粗又深的,原本白皙的臀上全是通红的指印,还止不住地抖。 他忽然想,他若是真的能生,那生出来的……该是什么啊?是他的弟弟妹妹,还是他的子女啊? 而且这件事跟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啊……? 那粗砺的指腹在他腹上揉了又揉,又压出 13 浅浅的红痕来,他似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又笑着问他:“若是能生出来,只怕和你一样是个傻子。” 白榆这下不鼓秋了,发脾气了:“我才不是傻子。不跟你玩了,你就会……啊……!” 又被顶了下。 “这里,”他将那白浊的液体抹在白榆唇角,白榆皱着眉,他便恶劣道,“不尝尝这是你的,还是我的?” “呸呸呸。”白榆嫌弃似的抹掉,重新蹭在了他身上。 白榆腰疼得坐不住了,便又换了姿势,趴在软榻上被肏着。 “嫌弃什么,”白柏伸手到前面套弄着小白榆,说得自己很委屈,“我都帮过你那么多次了,也不见你帮帮我。” “我才不要,”白榆说,“我才不舔那儿,脏死了,你爱舔舔吧……呜。” 被顶得更狠了…… 到最后,白榆又被弄得射出来好几次,液体稀薄,半勃着再射不出来了,后穴又红肿得厉害,稍微碰一下就浑身发抖着要哭出来,殿内弥漫着精液的腥膻味儿。 白榆把头埋在枕塌中,只留给白柏一个通红的小耳朵,白柏倒是颇为享受着事后满足的欢愉感,凑过去讨嫌地搂着白榆,亲亲他的小耳朵,又吻了吻他汗津津的脊背。 白榆不高兴,又没力气,下身湿溻溻的,整个股缝里都是凝成一股的精液和淫水,把床榻都弄得湿淋淋的。 “白白大坏蛋。”白榆闷声嘀嘀咕咕地重复着。 白柏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小傻子,说什么胡话呢。” “我不是傻子,”白榆呸呸两声,“白白是大坏蛋!大坏蛋!一点都,不好玩,我再也不要,跟白白玩了。” “哦。”白柏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随手捡起地上的龙袍裹在他身上,自己半披着里衣,横抱起他往殿外走。 外面日头正毒辣,已经到了下午最热的时候,难怪小家伙做到最后嘀嘀咕咕地说自己好饿。 宫人们全都垂下头,冯宁忙上前哈腰道:“陛下,清凉殿已经放好水了,需要人伺候……小公子沐浴吗?” 白柏摆摆手:“朕亲自来吧。” 裹在龙袍里的白榆探出个头来,瞧了瞧冯宁,还破有精神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又缩回了龙袍里,依偎在父皇的怀中。 龙袍裹在他身上,隐约能看见内里青红交错的情事痕迹,他又一言不发地倚着,破有几分香艳的味道。 冯宁一愣,连忙低下头再不敢看。 他痴傻后谁也不认得,唯独还记得这么个“父皇”。许是皇帝寝殿住得久了,才眼熟了大公公冯宁。 白柏按住不听话的小脑袋,到了清凉殿,把他从龙袍中扒出来,放到洗浴的水池中。小家伙沉下去吐了个泡泡,又浮上来懒洋洋地趴在岸边,等着九五之尊帮他清洗。 白柏一碰他红肿的后穴,他又浑身哆嗦,想要往前爬,被白柏一把拉回来,禁锢在怀中,替他清洗着小穴。 白榆小声说道:“我饿了。” 白柏想起方才在床上就听他呜咽着说饿了,自己当时则是俯下身又喂了他一把,这回再听见,倒是心情舒畅,替他小儿子洗了个干净:“待会儿就用膳,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白榆咬着手指想了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这会儿他不闹腾了,痴痴傻傻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眸中映出父亲伟岸的身姿,模样颇为乖巧可人。 他伸出手,摸着父亲肩头的咬痕,皱着眉。 “小坏蛋,就是你咬的,一点也不留情,还好意思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我?”白柏在他红肿的后穴上轻轻一按。 白榆缩了缩身子:“疼。别,别按。” —————— 小榆:……呜。 第10章 清理完,用过了膳,白柏还得批奏折,在寝殿总容易生出绮念,便带着小家伙一同去了御书房。 白榆用完膳便困得紧,蜷在小榻上睡着了。几步外有宫女为他摇着扇。 白柏每批完几份奏折,就要抬眸去看看熟睡的白榆。他倒睡得老实,缩成小小的一团,不说梦话也不乱动。他头发才吹干不久,乌黑的发散了满榻,只有凉风扇动着几缕拂在了脸上,嘴里还嘟囔着几句梦话,咬住了唇上的青丝。 白柏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冯宁目光落在小憩的白榆身上,压低着声音,禀报了皇后求见一事。 白柏挥挥手,那打扇宫女止住了动作,把小榻前遮挡的帘子缓缓放下来,生怕动作快了、声音大了惊醒了贵人。 然后,才宣了皇后进来。 皇后仪态端庄,步履从容,身后跟着两三侍女,呈上几份消暑的茶点。她身上凤袍繁复而厚重,华贵的步摇摇晃,响出琳琅碰撞的声响。 白柏略微蹙眉,并未言语。 皇后动作一顿,行了礼,道:“陛下,臣妾见近来天气渐热,命小厨房做了些消暑的茶点,特来呈给您。” 白柏应了声:“先放在一旁吧,朕处理完公务便尝。”片刻后,见皇后还没有告退的意思,他又抬眸问道,“皇后还有旁的事吗?” 她的目光落在珠帘后隐约的身形上,又垂眸道:“陛下,母后近来担心您,托臣妾给您带话呢——陛下公务繁忙,也当好好休息才是。” 他在寝宫里养了个不见人的“男宠”,这是后宫人尽皆知的事情,谁都知道公务繁忙只是推托之词,不过是太后希望他多去几次后宫罢了。 白柏觉得厌烦,还不待他开口,便瞧见白榆懒懒地翻了个身,蜷着的身子舒展开,手无意识地打了下珠帘,不知是醒了还是没有。 皇后恍若未闻,仍凝着那抹端庄优雅的笑。 白柏道:“朕知道了,皇后若无其他事便先退下吧。” 隔着珠帘,她看不真切那“小贵人”的眉目,只能依稀看见他横在珠帘外的那只手——就连腕上都有着过分亲密的红痕。 皇后施施然告退走了。 她想,陛下从前也有过男宠,不过尽是些低贱的货色,专门养在一处,想起来便戏耍下的玩具罢了——但无论是男宠还是妃嫔,谁都不曾有在干安殿过夜的资格,这位非但破了他的先例,还专宠了整整一个月! 她暗暗攥紧了手,加快了步子。 白柏撂下朱笔,三两步走到小榻前,掀开帘子,果然看见白榆半睁着眼,瞧着龙椅的方向。白榆见状,连忙收回眸光,便听见白柏的一声笑。 白榆有些恼,睨了他一眼,抿着唇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白柏。 白柏不顾白榆的挣扎,把他抱了起来,托着屁股,往御座走着,附耳问道:“醒了怎么不做声?” 也不知道小家伙听没听懂,反正他没吭声。 白柏抱着他坐下,将小家伙放在案上,正对着自己,他顺手拿了绿豆糕 14 ,给白榆喂着。 白榆咬着绿豆糕,在他半哄的语调中吃完了,还不忘端了绿豆汤来喝下。他偷偷用余光去瞟皇后离开的方向,看到那远去的身影,瑟缩着在案上挪了挪。 白榆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但他方才醒来后听见那女声,只觉浑身发冷,心下无由地漫起名为恐惧的情绪。 白柏见他这般样子,以为他对绿豆糕不满意。他捧着白榆的脸:“总说饿了饿了,也不多吃点,还这么瘦。”在白榆的脸上轻轻一掐,好像捻不起肉来,语气颇有几分责怪之意。 被他这么一打岔,白榆也忘了先前,嗔怪似的看着白柏。 他双眸难得有神韵,连嗔怪都显得风情万种,像个勾人魂魄而不自知的艳鬼。 还不待白柏反应,那艳鬼就伸脚踏在了棉绒的羊毛毯上,从案上起了身。他赤着脚在殿内走了一圈,眸光新奇地打量着周围。 从他被养在皇帝寝殿里算起,也不过月余时间。他夜里总是累惨了,白日里便都在睡觉。 若非先前白柏在寝殿批奏折,总生出些不合时宜的绮念,他不敢不分昼夜地“折磨”白榆,让他怕了这事儿,还是得让他尝些甜头,小傻子才不会太抗拒,这才把奏折挪到了御书房批。 白榆瞧见殿外扑飞的蝴蝶,顿时被吸引了,偏头多看了几眼。他抬起脚,想要出去追着玩,惹得那宫女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扇子,捧了鞋袜来:“小贵人,奴婢先侍候您穿鞋。” 宫女说完顿时傻了眼,她怎得把平时跟姐妹唠时的称呼给说出来了! 白柏也听见了,倒是一笑,见那宫女还愣在原地没敢继续动,他便道:“朕倒挺喜欢这个称呼的,以后也这样叫罢。” 宫女点点头,谢了恩,才敢去给白榆穿上鞋袜。 白榆对这宫女也有些印象,顿在了原地,似乎在思索她是谁,由着宫女为他套袜穿鞋。 白柏见状:“也罢,朕带他上御花园走走,他许多日没透气,想必是闷坏了。” 虽是季夏时节,但已是桑榆时分,残霞染着天色,树荫下常有清风,算不得热。早已过了花季,御花园中的花早就败了,只剩枝繁叶茂绿条逶迤,环绕着清池。 白榆踩在石径小路上,乘着树荫,追着几只蝴蝶,扑了几下没扑到,噘着嘴,也不追了。 白柏顺着劲将他背了起来,托着他的两条腿。白榆垂头闷在他肩上,搂着他,小声抱怨着:“蝴蝶不跟我玩。” 他听了,笑着说:“对,蝴蝶不跟你玩,只有我和你玩。” 白榆本就垂头丧气,还在为抓不到蝴蝶伤着心,听他这么说,更伤心了,无处泄气,便侧过脸对着他的脖子又咬了一口。 白柏猝不及防,嘶声道:“你这小坏蛋,属狗的?成天咬人,快松开。” 白榆松了口:“呸呸呸,我才不稀罕跟你玩,你就会欺负我。” 起初,冯宁等下人还会为白榆咬伤陛下龙体而心惊胆战,但他们很快发现陛下对这位小贵人可谓……除了在床榻上,尽是宠溺。 现在便更加见怪不怪了。 与旁人不同,冯宁是知道白榆身份的,但万岁爷在上,他若是敢多跑出去一句,怕是命都不惜得要了。 天知道……他从听见王府床板摇动声的那时起,日日过得有多心惊胆战。 白榆先前待在冷宫,几年过去了,正是少年变化最大的年龄,除了几个送饭的跑腿儿,也没几个还能认得出他是谁。 最多有眼巧的,觉得他和五皇子长得像,可谁又敢往那方面想呢? “呀,有鱼!”白榆在他背上东张西望,恰有几条鲤鱼跃出水面,水面映着霞光,颇有沉鳞竞跃之姿,他对白柏说,“白白白白,有鱼有鱼。” 一连激动地重复了两遍。 白柏若有所思地吩咐冯宁在寝宫里养几条鱼,不用太金贵,好看就行。 是为了哄他的“小雀儿”开心。 第11章 白榆盯着那陶瓷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鲤鱼,瓷上着墨着几枝榆木枝、缀着青叶,几条小红鲤宛若游走在榆叶间。 冯宁办事利落,不出几日,便特地挑了寓意好的瓷,寻了几条好看的红鲤,养在了干安殿。 白榆问着他废了好些力气才记住的宫女:“阿芸阿芸,它也是鱼,我也是鱼,为什么我不会在水里游呢?” 阿芸便是前些时日的打扇宫女,因着被白榆记住了,便索性调了她来照看白榆的起居。 阿芸不识字,不知他名中是哪个“榆”,只得道:“小贵人,您怎么会是鱼呢?” 白榆固执道:“可我叫小榆,它也叫小鱼呀。” 阿芸:“……小贵人,您是人呀,所以……” 白榆扭头看向阿芸,即使他比阿芸要高出一些,但他眨巴着眼的模样让阿芸想起了家中嫂嫂生下来的小孩儿,小孩儿求知时也会用这样的眼睛看她。 显得可怜又诱人。 阿芸打了个寒颤,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是疯了。 白榆没想出个所以然,但他见阿芸摇头晃脑,心下猜测定然是阿芸也不会。 他想:原来阿芸还不及自己聪慧呀。 白榆只得自己想,可是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反而把自己想饿了。他左等右等不见白柏回来,便对阿芸问:“阿芸,白白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饿了。” 阿芸哪知道陛下为什么还不回来看他的小宝贝,她只得跳过第一个问题:“奴婢这就去命人准备膳食。” 她前脚话音刚落,后脚便看见冯宁匆匆赶来,冯宁吩咐道:“陛下在太极殿留了几位王爷用膳,不回来了,你们别怠慢了小贵人,做些贵人爱吃的来。” 白榆还站在鲤鱼瓷后,他没太听懂冯宁的话。 留了几位王爷用膳? 白榆蹙眉,偏着头思索。 不止阿芸陷入了迷茫,其他宫人也很迷茫:“可是公公,贵人喜欢吃什么啊?” 他平时都是陛下哄着喂着才肯吃点东西的啊,经由其他人手的食物,在他眼里看来活像毒药一样,白榆根本不沾。 ——白榆先前在王府,还是自己看见吃食会主动吃的,这些日子以来白柏顿顿要将他抱在怀里亲自喂,他便又娇了些,变得又挑又难伺候。 冯宁也愣了,他看了眼尚在发呆的白榆,再来回跑去问陛下旨意,怕是要饿着小贵人了。 怕是陛下近日太忙,竟连这事都忘了。 他擅自做主,把白榆带到了太极殿偏殿——用轿子太惹人注目,他只能背着小贵人跑了这么一趟。 白榆好饿呀,他在偏殿站着,甚至能闻到主殿传来的香味儿。 冯宁进去了,他便蹲在侧殿门口,那门通着主殿,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找着白柏。 白榆  15 还在想,他为什么不能进去呢? 结果还没看见白柏,便对上了其他人的目光,他下意识地缩回身子躲在墙角垂着头,一副怕被人看到的样子。 里面好多、好多他没见过的人……他好害怕。 太极殿内坐北处设有龙椅与御案,下设三个长案,分别坐着三位皇子,菜肴不算丰富,殿内飘着醇酒的香甜——父子四人间的聊话而已。 白谨刚仰头喝完一口酒,聊完政事,他正准备吹嘘几句“父皇英明”,眸光好巧不巧,对上了个在侧殿门口扒着望的小脑袋。 他刚说了个开头的“父皇”戛然而止——因为对方活像见了鬼般迅速地爬到了偏殿墙角缩了起来。 他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墙角。 不过显然,他的父皇也未曾注意到他没说完的话,撇了句话,匆忙起身去了偏殿。 便瞧见白柏小心翼翼地将那缩成小团子的人揽入怀里,贴着他耳畔低语,好像在柔声安慰着。 白谨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个不见人的小宠物啊。 作为一个男人,他能理解自己父皇好美色的心情,若不是那小家伙的反应让他恍惚地以为自己长了张鬼脸,他甚至愿意把刚才那眼称为“惊鸿一瞥”。 可那小家伙看着,似乎比自己还小——也不知道父皇睡着比自己儿子年龄还小的男宠时,有没有顾及过他们这些做儿子的感受。 白谨还觉得那小家伙属实可怜,被这么不见人、没名分的养着,换了旁人,怕是要…… 他还没为那小家伙伤春悲秋完,便愣住了。 他的两位哥哥也愣住了。 白柏进了偏殿,便看见白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脑海中不免回想起数月前时白榆的样子。 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散乱着头发,缩在冷宫的墙角里,寒风刺骨中,他哭得双目通红,分不清任何来人,只顾着颤颤巍巍地喊着“不要过来”。 彼时他尚觉得失望,更觉得他疯起来的模样令人生厌,而如今—— 白榆不言不语发着抖的模样令白他心如针扎,疼的紧。他忙上前将白榆揽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不怕不怕,小榆别怕……父王来了,父王在这儿呢。” 白榆不肯认“父皇”,但他记得“父王”。这是他一早便发觉的,也许这“父王”,更是他过往所记得唯一一人,更是依赖得紧。 他瞧见白榆眼角沁出的泪珠,又吻了吻,亲吻从眼角到耳畔,温柔极了:“没事了,没事了。” 有着白柏在,他倒是不怕生了,小声说:“白白,我饿了。” 白柏隔着衣衫抚着他的背:“我带你回去?饿得很吗?” 白榆仍然:“我饿了……我好饿呀,白白。” 白柏还在为今日之事懊悔不已,唯恐他又犯了疯病,不敢再离寸步。 听见他这么说,便直接抱在了怀里,又重新走回了龙椅,宽大的龙袍遮住他的身形。白榆不敢看人,就缩着头埋在他怀中。 直到白榆被抱着坐在龙椅上,他的三位兄长都愣住了——那男宠斜背着他们,被放在了龙椅上,只能隐约看见个侧脸。而他们的父皇却像个哄小孩吃饭的……父亲? 白谨沉默了,又闷了一口酒。 他们几个对养在干安殿的那位都早有耳闻,知道父皇疼爱那位,但宠到了能放在龙椅上的地步,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谁也不会把笼子里的金丝雀置于一个等同于主人的位置。 白榆偎在他肩上,嚼了一口鱼肉,又偷偷回头找着之前看见的那张脸,还没待他看清人,便被白柏按回了怀中。 白柏按着他,小声询问道:“还东张西望?不怕又吓着?” 白榆咽下了那口鱼肉,他抬起靠在白柏肩上的脑袋,认真说道:“白白在,我不怕。” 白柏执着筷子的手抖了又抖,其余三个儿子见此状也撂下筷子纷纷告退。他放下筷子,心下像是挣扎过一番,双手置于白榆肩上,拉开一段距离,眸色深沉:“你方才说什么?” 白榆早忘了:“我好饿呀?” “小榆……你方才说什么?”他甚至连声音都在颤抖。 白榆眨眨眼睛:“我还想吃肉,白白。” 他没由来地生出一种想法——他总觉得白榆傻了才好,白榆理解不了他肮脏的渴望,但他傻了,那就任他为所欲为了。 那他还期望什么……期待白榆有朝一日也会回应自己吗? 怎么可能呢。 试图与一个心智不足十岁的傻子谈情说爱,那是妄念。 白柏松开了白榆,给他夹了口鱼肉。白榆边吃着鱼,边伸出手摸摸白柏的额头,抚平他皱起的眉,含混道:“白白,别难过呀。” 案桌上只饮了一半的佳酿被他不小心拂倒了。 他舒展了眉,抬起白榆的脸,拇指抚着他的脸颊,吻落在他的唇上,热烈而激荡,却渐渐化为一湾春水,他细细舔吻着他的唇,描摹着他的齿。 水声交融,像褪去的潮,白榆的脸上却泛起了红,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亲吻中似乎还泛着酒的醇香,好辣。 他摸在自己脸上的手,也好烫。 他堪堪推开白柏,才喘了一口气,亲吻又接踵而至,不同于往日的急切或是热烈,而是吻得很温柔,缠绵着、悱恻着。 他好像醉倒在几滴酒味儿中,闭上了眼,眼角甚至被吻出了泪。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像化成了一滩水,要融在白柏身上。 粗砺的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泪,在他绯红的双颊上轻轻摩着,然后顺着挲过他的脖颈,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抹不轻不重的红痕。 他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乱了,整个人还在喘着气,睁着水雾朦胧的双眸看着白柏。 白柏吻着他的眼睛,喑哑道:“……小榆。” ……小榆。 好像敲在了谁的心上。 ———————— 小榆:只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父王就会心烦意乱呢 第12章 太极殿的门被关上,案上的残羹冷炙尚未被收拾,宫人已经退了个干净。 白榆被他压在了龙椅上,身下是明黄的软垫,脚撑在雕刻的龙身上,浑身绵软,衣襟被扯开,他有气无力地推着白柏,没推开。 白柏舔舐着他通红的小耳朵,熟络地推按着他的脊背。 他的手指伸进凌乱的衣衫里,带着厚重指茧的手指一寸一寸地从蝴蝶骨捋到腰窝。 还是很瘦,摸着没多少肉……不过,总比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要好多了。 他吻着白榆的肩窝,亲吻一寸寸下移,戏耍着他的乳首。 每吻一下,白榆的衣襟就被推得更乱。白柏顺着将他的衣裤褪下,揉弄起已经硬了的小家伙。 16 白榆略微弓着身体,不耐地哼了哼,抬起撑在龙雕上的脚,蹭着白柏,还颇为勾人地在他下身上轻按着。 白柏抓住他作乱的小脚,顺势一偏身,剥落了自己的衣袍。 一只脚被抓了,他便抬起另一只,蹭在他的腹肌上,还疑惑道:“咦,白白……为什么你这里这么硬呀?”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的就是软的。” 白柏觉得好笑,在他的小肚子上亲了几下,又觉得他怎样都可爱,拉着他的手往下移,将性器抵在他的腿根,声音更沉了:“……小榆,这里更硬。” 白榆好像被烫到了,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又很空,让他很无措。 白柏早已习惯这样得不到回应的对话,他耐心又细致地给身下的小儿子做着润滑和扩张,在他的敏感点上揉按着。 白榆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忍不住用腿蹭着他的腰。 眸光却是散乱的。 白柏呼吸一滞,扶着性器,一点点挤进去,还不待白榆适应,便快速动了起来。 疼痛使白榆皱紧了眉,他每次刚说个开头就被猛烈地一下打断,只得喘着气,像以往那样狠狠地在白柏肩头咬了一口。 甚至用力过猛,嘴里泛起了血的涩味。 他想吐出去,却被白柏吻住了。 舌尖勾着舌尖,共享着那点不足为道的血味儿,化在了唇齿间。 恰在这时,快感从下身传来,一下接一下,越来越强烈,搅得他整个人都乱了。 他淫靡地叫着春,小声又急切,红潮漫上他的身子,迫使他渴求地向白柏索要着。 白柏并未如往常那般抚慰着他的下身,而是推开他紧攥的手指,覆上他的手心,十指相扣。 白榆觉得自己脑袋更晕了,等到高潮的那刻甚至完全空白了。他无意识地叫着,眼尾都是晕开的泪痕,后穴收缩得更厉害了。 他浑身都汗涔涔的,细密而腻滑,目光溃散。身下的软垫都被水液淋透了,淫水和精液淌成湿漉漉的一大片,就连龙雕上都沾了白浊。 他无意识地扭着腰,绵长的喘息间,感受到那坚硬的东西在他体内缴械,又重新充血勃起,顶弄着他愈发敏感的后穴。 直到脸上砸了滴汗珠,滑在他的唇上,有些酸涩。 他散乱的眸光才一点点聚焦,落在和他交缠的男人身上,白榆无力地吐出个“白”字,便晕了过去。 白柏逗留在他的体内,滑滑的。 摸着肩上的牙印,笑了笑,又亲了一口白榆。 白榆半晕半睡,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房小榻上,连翻身都少见。珠帘挑起,阿芸仍给他摇着扇。 殿内燃着明亮的宫灯,唯独白榆这里被吹灭了几盏,落下一片昏暗。 白柏正撂下笔,见他还睡着,坐在了床榻边上,轻轻晃着白榆。 “醒醒,小榆……” 白榆迷迷糊糊地赏了他一个半睁的眼,又昏昏沉沉地闭上。 “饿吗?有什么想吃的吗?” 白榆似是觉得他烦,没回,反倒扭了扭身子。 白柏在他屁股上轻轻掴了下,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嘟囔着:“不饿……不想吃。” 声音还有些沙哑。 自那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起,他便总爱在性事间亲吻白榆的双唇,似是山珍海味般细细品尝。 白榆却喜欢说些若有若无的话,像是撩拨人一样,过后让他重复,他又只会呜呜咽咽地说自己忘了。 季夏一过,暑气虽还未消,但已随着几场雨渐渐降了温。 白榆不太喜欢热得冒汗的天气,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那位陛下还要缠着他做得浑身汗涔涔的。 白榆实在是想不出,这种虽然很爽很舒服,但事后腿软腰酸背痛的游戏到底好玩在哪里——以致他并不是那么沉迷于这件事。 不过白榆很大度地想,就当他陪白白玩好了。 他是个大度的人,不跟白白计较。 白榆还觉得白柏近来十分古怪—— 自他在龙椅上被做晕了那次起,白柏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教他识字。 有时他批奏折,批到一半,把他揽在怀里,很亲昵地贴着他,点着一个字,问他认不认得。 不过白榆兴致缺缺,他瞥了眼,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次数多了,被问得不耐烦了,他才推开白柏,说道:“傻子才不认得呢,我又不是傻子。” 白柏也不恼,重新把他揽在怀里狎弄,还亲亲他,夸道:“小榆最聪慧了。” 白榆听了美滋滋的,把不耐烦抛在脑后,愣是耗了不少时间,把那简短的折子吞吞吐吐地念了遍,心安理得地又被夸了几句。 白柏似乎无意限制白榆的日常行动——虽然行动范围只有从皇帝上朝的地方到皇帝批奏折的地方,再到皇帝困觉的地方。 白榆甚至记住了从干安殿到御书房的路,一睁眼日上三竿看不见人,便要阿芸跟他一同去。 他很黏自己。 这个事实让白柏生出了受宠若惊的心绪,还无端附带了几分挣扎。 白榆却在御书房门外又看见了白谨。 他无端见到生人,还有些怵,下意识就想躲起来。 白谨倒是不见外,走到白榆跟前,挽留道:“别走别走。” 白榆疑惑地看着他。 白谨比他要高上一个头,他得略微仰起脸,才能对上白谨的目光。 白谨讪笑,询问道:“小美人儿,几岁啦……啊不对,你知道自己几岁吗?” 白榆皱皱眉,觉得他不怀好意。 但——这种好像在挑衅的问法,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遂道:“傻子才不知道自己几岁呢,我又不是傻子。” “我快十七啦。” 白谨像是自言自语:“难怪,你生得这么好看,父皇不愿去后宫也正常。” 听到“父皇”,白榆略略向后退了一步,想跟他拉开距离。 阿芸插不上话,两边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她直觉不该让白榆跟其他人接触太多,可总不能强硬地把白榆拉开,只能偷偷给殿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进去找冯宁。 可惜小太监没看懂。 “哎?你别怕我,我不是什么坏人。”白谨倒也没再追上一步,若有所思着,“快十七啊,倒是跟我那倒霉弟弟一样大。” 白谨端详着白榆的脸,赞叹道:“你眼睛真好看。” 像一坛能将人看醉的酒。 白榆眉皱得更深了,不想再搭理白谨,对门口的侍卫视若无睹就要进殿。 白谨一愣,忙拉住他:“……父皇还在和岑元辅商议事呢,要在外面等一会儿的。” 阿芸吓傻了,刚想劝白谨松开手,白谨倒知趣,松手得也快。 结果就瞧见冯宁送着岑元辅出来,这边岑元辅和白谨恭恭敬敬 17 地互相行了个礼,那边冯宁看见白榆站在白谨身边脸都险些吓白了。 岑元辅瞥了眼白榆,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陛下这等勤政明君也有为色所迷的时候。 岑元辅之后便告退了。 冯宁立马对白榆嘘寒问暖,白榆也懒得搭理他,径自就往殿内走。 白谨挠挠头,对冯宁道:“冯公公,您再……通报一声?问问父皇现在可还愿见我?” 白谨忽然生出一种想法——幸好这小贵人不是个女子。 不然此等宠幸,若能诞下麟儿…… 他有些不太敢想。 昔日对待付苒母子尚且如此冷漠的父亲,真的会对一个傻子掏心掏肺吗? 冯宁道:“王爷,陛下宣您进去呢。” 第13章 白榆进殿之后,例行公事一样在白柏颊上亲了下,然后就转身欢欢喜喜地去拿旁边小桌上备好的糕点。 白柏:“小榆……” 白榆咬了口糕点,又酥又甜。他连白柏也不理,鼓鼓囊囊地塞了一嘴,才想起来敷衍白柏,又拿了块最小的去喂给白柏。 他看着白榆手上这芝麻粒儿大的一小角,刮了下白榆的鼻子,叹气道:“我这个爹还不如糕点对你重要。” 白榆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 所以他吃下了这点儿沫似的酥,这才放过了白榆,白榆便继续欢喜地吃糕点去了。 冯宁这才道:“陛下,还宣三殿下吗?” “……让他进来吧。” 白谨做了番心里挣扎,还以为进来后会看见父皇和小美人儿腻腻歪歪——结果倒看见他父皇怨妇一样的眼神。 他打了个寒颤,连忙行礼。 “起罢。你有什么要紧事,赶着现在进宫禀报?”白柏收回了目光,看向白谨。 白谨道:“回禀父皇,下月中秋夜宴……儿臣想请命操办。” 白柏眉目间隐含的笑意淡了:“你既主动请缨,朕便没有阻挠的意思。” 白榆又吃了几口,忽然意兴阑珊,不太吃得下了,看了看还剩着的半碟糕点,便又挑了个大块的去喂白柏。 “白白,这块大,给你吃。”他眨眨眼,丝毫也不知道自己打断了旁人的对话。 白柏就着他的手吃了,还是埋怨他:“吃不下了才想起我?我合该吃你剩下的?” 白榆嘻嘻笑了两声,对他的埋怨置若罔闻。一转身,又看见了白谨,他便把碟子递到白谨眼前:“哥哥,你吃。” 白谨有些迟疑,不知自己该不该接——这小美人儿竟还管他叫哥哥,不怕父皇听了吃味儿吗! 白柏也被这声“哥哥”弄愣了,白谨料想得不错,他心底是有些觉得奇怪,但喜怒不形于色惯了:“……他让你吃,你便吃罢,可能是喜欢你。至于这中秋夜宴,朕允了。” 白谨的冷汗都险些被这句“可能是喜欢你”给抖下来了,思忖再三,叩首行了大礼:“儿臣谢父皇恩典。” 白榆还端着碟子,又重复了遍:“哥哥,你不吃吗?” 白谨忙吃了几口小酥饼,见白榆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碟子,他下意识油嘴滑舌道:“谢谢小美……”被一记眼刀,忙改口,“小贵人。” 白谨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白柏坐在龙椅上,尽力平复了方才自“哥哥”二字便有些急促的呼吸,他道:“小榆,过来。” 白榆不知所措地走过去,却被白柏一把捏住了手腕,有些吃痛。 “你是想起什么了吗?小榆?”他的声音明明很轻,手上却按得用力。 白榆委屈道:“你按疼我了。” 他才骤然松了力,重新把白榆抱在了怀里,力道之大,让白榆很不适。 “你为什么要喊他哥哥?”他附耳喃喃着,仍在不停地问着。 白榆挣了挣,没挣开,闷声道:“什么哥哥,他不就是……哥哥吗?快放开我,好疼。” 白柏闻言,果然松了力道,只是把头搭在白榆肩上,他亲昵地蹭着雪白的颈:“中秋是你生辰,还记得吗?小榆,你快十七了,你还记得吗?” 白榆还呆呆地坐在他怀里,没吭声。 他知道。 中秋是他的生辰,他应该……十七岁了。 他还记得七岁生辰时吃下的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膳后的点心是甜甜的月饼。他骑在父亲的肩上,许下的心愿是,未来能够像父亲一样—— 希望自己能长得像父亲一样高大,驰骋沙场,扬名立万。 他不知道的是,冷宫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宫人刻意呈上的馊了的饭菜,和那女人临死前血红的衣裳,他十年也未得机会骑上过一次的马背。 全都被他有意或是无意,埋在了记忆里。 白柏亲着他的耳廓,最后问道:“……小榆,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小榆呀?” 而遥远又遥远的过去中,他教白榆第一次写下自己名姓时,曾说:“白榆,白是我大燕国姓,榆虽有富贵之意,但并非取这个‘榆’。小榆,待你日后学了,父王再告诉你。” 还是求小黄灯啦 第14章 栖梧殿中,富丽堂皇的一侧宫室中,皇后正呷着茶,与前来觐见的荣王妃——也便是二皇子妃,说着些家常。 荣王妃想起进宫前听到的传闻,她又问道:“母后,儿媳听人说,今日陛下急召燕神医入宫,可……陛下龙体康健,未至不惑,正是壮年,如何需要燕神医呢?” 皇后听到她提及此事,心下一惊,思索一番,后宫中自然无人病重——白柏更没有,还能是给谁看病? 她脸色差了几分,哼了声:“还能是给谁?给他宫里养的那个小傻子罢了。” 荣王妃怪道:“那痴儿还能治好不成?听王爷说,上回陛下留三位王爷用膳,结果那痴儿哭闹一番,陛下还将他抱在了龙椅上哄。”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她仍然微笑着。 荣王妃又问道:“母后,那痴儿真是被专宠吗?陛下这……两三月来,从未踏足后宫?” 皇后道:“陛下从前就不喜来后宫,一月里两三次,多半是去淑妃那里喝杯茶就走。再者……反正他是个男孩儿,宠上天了也生不出孩子来。陛下迟迟不立太子……圣心难测,我倒更担心淑妃那两个儿子。” 荣王妃见皇后脸色有异,她品完了茶,打听完了八卦,便起身告辞:“母后,儿媳过些时日再带小儿来看您,这便先告退了。” 荣王妃告退后,皇后凤眉微蹙,又想起一桩事,召来自己的心腹,问道:“冷宫那个小贱人,还没找到?” 心腹摇头:“娘娘,冷宫上上下下各个角落都翻遍了,若真是死在哪个角,早该臭气熏天了。应当是被人接出去了。” 皇后凝神思索着,她又道:  18 “你修书予本宫兄长,让他派人去旧王府查看一二。” 而干安殿内,白榆尚在安心睡着觉,窝在软榻上,轻轻地打着呼。 燕神医一把年纪了,又被侍卫“请”进来,刚进干安殿,就被满地的羊毛毯吓了一跳。 他未曾料到一别数月,白榆享受的待遇就翻了番,还与皇帝睡在同一个寝…… 燕神医惊了。 他年迈的脑子里涌现了一个龌龊的思想。 白柏放低了声音,问道:“他识字,似乎还能认得人,还会记路,神医,您再看看。” 燕神医在榻边给白榆把着脉,道:“回禀陛下,具体如何,草民还需等……小公子醒来后再判断。”他看着白榆这副安然的睡颜,又道,“比起数月前,贵人的确好转不少。身体也比之好了许多,只是……” 只是这性事近来未免过于频繁,这……燕神医的脸色臭了几分,不知该怎么开口。 白柏有些眷恋地抚摸着白榆的脸。 燕神医选择性眼盲。 他松开握着白榆手腕的手,退到一旁,捋着自己已经花白的山羊胡,喝了宫中一壶上好的龙井给自己压压惊。 白榆这才悠悠转醒,揉了揉水雾迷蒙的眼,坐起来时松松垮垮的里衣斜在身上。 白柏给他系上衣带,梳洗一番后,才领着白榆去见燕神医。 白榆呆呆地跟着,有些紧张地攥着白柏的衣袖。 他很温柔地吻在白榆额上,轻轻拍着小榆的后背,哄着:“没事,没事。” 燕神医观察着白榆,许久才道:“此事本就希望渺茫,草民只能尽力一试,除去服药之外,还需施针……只是贵人清醒时,恐怕不好下手。” 白榆可不想被扎成个刺猬,他怕疼得紧。 白柏点点头,又问道:“神医,朕再劝劝他……今日有劳神医了。冯宁,找人送神医出宫。” 燕神医谢了旨:“药方草民已交给这位公公,草民明日再为贵人施针。” 他想到个好法子,大可借施针一事做文章,让陛下节制些。 燕神医委实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目睹这等皇家秘辛……又喝了一壶龙井,才走了。 白榆斩钉截铁道:“我不要。” 白柏摸摸他的眉头,劝着:“施针是为你好。” 他的脑袋都要摇成拨浪鼓了,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疼,疼……” 语气骤然变为哭腔,他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白柏,一边比划一边委屈地说:“好长好长,好长的针,疼,我好疼,我不要,我怕。” 白柏一见他这幅样子就心疼,捋开他因泪水贴在脸上的发,抚着他的头:“小榆,莫怕,我在……届时我就在旁陪你,不会有事的。” 白榆把眼泪和鼻涕泡悄悄蹭在了龙袍上,他噘着嘴,明显是卖惨没成功,对回答感到不悦。 白柏自是看见他那些小动作,有些发笑,不过见白榆并没有之前那么抵触,故意要把白榆往怀中揽。 白榆忸怩极了,左躲右躲躲不开,和自己先前蹭上去的鼻涕泡泡来了个亲密接触。又想起往后还要扎针,委屈涌成一股哭了出来。 边哭边含糊不清地痛骂着白柏。 白柏见他这样,更想欺负白榆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哄了又哄,结果又被小狗似的咬了一口。 白榆冲他吐了个舌头:“略——” 不多时,没穿多久的衣衫又不翼而飞,白柏昨夜惦记着今日燕神医要来把脉,并未为难白榆。现在燕神医走了,白榆还在勾他火挑衅他,他把白榆抱着干透了。 白榆还没从哭里缓过劲儿来,还在抹眼泪打着嗝,双腿紧紧地缠在他腰上,身无所倚只能紧紧地抱着白柏。 他气愤不过,又咬了一口。 燕: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迫奔赴吃瓜第一线 我的苦谁能懂 第15章 干安殿中,安神散的气息带着清香,自熏炉中缓缓腾起,缭绕在殿内。 天光破晓不久,未至东隅,殿内还燃着宫灯,通明如白昼。 白榆醒得早,只就着白柏的手喝了一小碗粥,他现在裸着上身趴在床榻上,等着燕神医施针。 白榆悄摸摸地想用余光去瞟那针长什么样子,还未看到,便被白柏捂住了眼。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眼上,他又眨眨眼,小扇子似的睫毛扇得白柏有些痒。 白柏拍拍他的背:“放松,不疼的。” 鬼才信不疼。 白榆撇撇嘴,他才不信。 视觉被挡上,他又觉得有些害怕,想咬牙,却蓦然被捻进来的一根拇指抵住了,那人还在他耳旁道:“觉得疼便咬我。” 白榆觉得他简直是奇怪。 不料白柏又说:“我最喜欢被小狗咬了。” 每天都在各种时候咬白柏的白榆觉得他在冒犯自己,但又没想明白他在说什么,迷迷糊糊间,才发现燕神医已经扎了一针。 他吸了口凉气,有些酸麻的胀痛——不过不咬白不咬,他咬在了白柏手上。 两刻后,燕神医从小刺猬身上一一将针取下,交由药童收好,叮嘱了白柏一些事宜。 白榆这才看见了方才扎了他一身的针有多长,险些吓背过气,瘫在软榻间。 燕神医犹豫再三,才道:“陛下,贵人的身体还是太虚了,草民扎了几针调补,只是……接下来的三四日不宜行房事。” 白柏顿了顿,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燕神医这才带着药童告退了。 他回首,见白榆还裸着脊背趴在榻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便在榻侧坐下,一节一节地顺着脊椎捻揉着,又拉上了里衣搭在他身上。 白榆拱着身子,一来二去,又缩到了白柏怀里。他面朝着白柏,趴在他肩头,还小心翼翼地贴着他颈侧吻了吻,蔫声蔫气道:“白白,我不想扎了。” 白榆难得这么黏糊,他自然舍不得推开,顺着白榆的背抚着,像是在哄小孩儿,见他身上有些细密的汗,想起施针后不能着凉,又替他穿好了衣。 “疼,”白榆枕着肩蹭了蹭,又抬起头来亲了亲白柏唇角,眸中还含着水雾,撒娇道,“好疼啊。” 他双眸过于天真而无辜,清澈的像是一眼能看穿他在想些什么。 白柏张了张口,他险些昏了头要答应白榆。 “白白,”白榆又凑过去亲他,轻轻舔吻着他的唇齿,又略挪开脑袋,小声叽咕着,“不扎了,好不好?” 白柏都要被他一套下来懵晕了,连反客为主的时机都错过了,他甚至自己都在疑惑——他真的傻了?他怎么这么会撒娇? 白榆一鼓作气,像欢好时求饶那样,拨开他的发,亲着他的眼睛,还想再动作,就被白柏从身上扒拉下来,把他放在了榻上。 他眼眶还留着湿润的痕迹  19 ,眼尾那淡红的晕晃到了白柏心底,像是在故意卖可怜。 白柏深吸了一口气,让冯宁备了凉水沐浴,罕见地落荒而逃了。 他像是带着致命的诱惑,是诱人的罂粟,令人不禁产生一品再品的欲望。分明是痴儿的无心之语,好似令人上瘾,是一脚踏入再无岸的沼。 他总难以克制地在白榆身上放纵自己,沉沦于欲望的涡旋——他先是溺于其中,枉顾了人伦,甚至接回来放在干安殿,原是只想当个金丝雀养着狎戏,可现在心里却愈发迫切地望他回应自己。 冰凉的水温令离巢的理智逐渐回笼,这是他罕见的没有顺着欲望解开白榆的衣带。 原以为不过月余自己就该腻了,却弥足深陷,甚至开始期望他的回应——白柏心里愈发荒凉,甚至觉得自己过于可笑。 他本就仗着白榆傻,欺他不懂,才换来了身体上的苟合,他若是不傻了……还会任由自己吗? 他会觉得恶心,会抵抗、会痛恨自己才是。 “中秋吧,中秋为期,”他摸着手上那一圈齿痕,想着,“若是他不能好……便算了。” 他还是私心更多一些,他只希望小傻子做他的笼中雀。 白柏本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却不想在白榆身上栽了个大跟头,竟也开始想一出是一出。 第16章 之后一段时日,燕神医每隔五日施针一次,白榆黏糊着求了白柏两次,没奏效,便不再求了。 燕神医还给他开了口服的汤药,每日早晚各服一次,白榆斗智斗勇的内容便从逃避施针变成了逃避喝药。 疼一时尚可忍一时,苦是绝对忍不了的。 白榆哭哭啼啼,抽噎着道:“我不想喝。” 白柏拭去他的眼泪,无动于衷:“再不喝我灌你了。” 哭闹没有起效,他苦得眼泪都淌出来了,还是没有用。 白榆摸着自己的小脑袋思索起新的法子来,譬如他拖着等到有人找白柏时偷摸着把药倒在盆景里,再把碗底的药渍沾在唇上,挤两滴泪,蒙混过关了好几次——可惜好景不长,那盆景受不住热汤药的滋润,死了。 他倒药一事“东窗事发”,挨了一顿狠操。白柏一边顶弄他,一边咬耳朵问他还敢不敢了,指尖还不忘在他铃口打转。 热潮般的快感涌上,又得不到纾解,他只能抽着气求白柏,说他再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喝药。 白榆老实了几日,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全然忘了那日在榻上被翻来覆去摆弄得有多惨,又琢磨起其他法子来。 可现在每次喝药都被白柏亲自盯着,他左右想不出法子,整日把“愁苦”挂在面上。 但白榆的愁苦很快便被如烟连绵的潇潇秋雨打散了。接连几日阴云密布,青瓷中的鲤鱼吐着泡泡,淅沥的雨珠从窗外渗进,哪怕殿内已经燃起小火炉给他驱寒,但秋雨带来的阴冷好像刺入骨髓,白榆抱着膝窝在榻上,面色是一片惨白。 哪怕白柏就在身边陪着他,他还是浑身发着抖,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地说些什么。 白柏心疼极了,想揽住他给他取暖,谁知白榆一脸惊恐地推开了他,他目光茫然地看着四周,雕梁画栋,琼楼玉宇般,既陌生,又令他恐惧。 白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赤着脚踩到羊毛毡上,自己拌着自己跌倒了,幸而被白柏抱住了,才没摔着。 白柏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不容他挣脱分毫,摸着背安抚着受惊的小兔子,又喂他喝了驱寒的姜汤。 白榆冰凉的身子这才渐渐回温,他怕着怕着,又困极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手落在白榆苍白的面上,白柏无端也生出了“恐惧”的情绪。他安抚着白榆时,好似能感受到他对金碧辉煌殿堂的厌恶与惊惧。 他不知道是秋雨勾起了白榆关于什么的记忆,见白榆这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手指微微弯曲,落在他哭红的眼尾上。 白榆像是做了噩梦,浑身还打着冷颤,喃喃着。 白柏仔细听了半晌,只依稀听清“错了”“知错了”这样模糊的字眼,并不真切。他见白榆还打着颤,便褪了外袍,翻身在榻上轻拥着白榆。 白榆受不住寒气,体温却渐渐升高,额头相抵,白柏顿时皱眉,吩咐冯宁去宣太医。 太医赶来得快,白榆还未烧起来,只是略微发热,熬好了药喝下,再歇息一晚便无大碍了。 白榆昏睡着,喂的药都从唇边淌出,白柏只好一口一口渡给他,只是白榆潜意识里还推拒着药味儿,伸着舌往外抵,两人唇舌短暂相碰,是个伴着苦药味涩味的吻。 白柏眸光深沉地落在白榆潮红的脸上,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指尖便发起烫来。 他将空碗给了宫女,重新拥着白榆躺下。 那边太医看得一愣一愣的,退到了偏殿,掐着时辰再去给白榆把脉。 白柏拥着他,拉上了被褥,给他盖得严实,时不时探着他额头的温度,见慢慢发了汗,才舒了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秋雨缠绵整夜,打落一地金叶。殿内新添置了好些个小火炉,烧得殿内暖融融的,唯有雨丝带来一些凉气。 白榆迷迷糊糊着,睡得并不深,偶尔醒了,也浑身酸软,一个劲儿地往白柏怀里蹭。 白柏担心着他,也睡得不安实,被蹭了几下便醒了。他将手伸进白榆的衣衫,顺着脊骨抚摸着,蹭着细微的汗,似有安抚之意。 白榆靠在他肩上,这才又渐渐生了困意,倒头睡着了。 待白榆悠悠醒来时,天色已经转晴,他浑身绵软,提不上力气,被白柏喂着将就地喝了几口粥,又病恹恹地躺下。 带着寒气的秋雨停了,他的惊惧便也停了。 白榆翻了个身,继续眯眼浅眠着,他在榻上扭了扭,没等来自己的哄睡待遇,又睁眼,双眸剪水,望着白柏。 白柏被他看得心猿意马,故意问道:“怎么了?” 白榆还变扭着,嘟囔着嘴又盯了他一会儿,小声道:“摸摸我……后背……” 白柏笑了声,撩开他的衣摆,探手进去,粗砺而带着厚茧的手指在光滑的脊背上抚摸着。白榆这才闭了眼,哼哼唧唧地享受着。 白柏耳语着:“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要摸背才肯睡?” 白榆不吭声,热气喷薄在耳侧,勾得他有些心痒。他背对着白柏,被摸得舒服了,才睡意昏沉地小声嘀咕:“喜欢你……才让你摸的。” 白柏没听清,只当他又在嘀咕着梦话,一直到白榆睡熟了,他才撤了手。 他不免想起白榆小时候,睡前总是缠着他,黏黏糊糊地说要摸背。他自己幼时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府里其他孩子也未曾找他要过这种待遇,还特地问了太 20 医,太医与他说:“这是小王爷喜欢您呢,正常的,只是旁的人都是找母亲摸背……” 白柏一听,也便明白了。 小榆同付苒,虽是母子,却并不亲近。府中女眷稀少,白榆似是对她们有抵触之情,他便将白榆接到自己身边看养着。 也难免小榆同自己更亲近些。 只是过了这么些年,他竟还留着这习惯,今时不同往日,他再摸着背安抚白榆时的心绪,也同十几年前相差甚远了。 直到中秋夜宴,白榆也未有好转的迹象——他还是那副孩子心性,总是发着呆。 第17章 中秋宴飨,群臣百官皆可携带几名家眷,后妃尚座另一侧。太后抱恙,并未参加,便由皇后领着众妃叩月祭拜之后一一落座,左右各设百余席,而她与帝王高坐明堂上。 繁复华丽的凤袍加身,她足以藐视除了帝王以外的任何人。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宴席,没瞧见那小傻子,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侧首打量身侧的帝王,帝冕十二旒,十二章饰衮服,将他的神情愈发衬得疏离而冷漠,令她一瞬有些后怕。 大殿内轻歌曼舞,他受着群臣祝贺,燕笑语兮,似是在欣赏白谨安排的歌舞,思绪却散在了干安殿。 他出宴前喂着白榆吃了几块小月饼,白榆近来愈发嗜睡,像只遇冷便要冬眠的小动物,蹭着他的手便睡着了……按理来说,到晚宴结束,他应当是不会醒的。 “陛下,”皇后道,“自臣妾嫁与陛下,已有二十个年岁了,可惜臣妾不争气,以致陛下适逢壮年,膝下却子嗣稀薄。明岁该是选秀的时候了,若是陛下有意,臣妾定当……” 白柏打断了她:“不必了。” 皇后牵强地笑了笑:“那位小贵人,一直放在干安殿也不合祖训,陛下若是喜欢得紧,不妨赐个殿,放在后宫养着,也并非没有先例……” “皇后,”白柏收回了思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朕与你夫妻二十载,不是你手伸到干安殿、伸到前朝的理由。你若是安生待在后宫,朕尚可念在昔日夫妻情分,保你在皇后位上长乐无忧。” 皇后顿时面色惨白,她那牵强的笑尚还挂在脸上,顿了许久,才道:“……陛下这是哪里话,臣妾绝无此意。” 她脑海中却回想起付苒,那女人生得美艳不可方物,临死前还固执地穿着鲜红的衣裙,即使疯了——也是个高傲的疯子。 白柏借故讥笑道:“今日中秋,按照祖制,朕本该去你宫中,既然皇后没这个心思,朕也便不讨这个嫌了。” 见酒过三巡,白柏才随意撇了个理由,离了席。 冯宁道:“陛下,现下是回干安殿,还是直接将小贵人接来?” 白柏想起什么,叮嘱道:“马车上先燃着炉火,暖和些,朕回干安殿接他。” 与白柏设想不同,白榆这一觉睡得极浅,他做了个噩梦,不多时便醒了。 干安殿内只设有几盏昏黄的宫灯,他揉着眼,坐起了身,寻着远处的光亮,披衣在檐廊坐下。 白榆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穿红衣的女人扼住他的喉咙,他饿了几天几夜浑身无力,根本挣脱不开,拼命去踹她,结果女人在他面前吐着鲜血死了。 是一个噩梦的终,是另一个噩梦的始。 大部分宫人都被调去了宴席上,只剩下阿芸和几名宫女。嫩黄的衣衫被秋风带起,他寂寥地仰望着皎月。 阿芸替他系好了衣衫,又拿了件披风来给他披上:“贵人,小心着凉,不进殿歇息吗?殿内火炉烧得暖烘烘的呢。” 白榆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本该是团圆的日子,依稀能望见远处的灯火通明与歌舞喧嚣,干安殿内的几盏宫灯愈发昏黄,愈是被衬得寂静。 阿芸已经跟白榆混熟了,觉得他一个人坐着未免显得可怜,便也不见外地坐在白榆身侧。 她仰头看着月亮,忽觉泪意上涌,忙用手袖擦了擦:“小贵人,今日是中秋啦。我有些想念我的家人了。” 白榆看着她,侧首表示不解。 “中秋呀,就是……”阿芸指着天上的月亮,“小贵人,您看,月亮是不是格外圆?中秋应该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其实宫里远不如宫外热闹。这日没有宵禁,家家户户都会竖着旗杆燃灯,满城灯火,可亮啦!我会跟阿娘一起祭月,然后再吃她做的月饼,哥哥还会买个花灯来哄我。” 白榆又顺着她的手去看月亮,看了半晌,道:“又大又圆的……像个饼。” 阿芸笑了:“所以才有了月饼呀。”她想起什么,又说,“呀,前些时日听陛下说,今日是不是你生辰来着?我去给你下碗长寿面吧……” 白榆扣住她的手腕,缓缓摇摇头。 阿芸被他看得有些脸红,缩回了手,才听见他道:“……十七。” “什么十七呀?” 白榆垂眸,不再言语。 有宫女到阿芸身边附耳道:“阿芸姐姐,还是早些扶着贵人进去休息吧,若是着了凉,陛下是要怪罪的。” 阿芸也担忧,只得又问白榆:“贵人,真的不用进殿歇着吗?” 夜风带着凉意,撩起他散落的青丝,垂落在嫩黄的衣襟上,他收紧了披风,摇了摇头。 阿芸无法,但见他好似很中意披风,便又道:“过些时日秋猎,兴许陛下会赏狐裘制的披风呢。” 白榆抿着唇,他又仰起头来,眸光却散乱无神,像是在看月亮,又像是在看旁的什么。 阿芸见他还散着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她又寻了木梳来替白榆梳发,想着先前冯宁的吩咐,手下便给他束了个利落的高马尾,又捋顺了束不起来的碎发,这才舒了口气。 白柏回来时便瞧见这样的光景。 他并未惊动白榆,先进殿换下衮服冕旒,穿上玄色的轻巧便衣,由着宫女给他重新梳了发,遥遥瞧着白榆系着披风独坐在檐廊上,好像颇有些寂寥的味道,他又有些后悔为何不曾早些回来。 阿芸见状,悄悄退了下去。 白柏悄然坐在白榆身侧,月光给他的面容添上份朦胧而不真切的美感,他附耳调笑道:“想我了?” 白榆被吓了一跳,呆呆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扭头瞪着白柏,末了又闷闷道:“十七。” “嗯,小榆十七了。”他觉得白榆瞪着自己的模样也颇为可人,不禁再逗弄一番,搔着他的脸,见白榆几次侧首避开,他才停下了动作,莞尔道,“带你出宫转转,如何?” 其实他还有其他思量,不过目前先哄着小榆答应才是当务之急。 白榆双眸亮亮的,他努力点着头:“好呀好呀!” 马车上早已备好了暖炉,暖洋洋的,白榆进  21 去后嫌热,便解了披风。他还兴致勃勃地掀起帘子探头看着,红墙朱瓦逐渐远去。马车走得平坦,白柏放下了帘子,暖气弥漫,不多时便催生了困意,白榆昏昏沉沉的,又侧首靠在他膝上睡着了。 待他再醒来时,凉风袭过,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白柏背在了背上,而远处只跟着三四侍卫。 他揉揉眼,打量起四周来,青石砖堆砌起坚固的城墙,挑着寥寥灯光,映照在墙角下的护城河中,仿若河中燃起了火,远处是依稀几户人家,而身后是如阿芸所说那般,满城灯火通明,不啻琉璃世界。 白榆有些看呆了,直到被白柏放下来,他还有些懵懂。 白柏捋着他睡乱的额发,然后略弯着腰,伸手先后指向天地,耳语着:“此为天地。”他话锋一转,又指向东方,“东方是皇陵,长眠着列位宗祖。” 白榆似是不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白柏轻轻吻着他,然后道:“就当是圆我一个私愿,好吗?” 白榆转着眼,似乎是思量着,分明是自己的生辰,为什么要圆他的私愿——不过他向来大度,便点点头。 皎月高悬,只有寥寥星子低垂牧野,偶有云雾,也如杳霭流玉,散得无声亦无痕。依稀可辨城内的欢声笑语。 而城墙上,只在昏黄的灯光下,落着斜长的影。 未曾想,白柏居然拉着他一同跪下,先是朝月面向低垂的星辰,带着他一同叩拜天地。继而起身,转向东方皇陵,又一次跪下叩拜列位宗祖。末了,又和他对拜一次,才算是行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白柏做得缓慢而庄重,像是堪比祭天祭祖的大礼,在白榆不解的眸光下,他也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固执地拉着白榆行礼。 完礼起身后,白榆还懵懂着,正欲问些什么,又被他以吻封缄,仿若星光都揉碎了,倾吐在这悠长的吻中。 ———— “又大又圆的……像个饼。”原梗是“月亮好大,像个饼。”,出自仙4 第18章 攻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大雾) 直到白榆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双颊都泛着潮红,他才放过了白榆。 白榆抬眸,眼尾还发着红,被笼在身前人的阴影下,看得并不真切。他深深地看着白柏,似是诘问,却抿着唇,一声也不吭。 白柏不忍对上他诘问的眸,拉他入怀,低头问道:“……今日没有宵禁,想逛逛吗?” 白榆摇摇头,偎在他怀里,小声道:“白白,我好困。” 白柏在他额上揉了一把,应道:“嗯,那便回去了。”话音落下,他又从怀中拿出一枚小玉扣,穿着细绳挂在颈上,玉扣顺着细绳滑进里衣,紧贴着肌肤,泛着些凉意。 白榆觉得不大舒服,想要拿下来,又被他扣住手:“别摘。” 他便又抬头眨眨眼,听见他的父皇说:“生辰吉乐。” 白榆偷偷从胸口摸出小玉扣,在倾落的月光下仔细瞧着,因着蒙昧的光影,看不清玉扣的颜色,好像只是个简单的小物什。 他心底悄悄盘算着,觉得这个生辰贺礼不够味儿,日后还得再讨一个才是。 中秋过后,是燕神医最后一次施针,他倒像是早有预料般,对白柏让他日后不必再为痴症施针一事毫不见怪。 燕神医收针时,瞧着那耷着脑袋的小家伙,竟生出些许恻隐之心——白榆虽则这个月内并无好转,但此事本就该从长计议,又岂是个把月就能见成效的? 若离了治,恐怕才是要痴傻上一辈子了。 他不敢揣测皇帝心底的想法,自然,也轮不到他去妄议这件事。 白柏仍是坐在寝榻侧,他的手落在白榆发上,安抚似的捋着,对着燕神医,才道:“这些时日有劳神医了,神医若有需要,尽管和朕提便是。但事关小榆,朕不想听见任何不该有的风声。” 燕神医颤颤巍巍地跪下,他的声音尽显苍老:“陛下,草民自是不敢妄议……只是小殿下本就错过了最佳诊治的时候,若是再……” 天色方才大亮,宫人熄了燃着的宫灯。半阴半暗的影落在白榆身上,他不安地悄悄抬眼去看白柏。 “燕知朽,朕先前说不必了,你可明白了?”他当然知道或许会傻一辈子,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大可造一间金屋把他永远藏在里面,把他锁在身边一辈子,不会有任何人发觉他是谁,也不会再有人能再伤得了他。 反正小傻子依赖自己,他谁的名字也记不住,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便是最好的体现——不是吗? 燕神医只得谢恩告退了。 白榆蹭着白柏的手,猫儿似的。他的手每挪一寸,白榆竟还跟着挪脑袋,像是讨摸一样。 他不觉低声笑了笑。 听见他的笑声,白榆才停了下来,翻过身做起来,笑嘻嘻道:“你不生气啦?” 白榆很少笑——至少在他痴傻之后是这样的。他眉眼弯弯,像两道月牙儿,连眸中都蕴着醉人的笑意,又像恼人的春风,熏过经年的醇酒,恨不得溺死其中。 白柏愣了片刻,才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白榆哼哼着,拢好了自己的衣襟,机灵道:“方才,你和那个……反正你就是,生气啦,只有我才,哄着你。” 他说话还是很断,透着些许含糊,却令白柏听得一阵动容,他几度张口,却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嗯。” 这令他甚至愿意相信,小傻子也是喜欢着自己的。 白榆每日睡得长,稀里糊涂地做了许多梦,可大多睁眼便忘了。 他觉得自己先前还记着不少东西,可近来连曾经识得的字都变得陌生了,需要想好久才能想起来。 直到他又做了那个梦—— 女人的衣裙很红,像血染的红,她挑着轻蔑的笑,问他:“白榆,我会很想你,会寂寞的。所以,你陪娘一起死,好吗?” ……白榆? 是谁? 他惊醒,吓得浑身瑟瑟发着抖,顾不得自己身在御书房偏殿的原因——皇后和淑妃因着不久后的太后寿辰,太后近来病重,是为给她冲喜,要两人一同操办。 他揉着发红的眼,难抑地哭了出来。 皇后同淑妃听见哭声俱是一愣,白柏还不及起身,便瞧见白榆披着衣从侧殿探出头来,哭哭啼啼道:“白白,我……” 他话音未落,又瞧见了皇后,自己断了音,又连忙后退几步,结果没站稳,一把摔在了地上。屁股着地,疼得他更委屈了。 白柏撇下两人,撂了句让她们自行裁定,匆忙进了偏殿安抚哭起来的白榆。 皇后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这是她第一次瞧见那被专宠了两三个月的男宠生得什么模样。 淑妃也愣了片刻  22 ,低声喃喃着:“这……未免太像付苒了,陛下难道还惦记着她吗?” 皇后强撑着唇角的笑,她道:“许是吧,妹妹,那你先回宫吧。” 淑妃客套了两句,她没有再呆的意思,便谢恩走了。 皇后缓了许久,甚至能听见那边渐止的啼哭,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哄着,末了,甚至还有渐起的亲吻声。 冯宁尚在正殿,见皇后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免上来逐人。 谁料皇后笑了笑,道:“陛下这两三月来养着的……冯总管不会不知是谁吧?” “白白,我好怕,”白榆浑身都在抖,缩在他的怀里,腾出手来揉着方才摔到的地方,嘀咕着,“好疼。” 他抱着白榆回到榻上,褪了他的衣裤替他揉着:“没青,没事。别怕,我还在呢。” 白榆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扭着腰,又听到白柏坏心眼道:“这还没我平时揉得疼呢,不疼的。” 他顿觉不是什么好话,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白柏,扒拉上自己的衣裤,偏又不会系裤带,只能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 他父皇瞧见他这戒备的模样:“方才不还哭着找我呢?怎得现在这么防我。”伸出手在白榆鼻上一刮,舔了舔唇,“你亲亲我,我便不拿你寻乐子。” 白榆觉得,很不对。 分明是他做了噩梦,白柏该安慰自己才是呀?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凑过去亲了口。 又被白柏按着头捏着颈加深了这个吻。 情欲好像一下就能点燃,白柏却蓦然松开了他,替他将裤带系好,然后沉声道:“不要出去。” 他沉着脸,回到了正殿,冷声说着:“皇后,中秋夜宴上,朕应当与你说得很清楚了。” 皇后还煞白着一张脸,一时被这莫大的冲击搅得脑子发昏,她有些站立不稳,声调上扬:“是臣妾昏了头,还是陛下您昏了头?他可是……是付苒的那个孩子!” 偏殿内的白榆听见这锐利的女声,他下意识缩着身子,却蓦然被勾出更多的旧忆。 馊了的饭菜、粘稠的酸味…… 难以言喻的反胃感上涌,他垂着头捂着嘴,止不住地干呕。殿内候在一旁的阿芸原先低着头不敢看,听到这动静,见状,忙端着盥盆上前接着,关切道:“小贵人?……可是想吐?” 可除了倒胃的酸水,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听到日夜依赖的父亲的话语,尽是冷嘲之意:“他是我的亲生骨肉吗?唐茹,你当年揭发付苒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明相隔甚远,但皇后锐利的声音好像能刺破他的耳膜,她极少这般失控:“……这像什么话?陛下?怎么可以……”白榆俯身呕得更狠,却又吐不出事物来,阿芸想哄着他漱个口再喝些水,被白榆一把推开了。 她措手不及,盥盆摔在地上,发出“咣当——”巨响,她趔趄几步才站稳。 白榆红着眼,好半晌后,才停下了动作趴在榻上,脑袋愈发昏沉,像是吐得累了,他撑着最后一点劲翻过身,仰卧在榻上,半张着口喘气,眼神溃散至极。 白柏听到盥盆摔地的声音,他顿了顿,看向唐茹,一字一句道:“你若还想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最好不要出去乱嚼舌根,朕说的,可是够明白了。” 唐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想起多年前尚在王府时相敬如宾的夫妻二人,想起昔日他们云雨时的甜蜜,此刻却尽化作胃里翻涌的呕吐感。 “冯宁,差人送皇后回栖梧殿……先禁足着,后宫事宜交由淑妃打理,待你想明白了,再差人来找朕。”白柏撂下话来,又从桌上提起几本奏折扔到她脚下,纸张散落,“替朕劝劝你哥哥,朕还没死呢,他那么着急立太子作甚?” 他不再看唐茹白如死灰的脸色,甩袖而去,进了偏殿,正瞧见阿芸拾起盥盆,不由问道,“小榆怎么了?” 阿芸低头禀报:“回圣上,贵人方才一直在吐,但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而榻上的白榆半睁着眼,瘫软地躺着,好像全身的骨架都被拆散了。 第19章 这是白柏再次有那种感受。 躺在榻上的人仿若一枝干枯腐败的花,失了水分的花瓣已经萎缩残败。他不明白,明明放在温室里将养了数月才有所好转,怎么突然又如同枯死。 莫大的心慌涌上,白柏三两步并做一步,行至床榻边。阿芸重新换了盥洗的水,端着盥盆过来。 榻上的人儿却如同木偶一般,也不动,只是乖乖听着白柏的话,漱了口,又任他喂了几口水。 令他很恐慌。 白榆怔怔的,好像刚才都在睡梦中,这下才被唤醒,他发着抖紧紧地拥着白柏,缠声说着:“我不想吃了……” 白柏一愣,他回想着白榆次次噩梦时的讫语,好似能拼凑出冷宫中的往事。他有些心疼地抱紧了白榆,沉默许久才道: “不会了,再不会有人强迫你了。” 唐茹想通得很快,她之前担忧那傻子死在什么地方,会落人口实,她和淑妃直接明争暗斗这么些年,尤其忌惮淑妃。 淑妃同她一般,出身名门世家,不过入门晚了一步,只做了个侧妃。但皇长子和皇三子都是她所出,况且白柏迟迟不立太子,更让她心里难安。 她先前通信给自己兄长,让他想法子探探旧王府的情况,兄长回信是月余前陛下常去探望、甚至留宿,但现已人去楼空,查不到人。 没想到…… 她咬牙切齿,只觉得付苒的孩子和付苒一般下贱,竟往生父的寝榻上爬——但她并不担忧白柏会把皇位传给白榆,从他隐匿了白榆身份养在身边,就能看出。 唐茹心中冷笑,到底只是当做小宠物养着。她还是遣人去找了白柏,说自己已经明白了。 破天荒的,白柏时隔几月再次踏入后宫,先来了皇后的栖梧殿。 唐茹依然笑得端庄得体,仿佛前几日失态质问圣上的人并不是她,她施施然行礼,然后只字不提“五殿下”,甚至原意送些珍礼给那位小贵人。 白柏见她模样恳切,心下虽还有些疑虑,不过还是归还了她的凤印解了禁足。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付苒死前,可有说过些什么?” “这……”唐茹面露难色,半晌后才犹豫道,“她说自己一个人太寂寞,想让五殿下殉葬。” 帝王面色平静无波,唐茹分不清他的用意,他却已经拂袖离开了。 入夜后,疾风催着骤雨,扇打秋窗,如雾气氤氲。干安殿还燃着炉,只泄进一丝烟雨凉气,伴着熏香炉中安神清雅的淡香。 白榆从恶梦中惊醒,额上还附着细密的汗珠。他无声地睁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昏暗宫灯下缃色的暖帐,他揉了揉眼,忽然间困 23 意全无,窗外阴云密布,只听得清雨声,看不清天色几时。 他半坐起身,牵着身上盖着的被褥,只觉得殿内格外燥热,敛眸片刻,又盯着身侧熟睡之人看了半晌,俯下身用手指戳着他的脸。 ……没戳醒。 白榆有些闷,分明平时他睡得比自己还浅,这会儿反倒戳不醒了。 不过他并不气馁,当即换了个法子。他伸着脚,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轻轻地蹭着白柏,见他眉头跳了跳,便蹭着腿缓缓上抬,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他的下身。 像是搔痒般,他好似水中吐着泡泡的游鱼,是暂落歇息的飞鸟,松了脚上的力,闷闷不乐道:“你装睡。” 白柏当然醒了,自他戳自己脸时便已经醒了,难得能享受到白榆刻意的撩拨——自然是要装睡的。 但他不会承认,装作才醒的模样,睁着惺忪睡眼,便看见眼前放大的清隽面容,哑着嗓子问:“……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 只是小家伙听了,反倒眨眨眼,翻身坐在了白柏身上,双腿跪坐两侧,挺翘的臀部压在他的腹上,闷声解着白柏的衣带。 他努力压着如愿以偿的笑,抓住那作乱挑火的手,嗓音不知是刚睡醒的沙哑还是情欲涌起的沙哑,故意问道:“做什么呢?” 白榆依然不吭声,眼睫投下一帘狭窄的阴影,如小扇子,扇动几下后,抿着唇抽回了手,又磨磨蹭蹭地往后移着。 “白白,”他的声音像是挑逗,偏又用最纯真的语气,“你顶到我了。” 雨下的更狠了,雨声不绝于耳,如同奏乐,似柔和似铿锵,似悠远似临近。 “这里呢?”白榆又被他压在了身下,解干净了里衣,他刻意挑了薄茧的手指,在小家伙身上摸索着,不时挑挑揉捻,找着他格外敏感的地方。 小儿子原先浑身绷着劲,一点点全泄了,被撩得瘫软在榻上,一碰就发抖,连小白榆都翘起来,被他蹭着又开始淌水。 白榆难耐地扭着身子,他甚至已经习惯白柏算不上温柔的性事——可他这下光撩不上实枪,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蜷着脚发抖。 两个人的性器相碰,互相抵着蹭着,只有白榆连前端都淌着液,他瞪着白柏,似是催促他快些。 白柏笑了笑,掰开他的腿,分成了一个可耻的姿势。白榆说不上什么,但总觉得有些羞耻,他嘀咕着,却还是乖乖任白柏摆弄。 指腹从脚腕推到腿根,捻过的地方是一道浅浅的红痕,他把玩似的弄得原本光洁白腻的腿上遍布红痕,才移动了位置。 “小榆,”手指捣进他已经湿漉漉的小穴,熟络地揉捻着,宫灯隔着暖帐,借着昏暗的光,依稀能看到他绯红的脸颊,汗湿濡的乌发贴着光裸的身子,看得他下身的硬挺更是火热,“我都没进去,你这就湿透了。” ……才没有。 白榆闷闷地想。 而陛下又俯下身,扳过他的脸,拇指摸索着殷红的唇,着了迷般不停的吻着。 ……好痒啊。 白榆甚至配合地抬臀蹭着他的龙根,他在接吻的间隙里喘着气,含糊不清道:“……快点。” 盯着身下浑身被摸得粉红的人,又听他如小兽叫春般催着自己,白柏这才抽出了手,扶着肉刃,一点点探进肉壁。 小穴湿热紧窄,狠狠地缠住了他,他顶弄了两下,每顶一下就裹缠得愈紧,双臂架起细白的腿,俯下身边亲边顶。 亲一下,便顶一下。 白榆被弄得气喘连连,叫声都染上了哭腔,呻吟声又被吞入他下一个吻中。 他格外迟钝地想:他好喜欢,亲自己。 他搅着他,他便又绞着他。 吻得嘴唇都浮肿了,便又换了个地方,从脖颈到小腹,从侧腰倒脚踝,白榆浑身像打满了烙印一样,遍布着深浅不一的吻痕。 他射过几次了,早就困了,情事的目的也到了——白榆不得不承认,每次陪白柏玩完后,他都能酣然入睡。 白榆没力气了,推拒着他,结果又被他捞起来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慢慢地颠着。 白榆受不了,扭着腰催他快些。他趴在白柏身上,双臂环着他的颈,双腿缠着他的腰。 小家伙催他快些,他岂敢不为,当即又快又急地颠弄起来,反倒颠得白榆浑身都在发抖,颤着声叫着春。 一点也不像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反倒像是爬上主人家床榻的懒猫。 小穴紧致又湿热,好像怎么抽插都能令人爽得头皮发麻。 他这才缴械了第二次。 白浊混着透明的液,湿滑极了,他的龙根滑了出来。白榆还以为终于结束了,打了个悠长的哈切,黏糊糊地在他身上蹭着。 当然没结束。 各种液体把床榻都搞得湿透了,甚至连罗帐都有溅射的液滴。 他捋开贴着白榆脸上的、被汗液濡湿的发,再次顶了进去,捞着一脸意料之外瞪着眼睛的白榆站起来。 白榆浑身失了力,只能更紧地缠着他的阳锋,怕掉下去一般紧紧搂着人。 白柏时不时故意松了力,肉壁顿时在松力的一刹缠得更紧,他觉着有趣,反复了好些次,又抱着白榆到了窗边,把他放在窗前梨花横木上。 抬起白榆的一条腿架在自己肩上,复又顶了进去,故意把白榆往窗缝顶。 甚至能清晰听见窗外狠厉的雨声。 好像有雨滴透过窗缝溅到了自己身上,白榆一条腿垂着,另一条腿被夹着,屁股被顶着,根本挪不动自己的身子。 他浑身都被汗打湿了,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白榆无端想通了数日前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红鲤鱼,小鱼在水里游,小榆也快要在水里游了。 因为白榆没力气,总垂着头,白柏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散乱的发上沾着汗,贴在湿溻的身上打着绺。 他又捏着白榆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又被发红的眼尾激疯了,肏得愈狠。 然后低下头来缠着他接着濡湿的吻,一吻终了又是一吻。 守夜的宫女灵巧得很,早已不动声色地换了干净的床帐被褥,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只瞧见小贵人的腿脚随着陛下的动作晃动着,再不敢多看,又悄悄下去了。 白榆哭了,边哭边跟他接吻,只有缝隙时哭啼啼地说自己不想要了,说自己想睡觉了。 白柏很喜欢他情事时通红的小耳朵,可爱又诱人,他轻轻含着,又道:“……本来我今夜都没打算要你,你自己醒了缠上来,还怪我?” 小鹿般的眼睛瞪着他,他便又去亲吻他的眼泪,分明又酸又涩,他只觉得甜。 直到白榆又射在了他的小腹上,精浊混着汗液划开,内壁一阵痉挛般的收缩,夹得他也一并缴了械,又捞着白榆回  24 到了床榻上。 如此颠来往复,直直到第三次换被单,才算完了事。 白柏鲜少要得这样狠——往常都是两次,偶尔三次小家伙就已经受不了了,何况像今夜这样纵欲,他自己也吃不消。 可是遇上白榆主动要做这件事,那几乎是没有的。也便弄得他失了控。 白榆被做得晕了过去,他自己也沾榻就着了。两人俱是一夜酣睡。 待到第二日,恰好又是要早朝。 冯宁急得不行,毕竟陛下自登基以来,还从未罢过朝。 他走至床榻边,那两人身上随意盖了条被,缠在一块儿睡了,他试着不惊动小贵人摇醒陛下。 谁料陛下皱着眉,抬起手来揉揉自己的额头,带着纵欲后疲惫的嗓音道:“……罢了吧。” —————— 人家拿你当小朋友(?好像也并没有),你拿人家当睡觉工具人? 小榆:没有,才没有 第20章 白柏还困得紧,头也疼。 怀中仍在甜睡的白榆似是听见动静,不耐烦地蹭了蹭,又卷着被褥的一角滚到另一侧去了。 “午膳后……”他替白榆拉上被褥盖好,自己也有些昏沉,“再宣岑元辅进宫述事。退下吧。” 他便又侧身将白榆虚抱在怀中,枕着同一个玉枕又睡着了。 冯宁想起那一群候在金銮殿等着上朝的大臣,也很头疼地退下了。 直至日已三竿,白柏才清醒了。他揉着额起身更衣,俯身看了会儿白榆,见他恬睡,不免心动,在他额上轻烙下一吻。 春宵苦短日高起,他算是明白为何了。 他正欲离开,忽又被白榆拉住。他的手劲并不大,稍一挣便能挣开,但白柏没有。 白榆似有所感知,喃喃道:“……父王。” 他许久都未曾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一愣。 未至午时,日光慵懒地透过窗纸,洒在殿内几株观赏的小榆树上。 也有几缕碎光析过芙蓉帐散在白榆的睡颜上。 白柏叹了口气。 几场秋雨后,天气转凉,白榆待在干安殿里的时间便越来越长,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懒了。他原先总想着出去,富丽堂皇的宫殿仿若是他经久不解的噩梦,可近来梦醒,却只想赖在白柏身上,连天高地迥的愿望都淡了。 白榆不解自己的心绪为何会有这种变化。 他常常对着月光摸出颈间挂着的小玉扣,摸着那染上体温的玉,又对着月发呆。 没什么缘由,只是他好像经常做这件事。 白柏经常瞧见他望着月发呆,便从身后拥住他,耳鬓厮磨着问:“在想什么呢?” 白榆放回了小玉扣,呆呆地思索了片刻自己在想什么,然后道:“……不知道。” 燕神医虽已不再来施针,但先前留着调养身子的药还是要接着喝。他近来好似连逃避喝药的心思都淡了,喂什么便吃什么,也不再吐了,只是还得白柏亲手喂。 秋猎后,白柏果如阿芸所说,给他制了件上好的狐裘披风,披着又暖又绒。 白榆缄默,他仍是觉得先前那件旧披风好看,他打心眼里觉得亲切又喜欢。 不过他没说出来,说出来白柏肯定不高兴。 他这样想着。 干安殿先前只住着白柏,自是没有多少白榆的衣物。那件旧披风,还是阿芸整理时发现的,许是白柏还是王爷时穿的旧衣,宫人扔时遗漏了。 待他一日再嫌殿内炉火烧得太热,推开轩窗时,窗沿竟已积着薄薄一层雪白,他伸出手去接落下的轻柔,入手便已化作盈盈水光。 “……呀,”白榆抬着头,才发觉远处的其他宫殿已覆上皑皑一层,连先前被秋雨打落了满枝叶的树似开满琼花,玉树琼枝,掩映如画,“下雪了。” 他瞧着批着奏折的白柏,撇撇嘴,放大了声:“下雪了!” 白柏笑话他:“前几日刚下过,你又不是没见到,还这般新奇?” 白榆偷偷笑了两声,像藏着什么坏心思,还不待阿芸再为他穿上件厚点的衣服,便已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阿芸忙提着披风手套追了出去。 白柏当他小孩子心性,见了雪总想去滚一通,嘱托了几个宫人注意着别让他受寒了。 白榆在殿外耍了半晌,才又回来,仰着脸,噔噔噔地又跑回了白柏跟前。 他甜甜地叫道:“白白。” 白柏抬头看他,放下了笔,见他双手背在身后,发间还沾着晶莹未化的雪。 白榆扑过来抱他,他倒是有些意料之外……“嘶——”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登时想把白榆抱起来打一通屁股。 这小家伙简直是仗着宠爱无法无天了! 自然是因着白榆搓了个雪球,着急忙慌地进来,殿内热,定然化得快,他忙扑进白柏怀里,顺手将雪球推进他的领口。 白榆成功报了他欺负自己的仇,站起来冲他咧着嘴吐了个舌头,又跑出去玩雪了。 他的父皇将那化了一半的雪球掏出来,撂在了一旁。然后颇为好脾气的,拢了下自己的衣襟,起身也去了殿外。 见白榆还在那蹲着搓雪球,他沉默了半晌,最后也搓了个雪球,冲四周宫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到了白榆身后。 ——手疾眼快地扒开他衣领塞了进去。 “啊!!!”白榆惨叫一声,想将那开始融化的雪球摸出来,结果轱辘着越来越化了,他险些急哭了,“你快拿出来!” 白柏又听令拿了出来。 他后面的衣领都被雪球染湿了一大半,白榆气得在白柏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委屈道:“你又欺负我!” 白柏反问道:“不是你先欺负我的吗?” 白榆听他还狡辩,顿时又急又气,又踩了两下:“我管不着!就是你欺负我!!”他眼珠子一骨碌,又道,“你今晚不许跟我睡一处儿。” 白柏笑眯眯地问他:“你跟谁学的?” 被宠坏的某人自豪道:“我自己想的。” “嗯?”他随意应了声,“你不许我跟你睡一处,我便要听你的,不跟你睡一处吗?” 白榆被他绕晕了,又觉着他所言甚是有理,又觉着不该如此。 踏着一地碎琼乱玉,白榆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不再搭理白柏,继续蹲下身搓他的大雪球。 白柏方才就见他在搓雪球,还以为他又要“暗算”自己,可直至自己的雪球滚到他衣领里,他还未曾滚完雪球。 他便俯身看着白榆继续搓雪球,既没出声,也不帮忙,就盯着他忙来忙去,最后堆了两个差不多大的雪人出来。 雪很冰,即便白榆套着手套,也觉得有些冷,他倒不甚在意,反倒记恨着方才白柏欺负自己一事,摘了手套,把食指伸进雪里扣了个哭脸,又在挨着  25 的另一个雪人里扣了个笑脸。 然后他回首,指着哭脸雪人,气鼓鼓道:“这个是你,丑死了。”继而又指向笑脸雪人,莞尔道,“这个是我,真好看呀。” 两个雪人搓得并不圆,白榆刻意挑了较圆的一个作“自己”,另一个许多棱角的便成了“白柏”。堆得也并不是很高,但是“身量”是极其相近的。 少年的眼睫上还有未化的雪,伴着他眨眼晃了又晃。 白柏想笑他,他喉结滚动了下,没笑出来,最后只是问道:“……怎得这次堆的一般高了?” 白榆又眨眨眼,睫羽上的雪化了,他道:“因为我十七了呀!”他仰着脸,察觉自己和白柏的高度还有些距离,又有些沮丧,但是安慰自己道,“不过我还会再长,我迟早比你还高,到那时……” 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他眸光灼灼。 白柏俯身,封住他的话语。 少年的唇夹杂着殿外飞絮的雪丝,有些凉,又带着滚烫的芬芳。 第21章 而初雪后,再随着几场雪落,便又是一年岁末,年前总有许多琐碎的事务需要处理。 与旧岁不同的是,白榆就在偏殿阖眼睡着,他近来愈发嗜睡,梦境连绵不绝,织造这一个又一个过往,却在醒来的一瞬如风散去,无痕无际。 零零总总都忙完了后,他给百官放了年假,去偏殿将白榆抱在怀中,晃着他吃些饺子。 去年他在王府中将婢子做给他的鲜嫩饺子吃得有滋有味,如今被人揽在怀中喂着御膳房特意备的奇珍,却也觉得如同清汤寡水,寡淡极了。 他神情恹恹地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凑过去在人脸上啄了下,便又寻着舒适的位置枕在他颈间继续眯眼睡着。 白柏揉着他散下的发,指节在他头上轻轻地抚弄着。 前些时日倒是让太医来瞧过,太医只说是那药的影响,天气转寒后易嗜睡。他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再过几日又到岁除,皇帝家向来有这日祭祖的习惯,白榆现在又是个没名没分的,不是皇嗣不是妃的,自然又是不能去,待在干安殿里等着人。 祭祖后本该再摆个形式上的“家宴”,白柏索性罢了,没再走那套他看了就烦的宴,转头回干安殿去了。 夜色尚早,新年几日不设宵禁,他便给白榆和自己换了身衣服,尤其把白榆裹上了厚厚几层,生怕他着凉。再带着难得清醒的白榆出宫去两市逛逛。 白榆在马车上又睡了觉,继而醒在了热闹的叫卖声中。他拉着白柏下了马车,不远处还跟着乔装的侍卫,隐匿在人群中。 白榆自冷宫出来后还是第一次上街,左看右看,琳琅满目俱是新鲜,最后侍卫本该握剑的手捧满了画着不同模样的糖人,跟在两人身后,白榆吃完一根便回首再拿一根。 白柏不禁轻啧一声,抓住他又想回去拿的手:“少吃些。” “哦。”白榆乖乖应了声,又买了好几个新鲜的小玩意儿。 他最喜欢的是个小铃铛,银铃上串着红绳,刚好可以系在腕上,但他还惦记着方才不让自己吃糖人的事,不肯让白柏帮忙。 也不看路,一直低头捣鼓着,险些撞到了别人身上。 白柏一把拉过他,给他系好了,白榆还鼓着腮生闷气,但不是生铃铛的气,又晃着自己手腕玩起来。 直到路过一家酒行,店家赶着卖个好价钱回去团圆,醇酒全摆了出来,一时酒香四溢,屋内更是高朋满座。 白榆脚停了下来,他嗅着酒香,正欲往里走,又被拦腰抱住,男人凑在他耳侧说:“怎么?想喝酒?” “好香,”白榆回头看他,“想尝尝。” 父亲又在他额头上揉了一把,莞尔道:“不行。” 白榆更气了。 气得他连为什么都没问,又生着闷气走了,还走得极快,想把白柏甩在身后。 但他步子慢,没甩开。 入夜后,街上人便少了,店家也纷纷收摊回家吃年夜饭了,白榆走着走着,见夜色逐渐深了,便慢吞吞地走着,直到白柏到了他身侧,他才重新捏住白柏的衣袖。 “刚才不是还不理我吗?”白柏一根根掰开他捏袖子的手,然后十指相扣上,“怎么现在又眼巴巴地回来了?” 白榆惊了:“我哪里眼巴巴地回来了!” 竟然被气到说话都顺畅了。 白柏发觉后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又带着白榆往回走,一路跟他插科打诨,白榆这才松了一直闷着的气。 适逢此时,家家户户陆续燃起烟花,在空中接连炸开。 白榆登时被吓蒙了,直往白柏身上拱,白柏哄他也算熟练了,将人抱在怀里温声哄着,又在他额上吻了吻。 “父王在呢,莫怕。” 直到回了干安殿,白榆还闷不吭声地缩在他怀里发抖,白柏抱着他轻拍慢抚了一路,小家伙往他脸上贴着,喃喃道:“我好困……” 白柏带着他回到了榻上,褪了沾着寒气的外衣,他又讨嫌地把人晃醒了:“不能睡。” 白榆不高兴。 “要守岁,听话。”他在白榆脸上亲着,“你要是困,我给你找点事做。” 白榆尚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睁着迷蒙双眼看向白柏。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白柏把系在腕上的铃铛解了,抬起他的小腿,系在了脚裸处,指节又顺着小腿往上摸,把他的衣衫剥了个干净。 红绳缠绕在嫩白的脚裸,小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殿内为燃灯照岁点满的红烛,他再无暇顾及远方烟花炸开的声音了。 他被肏得小腿跟着抽插的节奏晃动,牵着一响一响的铃铛,和着他口齿不清的呻吟。 直到午夜的铜锣声和烟花再度炸响的声音昭示着昭熹十年到了,肠壁绞紧了巨刃,那一刹那,他的体内射满了微凉的液体。 男人俯身亲吻他的双唇,炙烫的吻落在在他汗涔涔的耳上:“小榆,新的一年到了。” “我们一起守的岁。” 少年不懂他的执拗,只知道凑过去吻他,只剩气音,却还固执念着:“父王……” 体内的软肉被不住地碾磨,男人将他重新抱在怀里,捏着瘦窄的腰,他喑哑道:“小榆……” “……再来一次吧。” 于是他继续凿弄着敏感的身躯,将他往高潮上反复推送,指节揉弄着挺翘的茱萸,铃铛声一直在响。 他浑身泛着情欲的软红,搂紧了父亲,凑上去亲吻着对方。性器碾磨着穴内,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分明的脉络,边啜着泪边亲,一会儿喊着“白白”,一会儿又叫着“父王”。 散乱的叫声被吞入绵长的吻中。 殿外是凛冽寒风,刺骨冰人。夜风绵长,并没入黑暗中。皇宫外  26 是满城琉璃,烟花爆竹齐奏,宫内却在此刻出奇的静,各宫殿的烛灯自子时后也一一熄了,隐入长夜的暗中。 而待长河渐落晓星沉后,初日自东隅而升。 是昭熹十年了。 ———— 谢谢支持啦,一如既往地求小黄灯~ 第22章 元正日,要举行大朝会,白柏需在太极殿面见文武百官,及一干各地前来进京述职的朝集使。 声势浩大,百官奔流若会溟,路尘若薄雾,车喧更胜百子铃。 独天子一人高坐明堂,帝冕十二旒,白珠熠熠映着晨光,衮服上朝升的日与盘踞的龙尤为醒目,饰的是帝王的孤高与威严。 ——这位孤高的帝王正满心满眼地惦记着干安殿那爱咬人的“小狗”,底下的贺词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句也没过脑。 他清早把白榆弄醒,小家伙犯着困不理人,只喂进去了几个小饺子,喝了两三口粥,便接着倒头睡了……也不知现在醒了没有,没有自己喂他吃不吃的下。 大朝会中各项事务极为繁复,又偏是个不能离席的过场,连放了年假的朝中百官都须起个大早。 这从皇子到百官,再到使臣的一大轮朝贺下来,已经午时过半,还须移驾太极殿摆宴,白柏是厌烦得不行——摆宴后他还得再听一轮,再向百官意思则个,敬群臣几杯酒。 冯宁听了干安殿的来报,这才向白柏小声回禀着:“禀陛下,干安殿桌上先盛了些热菜……许是小贵人才醒不久,没什么胃口,就只喝了碗皮蛋瘦肉粥。” 白柏乜一眼这天色:“……才醒不久?” “是,”冯宁再问道,“陛下,是再备些其他吃食,还是将小贵人接来?” 他摆手,道:“人多眼杂,难免有人觉得他面熟,不好。桌上记得常摆几个热菜和糕点,他饿了自会去拿。” 冯宁便又悄悄退下转告干安殿的宫人。 白榆闷着脸坐在干安殿内。 旁的宫女将新熬的姜汤递给阿芸:“姐姐,给小贵人喝了驱驱寒暖暖身子吧。” 阿芸便端了姜汤过去,她还有些发愁,不知道白榆会不会喝。 白榆见了是她,倒放松了戒心,直接端着就喝了。 阿芸又问:“小贵人,您不高兴吗?” “白白他……”白榆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为什么他只能待在这里,不能去呢? 一旁的宫女见陛下酒杯已空,便又仔细斟满。席中白谨见了,便又端起酒杯,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 二皇子瞧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便端起自己的酒杯,也加入到这庸俗的行列中。 白柏轻啧一声,敷衍地抿了口酒,便示意他们坐下。 谁料又过片刻,冯宁听着干安殿的来报,脸色有些难看,让那人赶紧去传太医,他才上前低声禀报:“……陛下,小贵人他方才,吐了。” 白柏捏着酒盏的手一晃。 “传太医了吗?” “方才已经命人去传了,还需片刻才能到。”冯宁道。 白柏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如坐针毡。他举杯自饮,随后向群臣道贺,草草地了了这宴,往干安殿去了。 干安殿里太医已经到了,白榆吐了好几轮,现在只能呕些倒胃的酸水,趴在床沿死气沉沉的。 太医心惊胆战地想上前给他诊脉,他似是想躲开,却腾不出力气,只能任由别人摸上他的腕。 那太医闭目凝神诊了片刻,再一撩开他额前凌乱的发,见他脸色若雨打海棠,透着通红,手背忙贴上白榆的额头,脸色却差了几分。 白榆挪着自己,把被褥一股脑地往身上卷,整个人都蔫了:“……好冷。” 这殿内极尽奢侈,焚香烧得暖烘,寻常人怎会觉得冷? 白柏才赶回来,连旁人行礼都顾不上,上前问那太医:“他怎么样?怎么好端端吐成……”再一看白榆的样子,“……这副模样。” “回禀陛下,小贵人他……想必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物什,才吐得这般严重。”太医道,“还有些发热,老臣方已开了药让侍女去熬。现下再喝些热水,为小贵人敷胃,应当便无大碍。” 听他说便无大碍,白柏脸色才略有好转,他粗略一估计白榆这一年里烧了多少回,很是心疼地握着他的手。 “白白……”白榆恍惚着,“我好疼……好冷……” 白柏便脱了外衣,将他抱在怀里,喂着喝了些热水,替他揉着胃。白榆还未烧起来,身上体温只是有些烫,他边揉边问道:“感觉可好些了?” “冷……” 药这时熬好了,端给白柏,他便又喂着白榆喝了。 白榆连推拒的力气都没了,乖乖地喝了药,白柏便松了口气,以为不用多时便发汗退烧了。 他这时才有空追究起来:“怎得好端端吃坏肚子?他今日不是没吃什么吗?” 阿芸怕极了:“回禀陛下,小贵人早些时候吃了些饺子,喝了几口米粥,之后又睡了,方才醒后喝了碗皮蛋瘦肉粥,便……”她一顿,又想起来,“还熬了碗姜汤,给小贵人驱寒暖胃的。” “刘太医,那些吃食还未收干净,都在桌上,您看看……” 太医一看那殷红的姜汤,上面还飘着几颗红枣,他顿时了然,正欲回禀陛下。 白柏蹙眉听着,还替他揉着胃,却发觉白榆抵在他身上的额头似乎更烫了:“太医!他怎么更烫了?不是已经服了药吗?” 太医一听,脚上险些打滑,这小贵人若是丢了名,只怕他脑袋都要搬家——这热病没烧起来事小,烧起来事便大了。 他摸着脉,脸色愈发难看。 干安殿一伙人忙上忙下,烧起来前热敷,烧起来后又冷敷,一个下午,殿内跪着的太医从一个到一排,连放了年假不当值的院判院使都连夜入宫。 太医署内人都搬空了,使出浑身解数,按常理来说,这人早该退烧了。 院使把着脉再问,才知这一年中光将烧未烧便有好几回,遇上春秋换季更是病得厉害,身子骨早在往年里病坏了……难怪这人是个痴傻的。 他手上摸着的腕滚烫无比,道:“施针吧。” 白柏见太医重新用药针灸,他在殿内来回踱步,心慌意乱。 白榆烧得迷糊了,起先还能拉着白柏说自己冷,现在烧起来了,又觉不到热,困得晕晕乎乎,闷着头睡着。 他烧起来了也不闹,只是翻来覆去地难受,睡不踏实。 他难受,白柏便更难受,心急如焚,最后道:“燕知朽离京了吗?快去请他进宫!” 连迁怒旁人的心都没了,守在榻前用热巾帮他擦拭:“小榆,小榆……” “小榆……” 如同生锈的齿轮再度转动,在古老的墙壁上又添新瓦 27 ,缓缓地碾上昔日未完的路。像一场终于得以苏醒的经年大梦,混沌到他已分辨不出梦里梦外。 晕开的眸光聚集在那人身上,他迟钝地想,岁月竟未曾在他面上留有任何痕迹。 ……可这人胡茬爬满下颔,眼圈浮着青黑,束的发已经散乱,整个人都疲惫不堪,不知是衣不解带地守在榻侧多久,才会如此难堪。 他嗓子被烧哑了,说不出声,只能无声地看着白柏。那人一手撑着头,眯着眼似是睡着了,哪有一点昔日高骑马背叱咤风云时威严的模样。 阿芸正好换了热水来——小贵人烧了整整三日,今晨才退了烧。 她瞧见白榆虚虚地睁着眼,大喜过望:“陛下!小贵人醒了!” 这句话才算是让整殿的人松了口气,只有在一侧歇息的燕神医神色复杂。 白柏本就睡得不沉,听见这句话便醒了,他将白榆揽在怀里,痛声道:“小榆……小榆……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白榆混沌地察觉有滴热水砸在了自己脸上,旋即又被那人抹开。 ……原来是滴泪。 他喝了近半壶的水,才略微缓解了嗓子都痛,靠在那人怀里。 嗓音沙哑,停顿许久才道:“白……白。” ———————— [1]这个姜汤是红糖姜汤,皮蛋和红糖一起吃会食物中毒,但应该没小榆这么严重(……) 今天的小榆: 连骂父王都力气都没有了 第23章 泰和三十二年,端王率十万大军大败西凉,将西凉抢夺的城池尽数夺回。他这场战一路捷报频传,以少胜多不说,更是一举破了西凉铁骑未尝败绩的传说,一时为京中百姓所津津乐道。秋日班师回朝,百姓夹道而迎。 这位泰和帝,现已是古稀之年,早早立了已故皇后的儿子做太子,无奈太子是个病秧子,缠绵病榻数载,比他一把岁数的老骨头还差。 而端王——自然是白柏。 白柏是泰和帝第十五子,在一众兄弟间算是年纪小的,现正是弱冠之年,又大败与大燕久战不休的西凉,更是意气风发。 这意气风发的人正候在付苒院中焦灼着。 这日是中秋,本该召府中上下一起在正厅用膳过节的,谁料付苒出门前脚滑摔了一跤,直接早产了。 从前府中女眷临盆时他都远在边塞,他还是头回在产房前等着。 唐茹劝他道:“王爷,夜已深了,不如先回房歇息,由妾身候着。” “不必,”白柏道,“你也不必在此处候着,不如回去看看陆儿。” 一众下人听到后,不免心道王爷果真是极宠付苒的。 只是付苒的情况又与府中其他女眷不同。 付苒是付尚书府中的庶女,她的嫡亲姐姐是七王爷的王妃。 这本该是桩亲上加亲的喜事——抛开付苒为何会嫁给白柏。 那日白柏与他七哥到付尚书府中做客,酒过三巡后,人便醉得荒唐,只能晕着让七王爷捎他回去。 谁知一觉醒来后,身在付苒的闺房中。 人是没睡,但是夜宿在未出阁的姑娘屋中,已是毁了人家清誉。付尚书黑着脸,托他纳了付苒做个妾室。 付苒生得艳绝,就连未施粉黛的模样都是清丽无双,这件事总归是他得了便宜,但他还是问付小姐的意思。 付苒自始至终泰然自若,对这一决议漠不关心,好似商讨的并非是她,只淡淡地说:“女儿全听父亲做主。” 白柏再问七王爷,对方只是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你那日喝得醉醺醺的,撞见人家在府中散步,扑过去就亲,我哪能坏你好事不是?” 白柏:“……” 这不可能。 他再重新审视自己七哥,七王爷也只是嬉笑着说他几句,反问他想知道详情怎么不去问付小姐。 他到底是没再多问,只觉得有愧于付苒,他看得出付苒并不想嫁与自己,囿于父命,才同意了这婚事,平素在府中便也待付苒好些。 一声啼哭自屋中响起,稳婆抱着新生的婴儿出来。那婴儿裹在小小的被褥中,已经擦净了血迹,还不停地哭着。 稳婆交到他怀中,道:“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 其实他更希望是个小郡主,将来定会是个绝色佳人,好教全京城都艳羡。 他看着怀中婴孩皱巴巴的丑脸,忍住了自己吐出一句“好丑”的冲动,但面上显然是写满了嫌弃。 生得这般丑,真的是他和付苒的孩子吗? 稳婆似是看出他脸上的嫌弃,笑着道:“王爷,小孩刚出生时都是这幅样子的,您这般俊朗,夫人又那般好看,待小世子长开了,那绝对是府中最好看的!” 但小孩很轻,他抱着这么轻的小生命。小孩的啼哭声止了,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罕见地生出了身为人父的心绪。 府中其他孩子同他见面也少,只会在母亲的教导下干巴巴地喊他“父王”,很难让他生出什么父爱。 他问道:“付苒怎么样?” “回王爷,夫人生产顺利,现在已经歇下了,好生修养一月便可。夫人方才看过小世子,还说要劳烦您起个名。”稳婆回道。 府中其他孩子都是先起个乳名叫着,等他回来再起。长子和嫡子更是直接由泰和帝赐了名。 白柏将婴孩重新交到稳婆怀中,后院的事宜便重新交给了唐茹,他怀揣着方才抱小孩儿时那种为人父的喜悦,一头栽进了书房,挑着烛灯将诗词歌赋翻了个遍,也没挑出个满意的名字。 月色入户,他才发觉夜已过了大半,乘月踏于中庭,月光若积水空明,夜风更添绵长之意,教人心绪平静下来。 他才意识到自己今日过于雀跃了。 他想起自己的名叫柏,还有母妃院落中那几棵常青树,想来不过是他父皇随眼所见而起罢了。 而他现在入目,不过院落一隅,遍满桑榆。 莫道桑榆晚。 不如便叫“榆”罢。 他对自己的孩子并无太多要求,大多也只是偶尔考问几句。 小榆更是如此,他更希望小孩儿不要困于名利富贵,榆树参天成材几十载,只是何时也不算晚。 只有这一点期望,是藏在名中。 但大燕与西凉的战争并未停止,只是西凉此次元气大伤,短期内不敢再来犯。西凉地界易守难攻,中原士兵更是不善于在飞扬的黄沙中作战,此番回京更是为了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他便在京中待了近半年。 这半年里,便眼见着白榆原先皱巴巴的脸长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珠,不爱哭也不爱闹,只是总爱赖着乳娘,也喜欢赖着他。 这小家伙听见自己的名字时还会哼哼唧唧地叫两声,然后把口水全蹭在他身上  28 。 啧。 好脏。 年后他重新领兵,要再去边塞,转念一想等自己再回来,这小家伙就一岁多了,多半不认得他了。 叹了口气,又“纡尊降贵”地在小家伙脸上香了下。 ……还真是够香的,这奶娘怎么扑这么多粉? 待他岁末再回京准备进宫述职,府中几个小孩儿果又拔高了些,长子更是已经请了夫子开始教习了。 他考了几句,见他念得磕磕巴巴的,也不知是不会背还是怕父亲。 白柏笑着在他头上摸了摸,又去了付苒院中。 付苒神情恹恹着行礼,正欲唤乳娘抱来白榆,被他制止了。 他走进院,白榆比他离开时高了不少,模样都有些陌生了,正在院里踩着地练着走路。 奶娘见是他来,便想拉着白榆一起行礼,他摆了摆手,作罢。 自己又小心翼翼地上前,小孩儿看见他,便使劲盯着,最后似模似样地说着:“你是谁?” ……果然不认识自己了啊。 一想到唯一一个从小养着的小孩也会像他兄姊一样怕父亲,白柏心底的一腔父爱又被浇了个透,很凉。 “呀,”小孩骨碌着眼,“我记得你!” 付苒慌忙上前将白榆抱起来,动作强硬,弄疼了小孩儿,她冷声道:“那是你父王。” 白榆皱着眉,委屈巴巴地看着白柏。 白柏道:“不必……他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只是小孩儿刚才说认得他? 他又对白榆道:“愿意让父王抱抱吗?” 小孩儿便朝他伸开双臂,他如愿从付苒怀中接过白榆。他倒是不怕生,不一会儿就跟白柏重新又熟了,笑嘻嘻地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口,留下个哈喇印子。 “父王!”白榆念叨着,“父王父王父王!” 白榆念得欢,他听着小孩儿毫无芥蒂的呼喊,心中暖洋洋的。 战事在白榆三岁时才彻底告捷,西凉成为大燕的附属国,从此向大燕称臣,更是年年缴纳岁贡,还主动进献了好些西凉美人给陛下。 白柏想起京中一头华发的父亲,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精力。 他回到京中,泰和帝在美人里挑挑拣拣,送了好几个给太子,说是要给太子冲冲喜,剩下的便让儿子们随意挑了。 他没那个兴致,倒是他七哥颇有兴趣地挑了两个回府,七王爷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连衣袍上的袖扣,都要缀以奢华的琉璃扣。 他再回府,想看看又隔了半年,白榆还认不认得自己。 端王府中庭,唐茹正带着几个女眷候着他,见他回来,便笑脸相迎,眼色示意那几个下人替他整理衣着。 他卸了甲胄,又听唐茹含笑道:“王爷舟车劳顿,一路来想是极辛苦了,陆儿近日学了些茶艺,听闻王爷回来,还说要给您泡一壶安神解疲的茶呢。” 他听了,自然知道必定是唐茹强加给小孩的要求,不过总不好当众拂了她面子,便跟着去了唐茹院中。 白陆递给他茶水的手都在发抖,他觉得好笑,又觉得凄凉——他从未对孩子讲过一句重话,何至于怕他至此呢? 他接过那茶抿了几口,夸了白陆几句,也没瞧出被夸了有多欣喜。 白柏再去付苒院中时,已是夕日欲颓,白榆这回倒是还记得他,一下子扑上来喊他父王,叫得又甜又软。 他带着白榆在庭院中散着步,白榆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院中池塘波光粼粼,映着落日余晖,几条小鲤鱼争相竞跃。 白榆忽然扯着他的袖子,然后指向小鱼:“父王,你看!是小鱼!” 他当然知道是鱼——他还知道是锦鲤呢。 白柏跟在白榆身边,觉得自己都快被他同化了,竟会冒出这么幼稚的想法。 他笑着揉了揉白榆的头,应了声。 白榆又问他:“它也是小鱼,我也是小榆,为什么我不会在水里游呢?” 白柏听了笑,先不做解释,命下人重新备了棵小榆树,跟白榆一起把它栽在了庭院中。 他又说:“你不是水里的鱼,是这个榆,将来要参天成材的。” ———————— [1]“莫道桑榆晚”出自刘禹锡《酬乐天咏老见示》。 小榆:你年轻时候好傻哦,我肯定是遗传你的。 陛下:?(旋即狠狠顶了一下) ps:大概会有三四章(非常狗血的陈年旧事) 第24章 病秧子太子没熬过这个冬天,撒手去了。泰和帝白发人送黑发人,泣不成声,紧跟着大病一场,一时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白柏倒没什么变化。 他和太子相差三十岁,私下也没什么走动,自他有记忆起,太子便已经吊在药罐子里了。 三岁前的事大多模糊不清了,白榆有限的记忆是从这时开始的。 从前付苒只是待他很冷淡,可人生来骨子里埋着对母亲的亲昵,白榆也不例外——但付苒不会抱他,更不会陪他玩,他甚至能从母亲看向自己的眼光中……体会出一丝厌恶。 可自从太子死了之后,付苒突然变了。 她心情好时,便仔仔细细地对镜敷粉描眉贴花钿,整个人扮得艳丽无双,带着小白榆出了府,在街市上买了好些个糖葫芦给他吃,在酒楼中更是罕见地亲手为他布菜。 小白榆嘴上不说,实际心底悄悄欣喜了好久,连眉梢都扬起了喜色。 他平素和三哥关系好,经常去侧妃娘娘院中,侧妃对三哥那么好,总怕他跌了摔了,冬日里更是嘘寒问暖,将三哥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好生羡慕。 自酒楼回来后,付苒屏退了院中所有下人,只留下了小白榆。 小白榆以为母亲总算愿意和他亲近了,他便伸出手拉拉付苒的衣袖:“娘……” 付苒一甩衣袖,险些将他推倒。她凝眸看着小白榆,唇角蓦然勾出一抹笑,却令小白榆触目惊心:“白榆,白柏很喜欢你,是不是?” “父王他……”小白榆道,“待我们都是一样的。” “哦,他不是在自己院子里种了棵榆树吗,教你认自己的名字。”付苒冷笑,“白榆,你怎么这么蠢呢?还不会写自己名讳啊?” 小白榆愣了愣,垂下头:“……儿臣日后会努力的。” 付苒听后,蹲下身平视小白榆,她伸手摸上儿子水嫩的脸颊;“你想不想多陪陪你父王?” 小白榆懵懵懂懂地点头,随后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他又说:“我更想陪着……” 话还未说完,付苒打断他:“他往后下了朝,在府中,你就多去陪陪他,跟他撒撒娇,讨讨他欢心。” 素手捋起小白榆额鬓的碎发,她动作又轻又柔,淡笑着说:“府里谁不知道他最疼小儿子?  29 唐茹都嫉妒得眼红了,三天两头来找我麻烦。小榆,你得讨他欢心,咱们娘俩才能有好日子过,你说是不是?难道你想处处被你大哥二哥压一头吗?” 小白榆想,大哥分明经常带他和三哥一起去街上玩,他还会耐心教他认物识字,把最甜的糕点留给自己。 他虽然跟二哥说的话少,可二哥从来没有凶过他呀,二哥和王妃一点都不像。 怎么会处处压自己一头呢? 小白榆点点头。 他依了付苒的话,愈发黏白柏,只要父王一下朝,他总要到端王府门口去等。 白柏有时不坐马车只乘马,小白榆从府邸门口望着道上青骓骏马若足轻电影掠过,一扬雪白的鬃毛,他从骏马上跃下,一摆紫袖官袍。 小白榆仰着脸,觉得他高大又威猛,又与旁的那些肥得圆润的高大不同,他身形隐在宽大的官袍中,并不显形,但举弓握剑时飞扬的神姿又无可比拟。 他先前偷偷想学父王,还没等摸到剑柄,就被整个人提溜起来,白柏严肃地说他还小,不能碰这些东西。 小白榆只能砸砸嘴,闷闷不乐地应了声。 白柏一下马,便看见守在府邸门前的小白榆,眉间冷凛的寒霜顿时化作一腔暖意,他上前期将小儿子捞在怀里。 下人牵马往马厮走去,他则是抱着小白榆往书房去。 “父王!”小白榆被抱起来后,又在他脸上亲了口,他道,“你教我识字罢,好不好嘛。” 白柏听了笑:“你几个兄长都没这个待遇,我光给你开小灶吗?端小王爷?”府中甚至有传言,说他溺爱白榆,日后怕不是要不顾嫡庶长幼,把世子位给小儿子。 白柏听后一笑置之,未言其他。 小白榆盯着他,嘟囔道:“不可以吗?” ……大抵是拒绝不了这热切的眼神,反正白柏拒绝不了。 他先教了小白榆认自己的姓名,将他抱在怀里,握着儿子的小手,蘸了点墨,在平直的纸上笔下走龙蛇般排开两个大字。 “这是你的姓,这是你的名。” 小白榆摸上未干的字迹,沾了一手墨,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那之后,白柏竟真每日抽了空,教他识读基本的字句,一直持续到白榆约莫四岁,才令他与白谨一齐跟着夫子学识字去了。 他下朝后得了空,便去旁听,夫子一连跟他夸了好久的白榆,直说这孩子聪慧机敏,识字又快,悟性也高。 小白谨耷拉着脸,自从和白榆一起上课后,他就一句夸也没落着,悲愤交加下捏着弟弟的脸玩了起来。 “不要,”小白榆的脸被他揉来捏去,“不要捏了!”他自是不甘认输,便又掐了回去。 这边夫子还同白柏夸着他的小儿子,那边最年幼的端小王爷正与他兄长捏得起劲。 夫子看见他俩不成体统的模样,一怒之下罚了白谨抄写某某诗文经字三十遍。 他本想一起罚小白榆,谁知那小白榆直接跑过来扑在他父亲怀里,喜滋滋地吹嘘自己今日又被夸了多少句,认了多少字。 白柏受不住他撒娇,简直比女儿还黏人。他倒是意外地很喜欢,他想,待白榆准备习写字了,他还得亲自教他写自己的姓名。 夫子欲言又止,他只得顺着小白榆的话说下去,忽然没道理地觉着自己被这小鬼摆了一谱。 小白谨咬着笔,咬牙切齿地瞪了几眼小白榆,登时觉得以前的点心都喂了狗。 ——为什么只有他被罚抄了啊!! 为什么白榆那小白眼狼会冲他挑挑眉露出这样得意的表情啊! 父王和夫子都被小白眼狼装成的小白狗蒙了心! 白谨这日的手札如是道:五弟是个喜欢扮乖卖笑博父王关心的小白眼狼,我的手抄得好累,若有下次,定不能被他骗了,再不给他糕点了。 翌日上午课业结束后,小白谨伸了个懒腰,捻起母亲院中的糕点,又习惯性地分了小白榆好些块。 看着小白榆鼓着腮一下一下嚼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事——直到傍晚,他翻开手札,看到昨日留下的、已经干透了的墨迹,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日子便又这般相安无事地过了许久——其实只有王府中这一隅的清净罢了。 自太子死后,泰和帝大病一场,他早已两鬓苍苍,年岁已高,对政事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储君之位空悬,朝中风云诡谲。 大臣们纷纷猜测泰和帝会将帝位传给谁,他平素又最为溺宠七王爷,由是以七王为首形成了其中最大一方势力,七王又是个不出京城的,兄弟姊妹与他亲近者更在多数。 但其中最为不确定的因素便是十五王白柏。 泰和帝大病时清醒寥寥,神智清明时竟第一个将白柏召进宫。不过泰和帝终归是熬过了这场寒冬,身子骨也随着春风逐渐硬朗。 东风红了桃林,付苒院中春桃灼灼盛开,她闭目闲坐,姣好的面容却隐着些许憔悴,素手执着薄扇轻掩。她虽嫁为人妇,已为人母,却依旧喜爱穿着粉嫩红艳的裙裳,由是二八少女的模样。 小白榆坐在她身侧,他不敢挨得太近,又贪恋这般的温暖。 付苒将薄扇撂在桌上,她站起身来俯视着小白榆,眸底是冻了经年的霜,再柔暖的春风也化不开。 “白榆,”她道,“娘让你找的东西呢?还未找到吗?” 小白榆瑟缩一下,他犹豫道:“父王近日很忙,怕是不会得空教儿臣写字……” 付苒忽然笑了:“是娘糊涂了,小榆,你莫怪娘。” 小白榆松了口气—— 熟料付苒进屋拿了文镇,在小白榆迷茫的目光下撩起他的衣袖,再狠狠落下,“咚——”。 玉石制成的文镇击打在孩童柔嫩的小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连骨带肉痛麻起来,直接令他眼眶蓄满了泪。 小白榆第一下懵了,根本未反应过来。 但痛感接二连三,那东西狠狠地敲在他小臂上,随后又打得肆无忌惮起来,除了脸上,那红痕淤青遍布了全身。 白榆摔到了地上,他爬也似的挪了好几步,只觉得母亲的模样……像噩梦般骇人。 小白榆自幼被娇生惯养,莫说是被人执了东西这样打,她像红了眼,直到白榆哭喊叫闹声惊动了下人,他们纷纷拦住付苒,再派人去请了王爷。 付苒冷笑着将手中的文镇撇了,她未曾看被下人才扶起来的小白榆,气定神闲地等着白柏过来。 白柏来得快,白榆这厢才哭闹过一番,他掀开小白榆的衣袖,臂上触目惊心的红痕交错。 “父王……好疼……” “付苒,”白柏还是第一次,面上如结千丈寒冰,“你疯了吗?” “我疯什么?”付苒笑道,“你若是看我不惯,大  30 可把他接走,不是吗?” ———————— 小白眼狼观察日记:我本来不想给他糕点的,但五弟卖萌实在是太可爱了,他的QAQ这实在无法拒绝啊!—— by某不知名三哥 第25章 再将白榆交给旁人,他终归不放心,最后还是挪到了自己屋中。 他一早便觉得付苒对于被纳给自己一事心有怨怼,她这些年郁郁寡欢,只有方才……像个突然爆发的疯子。 他不得不揣测是否付苒都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在了白榆身上——他正很是心疼地给白榆擦着药酒。 小白榆疼得吱哇乱叫,眼睛含泪,又委屈着说:“可不可以……不擦了?” “不行,”他擦完手臂上的,便停了下来,倒是白榆自己不知道摸到哪了,又叫了声,他才心怀疑虑地将白榆衣带解了,剥开里衣一看,抽打的红痕竟连身上都是,“……她不是第一次打你了罢?” 白榆连吱哇乱叫声都停了,他任着白柏为他上药,一声也不吭。 ……当然不是。只是她从前从未用过文镇。 他畏惧付苒,又渴望母亲的疼爱,尤其是见过侧妃照料大哥和三哥后。付苒只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好,他便欢喜得跟着府中丫鬟学着编了个花环献给付苒。付苒揉着花枝,眼角却淌下一行清泪。 他读不懂付苒的泪,他想,其实付苒近来待他已经很不错了,她前些时候还会和颜悦色地教他梳发。 付苒第一次扇了他一巴掌后,连她自己都愣住了,抱着小白榆饮泣,又拿了药亲自给他擦脸。 可随着她心情燥郁,这般的事情越来越频繁,她逐渐漠然,那抱着白榆无声流泪的样子再未出现过。她只会像例行公事般,只问他白柏每日的言行,问他在书房中都有看见什么。 小白榆理解不了付苒的喜怒无常,他甚至时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付苒的亲生骨肉——为什么她这般厌恶自己?可她又为什么,要抱着自己哭呢? 他如愿又进了白柏的书房,父王握着他的手教他习字,如当时认字那般,他依然写的“白榆”。 “白榆,此字为白,白乃是我大燕国姓,”白柏挪着手指,指向了另一个字,摆在一起显得这字笔画繁多,“此字为榆,那日在院中闲走看见棵榆树,随意起的。” 白榆抬脚踩在白柏靴上。 还踩了两下。 “啧,怎么还踩人,”他笑,“榆虽有富贵之意,但并非取自这个‘榆’,待你日后学了,父王再替你解释。” 他又教了白榆几个基本的笔画,让他去一侧的小桌子上练,小桌案上压着几章折子,便让白榆替他顺过来,自己则敛眸稍作小憩。 小白榆好奇地翻开折子,他虽已识字,但折子看起来仍是吃力,句连句便不解其意,再加上许多字写得潦草,更难辨认了。 白柏见他好半晌未有动静,抬眸瞧了去,发觉他正捏着折子蹙眉端详。他便放轻了步子,踱至白榆身后,也跟着一并瞧那份折子。 小白榆跟折子干瞪眼好久,实在读不下去了,这才转身准备将折子递给白柏,倒是一眼就见他在自己身后。 “看了这么久,弄明白了?” 小白榆不太好意思道:“……并未。” 白柏揉着他的额发:“不急,你兄长都未必明白,你才几岁,着急作甚?” “……哦。”他呢喃着应了声,语调一转,“父王给我写几个字嘛,我临着练!” 过几日早朝,端王府距离皇宫有些距离,尚在夜中,白柏便翻身下榻洗漱了。往日早朝前夜他也不会去其他夫人屋中歇息,一时忘了白榆尚与他睡在一处,动静稍大,倒吵醒了白榆。 小白榆迷迷瞪瞪的,揉着一头乱发跟着坐起来,屋内烛灯昏黄,他身侧的被子还留有余温,手指摸在上面,是暖的。 窗户半开,外面黑灯瞎火,仲春的夜晚还带着些凉意。白柏这时可还没有把屋子里炭炉烧得比夏日还热的习惯,凉风一熏,小白榆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白柏换好了官服,洗漱完毕后,才看见小白榆坐在榻上,愤愤地瞪着自己。 他伸手将鸟窝似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些,毫无悔过之心:“还早,不必急着起。夫子昨日告了假,你跟小谨莫要玩疯了。” 小白榆前一日歇得也早,他现在不觉困,白柏离开后,他便也换了衣袍,洗漱一番,待婢女给他梳好了发,才独自往着付苒院子的方向去了。 倒是值夜的下人拦住了他,问白榆要去哪。 “我想回去看看我娘……”小白榆如是道。 像付苒殴打白榆这种丑事,那日在付苒院中的自是不敢乱传,不在内院的下人只知她被王妃狠狠罚了一顿,王妃趁机动用了私刑,把付苒折磨了个半死不活,她瘫在榻上养了许久伤。 那下人道:“付夫人被王妃惩了,好几日未曾下榻了,现在恐并无精力见……” 小白榆道:“我要见我娘。” 那下人犹豫道:“王爷前些时候下了禁足令,不准付夫人再……” “我要见我娘。” 那下人拗不过小白榆,再则,付夫人虽被罚了,但端小王爷可是风头正盛,他得罪不起,只能放了人通行。 不知付苒是醒得早,还是一夜未眠,她只披着一件单衣,伶仃坐在春桃树下的长椅上,面容憔悴,眼下一团青黑。 再不复昔日风华绝代的模样。 犹如一朵盛开时便走向干枯的花,根枝腐烂在泥土中,凋零得太早,又太快。 小白榆有些后怕,他又回想起付苒上次打骂自己的模样,甚至想掉头就跑。 付苒乜了眼他:“找到了?” 他抿着唇,不做声。 “过来,”付苒背倚在树上,渐亮的天色带来拂晓的日光,吹散浓夜的凉寒,好似在她眉目间添一抹柔和,她向白榆伸出手,“我走不动了,你过来罢。” 小白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他站在付苒身前。付苒伸出手,在他发上一摸,将那方才被寒夜吹乱的碎发捋顺。 小白榆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了。 “……傻站着做什么?”付苒朱唇轻启,话音很轻,好似确实失了力气。 小白榆从袖中拿出一章折子来,那折子原先被堆在白柏书房的一角桌案上。付苒让他找了许久那东西。 隐隐的不安从心中浮起。 白柏书房中的东西,无论是折子还是书卷,他虽从未限制过白榆,也随白榆随便看,但白榆依然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对。 付苒的眉目这才舒展开,她接过那章折子,催促白榆道:“快去屋中替我取盏烛灯来。”语气甚至罕见地染上几分喜意。 小白榆便依言,正准备去屋内,付苒忽又喊住了他:  31 “不必了。梳妆匣旁的小盒子中装了些小玩意儿,你拿回去玩罢。” 小白榆抱了那小盒子回到白柏的寝屋,他没急着看,困意上涌,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则是被白谨晃醒的。 小白谨嗤他:“你比猪还能睡,都日上三竿了。” 听到之后很愤怒的白榆往他脸上甩了个药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道:“那你是猪的哥哥,你也是猪。”他揉着眼起身开始穿衣穿鞋,“你还妄言父王,妄言姨娘……” 白谨正气得要反驳,忽又看见床头放着的木盒,倒不像是府中的物件,他便问:“这是什么?” 小白榆自己也摇摇头,他好奇地打开了那木盒,才发现里面过如付苒所说,堆着放了些许小玩意儿。他一件件拿出来,小拨浪鼓、小铃铛、小木雕…… 白榆摸盒子的手愣了。 这盒中还放着一个发钗。 他知道那支钗子,付苒很宝贝那支钗子,从不往发上簪。钗柄熠着金光,映着那抹春光,钗柄往上,凤尾十翎,展翼欲翔。而钗头朱鸟上缀一朵樱粉的花。 小白榆拿出那钗子,光线自窗外透入,丝丝缕缕下,才映出花朵中间缀饰的一枚琉璃扣,像刻意打在此处,做了个花蕊。 白谨也跟着一起看那发钗,他似模似样地赞叹道:“这钗子真好看,你看这,”他指着那朵玉雕花,“这个花瓣做得好精细……诶?你盒子里怎么会有钗子?你怎么跟二妹似的,我前些日子刚见她捧了个梳妆盒,天天捣鼓这些玩意儿。” 他顺势捏了把白榆的脸:“你其实是我三妹吧!是不是付姨娘为了争位子瞒天过海,故意说你是男的?” 小白榆鄙夷地看了眼白谨,不用想也知定是他又胡乱看了些杂七杂八的闲书。他将钗子小心翼翼收好,然后把白谨揍了一顿,不过主要是靠咬的。 温侧妃闻讯赶来时白谨正撸起袖子准备回揍——她严厉道:“白谨!王爷请了老师教你学武,是让你用来打弟弟的吗?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白谨指着胳上的牙印:“娘!分明是他先……” 温侧妃再一看白榆,那小孩儿红着眼,一副委屈的模样,她不由得心软地摸了摸白榆的头,安抚道:“姨娘在,你莫怕,白谨不敢欺负你的。” 白谨欲哭无泪:“娘,我哪有欺负他!你不要被他装委屈骗了!” 温侧妃蹙眉:“你闭嘴,你平日里欺负弟弟还少吗?上次夫子还同我说,你故意把小榆的书藏起来,导致他上课被责问一顿。再上次,你还偷吃弟弟的糖人。他今日咬你,肯定是你这说话不过脑的惹人烦了。” 儿子永远是别家的好——白谨算是懂了这句话了,他苍白无力道:“我只是说五弟像个女孩儿嘛……哪有那么过分。” “静坐常思己过,你大哥似你这般大时就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就学不会?” 小白榆拉了拉温侧妃的衣袖:“姨娘,三哥说的没错,是我太过激了,我不该咬三哥的。”然后抬眸看向白谨,眼底藏着狡黠笑意,“三哥,对不起,我错了。” 白谨听着——拳头硬了。 这件事最后以他被温侧妃罚着吃了半个月糠咽菜为结局,白谨开始格外怀念起以前的水晶糯米糍和珍珠荷花酥……结果还是白榆将自己的糕点分了他几块,他才能吃上几口。 白柏得知后哭笑不得,他一眼就看破了小儿子耍的那点小心思。 事实上,他这小儿子卖惨卖蠢卖娇全都恰到好处,也不知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心思。 只是近日七王党的矛头对准了他。 泰和帝大病时他入宫侍疾,老皇帝清醒时同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呢喃自己对不住先帝在天之灵,辜负了许多人的信任,最后还是哭诉太子的逝世,悼念起早逝的亡妻。 他握着白柏的手,让他发誓绝不能忘手足之情,却绝口不提立储与皇位,甚至向他索要手中的半枚兵符。 他那时抬眸看了眼缠绵病榻已久,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泰和帝,许久后才道:“父皇昔日教诲,儿臣从不敢忘。只是这不念手足情谊的,当真是儿臣吗?” 先忘了手足情谊的并非是他,是那昔日玩世不恭的七王爷。 他只粗略一调查,便发觉付尚书与七王爷狼狈为奸,他这位岳父这些年任户部尚书,贪得银两钱财可堆山高。 只是还顺带了解了一些付府内院的恩怨。 譬如付苒虽生有绝色之颜,生母却是娼妓出身,在府中被欺凌多年。付尚书娇妻美眷甚多,付苒生母也不过赎回来新鲜了一段时日,便弃之如敝履,再也未踏入那院中了。付尚书的儿子少,女儿却多,她若是生了个儿子,或许还能得付尚书一些青睐,只是…… 她生母在府中受辱积怨颇深,却尽数发作在了付苒身上,险些将自己女儿打死。付尚书不管内院这些事,她生母又连最低贱都通房都够不上,整日做些脏活累活,付苒连跟其他的小姐一起念书上课都不行。 白柏叹了口气,收回了思绪,重新定神翻看案上关于付尚书贪污受贿的案折。小白榆端坐在不远处的桌上练字,他练得累了,便又去捯饬付苒给的小玩意儿。 白柏嫌他动静大,正想让他安静些,别闹腾,便看见白榆从木盒中掏出了一支花钗。 做花蕊的琉璃扣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白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光重新落在白榆身上,似是打量。 京中张扬到用琉璃扣做饰的,只有一人。 —————————— 陛下:小榆,你的?娉?????訾??咽????  小????  陛下:不过我就喜欢你的?导??覗楀饆?馈???毼?  小??? 终于写到这段了! 第26章 一枚琉璃扣足以他串起所有因果,知晓这桩桩件件的经过,以及那章从桌角被移至案侧的折子。 小白榆又仔细将花钗收起来,觉得大抵是哪个下人收错了,他还须早些还给付苒。他抬起头,见白柏正盯着自己看,便展颜道:“父王!” “……尚在夜中,你闹腾什么。字都练完了?”白柏作寻常道。 这小孩儿太爱笑了,不像他,也不像七王,更不像付苒。 到了夜中熄了灯,合衣安寝后,白榆叽叽咕咕地往他怀里蹭,蔫着声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白柏意会,隔着蹭衣衫抚着他后背,小声哂道:“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喜欢人摸背?需不需请个太医瞧瞧。” 小白榆听了气急,卷着薄薄的被衾到了床榻里侧,靠墙缩着,中间的距离足可再容纳上一两人。 他失笑道:“怎么还闹脾气?” 小白榆哼哼两声,闭目开始装睡,困得迷迷糊糊时又往白柏那侧滚, 32 最后还是神志不清地让他摸摸自己。 指尖捋着脊背,染上小儿子微烫的体温,他哄着小白榆睡着了,眸色却也随之沉了下来。 白柏起身,重新燃上案桌的烛火,披衣挑着夜色落笔,重新写了章折子,再将那折子压至先前惯放的地方,才解了外衣重新回到榻上。 明灭的烛光落在白榆颊上,添上些暖意,他伸手在小孩柔软的脸上揉了下,却被小孩稀里糊涂地抓住了,嘀咕着:“父王……别闹。” 白柏顿住,抽回自己僵硬的手,叹了口气,在榻上躺了许久都未感有睡意,第二日还有早朝,便索性起身去穿衣梳洗了。 但毕竟距离出门的时候还早,白柏走着走着,又来到付苒院前,依稀可见院中春桃将谢,凋零落在墙院上。她这些日子被禁足,院口守着府中下人,见白柏来了,便禀报道:“王爷,夫人晚间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钗子找不见了,后来又作罢,不让小的们找了。” 白柏颌首,他在院前静站了许久。 他当年在付府中看见付苒,确觉惊为天人。他酒醉后不记事,在姑娘房中歇了一夜,自觉愧对付苒,他纳付苒为妾时,还曾想过要好好待她。 在看到那枚花钗时他竟松了口气。他到底是个薄情之人。 他与唐茹是泰和帝指婚,唐茹作为他结发妻子,二人少时还算相敬如宾,但唐家的愚蠢与对七王的挑衅让他愈发厌烦。温氏家中贫寒,她的亲弟原是科举的武状元,后做了他军中副将,本以为该是出人头地,却在与西凉的周旋中造奸人暗算,不幸殒命,他却并未给过长子和白谨多少厚待。 自那之后,白柏留意着每日留在桌案上的奏折,甚至会故意放几章满俱误导性的折子。让他意外的倒是,白榆对于拿折子一事并不心急,似乎自己也不是很情愿,他隔着几个时辰还会偷摸着将折子放回原位。 他派人留意了付苒,付苒自己也是小心,私下不曾有过与端王的接触,偶尔出府去坊间闲走也多带着白榆,只会借着府上的采买经由外人传递消息。 七王果然中招,约莫是付苒从前放出的消息从未有错,白柏并不急着揭穿,他一步步帮着七王埋下各路错棋。 是年,白榆八岁,泰和帝病入膏肓,棋局将终。他借口小孩渐大,跟他分了房,不过仍是在主院中腾了个小屋子给白榆。 白榆出生时不足月,那日中秋,付苒说是出入时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才早产生下白榆,可一旦串起她与七王过往种种……往白榆出生前推算日子,他那时还在回京途中,而再一查记录,付苒那几日确实出过府。 接下来的事仿若一气连成,七王党的势力土崩瓦解,七王功败垂成。付尚书急忙表明他“弃暗投明”的心,频频向白柏示好。 泰和帝驾崩时,白榆正在府中院子里练字,身侧长椅上半卧的白谨正捧了册话本有滋有味地看着。府中除了白柏心腹,其他人连同白榆,这些时日都未曾再见过白柏。 直到有片晶莹的雪花碎落在手上,他才发觉自己双手冻得有些红了,白榆笔下一抖,墨迹在纸上洇开,“天”字最后一笔上顿了个大墨点。 “啧,”白谨又翻了一页,“怎么下雪了?今年初雪下得真早。” 白榆看着自己写的字,不满地叹气。 白谨坐起身,将桌上那页纸捻起来,他挑眉道:“你这还叹什么气?学谁不好,学大哥为赋新词强说愁日日叹气作甚?” 白榆听了直皱眉,将那页纸抢了回来,点着一角的墨点:“……你怎么老是非议大哥,也不怕我告诉了大哥去?” 白谨耸肩,毫不在意:“嘘,我可跟你说,他先前去平康坊喝花酒,靠一肚子吟风弄月的书墨气,把那些小娘子哄得团团转,结果遇上慕家小姐去平康坊查案,他对那慕小姐一见倾心,顿时甩开那几个小娘子去缠人慕姐姐,慕小姐又瞧不上他,出语讽他身为皇亲,却在此处寻欢作乐不务正业,直接甩袖走了。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谈话还未结束,却各自被温侧妃和付苒带走了。据说是泰和帝崩了,而白柏又第一时间控制了宫中,他面对群臣面不改色地宣读遗诏,雪骤时,他凌厉的眉峰染上细白,俯首是群臣齐跪山呼万岁,而他面上只余冷色。 ——新帝是这位将至而立的,泰和帝第十五子。 国丧三年,街上满目萧条,只余风霜骤雪做陪。端王府中女眷陆陆续续进了宫,被安顿在深宫各处。 皇子们早过了跟母亲同住的年纪,也各自被安顿在了干东几所中。 之后才是登基大典,白榆略感不安,他跟在几位兄长身侧,和所有人一起三叩九拜,呼万岁。他悄悄想抬头去看父……皇的脸,却被白谨拉着按下,身侧的兄长小声道:“不要乱看。” 礼毕起身后,白榆抬眸去看白柏。他身为皇子,站得很靠前,却不由呼吸一滞。 父皇的眸是冷的,好像连同他在内,阶上百官皆是不足一提的蝼蚁,这令他感到很恐惧。 白柏立了自己的母妃作为太后。唐茹被如愿封了皇后,唐家也随之平步青云。温氏被封了淑妃,成了皇后之下宫中位分最高的人,其他人也都零零总总落了封赏,只有付苒这里没有音讯。 付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再三上奏,白柏便随意封了付苒嫔位。 前朝老臣开始陆续请辞,白柏或是安抚或是奏允,内阁也替换更新,一朝天子一朝臣。 百废待兴,付尚书在户部的势力如盘根虬枝的枯木,清理起来需要时间,现在尚不是动付家的好时机。 到了日子,白榆跟着三位兄长一起拜见白柏,他摇身一变,旁人对他的称呼也从“端小王爷”变成“五殿下”,他听着总觉古怪,而且父亲也突然变得好遥远好遥远,一个月来,他甚至没有见过父皇一面。 那个会背着他把他放在肩上逗他玩、握住他的手教他习字、夜里抚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的父王好像也随着那一字称谓的变化,消散在了这个冬日。 白柏依是如同以往,考了几个儿子些许问题,便让他们回去了,在白榆也准备跟着离开时,他又道:“小榆,你留下。” 白榆停在门槛的步子一顿,顿时转过身小跑过来,睁着水亮的眸子,隐着几分欣喜,他道:“父……皇!” “近日可觉得课业繁忙?皇子的课程又与王府中的不同,要更重些,你那两位兄长已经入了朝,就剩白谨还跟你一块儿学着,你可莫学他,成日里光看些闲书,不长记性。”对上他的眸光,白柏又觉得有些不忍,“你有什么心瞩的世家子吗,择几个做你的伴读,也解解闷。” 白榆道:“父皇,儿臣前些时日学了……” “  33 岑阁老家中小儿子倒与你一般年纪,朕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他前些时日才学了“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白榆还记着他“解名”的承诺,每每学到带“榆”的诗句,都要缠着问上一番。 他最终只得深深看了眼富丽堂皇的宫室与那浮雕游龙的座椅,帝王的话是不容忍任何人悖逆的,他不得不将“父王”与“父皇”看做两人。 元旦日,改年号为昭熹。 年假后,岑阁老家中的小儿子岑见奚果然进宫做了他的伴读。岑阁老家风甚严,他原以为这岑家小儿子也是个刻板的小岑阁老,不曾想这岑见奚与他想象的又完全不同。 白榆得了同住一处的伙伴,也不再成日里感伤了。岑家小儿子幼时便跟着叔叔游历过山河,小小年纪见闻颇多,草木兴衰皆知,他很快便和岑见奚玩作了一团。 这岑见奚每月会回趟家,回来时又带了些宫外的吃食分给他,再聊聊宫外的趣事。但白榆尚也有难捱的时候,譬如岑见奚见了白谨,表面上恭恭敬敬地行礼请三殿下安,背地里不停嘀咕着白谨的坏话。 白榆右耳是夫子的讲课声,左耳是岑见奚的嘀咕声,听得他头晕:“你跟三皇兄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他他……”岑见奚咽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日子便这般溜得飞快,白榆夜里时常会惊醒,而不远处的岑见奚又睡得正熟,还在小声打呼,他怕吵醒了岑见奚,便自己一个人悄摸披了衣,在连廊外坐下,望着天边孤月一轮。 临近中秋,岑见奚过节肯定是不会留在宫中的,他这次进宫便一并带了点礼物,笑嘻嘻地祝白榆生辰吉乐,又想起什么,不忘眉飞色舞道:“嚯,你七伯可真厉害。” 白榆投去不解的目光。 “那个……小点声啊,你可别往外说,”岑见奚放低了声音,附在白榆耳畔小声嘀咕着,“我回府拜见父亲,他正与唐大人一并喝着茶,我瞟了几眼那桌上放的折子,上面列了好多条罪状,都是七王爷和付尚书的。” 白柏还未曾惩罚七王,只是褫夺了他的封号与职务,禁足在了府中。 岑见奚似是觉得不妥,又将所有门窗关了个紧,这才继续道:“我听我娘和人闲唠,她年轻时与七王妃,就是付嫔娘娘的姐姐,是闺中密友,听说七王爷当年还夸过付嫔娘娘好看,‘不知谁人折此花’呢!” 他不傻,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从前觉得云里雾里的事情忽然被岑见奚这句道破,如拨云见日,刹那明白了所有。 他知道七王爷曾经作风骄奢,以琉璃做衣饰,而他生母最珍视的花钗中缀着一颗琉璃珠。 他五岁时尚不知晓父王书房中压着的奏折代表了什么,只觉读起来晦涩难懂……是他对不起父皇,父皇如今不愿多见他才是正常。 白榆脸色煞白——也恰在这时,住所外有人敲了敲门,白榆深深吸了口气,缓步开了门,门外的侍卫向他行礼,又道:“五殿下,陛下与皇后娘娘召见。” 过去还有一章!想起来过几天要闭站???我这小糊文还需要留微博吗(主要是小榆生日赶上国庆闭站了!) 小榆:不想变傻,不想。 —————— 微博:@长流流口水 ?微博上好多长流不要找错啦! 第27章 京中仲秋时节本就多雨,朱红的宫墙被秋雨淋湿,而白榆出来后,秋雨暂歇,天光倾泻而落。 他有些诚惶诚恐地跟在那侍卫身后,却不敢多加思索方才那句召见。 父皇已是极少召见他……更遑论,和皇后一起? 唐茹讨厌付苒,他又是付苒生的,唐茹自然也讨厌他。 小白榆有些固执地将“父皇”与“父王”割裂开,仿若此般,父王便仍是那个会抱着他教他写字,任他撒娇的父亲,而非距他千里的帝王。 他没受过什么长辈的疼爱,父王是独一份的。 白榆以为自己永远忘不掉这日。 殿内只有他们几人,连多余的婢女都没有,大抵这确是一桩丑事。 可无论是付苒跪在地上时如何也不肯弯的脊背,还是唐茹扔在地上摔到付苒面前的花钗,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他独独还记得那支花钗上的琉璃摔了个粉碎,以及付苒这时才潸然而下的眼泪。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付苒笑得花枝乱颤,毫无风度可言,她伸手摸着眼前碎了的琉璃,捡起那支钗子,看向白柏:“陛下,臣妾还以为……您早就知道了。” 白柏只是漠然:“你做这等肮脏污事,枉为人母。” 付苒眼神古怪地看向唐茹,她又道:“……那不知皇后娘娘,可查出白榆真正的身世了?” 白榆僵住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该不该跪,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是唐茹发觉到了付苒的不对劲,几番查探,才知付苒与七王爷暗通曲款,妄图勾结谋反。她倒是有心想查白榆到底是不是那二人珠胎暗结的脏种,几次下来却也得不到准信。 不过这些已足够扳倒付苒,她见时机已至,放了音信给家中兄长,付家前些日被白柏撤了职,正费尽心思试图讨好陛下——她当然要将付苒连同付家踩在脚下,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只是未曾料到付苒会主动提及此事。 “付嫔,你好大的胆子!竟还试图用与他人珠胎暗结的子嗣搅乱皇家血脉!”唐茹斥她后,便跪下向白柏请罪,“陛下……是臣妾在府中料事不周,竟出了此等事,望陛下责罚。” 白柏的目光几度落在小儿子身上,最终只留了句褫夺封号、打入冷宫,余下的交由皇后处理,拂衣正欲离开。 白榆试图拉住那一角龙袍,没拉住,反倒跌了跤。 “父皇,我……” 他自己止了声,父皇不再是他的父皇了。 白榆委屈地想,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混淆皇室血脉,是死有余辜,连唐茹也以为付苒连同白榆必然会被处死,可却被留了一命。 知晓这桩丑闻的人到底是少之又少,旁人只知道付嫔触怒龙颜,连累自己儿子一同被贬到了冷宫,再无出头之日。 白谨第二日听说这件事,惊得课也不上了,上白柏跟前跪了一整日,求他放了弟弟。他想不明白,就算付嫔犯了再大错,也不该牵连白榆至此。 更何况昔日在王府中,白榆还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 白谨最终是被淑妃领回去的,膝盖跪得僵了,疼得青红一片,他问道:“母妃,白榆他到底犯了什么错……父皇为何动这般气?” 淑妃为他上着药,闻言叹了口气:“你为他求情也无用了。可怜这孩子……平白遭了这般罪,大抵再也出不来了。” 后宫之事多由  34 皇后主管,而冷宫又在后宫之中。其他几处宫宇中住着前朝已经疯了的妃子,付苒和白榆又被安置在最破旧的一隅,墙角结着蛛网,屋顶还有些漏雨,被衾更是冷硬似铁。 更偏偏——每日送来的两份饭菜,总有一份是馊的,像泛着黄的糊糊,闻着就很酸。 他与付苒分食那份量本就少的正常饭菜,还特地吃几口就撂了筷子,说不好吃,都推给了付苒。 付苒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她什么也没说,吃了那碗饭。她本就话少,如今更是什么也没说,两人终日沉默以对。这冷宫中只有漏雨时的滴答声作人气,阴沉又灰暗,永远见不到光。 几日下来,白榆便饿得头晕眼花,他又固执地不肯吃那饭菜,犹豫再三,最终在归放食盒的时候,用手抓了几把酸黄泛着馊气的饭菜,忍着呕吐的感觉吃了下去。 结果没过多久便吐了个干净,他站在殿门外,看着那一滩脏污,没忍住哭了起来。 他不敢在殿内哭,他怕惹来付苒的厌烦。 抽噎着用袖子抹净了泪珠,然后横栏在连廊上坐下,夜色已晚,月光依然那般柔和,看着那轮圆月,他竟荒诞地觉着像个好大好大的饼。 肚子还在不停地叫着,他受着冷风,头一次体会到了“饥寒交迫”。 身后又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只是在万籁俱寂的此刻听得清明,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头了,却看到递来面前的是一方帕子。 是干干净净的青兰色帕子,那一角还绣着兰花,是个女儿家才会用的物什……不是付苒的。 白榆愣愣地抬起头去看她,是个极为陌生的圆脸婢女,看着十几的年龄,他不记得自己有见过。 那婢女顿了顿,见他迟迟不接,又从怀中掏了个绢布裹着的馒头,犹豫道:“殿下,这是奴婢晚上抢来的,您吃了吧。” 白榆口中还泛着酸水,他咽了好半晌,也咽不干净。 “……殿下,或许您忘啦,前年大寒,奴婢家中熬不过,正想把小妹妹卖了换食,您和四殿下救济了我爹娘,才没卖了小妹妹。还举荐了奴婢去二月二的大选,奴婢才能进了宫有了活儿做,才养活了家里人。”那圆脸婢女解释道,虽犹豫,却又不容分说地将馒头塞到了白榆的怀里,“殿下,奴婢就在冷宫当值。” 白榆捏着那冰凉的馒头,却觉得烫人:“……你叫什么?” 在冷宫当值,又能是什么好差事呢? 他见过那几个前朝的妃子,都已经在逼到了疯处,甚至各有各的疯法。 在冷宫的主子尚且过得如此不堪,不见天日地苟活,她一个在这里当值的婢女,又能有什么好处得?连个馒头,都需要抢。 他觉得自己不该接才是。 那婢女笑得纯粹,她道:“殿下,您还小,还在长身体,该多吃些才是。奴婢叫圆圆。” ———— 这章是双节那天写的…那就再祝一下小榆宝贝生日快乐 第28章 圆圆白日里忙着活儿,腾不开手,只有休憩时会偷摸地塞给白榆一块馒头,有时伙食好了,还有糖三角和花卷。再过了些日子,竟还捎带了一卷书册来。 那卷书窝团在她衣袖中,掏出来时已经变得皱巴巴了,翘起好几页脚,圆圆看了自责,白榆却格外惊喜:“怎么还有书?” 圆圆将那书塞塞到白榆手里,小声道:“是三殿下托奴婢给您的。” 她看见面前的小孩多日来颓靡无神的眸子中都染上了几分光彩,圆圆也由衷高兴。 白榆如视珍宝般翻了几页,夜色昏暗得看不清字,他辞别圆圆后便将那书册又团起来藏在衣物里,静悄悄地又进了冷宫。 付苒这些日子竟从未踏出这殿门一步,整日里便是发呆,也不见昔日神采,更没管过白榆。 白榆藏书的手有些抖,他蜷着手指,也不吭声,只默默收拾好了床榻。那册书留到了第二日再看。 入冬后变得极冷,冷宫中想要碳火更是妄谈,白榆只好整日里裹着厚厚的被褥,可手脚还是冻得冰凉。 他平素娇贵惯了,骤然一个冬天这般冻人,手上都起了冻疮,素白的指节变得通红,痒又不敢抓,苦不堪言。 好在圆圆似有神通,很快又送来了治冻疮的药。那药也是上乘,涂上后竟不痒了,也好得快了。 他把这份情也一并记到了三哥身上。 前几年尚在国丧中,冷宫也静,宫外也静,听不到声响。白榆初时还会用石子在地上刻印记着日子,往后过得乱了,他也记不得了,索性就直接问圆圆了。 直到哪一次的节日里天边炸响的烟花,绚丽又灿烂,白榆才恍惚意识到竟已过了三年。 冷宫没有外来客,他这几年个子拔得快,吃食却大不如前,瘦得狠了,连身上都带着病态的白。 他起初还抱着孩童稚嫩的幻想,期望父皇能发现他其实是亲生骨肉,放他离开冷宫。后来——后来连他自己都不信了,这点念想也就散了。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了,唯独将那些圆圆偷偷捎给他的书卷翻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幼时努力习字看书,能赖在白柏那里多待一阵是原因之一,可原因之二是他想为父王排忧解难。 而且——付苒疯了。 白榆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疯,付苒又和那些前朝被打入冷宫后疯疯癫癫的妃嫔不同,她只是拾起梳妆镜,日日对着镜子枯坐,时常喃喃着他听不懂的话,好像在叫他一样。 白榆这才想起七伯的名讳——白煜,再一看付苒这幅模样,那般情真意切,总不会是在喊她极不喜欢的儿子。 难道他真的是七伯的孩子吗?他有些绝望地想。 他甚至从付苒模糊不清地呢喃中听懂一些陈年旧事。 不外乎是付苒少时受尽欺辱,只有她的姐夫白煜在她哭泣时折了一支春桃赠与她。付苒因这支春桃情系白煜,她本就生得美艳不可方物,白煜见到她略施粉黛眉目含情的模样更是未曾把持住,与她春风一度。 哦,白榆想,那看来他的亲爹果然是白煜了。 白榆想怨谁,以此聊以慰藉,可他发觉自己又无力去怨任何人。他的出身像笑话一样,所以便要遭到如此下场。 他只能怨付苒的一腔痴情错付,怨白柏的冷漠无情。一点微末的父子情意,又如何撼动龙椅上的人呢? 为什么不杀了他和付苒呢? 直到这殿门第一次被外面的人推开,他竟觉得有些晃眼,可进来的人却更令他意想不到。 竟然是唐茹。 他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唐茹也不在意他,而是径直走到了付苒身侧,付苒动也不动,继续对镜描眉,恍若未闻。 唐茹道:“果然疯了吗?” 她身边那婢女也不避讳  35 ,只道:“娘娘,那计量虽小,就算是两人分食一份饭菜,三年下来也已入肺腑,自然该当是疯了的。” “哈,付苒,”唐茹轻蔑道,“你当初在府里耀武扬威时想不到今日下场吧?陛下宠你又如何?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说出去都令人发笑。” 白榆却没再留心听了,脸被吓得惨白。他原以为一份正常的饭菜,一份馊了的饭菜,不过是唐茹特意来恶心他母子二人的,未曾想……未曾想这其中竟下了毒。 他吃得少,全都推给了付苒,夜里再去啃圆圆捎给他的馒头,也算解了饥饱之困。是以他得以安然,付苒却疯了。 “她那个儿子呢?” 女人的声音刺耳极了,白榆压下心底的恐慌,想着付苒平日的模样,极力让自己也看起来又呆又傻,口中喃喃地振振有词,像个神叨叨的痴儿。 他被唐茹身边的宦官拖了过去,唐茹随意看了他两眼,白榆不敢将目光对上唐茹,便故意垂着头。 好在唐茹并不在意,他似乎也没有露馅。 “不用杀他,本宫倒怕陛下哪日念起旧情来要放了他。左右他也是陛下的骨肉,摊上这么个要拉他下水的疯婆娘,可惜了。”唐茹蓦然伸出手摁上他的脸,掐得他生疼,“长得像谁不好,偏偏那么像你那勾三搭四的娘。” 白榆吃痛地皱眉,龇牙咧嘴道:“放开……放开!” 唐茹也不恼,指甲一不留心在他脸上刮了个小伤口,她收回自己的手,像碰过什么脏东西般嫌恶地擦着,又带着身边几人浩荡离去。 白榆回身看,才发觉付苒的铜镜被推翻到了地上,连同她梳妆匣内大大小小的物什,镜面甚至碎了条缝。付苒趴在地上找了半晌,又是小心又是宝贝地将那支她不曾拿出来的花钗拾在掌心。 花钗被摔了两次,琉璃碎了、玉也碎了。 唐茹往冷宫排了眼线,白榆只好扮起疯傻来。 他不知道,冷宫外这才渐起谣谈,说他和付苒都已经疯了。那些宫人随后又感慨,进了冷宫能有谁不疯呢。 付苒的癔症变得更严重了,她换上了件大红的衣裙,挽发抹唇。厚重的脂粉盖住苍白的面颊,分明添了几分光彩,却更像日渐枯萎的花。 她愈发高傲,不理人,也不念叨了。白榆还是怕她更多一分,总是躲得远远的,他将那些旧书都已来回翻了好些遍,背得滚瓜烂熟,聊以度日,这般又是耗到了一年秋。 他听着外面烟火的炸响声,数着日子猜想这是什么节日。他想,千里明月贺秋风,当是中秋了。 中秋的月还是那样圆,只是再不是他的团圆了,像在嘲讽可笑的生辰。 白榆没料到唐茹还会再来。 这次倒与上回不同,那些跟在唐茹身后的宦官手中端着托盘。 竟是砒霜和白绫。 殿内漏着雨的一处尚还滴答着声响,水滴砸入地上的洗盥中,飞溅的几滴洇在地面上。殿外白雨跳珠,卷起凉风若拔山。 ……他还是怕死的,虽然在冷宫过得苦,但总归是活着。或许、或许终有一日得以离开。 唐茹朝他越走越近,他瘫坐在地上装着疯,却抑制不住身体下意识地发抖,连白榆自己都分不清是殿外大雨的凉气令他发抖、还是对唐茹的恐惧令他发颤。唐茹令身侧的婢女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她自己伸手捻着帕子擦去白榆颊上一片灰:“本宫有话要和你母妃说说呢,小疯子,别在这里碍事。” 白榆心中松了口气——至少唐茹身后的刑具不是为他准备的。 他被唐茹赶出了屋,坐在连廊处避雨,寒气铺面,雨珠飞溅,他浑身战栗,脸色却变得惨白——皇后为什么要把他赶出来?他是个……疯子才是,她怎么会顾忌一个疯子会听到什么? 殿内的话语声被雨声打散,白榆坐得远,更是听不清。殿外还留了其他婢女监视他,白榆便缩着身子坐在连廊中发着抖。 白榆不太愿意回想后面的事情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连廊中坐了许久,直到骤雨停歇、暮色破云,那殿门才再度被推开。唐茹睨了他一眼,带着愤懑,看样子并未从付苒身上感到喜悦。 白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才真正松了口气,他的衣衫已经被冷雨溅湿了一半,现在还尚未干透,黏在身上极为不适,便想着回去换一件。 为数不多的衣衫已经被洗得褪了色,袖口领口都泛着白,他将换下来的衣物叠好,正准备拿去洗。 “白榆,”他听见付苒的声音,有些急促,连气息都是不稳的,却是一副端着嗓子竭力想讲得有力的模样,“过来。” 白榆犹豫一瞬,但还是放下衣物,走了过去。 “……坐下。”付苒垂着眸,待他坐下后,才重新抬眼看他,眸中是难得的清明,“你确实长得像我。” 白榆哑然,他对付苒……早已无话可说了。 “唐茹以为她赢了……怎么可能。我初时不懂他为什么要忌惮陛下,先帝子嗣众多,陛下又常年不在京中,能对他有什么威胁呢,可他偏偏……他偏偏让我去,他总是催促我怎么还没消息,可是陛下——陛下连书房都不让妾室入内,我上哪去弄那些消息,胡编乱造给他吗?” 白榆这才发觉她眼底的不是清明,而是隐于平静后的风暴,付苒——早就彻底疯了。 她从不会同他多讲一句话。 “哈……我才知道先帝重病时要求陛下归还虎符,陛下连假意做戏都不肯了,哈哈哈哈哈……我从前怎从未看出他有这般大的野心?果然那张椅子,人人都想坐啊,陛下想,他也想,我又算什么呢……他根本没对我动过情罢了。” 付苒开始笑,笑得双肩都在发抖:“你不好奇你是谁的种吗?……哈,他跟姐姐回家省亲,我只是抹了个新妆,多瞧了他几眼,他夜里就撇下姐姐偷偷摸摸来找我,我还以为他是真喜欢我……他肏人好舒服,他还会揉着我的肚子边亲边问怀没怀上……我才想明白他是腻了,我又刚好是个能利用的,当然要物尽其用喽。” 白榆愣住,他没想到付苒疯到这般地步,竟连那档子事都往他这里说,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再也没碰过我了。我只能想着身上肏我的人是他,好在陛下和他样貌相像……他肯定想不到,陛下肏人比他还舒服。” 白榆僵住了,他不愿再多听付苒胡言乱语,想起身离开,又被付苒按住了:“白榆,我快死了。” 白榆才想起唐茹来时带来的砒霜白绫,那两样都摆在了桌案上。他张了张口,付苒的手却从肩上抬起,移到他脸上,摸了摸他的颊:“……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小榆,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女子的嘴角带笑,那双手却猛然掐住他的  36 咽喉,白榆不知付苒从何而来的力气,他饿了好几日,力气所剩无几,但还是伸手拼命挣扎着,试图掰开付苒的手指。 冰凉的手指在他喉部收紧,喉管处的巨痛令他再抵不过,只能嘶哑地发出些喊叫,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只是付苒的力气却骤然松了。 他看见付苒嘴角有殷红的血珠淌下,随后她呕出好几口血,直接染上那身艳红的衣裙,倒在了地上。 她还睁着眼,只是那双灵动的眸中再也没有光了。 白榆阖上她的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付苒死了。 ……结束了吗? 他没有力气再去收拾付苒的尸体了,便放在了原地,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榻。第二日总会有别人来处理的。 白榆再醒来时,只觉屋内一片昏暗,他揉着晕沉沉的额头起身,一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混沌。 付苒的尸身已经不见了,只余他一人在空荡荡的冷宫里。他恍惚间想起圆圆说过的话,她说冷宫中人非疯即死,不疯根本熬不下去,便又生出几分庆幸来——他还没疯,总能熬到出去的那一日的。 屋内太闷,前不久还放过付苒的尸体,他有些嫌恶,想出去透透气,却如何也推不开门,这才发觉大门被锁上了。 ——不仅是门,连窗户也一并被锁上了。 候在殿外的人听到屋内连续不断敲门的动静,打了个哈欠:“五殿下,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皇后的旨意,付娘娘饮砒霜自戕,这殿内沾了死人气,太晦气,得关上几日。哦……”似是在与身边一道侯着的人窃窃私语,“不是说他已经疯了吗?他能听懂这话吗?” 不过是托辞,唐茹没相信他疯了,他想,他还得装得更像一些才是。 白榆装模作样地又敲了一会儿,便装作累了不敲了。 屋内太昏暗了,连窗户的光线都被挡住,仿佛一个幽暗的密室。白榆起初还能悄悄点一点烛光翻会儿书,后来已经饿得头昏脑涨,连手都在发抖,只能靠在榻上,强迫自己睡觉。 足足过了两天之久,屋外的人才撤了锁,白榆便瞧见皇后身边的贴身婢子正在殿门口,他饿得腾不出力气装疯了,还是竭力倒腾了两下。 婢子身边的人提着食盒,那婢子走到他跟前,食盒也放在他面前:“……呀,娘娘下令锁殿门的时候还未注意,原来五殿下也在屋内,殿下怎么不告诉门口的宫女呢?” 食盒被缓缓打开,却迎面扑来一股馊气,泛着黄的糊状物放在里面,那婢子继续道:“五殿下受委屈了,饿久了吧?该好好吃一顿了才是。” “……”白榆看着那馊了的东西,他伸出的手都在哆嗦,连筷子也没顾上用,便用手抓着饭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殿下慢用,奴婢先告退了。”那婢子转身,发出轻轻的嗤笑声。 菜叶沾在嘴角,一顿饭教他吃得狼狈不堪,白榆想吐又吐不出来,食盒摊开,味道又冲又酸,实在是难以下咽。 头又晕又涨,他又觉得手脚冰凉,强撑着一丝意识爬上了榻,把被褥全卷在身上,想取点暖。 这几日冷宫动静太大,圆圆不便前来。她再悄悄来的时候便发觉白榆原本苍白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她手背贴上白榆的脸,烫得她有些不敢再碰。 白榆像是睡着了,她怎么叫也唤不醒,她只好接了些凉水给人擦拭一番,还是不见效。 最后是送饭的人瞧见这两日的食盒一点未动,才想着进去看看,便瞧见五殿下烧得快断了气,这才着急忙慌地禀报了皇后。 皇后很快派了太医到冷宫来,心下一番计量,也将冷宫中五殿下发了烧的事禀报了陛下,再替自己美言几分,说已经派太医去了。 白柏派人在冷宫盯过一段时日,他知道皇后故意派人将两份饭菜中的一份替换成馊食这事,自然也知道白谨偷偷摸摸令人去送馒头和书册的一事。 他并未道破,只略微颔首,又命人多派了几个太医。 或许是白榆命大,寻常人受这么一遭,多半已熬不住了。只是他再睁眼时,眸中已经看不见光了。 假疯子到底是烧成了真傻子。 下章是正文时间线了! 第29章 时间线接22章末! 白榆这一发烧可谓兴师动众,不仅太医署内所有人都被搬来了干安殿,连已经收拾好行李正欲离京的燕知朽都被仓促召进宫。 天子尚且衣不解带地守在榻侧,何况是一众太医。这番动静闹得太大,传出去人人都知道养在干安殿的小美人是个病秧子。 白榆醒了之后思绪混沌,脑海中乱作一团,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困意上涌,便又睡了一觉。 醒来后,正看到燕神医在为他把脉,他有些犹豫,环顾四周没看见白柏,于是小声道:“神医,我……” 燕神医深深望了他一眼,他迟钝地意识到什么,收了声。 “贵人身子不好,该好好修养才是。日后草民还会常为殿下施针。” 白榆愣着点了点头:“……多谢神医。” 燕神医退下后,白榆呆呆地坐在榻上。他觉得脑子里很乱,仿佛自己上一刻还在冷宫中发着烧,下一刻又出现在了干安殿,可是小傻子的记忆不作假,甚至连床榻上那些亲密的动作都历历在目,他每回想一分,脸色便更苍白一些。 或许真是燕神医妙手回春。 现在他却宁愿自己做个真傻子,人世间种种恩怨情仇,都与那不通七情六欲的傻子无关。 真的……无关吗? 直到身侧有人轻抚他的脸,是闻讯赶来的白柏,白榆才从怔然中醒神。那触碰似乎有些扎人,他实在怕疼,便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脸。 “怎么在这发呆,不再多睡会儿?” 他心底将白柏的声音默默作了一番比对,也许是幼时的记忆过于模糊,他连有没有变化都听不出来。 可比起他刚醒时,男人的衣襟和束发已是打理过一番,只有眼底的乌青更重了些,似乎当时那个难堪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父……白白,”意识到小傻子的叫法后,他连忙改口,有些艰难地问道,“你怎么不睡会儿?” 为什么要把他关在冷宫数年不闻不问?为什么要把他接出来,却当成一个如此下贱的宠物? 他算什么?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听话又耐肏的狗? 白榆没有问。 “有些事要处理,”白柏接过婢女呈上来的米粥,舀着喂给白榆,见白榆吃得颇为别扭,他也归结为发过烧的缘故,“要出去走走透透气吗?” 白榆摇头,他委实没什么兴致。 白柏的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白榆微不可察地发着抖,见他很快又撤开了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柏  37 离开干安殿后,才向冯宁问道:“怎么样了?” 冯宁呈上一张信封:“回禀陛下,当年您撤了人后,皇后娘娘亲自去过几趟冷宫,详尽事宜皆已写于信中。” 他手中捏紧了那封信:“皇后?” “是,在付娘娘服毒自戕后,皇后娘娘命人锁了冷宫,整整两日没送任何食物进去,后来娘娘的贴身婢子去过一遭,带去的食盒中盛的只有馊饭,回来时已是空的了,那之后才发了烧。皇后再派太医去时,已经烧了整整两日,硬是给……烧傻了。并非如皇后所言只是不小心淋了雨染了风寒的低烧。” 白柏捏着信件的手都在发抖,他甚至不敢打开那封信。 他回想起白榆刚到王府中,被他撞见在吃烤红薯,落在地上甚至要捡起来继续吃。他记得白榆说——“可不是还没臭吗?那就是还能吃呀。” 他那时自负又自以为是,在发觉皇后的小动作后,直接警告她不要对白榆下手,结果呢? 兴许她原本都不曾考量过白榆,是他这一席话才招致了那些祸端,才让白榆生受了那些苦。 “陛下,那名叫圆圆的宫女,后来也被皇后发现,赐了白绫。”冯宁接着道。 “圆圆?” “就是小的派去在冷宫当值的那个。您当时还嘱托小的将治冻疮的药混在三殿下送的物什当中,一并交由那宫女。” 白柏险些站不稳,他这才急切地撕开信封,展开那张已经被他捏皱的纸,每个字都是冷的,令他如坠寒窟。 冯宁还未禀报完,小心翼翼打量着陛下,继续道:“……五殿下这番发烧,呈上那份皮蛋粥和红糖水的人,原先也是皇后宫中的。已派人审了一番,那宫女只说是无心之失,不知这两种物什一起吃会引起呕吐。” 冯宁看见那张纸摇摇欲坠,落在了地上,他慌忙跪下,重新呈起那张纸。 “朕当时……为何要撤了人?” 倘若冯宁细心听,便能发觉天子微微颤抖的声音不同于以往。冯宁只是如实道:“回禀陛下,后来托圆圆送去的东西多了,也疏通了冷宫的布防,夜里五殿下那处不会有人巡逻,确保了圆圆能将东西交到五殿下手中。付娘娘也没再发疯伤害过五殿下,五殿下自然也没吃过那食盒中的饭,您觉得没必要再盯了……便撤了人。” 人是他贬的,是被他打入冷宫的。盯梢的人也是他撤了的,说到底还是因他不够重视。 白柏想起小家伙望月时的样子,又有多少个夜晚,他一个人在冷宫中寂寞地坐着,只能望着月——才致使他哪怕傻了,还是会坐在连廊处受着凉风望月? 他的心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捅漏了,只是一想,便是抽皮剥筋、血肉模糊的痛。他尚且如此,白榆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难怪他会怕“朕”,难怪他会一听到“朕”就疯癫……白柏想,如果他不傻,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他这时才产生一些卑劣的想法,所幸他傻了,把这些事全都忘光了,不是吗? “皇后那边派人盯好了,再有什么动作一并呈上来。” 冯宁点头称是。 白榆在榻上翻来覆去了一阵,听见殿外折返的脚步声,又忙不迭静下来假寐。 他还不太想面对父皇。 察觉到那脚步声放轻又放缓,最后那人才很慢地走到榻侧坐了下来,也不知看没看出他在假寐,只管将人扶起,揽在怀里,抱得愈发紧。 白榆一时适应不了,整个身子都僵了。 幼时曾握住他右手教他习字的那只手,现在在他面上左摸右蹭,他装作迷糊地睁眼,却发现那张脸近在咫尺,唇挨得极近,似乎下一秒就要亲上。 手上的动作却比脑海中反应更快,他像是用尽了力气才挣脱开那个怀抱,一把推开了那张熟悉的脸——更准确来说,是扇了一巴掌。 白榆愣了,白柏也愣了,直到殿内的人全都仓皇跪下,道出“陛下息怒”,他二人才如梦初醒。 白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脸上有些分明的指印,傻了眼。 —————— 小榆:(看着自己的手都扇红了,骂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我手都疼红了 陛下:QAQ(划掉)?虽然其他的都是我的错,但是这也要怪我吗 小榆:这是不讲究基本法的,当然怪你 第30章 白榆这一巴掌可扇得不轻,甚至尽了七八成的力气,连他自己的手心都微微泛着红,更不必说白柏脸上依稀可辨的痕迹了。 他僵硬地将手覆在白柏脸侧摸了摸,手指上绷的劲才渐渐撤了,软了下来。他动动唇,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又不知该怎么说,很是无措。 还不待白榆找到个合适的理由,白柏便替他想完了:“又做噩梦了?”他重新捞住白榆的双手,拢在掌心中,在细嫩圆润的指肚上轻轻摁着,话语间带着若有似无的安抚,“从前刀剑无眼,受的伤不比这重许多?” 许是抱得太紧,将他吓到了。白柏这样想着,手上动作也放轻了,一只手重新落在他脊背上,柔和地拍抚着:“都是梦,假的,莫怕。” 他将白榆身体的僵硬也一并归结为梦魇的缘故,只是多瞥了眼冯宁。 冯宁当即识趣地带着一众下人起了身,重新各忙各的,仿若刚才那巴掌未曾落在帝王脸上。 从前小家伙做了噩梦都是扑进他怀中撒娇,又哭又蹭地让他摸摸自己——他以为白榆这次也不例外。 白榆的身体在他手掌拍抚的时候僵硬得更甚,他那一章没扇晕白柏,反倒把自己弄晕了。 见他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他迟疑着略略点头。 白榆呆呆地静坐了片刻,又觉得懵了——为什么白柏一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他露馅儿了吗? 他现在这呆头呆脑的样子还不够傻吗? 白柏收起那点幽暗的心思,指尖从脊骨蹭过脖颈,落在白榆脸颊上。 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在看清白榆眼底的迷茫时顿住,最终只是在白榆脸上轻轻刮了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替他掖好被衾便准备离开。 白榆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白柏才起身,忽又被勾住了手指。 白榆的手指较他的要凉上几分,在他手心中不轻不重地刮了刮,像在搔痒,揉在他指腹的茧上,很快又缩了回去,藏在了被褥里。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紧,这勾手指的动作仿若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小榆?” 再俯身下去,白榆似乎已经眯着眼睡着了,将醒未醒的样子。方才暧昧的留恋也如同镜花水月空一场,忽然就散了,还不待白柏品出其中味道。 他摸摸白榆的唇,察觉他微不可见的颤抖,落了一吻后便又离开了。 白  38 榆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翻了个身,侧卧在榻上,背对那些守在不远处的婢女,思考起这件事的始末来。 他先前觉得太痛苦,逼迫自己不去想,可现下又不得不想……白柏方才的行为太没有道理,他分明早前就看过自己,去而复返就为了把自己“折腾醒”? 他虽不曾跟其他兄长一般听着太傅的课受着将军的教习长大,可幼时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学孝悌之道的。 他们该是君臣,该是父子。世上千千万个地方,他最不该在的,就是皇帝的床榻。 简直大逆不道,到底是谁疯了? 夜里格外难熬。 白榆白日间才给自己一番心理疏导,是以入夜后白柏褪了外衣重新躺在他身侧和他钻同一个被窝时堪堪收住下意识要踢出去的腿。 他这一动作仿佛卷了些寒气进被,白榆打了个哆嗦。 白柏像是察觉,又将他捞在怀里抱了个稳,在他颈侧吻了吻,贴着微微发抖的小耳朵亲了下,哑声道:“睡吧。” 见他似乎没有下一步动作,白榆舒了口气,但这样被捞着实在睡不踏实,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结果那环着他的手扣得更紧了。 寝殿中那盏总留着的昏黄宫灯也吹灭了,门窗紧闭,四周又暗又静,感官刺激却逐渐放大,很快便听见白柏平稳的呼吸声。 那点温热的鼻息仿若残留颈畔,白榆身子有些发烫,他白日里一直在睡,现下是一点困意也没有,在白柏怀里更是坐立难安。 白榆试着去挪开他的手,未果,只得轻声说:“白……白,你抱得太紧了,不舒服。” 男人似有所感,松了力。白榆小心挪到了一侧,又想起那些宫人白日里的零言碎语,面前的人似乎甩下大朝会的一干人,自己烧了多久,这人就守了多久。 白榆心底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中麻麻一片,又觉得酸溜溜的。 他在冷宫里高热不退时,只有圆圆还惦记着他的死活,白柏指不定在谁的宫里快活呢,把他这个儿子忘得一干二净。 也许根本没将他当做儿子,几年的父子情分说不要就不要。 圆圆…… 那是白榆傻了以后,他什么都不会了,受点刺激又开始发疯。枵腹终朝,送来的饭食更是上手便抓,整日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圆圆见了他便开始哭,她日日偷偷摸摸替白榆梳洗。白榆却不认得她了,对“外人”俱是又推又搡,几次挠破了她的脸,她便只能趁夜里白榆睡着了,再给他打整一番。 圆圆还悄默着告诉同样是冷宫当值的宫女,说冷宫的五殿下模样有多俏,拉着那宫女一起过来看,一传十十传百,这才又起了“五殿下出落得愈发明艳动人”的说法。 那些宫女不怜惜“五殿下”,但怜惜“小美人”,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也跟着圆圆一起送些零碎的吃食。 但传得太广,落入了皇后耳中,唐茹直接赐了圆圆一丈白绫,便再也没有后文了。 外人再听到五殿下的消息,便是他“失踪”一事了。 过往几年桩桩件件杂事如附骨之疽,啃血食肉,痛不欲生,仅仅是回想,白榆心中都觉得抽痛,脑中更乱作一团。 白榆一抹自己手中不知不觉间的冷汗。 他这样不明不白地养在干安殿,朝野上下、后宫上下,怎么一点意见都没有?……是因为没有影响到他处理政事? 他得先离开这囚牢一样的干安殿才是。 此处再富丽堂皇,有无数山珍海味、珠宝明玉,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更名易姓的“冷宫”。他始终没有离开那座冷宫。 白柏究竟什么心思…… 白榆屏息瞧瞧打量着黑暗中熟睡的男人,他似乎是累极了才睡得这般沉,这是鲜少有的。他想起什么,摸了摸颈间那枚小玉扣——总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未免太过可笑。 第31章 燕神医新开了调养的药方,山羊胡老头儿一点也不爱惜太医署珍藏的药材,各种名贵的尽往汤药中搬,每日还不尽相同。 连御膳房也受了安排,送来的俱是太医要求过的药膳。 白柏让冯宁备下了不少蜜饯,还有白榆爱吃的小酥饼,杂七杂八的一堆物什,原是想用来哄白榆喝药用的。 可白榆接过那汤药,只是干巴巴地喝了下去,喝完才拧着眉,似有若无地撒娇:“苦。” 白柏先前准备了一肚子用来哄人的话,轮到他愣了又愣,听见白榆说苦才忙将侍女呈上的蜜饯喂给他。 上次是……那小家伙故意挂着泪珠在眼角,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遭了什么折磨,实际上只是被药苦的。 他还黏糊糊地凑过来,人精似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便搂着自己亲来亲去,勾起火来还不管败,只顾着哑声说——“不吃药了,好不好?” 白柏莫名觉得白榆不如从前那般亲近自己了,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还是一样会愁眉苦脸地说“苦”,却让白柏觉得很不是滋味。 燕神医再来施针时也是这般。 他怕白榆见了针害怕,又捂上了他的眼,还熟稔地将手指放在他嘴前,凑在白榆耳畔说:“疼了便咬我。” 他瞧见白榆的脸颊飞上红晕,白榆却抿唇摇了摇头。 长针刺入时,掌心传来他睫羽颤抖的触感。 却始终没有咬男人的手。 白榆倒逐渐适应了燕神医的力度,也不觉得疼了——毕竟这实在算不上有多疼,他又不是娇惯长大的。 那只护在他眼前的手又令他烦躁,像在他心底掀起了巨浪,翻涌着无名的情愫。 白榆无法遏制心中那些刻薄的想法,与难言的情愫翻搅着,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咬上了面前那只手。 白榆咬得格外用力,一点也不像是因为疼而受不住,却令他感到如梦似幻。他惊喜不已,为这一点“疼”推翻了心底所有的猜疑。 燕神医收针时,白榆才松了口,他垂眸看见那手上极深又清晰的咬痕,愣了片刻,有些不敢相信竟是自己咬出来的。 他故作笨拙地用指尖点了点那咬痕,再揉上两下。在听到身侧的呼吸明显不稳时,白榆便撤了手。 裙二伞绫溜九二伞九溜, 白榆原想让燕神医帮自己去宫外传下话,可现在又犯了难。 相隔八年,沧海桑田,故人相见不相识,连白谨都没有认出他。他还能找谁呢? 燕神医收好了药针,重新给白榆把脉。白榆看看身侧的白柏,抿着唇不吭声。 白柏发觉白榆撤了手,觉得心底也跟着空了下,他的手又追过去将白榆的握住。 燕神医捋着山羊胡,告了退。 白柏替他拢好衣襟,见了背上许多针眼,忍不住伸手 39 摸了下,尽管动作极轻,还是听到白榆短暂而急促的一声“嘶”。 “疼吗?”他问道,又像是自言自语,“定是很疼的……” 白榆心里嘀咕几句,但没吭声,也没给他回音。 白榆终于勉强适应了白柏连日来的触碰。 他又有些苦恼——他还傻时,白柏经常要和重臣商议要事,那是不会把他带在身边的。可他现在不傻了,白柏反倒做什么都要顺上他,好像离了一眼就会有什么意外般。 因着放了年假,这几日呈上来的折子并不多,但也因白榆这一病,他直接把年间的事务全推了,清闲得出奇,便将那为数不多的折子也一并批了。 还把白榆安置在同一张御椅上。 白榆如坐针毡,他可不喜欢这椅子。只是见白柏似乎无意避开他,他的目光便跟着落在那折子上。 随意扫了两眼,眉头却忍不住拧起。 那折子的字迹遒劲有力,行云流水,若非是看见落款处的“白谨”,他都难以相信那是昔日最是不学无术整日看话本的三哥所写。 其上洋洋洒洒一篇,白榆再准备仔细去看,白柏便已将其合上,将折子放在了一侧,他只依稀看见“唐正则”这样的字眼。 那是,皇后的兄长? 白榆拧起的眉头又渐渐展开,思索这其中的意味。 白柏正好放下折子看他,便见他想事想得出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傻。 白柏忍不住亲了亲他。 亲吻落在唇畔,他舔了舔白榆的唇角。那双唇总是水光滟滟的,极适合亲上一番。 白榆猛然回神,堪堪收住自己又要推人的手。 被舔吻后的双唇更是水光潋滟,白榆自己不觉,只是听着响在耳侧的呼吸渐渐粗重,他问道:“白白。” “要……玩吗?” 果然——下一刻便如他意料之中,落在唇上的亲吻变得粗暴起来,长舌直入,那只带着茧子的手摸索在他后颈上。 白柏把人抱在了怀里,白榆便乖乖坐在他腿上,唇齿间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他的手从后颈穿入发丝间,牢牢按着白榆,亲得又急又狠,先前那点游刃有余荡然无存。 白榆挡住了他的视线,双手撑在御桌上,他不动声色地挪那折子,放在了另一处折子下压藏着。 亲吻却忽然中断了。 白榆抬起水雾迷蒙的眼睛看他。那只手却又摸索着落在他唇上,抹了又抹。 白柏按着他的唇,心中愈发躁动。 白榆贴着他坐着,自然能感受到对方下身的变化。 一想到这是他的父亲……他有些遏制不住的反胃,又吐不出来,但还是推开了白柏,俯身做些干呕的动作,手指撑在案上,状似无意地推开了那折子。 折子又重新被展开了,白榆每看一眼,心中便下沉一分。 白谨呈上的折子里,洋洋洒洒写满了唐正则的不端之事,虽未提及唐茹,但好几处意有所指,皆为前朝后宫勾结之意。 这折子又是白谨呈的,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此刻坐的这张椅,也是白谨所谋求的吗? 白柏草木皆兵,以为他哪里不舒服——白榆上次这样吐了过后,便是烧了整整三日——心中那点旖旎的心思顿时散了,一时不敢再有。 着急忙慌地宣了太医来,太医又看不出个所以然,白柏颇有几分要召燕神医此时入宫的意思。 白榆按住他的手,缓缓摇着头:“我只是,刚刚有点难受,已经好啦,白白。” 白柏迟疑:“那方才怎么好端端想吐?” “许是……”白榆眨眨眼,或许可以趁机让白柏少碰他,“许是不能‘玩’吧。” 白柏心中有些难受,并非是因为暂时不能再同白榆如何如何,而是他敏锐地发现了——白榆对他的抵触。 想吐是因为他的亲吻…… 那先前一碰就僵硬的身体,也是因为他的触碰? 他心中慌乱如麻,觉得小榆像是隐约想起了什么,这令他险些喘不过气来,胸口泛起隐隐的钝痛。 —————— ????饐篼?  ???绿???槚???  不一定是传统意义上的火葬场(’?_?‘)不过渣爹(?)亏欠小榆的一定是要一样一样全补上的 第32章 这无异于戳破了他幽微的心思。 白柏沉默许久,倏然将白榆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指握在掌中,展开后又不轻不重地揉着圆润白滑的指肚。 白榆微不可见地一抖。 白柏的便眸光随之一黯。 “小榆,”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然后他看见,白榆依旧用那干净剔透的双眼凝视着他,看起来茫然又无措,一如往常。 白榆没有回答——他也时常这样不回话。 白柏却觉得有丝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 年间本该有个日子留给皇子一齐进宫觐见白柏,也因着白榆这一病被直接免了。朝野上下这才觉得不妙——毕竟一个帝王为了美人如此这般,往前数千百年,往后看千百年,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白柏也觉着不能再推了,再者,白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了,便允下了白谨奏请的元宵夜宴。这白谨自然是想着补上过年间缺了的那日。 白柏其实颇有几分不忿,他听那些御史上言,某某某又在背后唠闲话,借前朝因声色犬马的某个帝王讽他,说他日日纵情声色,沉迷于跟干安殿的“小美人”颠鸾倒凤,直把过年都忘了——他实在冤得很。 但白榆听笑了,他便收回了原先对唠闲话的某某某略施小惩的心。 白柏先前觉得将白榆一人留在干安殿并无不妥,干安殿上下的人手也是经冯宁筛看过的,这次却还是险些酿成大祸。 都是些普通的吃食,寻常人或许只是吐上一顿,偏偏到白榆身上,直接成了高热不退,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那婢女不肯供出皇后,只说是无心之失,白柏便令冯宁先留她一命——留到最后一起用。 无论如何,把白榆独自留在干安殿,他是再不敢了。 白榆是在白柏给他换衣衫时察觉不对劲的。 月白衣服素而无纹,饰三采玉以缀。 白榆不肯乖乖地由着他换衣衫,将双手背在身后,他现在坐着御书房的龙椅,慢腾腾地往后挪了挪。 白柏也耐着性子:“乖,只是去个家宴,你跟我坐一处。” 白榆一听“家宴”二字,心中轱辘一圈:这是再不打算将他当儿子了? 如果他去了……那也太尴尬了,他的哥哥姐姐在席下,他却要以父皇男宠的身份坐在主位? 白榆心底嘀咕许多,对白柏愈发感到又气又恼,连在冷宫中堆积的怨怼也一并算在了白柏账上:“我不去。” “小榆  40 ,听话,只是去坐一会儿就回来。”白柏道,他捏捏白榆的手,心中尚疑虑着,“御膳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 白榆不为所动。 白柏伸手直接来扒白榆的衣服,语气不容商量:“留你在干安殿我不放心。” 白榆惊了。 普天之下,还能有比干安殿更安全的地方吗?皇宫重兵把守,皇帝寝宫更是布防严密,若是连此处也不安全,他委实想不出更安全的地方了。 白榆不懂他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顾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那家宴“丢人现眼”的,这教他日后怎么面对哥哥姐姐们?还是真的要以“男宠”的身份自居吗? 白榆将白柏对他那份欲望看得尤为透彻。 尤其在夜里,那东西又硬又烫,就隔着几层布料顶在他臀缝间,他只好僵着身体装睡,不多时便能听到窸窸窣窣解开衣物伸手抚慰的动静。 反正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他故技重施,就着被扒下一层的衣衫,凑在白柏身边,仰着脸在他唇畔舔了舔,学着先前的模样啄吻两下。 白柏受宠若惊,他是能感受到白榆大病过后隐约的疏远的。白榆主动亲近他,只这轻轻两下,便已令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白白,”白榆双唇一张一合,晃着白柏的眼,“不去,好不好?” 话语间的吐息仿佛被拉得极长,他好像有些费力才听清了白榆近乎恳求的话,心下一时又觉得好笑,责怪起前些日子里疑神疑鬼的自己来。 连引诱人的手段都一模一样,知道他喜欢亲那双唇,便主动贴上来亲他,再用那好似含着九分情真意切的双眸水汪汪地盯着人……这分明一点变化都没有。 白柏回过神来,他气息有些不稳,摇了摇头。 “皇后,”白榆有些沮丧,但还是故作小心翼翼,用手比划着,“那个女人,会去吗?” 衣衫还半敞着,被剥了一半将脱未脱,他觉得有些冷,便顺着衣襟轻轻拢了上去,又故意不系上衣带。 “我好怕……我怕她,可不可以,不去呢?” 语气中的委屈像汹汹江水,直要淹没白柏。 白柏一僵,这忽然让他感到几分厌烦——对皇帝、他自己的厌烦,他自登基以来所为,不敢说功比先祖,但也算护了大燕周全,给了天下百姓清平山河,他自认是个勤恳为民的好皇帝。 后宫之事,他一个君王不好涉足太多,自是全权交由皇后打理的,可若是——若是他从未选择这个位子呢? 白榆或许会做他一辈子的儿子,但总不会落得个冷宫凄凉、疯傻成颠的下场——可他的心中又矛盾成结,他不甘心让白榆只做个儿子。 他唤来候在不远处的冯宁:“去知会后宫一声,不必赴宴了。” 白榆暗自一喜,还不待他展演露出个讨好的笑,便又听到白柏说:“这样好不好?不让她赴宴了,我只带你去。” 白榆:“……” 他一咬牙,有些唾弃自己的行为,但还是翻身骑在了白柏的腿上,然后凑得越来越近,额头相触,双唇堪堪停在白柏的唇前。 然后他忽然一笑,动人心曲又勾人魂魄,将吻落在了男人不禁微闭的眸上,盈盈小舌在那周围留下暧昧的水痕。 白柏果然如他所料,绷紧了身子,这倒让白榆觉得好笑,毕竟往素这般僵着不知所措的人都是自己。 他的手忍不住扶上白榆的背,想将他搂紧,又生怕白榆这难得的亲近是他的黄粱一梦,不敢动作。 直到那只手顺着他胸口一点点下移,挑逗式地捻揉,伸进了里衣,将衣衫解得半开,轻轻点在了他涨得发硬发疼的下身。 果然。 白榆笑了笑:“白白,不去了吧,好不好?” —————— 虚晃一车,没有?炼  这章没写到我非常喜欢的羞耻泼狗血情节……下章努力吧??’? ? ‘???? 第33章 白柏仅剩的理智尚在阻止他,他克制地抓住白榆作乱的手,隐忍道:“小榆,你……” 他当然也记得燕神医几次三番叮嘱,白榆体虚,多年亏损,本不宜有过多房事。他觉得这老头说得太夸张,直到白榆鬼门关走上那么一遭。 这才知道什么叫“怕”。 他偏偏舍不得放开白榆,总喜欢搂得紧了,夜间醒时又把自己折磨得不行,还生怕自己动静大吵醒了白榆。 白榆自是不知他那些弯弯绕绕的顾虑,见白柏有所动摇,那只被他握住的手钻进他的手心,搔痒般刮了刮。 他眸中似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连声音都适时软了三分:“白白,白白,我不想见其他人……只想,和你玩。” 白榆那似娇似嗔的话仿若燎原之火,将他残存的清醒在刹那间灼烧殆尽。 白柏的手摸上白榆的后脑,护着将他压在了身下,章法全无地在那双唇上亲咬着,在听到白榆轻轻的吸气声后又放缓了动作,舔舐先前咬过的地方。 白榆泄了力,只觉得理智也随着这热烈的亲吻飘忽起来。 然后便发觉身上的衣物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剥了个零落,半穿不穿地披着。 那只手在他腰间熟稔地揉了揉,顷刻间便叫他身子软了大半。 其实他才最是容易滋生情欲的年纪,更何况白榆近来吃了不少补药,身上敏感的地方又被肆意抚摸,下身的小白榆也跟着颤巍巍地抬起了头,贴上了小腹。 白榆一时有些晕头转向,辨不清东南西北,任由他亲着,竟也忘了推拒。 那厢冯宁又派人通告过了后宫,正欲催促白柏,谁料在殿门外遥遥一看便只见陛下又将人压在了御椅上。 冯宁心中五味陈杂,便听到陛下喘着粗气略带沙哑地传唤。 白柏这时还能勉强想起那元宵宴,已算是极为不易,他语气有些不稳:“去寻个理由,就说朕抱恙,不去了。让……白谨看着办吧。” 冯宁悻悻退下。 白榆意乱神迷之际,身上忽然一轻,他不悦地勾着白柏的胳膊。 很快亲吻又落在脖颈上,下身坚硬而滚烫的那物隔着衣料互相磨蹭。白柏却没急着纾解,他先伸手摸上了白榆挺立的玉茎,搓揉按弄着,引得白榆情不自禁地挺着身子小声吟叫,那手才忽又离了下身,捻着他腰肢上最敏感的位置。 白榆被折磨得不行,身体更是早就被调弄得敏感极了,抵不过情欲汹涌的浪潮,只能依循着本能,搂紧了他的浮木。 他将白柏抱得愈发紧。 直到那只在身上摩挲的手一点一点滑向了股缝,惹得白榆忍不住轻“啊”一声,手上的力气也蓦然松了。 他的身体,竟比他要更熟悉、更习惯这样的性事,被那样一摸就浑身发痒,被这 41 样一逗弄那物就会翘起来。 更加无法忽视的——是后穴的空虚感。 白柏亲着他的小腹,那处随呼吸有些急剧地起伏,他总是执着地在这人身上留下许多痕迹。 好像凭借如此,他就永远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再也洗不掉了。 他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触碰而僵硬呢? 白柏又亲着他的下身,发觉小白榆已经颤抖着吐出一些透明的淫水,他心上一扬,竟连所思都不觉间吐露:“小榆,不要怕我。” 白榆怎么会怕他呢?他把所有的人都忘了,却唯独记得“父王”。 白榆怎么会怕他呢?他刚刚还在轻哼轻吟着求欢。 白榆是不会怕他的。 ……真的吗? 白柏将白榆身上的衣物彻底剥干净了,掰开他紧拢的双腿,自己的衣裤只褪了一角,涨得格外硬的性器从中跳出,抵着白花花的大腿蹭着,蹭出一大片红痕。 不论是他还是白榆,早在欲海里迷昏了头,都不曾听到殿外轻轻的叩门声。 而殿外—— 那边白谨得了陛下龙体抱恙的消息,便做主取消了这晚宴,几个皇子公主也该回府的回府,很快便散了。 白谨心中多存了几分思量,见他二哥与二嫂一同打道回府了,他才离了席,向着干安殿去了。 白谨脚程快,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到了干安殿外,他平复了呼吸,又瞧见冯宁站在外面,一时觉得奇怪。 冯宁向他行礼,他便问道:“冯公公,怎得不进去照料父皇?” 冯宁无语凝噎,开始瞎编:“陛下他……陛下身边那位现在歇下了,小的们都是些手忙脚乱的,怕扰了清净。陛下只是略有不适,稍作歇息片刻便好。” 白谨若有所思:“有劳公公了,可否为我通传一声?” 冯宁闭着眼睛也能想到里面在干什么,叩了叩门,没有回音,便尴尬地摇摇头:“王爷,您请回吧,陛下也已经歇下了,王爷若有什么事,小的可待陛下醒后为您传话。” “啊……”一墙之隔,白榆忍不住绷直了脚,下身都被包裹在温暖的口腔内,紧致又湿滑,铃口被他搔痒似的舔了又舔。 他嘴上吞吐着,又仔细地将柱身舔了个遍,手还不忘揉上两颗囊袋。 白柏又为他做了个深喉。 白榆连灵魂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了,快感迅猛如潮,极速攀升,将他带上了难言的高峰。 白榆大脑一片空白,连他都不知道眼角溢出了泪水,一时没忍住全都射他嘴里了。 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睛——白柏将他射的精液咽了下去,然后伸手擦去了白榆眼角的泪水。 白榆忍不住道:“脏……” 白谨心中估了下时辰,却听见些微弱的哭声,隔着厚重的殿门,并不那么真切:“冯公公,里面好像有些哭声,不如还是……” 冯宁也快被他急哭了,但在这位置上混了许多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是故,他硬着头皮向里面大声禀报道:“陛下,昭王殿下求见。” 白榆还处在高潮后的余韵里,正神魂颠倒着,险些就顺着白柏翻身趴着了。 白柏正掐着他的腰,磨蹭着殷红的小穴。 只是这下冯宁的声音着实够大,他想听不见也难。 昭王……昭王是…… 白榆浑身沸腾的血骤然冰凉,他再也无心情事,双唇颤抖。 一墙之隔,哥哥在寒风中,想看望“抱恙”的父亲,父亲却和弟弟在御座上滚做一团,享着所谓的“情事”。 白榆往后缩了缩:“白白,有人要见你。” 白柏充耳不闻,掐着他的腰将白榆拖了回来,性器正抵在那处。 白榆放大了声音:“有人要见你!” 第34章 白柏蹭得眼红,但还是松开了握在白榆腰上的手,他觉得自己要被白榆折磨疯了——不论是白榆先前若有若无的碰触,还是他僵硬的身体、讨好的亲吻、亲昵时的抗拒…… 无一不化作刺入肺腑的利刃。 他隐约间觉得白榆想起了什么,可具体想起了多少,却又不敢肯定。 这下白谨想不听见也难了,却难得犯起糊涂:“这……公公,父皇不会是和那小美……小贵人吵架了吧?” 冯宁:“小的也……不甚清楚。” 白谨一琢磨也不是非今日说不可,再一琢磨,忽然意识到方才殿内在做什么,脸色堪比臭鱼炒菜一样腥了起来。 冯宁观察着他的脸色,二人面面相觑。 擦去了身上的浊液后,白柏如何给白榆剥的衣服,现在便如何一件一件又给他重新穿上。 他再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重新端坐在御椅上,扬声让冯宁宣白谨进殿。 白榆一愣,着急忙慌地想要藏起来,却被白柏牢牢扣住了他的手,不容挣脱分毫。他便只能背过脸去,不去看白谨。 白谨进殿后瞧见那两人一并坐在御椅上,椅垫上凌乱的褶皱和未干的液迹也一齐入目,他心道,果然“抱恙”都是在扯淡。 不过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装瞎——于是白谨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儿臣听闻父皇龙体不适,特来请安,已着令府上的人……” 白柏下面还硬着,没心情听他假模假样地扯皮,他道:“有什么话你直说罢,此处没有外人。” 白谨顿了顿,目光在小美人背上转了转,想起这人是个傻子,他便继续道:“儿臣已着人调查过一番,可惜国舅府上的账簿不似作伪。直到前些日子……江南临城有人击鼓鸣冤,秋收原收成不错,交了纳税的份额后还留有许多存余,谁料入冬后犯了鼠灾,粮食全被糟蹋了。原是拨了赈灾粮的,可到百姓手里的却是另一拨粮,那拨粮捆成一大捆一大捆的发给人,人们领了以后也便回家先吃着,谁料吃着吃着才发觉中间埋的都已经霉了,再找官府官府却不认,咬定是这些人合起伙来故意拿家中的霉米凑数,直到那些人家里忽然吃出了病,原是那些看起来好的粮食也被老鼠糟蹋过。” 白柏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他揉了揉眉心,思索道:“那临城知府秦涟,朕若是未曾记错,先帝在时,他曾是唐正则府上的门客,经由唐正则举荐参加春闱,他前些年政绩不错,做知府也有些年头了。” 白榆敛目,他忽然生出几分茫然无措的感觉来……让他觉得,他同这些事格格不入。 白谨颔首:“此事还需多亏了大嫂……大理寺有桩案子牵扯到临城,由大嫂作主此事,遇上那人击鼓鸣冤,才正好知道了此事之原委。” 白柏道:“那拨赈灾粮真正的下落可有找到?” 白榆发觉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紧了,他猛然抬头盯着白柏的侧脸——白柏却没有看他。 42 白谨顿了许久,才道:“临城那地……养了一批私兵,扮成山匪的模样占山为王,秦涟将私兵那遭了鼠害的粮食与朝廷的赈灾粮对了调,而他们的主子是——唐国舅。” “他好大的胆!”白柏倏然收紧了指,力气之大让白榆有些难受,“朕再问你,白陆可有参与此事?” 白谨屏住了呼吸,跪下垂首道:“还请父皇不要迁怒于二哥,儿臣相信二哥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信唐国舅谗言才……” 白榆却觉得白柏这问题来的古怪,他有些警惕地盯着白柏,却见白谨每多说一句,白柏的脸色便更沉下一分——不对!这绝不是他想听见的话! 虽非出于他自愿,可到底和白柏在一张榻上朝夕相处如此之久,他不知不觉间早已习惯了他的每一喜每一怒。 白榆想提醒下面跪着的白谨,却又无从开口,他只好顺势凑近白柏,小声道:“白白……你攥疼我了。” 白柏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手上力气松了松,在他脸上习惯性地亲了亲,有些安抚的意味。 “手都红了……”白榆抿抿唇。 白柏便只好彻底松开,将他的手指捧在指尖轻轻揉着,还吹了两口气,像在哄小孩子:“这样就不疼了。” 白谨的话被小美人打断,他心底正有几分窝火,觉得父皇实在是被美色迷得昏了头——正商议如此重要之事,怎么还…… 却忽然听见白榆道:“白白,好奇怪啊。为什么,”他举起两只手指,弯着其中一只,“你捏的,明明是这只手,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只也疼呢?” “十指连心,”白柏捏着那根晶莹玉指,也亲了下,“我若是咬你这根手指,那根说不定也会一起痛。” 白榆抽回了手:“不给咬。” 白谨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败露——甚至早已被白柏识破,他脸色惨白,叩首道:“二哥不曾与唐国舅勾结,倒是唐国舅曾有心暗示过二哥几番,都被他搪塞过了。儿臣鬼迷心窍,诋毁二哥,还请父皇责罚。” 白柏再一思索白榆方才那些话,这让他心绪更乱,对着请罪的白谨,也不过一拂手:“先不罚你了,去找能直接证明唐正则有反心的证据,他与皇后互通过不少信,你也注意盯紧了。若是立了功,便只罚你半年俸禄。” “谢父皇!”白谨擦去一额头的冷汗,有些感激地看了眼那小美人……又没看到正脸,那小美人好像故意般,一直背对着他。他又想起父皇那句哄人的“十指连心”,“儿臣有个多年未了的私愿……还望父皇应允。” 白柏道:“你且先说。” “父皇可愿多派些人手追查五弟下落?这人好端端从冷宫消失了,既然宫里上下遍寻不到,定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五弟到底也是您的子嗣,焉有丢弃在外之理?” 白榆有些怔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人方才还在构陷他的二哥,现下却又为他许多年不曾见过的五弟求情。 到底是为了博帝王的欢心以证自己对兄恭对弟友呢?还是真的……挂念着他?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攥紧了白柏的衣袍。 白柏敛目,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宫灯昏黄,映照得那双眼愈发乌沉,从白榆的角度来看——好像山雨欲来。 这章走下本就不是很多的剧情……推一推进度(竟然破了四百收了!!感觉像过年一样开心!!) 白谨提到的大嫂是26章里的慕家小姐,是个在大理寺当差的女官,原段是: 白谨耸肩,毫不在意:“嘘,我可跟你说,他先前去平康坊喝花酒,靠一肚子吟风弄月的书墨气,把那些小娘子哄得团团转,结果遇上慕家小姐去平康坊查案,他对那慕小姐一见倾心,顿时甩开那几个小娘子去缠人慕姐姐,慕小姐又瞧不上他,出语讽他身为皇亲,却在此处寻欢作乐不务正业,直接甩袖走了。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白柏哪有不允他的道理:“好啊,此事了后,朕定然找到白榆。” 攥着他的衣袍的手动了动,却握得更紧了。白榆紧张地凝视着他,企图看出些什么。 他方才顾不上许多,现在一想,那举动太为反常,白柏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再三当做巧合? 白谨再叩首:“谢父皇。” 白谨领命退下时,目光又转悠悠地落在了小美人身上,他这时才觉得那面容连同他的娇惯,即便恍如隔世,却仍带着熟悉。 直到与白榆的目光对上,他看着白榆无声的口型,反应了一瞬,像在说……哥哥、救我? 殿内又重新只剩了白柏和白榆二人,白柏将白榆重新抱回了床榻上,他则坐在另一侧,由着欲望渐渐消退后,目光逡巡在白榆身上,却发觉他装的实在是天衣无缝。 从眼神到动作,连那份呆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简直令他怀疑方才提点白谨的话当真只是巧合。 扇他一掌是巧合、被他碰了以后发抖是巧合……可千千万的“巧合”加在一起,那便只有一个结果。 他问道:“小榆,你……想起了多少?” 或者——为什么仍要装傻? 白榆呼吸一滞,他心底却清楚,若非十成十的把握,白柏绝不会这样问出口。 这就像撕开了两人之间遮羞遮丑的纱布,将他们间的关系血淋淋地摆在了明面上。 “……父皇。” 一句足矣。 白柏一时竟辨不清心中的喜怒哀乐,只觉得这一瞬莫大欢喜。他想摸摸白榆的脸,却连抬起的手都在颤抖。 而白榆默不作声地避开了那只手。 而他尚沉溺在天大的欣悦中,他想着,小榆终于可以回应他了——也在这一瞬,彻底被打入了冰窟,像游离在凛冬朔雪中找不到路的旅人,茫然到不知如何迈开下一步。 连呼吸都隐隐泛着疼:“小榆,我……” 白榆的目光好似锐利的刀,插入他的五脏六腑。 那双眸子总是明如日星。 白榆将手伸进领口,摸出那枚小玉扣,粉红的桃玉衬得那只莹白的指上泛起软红。手指摩挲着玉扣,打断了白柏不知如何继续的话:“父皇。” 像在肯定,又像是提醒,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缭绕在殿内的熏香丝丝缕缕,白柏轻轻嗅了嗅,是很熟悉的安神檀香。 那是自白榆搬入干安殿起便从未换过的熏香。 情起于何呢? 他将白榆带离冷宫,偷偷藏在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任由本不该存在的、肮脏的欲念在心中日复一日地疯狂滋长,几次三番越过雷池,将痴傻的小儿子哄上了床。 自此父不像父,子不若子。 他曾庆幸过白榆傻了,才会不知世故不晓人伦,却又在得不到回应时埋下幽怨的情丝,无比殷切地 43 希望这枝上能开出千树万树的花,却忘了它生根发芽于一块浮木。 如何求? 求不得。 他想起白榆那些粘人与撒娇:他为什么忘了所有,唯独记得自己呢? 揣着最幽微的希冀,他道:“小榆,你其实……也喜欢我?是不是?不是儿子对父亲的喜欢,而是……” “父皇,”白榆笑了笑,“……您喜欢上了一个傻子?” 您这一辈子,外收失地、平西凉,内除奸佞,还山河以清平——种种功绩数不胜数,唯独在这一事上犯了糊涂吗? 白柏想说不是,却尽是哑然,只觉心里钝钝的疼。 白榆分明在笑着,于他而言却显得无比陌生。那既不像小傻子笑起来,纯粹无邪;又不像幼时的白榆,天真懵懂。其中隐隐带有的那份嘲弄之意,令他不能言语。 ……不是?怎么会不是。 他就是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被自己打入冷宫多年的、因自己而变成了傻子的小儿子。 “朝野上下都觉得您糊涂,好好的后宫不去,佳丽万千不宠,偏偏在干安殿养了条狗,”好像言语间侮辱的人不是他自己,尽极了刻薄,“您真的喜欢我吗?” 白柏再听不得任何人这样贬低白榆,哪怕是白榆自己,他一时又觉得后悔至极,他怎能在床笫间私语时说白榆是小狗呢? 白柏伸手一捞,又将白榆抱在了怀里,埋在他的颈肩处,哑声道:“你不是……小榆,小榆,我当然喜欢你,我……” 他好像生来薄情,不论是对相伴多年的妻子,还是养育多年的儿子。他要除了付家,还要为他日废后埋下引线,所以连多年的父子情谊也一并抛却。 ……但是他后悔了。 白柏说不清为什么,却像着迷入魔一样,在“白榆”二字上沦陷,败得彻底,连皇帝也不像了。 白榆的手指落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分明是安抚的动作,他垂眸看着男人的脊背,道:“其实您根本不喜欢我。” “不是的……” “您把我扔在冷宫多年不闻不问,我直到方才才想明白……其实是皇后行事太过滴水不漏,您需要一个理由废了她,而我便是那个理由。她苛待、毒害皇嗣,不是吗? “您用她顺理成章地除了付苒,付家败如山倒,天下人都要夸赞您圣明。而即便唐国舅养着私兵意图不明,您也不愿抛弃糟糠之妻,谁料看起来贤德温良的妻子竟是个毒妇,残害皇嗣,逼死后妃,您失望至极,这才废了她……” 白榆松开了环着他的手,却被白柏死死地、紧紧地扣住,他的手劲很大,白榆的笑意却丝毫不减:“至于我嘛……兴许在您看来,儿臣不过是一条好肏的狗,既能用来对付皇后,还能用来排解性欲。傻子多乖呀,您可以随意掰开他的双腿,在王府、在皇宫,随便哪个地方,他一次也不会拒绝,还要感恩您愿意和他玩。” “不是的!” 白柏想捂住白榆那张嘴。 分明方才那里还在嘀嘀咕咕地向他撒娇,一张一合地都在勾引人……为什么才片刻光景,就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小榆,不是……你不是。”白柏万没想到他会这样以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不是那样的,小榆,你还记得吗?去年中秋,我们在城墙上拜过天地的,列宗列祖都见证过的,我们是……” 分明早有皇天后土为证,日月星辰为宾,分明他们已经拜过堂了。他怎么会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呢? 白榆的笑渐渐僵在了脸上。 他说出多少,自己有多少分难受,只有自己知道,可白柏一句又一句的“喜欢”让他难以启齿,搅得他心烦意乱。 这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父皇吗? 白榆摊开自己的双手,指节如玉软白,他却道:“冷宫的冬天总是很冷,不像这殿里烧着那么暖和的碳火,我那时起了冻疮,小时候从没经历过,一开始不知道,只觉得痒,越痒越抓,抓得双手全是血……直到圆圆给我送了药,才渐渐好转。可惜……没有留疤,您看不到了。” 白榆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他每句话都要停顿许久,仿佛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白柏的双目泛着腥红,他难以遏制地抓住了这双手,反复摸着那瘦削的指腹。 “三哥当时偷偷送了我许多书,有些句子读起来晦涩难懂,可是我只能自己悟,悟不明白,也只能自己想,想了整整一年,才算想明白了。我那时想,哪怕我不是父皇的血脉,若是您愿意放我出去……我也一定要尽职尽责,为大燕,绝不能丢了父皇的脸面。”白榆很久不曾一口气说这样长的话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吃力,话语间的哽咽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可是我出来了……却醒在了您的床上,没有人知道我是您的儿子,他们都叫我……‘小贵人’。” —————— 终于(’?????ω?????‘) 第36章 “小贵人……”白榆喃喃地念着。 白柏何尝不知他在故意刺自己,白榆的哽咽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压抑道:“别说了,小榆……” 可白榆已经不听他的话了。 “父皇,您说喜欢我……”白榆心如乱麻,一时觉得可笑又可悲,“原来多年骨肉情谊真的比不过区区几月的鱼水之欢……” “不是吗?” 白榆字字诛心,他说得轻描淡写、毫不在意,只是身体无意识的发抖却无法遮掩。 他越是这样,白柏便越是失控。 白榆的手分明被他攥得这般紧,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再也握不住这双手了。 “父皇,”白榆垂眸看向被握住的手,“我们只是行了个三叩九拜礼,大燕的所有人都向您行过稽首礼,这有什么不同的呢?” “当然不同,那是、那是……” 白柏的辩驳实在是太苍白太无力了,他说服不了白榆,也说服不了自己。 那只是他的私愿,他想,就算没有人见证过,他也是和白榆一起拜过天地的——即便和他一起向着星月叩拜的白榆什么也不懂。 他手上的力气稍稍一松,白榆便将手抽了回去。 白榆双手绕到颈后,摸索了许久,才解开了系在脖颈上的红绳。那枚小玉扣被他收在了掌心,然后缓缓摊开,伸在白柏面前,意思昭然若揭。 白柏不接,恍惚道:“小榆,是我不好,是我有违伦常、罪该万死,我亏欠你太多了……我都、我都补偿给你,好不好?不要、不要还给我……好不好?上次那巴掌打得轻了,扇重些也没什么,是我混蛋……但是你留着……好不好?” 白榆有些费力地思索他话语中的含义,然后他松了手,玉扣砸落在床榻上,正摔在两人中间。  44 白榆看着那枚玉扣——那其实是枚很小的平安扣,小傻子不懂,白柏让他戴着,他便日日戴着。 其实是长辈送给小孩子的东西。在大燕多是做母亲的亲手编好花结,串上小珠子点缀,给生辰当日的小孩子戴上,以求岁岁平安。 付苒当然不会送他这种东西,他只有眼红兄姊的份。他小时候最羡慕白谨,温侧妃编的平安扣上梅花结好看极了,那时的小白谨甚至日日挂着炫耀。 ——而这枚泛着粉的玉扣上编著并不复杂的花结,平平无奇,不难看也不好看。玉却是上好的玉,若是教那些爱玉的人见了,都要觉得配上这花结是在暴殄天物。 而白柏送他时只说了一句“别摘”,再无其他——好像这只是个简单的小物什。 小傻子总爱睡觉,睡得很沉,自然不知道那只用来握笔拉弓的手编著花结时有多笨拙。 白榆发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慌张地收回目光,不敢再去仔细看那枚玉扣。 他哑着声说:“和傻子行得礼,怎么能算数呢?父皇……您怎么会欠我呢?您补偿什么呢?” “我把心都剖给您看了……您还要再问这些吗?” 字字利刃,句句剜心。 于是白柏什么也不敢再说了,他把白榆抱在怀里,听着他压抑的抽噎声,悄悄将榻上那枚小玉扣又收了起来。 白榆很快就累了,意识太沉,眼皮又重,嗜睡的习惯一时改不了,他便靠在白柏怀里睡着了。 白柏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靠在枕上。 看着白榆安然的睡颜,他终于如愿摸到了白榆的脸颊。 舍不得放下,更舍不得离开。 而他竟然——他竟然还萌生过想要眼前这人做一辈子掌中雀、笼中鸟的念头。 白榆不该是他掌中的雀、笼中的鸟,他只是暂歇于浮木的鹏鸟,当是该展翅高飞、扶摇万里。 这才是……白榆幼时他的期望。 浮木上生根的枝叶本就开不出千万树花。 他早该意识到的。 白榆一觉睡了个昏天地暗,像是把前几日少眠的觉也补了回来,再醒来时脑袋都晕晕沉沉得厉害。 原来已经到第二日了,元宵过了,这日该有早朝,年间事物积压,下朝也晚,是以快到了正午还未见结束。 阿芸见他终于醒了,正要伺候白榆洗漱,白榆有些不自在,便自己做了。 阿芸有些意外,睁着眼很是震惊的模样,支吾着想说什么。 白榆便冲她一笑。 这太难得了,毕竟小傻子不爱笑,就算笑,也都是留给陛下的。 阿芸有些受宠若惊。 白榆洗漱时便发觉又回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小玉扣,心底异样的情愫实在烦躁,但又掺了些许无奈。 到底是比昨日平静了许多,不过他还是将平安扣解了下来,不想再多看,随意放在了书案上。 书案上却置着几章折子,白榆想了想,还是翻开了,正是临城赈灾粮被调换的折子,折子上的话毕竟是呈给圣上的,加工润色过一番,饶是他昨日听白谨说过一番来龙去脉,看起来仍是吃力。 他再打开另一章折子,落款显眼——“岑见溪”。 深重的挫败感涌上白榆心头,他再一看这偌大的宫殿,合上了折子。 八年。 他被关在冷宫足足八年。 八年太长,长到昔日只知看话本子偷闲的兄长变得稳重,长到和他同窗的人已经参议政事了。 只有他被困在了这里。 殿门又被推开,是下朝回来的帝王。那人一步步走近了他,白榆没抬头,不肯看他。 “小榆……”白柏顿了顿,身后的冯宁往书案上重新铺了纸,用文镇压好,他看向书案,继续道,“我……我会放你离开的,只是……” 目光落在了书案上再度被摘下的小玉扣上,余光里是白榆震惊抬头的动作,他的心好像被揪住了,疼得厉害。 语气中却带着卑微之意:“只是……你再多陪我几日,可以吗?” 白榆自是不信,他虽有些震惊白柏竟能说出这种话,但仍旧是兴致缺缺的模样:“哦。” 白柏看他垂在书案上的手,忽然伸手牵了过去,见白榆没有推拒,他眼睛亮了亮,拉着白榆在椅上坐下,过分亲密地握着他的手执笔,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白榆。 第37章 白榆不曾想他会写这两字,他怔然地看着纸面。 说起来,他已许久不曾看见自己的大名,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白柏放下笔,牢牢握着他的手,再摸着纸上渐干的字:“此字为白,是我大燕国姓。” 白榆不解他的用意,投向白柏疑惑的目光。 白柏固执地搂着白榆,又亲昵地不过逾,指尖点在“榆”上:“小榆,还不晚。” 白榆似是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父……” “你才十七岁,小榆,”白柏道,“岑阁老少时贪玩,年至及冠还大字不识,现在不也是一朝首辅吗?” 岑阁老——当朝首辅,也便是岑见奚的父亲。白榆想起幼时曾听岑见奚说过此事。他那伴读自己不想读书,便搬出他父亲少时不读书的事来和父亲犟嘴——不出意料地被岑阁老打了一顿,送来皇宫当伴读了。 白榆没吭声。 书案上他打开的折子尚未合上,笔酣墨饱的文章下署着力透纸背的“岑见奚”一名,写来就比旁人多一分少年的恣意洒脱。 而他解下来的玉扣就放在笔砚旁,有滴墨洇在玉扣上。白榆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抹了那滴墨,平安扣上的玉才再显出光泽。 “小榆,我知道……你比旁人少了八九年,绝不是我几句话就能轻描淡写带过的,是我之过,”白柏见他擦了那墨点,才继续道,“只是东隅尚在,还不晚。” “可不可以,让我把这些年你该学到的……一一教给你?小榆?”白柏怕白榆拒绝,连忙又道,“只是一个父亲亏欠孩子的,好吗?” 白榆侧过脸,抬起头看着他。 良久,白柏才听见他轻声应道:“……好。” 白榆心中嘀咕,寻常皇子难道就是他亲自教吗?还不都是甩给夫子? 听起来倒公正……实则句句私心。 白柏听他允了,眉梢扬起抑不住的喜色。 “父皇,”白榆不动声色地在话语间拉开距离,道,“儿臣今日应该学什么?” 白柏先翻开书案一侧压着的诗卷:“这些……当是你先前没学完的,小谨后来把这些书一并托人送到了冷宫,可有不懂的地方?” 白榆翻了翻,发觉大多数都已经记不清了,有些字也生僻,俱是没印象的。 见他又不吭声了,白柏就从第一首开始重新教他,先带着他念了  45 两遍,解释了其中字句,再握着他的手一并抄写一遍。 白榆也分不清白柏到底是刻意还是无意,有时说话间离得近了,总有些吐息淡淡地扫过耳廓,弄得他浑身一激灵,心中泛痒。 不过他仍是听得十二万分用心。 大手上的茧偏又牢牢按着他的手腕,连指尖都跟着痒了起来。他许久不握笔,本就生疏,写出来的字比幼时还不如,歪斜得难看,一笔下来粗细不均,连浓淡都不匀称。 白榆不免有些沮丧,又想起他方才的话来,重新拾了信心。让白柏处理政事,他自己挪到了小桌上开始练字。 不过他没再像幼时那样找白柏索张字要着临,倒是白柏主动拿了好些个书法大家的藏帖给白榆,还生怕他不要。 如此一来二往,倒真如寻常父亲教儿子念书——除了,大抵没有哪个父亲喜欢握着儿子的手来手把手地教写字。 白榆越写心底越乱,不由得抬头偷偷看了眼白柏,见他正在认真看折子,慌乱之下又忙低下头,继续练字。 ……静心静心。 白柏是他的父亲,白榆边练边思索着,只是他的父亲,仅此而已。 前朝有过不少遭帝王冷落的皇子,就连白柏的兄弟中也不乏有牢狱中度过半生者,从来是没人敢埋怨天子的。 可白柏毕竟是白柏,在白榆心底,他始终觉得白柏和那些史书中留名的帝王不同。 是而他才会……怨。 不料这一时走了神,笔下的字没练好不说,还落笔了一个“父”字。白榆皱眉盯着那字,又觉得像蛆虫爬似的,把纸团起来撂在了桌侧,拿了张新纸重新练。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默念了两遍诗,再重新开始练字。 倒不觉时间推移,除了偶有宫女换盏倒茶的声响,整个干安殿都静得出奇,只有笔墨在纸上摩挲的沙沙声响。 直至宫女点上宫灯,白榆才发觉天色已经渐渐转暗了。白榆揉了揉酸极了的手,脸忽然红了。 好饿。 他又偷偷瞄了眼白柏。 ……却正巧撞上了白柏看他的目光,白榆连忙扭过头左看右瞅,仿若刚才只是他无意地一瞥。 白柏自然是捕捉到了那一瞥,按下心中的喜悦,他试着问道:“小榆?需要用晚膳吗?” 白榆点点头。 “冯宁,去传膳。”白柏吩咐道。 用过膳后,殿内有些闷热,阿芸便半开了窗,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依稀可便檐上新落的雪。 阿芸小声向正站着消食的白榆道:“小贵人,外面下雪了。” 白榆来到窗前,殿外守夜的下人挑着宫灯稀疏地站着,而偌大干安殿外依稀可听见内宫侍卫巡逻的步声。 夜色下的朱墙黄瓦不再明艳,而寥寥灯光下可见雪丝絮然而落,洒满庭中长青的松柏。檐上一轮月不见云的遮蔽,清冷而孤寂,如沤珠槿艳梦一场。 白柏见他又在望月,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他究竟在冷宫看了多久月,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他顿了顿,情不自禁地屏息走到白榆身后,拿了狐裘给他披上,捋着肩上的衣领:“要出去看看吗?”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似是也觉察到有些冷,他顺着拢了拢狐裘的衣领,微凉的指触及了白柏还未收回的手。 白榆心中跳慢一拍,手指却贪暖地没有挪开,搭在那人温热的手背上。 他轻声唤道:“……父皇。” 打散白柏的诸多缱绻。 那手分明算不上很冷,白柏仍觉得他指尖如不化的寒冰般凉,他动了动,将那双手聚在掌心,想要暖一暖。 白榆抿抿唇,把手抽了出来,往掌中呵了口气:“父皇,您打算什么时候放儿臣出宫呢。” —————— 新学了下怎么贴图片,那就试着放下雪中的故宫吧 第38章 白柏听了,心如刀绞,即便他心中早做好了打算,还是难言地沉默了。 白榆见状,还是觉得有些冷,便伸手阖窗,同时道:“……有人和儿臣说过,‘再不会有人强迫你了’,父皇,您还记得吗?” 这是在小傻子看见唐茹后浑身发抖时,他抱着白榆说的。 这是不是……代表白榆不会否认小傻子的一切呢? 他分明那么喜欢自己。 白柏苦中作乐地想着。 “父皇允你的,自然不会变。” 连言语间的称呼都逐渐更替成了父子间的模样。 之后几日也同这日一般,白柏总要让白榆坐在他怀里,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握着他的手来教他写字,即便白榆已经熟悉了笔墨,他也仍是如此,固执地可怕。 白榆不愿细想这些,何况白柏再三肯定了过些时日定会放他出宫。他虽心存疑虑,但还是将恼人的情丝抛之脑后,专心在了看书上。 可惜偏有人喜欢挑情诗讲给他听。 白榆听得脸红,捏着毛笔的手心都有些汗湿,他觉得又气又恼,自己竟因了一首情诗觉得心烦意乱。 遂愈发刻苦,几日下来将少时未学完的诗书翻了个遍,背下了许多首,这书更翻到最后一页,便着令白柏换了册书,才避免了先前的尴尬。 白榆特意长了个心眼,没当着下人的面喊他“父皇”,本来他被养在干安殿已经够遭人非议了,若是再让人将“父皇”听了去,只怕还得乱嚼舌根。 只是他一日睡醒,床畔余温渐凉,想是那人已经去早朝了。 白榆正准备起身,意外听见不远处两个小宫女在小声嘀咕。 “你昨日听见了吗?小贵人喊陛下‘父皇’呢。” “许是什么新的情趣吧,我听说男人都很喜欢在床上让人喊爹爹的……” 阿芸也听见了,她瞪了那两人一眼:“去去去,活儿都做完了吗,也不怕扰了小贵人清净。” 白榆:…… 诗书过后便是史籍,恰好看不懂的地方也少,白榆便一整日都没跟白柏讲话。 白柏又遭了一回冷遇,任他浑身解数,白榆真是一点回应也不给,他险些克制不住心底叫嚣的冲动。白榆看书,他便阴沉沉地盯着白榆看了一整日,连折子也没批几章。 偏偏白榆浑然不觉,看起书来仿若入无人之境,还为列传中不少人的际遇感慨了一番。又心下愧疚,觉得对大燕的过往都不甚了解,便取了本朝的史籍,从太祖建燕开始看得有滋有味的。 白柏撂下了手上自提起来后便不曾用过的笔墨,取了阿芸要送的茶,斟了一杯来到白榆的小桌前。 白榆不曾抬头,还以为是阿芸送来的,便伸手接过,抿了一小口后放下,那只手忽又被抓住了。 白榆有些诧异地抬头,同时听见……他那素来稳重的父皇用着捎带委屈的语气小声说着:“小榆,我哪里 46 错了……你说出来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卑劣,分明想好了要放手,还再三找着借口把人关在干安殿里,口口声声说是“一个父亲欠孩子的”,又哪里真的甘心做一对寻常父子? 白榆哪里见他这样说过话,人都有些懵了。 他小的时候,觉得父王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觉得父王骑马时的身姿挺拔,无数次在旁人口中听说父王巧战西凉的足智多谋。 父王是威严的,也是亲人的。 换他傻了的时候…… 总之哪像现在? 一国之君再三跟他说“我错了”,换做谁都会觉得惶恐。 不过在白榆这里,这点微末的惶恐,也比不上他早晨听见“情趣”二字来的愤懑。 “您能有什么错?” ……错在不肯放了他。 白柏垂眸,想在他手背上亲一下,又被白榆飞快收了回去。 白榆只是道:“父皇?” 先前白柏还觉着,自己再听几日,定能适应他喊自己“父皇”,然后再重新还给他“五皇子”的身份。 他错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白榆这样唤他,漠然中透着疏离,次次都是刻意告诉他——他们是父子。 父子。父子?父子! 他快被逼疯了,心中最阴暗而肮脏的那一面叫嚣着,蠢蠢欲动着,让他想不顾白榆的意愿把他脱光了,用铁链锁在龙床上,让他这一辈子再也离不开自己。 父子又如何? 除了白榆一人执意地重复,谁在乎? “……我只是生气。”白柏回过神来,听见白榆很轻的声音。 他对上那双眸,忽然愣了。 那才是小傻子鲜少拥有的神韵,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中挣扎了一遭,机缘巧合治好了疯痴之症,上天尚如此怜他幸他,他怎么能再毁了那眼中的光呢? 偏执的占有欲被他压住了,他终于又听见了心底的另一个声音。 再舍不得,也该放下。 白柏想,不能再拖了。 —————— 下章放人,放人才能拥有更美好的未来,爱是克制,白白也希望小榆的双眸是明亮的。 ?簟??逯菨啮?葥??趧豤?诨??懤荤??? 这章有些短,下章应该会长一些~ 第39章 白谨手上的消息已经压了好几日,这夜终于收到了冯宁的传信,叫他明日做好准备。 香灺灯光中,信纸落在烛火上。宣白的纸被张一点点灼烧成炭黑的飞灰,火舌掠过他的指尖,泛着暖意。 他把宫外翻了个底朝天,仍找不到白榆一点踪迹。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白谨自然是不甘心。既然宫外找寻无果,那便定是还在宫里。 他先前猜测是皇后动了手脚,现下又觉得并非如此。唐茹针对的是自己,而白榆被关在冷宫这么多年无人问津,她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再者,那个干安殿的小美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吱呀——”一声推门声打断了白谨的思绪。 “啧,”来人道,“这么出神?连我敲门都不曾听见?” 白谨向他翻了个白眼,很是公事公办:“什么事?” “我爹会在明日朝参时辞官,”那人道,“内阁首辅举足轻重,唐国舅定会有所行动……明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白谨颔首,见他神色凝重不似往常,心下奇怪:“我自是知晓。唐国舅的事已成定局,父皇也容不下他与皇后。时潇,除此之外……你还想说什么?” 时潇是他的字,这人大名——岑见奚。 “我那边发现了一条新线索。”岑见奚道,“不过和唐国舅干系不大。” 白谨道:“你最好说些有用的。” 岑见奚罕见地又沉默了片刻:“唐正则先前调查过陛下旧宅,也就是端王府。结果发现那里有人住过一段时日,之前还添置了不少下人。那些下人彻底换过一批,我想去查第一批人的下落,可大多都已离京还乡,一时找不见人。只有一人因些缘故又返回了京城。我用重金才撬开了那人的口,你猜猜,那里住过的是谁?” 白谨呼吸一顿。 “他说,是陛下的小儿子,总又痴又疯的,疯起来砸了王府不少物件,偏又痴傻得可怜。” 又痴又疯。 白谨猛然想起那些流言中对干安殿那位的描述,形貌昳丽却痴傻成癫。 “可这批人后来无缘无故地被换走了,且都离开了京城。而第二批人……已经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了,他们只知道——那是陛下养在端王府的小美人。去年春后,陛下出宫异常频繁,便是去了这端王府,找那小美人。夏时便遣散了这第二批下人。 “若我不曾记错,干安殿那位便是夏时才接进宫的。自五殿下失踪后,陛下便再未踏足后宫,只有干安殿夜夜朝云暮雨,灯火不熄。朝中许多人都觉得陛下这事做得太出格,伤风败俗,纷纷上书劝言却被尽数驳回。若他真是……” “……别说了。”白谨的脸色骤然惨白起来,岑见溪话说到这一步,他不可能再听不出那小美人究竟是谁。 他自第一面起便觉得那小美人隐隐间透露出熟悉之感,谁曾想——不,谁敢想,竟会是…… 书案上的烛火仍是一簇一簇地跳动着,夜风推开半掩的窗,夹杂着寒冬的冷意,丝丝如入骨。 “白谨,”岑见奚道,“你冷静。” 白谨恍惚,他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攥紧了双手,抬眼望向窗外,才发觉又飘起了雪,洒落窗棂,好似泛着莹莹光泽。 白榆醒时,天色已经渐亮,他如往常般洗漱更衣。床畔已经凉了,想是那人起得比往常要早。 和往日无甚不同的一日。 “情趣”两字实在刺耳,一下捅破了他多日来骗人骗己的“父子情谊”中,他生着闷气,就是不知是在气白柏,还是在气自己了。 倒是白柏听见他说“生气”后,破颜为笑,把他搂在怀里抱了好久——哪有父亲这样抱儿子的?白榆自是不允,挣了好几下也没挣脱,只好作罢,由他抱着。 干安殿的下人都敏锐地发觉小贵人似乎不傻了,例行看诊的燕神医见状,便跟陛下禀报“造化所致”,白胡子一撇,看起来就像在糊弄人。 不过到底是算他大功一件,白柏赐了厚赏。 那些下人知他不傻了,愈加小心翼翼。白榆一个人惯了,反倒有些不习惯。阿芸今日给他梳发用的时间格外长,她一缕又一缕拢得极为认真,束好发后,便和其他下人一齐退下了。 白榆再扑了张纸,准备今日的功课。 墨还没砚,便见冯宁赶了回来。 冯宁见殿内只留了他一个人,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是见王爷的礼,道:“五殿  47 下受苦了,还请跟小的去一趟。” 这称呼实在久违。白榆思索了片刻缘由,方明白过来。他将桌案上散开的纸笔一俱收好,由着冯宁捧来御寒的衣服,再一件件穿上,亦步亦趋跟在冯宁身后,直至离开了干安殿。 大雪初霁,红墙映雪。道路两旁是特意扫过的积雪,路上还有些滑,白榆不由得慢下了步子。 冯宁不敢领先他太多,只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睁着眼说瞎话:“殿下,陛下今晨下了废后的旨意。您被皇后囚着久了,趁着百官尚在,陛下想先让他们认认人……” 白榆听了,心中不免冷笑:唐茹囚他?到底是谁囚他? 转而又想起他曾以“小贵人”的身份见过些人,脚下的步子顿住了,如何也迈不开。 冯宁自是个体贴入微的:“殿下不必担心,岑阁老年岁大了,今晨辞了官回家修养。至于三位王爷……殿下大可放心。” 白榆终还是沉默地跟着冯宁走了。 他一路上听着冯宁说的话,才知道唐氏一族上下都遭了贬,唐正则直接下了狱,废后要在冷宫度过余生,连白陆也受到了牵连,被下了三个月禁足令。 而唐茹之所以被废——一是滥用私刑,谋害皇嗣;二是构陷、毒杀付嫔。 当年付苒连同白榆被幽禁冷宫,朝中许多人纷纷猜测缘由,自是有人上书为年幼的五皇子求情。后来不知怎的私底下传开了缘由,也便没人再揪着此事了。 可他现今却说是唐茹诬陷,那言外之意便是认了白榆。 他想,这人……用唐氏除了付氏,把前朝留下的祸患连根拔起,再用唐茹杀了付苒,又放人唐氏日复一日目中无人,妄图左右储君之位,拔了自己眼中钉,却又长了肉中刺,他便用那血淋淋的钉子挑出那根刺。 谁又是无辜的呢? 终于走到了太极殿。 殿门大开,他自台阶下遥遥一望,便可看见殿内乌泱泱的臣子,皆背对他而面朝圣颜。白柏坐得那样远,远到让他看不真切,也无法分辨那人的喜悲。 白榆抬脚迈上了台阶。 冯宁便大声通传道:“五皇子到——” 他极力忽视那些闻言一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穿过漫长又漫长的太极殿廊,走得极为艰难。 然后,如同登基大典那日,屈膝跪地,按着手,行了三次叩首大礼,显得郑重极了。只是他动作缓慢,又透着生疏:“……儿臣见过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尖的人发现天子的手伸出又收回。 白柏有些坐不住了,他并不愿意见到白榆双膝跪地向谁请安的模样,他险些离开龙椅亲自扶起白榆。 可在台下一同的,还有无数臣子,那些人的目光聚焦在白榆和他之间,他什么也不能做。 “平身吧。” 白榆便又起身。 与白谨亲眼见过不同,白陆先前只见了个背影,如今衣袍一换发型一改,只觉得眼熟了——眼熟自己的亲弟弟,本也不是件怪事。 至于皇长子,跟着自家王妃一道去了临城,还没赶回京城。 是以,只有白谨紧紧盯着白榆——他在发抖。 白榆在发抖。 白谨在心底反复咂摸了一回。 朝参很快就散了。诸事已定,那些曾经是唐府的门客的官员也一一遭了停职查办。 若说朝中新发生的大事,另一桩便是关于这位五皇子了。白柏有意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露个脸,算是间接表了态,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给白榆封了王,封号“雁”,又命人将端王旧府翻修一番,更换牌匾,一并赐给这位雁王了。 百官走得走,独独白谨挪不开步子。岑见奚瞧他一直呆在原地不走,想过来拎人,又听见陛下道:“白谨,你留下。” 他只好退到外面去等了,留下那父子三人。 殿内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白柏走下来,停在白榆面前两步有余,他分明在跟白谨说话,却一直紧紧盯着白榆:“王府翻修还需一段时日,白榆便……暂住在你的府上。” 白榆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白柏。他还以为是白柏故意这样做,目的又是为了把他扣留在宫中。 一想到他有错怪白柏了,白柏似乎——是真的要放自己离开,白榆有些脸红,连心跳都有些快了,心底异样的情愫更为明显。 白谨缓缓道:“儿臣领旨。” 他的目光暗了暗,忍不住伸手去摸白榆的脸,又堪堪停在了空中,道:“你是他兄长,做事需得有个样子。每五日带他进宫一趟,朕要考核小榆的功课。” 白谨瞧见他僵在半空的手:“……是。” “……五日太长了,还是三日吧。” “……是。” “小榆,燕知朽开的药还得照旧吃……昭王府的厨子不比御膳房,若是吃不惯……” 白榆抿着唇,抬着乌黑的眼,昏星似的看着白柏。 “我就命人送到昭王府上,好不好?” 白谨不敢动,只能在心底悄悄翻白眼,已经要翻到天上了。 ——————— ????????????妘碌?诼伦聆?毼?  ???梀椸?襒???秝?馎楐磀???????  白谨:呵呵。 第40章 白榆坐在白谨回府的马车上,还有着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他偷偷打量着白谨,千言万语被压在心底,时间一长,就无从开口了。 两人相对无言。 他只好撩起侧帘看向马车外,朱雀街车水马龙,繁荣之景不改,京城风物依旧。 白谨忽然道:“昭王府的厨子不比御膳房的差的。” 白榆放下帘子,眸光转了一圈,落在白谨身上。 他继续道:“父皇又没尝过昭王府的菜,他只会胡说吹嘘自己的好,巴不得你回去。” 白榆眼中藏了些笑意。 “天下第一楼你还记得吧?那楼里的掌勺大厨就被我挖走了,现在专门给昭王府做菜,岑家那小子天天跑来蹭饭,肯定比御膳房的饭菜好吃。” 白榆笑了:“……三哥,你和白……你和父皇比什么呢?” 白谨一想也是,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白谨叫府上的人收拾了小别院,这别院倒是雅致,院中竹林影潇潇,墨竹覆雪,嶙峋山石藏于其间,阁楼水榭掩在其后。 太雅致了——雅致得不像是白谨府上的一隅景色。 白榆心底嘀咕两句,若说是大哥的府上他倒还相信。他这大哥和白谨都是淑妃所生,大哥从小酷爱吟弄风月,白谨小时候没少打架,志趣也低得很,六艺一技不通,整日光看些话本子。 白谨翻了个白眼:“这是大哥所布之景,我可没这雅致。” 白榆眨眨眼,一点也不觉得被人看穿腹  48 诽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说呢,三哥。” 白谨听见他这“阴阳怪气装无辜”的语气,几隔春秋,一时竟有落泪的冲动,而他已无法再如幼时那般同白榆斗嘴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此院名叫归云,白榆便住在了归云阁中。他那日临行前听白柏的絮叨之言,知道他给自己又安排了老师,不曾想竟是岑见奚。 他幼时一贯喜欢听岑见奚讲故事,岑见溪总能说得妙趣横生,逗得人开怀大笑。只是这番再见,却已没有幼时的亲近了。 岑见奚始终与他隔着些距离,教得小心翼翼。 白榆只觉得心底空了下,有些道不出的难过。 倒是宫中,这厢白柏听着暗卫的传报,脸色是可见的难看。 “他还想同朕比什么?比王府的饭菜好吃?”白柏越想觉得古怪,他自己被小傻子的眼睛勾了魂,以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愈发觉得白谨也不是个安好心的,“你找人盯紧了,莫让小榆遭了他的骗。” 有句老话还是“若想抓住一个人,先要抓住他的胃”,白柏思及此,又道:“去命翻修王府的人加快些速度,小榆好早点搬出来。” “岑家那小子呢?” “回陛下,岑少卿未曾逾矩,只是……雁王殿下好像兴致缺缺。” 白柏又觉得不是滋味,心底酸溜溜地想,难道要做些过界的行为才能有“兴致”? 掌中还握着那枚小玉扣,自上次白榆又解在了书案上,他便收起来了,时不时摸摸,好像这玉扣贴着白榆久了,也沾上了白榆的体温。 脂玉柔滑,就像…… 白柏眸色黯了,不过几日未见,明日便是白榆进宫的日子了,偏偏这几个时辰变得格外漫长,格外煎熬。 已经入了夜,又是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洒满竹林。白榆在烛光下临好了最后一张字,归云阁不比干安殿刻意将炭火烧得暖和,坐久了难免有些僵,便打了伞上林中走几步。 白榆是极喜欢这归云阁的,没有太多富丽堂皇的装饰,像那些漱石枕流的圣贤居所,是个极好的修身之所。 他心烦时,时常看看竹林,或是出来走上几圈,便觉得畅快几分。 林中静极悄极,只余他踩在薄雪上的声响,天边也不见月,四周又黑又暗,只余他手上一盏照明灯发着光。 竹树环合,寂寥无人。 白榆眨眨眼,便回屋了,心中好像有什么压制不住的冲动,他不愿多想,索性脱衣洗漱后入了睡。 白榆做了个梦。 没什么旁的内容,只有男人将他虚揽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呢喃着“想你”、“好想你”、“想见你”,白榆听得耳红,想抬起头看清他的面容,便醒了。 再一看天色,已经日升了。 白榆很是尴尬地看着他精神的下身,犹豫半晌,将全身缩在了被子里,悄悄摸着。 也许是闷的,也许是情欲所致,白榆脸通红得像酩酊大醉,手上全无章法,又不自觉地想起昔日白柏抱着他、教他动作时的样子,试着那般揉了揉,又兼上捻按,舒服得自己打颤。 “咚咚——” 白榆手上一顿,直接弄脏了被褥。 “小榆?你醒了吗?今日该进宫了。还没醒的话我进去喊你了。” “……醒了醒了,”白榆喘着气,将自己的衣物穿好,又看看那沾了浊液的被褥,脸涨得更红了,“三哥,你先等一下。” 他将被褥的单罩拆了下来,徒留干干净净的被芯在床榻上,脑子一热,藏到了床底下,准备回来再洗。 白榆自认为都拾掇好了后才开门。白谨一见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伸手直接去摸白榆的额头,殷切道:“小榆,你不舒服吗?脸好红,不会是染了风寒吧,需不需要我去请……” 白榆郁闷道:“我没有……没有不舒服,谢谢三哥。” 他才十七岁,白榆想,这是正常的,不用脸红。 但耳朵还是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 这日没有早朝,白榆直接去了御书房。白柏倒是候久了,一见白榆,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吸上几口,又不敢妄动。 白榆看白谨请安行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该如此,正准备下跪行礼,便被白柏拉住了。 “不要跪我,”白柏道,“小榆。” 白榆又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自己被拉住的手,还是觉得心底砰砰跳得厉害,远比他住在干安殿和白柏朝夕相处时更甚。 白谨咳嗽了两声。 白柏睨了他一眼:“染了风寒?冯宁,宣个太医来。” 第41章 白谨悻悻而退,发现冯宁和一干下人也跟着出来了。 他脸色顿时复杂起来,觉得这行为实在古怪,难以接受。再一联想前些日子岑见奚同他讲的话,顿时想入非非,面色又臭又菜。 白榆复述了这几日的课业,和白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他的提问回答。 他要补的功课实在太多了,上下千年的历史、本朝的律法、治国之道……他偏又对自己要求严,想尽力缩短和几位兄长间的距离。 白榆正坐在书案后默着诗文,他低着头写得工工整整,字体较前些时日已是进步飞快。 白柏和他同处一室,保持着一步距离已是极限,他的视线难以克制地聚于白榆身上。 大燕皇室宗亲好正红,白榆这日便穿着正红衣衫,这明艳的颜色衬极了少年,映着他耳上未消的赤红。只是衣领有些乱,发也是匆忙间用红绳束起。 白柏便愈发放肆地凝视着他泛红的耳根,眸中沾上笑意。 “小榆,你耳朵好红,是冻得吗?” 白榆手上一停,墨点在纸上洇染,他想起昨夜风过无痕的梦,这语气与嗓音偏与梦里相契,他连脸也红了。 又抿着唇,点点头:“许是……许是外头风大,缓一会儿便好了。” 白榆心底气恼,是恼自己做那种梦,饶是他再三宽慰自己,十七岁的少年做这种梦是再正常不过,可哪有人梦里的是……是自己的父亲? 即便辨不清面容,他也能知道那是谁。白榆只能归咎为他所有情事的经历都与白柏有关,难免会于此事上联想到白柏。 他久别尘世,乍一醒来,便坠入漫漫无边的红尘,溺在最深的涡中。 白柏状似关切道:“怎穿得这般单薄?那件裘子怎么不穿?” 白榆到昭王府的第二日,宫中便来人陆陆续续送上许多衣物,礼服常服便服一应俱全,都是按照白榆的尺寸制好的。 来送衣物的人不知干安殿那些事,还以为白榆真是个遭了废后折磨刚被放出来的小王爷,还溜须拍马,道:“陛下命内务府准备这些衣物时,尚衣的女官还说要量量您的尺寸才能做,谁知陛下大手一  49 挥,说不用量了,直接照着自己手臂一比。尚衣原还恐这样做出来的衣物不合身,没想到您穿着这般合适!” 白榆当时没转过这个弯来,只听那人继续道:“陛下身为父亲,这般清楚您的肩宽腰围,王爷大可放心,陛下与您父慈子孝,您日后定会如鱼得水!” 白榆反应过来后,脸越涨越红,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人,府上下人替他收好了衣物,也笑吟吟来附和两句,说陛下待他是真好,定是想尽力补偿他这些年,还说他们家王爷都没有这个待遇。 白榆盯着那墨点看了半晌,怎么也想不起下半句诗文是什么了,彻底卡了壳。 白柏扫了两眼纸上的内容,温声道:“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 白榆脸上红晕未消,他也不答话,只接着提笔默写后文。 哪里是冻红的?这殿内炭火烧得这样暖,白榆越坐着越嫌热,甚至想脱了外衣。 哪有这样的…… 白榆回想着那送衣物的人所言,白柏为什么会那么自己的尺寸,那些溜须拍马之人不清楚,难道他还知道吗? “这个字写错了。”白柏看出他心不在焉,点着纸上他刚落完笔的字。 白榆觉得自己像落入了什么圈套,可眼前之人始终与他相隔一步距离,莫非是自己思绪太多?只好涂了那字,静下心继续默着。 他撂下笔后,才发觉干安殿的下人似乎又换了一批,先前伺候过他的人也不知道被打发到哪里去了,难怪宫外没有任何风声将“小美人”与“五殿下”联想在一起。 白榆心中又是一团乱麻,如何也解不开。 在这乱麻结中,他又想起一事。 “小榆?”白柏见他怔神,出声提醒道。 白榆敛眸问道:“父皇……您是不是派了人监视儿臣?” 白柏并未否认。 白榆又道:“还望父皇把人撤了。儿臣……谢圣上隆恩。” 他会发觉并不奇怪,从白谨提及岑见奚的只言片语犹可见这人并非拘谨墨守成规之人,岑见奚教他时的生分白榆尚可理解,但有些地方依然让他觉得古怪。 岑见奚是他进冷宫前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白榆自然希望日后也是,他实在难过,又不太会藏起心中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教岑见奚瞧出来了。 岑见奚便在教他史论时故意几次翻错页,用书本上的内容给白榆拼凑出了一句话,白榆恍然。 白柏顿了顿:“好。”又道,“只是小榆……宫外到底不比宫中,你身边总得有些护卫,你若是信不过我派的人,也可以让白谨去找些……” 白榆眸子很亮,好像并不为此事而恼,他摇摇头,语气从容:“父皇,您安排吧。儿臣这三日的课业也已尽述完毕,该回府了。” 白柏终是忍不住替他整理了略有凌乱的衣襟,捻过他鬓边翘起的一缕发,好像睡得乱了,怎么也捋不平,惹得白榆脸上更红了。 白榆由从容又变得慌张,匆忙告退。 白柏便看着那明艳的身影渐行渐远,掩映红墙白雪中,心里不由藏了绮念。 他再没见过比白榆更适合穿红的人了。 白榆回到昭王府,想起晨时塞到床榻下的单罩,想拿出来清洗,却摸了个空。 收拾归云阁的侍女见他频频看向床底,困惑道:“王爷,您在找什么呢?” 白榆发觉这榻上已经被人换了新的单罩,他犹豫道:“这床榻下是不是原有个单罩?” 侍女道:“哦……小晴打扫屋子时发觉那个已经脏了,便让人拿去洗了。” 白榆一摸自己的脸,觉得更烫人了:“这怎么……这怎么好意思……” 侍女愣了,还以为自己服侍得不好,惹了白榆不悦,道:“王爷恕罪,奴婢愚钝,若有不周,还请您点明。” 白榆一顿:“……并无大碍,你继续吧。” 岑见奚再踏入这归云阁,终于觉得气息畅了,见白榆在和侍女说话,也不着急,只等他说完了才道:“走走走。”一副热络的样子。 白榆还有点懵:“去哪?” 岑见奚一拍腰包:“我月俸发了,请你去吃酒,庆祝咱俩旧雨重逢!” 他们不是三日前就已经重逢过了吗? 白榆如是想着。 —————————— 龙套:王爷您日后定会如鱼得水! ???椻??复??祢??  ???碌?诼?覀??樮褹妉???馈????褛????? 第42章 白榆近来学得太紧太吃力,便没同意岑见奚的邀约,只等略有缓和、有这个闲心后再做打算。 岑见奚觉着白榆的日子实在枯燥无味极了,不是皇宫就是王府,开春了,又暮春了,从寒冬雪化、柳绿新芽到百花将摧,雁王府的修缮都快完成了,白榆才提出要和他去吃酒。 近桑榆时分,岑见奚带他去了酒行,白榆远远瞧着便觉得那酒行眼熟,又想不起何时见过。因着是与好友吃酒,白榆连侍卫都没带。 酒行大堂内宾朋满座,谈笑无穷,正是寻常市井中最为热闹的一处。岑见奚是个常客,和店家也混得熟,他一进来,店家便捧上了他往常最爱喝的酒。他二人在堂中阁楼上就座,靠着窗,正好能瞧见京中六街三市繁荣之景。 那店家似觉得白榆眼熟,多瞧了他好几眼。 岑见奚笑吟吟地与小二附言几句,那小二便又捧了坛陈酒来,为岑见奚和白榆斟满,又陆续上了些家常小菜。 岑见奚道:“你别看这地不比天下第一楼雅致,他家的酒那叫馋人,可远胜天下第一楼。” 原是除夕那日白榆在街市上闻见的酒香,便出于此。 醇酒香甜,更不辣人,勾人馋,白榆有些贪杯,岑见奚不过夹几口菜的功夫,他这杯酒便已见了底。 白榆觉得脑子还算清明,还心道只是个解馋不醉人的酒,便再斟满,吃了几口菜,又是一杯下肚。 岑见奚见他第三次抬起酒坛,心中暗道糟糕,抬手按在酒坛上,问道:“王爷,你喝过酒吗?” 白榆自是摇头。 岑见奚又问他:“你放才喝了几杯?” 白榆乖乖答道:“三杯。” 岑见溪抢走了酒坛,全都摆回自己那侧。他一抬头,又对上白榆委屈的目光,愣神之后迅速给白榆夹菜:“快吃菜,快吃菜,别光喝酒。” 怕是这人已经醉而不自知了,岑见奚自知这时再讲道理已是无用,责怪起自己的疏忽。 白榆也不顶嘴,乖乖吃起菜来。只是手又悄悄摸到了酒坛旁,在那附近打着转,一副居心不良的模样。 “啧,”岑见奚见状,手仍是按在那酒坛子上,“还认得我是谁吗?” 白榆抬眼仔细盯他半晌,然后摇摇头。 50 岑见奚既伤心又想骂娘,让小二把酒菜钱记他账上,赶紧扶着白榆准备回府。 但白榆并不认为自己醉了,觉着清明得很,像是有些抗拒他的触碰,躲开了。 岑见奚心道,完了,闯大祸了。 他给了小二一个信物,让他去昭王府上找人来。 白榆眨眨眼,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朦胧夜色映在他逐渐酡红的脸上。他忽然问道:“白白呢?” 白榆声音又很轻,酒行堂中来往人多,连带他的声音也被一并吞入喧嚣中。岑见奚没听清,问道:“什么?” 白榆摇摇头。 白榆喝得并不算太多,他就这样乖乖坐着,不吵不闹的,眼中蓄着醉人的笑意,只是自顾自地小声嘀咕了好一会儿,找不见眼熟的人,他的眉眼耷下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好在昭王府的人来得快,先到的人是白谨身边贴身的小厮。 那小厮朝岑见奚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岑公子,您自求多福吧!” 岑见奚一头雾水。 小厮放低了声音:“雁王府今日翻修完毕,那位来了王爷府上,说是要带五殿下去瞧瞧呢,府里人说殿下和您吃酒去了,结果就在这时,那小二带着您的信物来了,说五殿下在这里喝醉了。”小厮上手去扶白榆,白榆皱着眉,却没再躲了。 “……”岑见溪悔不当初,扶着白榆的另外那只手往楼下走,白榆眉毛拧得更深了,跟着出了酒行。 果然瞧见正停在酒行外的马车,正是昭王府的。岑见溪吩咐那小厮把白榆扶上马车,白榆这才挣扎起来,一直摇头。 马车帘子被掀开。 白榆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又不挣扎了,上了马车,却故意坐在了斜对角——离那人最远的地方。 白谨觉着白榆的模样也不似醉了,以为是店小二大惊小怪,他转而道:“父皇,还是先去雁王府吗?” 白柏颔首,白榆的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醉得厉害”。白柏只当他还是排斥自己,故意坐在那么远的地方,心中黯然。 他见岑见奚在马车外徘徊,见他扫眼过去一副要磕头请罪的模样,便摆了摆手,无意与那小辈计较。 岑见奚如蒙大赦,脚下生风,迅速走了。 白榆的目光在白谨和白柏间打着转,那马车一走起来,反倒激得他胃里的酒一并翻倒,有点难受。 可白榆等了好半晌,也没人主动哄他,他有些不高兴了,更不愿意开口。 白柏的视线落在白榆身上,白榆又先他一步挪走了视线。 白柏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年的不对劲。 “小榆?”他试着唤了声。 白榆还是不理人。 这更不对了。白榆自恢复后,动辄就用“父皇”、“儿臣”刺一刺他,端着十二万分远的距离,把自己匡在五皇子的位置上,不会不应的,只因他并不想有这个与天子耍脾气的特权。 白柏坐到了白榆身侧,撩开一角车帘,借着车面稀疏的光影才依稀看清白榆两颊的酡红。 他垂着眼,神采全无,哪里是醉得不厉害的模样? 白谨发觉自己又被无视了,心中那古怪的情绪更甚,他借口马车内太闷,上外面驾马去了。 “小榆?可是觉得不适?” 白榆嘀咕两句,口齿不清,最后又点点头:“马车……头晕。” 白柏便让外驾马的人停了。 白榆小声道:“你怎么还不哄我?” 他声若蚊呐,讲得极轻,若非白柏一直附耳在他身侧,试图听清白榆嘀嘀咕咕的话,绝对是听不见这句的。 这令他一瞬心花怒放,心底克制不住地想去亲近白榆,却又怕他一朝酒醒后更加厌恶自己。 白柏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我背你去,就不晃了,好吗?” 白榆点点头,果真跟着白柏一同下了马车。白柏蹲下身,他便乖顺地上去,靠在白柏肩上。 白谨和冯宁面面相觑。 “白白,”白榆小声嘟囔着,“白白。” ———— 小榆:??  老白:这谁受得住? ?簟??逯菥??穦騧獤苤耤诰?豧??憯?隤芥?????豧????????????? 第43章 白柏心中痒了起来。 他托着白榆的腿,白榆搂着他,贴得又紧,能感觉到小家伙隔着几层布料不安分地蹭着人。 白榆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着,脑袋正贴在他颈肩处,这会儿觉得冷,又凑过去用双唇摹着他的颈。 此刻已入了夜,来往的人愈发稀少。 他便背着白榆,享受着东风带来的静谧,与背上人难得的亲昵。 白柏没有回头,却能嗅到他青丝间影影绰绰的暗香,愈发心痒。 只是一瞬想起山寺中枝叶弯曲缠绕而生的结香,常有少年少女在其上打结,挂上小木牌,祈愿比翼双飞。 也许是昭王府换了洗发的物什,结香入味,也许只是他也藏着这样儿女般的念想。 白柏不禁走得愈发慢了,甚至期望这路能够长得不见尽头。 白谨得了令,不便再跟着。又觉得这场面实在煞眼,敢怒不敢言,气愤不过,闷头先行回府了。 白柏脚下一顿。 那呵着热气的双唇轻轻贴在他脖颈间,又离开,再覆上,循环往复,戏水般的啄吻。 白榆的一缕发散了,被他蹭进白柏的衣领中。他自己不觉,还认认真真地亲着人。 而白柏的神思已经被那缕发勾飞了。 白榆喃喃着:“白白……父皇……” 白柏听清他不成调的音节,浑身都绷了起来,像在极力隐忍。他反复告诫自己,白榆只是说着醉后浑话。 可他脑海不受控制地勾勒出少年好看的唇形,他曾反复品尝过那双唇的味道。几乎与白榆的性事中,他总沉溺于亲吻着那嘟起的唇珠。 白柏眸光沉黯,只是稍一想想,他下身就起了反应。 白榆轻抬起头,呵气间还有未消的酒香,混着他身上清雅的结香气息,一股化成了催情剂,刺激着白柏。 “小榆,”白柏嗓音哑了起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到了。 白柏停在王府门前,昔日旧宅已是焕然一新,牌匾都是崭新的“雁王府”三字。他背着白榆从正门进去,正庭并未有太多变化,多是一些侧院拆了又重建。 他又藏了点其他心思,把王府的格局改了,至于那些用于莺莺燕燕住着的别院——全拆了。 白榆不会娶亲的,他不按手下令,他就永远也不会成亲。 但白榆在听见那一句后没了动静,只静静地靠在他肩上,似乎真的在思索。他一低眼,便可看见那搂着他的双手,以及一截正红的袖角。 他匆匆对冯宁撇下一句去备热水、醒  51 酒汤,便带着白榆去了正卧,院落中的榆树仍留在那,大有成材的风骨,树种还系着秋千,他的喉咙更紧了。 若是白榆敢再回他一句“知道”,他的所有伪装便会被轻易卸下,任由欲火灼烧。情欲如暮色时燃起的野火,灼人伤己,可他对白榆的感情本就如此。 他们早就做不回寻常的父子了——无论是他,还是白榆。 旧王府的每一处都藏匿着他们欢好过的痕迹,干安殿中再未更替过的沉香诉说着风月之旖旎,朝中人人皆知的“小贵人”…… 是欲中生爱,还是爱中藏欲?他早就分不清了。他自知对白榆有愧,欠了白榆太多,只好把白榆推离身边。 午夜梦回时冷下的床畔是他日复一日的煎熬,颠沛过红尘之人再难割舍千万丝情丝,他不敢破坏如今镜花水月般的“团圆”,只在白榆进宫时瞧上他一遍又一遍,靠着点伎俩偷来片刻沉欢,磨人的东风化了寒冬——却不知化没化白榆心中的寒冬。 他不怕久,他只怕得不到。 白柏进了正卧,屋内的陈设改动不大,干净整洁,床铺换了白榆爱睡的软榻,他将白榆放在榻上,用巾帕沾了热水,先是给白榆擦脸,指上在姣好的眉眼上摸着,他的呼吸也愈发沉了。再解开白榆身上的衣衫,擦拭他身上的汗液。 白榆沾了枕,困意也随着浓了,觉得身前一凉,强撑着睁开眼,看见是白柏,又安心地闭上了。 白柏轻轻拍着他:“小榆,醒醒,先把醒酒汤喝了。” 白榆便咕噜着喝下了,又沾着枕睡。 粗粝的指节顿在他白而瘦的小腹上,贪恋般地停留许久,又顺着小腹向下滑去,将巾帕重新浸了热水,拢上白榆的上衣,却脱了他的裤子,擦着白榆的双腿。 赤裸的双腿上洇开水痕,白柏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沉默着擦着,又绕到腿间绵软的那处,亦是擦得仔细而轻柔。 屋内只燃着桌案上一支烛,火光跳动,迎着入户的月色,投下千万阴影。阴色笼着二人,只有投洗的水声衬着衣料与被褥摩擦的声响。 他换了干净的裤子给白榆穿上,熟能生巧般,一点不曾惊动白榆。 最后才是双脚,白柏脱了靴,坐在榻上捧着白榆的一只脚在手中,他换了块巾帕,从脚底摸上脚趾,他捻着圆润的指肚,把脚掌擦得湿漉漉的。 依稀听见街边响起的铜锣声,竟已到了宵禁。 白榆若有所感,眉头轻蹙,那只脚滑落在白柏腹间,搔痒般动了动脚趾,勾得人眸色又沉了。 白柏按下那只不安分的脚,只觉得身下的硬杖涨得发痛,在一点点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拉上了帘子,遮住暧昧的月光,再熄了烛火,掖好白榆的被褥,下榻走到了庭院中,示意冯宁将那水倒了,不要惊醒屋内睡着的人。 冯宁再出来时,见他仍在院中站着。冯宁扪心自问,侍奉白柏已有好些年岁,他初时以为自己看懂了这息怒不形于色、惟日孜孜不见逸豫的帝王。可偏偏又是同一个人,将自己的儿子圈养在干安殿,朝云暮雨、夜夜春宵,锦衣玉食如数奉上,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荒唐都押在了五殿下身上。再然后,亦是这人,在他以为白榆要被囚禁一辈子时,放了那人离开,还了五殿下的名号,执拗地把端王府改成雁王府,重新赐给白榆。他看不透这位帝王了。 无从揣测圣意,只好道:“陛下,更深露重。已到宵禁了,可还需要回宫?” “……就歇在雁王府吧。” ————————— 早朝是五天一次的,明天没有,不会耽误白白上班的 第44章 白榆醒时,已是天光大亮。他撑着榻坐起身来,再揉了揉额头。帘子遮住大半日光,屋内仍显昏暗。 这一觉睡得安稳极了,兴许了入睡前那一眼看见了令他安心的人。 因着喝了醒酒汤的缘故,白榆并没有寻常醉酒的头痛之感,只觉得身子也很清爽,掀开被褥一看,原来俱是被人换过了。 他躺在榻上后的记忆有些断,却也知道是谁做了这些。白榆摸了摸脸,却觉得手好像被烫到了。 白榆更衣后再出屋,便见冯宁候在屋外。冯宁行礼后道:“殿下,小人先带您看看雁王府,已经安排了人去昭王府收拾您的物件。” 白榆有些意外,似是没看到想见的人,目光在庭院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正中的那棵榆树上。 他轻轻道:“有劳公公了。” 白榆跟着冯宁走了一大圈,雁王府像是他的故居,他甚至比冯宁还要熟悉。 只是曾经的后院拆了许多,自然包括昔日付苒的居处。 白榆松了口气。顿了许久,他忍不住问道:“白……陛下呢?” 冯宁一愣,随后笑道:“陛下昨夜便回宫了。” 冯宁哪里敢说,白柏在庭院里静站了一宿,见白榆一夜好眠,天光乍泄时才回了宫。 白榆一头雾水,他印象里分明是自己搂着白柏又是蹭有是亲,越想越觉得脸红,他怎么……他怎么这么不知羞啊。 他谢过冯宁,之后来了人陆续将他留在昭王府的物件一一运来。雁王府中更是多了一批下人,白榆就一个人,不太用得惯,只留了一小部分。 之后的日子更是如常,岑见奚隔日授他功课,燕神医每旬来府中把脉。他身子果真渐渐调养见好,遇上换季也不会轻易染上风寒发热了。 白榆渐渐练得一手好字,只是笔锋藏起的锋芒像极了那人所写之字。 再与岑见奚出去吃酒,对方也不会点些容易醉人的酒了,只让白榆喝几口尝个味儿。 他搬到雁王府之后,这才陆续有了许多世家子弟上门拜访,众人见他得圣上宠,都有心结交一二。白榆却怕白柏误会他惦记皇位,始终秉着分疏离。 ——至于白柏,他对那人的全部情丝,都藏在了不可言说的笔锋下、午夜恼人的春风中。 后来他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说是打听到了圆圆亲人的消息,原来白柏早料理了许多事,也免了他们下半生之疾苦。白榆愣了一会儿,他远远地看了那户人家,做娘的熬好了粥,正在给小女儿舀上一碗,做父亲的拿着串糖葫芦进屋,片刻后便听见全家人的笑声。 白榆辨不清心中情绪,他只觉得有些难过,为圆圆,又或是为他自己。他没再听了,反途种去了圆圆的墓前,烧了些纸钱。 他再去宫中时,提出要见唐茹一面,白柏也允了,还派了冯宁跟着去。他再到冷宫,却和初来时心境全然不同了,冯宁推开那扇门,掀起纷扬的灰土,全沉下之后,才俯首请白榆进去。 付苒当初日日坐在梳妆镜前描眉画唇,喃喃之语说的全是“白煜”,死得那日甚至换上了  52 正红的嫁衣。做人妾室成亲时自然不穿正红嫁衣的,不知她何时做好的这件衣裳。 唐茹却显得落魄多了,她自小是唐家嫡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何时吃过这等苦?见冷宫的大门被推开了,还疯癫颠地爬过来,也不看清来人是谁,就叫喊着:“陛下!陛下!妾知错了……您让妾再看一眼陆儿吧……” 白榆扫了眼四周的陈设,再一低头是唐茹疯疯癫癫的模样,他问道:“姨娘,您哪里错了呢?” 唐茹猛地抬头,眯着眼,看清了白榆的样貌,再见他穿着王爷规格的服饰,后退好几步:“我错什么了?贱人!你比付苒还贱!上我这里耀武扬威什么?爬上了父亲床的贱人!等陆儿继位,你们都得死!” 白榆以为自己面对唐茹仍会觉得害怕,却并没有。他语气也淡了几分:“姨娘,上月我去二哥府上看望小侄子,小侄子很活泼,正在练着走路。二嫂说父皇将他禁足的这几月,二哥开朗了许多。” 唐茹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怎么可能?你别想骗我,贱人!”她似是眼尖瞧见了什么,又开始叫道,“陛下!陛下……妾知错了……” 白榆疑惑地扭头,并未看见任何人。 他重新对唐茹道:“姨娘,不多时便是秋分了,唐国舅也该问斩了。我以为您……” 算了。 唐茹恐怕早已不记得,她曾杀了个叫圆圆的宫女了。付苒与唐茹之间那些事与他无关,唐茹曾害得他痴傻疯癫,可他已不能再在昔日雍容华贵的女人眼底看见清明了。 甫一转身,便看见青石台阶下的白柏。待他出去后,冯宁关上了殿门,连同殿内女人的吵嚷声一并锁住了。 白榆走下台阶,停在了白柏面前,他抬起头,眸中却蕴着无措:“父皇……儿臣冒昧,您与姨娘成婚十数载,当真绝情如此吗?” 白柏昏星似的望着他,好像天大地大,眼中却只剩了一个白榆。 他道:“是。” 白榆刹那间只觉浑身冰凉,像从头上倾泻下寒冷的冰水,浇灭了他曾蠢蠢欲动的心。 却听他继续道:“不只是唐茹。” 他握住白榆的手,那双手依然很凉,像不化之冰:“先帝曾说我太过凉薄,他时常忧心兵权放在我身上,会不会有朝起兵谋反,可他又找不到更适合的人去平定西凉。” 白榆低头看向交握的双手,似能感受到男人指腹的茧刮在手背中的触感,泛着痒,更带着暖意,像春日的熏风,拂去所有寒凉。 “我是为了……权势,才一步步爬上去的,”似是那只手上有了暖意,他的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他一生风流又窝囊,放不下心中已逝的挚爱,又流连花丛,却故意把后位空悬,让一个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做了许多年太子。多情最是无情,他其实对谁都没有情。”妄议先帝——这是能让史官添上两笔的罪名。可此处没有史官,只有他唯一情牵之人。 “小榆,你该怨我的,因我待你……并不比他待我好上多少。”白柏凑近了白榆,迫使白榆抬起头来,连呼吸都近在咫尺,“这几个月来,我……” 白柏的话音戛然而止。 白榆脑中乱作一团。 鬼使神差的,他仰起脸,抿起的双唇松开,小心翼翼地贴上了那人正一张一合说这话的唇,封住了他所有的言语。 第45章 昨日,白榆自圆圆坟前回府后,始终提不起兴致,岑见奚瞧他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又拉人出去喝酒。 几月下来,这人精早就摸清了白榆沾什么酒会醉,特意点了很淡的清酒。 二人坐在雅间,岑见奚一边与他吃着菜喝酒,一边随意聊着些话。岑见奚道:“陛下先前把后宫的人都遣了,除了那几个有皇嗣的,其他的全送出了宫,赐了厚赏,还留意人替她们再觅好姻缘,朝中水花可不小。” 白榆语塞:“许是、许是父皇有其他的考量吧。” 岑见奚挑眉,果然换了话题。 话题不知怎的落在了他几日前遇见的一个天仙似的人物身上。 白榆问他道:“时潇,你有心仪之人吗?” 他光知道岑见奚好美色——这个“好”,又纯是欣赏的“好”,若真是有美人往岑见奚怀里扑,他怕是躲得比谁都快。 岑见奚笑盈盈道:“怎么?王爷看上我了吗?我惜命得很,可不敢要你。” 白榆知他是打趣:“你不愿说就算了。” 岑见奚一顿,又抿了口酒,缓缓道:“豆柳如丝,高楼明月,不可思矣……”他语调一扬,又道,“王爷呢?” 除了白谨……其他人应当是不知道他与白柏那些事的,只当是陛下格外宠这个从冷宫放出来的小儿子。 白榆想着,垂眸道:“我也说不清。想起那人,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想解解不开,想斩斩不断。” 岑见奚故作惊态:“王爷,我要落泪了,美人怎么能够心有所属呢!” 白榆无视他说笑之言,只在“心有所属”上略有停顿,迟疑道:“这样也算是喜欢吗?” 岑见奚再抿一口酒:“为什么不算?你夜里梦见过他吗?” 清酒入喉,白榆脸上浮起红晕,他道:“梦、梦到过……但是从前发生过一些事,我又有些怨他。” 岑见溪道:“我不曾经过你那些事,不好劝你放下。王爷不妨顺应本心,如何想,如何做,便是了。” 楼下堂中有歌声曲音传来,隐隐约约。 白榆喃喃道:“顺应本心……吗?” 他又是如何想白柏的呢? 幼时他最为敬仰之人,端王府中大多人都待他极好,可唯独白柏的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失了心智,也忘不掉自己的父亲。 春风化雪,拂入清梦,又是他少有的贪恋。偶尔夜间被噩梦惊醒,他认识下意识地向身侧扑去,落了个空才失落地想起,床畔是凉的。 他的本心……是为天理所不容的。 “若是……天理伦常不容呢?” 岑见奚一扬眉:“莫不是与你差了辈分?王爷,这天下只有旁人配不上你,只要你喜欢,管他天理伦常做什么?悠悠众口,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可万事到头,你我皆不过白骨一捧,史书三百页或能留下一名,谁会记得你真正的模样呢?” 杯中酒映着他的眉眼,白榆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随后一杯饮尽,他向岑见奚作揖一拜,吓得岑见奚弹起来赶紧扶他坐下:“你好端端地冲我行礼作甚?可别是想折了我的寿数。” 白榆眸中蕴着清浅的笑意:“时潇,谢谢你……不只今日之事,还有许多。你是我老师,也当得这一拜。” 岑见奚见他说得认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醒酒,他负手站在窗边,遥遥望着月,很轻声道:“我可当不起 53 ……我不过一个无用之人罢了,陛下信得过我,指我做你的老师,该谢陛下才是。” 岑见溪顿了顿:“我幼时跟着叔叔出门游历山河,心思都野了,一点也不想读书,还曾拿父亲少时不读书一事讽他,被他打了一顿,罚我跪祠堂反省。夜里我躺在地上睡着了,他又偷摸着把我抱回了榻上。我是后来……后来才知道,父亲及冠那年,我祖父被奸人暗害,死于非命。父亲从前只贪玩学武,对朝中诸事一窍不通,岑家日渐式微,昔日仇人一一找上门来。父亲九死一生,幸得当初的首辅看中他为人,才有了如今。父亲早年身体熬过了劲儿,现在缠绵病榻起不来了,不过还好……家中有几位兄长分这担子。” 白榆听见他道:“还是自在些好啊,旁人卸不下千钧的担子,科考、娶亲、入仕,身不由己,命也不由己。” …… 白柏脑中如同烟花齐炸,把他搅懵了,手却扶上身前人不盈一握的腰肢,紧紧地搂住他,任着香软的小舌撬开他的唇齿,才回过神来,与他吻起来。 白榆唇上一痛,不满地瞪着白柏,似埋怨似嗔怪,把白柏看得心中躁痒起来。 他连责怪白榆走神都不敢了,那只手从腰侧一直摸到后颈,心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太瘦了,还得再喂胖些才是。很快却又扶着他的下颔,缠绵万分地吻了上去,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白榆的呼吸带着热气,就落在他脸上。 白榆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跟着他又走又吻的,亲得头晕脑胀,连何时离开的冷宫都记不清了,回过神来,已经是在一处临近冷宫的宫殿里。这殿内没人居住,仍是日日有宫人打扫。 白榆嗔道:“不要亲了……” 白柏垂眸,手在他脸上胡乱摸着,又像是在傻笑。喜悦比心上最贵重的珍宝失而复得还要高上万分,他忽又停了手,喘着粗气小心翼翼道:“小榆,小榆。” “父皇。”白榆抬眼看他。 太傻了!他父皇怎么能傻笑! 白柏又道:“你掐我下罢,小榆。” 白榆略一踮脚,又亲上了他,在白柏唇上狠咬了下,刚想退开问他疼不疼,又被白柏拉入了怀里,吻得更重更悱恻。 白榆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有团火,已是燎原之势。 他不准备回头了。 他甚至先白柏一步有了反应,脑中晕乎乎的,又涨红了脸,眸中浮着层水雾。他被白柏搂得紧了,下身便直挺挺地膈着人,耳畔传来男人暧昧的声音,那只手往下摸了摸,道:“这么心急?” —————————— 小岑:陛下,年终奖金能不能多点? ps:来晚啦!大家元旦快乐 第46章 白榆脸上发烫,手足无措,下身又被更为硬邦邦的物什抵住,他气恼道:“你还不是一样!” 白柏坦然,不见半分不好意思。手指伸进他衣裤里,握着挺翘的玉茎套弄起来,指腹擦着吐水的铃口,撩起衣摆,涂在腹上。 白榆发着颤,又喜欢得紧,只变扭地动着胯,肏弄着他的手。 白柏又问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呼吸声愈发重,白榆靠在他身上,浑身发软:“……喜欢。” 白柏一顿,手上动作都停了。白榆又黏过去舔吻凸起的喉结。白柏再看他时,那双唇泛着润红的水光。 于是他又衔住那双唇。 少年的喜欢直白且热烈,灼得他五脏六腑烧痛起来,许是要将这幕铭诸五内。 殿外日光正好,浸着秋日的飒爽。 白榆被抵到窗棂上时正喘着气,猛然醒神,发觉还是白昼,而他的衣物已在推就间解了大半。 他睫毛被打湿了,脸红得像在滴血,推拒着正吻在锁骨上的白柏,小声道:“还在……还在白日。” 带茧的指腹揉得人发痒,正摁在精瘦的腰上,揉着他的小腹。 那处方才被涂了些淫液,被贴身的薄衫掩住光线,投下暧昧的阴影,隐约可辨那点液体正反着光。 “不要……好羞人……”白榆闷声道。 白柏揉着已经暖起来的小腹,亲着白榆通红的耳:“外头哪里有人?” 他另一只手套弄得狠了,白榆双腿发颤,覆在他身上,断断续续道:“哪能……白日宣淫……” 亲王礼制的衣袍散落在地上,明艳的颜色晃着白榆的眼,他呼吸一滞,眸光也随着涣散了,入目只余一抹艳色,脑袋全空了。 白榆很快便交代在了白柏的手上。 那只手沾了粘液,又往他股缝伸去。白榆浑身激灵,他再一看方才顶在自己身上的物什,又害怕起来。 “不要不要!太、太大了!”白榆挣脱了他的手,慌慌张张地去捡地上的衣物,“我……此、此处还没有脂膏润滑……我,我怕疼,父皇。” 白柏只是唤他:“小榆。” 白榆眸中蓄着方才因舒爽而涌出的泪,他边穿自己的衣衫边道:“父皇,我……我用手帮你罢。” 那衣衫最后还是被揉得发皱,白榆双手酸疼得厉害,那东西才射在了他手上。他套弄得辛苦,又时刻提心吊胆着要跑,生怕白柏下一秒就不讲理得把他衣服扒了肏上。只是到最终白柏也不曾强求他,他眨着眼,又主动凑上去亲人,只觉得更喜欢父亲了。 白柏跟他亲了两下,又把人拉开,问道:“你夜里真想睡这了?” 白榆后知后觉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惹火,笑了笑,又讨了个亲吻,才将手擦净了将外袍穿好。 不论是这皱起来的外袍,还是白榆唇上小小一方咬痕,他神采又格外得好——很难不让人怀疑放在做了什么。 白榆走后,白柏才又从怀中摸出那小玉扣,忽觉心上人的凝脂摸着远比玉扣顺滑多了。 秋分之后,唐正则问斩,事事有了定数,他的职位很快由旁人替了,内阁提了原先的次辅做首辅,给一溜平素清廉正直的官员升了职,岑见奚也在其列。 岑见奚领了新月俸,比先前还涨了些许,自是又去找白榆吃酒,二人逐渐变得无话不谈起来——除了白榆心底藏着私,岑见奚假装不知。 他又道:“过些日子是你生辰,王爷,这是你出冷宫后第一次,陛下肯定是要大办的,说不准会让你趁这个机会入朝。” 白榆还惦记着前两日他去干安殿,本该是考问功课的,结果问着问着就变了味,被压在桌子上亲了好一通。 他本来做足了准备,结果一看那物什还是杵怵得很,教他一想那东西插进自己身体里——他还能活着离开皇宫吗? 倒是耽误了这些事,他也没问过白柏何时会让自己入朝,毕竟白榆总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少,去了也是无用。 白榆思索片刻,又道:“倒也……不用这么急 54 ,及冠后再去也是一样。” 到了中秋那日,连中秋宴都给他的生辰靠了边。白柏有意大肆操办他的生辰宴,太极殿金翠辉煌,灯烛长明不熄,歌舞升平,记册的画师于纸上描摹眼前繁荣之景,文人骚客诵诗而歌,史官记录数笔。 宴请之人不乏王公贵族、世卿子弟,一一向白榆道贺,再是称赞他的生辰吉祥,自有团圆之意,如今终与陛下父子团聚,如何如何。 别人来祝酒,他不好推拒,只好一一喝下,即便是特意调制过的不易醉的酒,还是将他灌醉了。 白榆呆呆地坐在席上,眸光迷离。王府跟来的贴身小厮见状,忙道:“王爷醉了!不能再喝啦!” 这时才听见陛下的圣旨传来,果然是给了他个职务,过些日子便要上任。那职务平素是个闲的,却是个极好升调的,仿若以后的路都为白榆铺好了。 一些跟着白谨打好交道的人又惶恐起来,陛下对这小儿子的宠爱岂是其他三位王爷能比的?怕是日后皇太子之位也要一并送了,纷纷替白谨不平起来。 白谨倒没有太多想法,告诫那些人不许多言。他见白榆摇摇晃晃地上来谢恩,又瞧他面色绯红,显然是醉得厉害,之后忙扶着他去歇息了。 白榆眨眨眼:“哥哥。” 白谨原想责问他怎么喝如此多,这下又舍不得骂了,正欲派人去喊小厮带白榆离席,冯宁便讪笑着来了跟前。 冯宁道:“王爷辛劳,雁王殿下交给老奴便是。” 白谨欲言又止地将白榆交给冯宁,三步一回首地看冯宁扶着白榆往远处走。回到了自己席上,不多时听见他的父皇称自己累了,先离席了的消息。 白谨脸色复杂,总觉得方才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白榆尚存一丝神智,认得清人,只觉得晕乎乎的,被扶到干安殿时还吐了一地。 下人打扫干净了,白柏才回来,给他漱了口,带去了清凉殿,入秋后,浴池里的水换了温热的泉水。白榆乖巧地跟着他,偏偏走得慢腾腾的,白柏便抱在了怀中,小家伙挣了两下,又乖乖地靠在他胸口上。 宫人点了灯,全被屏退了。他取了点润滑用的脂膏放在浴池边,再一件件解开白榆身上的衣物,华美的衣袍溅了水,甩在了一旁,不一会儿又有随意解开的龙袍扔在其上。 白榆被他脱得光溜溜的,坐在浴池岸边玩着水,白柏入了水,又拉着他一同下来,“扑通”渐起无数水花,拍在池边。 白柏给白榆洗了片刻,身上的酒味才散了些,问他道:“怎么喝这么多?他们敬,你还不会推吗?”他瞧见白谨扶着白榆,又觉得吃味,“白谨好端端地来扶你做什么?” 白榆仰着脸,湿漉漉的眼盯着他,委屈道:“父皇……” 白柏知他醉了的模样,看了良久,又低下头来亲吻他发红的眼尾,抹了一手的脂膏,穿过温热的泉水,已经有些化在了他手上。 他试着伸进一指,听见白榆闷头趴在他怀中呜咽的叫声,只略略转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他最为敏感的那处。 汗湿的发被泉水润湿,浮在水面上,丝丝缕缕缠着人。两人身下浸在池中,白榆贴着他,更是湿滑得如同泥鳅。 “啊……”白榆闷声叫着,又将他搂得更紧了些,身前却因喝多了酒,迟迟不起反应。 白柏下身早就涨得发硬,硕根抵在白榆身上,磨蹭着他疲软秀气的阴茎。 白榆体内攀升起密密麻麻的爽感,他伸出手摸着白柏的腹肌,亲了亲乳首。 再是第二指。 再一再二不再三,白榆这次想溜也溜不掉了。 他抱着白柏,后穴吞吐着粗粝的手指,含得又紧又热,白柏想着那地的销魂,眸色愈发的暗沉,俯首含着他的唇细细吻下。 泉水随着手指涌紧了穴内,惹得白榆小腹也涨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往池边跑,脚下一滑,险些溜倒了。 所幸白柏的双手始终牢牢地扶着他,这样一动作,硬物直接抵在了湿滑软嫩的臀尖上。 透着昏黄的宫灯,他的手指逗留在后穴里,被缠地不愿离开,又向那处软肉捻摁着。 白榆浑身发抖,双手撑在池边,此处水低,没在他的腹部。原本白皙的皮肤经热水一泡,通身都泛起了淡淡的红,他叫了几声,扭过头瞪着白柏,像是彻底醒了过来:“你趁人之危!” 白柏应了一声,不推辞这罪名,见他双唇一张一合说着胡话,又俯下身堵住了。 白榆被亲得脸红,再说不出话了。后穴被不断地磨蹭,勾得他难受,下身也渐起了反应,翘起来顶着那硬物。 小肚微微鼓胀,像是被灌了泉水,白榆忍不住催促他道:“你怎么还不进来?” 白柏闻言,抽出手,果真扶着粗大的龙根抵上他的后穴,才浅浅入了个口,那小穴便焦急地密密麻麻地缠紧了硬物。 他每推进一寸,白榆抓在池边的手便攥得更紧了,又执拗着不肯开口。 白柏双手覆上他的,双唇贴在他颈侧,轻轻吻了吻:“莫怕。” 白榆见他不动了,才松口气让自己好好适应,后穴许久不曾用过,即便被开拓过,换了他那东西仍显紧涩。 “啊——”然而下一秒,那硬物蓦然全根没入,白榆浑身都绷紧了,脚趾缩紧,力气全撑在了手上。 男人的亲吻从濡湿的发顶落到耳畔,他小幅动作两下,浅浅地肏弄了小穴,暧昧道: “小榆,都进去了。 “吃得好紧……里面还有泉水,不过没你的穴热。 “没破,不要紧张。” 手摸了摸他眼角,果然有些泪,他心底涌起更为凌虐的欲望,开始用力肏干着,每次都撞到最里、最深,另一只手揉着他微微涨起到小腹,忽然又道:“好像怀了一样。” 一摁都是水,还会从交合之处流出,弄得白榆不断呜咽,又恼着让他闭嘴。 脂膏早已化在了穴口,带着扑鼻的香味,搅得满池清泉生香。白柏却并不觉得难闻,深深浅浅地顶弄着人,抚慰白榆下身的欲望,摸了几下却又停了手。 白榆口齿间全是呻吟,又红着脸问他:“怎……啊……怎么不、不摸了?” 白柏撩开漫在水面的乌发,亲着他的后颈,又转向蝴蝶骨,舔咬着那里:“怕你吃不消。” 肩背如雨打海棠,皆是水漫过的湿红,似绮丽绘卷,只由人在上任意涂抹。 白榆一顿,脸涨得更红了。 他在泉水里被肏射了两次,可杵在穴里的东西还硬得厉害,凭他对白柏的了解,那东西哪里是射一次就能停下的? 白榆的酒彻底醒了,呜咽着要往池边爬,穴口已经被彻底肏开,一张一翕,臀间更是撞得通红一片,岸边全是漫上去的水花,地面都滑透了  55 。 他才爬到了孽根的铃口处,又被男人攥着腰拖了回来,一下全部撞入在里面,酥麻的酸爽没过疼痛,白榆呜呜地哭声又全被他吞入绵长的吻中。 他有些混沌地想着,白柏先前床事是这样的吗? 这只在……只在端王府里的第一次,才……才这么不留后路的猛烈。 白柏压着他在泉中做了一次,又抱在怀里癫了一回,再是上了岸,将白榆放在交横的衣物上,抬起他修长的双腿,再分开缓缓肏进穴里。 那后穴入口处已被撞得通红,却依然不知疲倦地吞咬着人,内里褶皱全被他一寸一寸熨平了,随着白榆几次射精,几番骤缩夹得他理智全无,不知餍足地索要着。 白榆被他摆弄了好多姿势,昏过去浅被他吻着做晕了,醒来也是被肏醒,他朦朦胧胧去看窗外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当即哭起来直说再不和他做了。 闷声被压着顶了片刻,忽又起了精神,问他:“父皇,你都一把岁数了,怎么还这么有精力啊!” 白柏又气又笑,撞着他的软肉,那双腿原还紧有力地缠在他腰上,现在已经瘫着再提不起力气了,他哪里来的精神问这些话? “啊啊……你快停下,我……我不跟你做了……”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一波进攻。 白榆昏昏沉沉地又要睡过去前,发觉白柏往他颈上戴了个小物什,他迷糊着拾起来去看,竟是先前那枚平安扣。 微凉的液体射满了他的穴中,全被孽根堵住流不出去,引小腹涨起来的液体从泉水变成了白精。 他吻着白榆撅起来的双唇,低声道:“不做了。小榆,生辰吉乐,岁岁平安。” 白榆被他亲了一通,心底一热,又凑过去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道:“不算不算,我今年的生辰礼物呢?” 他小声道:“这是去年的。” 少年眼尾红着一抹水痕,辨不清是才干的泪痕还是泉水的留迹,他似嗔似怪,又像在撒娇讨要。 身下的衣物全被两人一身的水浸透了,混着干了的、半湿的白浊,腥麝味滋晕漫开,却一点儿不难闻,反倒令人生出了其他思绪。 白柏眸光动了动,改了念头:“……我后悔了,小榆,再来一次好不好?” 白榆两眼一黑。 ———————— 我一滴也不剩了,正文快完结了 第47章 正文完 老男人开荤要不得。 这是白榆昏过去前最后的想法。 待清凉殿空了,冯宁再带人去打扫时,见这满地狼藉——池中清泉溅了一地,散乱的衣物滚成几团,脂膏化了满屋的香,不由令他触目惊心。 干安殿换了批人,新来的人没见过这架势,一时愣得不知该从何开始,想起曾经的传言,想问又不敢问。 “愣着做什么,快收拾吧。”冯宁面如菜色道,他吩咐完这侧,便又去取了往私处涂抹的药膏,送到寝殿。 寝殿没再留旁的人,只余白柏在榻上揽着白榆,冯宁蹑手蹑脚过去,将那药膏给了白柏。 白柏接过,掀开一角被褥,露出床榻上那人赤裸的身体。冯宁瞧了一眼,只隐约见着些交错的红痕,便不敢再看了。 他指上一沾,抹在已有些红肿的后穴里。那处还是缠得紧,他手指甫一伸入,便被湿热包围。 药膏被涂抹在了四壁上,内里变得更为湿滑软热,入口处化成晶莹,瞧着竟与淫液一般无二。 白榆双腿胡乱伸了两下。白柏将药膏放在一侧,抓住他不安分地小腿,捏着圆润的、如珠玉般的脚趾,在他脚掌轻轻挠了挠。 白榆若有所感,不满地哼哼两声。 白柏放下了他的脚,重新盖好被,他自己钻了进去,搂住人,撩开乌发,鼻尖蹭着后颈,在那处似有若无地亲着。 冯宁再收了药膏安静退下,关了殿门,遮了满殿春光。他一抬手挡下日光,发觉竟已日晞时分。 雁王府的下人昨夜虽已收到宫中消息,说是白榆在宫里歇下了,但如何也不曾想到,直至日落,他家王爷才乘着马车回来。 李朝是开了新府后收在白榆身边贴身时候着,昨夜被冯宁劝着带了王府的人先回来,就差流泪感慨陛下与王爷真是父慈子孝了,王爷喝醉了不便回来,竟直接允了他宿在宫中。 这没动脑子的是一点没明白冯宁为什么要“赶”他们走。 李朝迎着白榆往回走,每多看一眼便觉得自家王爷真是太出息了。 李朝瞧着白榆不大舒服的模样,问道:“王爷,可是腰不舒服……王爷不才十八吗,莫非是宫里的榻子睡不惯?” 白榆脚下一滑,险些踩空,他走在前,背对着李朝道:“本王乏了……没、没喝过那么多酒,缓了一日还没缓过来,先进屋歇着了。” 李朝给他倒了杯温茶,殷切道:“王爷,这茶醒神,还解酒,您多喝几杯。” 白榆:“……” 李朝见白榆果真接过喝了几杯,这才舒心,左右瞧瞧白榆,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王爷,您昨日赴宴……穿得是这件吗?” “本王……昨日吐了,衣衫弄脏了,这是父皇赐的。”白榆道,“你快退下吧。” 李朝道:“哦。” 燕知朽再给白榆问脉时,顺道告知了白榆他已收拾好了行礼,不日便将离开京城的消息。 “王爷定要记得换季时做好保暖,这体虚之症草民已解了大半,剩下的还得靠王爷自己了,”燕知朽捋着山羊胡悠悠道,“这房事……还是得节制一些,王爷正少年,元阳亏损太多,总归是不好的。” 白榆脑中一“嗡”,脸上直接炸红了。 燕知朽道:“王爷,您的身体,一旬有个两三次,是较好的。” 白榆羞得想将脸埋进榻里。 燕知朽说得一本正经:“王爷,后面那处一定要润滑好,切忌粗暴行事。” 白榆闷声称是。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日是如何拜别燕知朽的了,只是回到屋中看见桌案上燕知朽留下的药嘱,仍觉两眼一晕。 白榆的职务被安在工部。明眼人一瞧就知,工部只是个跳板。 白榆却不这么想,他对皇位没有心思,大抵白柏也不会传给他,给他一份职他便干一份活儿,个把月下来便在工部混得风生水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每五日一次的早朝。 旁人不接触不知,一接触发觉雁王殿下既亲人又不爱端架子,凡事尽力而为,实在是个好王爷。 “王爷,这临城一带每到夏季便发大水,朝廷拨了钱,全被那秦涟和唐正则贪了,大堤也粗制滥造,今夏发大水时直接冲垮了。陛下换了知府,重新派了人去监督,这才控制住,重新修那大堤,谁知……谁知前些日子,那人去了。”汇报的官员 56 说着,“那临城山高水远的,现下正愁着该派谁去呢。” 白榆若有所思道:“此事报给陛下了吗?” 那官员道:“今日刚呈上的折子,还没批。王爷觉得陛下会派谁呢?” 白榆没再多言,他进宫的时候刚好在下午——是白柏在他任职后调了时间。 干安殿燃着沉香,淡淡的气息萦绕满殿。 外头天气转凉,白榆脱了裘衣,交给冯宁,自己走进殿。他缓着步走到白柏面前,凝着他提朱笔批阅折子的模样,研起磨来。 白柏瞧着那莹白的腕一晃一晃地出现在眼前,手上的动作顿时放慢了,目光也从折子移到那只手上。 白榆研开磨,便停了手。白柏匆忙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折子上。 殿内静悄悄的,谁也不曾开口。 白榆又专心看着他批折子的模样,朗目疏眉,他忍不住抬起手顺着白柏的眉摸了摸。 手上的力方一松开,就被另一只手拉住,白榆身子晃了晃,靠着桌案,下身与男人隔着一张桌,这边却亲吻彼此。 松开时,白柏忽然道:“从前不明白,批折子时为何不能让美人侍候一侧,帮着君王研磨。” 白榆又亲了他一口,才问道:“看工部的折子了吗?” 白柏道:“你说临城的大堤?临城知府已将此事上报了,有那知府监督,倒不是个忙活。” 白榆没再说话,只静静听着燃香时隐约跳动的火声。 白柏也默了,朱笔放在一侧,他握着白榆的双手,揉着他的指腹摩挲:“……我不想你去。” 他顿了顿,似在肯定,又似是疑问:“你还在怨我……吗?” 白榆轻声道:“父皇。” 白榆没有挣他的手,乖乖由他握着,静了许久后,才听白柏道:“……好。” 白榆这夜留在了干安殿,任着白柏解了他的发带,绑在其他地方,双腿大开,被压制在床榻上。 双眸被黑布蒙住,只隐约瞧见宫灯处些微光亮,却感受到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一件解开,熟悉的气息和指掌游移。 齿关被撬开,云津被攫取,低哑的呻吟随着指节的探入响起,和着咕啾泛滥的水声。 胸前的茱萸被反复舔咬,浮肿通红,挺立起来,随双腿每次无意识地夹紧而颤抖。 手腕被艳红的发带缚锁在身后,视线又被锁住,每一处感官被无限放大,连耳畔处的吐息也带着酥麻的痒意。 白榆并不适应,又很乖巧地任他摆弄。 肉刃一寸寸碾开肠壁的褶皱,深埋在他的体内,无声地顶撞着,只有交合处啪啪作响,昭示着男人有力的动作。 最敏感的地方被一遍又一遍地碾磨,嘤咛之声再压抑不住,随小腿颤栗宣泄于口,再被男人封住,交缠着亲吻。 连身前挺翘的小白榆也被系上了结,他无助地沉溺在一浪赛过一浪的欲海中,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也被男人一并舔净。 白榆用气声胡乱地叫着,片刻是“父皇”,片刻是“父王”,口齿不清,又成了“白白”。 含糊的言语中,又呢喃着“喜欢”。 双膝驾在男人的臂弯,随着他深入的动作贴近自己的双肩,全身都展示在男人眼前,皆是是暧昧的水痕。 窗外飘起深雪,落在窗檐,候在殿外的人只能隐约听见少年娇羞的吟叫。 汗湿的发丝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微凉的液体又一次填满了紧致的小穴,从腿根淅沥洒了满榻,帐上溅射的液体已渐渐干透。 他终于解了少年身前的束缚,替他揉弄委屈的小白榆,像少年明艳艳的双唇般淌着水,他俯下身亲吻那里。 少年敏感的身体化在了汪洋里,随浪潮起伏翻涌,随啸鸣喑哑吟叫,在疾风骤雨中飘荡——不知天地、不分日月地媾和。 男人终于解了他眸上的黑布,亲吻那正因身下的动作而溢淌着泪的双眸,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肏弄,字字句句皆是安慰,起起落落的行动却写满狠厉。 干安殿燃起的长灯,果如某位少年所言,彻夜未熄。 工部上下皆是震惊,皇帝竟将这任务指派给了雁王。 “雁”与“燕”同音,从他的封号起,似乎就注定前路是一片坦荡。 白榆带着李朝和其他几个仆从,自京师乘风雪,越归雁山、历长清河,才至临城。新上任的知府赴城门迎接,带他到城中驿站安置好行李。 若论人间风物,临城与盛京处处不同。两地相隔千里,临城的风花雪皆带着江南的柔情,唯有月光是一致的。 他与知府商议好了修堤的事宜,又趁着自己得闲时游历了一番,桥都水乡,一叶舟轻。霜溪冷,远山绵延,山间芳梅正艳。 白榆心下一动,折了枝梅花,用书卷压干后,随他报给京城的平安信一道寄出。 不过两日,却收到了京城的来信,白榆拆开一看,信中竟也压了一朵梅。 他算了算时候,白柏此时大抵还没收到他寄过去的信,纯粹是无巧不成书。 他回吻了月光,赠给京城的白柏。 白榆拟了新的方案后,大堤的进程一日千里。到了年前,临城有官员要进京述职,白榆便把贺年的信让他一并捎去,面圣时呈上,这样恰好日子也是准的。 除夕那夜,他在知府家蹭了年夜饭,回驿站路上瞧见临城灯火通明、锣鼓喧天,抬首时,明月依旧。 原来京城与临城皆是一样。 京中这日又来了信,还是用红纸包的,白榆拆开看,满满当当写了五页纸,他忙捧回屋点上灯仔细看,写尽相思之言。 随信赠来的,竟还有个荷包,白榆捧着那荷包看了半晌,猜是白柏亲自绣的,可信里又只字不提。 他回信,写道: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开春后,京中的来信如是道: 小榆: 京中柳条已抽新绿,想来临城的春日要来的更早,可还不曾收到你赠的江南春。 允我私心向卿讨一支桃夭。 信中压了朵干花,嗅着仍留有芬芳。白榆将信重新叠好,与之前的数封收在一起,干花置于桌案上,也赠了他烟雨时节的晴朗。 白榆没送桃夭,而是摘了一枝结香,写着: 山寺有一庙,不栽桃,只种结香。春来见枝上添了许多同向结,惑矣。 不才已仿一结,望君解惑。 中秋时,信中又附了串平安扣链,像是手艺精尽了许多,花结比白榆脖颈上的繁复,也显得更为漂亮。 白榆解了身上的链子,将玉扣挂在新链上,再仔细收好旧链。展开信,却道:京中已经转凉,想来临城也不远了,勿忘添衣。生辰吉祥,喜乐顺遂,岁岁长安。 白榆忽感到了心切,与驱使他回京的冲动。玉扣贴在他 57 身上,染着温热的体温,传递着思与念。 白榆再看月时,才发觉自己的心境早已不同。旧时望月,他只盼笼子外的生活;今时看月,身在临城,却望的盛京月。 白柏亲口承认于唐茹薄情时,他始终觉得心凉。一如他喊了那人那般久的“父王”,仍被弃如敝履。 百无一用是情深,他当得起凉薄之人迟来的、唯一的深情吗? 可盛京月也在望着他,诉这一轮中秋的相思,渴慕着团圆。 白榆这一刻才真正笃定——他不再困宥于那八年月了。 临城大堤于冬日告竣,只耗时一年多。临城张灯结彩,百姓纷纷将赠礼送往驿站,齐口称赞雁王。 白榆急着回京过年,匆匆启程。到京城那日,又是一场雪,城门姗姗而开,他掀起帘子的手一顿。 他从马车上跳下,跑着冲到候在城门后的那人怀里,与深雪一并拥抱他。 昭熹十二年岁末,他的少年终于拥抱了他。 白榆叫道:“白白!” 白柏也拥住了他,将少年牢牢揽住,摸着他的腰,道:“瘦了。” 白榆才不听他胡说:“哪里瘦了,临城饭菜可香了,肉肥而不腻,我胖了好多呢。” 白柏听笑了,听他嘀嘀咕咕地说着好多,指腹摩挲着白榆的下颔。 少年若有所感,闭上双目,朝他扬起脸,抿起的双唇如同邀请。 而后,收获了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夹杂着微凉的细雪,又附着滚烫的芬芳。 ——正文完——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2020.7.222021.1.5,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发出来时没想到会写到这么长,一路上还收获了好多宝贝的咸鱼,太感动了T T 我自知文字水准还有待提高,更新速度也很慢,希望下一本都能有所提升ww 后面大概还有好几篇番外,譬如一些奇奇怪怪的普雷,再譬如皇位最后到底给了谁(这个应该不用猜了吧hhh毕竟他儿子里只有一个一直专注搞事业),还有被小榆写信撩到的白白视角之类的。 可能主要就……开车了……然后修一修前面的错别字和病句,主要情节不会变了。 番外发完之后会整理全文txt发到微博@长流流口水 下一本想写我找不到粮的师徒年上……暂定书名《不可道》,可能一月底发吧,贴一下简介: 花迟心思肮脏,他想玷污自己的师父。 直到那天,平素清冷的师父用锁链扣住了他的手。 清冷美人师父攻x花痴疯批徒弟受 叶长溪x花迟 其实是双疯批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簟??逯芹?憧?豦?笃芥鸧??? ???????????????? 第48章 番外一 平安扣 以后还长,等下次生辰,他不信抓不到现成的 太后这几年身子渐差,只在自己殿里吃斋念佛,后宫的事更是不爱管,之前甩手给了皇后,现在则是全压在淑妃身上。 跟了她多年的老宫女只说白柏先前在干安殿养了个小傻子,养了一年又放走了。 太后靠在贵妃榻上,手中翻着一本佛经,轻哼道:“我道他先前怎的往后宫跑了几趟,只喝杯茶就走了,原是这般。” 老宫女后来又道,关在冷宫多年的五殿下被放了出来,还封了雁王,将旧端王府赐给了他。 太后捻过一页,闻言问道:“是付苒的那个孩子?” 老宫女颔首称是。 太后叹了口气:“那孩子是个苦的,若真是白煜的子嗣,也不该沦落至此。”白柏的七皇兄白煜——虽被监禁至死,他的几个亲生子嗣都被贬为庶民,但总好过白榆。 老宫女摇了摇头,说道:“那孩子是陛下的亲骨肉。” 太后抬眼看她:“怎讲?” “说了查了当年的记录,付嫔出府的日子与七王爷对不上……七王爷临终前,上书陛下,说自付嫔入府后他再未与付嫔有染,以死来证,只求陛下留家中子嗣一命。” 太后垂眸,继续捻过下一页。 才过月余,便又听闻皇帝遣散了没有子嗣的妃嫔,太后觉得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淑妃省视问安时将此事详细说与她听,她淡淡道:“是为了那个傻子?” 淑妃一顿,好半晌后才略微点头。 太后倒接受得很淡然:“他如何为这些情情爱爱事胡闹,哀家也管不上了,先帝做过的荒唐事总不会比他少。倒是……白榆那孩子,今年生辰宴该大办,还得你好好操心了。” 淑妃波澜不惊道:“雁王殿下的生辰宴被陛下亲自揽去了。” 太后原想中秋那日赴宴,瞧瞧她这久未谋面的孙子,谁知临了换季,染上风寒,又躺在榻上起不来了,只好作罢。 之后白榆远赴临城监修水坝,一直到昭熹十三年初——太后的六十大寿上,才终于见到这小孙子。 白榆在白谨之后,先参拜,再送上贺礼。他悄悄打量着太后,女人穿着朴素,仍显雍容华贵,华发拢着青丝,不施粉黛,却依然能从眼尾的神韵中辨出其年轻时的芳华,白榆低下了头。 太后笑吟吟地让侍女收下贺礼,与坐在一侧的白柏说道:“哀家许多年没见小榆了,过后可得让他跟哀家好好叙叙旧。” 白榆再抬头,正对上白柏看他的目光,隔着席位,像在偷摸着调情,他局促地移开了眼:“皇祖母说的是。” 宴后,白榆便跟在太后身侧,陪她在御花园中散步。 隆冬雪寒,昨日才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缀满芳梅,红白相间,暗香浮动。 白榆昨日还在干安殿中惴惴不安,怕这位皇祖母不喜自己,将忧虑说与白柏听,白柏却问要不要陪他去见“婆婆”。 湖面结上薄薄一层冰,宫人挑着宫灯行于两侧,偶有火光映于湖面,闪闪发亮。夜色昏暗,月出高墙。 太后停下脚步,静立在湖边,用帕子掩唇咳嗽了两声。 白榆见状,忙上前劝道:“皇祖母,外面冷,不若回宫吧。” 太后摆摆手,她收回帕子,眸光流转,落于白榆腰间坠着的平安扣上,通体染粉的玉扣饰着他红艳的衣袍,她摆摆手,道:“你当时还小,可能已没了印象。皇帝从前向哀家问安时,时常会带上你,哀家牵着你的手在这湖边走,你突然喊了好几句‘有鱼有鱼’……” 白榆确实不记得了,他记忆里这位皇祖母的面目早已模糊,只道:“孙儿当时不懂事,让皇祖母见笑了。” 太后笑着摇摇头:“哀家岁数大了,总容易想起些旧事。哀家当时问你喜欢什么鱼,你却说喜欢王府里栽的小榆树。”太后叹了口气,“一晃眼,  58 都长这么大了。” 白榆便嘴甜地哄着她。太后笑笑,只是目光几次停在他腰间的平安扣上,问道:“可有心仪的姑娘?” 白榆默然,然后点了点头。 他脸上泛红,不知是羞得还是冻得。 太后牵过他的手,拢在自己掌中,轻轻拍着:“皇帝幼时,哀家也曾给他编过平安扣,当时不擅女红,编的花结是错的……这么些年了,还只见过你身上这块,错得一模一样。” 白榆早有猜测平安扣上的花结是白柏亲手所编,可白柏总是不认,糊弄他说是尚衣局女官编的。 如今猜测被证实,他心底无来由地怦怦乱跳,想象着白柏拿针线编花结的笨拙模样,眸中也映出点点笑意。 “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尽管向皇帝提。” 太后又咳了几声,熬不过天寒,再聊了几句,便先带着人回宫了。 已经过了宵禁,白榆不便再出宫,于是又去了干安殿。他从临城回来时日不长,小别胜新婚,正赶上百官年假,没有早朝,两人日日腻歪得很。 冯宁的安排周密得很,每到白榆进宫的时候,便提前遣散宫人,愣是没让任何人发觉这对父子间的情事。 白柏正站在窗沿旁,望着殿外的雪景。白榆见状,放轻脚步走上去。 他正出神想着其他事,一垂眸却见腰上被两只手悄悄拢上,倏然收紧,搂紧了他,又将头靠在自己背上。 白柏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似是觉得那手太凉,他握得紧了些,然后问道:“如何?我没耍你吧。” 两人昨日在榻上聊及此事,白榆突然翻身骑在他身上,一边抵着他的碰撞,一边小声说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太后。白柏被缠得神魂颠倒,偏白榆自己又动得慢,他只顾得上随口糊弄他几句,多是“太后极好说话”之流,便重新顶弄得白榆再说不出“闲话”来。 白榆眸光一溜,似是想在干安殿里找些什么,又瞧不见,他问道:“编花结的东西呢?” 白柏一动,将他靠在窗沿上,白榆抵上半掩的窗,耳畔有些凉,忽又被吻上,游移着亲到他的唇上。 白榆在亲吻间隙不满道:“东西呢?” 某人好似失聪,只字不言,又俯身吻了下去。 白榆放弃逼问了,以后还长,等下次生辰,他不信抓不到现成的。 他双手紧紧抓着白柏的腰带,几下给拆开了,又被白柏按在窗上亲,连衣襟敞开了也没发觉。 白榆身上还有些未褪的痕迹,指痕吻痕都有,显然是前几日酣战的成果。白柏伸手去摸他的后穴,那处已经湿软得厉害,他笑着说了些荤话。 白榆嫌他话多,又凑上去咬住他的唇,吮吸舔吻着,白柏便不说了。 几指匆匆开拓后,性器插入他的体内,往窗上顶着人。 白榆叫了几声冷,很快又被肏得汗涔涔,全身都湿滑得厉害,他早失了力,软若无骨地靠在白柏怀中,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颠颠晃晃,全然不见先前张牙舞爪的模样。 白榆咬着他的肩肉撒气,却尝到一嘴汗液的咸涩,呸了两声。 白柏见状,又讨嫌地凑过去吻他,将双唇亲得水淋淋,如雪中艳绝的芳梅,他正攫取最香的一朵。 白榆瘫在他身上任所欲为。 “小榆,下雪了。” 有雪丝顺着半面窗飘进殿内,化作无形,只带来缕缕铺面的凉意,融于殿内的春情。窗外红墙映雪,早已积上厚厚一层。 白榆迷迷糊糊抬头去看,下身又是一阵猛烈地顶弄,他早就泄了几次,酥麻的爽意包裹全身,他蜷着脚靠在白柏怀中,半勃的性器只能吐出些淅淅沥沥的精水。 白榆神志不清之际,忽然觉察到了尿意,挣扎不停,哭叫着说自己要尿了。 白柏便抱着肏他,走到了夜壶旁,用着小儿把尿的姿势,他在后面顶弄着,腥臊淡黄的尿液断断续续撒在夜壶里。 白榆哭得崩溃,觉得再没脸见人了。白柏只用帕子随意一擦,一并撂在了地上。 他迷蒙之际抬眼望向窗外,碎琼乱玉铺满长阶,昏黄宫灯下飘落的雪丝游游荡荡。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