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配被攻略》 分卷阅读1 【快穿】《反派女配被攻略》作者:雨停六三 文案 快穿世界里,谢清总是死的不明不白,要么是被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皇帝毒死,要么是被除妖师弟弟砍掉脑袋。 千帆过尽,她本来以为自己习惯了,佛系了。 可系统突然告诉她,可以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 杀她的主角意气风发,忠于她的男配奄奄一息。 谢清心很累。 过一阵子,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绿茶女配一号满脸纯真:姐姐,他怎么又不陪你呀,真是不懂珍惜,我要是能早点碰见姐姐就好了。 傲娇女配二号揪着衣摆:哼,你还是有点厉害的嘛。 冰山女配三号委屈巴巴:你又要去哪里,带我一起走。 红茶女配四号:我们姐妹出去吃饭,关你狗男人屁事。 望着被各色女主围起来的谢清,男配默默的掏出了攻略手册。 …… 谢清:等等,原来我才是被攻略的那一个???? 1v1 男配vs谢清 最后一个世界修罗场 内容标签: 女配 相爱相杀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清 ┃ 配角:老七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主绝非善类,女主也不做好人 立意:热爱生命 1 谢清醒来的时候,头痛的厉害,偏偏还有人在她耳边用尖细的声音吆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天天想着乌鸦变凤凰,以为扒上我们谢家,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谢清努力眯起眼睛去看说话的人,却被迎面丢过来的茶杯敲中额角。 “我告诉你,我和三姐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额角淌下温热的血来,说话的人明显一慌,像是怕了,提着裙摆跑出门去。 谢清擦了把血,拖起疲惫的身子,坐在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半热不热的水。 “老七,”她的声音像是因为太久没说话而有些嘶哑,“怎么回事?” “时空乱流或是什么的,”老七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晕乎,“我正在查。” 谢清颇为头疼的捂住脑门,叹了一口气。 她本该回去的。 想当初她在给渣男送饭的路上被车撞了,又被系统收录,作为反派女配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完成任务,就是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甩渣男一脸狗屎。 现在她已经把手里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你却告诉她还不能回去? 谢清心很累。 屋外头热闹的很,谢清正无力的趴在桌上,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个人,拽着她就跑,到了路边,却又把她给丢下了。 既来之则安之,谢清揣着手,懒散的去看路上排起长龙的马车。 今天像是有什么庆典,各色华丽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往西边赶去。 突然路的尽头传来一阵骚动,马车们都向路的两边停靠过去,让出中间一条窄窄的路来。 一辆极其简单的青盖马车就从中间慢悠悠的走过,赶车的人半倚着,困倦的打着哈欠。 那布帘被风微微卷起,漏出车里人瘦削苍白的下巴。 “庄将军!”身后有打扮精细的女人激动的压低声音。 “这么激动做什么。”她身边的女人嫌弃的皱眉。 “那可是庄将军啊,我怎么能不激动,”女人犯着花痴,“要是能让我一亲芳泽……真是死也值了。” 另一人气的跺脚:“我就知道你在想这个,那么厉害的小将军,你竟然只瞧人家的脸,肤浅!” “我就是肤浅怎么了?任谁都知道庄将军样貌在京中一等一的好,再说了,”女人可惜的叹了口气,“小将军再怎么厉害,也是从前的事,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另一人白她一眼:“站不起来又怎么样,当初带伤只身重击贼寇,除了小将军谁能做到,要我说,站不起来更好,免得真有一天累死在战场上。” 顿了顿,她又说:“陛下替将军招亲,你去过吗?” “我当然知道,我每三日都去漏个脸,可将军他就是看也不看我啊。” “你这胸大无脑的,将军能看上就怪了,”另一人挑眉冷哼,“将军喜欢的,必定是有才学的女子。” “呸,你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女人瞪着一双杏眼,“你以为你这胸无二两肉的,将军就会喜欢吗?” 另一人气得去捏那二两肉,女人也气得蹦着高去勒她脖子。 庄将军? 谢清迟钝的像是锈了的脑子这才有点反应。 庄安? 分卷阅读2 难不成,她穿回从前的世界了? 正想着,之前急匆匆拽她出来又急匆匆跑走的人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那车上满是灰尘,马也半死不活,那人也不介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像是推麻袋一样把她塞上车。 等谢清前脚坐稳,那人后脚又跟了进来,舒舒服服的坐在软垫上,手里还拿了把坚果磕着吃。 谢清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那人不过十一二岁,一身短打,像是个小厮。 根据之前拿茶杯扔她的人所说,她“扒上谢家,想着乌鸦变凤凰”,要不是赖上有钱人的外室,就是外室生出来,半路找回去的私生女。 怎么着怎么想,大大小小也该是个小姐夫人,再看那人见了一点儿血就慌乱逃走的样子,还该是个有点受宠的小姐夫人。 怎么和小厮,孤男寡女,同坐一辆马车? 小厮扒在窗边看热闹,自嗨的样子,像是车里就他一人。 谢清顿了顿,开口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小厮一愣,扭过头来惊异的看她。 谢清以为他没听清,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咱们这是去哪儿?” 小厮手一抖,坚果抖落了一地:“你,你会说话?” 谢清一本正经:“我当然会说话。” “可,可你不是疯了又哑了吗?”小厮颤颤巍巍道,“三小姐明明说你活不久了……” 谢清眯了眯眼,弯起嘴角。 一肚子坏水叮咚作响。 不过盏茶的时间,谢清便成功的让小厮相信了她不是原来的哑巴疯子小姐,而是某个地方冒出来占了小姐身子的野鬼,若是小厮再敢对她不敬,她就张开血盆大口,嚼烧饼一样咬掉他的脑袋。 与此同时,她也套出了这身体的情况。 和她想的没错,这身子也叫谢清,是谢家大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女,大老爷祖上立过大功,皇帝赐皇姓,一大家子人就改姓了谢。 大老爷没什么本事,但也依着祖上的荫蔽做了个不大不小的闲官,钱够花,职位说出去也有面儿,年轻的时候祸害过不少小姑娘,孩子也不少,但找到家里来的,谢清是头一个。 大老爷的夫人也不是吃素的,把大老爷轰出屋子两晚之后,原身就哑了,再过两天,她又疯了。 谢清明白,原身是被大老爷逼疯的。 大老爷逼疯了她,可又很喜欢她,去哪儿也要带着她,有人欺负她了,也要帮着教训回去。 小厮说,今天是定阳公主的忌日,皇帝大办宴席,普天同庆,京城的官员都匆匆忙忙的带着家眷奔赴宴席,大老爷怕原身一个疯子待不习惯,就带了夫人先去,夜宴的时候再派了小厮来接人。 谢清撩起布帘,顺着长龙般连绵的马车朝前望去,不远处的宫墙红的刺眼,张灯结彩,人们低着头,匆匆的往里赶。 谢清知道,这高高的宫墙里,有一座很漂亮的宫殿。 在皇帝坐上皇位的十年前,在他还是觅静宫三十多个老皇帝随便播的种之一的时候,定阳一眼便挑中了他,把他从战战兢兢的小不点,一手扶植成了权势滔天的皇帝。 然而皇帝站稳脚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了一杯酒下来。 珍馐佳酿,一杯要了晴阳命的毒酒,由她一手栽培的庄小将军亲手端来。 定阳长公主名为谢乔,在来这些世界之前,她叫谢清。 2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赶,等再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晗香殿,这地儿应该是后来翻修的,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陌生味。 宴会已经摆了起来,矮桌从殿里延到殿外,灯火通明,映的傍晚好像白昼。 谢大老爷站在门口,身边有几个谢清完全不认识的官,各自闲散的聊着。 远远的看见谢清,谢大老爷一下子便喜笑颜开,急急的往前撵了两步,冲谢清嘘寒问暖:“之前我不在家,午饭吃的可好,今夜凉的很,怎么没有多加件衣服?” 哑巴疯子可不会回他的话,谢清暗暗翻了个白眼,装疯卖傻的揪着自己的袖子。 “谢兄当真是仁义啊。”左边那个人身穿紫袍,表情真挚,让人一时分不清他是嘲讽还是真情。 谢大老爷伤心的叹了口气:“是啊,可惜我这女儿福薄,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又疯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恭维几句,谢大老爷才擦着眼泪,点了身边的丫鬟,嘱咐道:“清儿在这儿肯定呆的无聊,你带她四处去逛逛。” 皇宫重地,你叫一个疯子哑巴四处乱逛? 怕不是傍晚逛了,晚饭前就凉了。 然而谢清心里暗暗腹诽,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兴高采烈的跟着丫鬟往前走。 丫鬟一身白衣,在夜里飘飘荡荡的像只野鬼,谢清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转眼竟然到了她从前居住的宫殿,陶然宫。 那丫鬟总算转过头来,跟她说了第一句话:“小 分卷阅读3 姐,里面有许多有趣的东西,你进去看看吧。” 陶然宫是长公主住的地方,本该恢弘大气的宫殿,此时却像是被抛弃了一般,黑压压的一片。 谢清看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再看看眼前连支蜡烛都没点的陶然宫,挑了挑眉。 糊弄疯子也不带这么糊弄的。 丫鬟见她不动弹,直接动手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上殿前的石子路,又往前一指,瞪眼道:“往前走!” 谢清懒得和这小丫头一般见识,便揣着袖子,慢慢悠悠的往黑里走。 大殿还是旧时的样子,地上甚至还有碎了的杯子,像是在她死了之后,这地方的时间就停滞了。 走了两圈,觉得没什么意思,谢清又穿过大殿,往后花园走去。 陶然宫自带一个特大的后花园,因为谢清闲的没事儿喜欢侍弄花草,皇帝就给她从各地搜集千奇百怪的珍稀品种,全都种到她的后院儿来。 可惜那些花草都娇贵,需要人天天照料着,谢清环顾四周,现在的后院,已经荒凉的只剩下野草了。 揪了一根草叶掐在指间,谢清心不在焉的继续迈腿。 最里面的小亭子边,有着点极微弱的火光,谢清眯起眼仔细去看,却发现那里有个小小的坟。 与其说是坟,不如说是个小土堆,没碑没名,就是那么一块儿凸起的土,像是建筑工地用剩下了的沙子石块,随便丢了的样子。 谢清知道那是个坟堆,是因为它前面坐了个人,那人边上一簇燃了半边的纸钱,正在微微的发着光。 那是她的庄小将军。 小将军坐在个木制的轮椅上,衣着单薄,要不是右手紧紧的攥着扶手,谢清都担心他被风卷起来吹走。 他像是在这儿坐了很久了,像是死了一样坐着,只有纸钱快烧尽的时候,他才像猛然惊醒一般,慌乱的从身侧拿起一叠纸钱,继续烧下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火龙一样的光亮朝着这边走来,谢清后退半步,把自己藏在杂草枯树里。 等人群走近了,谢清才看清楚,来的人是皇帝,谢佑堂。 他喝的醉醺醺的,一身正黄的龙袍被他穿的歪歪扭扭,扣子也没系好,领口的布料向下耷拉着,漏出浅黄的里衣。 他身后追着一群提着灯笼的丫鬟太监,见他进了陶然宫的地界,都突然停下脚步,颤颤巍巍的趴跪在地上。 皇帝把他手里的酒壶甩在大太监的身上,大着舌头骂他:“废,废物。” 酒壶摔在人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可大太监却半点儿不动,只是跪着讨饶:“陛下息怒。” “息怒?”皇帝笑笑,“朕息什么怒,朕何怒之有?” “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是要喝酒庆祝,寻欢作乐的日子!”他醉的站都站不稳,一转身子,差点儿摔倒,可丫鬟太监都没有上去扶他的,只是各自趴跪着,把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地上。 他也不在意,只是烦躁的挥挥手,又跌跌撞撞的往里走去。 “这是谁?”他看见了坟前坐着的那个人,眯起眼,又恍然大悟,“将军,庄将军!” “朕的征西大将军!”他笑呵呵的过去拍庄安的肩膀,“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 庄安低头看着燃烧的纸钱,并不说话。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谢佑堂也看见了地上的纸钱,他嗤笑一声,猛的伸脚一踹,把灰黑色的灰烬踹的飘扬起来。 “庄安,”他眯起眼睛,“你装给谁看呢?” “又不娶亲又不纳妾,”谢佑堂突然笑起来,“你不会是给皇姐守身吧?” 笑了一阵,他又突然咬牙切齿起来:“笑死人了,庄安,你以为你是什么情圣不成?” “朕告诉你,你现在是废人一个,就算下了黄泉,皇姐也只会厌弃你,”他顿了顿,又笑,“皇姐最恨只会吃白饭的废物了。” 谢清摸了摸鼻子,她不是,她没有。 半晌,庄安才抬起眼,开口道:“陛下喝醉了。” “朕没喝醉,朕清醒的很,”他歪倒在地上,高举右臂,“皇姐,皇姐……咱们共饮此杯!” 庄安沉默着,听着皇帝又醉醺醺的说了些胡话,半晌,他才转着木制的轮子,孤身一人,往大殿而去。 谢清仍站在原地,看皇帝胡言乱语了一阵,又伏在土上呜呜的哭,哭了一阵,又攥起她坟头所剩不多的沙土,扬在一边,快意的笑:“死的好,你早该死了,指手画脚,一块天底下怎么能有两个主子?” 谢清垂下眼,转身往外走。 3 庄安,谢佑堂。 谢清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名字。 她其实觉得庄安对毒酒的事情并不知情,因为他当时脸上惊恐的样子不似作伪,可她又不敢确定,毕竟她也从没想过谢佑堂会杀她。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这狗叫的跟发了羊癫疯一 分卷阅读4 样,抖的厉害,谢清探过头去看,发现那好像也是一处被抛弃了的宫殿。 但不应该啊,墙那边的宫殿是月庆宫,住的是谢佑堂最最心爱的女子。 她叫白无双,肤白胜雪,美貌天下无双,不仅如此,她还曾在江南救过谢清,也正是如此,害得她家破人亡。 谢清心中有愧。 她把人接到京里来,好生对待,直到谢佑堂攥着白无双的手,跪在她面前,许诺会一生一世对人好时,谢清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时她以为谢佑堂是个好人。 月庆宫比陶然宫还好点儿,虽然宫门紧闭,可门口至少守了人,点了灯。今日是她的忌日,想必白无双应该不会去参加那举国欢庆的宴会。 她溜溜哒哒的走到门口,伸着脖子往里张望。 “哎,你干嘛的!”守门的人呵斥道。 谢清看他不认识自己,搓了搓手,开口道:“官爷,我就想问问,里面这是住的什么人啊?” “住什么人关你屁事,”守门人挥舞着手臂撵她,“一天到晚的没个清闲,大宴都不能吃碗酒,还得守这劳什子的冷宫。” “冷宫?”谢清一愣,“怎么会是冷宫呢?” “怎么不是冷宫,”守门的人嗤笑一声,“里边儿关了个疯子,皇帝那么多后妃,还能宠幸一个疯子不成?” “疯子?”谢清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她盯着宫墙,略一用力,便轻巧的翻了过去。 “不仅如此,里头这个疯子……”守门人还要再说,一扭头,却发现身边站着的女子突然消失不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打了个颤,喃喃道,“不会碰上鬼了吧?” 谢清穿越许多世界,武侠修真,各色技能一应俱全,翻个墙对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墙内的样子比陶然宫好不了多少,野草丛生,只是比陶然宫少了些灰尘,屋里灯光昏暗,影影绰绰地能看见有个人影坐在椅子上,咿咿呀呀的哼唱着什么。 谢清听着这声音熟悉,想了一阵,才记起这是从前她听过的戏文,她闲的没事喜欢听戏,宫里乐人唱的没那个味儿,又不愿意劳师动众的召人来宫里唱,白无双干脆就自己学了,闲的没事儿的时候哼给她听。 “心犹豫,意彷徨,柔肠百结费思量……” 谢清迈步往里走,木门太久未开,轻轻一推便吱嘎吱嘎的响。 “我领客人花会往,岂能独自回山庄……”屋里坐着个瘦弱的分不清模样的女子,本应顺滑的头发打了结,皮肤蜡黄,衣服破旧,整个人像是只剩下一把纸糊的骨头。 她身上不算干净,可手里却还拿着一块帕子,细细的擦着块木牌,嘴里不停的哼唱:“……我只得不走大路走山梁。” 她完全没发现屋里进来了人,只是笑着唤那木牌:“定阳,定阳。” 谢清鼻子一酸,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的她倒退两步,不敢再看。 “清崽,我查出来为什么了!”老七突然兴奋的蹦出来,“有几个世界和你还有牵扯,主系统说你得负责售后,所以又把你踹回来了。” 他的嘴叭叭的说个不停:“这主系统也忒不靠谱了,这才记起来把原身的记忆传给我,不过好在这样的世界不多,完事儿了就能退休了清崽!” 他突然顿了顿:“清崽,谁惹你了,你表情怎么,这么吓人?” 谢清并不说话,只是信手扯了殿上暗红的布帘裹在身上,挡住自己的显眼的亮白衣服,出了门,冲上屋檐。 那一夜,皇帝住的兴庆宫突然起了大火,烧的门槛房梁面目全非,皇帝侥幸逃了出来,大火烧焦了他的里衣,漏出他大半个白花花的屁股。 太监宫女们都说那夜在房檐上看见了个红色的鬼影,月庆宫守门的人也说见着了个妙龄女鬼。 “所以大家都传,是定阳的鬼魂不甘心,出来作乱了!”小丫鬟一脸严肃,煞有介事的说道。 “什么女鬼,要是长公主的鬼魂真的不甘心,还用着等着等这八年?”说话的是谢家四小姐谢淳,就是之前拿杯子摔破谢清额头的小姑娘。 昨晚谢清气的烧了兴庆宫之后,本想回月庆宫找无双,没成想在墙角碰见了她,她见了谢清先是气恼,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句,又怕谢清乱溜达,被火烧成焦炭,只好把人拽了回来。 “还有你,”谢淳气恼的瞪谢清,“不知道是疯子还是傻子,只会瞎溜达,月庆宫转过去就是陶然宫,你难道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除了庄将军和皇帝,任何一个敢迈进陶然宫的人都会被皇帝杀了吗!” 丫鬟咯咯的笑:“四小姐,她又疯又傻的,知道什么。” “死也不找个清净地方死,免得拖累我们谢家,”谢淳气呼呼的嘟囔,骂了一阵,却又双眼放光的犯起花痴来,“要我说,那位红衣女子一定是个帅气的女侠。” 丫鬟道:“何以见得?” “皇帝昏庸无道,还在长公主忌日花天酒地,她肯定是看不过眼,才出手教训,”谢淳捂住心 分卷阅读5 口,“真是太帅气了,要是能说上一句话,不,哪怕只是见上一面,我也此生无憾了。” 丫鬟吓的脸色煞白:“小姐慎言。” 谢淳混不在意:“骂皇帝的人多了去了,他能有几个耳朵?” 丫鬟支吾了半天,又道:“小姐,今天您可以去庄将军那儿去了,要不要去梳妆打扮?” “去了也没用,选人选了大半年了,京里的女子从上到下他都看了一遍,也没个看上眼的,我寻思着,他是对长公主念念不忘。” 丫鬟急的都想上去堵她的嘴。 “不过他这也正常,我从前见过长公主白衣银剑纵马长街的样子,的确是让人一见倾心,”谢淳顿了顿,站起身来,“算了,你还是快替我去准备衣裙,我要去庄将军那里。” 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如蒙大赦一般逃了出去。 谢清先前一直在想白无双的事情,此时听见谢淳要去庄安那里,忍不住开口道:“等一下。” 谢淳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会说话?” 4 谢清一愣,立刻装傻:“那位女侠给了我一颗药丸,说是能治我的病。” 谢淳睁大眼睛,不知道脑补了多少腥风血雨,又把红衣女子想成了多仁慈的菩萨,表情变换的极为丰富,半晌,才冲谢清冷声道:“也不知道你这傻子哪来的好运气。” 顿了顿,又瞥她:“你现在脑子清醒了?” 谢清装傻,冲着她笑。 谢淳哼声:“看来还是傻。” “行了,”谢淳转身要走,“快走吧,待会儿可要挤不进去了。” 丫鬟应了一声,跟在后面,又突然站住,支吾道:“小姐……” “怎么了!”谢淳不耐烦的呵斥。 扭头一看,却发现谢清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 “看小将军。” “庄将军也是你能见的,金铃,拦住她。” 名为金铃的丫鬟应了一声,伸手去拦人,只可惜谢清窜得快、跳得高,累得金铃气喘吁吁,也没逮到人。 谢淳气的跺脚:“没用的家伙!抓个人都抓不住!家丁呢?叫家丁来!” 金铃怯生生道:“小姐,你忘记你上次叫家丁打人,结果被老爷关了三周禁闭吗?” 谢淳一愣,继而气的七窍生烟,指着谢清怒道:“那你就跟着!看你进了将军府还有没有命回来!” 谢清悠然的跟在她的身后,不止要有命回来,还要搞点事情。 她要把白无双接出宫来,不是偷着掖着瞒天过海,而是要让谢佑堂这个小混蛋心知肚明,又不得不把人放出来。 到了将军府,谢清吓了一大跳,这不像是将军府,倒像是女子专供的集市,人乌泱泱的一片,要不是柳绿的袖子,要不是桃红的衣裳,脂粉味儿大的能熏死过路的鸟。 谢清艰难的从人缝中挤进门去,只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块薄饼。 庄安坐着不远处的湖心亭中,各色女子排成长龙顺着小桥走过去,在他面前说上两句话,又不情不愿的往前走。 谢清一抬眼,正巧看见谢家三小姐谢雪初走过去,她先是一不小心扑倒杯子,半个身子都湿透,又惊呼一声,犹抱琵琶般捂住自己胸口,可怜道:“将军,我衣服湿透了,能借您府中房间换件衣裳吗?” 后面的女子嗤笑一声:“都什么朝代了,还玩这种老掉牙的把戏,白痴。” 谢雪初不敢置信道:“姐姐,你怎么能出口伤人?” 顿了顿,她又泪光闪闪的抬起脸:“我真佩服姐姐这样的人,可以随便由着自己的性子误解别人,一看便知道是有人疼惯了的,不像我,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在家里……” 说罢,她眼波流转,微微偏侧过头的角度恰好可以让将军看见她白嫩的脖颈:“只为了守身如玉,等将军……” 啊呀,大戏。 谢清有心要看,又牵挂着白无双,只好暂时放弃,盘算着等接了白无双出来,治好她的病,再一起来看热闹。 躲过人群,谢清轻车熟路的钻进了庄安的书房,庄安好歹也是将军,虽然现在不上战场,但许多军务要事还得经过他的手,谢清要是想找门路接白无双出来,翻翻书架就成了。 书房上着锁,谢清轻松撬开,推门进去。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不大不小,两侧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中间一张木桌,公文垒的比人高。 谢清顺着书架一路摸过去,突然看见一本红色外皮的诗经,两个字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她的笔迹,她正疑惑,伸手一拽,却突然听见喀拉拉的一阵响,书房内侧的书架突然翻转,带着她整个人都滚了进去。 一个跟头翻了个倒栽葱,谢清好不容易直起身,却发现里面的样子奇怪的很,地上画满了红色的符,堆了些旧衣服旧首饰,字画或是毛笔脸盆,谢清犹豫着凑 分卷阅读6 过去,却突然发现,那字画是自个儿画的。 不仅如此,首饰衣服、毛笔脸盆,也都带个长公主的戳。 正提溜着一件旧衣服仔细翻看,身后却猛的传来书架再次翻转的声音。 谢清扭过头,发现庄安坐在那里,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欣喜。 但看清了她的脸后,小将军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是怎么找进来的,”庄安冷声呵斥,“放下你手里的东西。” 谢清挑眉,我自个儿的衣服,凭什么要放?倒不知这小将军爱好也怪变态,怎么喜欢收集她用过的东西。 “小将军,”她忍不住调笑,“这可是女人的衣服,小将军的书房密室里,怎么藏了女人的衣服?” 庄安嘴唇紧抿,右手提剑,左手按轮,他身手厉害的很,可惜只能困于这一方小小的木椅之上。 谢清看的心软,也不跑,只随手拔了柄剑,站在他身前和他过招。 两剑相击,绽出火星来,庄安的剑是她教的,自然不会差,再加上谢清手里的剑太久没用,又锈又钝,庄安一用力,便在上面斩了条裂缝,两人收势不住,眼见剑身就要拦腰断开,电光火石,庄安竟伸手攥住了剑锋。 剑倒是保住了,可庄安的左手掌心一道血痕,皮开肉绽。 “庄安!”谢清吓的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你疯了?” 庄安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腕,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只不过是一柄剑!”谢清抬起手,却突然发现,这是她的剑。 小将军铸的第一柄剑,谈不上多好,可她却很喜欢,佩了五六年。 要骂的话梗在喉头,谢清一时间不知所措。 手被抬高,可血却仍旧顺着手臂滴下来,在地上聚成小小一滩。 庄安轻轻挣开,弯下腰,轻轻的点了点那滩血。 紧接着,他拿沾了血的指尖,熟门熟路的在地上滑动起来。 谢清定睛一看,那是之前见到的符纹。 难不成这满地的红痕,都是他拿血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谢清咬牙:“庄将军,你在做什么?” 她又气又急,恨不得一脚踹翻庄安的轮椅,把他还在流血的手给裹紧。 “巫蛊之术。”庄安神色淡淡。 “看出来了,”谢清冷笑,“庄将军是想把自己的血放尽了,在地上和稚子一样瞎画?” 庄安一顿,又神色如常:“我听闻南方有一密术,可与已死之人耳谈。”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血痕:“我想见一个人。” “想见见她,问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好衣服穿,银钱够不够花……” “想问问她,是否真的如此恨我,以至于我时时思念,她却不肯在梦中见我一面。” 5 不恨。 这两个字差点儿冲破理智,从她唇齿间逃出来。 可她毕竟还存有一丝理智,只是偏侧过头:“将军还是先包扎一下伤口的好。” 庄安抿紧嘴角,直起身子,左手紧攥着,血从他的指缝渗出来,又沾湿他的衣摆,半晌,他一言不发,转动轮椅,出门去了。 谢清握紧了剑,停顿片刻,又把剑插回剑鞘。 她毕竟不是定阳了,指不定能在这里呆多久,既然如此,又何必给小将军徒增烦恼呢? 走出密室,书房里空无一人,门也关了,简直是为谢清制造了绝佳的翻阅条件。 谢清一顿,又翻找起来。 等她略微了解情况后,已经是下午了,谢淳早就出来了,在将军府门口逛了三家首饰铺,六家布庄,顺带着买了好一袋子胭脂水粉。 见了谢清,她照例冷嘲热讽一通,又因为谢清听不懂她的话而气个半死,最后却还是扯着谢清回家了。 谢清刚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却突然来了个大太监,拿着圣旨,说皇帝把她指给了小将军做夫人。 不仅如此,那大太监还一副怕她跑了的样子,立刻打包了她的行李,丢上马车,咯噔咯噔的送到了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谢清仍是一脸呆滞。 发生了什么??? 门口早早的站了两个年轻帅气的侍从,腰间佩剑,腿长脸嫩,朝气勃勃。 一见到谢清,便喜气洋洋的凑上前来。 “夫人!”左边那个笑,“我叫钱二。” “夫人!”右边那个喊,“我是孙三。” 谢清一挑眉,好好的两个小孩儿,怎么起这么敷衍的名字? “夫人往这边走,”钱二笑的没了眼,“将军早就在书房等着您了。” “夫人长得可真好看,”孙三在边儿上眨着眼,“怪不得将军一见倾心。” 钱二道:“夫人气质出众,将军等待许久,总算是有了结果。” 孙三又道:“那是当然,外面那些胭脂俗粉的,怎 分卷阅读7 么能跟夫人做比?要我说,要是能娶夫人为妻,将军再等上十年八年也值当。” 钱二孙三接连不断的马屁铺天盖地的卷来,拍的谢清更是摸不着头脑。 进了书房,两人一见庄安,立刻敛起笑,齐声恭敬道:“将军。” 庄安正倚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听见人进来了,也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让两人出去。 两人迈步关门,动作干脆利落,没半句废话,等出了门,谢清还是没反应过来。 奇奇怪怪的人她看多了,可这样人格分裂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门一关上,庄安便放下书来:“请坐。” 谢清也不客气,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 “想必谢小姐心中疑惑,”庄安顿了顿,推给她一盘枣泥卷,“请用。” 谢清就喜欢这种酥皮带点儿甜味的点心,也不推辞,捻起一块来,权当吃着零嘴听他讲故事。 “……陛下要我娶亲,这件事小姐一定听说过。” 谢清点点头。 “所以我需要一位夫人,”庄安看着谢清,“谢家二小姐适合。” 谢清胡乱继续点头,点了半晌,她突然抬头:“谢家二小姐。” 她是不是忘了装疯? 现在装还来得及吗? 看着极为纠结的谢清,庄安忍不住扬起嘴角:“看来二小姐有许多难言之隐。” 谢清立刻一本正经:“的确。” 庄安又道:“我也有许多难言之隐,你住进来,之后再挑时日成亲,你住西面,我住东面,你若是不喜欢,下人也可以分开用。” 谢清挑眉,小将军真是好脾气。 庄安继续道:“相对的,我现在做的事情,你不要问。” 谢清看他:“要是我猜到了呢?” 庄安:“烂在心里。” 庄安要做的事不难猜,她翻了翻书房,就已经猜到了。 他要替定阳报仇。 谢清也有她要做的。 她要替白无双报仇。 她报仇的办法,可能是治好白无双,让她狠狠甩那小混蛋两个耳光,可庄安要报仇,怕是得要京城上上下下流一遍血。 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年纪,她不愿意看那么多人流血。 “好,”思虑片刻,谢清欣然应允,顿了顿,她又笑道:“那我隐瞒的事,你也不要问。” 庄安配合道:“那要是猜到了?” 谢清笑的眯起眼睛:“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这天晚上,京中炸了锅,人人都知道庄将军看上了谢家的疯子二小姐,不仅如此,二小姐还在搬过去的当日奇迹般的好了。 雪花般的请柬快要把将军府塞爆,人人都想先睹为快。 谢清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珍稀的动物。 只可惜不能收个门票什么的。 托着腮挑了两封,一封是三天后丞相夫人的赏花宴,一封是一周后,她从前死对头萍太妃的品茗宴。 三天后的赏花宴,钱二孙三本来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只可惜参加这宴会的都是女子,没办法,两人只能忍痛塞给了谢清一名丫鬟,名叫吴六。 听了这名字,谢清一阵无语。 吴六长得娇小可爱,一双圆滚滚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人时,简直要把人甜化了。 “夫人,”她的声音也甜脆甜脆的,“见过夫人。” 谢清更是不忍,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就叫吴六呢? 她觉得将军府里除了钱二孙三吴六,还应该有赵一李四周五郑七。 发了一阵愁,她才带着吴六去了丞相府。 丞相还是从前她为皇帝挑选的丞相,只是老了许多,丫鬟领着她往后花园走,路过正厅时,她不小心瞥了一眼,正巧看见丞相在和什么人密谈,那人她见过,外出时总是站在小将军身边,要不冷冰冰的握剑,要不一言不发的推车。 难不成? 谢清浑身一凛。 这就是传闻中的赵一? …… 七扭八歪,绕过亭廊,后花园已经零散的坐了几个人,不巧的很,其中就有一位熟人,谢家三小姐谢雪初。 隔着老远,谢清就能听见谢雪初娇软的声音:“……是啊,姐姐厉害的很,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虽然是外室女,但却能在母亲死了之后自己寻来。” “她来的那天,穿着和她母亲一样的衣裙,那衣裙样式旧的很,也难为她能找到……父亲都看愣了,说还以为是她母亲找来了,许是这样,父亲对她格外好。” “可惜了,”谢雪初低低啜泣一声,“可惜后来疯了。” 6 谢雪初仍在说,谢清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桌边的人都看见了她,脸上的笑都有些尴尬。 说了几句,她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迟疑的转过 分卷阅读8 头,猝不及防的看见了站在她身后,面带微笑的谢清。 “谢……谢清?”谢雪初咽了咽口水,“你真的好了?” “夫人,这是谁呀?”吴六声音甜脆,“我怎么看着这人有些眼熟呢?” “这是谢家三小姐,”谢清微笑,“可能是三天两头的往将军那儿跑,你看眼熟了吧。” “哦,我记起来了夫人,”吴六睁大眼睛,“这个女人手脚可笨了,前几日打翻了茶盏,把自己衣服上泼了水,又说她一直等将军,又说她和将军相见恨晚,可惜没有早点遇见将军。” 桌上大多的人也都去凑过热闹,听吴六这样说,忍不住笑着小声议论。 “是吗,”谢清突然又问,“将军可说了什么?” 吴六眨着眼睛:“将军根本不记得她,每次都莫名其妙的问她是谁。” 有人再也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谢雪初又羞又怒,可在这儿她又没有资格直接发脾气,只能咬着牙,气的手掌都掐出血来。 “二小姐快来坐。”同桌有人热情的招呼。 又有人笑:“现在恐怕得叫将军夫人了。” 几人热闹的围在她身边说笑,谢清抽空瞥了眼谢雪初,她低着头,紧咬着嘴唇,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说了没两句,丞相夫人就来了,她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笑起来温柔得体,说的话也恰到好处,不偏不倚,不会特意给谁难看。 先是和谢清寒暄几句,见谢雪初一人缩在角落里,又笑眯眯的招呼她,问她四妹怎么没有一同来。 谢雪初勉强挂起笑:“小妹身体抱恙,不能前来,特意托我向夫人问好。” 丞相夫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和她搭话,只是和谢清东拉西扯的聊起琐事来。 聊了一阵,又吃了些东西,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桌上的人一个个告退,谢清本来也想走,只是丞相夫人拉着她,怎么也不肯松手。 等到吴六去拿点心,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丞相夫人才迟疑的开口:“我有些事,想和你私下聊聊。” “你觉得将军这个人,怎么样?” 谢清想了想:“骁勇善战,足智多谋。” 丞相夫人抿了抿嘴,又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喜欢他吗?” 谢清观察着夫人的神色,笑道:“自然是喜欢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丞相夫人松了一口气,轻拍着她的手背,“将军从前小的时候,跟在我兄长手底下做事,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也不为过……他这个孩子,脾气又冷又硬,喜欢的事情不会说,想要的东西也不会争,向来是别人给他什么,他就拿着什么。” 她笑着:“所以他之前说要娶你,可是吓了我们一大跳。” 谢清也笑着,可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你嫁过去,京中必定会有些流言蜚语,你不要当真,也不要生气,若是有不长眼的顶撞了你,你就托人告诉我,我替你收拾。” 夫人想着,仍觉的不安心,又叫人收拾了金银珠宝,首饰玉器,拿大货箱子装了,摆在门口,等着让人搬去将军府。 谢清要推迟,她却说:“小将军的确有钱,可他只懂战场的事,这里的钱,你先备着,缺钱记得问他要,他那脑子,迂的很,你得说了他才懂。” 嘱托了一阵,她又感慨道:“小将军从前,日子过的很苦,等到新帝登基,本以为苦尽甘来……” 顿了顿,她又笑:“我怎么老提这些乱七八糟的陈年旧事,现在将军有了你,日子一定过的幸福美满。” 跟夫人告别后,一名丫鬟领着她,带她往外走,可吴六还没回来,谢清担心这甜软的女孩子会出什么意外,便和丫鬟问了方向,只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在西边,宴会的花园在南面,要经过一条石子小路,从厨房的背后绕到它的正门,走到一半,便能从厨房的小窗里看见厨房内部的样子。 谢清无意间瞥了一眼,却发现里面站着两个人。 谢雪初和吴六。 吴六把谢雪初按在墙上,手里拿了柄匕首,紧贴在她的脖子上,面无表情道:“将军说,你上次恶心着他了。” 谢雪初吓的发抖,哭也不敢哭出声,别提有多可怜了。 那刀子锋利的刃轻轻往上一划,就要划破她的喉咙。 谢雪初哭的一塌糊涂,慌张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日后一定绕着将军走,再也不迈进将军府半步。” 她的样貌不错,哭起来惹人怜爱:“求求你,饶了我吧。” 吴六顿了顿,像是在仔细思考,就在谢清以为她要收手时,她却突然利落的一划,手下的人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两滴血溅在她脸上,显得她有些机械般的冷漠。 她也不多说废话,只是将刀子丢在地上,又擦干净脸上的血滴,脸上挂上乖巧的笑,吱嘎一声推开门,迈出去。 熟练的像是做过千百万遍。 分卷阅读9 见她走了,谢清一个哆嗦,赶紧翻窗跳了进去,伏低身子,检查谢雪初的情况。 她还没死,但也肯定活不了,颈间一道长长的口子,被切断了气管,血倒灌进去,全是血沫子,咯咯的发不出的全乎音来。 谢清立刻从老七那儿取了药来,厚厚的一层,敷在她的脖子上。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可生死人肉白骨,只需十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积分点。 当然,她没花钱,这是系统给她的补偿,不止一瓶,乱七八糟的,全是好东西,都堆在老七的小仓库里。 她这样救着人,谢雪初就这样睁大眼盯着她,血灌进眼睛,她也不肯闭上。 她只是有点喜欢小将军,大多数人都只是有点喜欢,她们不了解小将军,只知道他样貌一顶一的好,从前身手也好,性子之类内里的东西,她们一概不懂。 闺门守着,后来嫁个厉害的男人,相夫教子,不争不妒,这就该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所以她也想嫁给个厉害的男人。 没人在乎她,将军看不上她,她就争,她娘是小妾,但非常受宠,自小她娘就告诉她,对男人,得争。 只有把别的女人都贬下去了,她才能成为最受喜欢的那个,才能成为过的最好的那个。 可是她娘输了,她娘没争过谢夫人,赢了的人什么也没给输的人留下。 她娘上吊了。 谢雪初盯着谢清,她突然明白,她算不上输,谢清根本没把她当成过对手。 将军从没把她当回事,谢清也是。 7 谢清看着谢雪初突然闭上眼,求生意志像是颤巍巍的火苗被泼了一盆冷水,呲啦一声熄灭,只剩下白烟。 “可别死啊。”谢清又倒了些药膏出来,按在她的脖子上。 药膏虽厚,可谢清拿双手捂着,血还是从边儿上涌出来,沾了她一手,又顺着小臂往下流。 谢清实在是不想她死,十八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只不过往将军府跑的勤了些,怎么也罪不致死。 毕竟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她突然想起,她十八九岁的时候,也这样无凭无据的喜欢过一个人,也落得这样血肉模糊。 啪嗒一声,谢雪初突然感觉侧脸一凉,她勉强的睁开眼,却看见谢清在哭。 她鼻尖红红的,双手努力的捂住她的脖子,声音有些低哑:“你别死。” 谢雪初心里突然一软,像是被什么击中,紧接着,要活下来的想法,便铺天盖地的占满了她整个脑子。 有人想她活下来,她凭什么不能活! 她拼命抬起手臂,握住谢清按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嘴唇开合。 发不出来声音,但谢清能看懂。 [我不死。] [别……哭。] 谢清微愣,却突然听见屋外传来吴六甜软的叫声:“夫人,夫人你在哪儿?” 谢雪初浑身一抖,也顾不上自己的死活,只是没命的推她。 [逃!] [快逃!] 然而谢清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低头查看她的脖子,等药膏发挥作用了,才移开手,冲她道:“里面有间小柴房,等我走了,你就躲在那里,我晚上来接你。” 说罢,她转身要走,身后衣摆却猛的一紧。 扭过头,谢雪初正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谢清把地上的药瓶拾起来,放在她手上,“把药都用上,等我回来。” 门外的呼喊越来越近,谢清顺着小窗翻出去,一边大步的顺着小路往前走,一边拿手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拐到厨房前门时,吴六正要推开木门。 “吴六,”谢清从容的把手帕塞进袖子里,“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我刚才在厨房为夫人拿了点心,”吴六举举手里的点心盒子,笑的天真烂漫,“夫人,咱们快回去吧,我都饿了。” 谢清故意道:“也没看见三妹,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夫人提她做什么,”吴六孩子气的皱起鼻子,“在人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被狼叼走吃了。” “不过呀,”吴六瞥了厨房一眼,得意的勾起嘴角,“她不会再来烦夫人了。” 谢清看她那副样子,只觉得不寒而栗,但她面上不显分毫,只是问:“哦?怎么说?” 吴六张了张嘴,又不甘心的闭上,半晌,她才撒娇般的揽住谢清的胳膊:“夫人别问了,咱们快回去吧。” 谢清点了点头,带着她往回走。 经过集市的时候,谢清突然瞥见谢淳在个小摊前挑选着什么,一名白衣男子站在她身边,含情脉脉的看她。 奇怪了,谢雪初不是说她身子抱恙吗? 但身边跟着吴六,谢清也不敢多看,只好转过身,抄小路走了。 刚到将军府的门口,就能 分卷阅读10 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谢清不由得有些奇怪,小将军最喜欢安静,怎么府里这么热闹? 迈进门,左边一地的首饰玉器,右边一地的绫罗绸缎,先是堆在箱子里,又是堆在木桌上,木桌盛不下,又溢落到地上。 布店老板擦着冷汗冲孙三点头哈腰:“三爷,真的没有了,十里八村的布店都叫您给掏空了,您说您要这么些料子,它也使不完啊。” 孙三一皱眉头:“你管我使得完使不完,将军要给夫人拿鲛纱做条床幔,你看看你们,这才统共筹了多点儿。” 老板讨好的笑:“鲛纱这东西稀罕,权贵也顶多拿鲛纱做个衣服袖子,领口什么的,这,这就没有用来做床幔的啊。” “你他妈怎么管的那么宽呢,将军愿意,给这房子绕上一圈儿也成,给你钱你就去找,哪儿来那么些逼……” 看见了谢清,孙三生生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憋的脸色通红,半晌,才蹦出来一句:“逼……比赛哦。” 布店老板被他这上扬的话尾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 却看见孙三低头垂目,眼珠子慌乱的四处瞟。 真该死,怎么正巧就碰见夫人回来了呢? 将军说过,在夫人面前,不许大声说话,不许无故伤人,得装的乖巧,最重要的,不能说脏话! 钱二笑眯眯的从屋里走出来:“你和西街老板比赛,谁先找到,就赏千两金。” “哎,好,好,”老板忙下去,出了门,又摸了一把冷汗,“这几位爷,稀奇古怪。” “夫人,您回来了,”钱二笑道,“将军正巧要收拾收拾东西,估计会有些乱,您要不先去小花园坐一阵子?” 孙三躲在钱二身后,只冒出一个脑袋,讨好的笑:“是啊夫人,去花园坐坐吧。” 谢清不想去花园坐,她只想赶紧回自个儿的屋子,锁上门,再偷偷□□出去,救谢雪初。 “不必了,”谢清客气的一笑,“今日有些疲惫,我还是想回屋休息一下。” 吴六能随手杀人,谁知道这两位又是什么神仙? 钱二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谢清没想到,她自个儿的屋里也乱的很,靠墙摆着一溜儿的大箱子,里面直接干脆的都是金条金锭,墙上齐刷刷的挂了一排名人雅客万金难买的字画山水,挡的看不见白墙本来的模样。 庄安正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指挥着两人将盒子里的金钗玉镯胡乱塞满抽屉。 宰相夫人搬来的一箱东西,显得有些矮小,可怜兮兮的躲在门口角落。 听见声响,庄安皱着眉扭过头来,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谢清,声音里带了点儿慌乱:“李四周五!” 被点到的两人下意识大声应道,扭头见了谢清,手里一哆嗦,两串葡萄大的珍珠噼里啪啦的掉到地上,咕噜噜的滚进橱子底下。 不像是给她塞宝贝,倒像是偷宝贝的,做贼心虚。 8 “小将军是想把我的房间改成藏宝阁?”谢清忍不住笑着问,“那我可就没地儿住了。” 庄安抬头看着她,突然开口:“若是改成藏宝阁,你更应该住在这儿。” “啊?”谢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将军说什么?” 庄安耳根微红,掩饰般的低下头:“没,没什么。” “夫人,我回来啦。”吴六兴高采烈的端着一盘点心回来,她刚才去厨房找盘子盛点心,走的时候依依不舍,谢清却松了一口气。 她做长公主的时候,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但她从没因为“你来府里次数太多”这一类的原因,割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喉咙。 虽然这个人有些嘴贱,但罪不致死。 再者说,吴六是小将军的人,她杀人,难道不是受了小将军的授意? 不过八年,小将军就成了这样一个会草芥人命的混蛋吗? 再看看这一地的金银珠宝,谢清只觉得越发看不懂小将军。 “说起来,”谢清越想越气,“我与将军相识不过三两天,将军当真是大方。” 丞相夫人还说这家伙又冷又硬,我看他倒是机灵的很呢! 从前也是这样,第一笔俸禄就给了她,一双黑亮的眼睛写满爱慕,现在呢,呵,要娶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还把人屋里建成藏宝阁,真是阔绰。 庄安低声喃喃:“怎么只是三两日呢,明明……” 他顿了顿,又抬起眼:“小姐可喜欢?” 那眼睛黑亮,和当年跪在她身前仰着脸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谢清冷笑:“喜欢,喜欢的不行,喜欢到想要自己一人仔细翻看,将军就先请吧。” 庄安一脸茫然:“但是……” 谢清又笑:“但是什么?” 看了看谢清的神色,庄安抿了抿嘴:“没什么,你记得好好休息。” 三四五一溜烟儿的跟了出 分卷阅读11 去,钱二微微一笑,扯走了吴六。 一出门,吴六便冷冷的甩开胳膊:“干什么?” “干什么?”钱二眯了眯眼,“你做了什么好事!” 谢清关了门,烦躁的捏起一块儿酥饼,咬了一口。 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顿了顿,看着桌子上的点心样式,除了中间那盘丞相府带回来的,其余都是她—长公主时最爱吃的口味,再看那墙上的山水,金钗的样式,柜子里的衣裙……谢清忍不住叹了口气。 庄安这小子,难道就不会问问别人的喜好吗? 这也得亏还是她,要是真娶了旁的姑娘,看见这一屋子按别人喜好置办的东西,怕是得委屈死了吧。 等天色渐渐暗下去,谢清才□□出去。 丞相府里守卫森严,可也比不过谢清的无敌老七,谢清按着老七的指挥,左躲右窜,平平安安的冲进了厨房里。 谢雪初大概躲在最里面的小柴房里,谢清走近了,轻轻一推,门便吱嘎一声打开。 谢雪初躲在角落,满头稻草,手里正举着一块圆木,气势汹汹。 见了来人,她又瞬间委屈起来,丢了手里的木头,猛扑上去:“二姐,我以为你不来了呜呜呜呜。” 她的声音嘶哑,不复从前的清脆。 “啊呀,我这不是来了吗?”谢清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咱先走……” “走,能走去哪儿?”谢雪初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杀我的是将军的人,也就是说将军要杀我。” “今晩我不死,明日我还是要死,”谢雪初抹了把眼泪,“再说我都被划开脖子了,还不死,她们一定会瞧出端倪。” 她打了个哭嗝,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我不知道你拿什么救了我,但那肯定是人人都想抢的好东西,嗝,我不想连累你呜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那副惨样子,让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好了,”谢清拍拍她的肩膀,“你用不着死。” 谢雪初泪眼朦胧:“什,嗝,什么?” “跟我来就是,不会让你丢了命的。” 谢清还是定阳长公主的时候,给自己留下过一笔钱。 她本来想着日后谢佑堂做了皇帝,系统还不催她走的话,她就安安心心住一阵子,闲来无事养养花,逗逗小将军,日子过的可太滋润了。 所以她建了酒楼,买了玉器铺,钱庄,拍卖行……各行各业单独雇人负责,再由负责人交叉管理负责人,没人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谁,也没人见过。 这样,即便是她死了八年,生意还是越来越大,钱庄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她来的路上悄悄查了一下,是个令人震惊到呆滞的数字。 给谢雪初结结实实的遮住脸,谢清带着她,偷偷摸摸的…… 去买了栋宅子。 这宅子依山傍水,虽然山是假山,水是人工湖,但景观仍是格外雅致,七进院落,带着前后大花园,周围靠着的都是达官显贵名门望族。 “八百两,不二价,”牙行掌柜翘着八字胡子,睁起耷拉的眼皮,瞥了她俩一眼,小声哼哼,“小娃子,凑什么热闹。” “一千两,”谢清笑眯眯道,“劳烦掌柜替我挑些壮实的奴隶来。” 牙行掌柜睁开一只眼,诧异道:“你说什么?” “一千两,”谢清在柜上拍上两张银票,“劳烦来两栋。” …… “所以啊,大家都说那位烧了皇帝卧房的女侠,一袭红衣,帅气的在桌上拍上两锭金元宝,声音低沉,给我来两套宅子。” 谢淳捂住心口尖叫起来:“太帅气了,太帅气了!” 谢清无奈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帅气的,再说,你大清早跑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也没穿红衣,也没拍金子,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以讹传讹,说她是烧了皇帝屁股的女侠,瞎猫撞上死耗子,还叫他猜对了。 “倒不是为了说这个,”谢淳清了清嗓子,“我来是找我三姐。” 谢清抬起眼皮:“哦?” “她昨天去了丞相府,一直没回来,”谢淳皱起眉,“你也去了丞相府,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离开的比我早,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谢清顿了顿,“怎么只有你出来找她?” “父亲母亲都不在乎,也不让我去报官,”谢淳抿了抿嘴,“我得去别的地方看看。” 谢清看着她急匆匆的走远,叹了口气。 估计中午,就会有消息了。 9 到了中午,流言便沸沸扬扬的传起来。 “你们知道吗,丞相府的厨房昨夜失火了。” “失火了就失火了,你这么神秘做什么。” “失火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拖长声音,“灭火以后,拖出来具焦尸。” 分卷阅读12 “呀,烧死人啦?” “还不止呢,说是谢府三小姐昨晚就没回去,叫了人去一看,玉佩啥的,就是三小姐的!” “啊?那谢三小姐在丞相府烧死了,这可有热闹看了。” “就是,瞧那谢大老爷连个疯子女儿都那么宠爱,自家生的正常孩子,不得气死了?” “可我听说,大老爷也没声张,直接把人卷起来埋了……” “怎么着,是怕得罪丞相?” “我瞅着也不像,谢三小姐不是妾生的吗,说不准受不受宠的。” “她受不受宠我不知道,她娘可是真受宠,我表婶当初在谢家帮工,说那大老爷真是把她捧在心尖尖儿上,一年多没去别人屋里,去哪儿都带着她……” “后来呢?” “嗨,后来不受宠了,上吊死了呗。” “真是造孽啊。” “得亏二小姐嫁到将军那儿了,不然估计也没啥好下场。” “这可不一定,你瞧那大老爷对她好的不正常,谁知道当初她娘是不是什么厉害的名门闺秀,被骗私奔没了命,他又怕早晚人家娘家找上门来……”那人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传的倒真。 谢清听了,微微皱眉。 她知道谢雪初没谢淳那么受宠,但不知道会到了这般地步。 她加快速度,朝她刚买的宅子走去。 两座宅子紧挨着,左边正在翻修,右边暂住。 她脚下不停,一头扎进了右边的宅子。 谢雪初正坐在前花园,脸上带着薄纱,暗自垂泪。 见谢清进来,她慌乱的擦掉眼泪,侧过身子。 “雪初。”谢清有些抱歉的坐到她身边。 “姐姐,”谢雪初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笑着开口,“姐姐好厉害,买的这处宅子又大又漂亮,我逛了一圈儿,腿都要软了。” 她又从小炉里取出一碗甜羹,悉心擦了碗沿上的水珠,推到谢清面前,乖巧道:“我手脚笨,一下午就做了这一碗羹汤,姐姐尝尝,喜不喜欢。” 谢清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囫囵咽下去。 “很好吃。” “既然好吃,姐姐就多吃一点。” 顿了顿,谢清抬起眼:“雪初,你不能总这样。” 谢雪初勉强笑笑:“姐姐是要赶我走吗?可我很有用的,我……” 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用处,从前她挖空心思讨好男人,如今她什么也剩不下,只剩下这点儿讨好男人的本事。 可对谢清,这本事半点儿用处也没有。 当初躺在血泊里,想死的念头止不住,现在活过来了,又觉得这世界满哪儿都好。 她咬住了嘴唇,艰难道:“姐姐要是有想办成的事,可以把我送过去……” 她闭了闭眼:“只求姐姐留我一条命。” 勺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谢雪初瑟缩一下,半晌,才听谢清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救你回来,可不是要让你做那种事的。” “那你要我做什么?”谢雪初突然笑起来,“我背后骂你,趁你疯的时候暗地里欺负你,当初脑子里的血都流尽了,才觉得你好心善意,现在一想,你不就是为了看我现在这幅可笑样子吗?” “看也看了,”她冷笑:“姐姐,饶我一命吧。” “为了看你的可笑样子?”谢清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微微挑眉,“你觉得你很要紧吗?” “你算老几,看你狼狈的样子,就值得我一瓶救命的仙药?”谢清皱眉,“谢雪初,死了家里都懒得管的人,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谢雪初一颤,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她都知道,她就是怕,她怕谢清一时心血来潮,怕她后悔,怕她像她娘一样,落得个上吊的凄凉下场。 谢清也知道,她从前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尤其是先皇的后宫里,全都是这样怕的女人,内里软的稀烂,外面却一身上下都扎满了刺,谁碰也要扎上一手血。 “你想走,我就给你一笔钱,想留下,你就得凭本事,”谢清抬眼看她,“我会给你找些事做,但这之后,你就不是谢家三小姐,不是娇滴滴的闺门小姐。” “你只是谢雪初,”谢清顿了顿,“只靠自己活命,不靠别人,用不着看别人脸色,用不着担心什么时候会失了宠,丢了命,相对的,也没男人会帮你,你得和他们对着干,不像从前,撒个娇便什么都有了。” 谢清舀一勺甜羹,咽下去:“别人不觉得你重要,你就得自己让自己重要起来。” 缓了好一阵,她才抬眼:“你要走,还是留下?” “我要留下,”谢雪初咬着牙,眼泪流止不住的流,可她却不肯哭出声,只是强硬道,“我要留下,谢清,让我留下。” …… 安排妥当,谢清回了将军府,府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屋里夸张的陈设也收拾干净,只留下金块和玉石,庄安怎么也 分卷阅读13 不肯拿走。 吴六不知道去了哪里,换来了一名小丫鬟,小丫鬟看起来战战兢兢的,抬眼看她一眼便吓的不行,好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清莫名其妙,又担心吴六又要去杀什么人,便找了孙三问:“吴六去哪儿了?” “吴六?”孙三一愣,又笑开,“她做了错事,将军罚她来着。” “做了什么错事?”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妥,“算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没事儿,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孙三想了想,“要不我带您去看看?” 迟疑片刻,谢清点点头。 孙三带着她七扭八拐,走进了个阴暗潮湿的地道。 “夫人小心些,”孙三点了支蜡烛,拿手遮着,在前面引路,“这儿关的都是些战犯,都不是什么好人,您往中间儿走,别惊着您。” 话音未落,两边便有人扑上来,又被牢门拦住,又气又怒,摇的木门哐哐作响。 又走了两步,谢清便看见了吴六。 她半死不活,两条手臂像是被折断了,形状怪异的反吊着,她身上有许多伤,嘴唇干裂,双眼紧闭。 孙三点亮牢房两侧的蜡烛,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无所谓的口吻冲谢清道:“就在这儿了。” 10 谢清一时哑然,她猜想吴六是犯了什么通敌的大罪,才会被这样对待。 可能是听见了声音,吴六动弹两下,勉强的睁开了眼睛。 “夫人?”她声音嘶哑,“我错了,夫人。” 谢清一愣:“你做错了什么?” 身后传来轮椅的声音,谢清扭头,看见了庄安,庄安神色淡淡:“她杀了无辜的人。” 谢清心头一跳:“杀了谁?” 庄安抬眼看她:“你三妹。” 谢清装作惊异:“什么!” “杀人应当偿命,”庄安似乎是不太适应地牢的阴冷,腿上搭了一条薄毯子,“今日过后,我会把她送去谢府,任凭处置。” “至于你,”庄安转而看向孙三,吓得后者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谁许你带夫人来这种地方的,惊着了怎么办,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谢清连忙阻止:“不怪他,是我要他领我来的。” 顿了顿,谢清又道:“杀人的确应该偿命,可也应该循其根本,你知道吴六为什么杀人吗?” 庄安皱眉:“终归是她的私心,她在战场上野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个约束,总要闯出祸来。” 谢清不敢置信道:“所以你连她为什么杀人都没问,便把人弄成这幅样子?” 庄安不解:“做错了事就要罚,再怎么问缘由,她不还是杀了人吗?” 谢清语塞,小将军说的倒是没错,可谢雪初也没死,怎么着判个无期也就罢了,怎么还死刑立即执行呢? 庄安瞥她一眼:“怎么,夫人想要求情?” “倒也不是求情,”谢清对夫人这个称呼适应良好,“只是想知道原因罢了。” 孙三殷勤的奉上茶水:“夫人先坐,很快就能问出来。” 他说着,伸手就去够墙上的长鞭。 “等会儿!”谢清叫住他,“你就不能正常的询问?” 孙三迟疑片刻,似乎是在疑惑,半晌,他才点头:“都听夫人的。” 看他进了牢房,谢清才问:“孙三和吴六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庄安挑眉:“并无。” “相反,他们六人自小一同长大,又并肩浴血杀敌,情同手足。” “那孙三怎么会……”谢清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问。 庄安淡淡道:“都是死士,只懂听从命令,没有什么怜悯心的。” 谢清一愣,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转而去看牢里的吴六。 孙三声音冷淡:“你为何杀人。” 吴六眉眼低垂:“谢三心怀不轨,我想为夫人除去祸患。” “为避免怨灵索命,我只说将军厌烦。” 谢清哭笑不得,庄安却连连点头:“做的不错。” 顿了顿,他又看向谢清:“你是谢三的姐姐,吴六交给你处置,可好?” “好。” 她很想放过吴六,但她做不了主,这种事,该由谢雪初做主。 把人从牢里放了出来,当天晚上,谢清便带着人去了新宅。 刚进门,正巧碰见谢雪初急匆匆气呼呼的回来,一见谢清,整个人像礼花似的炸开:“谢清,你酒楼的王掌柜,我这辈子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你快帮我去臭骂他一顿。” 刚拉起谢清的手,谢雪初突然又松开:“不成,我不能叫他看我笑话。” 谢清本以为她要以理服人,没想到这家伙撸起袖子:“我要亲自骂的这狗东西见不得人!” “等会儿等会儿,”谢清连忙拉住她,“我有事要 分卷阅读14 和你说。” “什么事?” 谢清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又冲她道歉:“我没想到这件事原来是因我所起,所以我带着吴六来,等你处置。” 谢雪初不自在的挪开眼:“终归都是我嘴贱的错,你也救了我,还救我出谢家,是我欠你才对。” “至于吴六,”她冷哼一声,“我看你很可怜她,不如就留她一命,丢的远远的……” 她看着谢清的神色,突然叫道:“你不会想把她留在身边吧?” 谢清讪笑道:“总觉得她还有得救。” 谢雪初白她一眼:“她有得救,我有得救,就你没得救。“ 她急急的灌了一杯茶水,又道:“到时候被宰了可别托梦找我诉苦,我得走了,不把那老小子骂的投井我就不回来了!” 谢清听的胆寒,刚想拽住她,谢雪初就遛的不见踪影了,一转头,身边还坐着个满身是伤的小姑娘,谢清忍不住仰头叹息,她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夫人,”吴六软乎乎的娃娃脸上满是血痕,“我给夫人惹麻烦了。” “没什么,”谢清叹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日后会好好教你的。” 吴六懵懂的点了点头,又道:“将军把我送给您了,那在这里,您就是我的主子了吗?” 谢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你日后跟着我就是。” “好。”吴六笑的甜蜜。 “这么高兴?” “高兴,”吴六坚定的点头,“我喜欢夫人。” …… 谢清跟吴六相处了几天,才发现吴六单纯的很。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三观,只会依着主子的话做事,自己也不明白对错,感觉不到愧疚。 不像人,像是机器。 过了一阵子,又到了萍太妃的品茗宴,谢清前几日就花钱托宫里的人照顾白无双,可她仍是不放心,想要借此机会亲自去看。 品茗宴在萍太妃的后殿花园里,邀了些年轻的妃子,只有她谢清一位宫外的人,往好听说是品茗宴,往不好听说是观猴大会。 她按着时间赶过去,桌子边儿上已经围了一群年轻貌美的妃子,一溜儿白衣,一见她,就眉开眼笑。 有的说她:“肤白貌美,气度非凡。” 有的说她:“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怎么夸的都有,要不是谢清知道她这幅壳子的容貌只是中上,怕也要被夸的飘飘欲仙了。 聊了两句,妃子们又聊起时行的妆容,左边的妃子描着眉道:“陛下喜欢柳叶眉。” 右边的妃子翻着眼皮:“陛下喜欢丹凤眼。” 中间儿的妃子从衣袍底下掀出一卷画来:“我把陛下的喜好总结了一下,画了副画。” 她神神秘秘的把画铺到桌上,展开,画里人英姿飒爽,嘴角含笑,手中握剑,一身戎装。 “你这从哪儿总结来的,”有人一边凑过去看,一边嫌弃,“画的这是什么啊,一点儿也不娇柔。” “都是我亲口问的陛下,”那人冲她瞪眼,“这一幢幢一件件,我小心的问了得有多半年。” “我怎么看着这人这么眼熟呢?” 谢清斜斜一瞥,心里一颤。 这人她认识,熟的不能再熟了。 11 正想着,萍太妃突然带人从林荫小道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她架子不小,得用两个人扶着,走的既慢又优雅。 见了她,中间的妃子立刻慌张的捞起画,塞到桌子底下。 “藏什么呢?”萍太妃懒洋洋的抬眼。 “回太妃的话,没,没藏什么。” “没藏什么,”萍太妃慢吞吞的坐下,指尖轻轻敲了两下石桌,“拿出来。” 中间的妃子吓的一哆嗦,从桌子底下抽出画来,恭恭敬敬的摆到她面前。 萍太妃把画展开,视线落在画中人身上时,突然一顿。 谢清眼皮一跳。 她从前和萍太妃不对付,萍太妃虽然是先皇的妃子,可入宫晩,比她大不了几岁,性子泼辣,是草原上派来和亲的公主,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平时不屑和后宫的妃子争宠,又闲得手脚发慌,所以一得空就跑到谢清那里找事儿。 往日她要是见了这画,得气的七窍生烟,手舞足蹈的乱跺一阵,再把画撕了才解气。 可萍太妃只是轻轻一笑,指尖划过画中人侧脸。 “画的不错,有她三分神韵。” 右边妃子一愣,试探的问:“太妃认识这画中人?” 萍太妃懒洋洋的抬眼:“怎么,连人都不认识,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画?” 中间妃子支支吾吾:“是妾身,询问了陛下喜好,画,画出来的。” 萍太妃一愣,继而大笑:“陛下的喜好?陛下可真是滑稽。” 她笑的眼泪都流出 分卷阅读15 来了,顺手蹭掉眼泪,她又端详着画:“顾影伤春,改日把这画送到陛下那儿,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妃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谢清也以为萍太妃是笑她死了也不得安生,被误认为是陛下的朱砂痣白月光,所以要将画送出去,好好笑话一番。 身边的太监伸手去接,萍太妃又突然把画攥起:“算了,人都死了,争这一时之气做什么?” 她将画细细卷起,放在丫鬟手里:“拿回去,挂在我的床头吧。” 中间的妃子一愣,连忙伸手:“太妃,那是……” 萍太妃斜瞥她一眼:“叫什么?要是叫陛下看见了,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妃子瑟缩一下,低头不语。 “好了,也没什么事了,我也乏了……”她本来要走,视线扫到谢清时又突然一愣,“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谢清一阵,又笑:“也不怪我,实在是你穿的太像宫中的妃子了。” 谢清一脸茫然,她今日穿的就是庄安根据她喜好挑的衣服,配饰也是些她喜欢但不值钱的小穗子,花里胡哨,谁知道宫中也流行这个? “今日我叫你来,主要是皇帝想见你,”萍太妃仔细端详,“我也想知道,能让庄将军一见倾心的,究竟是什么奇女子。” “倒也不像……”萍太妃皱着眉,“怎么……” 谢清被她翻来覆去的看,躁的微微眯起眼睛,手里发痒,想要一拳抡在她脑壳上。 “对了!”萍太妃突然惊喜的叫起来,“有点儿那么个意思了。” 谢清忍着脾气,冲她微笑:“太妃脾气跳脱的很啊。” “哎,对了对了,手里再拎根棍子就更像了。”萍太妃笑的拍起手来,眼泪又下来了。 丫鬟太监们一惊,吓得跪伏在地上,妃子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谢清看她这样,只觉得心里酸软。 “你们跪下做什么,扫兴,”萍太妃伸手遮住太阳,“今日阳光太烈,刺得哀家眼睛疼。” 听了这话,举伞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起来为她遮阳,萍太妃望了一阵西边,扭过身去,慢吞吞的走了。 谢清也往西边看,西边是她的故国,胡。 她曾经说过,那边放眼望去,全都是碧绿的草,暖风吹过,草叶扇动,女子放声歌唱。 她说要是有空,要带她去她的家乡看看,给她尝味道最奇怪的食物,让她这深宫里的长公主长长见识。 可那时候的她不知道,进了深宫的女人,一个都出不去。 “太妃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有妃子皱眉。 “这谁知道,她性子一向奇怪。” “就是,年纪轻轻当上太妃,美滋滋的养老就算了,偏偏还要到处找事。” “我听说陛下刚登基那几日,她日日去宫门叫骂呢,手里还攥着刀,要不是侍卫拦着,估计就冲撞圣驾了!” “啊?吓死人了。” “毕竟是在小国长大的,没有教养。” “各位娘娘倒是有教养,”谢清笑着,“让人大开眼界。” 有人皱眉:“这儿哪轮得到你说话,不就是个被庄将军看上的疯子吗,你以为还真能嫁给将军?” “任谁都知道,将军喜欢的是长公主殿下,”她嗤笑,“你,也就是个挡刀的盾牌罢了,怎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她横眉冷对的说着,全然不知身边的人都变了脸色。 “将军喜欢长公主,”她身后站着的人一袭黄衣,“朕怎么不知道?” 那人一惊,慌忙转身跪下,膝盖撞到地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臣妾死罪,臣妾知错了。” “哦?”皇帝也不发怒,只是笑,“那你说说,你那儿做错了?” “臣妾,臣妾不应该妄议长公主……” “关长公主什么事呢?”皇帝微微弯腰,看着娇嫩的妃子哭得梨花带雨,心痛的摇头,“你是不该妄议将军啊,将军为国为民,落得一身残疾,而你却这么编排他,实在是令人心寒。” “来人啊,”皇帝站直身子,冷淡的抬眼,“拖下去,赐白绫。” 妃子一惊,慌张的伸手:“陛下,陛下饶命!陛下!” 两个太监把她架起,也没拖多远,拿了条白绫,绞在她脖子上,反向一使劲儿,人就离水的鱼一样奋力的扑腾,没过多久,便面色发紫,死了。 周围的妃子一个个的都吓得像是鹌鹑,缩缩着,不敢说话。 皇帝冷着脸,一个个看过去,像是在挑下一个。 突然,他饶有兴趣的开口:“你是庄将军挑中的夫人?” 谢清笑道:“回陛下,臣女和将军二人还未定亲,算不得夫人。” “既然庄将军看中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皇帝笑着,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穗子,微微眯起眼来,“谢二小姐,也 分卷阅读16 喜欢佩这些小东西?” 12 谢清神色不变:“前几日在路上小摊随手买的,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是宫中时兴。” “也不能说是时兴,”皇帝瞥了一眼穗子,扭过头去,“只不过她们投机取巧罢了。” 顿了顿,他又问:“庄将军待你可好?” 谢清垂目:“将军待我极好。” 皇帝点了点头,突然笑起来:“我本以为将军不会娶亲。” 他看了眼谢清:“不知道谢二小姐是有怎样的魅力,能让铁石心肠的将军一见倾心?” 他突然往前迈了半步,鼻尖甚至能蹭到谢清的发丝:“听说,谢二小姐的疯病,突然就好了?” “倒也不是突然,”谢清后退半步,“乃是有仙人赠我灵药。” 皇帝挑眉,嗤笑一声:“哦?仙人?” “没错,”谢清煞有介事道,“仙人手握漆黑灵器,启动时震天巨响,器口火花炸现,可杀人于百米之外。” “确有其事?”谢佑堂饶有兴趣的看她,“若是胡言乱语,我可要治你欺君之罪。” “确有其事,”谢清笃定道,“仙人曾说一月后,他会搬进十三里巷,陛下到时一探便知。” “好,”皇帝笑着,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若是半月后朕见到了仙人,朕就赐你黄金千两,若是没见到……” 谢清躬身行礼:“若是没见到,臣女就献上自己的脑袋。” “好,好!”谢佑堂笑的高兴,又夸她,“朕很久没有见到这么顺心的人了,可惜将军抢先一步。” 谢清忍住想揍他的冲动,笑眯眯道:“陛下是君子。” “君子不夺人所好,”谢佑堂又笑,“你真是牙尖嘴利。” 又聊了一阵,送走了谢佑堂,谢清自己又偷偷溜去了月庆宫,经过钱财的打点,白无双被人照顾的很好,可仍是神志不清,捧着那块牌子咿咿呀呀的唱。 谢清感觉自己想要痛揍皇帝的念头又一下子升腾了起来。 离了宫,谢清回了将军府,小将军已经守在她屋子的门口多时了。 “赵一去办事,顺手捎了阳春楼的肘子回来,”小将军神色淡淡,“我不喜欢油腻,就给你送过来了。” “叫下人送来就是,小将军何苦亲自跑一趟。”谢清笑着,从冷冰冰的高大男人手里接过食盒。 掀开盖子,谢清顿了顿。 阳春楼的肘子远近闻名,但她口味奇怪,非得要厨子炖肉的时候倒上许多醋,觉得这样吃起来既多汁又解腻。 旁人都觉得奇怪,只有小将军和谢佑堂,点肘子的时候一定会仔细叮嘱,要厨子多放醋。 像是星星火光点燃了信子,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谢清只觉得自己蠢,小将军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现在才看出来? “小将军要一起吃吗?”谢清举了举食盒,“我看这分量挺大……” 话还未说完,庄安便应声:“要。” 颇有些急不可耐的味道。 谢清挑眉,他又咳嗽两声,扭过脸去。 她知道,这是小将军害羞了。 “赵一,”小将军吩咐道,“你先下去。” 赵一顿了顿,弯腰行礼,利落的转身离开。 进了屋,谢清把东西摆上桌,除了肘子,还有两三道小凉菜,都是她喜欢的酸甜口味。 谢清忍不住弯起嘴角。 “天要凉了,记得多添衣服,府里料子不够,或是不时兴了,就吩咐孙三,叫他弄新料子来。” 小将军吃着饭,嘴上却不停,衣食住行,一件件的念叨。 “小将军,”谢清忍不住打断他,“今天我进宫,有位妃子说,你过去有喜欢的人?” 庄安捏紧筷子:“的确。” “喜欢的是谁?”谢清忍不住逗他,“既然将军都有心上人了,为何还要待我这么好?将军把我当什么人了?” 庄安脸色倏地变白,猛的抬起头来:“我不是……” 他看见了谢清笑意盈盈的模样,又忍不住懊恼:“你总是这样捉弄我。” “什么叫总是?”谢清凑近他,“我和将军,相识才不过几日,将军缘何说的这样亲密?” 庄安看着她,抿了抿嘴,突然道:“还不够亲密。” 八年,他日日夜夜盼她回来,但她回来了,却不肯实话告诉他。 还不够亲密。 谢清却没想到这一层,听了这话,她突然勾起嘴角,翻身坐到庄安腿上,双手按在扶手上,居高临下的看他:“这样够亲密吗?” 庄安还是那样,一如既往,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谢清突然一阵恍惚,她突然分不清庄安看的是谁,是她强撑起来的定阳,是现在的谢二小姐,还是那个她揉搓成一团,塞到角落里的谢清。 她拎住庄安 分卷阅读17 的衣领:“你在看谁?” 庄安盯着她的眼睛,笑道:“在看你,都是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无措却像是扎漏了的气球,一下子漏光了,谢清耳根微红,扭过头,岔开话题:“我给你治腿吧。” 庄安顿了顿:“好,等过一阵子。” 谢清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拔剑之后,”庄安笑了笑,“你忘了,我的剑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 “我就该知道,你把书房那么大敞着给我看……”谢清懊恼的拍脑袋。 庄安又道:“那你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找到了,”谢清从他身上爬下来,坐回凳子上,“还发现了你想做什么。” 腿上还有余温,庄安留恋的将毯子往上扯了扯,随口道:“想做什么?” “你想替我报仇?” 庄安扭过头:“吴家周家,受了胁迫的我不会寻仇。” “剩下的,”他声音冰冷,“你不要拦我。” “剩下的,我不拦你,”谢清夹了块肘子吃,“我也要□□。” “什么人?”庄安问道,“我来帮你。” “我自己能行,只是估计得暂时搬出去一阵子。” 庄安皱眉,声音里带着点儿委屈:“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 “定阳的旧部遍及天下,”庄安顿了顿,“只要你想,掀翻谢佑堂,也不过是翻手间的事。” “嘘,”谢清冲他眨眼,“定阳已经死了。” “就让她的事,”她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指尖轻触将军的心口,“烂在心里吧。” 13 定阳招惹过太多人,辜负过太多人,也遭太多人嫉恨,既然她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活过来了。 谢清吃过饭,带着吴六,收拾了东西,去了一趟十三里巷,她买的两座宅子,就在十三里巷。 左边的宅子已经夜以继日的赶工,已经快修好了,谢清也不进去看,只是让吴六去监工,她则一头扎进了右边。 谢雪初正坐在前院儿的石桌上,咬着笔头愁眉苦脸。 “二姐,”见谢清进来,她两眼放光,“我看不懂这账本。” 谢清瞥了一眼,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膀:“我都是雇人做这些,我也看不懂。”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找一位老师。” “找老师做什么呀,”谢雪初耍小性子般把笔丢到桌上,撅起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算是学会了,能有什么用,这就和我母亲要我学的舞艺一样,都是取悦别人的东西!” 谢清看着她:“取悦谁了?” 谢雪初一瞪眼:“跳舞是取悦男人,看账本是取悦你!” “我用不着你取悦,”谢清一挑眉,“巷口清烟阁的小倌二十两一个月,比你花费的少多了,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迈开你尊贵的腿,走出门去,反正也没人绑着你。” “你,你!”谢雪初气的手抖,“我现在是个死人,能走到哪儿去!” “我这儿有能救你的药,自然也有能更改面目的药,”谢清掏出颗红色的药丸,“吃了就走吧,出门之后继续取悦男人去。” 谢雪初伸出手要拿,她的手碰上那颗光滑的药丸,突然抖的厉害。 “我不走!”她抬起头,“可我留下也没用,你只是让我一天到晚的看旧帐本,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就像谢家,我永远都是多余的那个!” “我需要你,”谢清看着她,“我手下的掌柜一个赛一个的狡猾,每月的盈利,我敢说他们都至少吞了三成,我需要一个值得信的人,帮我做事。” 谢雪初指尖一颤,值得信任?她吗? “至于你,”谢清笑笑,“你也需要我,普天之下,你找不出第二个能给你这样机会的人了。” “除你以外,我不需要别人,有了我给你的机会,你也不用再依靠别人。” 谢清把手里的茶杯推给谢雪初:“我们两个适合的很,不是吗?” 谢雪初双手捧住茶杯,抿了一口。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让你看些东西,”谢清望了望门口,“差不多是时候了。”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又等了一阵,才有人敲门。 这敲门的声音既短又弱,毫无底气,要不是谢雪初屏息在听,估计根本就听不见这声音。 “请进。”她听见谢清抬高声音叫道。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门口迈进来了一个人,身材高大,直挺挺的站着,见谢清看他,便无措的开口:“我,我是来找王大人的。” “王大人出门去了,他把事情委托给我来办,”谢清上下打量着他,又笑道,“王大人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吗?” 男人慌张的点头:“都在信上说清楚了。” 谢清鼓励的看他,要他继续说下去。 分卷阅读18 “我,我来这里找我失散多年的妹妹,”男人不安的搓着手,“我小妹年幼的时候被人拐走,至今下落不明……” “但在最近几天,你发现了她的踪迹,是吗?”谢清笑着问他。 “没错,”男人咽了咽口水,“我找了她太久,实在是累的很。” “瞧我,光顾着关心您小妹的下落,都忘记您舟车劳顿……”谢清指指桌对面的矮椅,“请坐。” 趁着男人呼哧呼哧灌茶的功夫,谢清朝谢雪初介绍道:“这是胡国二皇子。” 顿了顿,她又朝男人问道:“您叫什么来着?” “梁剁碎?”男人迟疑道。 谢清犹豫片刻:“我觉得该是梁多岁。” 男人笃定的点点头:“没错,就是梁多岁。” 谢雪初悄没声的凑过去:“你确定这是胡的二皇子?我听说胡国人人都骁勇善战,咱们都被他们打得连连败退,这样厉害国家的二皇子,怎么看起来……” “这么傻?”谢清替她补上。 谢雪初表情为难,没再说话。 “我听说我家小妹在你们皇帝后宫,”男人说的起劲,根本没听见谢雪初的话,“我何时才能面圣,我得去把小妹讨要回来。” 谢清笑着:“您还记得公主长什么样子,芳龄几何,姓甚名谁?” 男人张了张嘴,迟疑道:“我家小妹今年二十有六,冷若冰霜貌若天仙。” 谢清又眯着眼睛笑道:“你我两国局势紧张,若是皇帝借此扣下公主做人质,您又待如何?” “我围了他们的连城,连,凉?”男人顿了顿,见谢清眯起眼,他便心虚的低下头去。 “还差的远呢,”谢清左手抚袖,右手为他斟了一杯茶,“殿下晚上去东坡酒楼,路引、身份凭证,适合的衣服,那里一应俱全。” “到了那儿,记得去天字三号房,那儿有人可以帮您。” “那您答应我的东西?”男人试探的问。 “放心,要是成了,东西自然会送到您家里。” “若是不成?”男人为难道。 “若是不成,不止您小妹,恐怕就连您家中的父母双亲……”谢清轻一抬手,茶盏掉到地上,啪啦一声碎开,吓得男人一颤。 谢清又笑道:“您答应王大人的时候,就该想到这日。” 男人失魂落魄的走了,谢雪初张了半天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想问什么,你可以随便问。”谢清随手招了个下人来打扫。 半晌,谢雪初才吐出来两个字:“他是?” “谁知道,反正不是胡国二皇子。”谢清冲她狡黠的眨眼睛。 “那你!” “别担心,我仔细挑过了,上千个人里,就他最不要命,”谢清忍不住勾勾嘴角,“给他十天,莫说是胡国二皇子,就算是胡国的皇帝,他也能给你装出八分像。” 谢雪初皱起眉:“你到底是谁?” 谢清笑起来:“我一直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会问这个问题,不过答案可能得让你失望了。” “我是谢清,”谢清笑着,“只是谢清。” 她又从一旁拿出封信来:“若是想留下,五日后商会往宫里送东西,你就借机帮我把这封信送给萍太妃。” 她顿了顿:“你若是想走,这药丸还在这儿,除此以外,我还会给你够你挥霍的钱财。” 谢雪初抬起眼,攥住信封:“我要留下。” 14 拿了信,谢雪初又急匆匆的拎着账本出门了,等她走了,门外便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来。 “夫人?”吴六弱弱的问。 “进来吧,”谢清伸手招呼她,“进来替我倒杯茶。” 听了这话,吴六欢天喜地的跑进屋,端起茶壶来倒水。 “我是真搞不懂,你留这么个炸弹在身边做什么?”老七在她脑子里抱怨,“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善良的人。” 谢清轻哼一声:“不善良我能把你留下吗?你当初疯疯癫癫要杀人的样子,看起来可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老七白她一眼:“我好歹也是有经验的系统,当然比那些新手强。” “是,”谢清拖长了声音应到,“把你的第一任宿主骗到荒林里,害的人家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咋俩彼此彼此,”老七哼气道,“我就不信,你那第一任系统,是无缘无故就出了故障。” 谢清无辜的眨眼睛:“那是让我遇见你的天意。” 老七扭过脸去,声音微弱:“狗,狗屁。” “再说了,”谢清端起吴六倒的茶,抿了一口,“你不觉得她看起来眼熟的很吗?” “眼熟?”老七皱起眉仔细分辨,“哪里眼熟?她是谁?” 谢清不答,只是问:“老七,你说是带着希望不明不白的死去好,还是没了记忆,稀里糊涂的活着 分卷阅读19 好?” “当然是活着好,”老七挑眉,“没了过往的记忆,重新开始,那不就是正常人的一辈子吗?” 谢清抿了抿嘴。 “反正啊,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退休,找个安全的世界,当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 “你呢?”老七又问,“你怎么想?” “我啊?”谢清轻笑一声,扭过脸去,“你瞧,月亮出来了。” …… 十天后,胡国派了使臣进京,据说这使臣身份非同一般,乃是胡国的二皇子。 二皇子来势汹汹,威势逼人,在朝堂上痛骂皇帝,说他治下不严,国家里都是混蛋和骗子,说他胡国堂堂五公主被拐卖,骗进了谢国给狗皇帝当妃子。 朝中上下文武百官都被骂的狗血喷头,气的七窍生烟,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战场上还被人家压着揍,气的皇帝当场要砍了五公主泄愤。 谁成想人家二皇子根本不在意,还把刀顶在自己脖子上,宣称今日他们两个死,明日谢国万千百姓子民为他陪葬。 “所以皇帝那妃子就给人家完完整整的送出去了。”路上的人叽叽喳喳的八卦。 “那是人家的妹妹,还给人家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只是皇帝的脸都丢净了,怕胡打进来,吓得连自己的女人都送出去了。” “还听说皇帝叫萍太妃来认人,没想到胡的二皇子就说了几句话,气的她急火攻心,太医还没叫来,人就不行了。” “这不正好,萍太妃不是胡国人嘛,二皇子顺路一块儿带回去埋了算了。” “那怎么成,都嫁到谢国来了,死也是谢国的人啊。” “活人都给了,还缺个死的?反正皇帝一块儿都推出去了,说是二皇子今天下午就启程回国。” “叫我说,早晚有一天非得打起来。” “谁敢打,咱们将军腿都瘸了,上不了战场……” 此时此刻,谢清正在将军府里,焦急的等着。 “那么着急,见一面就是了。”庄安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看她。 “不能让她知道我活着,”谢清顿了顿,“这事儿得说是你干的。” 庄安冷哼一声:“我可不会救她。”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却软的很,”谢清眉眼弯弯,“你肯定有办法击退胡,但硬是不做,留下个口子,难道不是为了……” 庄安接道:“我是为了报仇。” “我不会骗人,”庄安伸手叫来赵一,“你要是治好了她,就得做好见她的准备。” 走了一段,赵一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显得有些闷闷的:“将军,凉城那边来了加急的信件。” “递给皇帝。” “将军不看看吗?” “他的臣民,我看什么?” 赵一顿了顿:“为了报仇,将军就不顾黎民百姓了吗?” “我心眼小的很,装不下黎民百姓。” 赵一继续往前走:“将军变了。” “哪里变了?” “将军从前眼里,只有黎民百姓。” “现在将军的眼里,只有一个人,连自己,都顾不得了。” “恕一直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庄安笑着叹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 谢清收到了一份没有署名的礼物,里头只有一根棍子,一张纸条,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我猜出是你了,等着来胡国,找我打架。 谢清忍不住勾起嘴角,信里关于定阳的事情只字未提,字迹也做了更改,可这家伙就是能从小小的蛛丝马迹中一眼认出她,不愧是在后宫里活到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摇了摇头,谢清把棍子拿起又放下,只可惜,她们注定再也见不到了。 白无双在将军府住了八日,吃了系统给的药,疯病好的七七八八。 “所以她要见你,”庄安冷着张脸,看起来老不乐意了,“她还问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把你藏的这么严实。” 谢清咽了咽口水:“她知道是我?” “不知道,”庄安冷脸道,“我什么也没说。” “快去快回,”庄安抿了抿嘴,“我在房里等你吃饭。” 谢清惴惴不安的敲了敲白无双的门。 “请进。”白无双的声音依旧那样清冷。 谢清心虚的推开门,迈了一步进去,又心虚的把门掩上。 扭过头,白无双浅褐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谢清心虚的笑笑:“早,早啊。” “是你救了我?” “是,是啊。” “请坐,”白无双站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醒了这么些日子,我还未曾亲口向你道谢。” 谢清受宠若惊的接过杯子,磕磕绊绊道:“倒也不必,只是举手之劳。” 分卷阅读20 “瞧那路引和文书,怎么也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赶制出来的,”白无双微微抬眼,“不知道恩人究竟是谁,要救一个深宫之中,毫无用处的疯子呢?” 15 “怎么能说是毫无用处的疯子呢?”谢清一皱眉,又骤然遇上白无双探寻的目光,声音立刻弱下来,“白,白小姐处处都好。” 白无双无奈的叹了口气:“叫我白无双便是。” 谢清抿了抿嘴,她以往从不连名带姓的叫她,都是撒娇般的喊她无双,双双,小双双,再看白无双冷着脸瞪过来,别有一番风味。 可她只能微笑:“好,那你也直接叫我谢清罢。” 白无双点点头,又道:“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谢清本来能编造出一万个谎言来骗人,可当对面站的是活生生的白无双的时候,她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半晌,她才艰难的开口:“我听闻你从前和定阳长公主私交甚笃。” “长公主从前有恩于我,”她闭了闭眼,“谢清无以为报,只能让她的旧友过的更好一些。” 旧事重提,难免勾起回忆,白无双垂目盯着桌上的茶水,平静的道:“她向来是个好人,见了不平的事就要管,见了为难的事就要帮,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谢清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瞧我,净说些过去的事,”白无双勉强笑笑,“多亏你救了我,我才得以从冷宫中脱身苟活,只是我一无所有,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不,不用,”谢清声音喃喃道,“你过的好就是了。” 白无双没说话,但谢清明白她的意思,她的眼睛分明在说,我也想死。 谢清犹豫片刻,开口道:“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她跑着出门,找了个极大的玉盘,又着急忙慌的让老七把系统送的药一样挑一粒放进去,七彩的圆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了一盘,谢清小心翼翼的端着,走进门去。 “这一颗是能让人忘却前尘旧事的灵药,这一颗可以更改面容,这一颗可以让人变成绝世高手……”她一颗颗详尽的数着,这么多选择,白无双总会有一个感兴趣的。 “这一颗呢?”白无双指着一颗红色的药丸。 谢清一愣,立刻把红色的药攥在手里,皱眉道:“这颗,这颗不能给你。” 白无双又问:“这颗是做什么的?” 谢清小声道:“这颗,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白无双立即甜甜的笑起来:“就是这颗了,你能把它给我吗?” 谢清立即摇头。 白无双又道:“我知道你为了救我一定费尽心思,我也非常感激,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从前我疯了,总觉得谢乔还在我身边,我每日每夜都为她唱曲儿,她也每日每夜都为我舞剑,虽然宫里人都瞧不起我,但我过的还是很高兴。” “现在我好了,谢乔也消失了,”白无双轻笑一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谢乔,可是她却没办法出现在我面前,没办法冲我笑,没办法和我说话。” 白无双抬眼看她:“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真的不想被治好,说我无能也好,说我懦弱也罢,我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 白无双盯着谢清手心里那颗红色的药:“哪怕是在黄泉。” 谢清心里一紧,手上不自觉的用力,药丸被她捏碎,漏出里面浅褐色,能够杀人的毒药。 等药渣顺着她指缝掉到地上,她才猛然惊醒一般抬起头,拿手帕小心的擦掉手里和地上的碎屑。 收拾干净,谢清坐直身子,看着白无双:“没想到这些,就直接治好你,是我的错。” 她狠了狠心:“可长公主殿下要是知道你为了她自戕,怕是下了黄泉,她也会为此气愤,不愿见你。” 白无双勾起嘴角,像在想什么甜蜜的事情:“那我就追上去,赖着她,像她赖着我一样,总有一天,她会原谅我的,我知道,她的心一向软的很。” 谢清又道:“你难道不想为她报仇吗?” 她一直觉得,仇恨是能让人苟且偷生的最好良药。 “报仇?”白无双冷笑一声,“向谁报仇?” “谢佑堂。” “他?”白无双嗤笑一声,“让他活着,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个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的废物罢了。” “那就让谢佑堂一无所有的活着,让他余生都在悔恨之中活着,”谢清说道,“我要□□,你想帮我吗?” 白无双看向她,突然应道:“好。” “我帮你办事,这张脸就是祸患了,”白无双朝她伸出手去,“劳烦你给我一颗能更改面容的灵药吧。” 谢清手指一颤,问她:“你想清楚了吗?吃了这颗药,白无双可就在这世上消失了。” “我想清楚了,”白无双笑着,“白无双早就死了,谢乔死的那 分卷阅读21 一天,白无双也就跟着死了。” …… 又过了半个月,天已经有些刺骨的寒了,一名老太监裹紧衣服,朝十三里巷匆匆赶去。 他承着皇命而来,召十三里巷的仙师进宫。 十三里巷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可见了他也都得尊称一声李公公,因为他的陛下面前的红人,谁也不想得罪了他。 到了大宅门口,李公公清了清嗓子,身后的小太监便很有眼力见儿的开嗓:“圣旨到!” 李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嗓子好,喊这么一声,隔壁宅子里的人都能听到。 可过了许久,门内还是不见人来接旨。 李公公皱起眉头,又一挥手,小太监咳嗽两声,勉强又喊:“圣旨到!!” 门内还是悄无声息。 李公公气不打一出来,立刻拔腿往里走,刚走两步,却看见前花园儿的池子里蹦出条金黄的大鲤鱼,见了他们便口吐人言:“你们是谁?” 李公公吓的一愣,池子里又窜出条碗口粗细的黑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嘶嘶道:“小偷不成?” 小太监尖叫一声便往后跑,谁成想宅子大门无风而动,哐的一声关的严实,任凭小太监拳踢脚踹也纹丝不动。 蟒蛇一扭头,突然道:“先生回来了。” 而后扑腾一声钻进水里,顶了个碗大的乌龟出来,乌龟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慢吞吞道:“先,生,回,府。” 他的语速虽慢,声音却大的很,震的府内上下一抖,乃至麻雀虫蚁都停下动作,屏住呼吸,躲到树后,钻到地底。 老太监腿软的跑不动,瘫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抬头一看。 蓝天之间,一名白衣男子带着一名青衣女子,正傲立薄云之上,太阳在他们身后,映的二人仿佛光芒万丈。 “我的妈呀,”老太监喃喃道,“这次是遇上真货了。” 16 老太监最终也没敢和仙师搭话,等小太监奋力地将大门踹出一道缝儿后,他第一个窜出门外,逃回宫里,把这事儿夸张了十倍讲给皇帝。 皇帝听了,更感兴趣,当下便决定隐匿身份,微服出巡。 不是觉得仙师身份尊贵,而是想要攻其不备,亲眼瞧瞧这个仙师,究竟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下午的十三里巷安静的很,这样有些冷的天气,大家一般都缩在家里,暖暖和和的睡个午觉,只有止不住心思的人,才在外面乱窜。 仙师宅子的木门大敞着,谢佑堂也没敲门,只是闲庭信步般的往里走,他身后跟着两个武功高绝的贴身侍卫,此刻都紧攥着剑,警惕的盯着周围。 一进去便是前花园,水池树丛都安静的不太正常,没有惊鱼游动,没有鸣鸟飞起,甚至连风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吹不起叶子。 然而谢佑堂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盯着庭中的人。 可能是个男人,这样冷冽的天气,却穿着一身单薄的褂衣,躺在藤椅上,他脸上盖了本书,看不清长相,只觉得他身子孱弱,躺在这里,一定会受凉。 谢佑堂不自觉的放轻动作,朝他走过去。 他鬼迷心窍般伸出手,想要掀开那人脸上的书。 就在他的指尖碰上书脊的时候,一切都像是活了过来,池鱼猛的一甩尾巴,麻雀扑棱棱的从这颗树掠到那颗树,一阵寒风吹来,卷带着沙子,迷了谢佑堂的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轻轻摇晃的藤椅上空无一人。 他连忙转身,身后那两个紧跟着他的侍卫也没了踪迹,他皱起眉,握紧腰间的匕首。 “陛下无需惊慌。”他朝着声音看过去,却发现池边站在那名男子,他正面朝着池水,漫不经心的朝里面撒着鱼饵。 池水翻涌,里面鱼蛇龟虫,抢做一团。 谢佑堂倒也不怕,只是饶有兴趣的看池水里的东西。 看了一阵,他猛然想起般的开口:“朕的侍从,还都活着吗?” “都还活着,陛下不必忧心,”男人笑笑,“我这宅子小,只进得来想进来的人。” “死了也不打紧,”谢佑堂道,“你这宅子也不小,京城比这再大的,恐怕就是皇宫了。” 他顿了顿,又笑着问:“朕派来的太监,都说在这儿见到了神迹,又是能口吐人言的灵兽,又是能腾云驾雾的仙师,怎么今日却无缘得见?” 男人只是高深莫测的笑:“陛下所寻的不是这些,自然看不到这些。” 其实他不好意思说,是演员老七罢工不干了。 能口吐人言的灵兽有是有,就是难找,只好叫老七扛着全息投影,又装鱼又装蛇又装乌龟的,累的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非要谢清给他买十斤瓜子才肯罢休。 “哦?那仙师不如说说,朕要寻的,是什么东西?” “陛下不必称我仙师,我本名王秋,承我启蒙的灵兽和道友,都称我一声先生。”王秋说着,手腕 分卷阅读22 一翻,手里便握了把黑漆漆的枪。 王秋冲谢佑堂笑道:“陛下需的,可是这个?” 谢佑堂眯起眼睛:“看起来,和火铳倒是有几分相似。” 王秋一笑:“这可比火铳有趣多了。” 他突然抬手,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响声,谢佑堂顺着他枪口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边的墙上画了几个人形,每个人形的心口,都有个弹丸大的小坑。 “这只是最普通的,”王秋冲他浅浅一笑,“还有更多有趣的。” 谢佑堂兴趣盎然道:“再给朕说说。” 王秋邀他坐下,给他上到原子丨弹,下到冲锋丨枪,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形容的惟妙惟肖,弄得谢佑堂心驰神往。 “若是最高级的灵器,须臾间,便可毁灭一座城池。” 谢佑堂抚掌道:“这正是朕所寻找的!” “只是这东西造起来费劲,可能得需要一些时日。” 谢佑堂又急迫的追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王秋顿了顿:“最少也得年余。” 谢佑堂遗憾的叹了口气:“那的确有些久了。” “不过这个,”王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只需月余,便可以量产。” “陛下的军队,可以人手一只,”王秋微微拱手,“到那时,陛下便可所向披靡。” “先生高智,”谢佑堂又道,“谢国向来没有国师一职,因为朕总觉得神鬼之说,怪力乱神,今日得见先生,才知道是朕见识浅薄。” “等明日,朕便昭告天下,这国师一职,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王秋欣然应下,两人又热切的聊了一阵,谢佑堂才戴上兜帽,出门回宫去了。 等人走了,里屋才缓缓的走出来个人,一身青裙,身姿窈窕,面容姣好,只是神情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见了王秋,她微一皱眉,站住不动。 王秋立刻伸手在脸上一撕,薄如蝉翼的皮就被撕了下来,如墨的长发流水一般散下来,那人咧嘴一笑,原来是谢清。 盯着谢清手上的东西,白无双皱了皱眉:“你不是有那药丸吗,怎么非要用这恶心人的面皮。” “那东西不能换来换去,”谢清揉揉头发,冲她笑笑,“我可不想彻彻底底的变成个男人。” “还有能彻底转变男女的药?”白无双好奇道。 谢清道:“快死的人都能救活,换个性别算什么。” 白无双惊叹道:“那么多奇妙的东西,你难不成真的是仙师吗?” “什么啊,”谢清难得的红了脸,“只是些糊弄人的小把戏罢了。” 白无双摇头:“腾云驾雾,改人面目,可不是什么糊弄人的小把戏。” “我这脸,”白无双抚上自己的脸,“多亏了你,改了一遍,但仍是好看的很。” “还不够,”谢清摇了摇头,“你之前的样貌,是天下绝色,这样的容貌,还是委屈了你,配不上你。” 见白无双看过来,她又匆匆的找补:“但是我知道你心如赤子,品行高洁,这比好看的面容要重要的多。” 白无双看着她,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才认识我几日,怎么就知道我心如赤子,品行高洁了?” 谢清顿了顿,低头不语。 17 第二天清晨,宫里便派人来,还是当初那个被吓跑的老太监,身后跟着把能把巷子塞满,长龙般的人马,敲锣打鼓的来迎仙师。 谢清扮上相,和白无双一起,站在庭中等。 她叫王秋,白无双也应该有个假名,她给自己取作三月,只说阳春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就当她也重活一次。 可谢清知道,谢乔和白无双,是三月初识。 老太监握着拂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怎么也不肯迈进门去。 谢清看的好笑,张嘴喊他:“老人家,门口莫不是有什么稀世珍宝,勾的您舍不得进来?” 老太监脸上一红,连忙跑进去:“国师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贱名李忠,国师要是不嫌弃,叫奴小李子也成。” 谢清只是笑笑:“李公公言重了。” 她伸手给老太监介绍:“这位……” 她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的朋友,不知能否和我一同入宫?” 老太监抬眼一瞥,又慌张埋下头:“仙师的朋友端的是仙人之姿,想必也一定是厉害的仙人,陛下一定会欢迎的。” 又奉承了一阵,谢清才坐上马车,得以脱身,马车摇摇晃晃的,谢清总忍不住想跟白无双说话,又怕说多了露馅儿,索性闭眼假寐。 可老七也不让她安静。 “你也太浪费了!”老七絮絮叨叨,“一点儿也不持家,撕一次脸皮就一百积分点,你就不能省省,再说你现在谢清的脸又怎么了?你那死皇帝老弟又不认识!” “他和庄安最了 分卷阅读23 解我,庄安能认出我,他也一定能,”谢清笑了笑,“可我要是扮成男人,再仔细掩饰,说不定他就认不出了。” 老七嗤笑:“借尸还魂都能相信,换个性别又算什么?” 他又道:“要不然你直接吃颗药算了,那么多个世界,你又不是没当过男人。” “去你的,”谢清笑骂,“老娘原本可就是个女人。” 插科打诨间,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沿着熟悉的路走过去,到了兴庆宫,谢清也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要在自己寝宫接见别人。 一进门,屋里除了李忠就再没别人,一半屋子黑乎乎的,一半屋子又亮堂的厉害,屋子中间的软榻上还乱糟糟的揉着张毯子,软榻后面挂了幅巨大的画,画的是定阳舞剑。 谢清一时间被这场景惊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谢佑堂披发赤足,从软榻上下来,兴高采烈的展臂迎接:“先生来了!” 谢清被他抱了个满怀,等被松开,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啊,陛下……” 她转过身为谢佑堂介绍:“这位是我的友人,天资艳绝,若是得到她的帮助,一定对陛下大有裨益。” 然而谢佑堂只是极浅极浅的瞥了她一眼,好像并不在意,只是拽着谢清的手,往屋内走去。 “朕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屋内有些杂乱,先生不要在意。” 谢清浅浅的笑了笑,又指着墙上的画问:“这位是?” 谢佑堂满意的抬着头:“像不像是被供奉的神灵?” 谢清道:“……有几分像。” 谢佑堂大笑:“其实这位是朕的皇姐,是扶助朕登上皇位,几次救谢国于危难的功臣。” 谢清故意道:“哦?这样的能人,不知秋能否得见?” “见不得啦,”谢佑堂望着画,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她死掉了,是朕下令杀的。” “这样啊……”谢清越发觉得他脑子有病。 安抚般的轻拍白无双攥紧的拳头,谢清又道:“她难不成是做了什么错事,大逆不道?” “也不算,”谢佑堂突然扭头,“对了,先生神通广大,不知道有没有能令死人复活的灵药。” “刚死的可以,但若是死久了的……”谢清遗憾的摇了摇头,又问,“陛下想要让她重新活过来?” “是。” 谢清道:“陛下难不成是后悔杀了她?” “不是。” 谢佑堂嗤笑一声:“只是想再杀她一次。” ???? 谢清一阵无语,她放弃了,这狗东西脑子里就是有病。 将气的浑身颤抖的白无双推到小室里,她冲谢佑堂笑着解释:“我这友人身子孱弱,站不了多久。” 谢佑堂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突然问道:“火铳什么时候可以生产?” “这就可以。” “先生所说的厉害灵器也一同开始制造吧,”谢佑堂道,“先用上火铳,等灵器产出,再用那灵器。” 谢清调笑道:“陛下想要统一中原?” “倒也不是,”谢佑堂盯着那画,“天下太平了,我不甘心。” “不甘心?” 谢佑堂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下午的时候,谢佑堂昭告天下,大会办的极尽奢华,谢清扮成王秋,裹着个白狐狸毛的大氅,神棍一般站在玉殿上,什么神迹也没展示,搞得大臣都以为皇帝是昏了头,信了个长的好看的江湖术士。 谢佑堂一向是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他自己见识过了,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朝中的文官武将本来就对他不满,这事儿一出,有气骨的老臣都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宫柱上。 大会结束,谢清裹着大氅,急匆匆的赶去见白无双。 白无双独自坐在谢佑堂为她们二人新辟的央和宫里,谢清迈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她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她慌张的跑上前,一把夺过匕首。 “先生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白无双眼圈微红,但看上去仍是镇定的很,她们俩商量好,在宫里,白无双叫她先生,谢清称她三月。 “大仇未报,”她从谢清手里接过匕首,放在桌上,“我不会死。” “你……”谢清忧心她不理智,想去一刀捅死谢佑堂,就像她当初放火烧了兴庆宫一样,那时候她真是气昏了头。 “我知道我的斤两,”白无双说的冷静,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我不会去直接刺杀他。” “先生,”白无双抬头看向她,“若是先生能为三月报仇,三月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先生。” 18 谢清很想说些场面话来安慰她,可是她出不了声,她喉头哽住,心里酸软。 她知道白无双向来自傲,从不肯低声下气的求人。 她有愧。 对于谢佑堂,对于庄 分卷阅读24 安,她向来都是自若的,她给了他们机会,把他们从泥里□□,无论是输是赢,她都没什么做错的。 唯独对白无双。 初遇的时候,白无双救了她,牵连她家一十三口,上上下下,死的干干净净。 进宫后,所托非人,害得她受尽苦楚。 若不是这次回来,白无双又会怎样呢? 孤身一人,疯疯癫癫,在那冰凉的冷宫里,日日念着她的幻象,为她唱着曲儿,直至死掉吗? 明明重来一次,她却隐瞒姓名,躲在她身边,引她为自己报仇,又看她为了报仇去低声下气的求人? 她都做了些什么。 谢清看着白无双,勉强的笑:“你我……不必如此。” 说罢,她便猛的转身,近乎逃窜一般赶到了兴庆宫。 谢佑堂见了她,吃惊道:“先生这时候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谢清这才发现,屋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陛下,”谢清拱手,借以遮住自己冰冷的神情,“臣寻得一味良药,可延年益寿,百病尽消。” “哦?”谢佑堂看着她,“是什么良药,如何服用?” “臣已将此药炼作丹丸,此行特来献给陛下。” 她从袖中拿出一枚深褐色的丹丸,呈上去。 她知道谢佑堂多疑,所以丹药中不会有剧毒,只是有轻微的,成瘾性强,又可以致幻的药。 而这种药,和她手中特制的酒一同服下时,药效便会加倍的发挥出来。 谢佑堂兴致勃勃的接过,随手便要丢进嘴里。 “陛下!”李忠突然出声,跪伏在地上,谢清能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视线中瑟瑟发抖。 “无碍,”谢佑堂看着她,突然笑起来,“先生说的话,朕都信。” 谢清猛的捏紧拳头,眼看着他,把药吃下去。 接下来半个多月,谢佑堂一直在服用谢清给他的药,精神极度兴奋,几近崩溃,他时不时便能看见奇异的幻想,这给他一种无所不能的错觉,于是他便更加依恋这种药。 这期间,谢清一直陪着他,眼看着他一点点发疯,在他睡不着的深夜为他斟酒。 谢佑堂常常会倚在软凳上,眯着眼睛,笑着看她。 “先生很像朕的一位旧识。”谢佑堂仰着头说。 谢清垂下眼,为他斟酒,不动声色的道:“是什么人?” 谢佑堂闷声的笑:“是朕的心上人。” 这狗东西脑子还是有病。谢清强忍住想一拳捣他个乌眼青的冲动,把酒递过去。 等等! 她突然一激灵,她现在扮的是男人,谢佑堂还这么说,难不成这狗东西…… 喜欢男人! 卧槽!谢清大惊失色,盘算着这事儿了结之后要怎么带着小将军打包逃走…… 直至今日,谢佑堂已经有五天没有上朝了,老臣们堵在宫殿门口,一个个气的脸色通红。 李忠拦也拦不住,丞相踹开门,带头就闯了进来。 谢佑堂听见了声音,却并不抬头,只是冲谢清柔声道:“先生先去内室吧,里面有条小道,先生要是待不习惯,就从小道出去。” 谢清放下酒,转身朝内室走去。 刚迈进内室,谢清便听见丞相气急败坏的吼声:“天要亡谢!陛下受妖邪迷惑,外不理战乱,内不管政事,难不成是想要长公主英灵现世……” 谢清脚步一顿,打开了小道的矮门。 门外就是御花园,谢清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建了这条小道,为的就是能在夫子唠叨的时候借口溜出去。 老臣们日日来堵,谢清便日日从小道溜出去,等人走了,再进屋替谢佑堂斟酒,谢佑堂总是倚在那副巨大的画下,静静的等她。 这期间,也有妃子来找过她,指着她的鼻子臭骂,说她是长了尾巴的男狐狸,更有甚者在她酒中下毒,棉衣中藏针。 谢清一门心思扑在皇帝身上,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不过两日,谢清便听到后妃中有三人投井,两人上吊,从这之后,她身边就安静了许多。 她看着身边敛眉不语的白无双,忍不住笑笑。 白无双一向厉害,她心高气傲,不屑去争,但不代表她不会争。 身边安静了,谢清便专心做事,听朝廷上传来的消息,小将军也开始动手了。 今日倒一个户部侍郎,明日死一个吏部尚书,境外各国蠢蠢欲动,朝内重臣居心叵测,另外,谢清还要谢雪初以身为饵,撕烂经济,搅的京内天翻地覆,人人自危。 “姐姐,你怎么不待在陛下身边了?”谢雪初私下来商量酒楼的事,一见面,不谈正事,反倒问起谢佑堂了。 谢清瞥她一眼,端起杯子喝茶:“陛下在处理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怕是在陪别的女人吧?”谢雪初冷哼一声,她不知道谢清扮成男人的事,只以为谢清要进宫做妃子 分卷阅读25 。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姐姐,不过那时候姐姐在陪陛下吧?陛下可真是幸福,我要是陛下,可不会那么花心。” 谢清看着她,只当是看个乐子。 “不过姐姐不是要嫁给将军吗?怎么陛下这么无礼,明明后宫有那么多女人了,还是看上一个抢一个,这样的男人最没有心肝了,怕是弄到手,喜欢不了两天,就全抛到脑后去了,不像我,姐姐,我天天想着你,你怎么也不出宫来看看我?” “这不是特意叫你来见我吗?”谢清笑道。 谢雪初撅起嘴:“姐姐今天叫我来是说正事,不是想我。” “知道我叫你来是说正事,怎么还只顾着耍小脾气?” 谢雪初正色道:“我这不是太想姐姐了嘛,和姐姐说话,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顿了顿,见谢清不说话,她才委屈的开口:“京中孙家吴家,冯家卫家,都已经倒了,蒋家王家沈家还能撑半月,其余你交代的,我都没动,除此以外,咱们也垮了一半,剩下的商行都在排挤咱们,我估摸着,也还能再撑半月。” 谢清略一思索,递给她一包东西:“等再过三天,你就收拾东西,逃走吧。” 谢雪初睁大眼睛:“为什么?” “还不想走,难不成想死在这儿?” “可是商行不能没有我!”谢雪初一咬牙,“你雇的那些掌柜早就跑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我要是走了,咱们商行撑不过三天!” “撑不过就撑不过,”谢清轻描淡写道,“都是快死的人,在乎这早一天晚一天的做什么。” 谢雪初腾的站起来:“谢清,你什么意思?” 谢清一愣:“我没说你……” “你这不顾死活的样子,我就该知道!”谢雪初气的跳脚,“你要给人报仇,报完仇你也不想活了,对不对?” 这事儿结了,谢清是要回主系统的,那不就是这个世界的谢清得死吗? 于是谢清道:“你说的也没错……” “狗屁!”谢雪初名门闺秀的风度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指着谢清,鼻涕眼泪一大把,“我告诉你,老娘不许你死,我还能把乔记撑起来,至于他们,想杀老娘,老娘的脖子就在这儿等着,我告诉你谢清,只要老娘一天不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19 谢雪初最后还是死了。 这天之后,她便努力撑起乔记,可她只不过是个娇软的女人,从前指头挨针扎了一下都会痛的流眼泪,现在却要扛起一整个商行,掌柜们都走了,同行的也排挤她,资金断了,谢雪初只能看着铺子一间间垮下去,她什么也做不了。 谢清本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懂得知难而退,可她没想到,这小姑娘骨头硬的很。 皇帝不管正事,反倒来切她的资金来源,他以为王秋和乔记掌柜有私交,乔记掌柜才和她合伙做生意,给她钱花。 他怕也没想到谢雪初这么难缠,后来干脆就派了人去暗杀,谢清拦了两波,又漏了一些,算算时间,谢雪初应该逃远了,她便没再管。 可没想到,谢雪初没逃。 乔记倒的只剩下家点心铺,谢雪初却还在屋里不死心的翻账本。 杀手进去的时候,正巧撞见她。 第二日,谢雪初便死了。 脑袋几乎被人砍掉,抛在水里,皮肉泡的青紫发胀。 再然后,乔记便倒了,谢雪初也像是从没活过,消失的一干二净。 “先生可还好?”谢佑堂笑着看她。 谢清抬眼看他:“陛下明知故问。” “先生不善经营,乔记本来就要垮了,朕只不过是添一把力,让先生忘却凡尘俗事,专心修行罢了。” 谢佑堂仍是对她笑:“先生莫怕,乔记掌柜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你。” …… 白无双听到这消息,匆匆赶去的时候,兴庆宫被守的密不透风,谢清独自坐在屋里,安静的喝茶。 “先生!”白无双攥住她的手臂,她知道她和谢雪初有些交情,怕谢清气急攻心,有什么万一。 “无碍。”谢清轻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谢佑堂以为杀了谢雪初,搅垮了乔记,就如同斩断她的手足,可以把她困在宫里。 可他不知道,谢清是为了杀掉别人,甘愿砍掉自己手足,皇帝想这么干,她便把刀递给他。 只是她没想到,这刀会砍断谢雪初的脖子。 “先生。”白无双又一次担忧的握住她的手腕。 谢清这才发现,她的手止不住的抖,抖得茶水都溅出来。 “没事,”谢清把茶杯放下,“就快了,就快了。” 她低声念着,手背一凉,是一滴水渍,她仰起头。 应当是溅出的茶水吧。 …… 又半月后,火铳已经大批量的生产了出来,谢清去禀告 分卷阅读26 ,谢佑堂却挑眉看她:“这么快吗?” 谢清笑道:“已经月余了。” “可以投入使用了?” 谢清道:“已经可以了。” “但朕可不敢用,”谢佑堂笑着看她,“先生心底,怕是恨极了朕,日日夜夜想要致朕于死地吧?” 谢清脸色不变:“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不答,只是道:“先生也许久未曾出宫了吧?明日冬猎,先生也一同去吧,朕为先生猎几只雪狐,为先生做件好看的大氅。” 谢清不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谢佑堂笑笑:“到时候,朕便让禁军装备上先生造出的火铳,若是火铳有用,朕便用它杀了小将军。” “若是没用,”谢佑堂拔出腰间的长剑,咧开嘴角,“朕便用这利剑,刺穿他的心脏!” 谢清瞳孔一缩,强笑道:“陛下说什么呢?小将军又是何人?” 在谢佑堂面前,她从未透露过半点儿与庄安有关的事情,谢佑堂又怎么会拿小将军来威胁她? 谢佑堂只是笑:“先生向来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清道:“陛下现在是用不着臣了。” “怎么会用不着,一直用得着呢,”谢佑堂一手拉她,一手捂住心口,“离了先生,朕的这儿,疼的厉害。” 谢清脸色一变,猛的甩开他:“你疯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谢佑堂冷笑,“你要是想杀我,乔记掌柜死的那天你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谢清不语,他说的没错,不过不是不敢,而是不能,系统铁律,任务完成者不能直接杀死主角,不然她也不会只给他服能致幻的丹药了。 “先生是舍不得。”谢清正想着,谢佑堂却突然凑上来,耳鬓厮磨,激的谢清后背发凉。 “我知道,先生舍不得杀我,”谢佑堂闷笑出声,双手猛的箍住谢清的肩膀,细细呢喃,“先生,先生。” “长姐……” 谢清浑身一震,猛的挥开他,踉跄的后退两步,不敢置信道:“你,你……” “长姐以为我认不出吗?”谢佑堂慢慢的朝前迈步,谢清后退一小步,他便逼近一大步。 “长姐真是好本事,我那样杀你,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谢佑堂笑的高兴,“我知道,长姐一向厉害,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长姐,既然回来了,就哪儿也别想去了。” 谢清被块儿石头一绊,跌坐在地上。 “长姐莫怕,”谢佑堂居高临下的看她,“长姐就算是变成了个男人,朕也一样欢喜。” 再之后,谢清便被关进了兴庆宫,周围被人守的密不透风,白无双也进不来,她有心想用系统传话,谢佑堂又紧盯着她,她一抬手,谢佑堂便靠过去抓着她。 “长姐想做什么?”谢佑堂紧攥着她的手腕,“想为庄安通风报信吗?” 谢清冷眼看他:“是又如何?” “长姐大度,”谢佑堂委屈的瘪瘪嘴,“将军呈上毒酒杀你,你都肯原谅他,怎么对我,长姐反倒严厉起来了?” “那毒酒,是你让他呈上来的吧?”谢清记得分明,庄安看着她倒下去,睁大眼睛,浑身抖的厉害,右手慌乱的擦她嘴角流出来的血,反倒蹭了自己一手一脸。 小将军向来不哭,那天哭的厉害,像是喘不过气,要和她一块儿死了一样。 这样的小将军,怎么可能会害她? “长姐宽厚,向来不会把人往坏里想,”谢佑堂冲她眨眼,“可这次,长姐是真的猜错了。” “我没想杀长姐的,是小将军带了丞相,说长姐在朝中的权势盖过了我的,说长姐若是要反,朝中便无人能敌。” 谢佑堂笑着说道:“那杯毒酒,还是小将军亲手装到玉壶里的呢。” 20 “先生,”谢佑堂柔声的叫着,温柔的语气中浸满毒液,“火铳和利剑,你选一样吧。” 谢清低头看着手边的两样东西,周围臣子压低声音议论纷纷,庄安脸色苍白,笔直的坐在轮椅上。 在他们周围,每位禁军手里都攥着火铳,腰间都佩着利剑。 两个时辰前,皇帝便兴高采烈的前去冬猎,文臣武将也勉强的骑马跟上,向来不参加冬猎的小将军,此次却被一道圣旨给召了过去,叫两个小太监拖着,颠的快去了半条命。 后面拖着人,皇帝却在前面策马扬鞭,举着弓箭一连射中两只雪狐,兴致盎然,有老臣实在看不下去,梗着脖子嘲讽了一句,就被按在地上,挨了鞭子。 抽马的鞭子,那么噼里啪啦的一通下去,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臣子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皇帝却扬起沾血的鞭子,笑着擦去额角的薄汗,俯视着地上的每一个人。 “下一个是谁?” 没人敢应声。 皇帝嗤笑一声:“懦夫。” 分卷阅读27 他踹了地上的人一脚,那老臣顺着土路滚下去,一头栽在个石头尖儿上,血顺着蜿蜒的树根流下去,沾湿了边儿上人的脚底。 “没脑子的老东西,”谢佑堂眯着眼睛笑,“都不许管他,就让他呆在这儿,等朕回去,就抄了他的家,把他的妻女发卖到妓馆去。” 臣子一片哗然,有人想上前去看,有人愤愤不平的要骂,可谢佑堂只是一伸手,禁军就将臣子们团团围了起来。 “都说吧,”谢佑堂抄着手笑道,“朕知道朝中有人要反朕,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有人蓄谋生事,总会有些没脑子的跟风。”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有一个要反朕的,朕就杀一个。” “要是满朝文武都要反朕,朕就全都杀光。” 他笑着,又道:“天下这么多人,朕总能找出只效忠于朕的文武百官的。” “陛下,”庄安突然道,“民心所向,杀不完的。” “民心所向?”谢佑堂笑了一声,“朕就是民心所向!” “将军说杀不光,朕就偏要让你知道,”谢佑堂从身边的禁卫手里夺了一柄剑,“就先拿将军开刀吧!” 那利剑闪着寒芒,抵住庄安的心口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哎呀呀,朕都忘记了,”谢佑堂拍着脑袋,扭过头,眼底尽是病态的快意,“这儿还有先生呢。” …… 所以就是这么个情况,谢清右手被谢佑堂死死箍住,眼前两个小太监各拿着火铳和利剑。 “长姐还记得我说的话吗?”谢佑堂从背后抱着她,右手捏着她的右手,强硬的在两只武器中来回的晃。 “庄安要杀你,”谢佑堂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给长姐报仇的机会。” “用剑,或是火铳,”谢佑堂恶意满满的笑,“杀了他,抠出他的心脏,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谢清像是受了他的蛊惑,右手抖的厉害,慢慢的,她从小太监的手里拾起那把枪,颤抖的,指向庄安的心口。 “殿下,”庄安只是放松的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笑,“臣的命是殿下给的,殿下若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 谢清手抖的厉害,嘴里止不住的喘着,然而她像是恨的厉害,眼睛直直的盯着庄安,左手猛的掐住右手的手腕,好让它能安静下来。 谢佑堂无声又疯狂的大笑,他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谢清自己开下这快意的一枪。 然而当他的胸膛离开谢清后背的那一刻,谢清却突然调转身子,咧嘴一笑。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猛的伸手去抓,却看见谢清把枪高高的举起,朝天上放了一枪。 “啪!” 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谢乔!”此刻他也忘记了伪装,面目狰狞,头上青筋暴出,“你耍我!” 谢清转着枪笑:“是你先想耍我的。” “我问你,”谢清挑眉道,“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话,杀了小将军,你又待如何?” “我太了解你了,你会把事实告诉我,再把尸体挂在我眼前,眼看着把我逼疯,”谢清又想起白无双,恨的咬牙,“你就是个疯子。” 谢佑堂阴郁的笑笑:“疯了更听话。” “死了才更听话。”谢清冷冷的看他。 “没错,所以我把你杀了,”谢佑堂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么不乖,死了都能再活过来。” “我是看不过眼,”谢清恶狠狠的道,“我看不过你这样欺辱小将军,逼疯白无双,所以我才从地府爬出来,要把你一齐拖下去!” “拖下去,好啊,”谢佑堂笑了笑,又突然抬眼,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紧盯着谢清,“长姐,你告诉我,昨日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相信我,没有一点点怀疑庄安吗?” “没有。”谢清笃定道。 谢佑堂不敢置信道:“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出身卑贱的小子?” “与其说是信他,不如说是不信你,”谢清眉眼弯弯,“你这狗东西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好,好!”谢佑堂惨笑道,“那我就杀了他,之后再杀你!” 他扬起手,禁军的枪口齐齐指向手无寸铁的庄安,他又是一声令下,众人一齐开枪。 枪声响彻天际,然而庄安却安然无恙。 从那黑漆漆的枪口里打出来的,只有各色各样靓丽的彩带。 谢清默默缩回把系统调成青少年模式的手。 谢佑堂气的拔出剑来,还未靠近庄安,一柄短匕首便抵住了他的后腰。 “陛下,”赵一低声道,“刀剑无眼,还请您当心。” 身穿黑甲的奇兵从小路冲出,压制了禁军,将众人团团围起来。 吴六抬头看了一眼谢清,又和二三四五一同跪下,冲庄安道:“将军。” 其实庄安准备的比谢佑堂早的多,皇帝还在一门心思的磨剑造枪的时候,庄安的铡刀,就已经高高的悬在皇帝脖子 分卷阅读28 上了。 这事儿谢清也知道,只不过皇帝心眼儿多,临时换了地方,谢清才空放一枪,发个信号。 狗皇帝被擒,虽然是谋反,但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谢清哼着小曲儿,顺手救了淌了一地血的忠臣。 她刚想去抱抱小将军,老七催命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清崽,是时候了。” 21 谢清的心脏猛的一颤。 老七问她:“走吗?” “走。”谢清闭上眼。 她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想痛揍谢佑堂一顿,想要亲亲小将军,想要撒娇耍赖扯着白无双求她原谅。 她甚至都没有给谢雪初立一块碑,上两柱香。 可她不能留下,留下了,就只能死在这儿了。 她不甘心。 主系统给她选择的机会,而每一次,她都选择往前走。 庄安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什么:“你要走了吗?” 谢清鼻子酸酸的,她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哭出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可,可你为什么要走?”庄安慌乱的道,“我为你铺好了路,你可以用定阳的身份,若是不想,用谢清的身份活下去也一样,我,我会好好的对你的,我把什么都给你……” 他说到最后,忍不住流下泪来:“我还没来得及娶你,你怎么又要走了……” 谢清漏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想要伸手拍拍他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透明,碰不到东西了。 “传送三分钟倒计时。” 谢佑堂听见声音,猛的扭过头来,他看见痛哭流涕的庄安,止不住的快意的笑,然而在他看见谢清几近透明的手时,他又一下子慌了神。 “长姐?”他离得远远的喊,两个兵都拽不住。 “长姐!”他猛的甩开两人,连滚带爬的撵过去,想要握住谢清的手,却捏了个空。 “长姐,你看看我……”他慌乱道,“你怎么了,你要回去了吗?你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好不好?” 谢清艰难的从肺里呼出一口气:“滚蛋,离我远一点儿。” “我不!”谢佑堂又神经质的笑,“死了也好,死了也好!等我也死了,就又能见到长姐了!” 谢清只是看着他:“不会的。” 又不是一处的人,“死了也见不到的。” “凭什么?”谢佑堂急促道,“长姐都忘了吗?我是那么喜欢长姐,长姐也那么喜欢我……” “从前长姐刚把我带出来的时候,人人都欺辱我,只有长姐,只有长姐肯保护我,肯挡在我面前,我也全心全意的喜欢长姐,肯把一切都献给长姐。” 谢清看着他,他说的没错,从前的谢佑堂是真的肯把一切都献给她,去宴席上遇见了好吃的点心都要仔细包好,捂在袖子里留给她。 听见她受伤了的消息,能连夜骑马不要命的穿过战火连天的边疆,为她送一瓶药来。 在碰见暗杀的时候,能义无反顾的扑身上前,为定阳挡下致命的刀子和箭。 谢佑堂把命给过她,不只一次。 “既然如此,”谢清看着他,“又为什么要杀我?” 谢佑堂愣了半天,张着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不是从没爱过,只是人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些事,比命重要的多。 谢清叹息一声,最后摸了摸庄安的侧脸,便化做一阵白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天后,谢国的皇帝死在他自己的寝宫里。 没人杀他,他自己喝了毒酒,寝宫里那副常挂的大画被他扯了下来,被子一样盖在他身上。 就像是定阳,他的长姐,最后抱了抱他…… 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宫里下了场大雪,地上盖了厚厚一层。 定阳死的那天也是这样,他把酒赐出去便后悔了,身边没有太监,他便裹着件单衣,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去要酒。 雪厚极了,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入目的一切,都是白的。 他迟了两步,小将军手上脸上都是血,抱着他的长姐哭的像是要撅过去。 他顿在门口,不敢进去。 雪花在他身上落了薄薄一层,他伸手去擦,脸上的泪却还是温热的。 悬在他头上的利剑没有了,靠在他身后的大山也消失了。 谢佑堂不觉得快意,只觉得心底的某一处,像是塞满了雪,又冰又凉,空落落的。 也好,他呆呆的想,这样,你就哪里也去不了了,你只能呆在宫里,陪着我。 他模糊的睁开眼,嘴角止不住的往外渗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清给他吃的药起了作用,他遥遥的看见门外有一个人,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冲他笑。 “长姐……”他也忍不住的笑,血倒流进喉咙,呛得他咳嗽起来,女子爱怜的冲他伸 分卷阅读29 出手,他想要去抓,却发现那人错过了自己,抱住了他身后矮矮小小的男孩儿。 长姐,长姐! 他紧紧的攥住女子的衣摆,眼里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长姐,长姐。 我知道错了,长姐,求你再看我一眼,长姐…… 谢清睁开眼,入目便是主系统的繁星点点的星空,她很喜欢这漂亮的星夜,每次完成任务之后,她都会仰头看一阵。 可看着看着,她又觉得可笑。 哪儿来的什么星空啊,都是主系统虚拟出来的,都是假的。 “清崽啊……”老七皱眉叫她,“你,你没事儿吧?” 谢清仰着脸,吸吸鼻子:“能有什么事啊,都习惯了呗。” “没事儿啊,没事儿啊清崽,”老七安慰着她,自己却又难受,“我也不能抱抱你,你可别哭啊。” “也怪我,都怪我,”老七惴惴不安道,“怪我没有感情清洗,别的系统都能做的,我却做不了……” “每个世界都做感情清洗,那一圈儿洗下来,还能算是个人吗?”谢清问他,“看见喜欢的人不会笑,看见讨厌的人不能恨,洗到最后,和件机器一样,只会按着主系统给的剧情走,别的什么也不会想。” “老七,这样的,还能算是人吗?” 老七顿了顿,没说话,他也不能算是个人。 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是个正经八百的人的,可被主系统抓来加工之后,他就只能算得上半个人了。 谢清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冲他说:“你不一样,你成天的歪心思多着呢,十足十的人。” “滚蛋。”老七被她一句话岔开了心思,笑着骂她。 “哟,这不是七号吗?”谢清侧过头,过来的是个长相乖巧的少年,谢清知道他,大约是六十三四号,既是系统的号码,也是宿主的号码,在这种地方,人都是零件,不配有名字。 “啊,你好。”谢清冲他笑。 “姐不记得我了吧,我是八十五号。”少年甜甜的笑。 原来是八十五,猜的完全不着边际啊。 八十五,八十五,谢清努力回忆着,是那个刚清洗没几次的新人? 谢清看着他微红的眼圈,忍不住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少年揉了揉眼睛,“就是任务世界里喜欢上了个不该喜欢的人,刚走,这不是有点儿难过嘛。” 谢清没由来的想到庄安:“那个人……” “嗨,任务对象嘛,”少年看出她想要问什么,“人家都是天选之子,有喜欢的人,结婚去了,我的剧本又烂,死的时候人家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么难过的事,他却笑着,说的很开心:“多亏有感情清洗,多洗几次,我就不会再有这种不该有的感觉了。” 谢清舌尖抵住牙齿,勉强不说话。 “姐的系统是初始系统吧?没有感情清洗的那种?”少年遗憾的看她,“姐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谢清笑着。 “那就成,不过姐你不是该退休了吗?” “出了点问题,可能还得等几个世界。” “那也快,我们这些更新过的系统都没有退休这一说了,初始系统,就剩下姐了吧?其余的倒是都退休了。” “是啊,”谢清笑着,“一号到十五号,其他人都退休了,就剩下我一个。” 少年点点头,又突然疑惑道:“怎么姐不是最晚来的,退休反而是最后一个?” “可能因为我换过一次系统吧,”谢清耸耸肩膀,“世界数量又重新算了。” “这样啊,”少年点点头,又扭头奔赴下一个世界,临了还不忘冲她笑着摆手,“姐,我走了,再见啊,祝你早日退休。” 谢清冲他笑着道了别,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早日退休,这可不是什么好祝福。 她当初想方设法的换系统,就是为了拖一拖,再拖一拖。 她有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就连老七也被她瞒着。 她看见过三号的尸体,早上还和她挥手道别,笑着说他要退休,享福去了的三号,半夜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深渊里,搅的破烂的残躯。 她至今还记得那双眼睛。 布满血丝,死不瞑目的眼睛。 2.1 “谢乔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问题太难了,我跟她也不是太熟,只是高中的同学罢了。” “虽然是同学,但平日接触真的不多啊,她平日里独来独往的,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有人说她有点‘那个’……” “哎呀,就是‘那个’嘛!她眼睛不一样,能看见咱们看不见的东西!” “听谁说的?大家都知道,她总是对着空气做些奇怪的动作。” “还有人说,在山里看见过她,大晚上的,林子里面摆的灯 分卷阅读30 火通明,阵仗大的很呢,可偏偏那么大的地儿,就能看见她一个人,她还冲着身边儿有说有笑的,你说,这正常吗!” “我?我住在她家附近,可我真的不大了解她。” “……可能,是个好人吧?我常看见她喂那些小狗小猫的,见过她跳下河救不会水的小孩儿,还见过她扶被车撞了的老奶奶。” “当然被讹了呗,被奶奶孩子讹的,老奶奶醒过来就给她证明了,说不是她做的……她还挺高兴,说不后悔,下次还会这么干。” “是个烂好人……”女人勉强的笑了笑,身边的桌子上摆着位老奶奶的照片,“我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几句话……” “太可惜了……”她顿了顿,“好人总是活不长。” …… 窗外的风清凉舒适,阳光也刚好能把她的后背晒的暖洋洋的,讲台上好像有人在讲课,谢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想看,却又实在抵挡不住睡意。 她索性不管,什么任务,什么积分,管他呢,先睡一觉。 没有什么比在阳光正好的物理课上睡一觉,更舒服的事了。 然而她睡的正香时,教室突然猛的一晃,晃的她脚下一歪,连椅子带人,哐的一声栽到了地上。 “瞧,”老七幸灾乐祸的笑,“这就是不好好上课的下场。” 谢清捂着脑袋,偷摸儿的爬起来,坐好之后,又低着头等老师的骂。 等了一阵,也不见声音,她抬头一看,却发现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坐在位子上,没人搭理她。 “怎么回事?” “是不是地震了?” “问个屁啊,还不赶紧跑?” “地震广播就拉警报了,这估计是隔壁街拆楼爆破呢。” “就是,地震哪有停这么久不动弹的。” “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一个戴眼镜儿的男孩吊儿郎当道。 就在这时,地震的警报突然响起,像是在每个人心上猛敲了一下,激的人浑身一哆嗦。 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儿一愣,猛的大喊:“真震了!快跑啊!!!!” 谢清看着他猎豹一样的拽着人窜出去,自叹弗如。 老师也很快反应过来,催着学生们疏散,谢清虽然觉得这不是地震,但还是顺着人流往前走。 刚走到拐角,她便看见一个女孩儿以不太矫捷的身手,迅速的钻到了扇半掩着的门后。 谢清看的好奇,也跟了上去。 学生们都疏散走了,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前面那女孩儿急促的脚步声。 她不往楼下跑,反而往楼顶走。 谢清想知道她去哪儿,但又怕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失礼,索性加重脚步,希望她能察觉。 可前面的人一无所知,只是闷着头朝前跑。 谢清无奈,只能继续跟上去。 她刚才看了老七给她的资料,这也是个旧世界,妖能和人定契,定了契的人,五感灵敏,能学些寻常人学不了的本事,这样的人,妖们称之为友。 其实就相当于和朋友换换手机号之类的。 谢清还叫做谢乔的时候,和许多大妖定过契,日日笙歌,快活的很,她很少接触正常人,但凡接触了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救过位老人,结果被老人的孩子诬陷了,那孩子还是她的同学,可能是看她平日特立独行,觉得她不安好心。 救过个小男孩儿,没想到这孩子是除妖师世家的,仔仔细细照顾了几年,人长大之后,出门旅行了一趟,再回来,一见面连招呼也没打,一刀先砍掉了她的脑袋。 她还不信邪,但挣扎了几个世界之后,也就服气了。 她抄着手倚在拐角的墙上,淡淡的看那小姑娘,她身上也有妖的气息,按理说应该是定过契的人,怎么耳朵这么钝? 看着她从袖子拿出张特质的黄符,要念起咒语时,谢清实在忍无可忍,她探头看了看旁边桌上的花瓶,伸手一推。 啪的一声脆响,惊的女孩儿猛的抬起头来。 “谁!” 谢清随手把花瓶还原,装着若无其事探出头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清!”那女孩儿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了你一路了大姐,要不是怕听见你祖传的咒语,我才不冒头呢。 “我,我不知道啊,”谢清装作害怕的样子,“这是哪儿,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女孩儿咬牙恨道:“该死的妖!” 说罢,她又抬起头来,桀骜的叫着谢清:“哎,谢清,到我这儿来!” 谢清看着她扬起的下巴,突然感觉手痒的厉害,想朝着那脑门儿,狠狠的敲上两下。 “快过来!”女孩儿突然皱起眉,伏低身子,右手捏着符,抵在身前,“别呆愣着!” 谢清一挑眉,身后猛的刮来一阵风,黑乎乎圆溜溜的小妖怪顺着风被吹起来,撒娇般的砸在她背上。 分卷阅读31 “该死!”女孩儿低骂了一声,快步跑上前去,一把将谢清推到自己身后,右手猛往前一甩,黄符贴在半空中,散着些微的光。 女孩儿的衣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勉强站住脚,双手迅速的捏合变换。 然而就在她全力以赴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轻飘飘的把那张符给揭了下来。 女孩儿一愣,转过头来,不知所措的看着拎着黄符的谢清:“你,你……” 谢清以为她是怪她没经允许就翻看她的黄符,便好声好气的道歉:“抱歉,我只是好奇……” “好奇?好奇你就可以揭我黄符吗!”女孩歇斯底里的叫着,又狠跺着脚,“不对不对,你是怎么能碰到我黄符的!” 谢清翘起两根指头在她眼前捏了捏:“就是这样。” 女孩儿被她无耻的举动气的小脸通红,恨恨道:“我不是说这个!” 楼里突然又是一震,女孩儿猛的扭过头,脸色煞白:“完了,刚才没封印住,大妖要逃出来了……” 谢清没管她,只是冲着风刮来的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啊,是熟人的味道。 2.2 大楼急促的抖动起来,墙皮簌簌的往下掉,铁皮柜子咔咔作响,里面的书都被抖了出来,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女孩脸色煞白,紧紧攥着门廊边的扶手,站不起身。 谢清拎着黄符,看了她一眼,心虚的摸摸鼻子,开口道:“那个……” 然而她刚要开口,楼梯上便跑上来几个女孩,都是学生模样,穿着校服,稍高个的那个瞪着眼,气道:“周娇,你怎么自己跑了?不是说好一起行动的吗!” 矮个那个也道:“我知道你想出风头,但你也要量力而行。” 周娇紧抿着唇,不肯吭声。 “那个……”谢清伸手。 “看吧,现在好了,大妖要是逃出来了,这一片儿的人都得死,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和赵先生交代。”高个儿的打断她的话,恶狠狠道。 “我会负责的。”周娇脸色惨白,语气却依旧强硬。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矮个皱眉道,“还不跑,站这儿等着被大妖吞了吗?” 高个道:“说的轻巧,咱们跑了,周围的人可怎么办?” 矮个皱眉:“你冲我吆喝有什么用,你有办法你就上啊。” “那个!”谢清加大声音,引得三人都扭头来看她,“不好意思,你们说的大妖,是谁?” “谢清?”高个瞪眼,“你怎么在这儿?” 矮个也惊道:“你能看见?” “不只能看见呢,”周娇冷冷道,“她还揭了我的黄符。” 谢清无力道:“里面的妖……” “是只恶女妖,”矮个道,“许多年前她兴风作浪,一路杀到除妖师大本营去了,赵先生联合七世家,才将她勉强封印起来。” “这样厉害的妖,却只派你们几个学生来吗?”谢清一边说一边想,她觉得这味道熟悉,可怎么也不记得结交过这么凶狠的家伙。 “本来只是半月一次的加固,没什么要紧的,”周娇脸色苍白,“谁知道她竟突然活跃了起来……” “还不都是你的错!”高个指责她道。 谢清甩了甩手里的黄符,心虚道:“是我揭了她的黄符。” 高个儿一瞪眼:“你!” 她话音未落,走廊尽头酝酿的血肉块已然成型,鲜红的鼓动着,血滴答滴答的流下去,在地上聚成一滩。 肉块猛一跳,又飞快的朝她们扑过去,走廊的窗户震的哗哗作响,周娇咬紧牙关:“我已经上报了,你们走吧,我留下拖延时间。” “还用得着你拖延时间,你能拖多久?”高个撸起袖子,漏出手上的桃木手串,扎了个马步,“看你姐姐我的!” 矮个卸下身后的吉他包,拉开拉链,默不作声的组装着金灿灿的法杖。 谢清叹了口气,和妖搭个讪而已,用得着这么多工具吗? 她往前迈了半步,等血肉块冲到眼前时,她一把按住血肉块圆乎乎的脑袋,狠拍到墙上,肉猛撞到墙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吓得旁观三人都哆嗦了两下。 那血呼啦的肉块被猛的一撞,像是惊呆了,顿了片刻,谢清趁此机会,立刻快步上前,双手抓紧肉块的顶端,指尖用力,穿进肉里,硬生生地将肉给撕开。 肉拉扯时发出嘶啦的响声,吓得三人捂紧眼睛耳朵,缩成一团。 “那个……”周娇喃喃道,“咱们给她个痛快的成吗?” 谢清不答,只是继续用力,很快,她便看见肉块被撕开的缝隙中漏出了一张漂亮的脸。 这脸的主人蜷缩在肉块里,双目赤红,十指成勾,扒住皮肉边缘,大张着嘴,发出压抑的,非人的嘶吼。 “小姐姐,”谢清挡在三人身前,死命撑着,强笑道,“加个 分卷阅读32 微信吧?” 带血的利爪猛的伸向她的侧颈,然而谢清躲也不躲,只是扳着两边的肉块,防止它们合拢。 “谢清!”周娇惊呼出声。 那东西的爪尖刺进谢清的皮肉里,朝前一撕,血便飞溅出来,溅到她的脸上。 那东西顿了顿,神情挣扎:“谢,谢……” “是我,”谢清抢先道,“是我。” 她笑笑:“我回来了。” “指月,”她压低声音道,“我没事了,放下心吧。” 那东西瘪了瘪嘴,漏出一个极难过的表情:“你有事,你死了……” “我没死,活的好好的呢,”谢清把半块肉壳撕下来,不顾她一身黏糊糊的血水,直接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捏捏试试,我是软和的,热的。” “软和的,热的,”那东西小声嘟囔,眼睛突然亮起来,“……活着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她含糊不清的哭,“我以为你他妈死了,你个没良心的混蛋,活着也不来见我们,我们都快难过死了……” 谢清有些哽咽,她使劲儿抿了抿嘴,才勉强稳定下来:“我也是才活过来,这不就直接见到你了吗。” “对了,”谢清顿了顿,“其他妖呢?” 指月一顿,声音低落下去:“有的隐居山林,有的沉睡,还有些……” 她的声音有些苦涩:“……死了。” 谢清早就想到过这个结果,但此时听见,心里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楼里早就稳定了下来,三人紧贴墙壁站着,周娇小心翼翼道:“谢清……” 她还没来的及说话,楼梯间便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高个扭头去看,不自觉的惊喜道:“王先生!” 上来的男人身型高大,下身是西装裤,上身勉强套了一件校服,码数有些小了,撑的紧紧的,勒出肌肉的线条,一看就是浑水摸鱼溜进来的。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也有股青春活力的劲儿,让他有点儿像个高中生。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得有十多个,各拿各的武器,全副武装。 “月妖在哪儿?”他一上来便道。 高个蹦高的给他指,一双眼里全是倾慕。 男人一边拿东西,一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一名普通的女学生,按着恶名昭彰的月妖的脑袋,把她抱在怀里。 “你……”他犹豫的伸出法杖的尖儿去戳她,“你是人是妖?” 2.3 谢清护着张指月,头也不回,声音冷淡:“人。” 男人犹豫片刻,开口道:“我是王在野,您是?” “谢清。” 王在野,但凡了解除妖师的都知道,往好听里说,是除妖师世家的二把手,神秘的赵先生的俗事委托人,往难听里说,就是赵夜阑身边的一条狗。 任谁都知道,他厉害的很,世间众人,他仅次于赵夜阑。 可谢清,谢清是谁? 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王在野咽了咽口水,讨好的笑:“谢小姐,您是自己制服了月妖吗?” 谢清仍不回头:“是又如何。” “那您也太厉害了,”王在野抚掌道,“只是我们还要拿月妖回去交差,您能不能……” “不能,”谢清冷笑,“我倒要看看,我在这儿,谁敢动她。” 王在野微一皱眉,又舒展眉头:“看来您不是除妖师。”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惹您生气了,”王在野笑着伸手递给她张名片,“但不管您是什么身份,过些日子的宴会,您可一定得来参加。” 见谢清不接,王在野也不在意,只是把名片放在她的身边,微一点头,便带着人走了,周娇她们犹豫片刻,也跟着走了。 谢清仍抱着张指月,视线落在那张名片上。 …… 四日后,谢清站在酒店门口,仰着头看。 张指月没跟来,她说她要将那些零散的妖们聚集起来,告诉她们,谢清活过来了。 谢清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她又想起庄安,想起白无双,忍不住垂下眼帘。 “谢清,”周娇突然惊喜的叫到,见谢清看过来,她又瞥过头,强装镇定,“你,你来了。” 谢清冲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酒店,说是除妖师的宴会,可到底也没什么不同的,一楼摆了自助餐,大家各吃各的,三五成群,一堆一堆的聊着。 谢清找了个角落坐下,端着块儿巧克力蛋糕吃。 周娇也不和她说话,但也不走远,只在她附近站着,装模作样的挑水果盘里的西瓜。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赵先生应该会来吧?” “肯定来,今天不是那位的忌日吗,上一次我见他,就是在去年的今天。” “不好意思,我是新人,我不太明白,这赵先生怎 分卷阅读33 么非得赶在别人的忌日露面儿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是赵先生的师傅。” “师傅?您认真的嘛?传说中的那位赵先生?” “嗨,再厉害的人也得有师傅教啊,据说就是那位师傅,教了赵先生怎么使妖力。” “也就是这样,咱才能凭着妖力,去除那些可恨的妖。” “可惜我也没见过那位师傅,应该是位白发苍苍的隐士高人吧?” “这你就想错了,那师傅,是个女人。” “女人?” “没错,还是个长得极漂亮的女人。” “是女人吗?我怎么听着,是只为祸一方的大妖?” “大妖?” “我听人说啊,那大妖模仿人模仿的极像,赵先生都被骗了过去,后来月圆午夜,她半张脸现出了原形,赵先生才发现这只妖的真正身份,于是就一刀砍了她的脑袋,并把她这脑袋封在七封山顶上,这才免去了灾祸。” “那这大妖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可不是,幸亏赵先生砍了妖首的脑袋,吓退了众妖,不然,可就麻烦喽。” 谢清越听越皱眉,怎么着,极漂亮的女人也就罢了,怎么又传她是赵夜阑的师傅,又传她是凶神恶煞的妖首? 还说她为祸作乱一方,她作哪门子的乱了?是吃垮自助餐厅,还是把娃娃机店夹得倒闭? 她搞不清楚。 正想着,大门哐的一声被人推开,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聊天八卦的声音都停了,只留下清脆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随意的穿着件衬衫,风衣外套乱七八糟的叠了两下,夹在胳膊里,头发有些长了,散乱的垂下来,他的皮肤白的吓人,眼珠漆黑,直盯着人的时候,像是下一秒就会拔出刀来的变态杀人狂。 他身后紧跟着王在野,西装革履,手却吊儿郎当的插在兜里,他头发像是刚做完造型,又染了浅棕色,颇有点韩系欧巴的意思。 “赵先生。” “赵先生你好。” 周围人都冲他打招呼,可他并不看,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前走,倒是王在野,像是走红毯的明星一样朝着众人挥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宴会的主角呢。 走到中央的时候,他将胳膊底下夹着的风衣外套随手搁了,就有人殷勤的送上来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那是一小桶酒,顶多两升的小橡木桶,鎏金的龙头。 赵夜阑拿了个小杯子放在下面,轻轻扳开龙头,鲜红浓稠的像血一样的东西,便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 接了小半盅,赵夜阑就把它放在桌上,一连接了三杯,赵夜阑才停下动作,挥手让人把小桶拿下去。 他也不多说,直接自己拿了一杯,仰头喝了干净,又将杯子放下,这才道:“剩下两杯,归灵力第二、三高的人。” 他那意思,不用商量,老子就是除妖师里灵力最高的人。 王在野也不说话,笑眯眯的伸手拿了一杯,贱嗖嗖的冲众人一举,喝了干净。 众人都紧紧盯着剩下一杯。 这东西是妖源,具体是什么,谁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东西喝了能增长妖力,还只有赵夜阑能弄到。 这灵力,是人天生就有的,高低都成定数,灵力高的人,能看见,感知妖的力量就越强。 可这妖力就不一样了,妖力是赵夜阑提出的,能增长,有杀伤力,灵力不高的人,靠着厉害的妖力,也能平步青云。 于是,便有人道:“赵先生,往日这第三杯都没人敢喝,今天只怕也是这样。” 除了赵夜阑和王家,没人敢出这个风头。 赵夜阑皱起眉,谢清从他揉起的眉头上能看出,他是在嫌弃这群懦夫。 “不如咱们这次就来点儿彩头?” “七封山脚有只守山妖,守着那山顶的脑袋,不肯放人进去,咱们不如打赌,谁能杀了这守山妖,谁就喝这第三杯酒。” 2.4 他洋洋得意的说了这话,自以为聪明能干,能让赵夜阑刮目相看,可周围人都怜惜的看他,像是在看个没脑子的大傻蛋。 任谁都知道,赵夜阑不喜欢提起七封山里埋着的那位,更别提拿她做赌了。 果不其然,赵夜阑盯着他看了一阵,又突然神经质的笑笑:“好啊。” 看吧,众人纷纷摇头,赵先生果然……等等,好啊? “那守山妖狡猾的很,沉睡在山脚,我也找不见他,”赵夜阑慢条斯理的道,“就因为他,害得我不能上山见见故人。” 他说故人二字的时候,声音压低,字音在舌尖滚动,颇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能找出守山妖,活捉了的,”他顿了顿,咧开嘴角,“我把王在野赏给他。” 众人一下沸腾,也不管奖赏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为赵夜阑的青眼,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分卷阅读34 王在野一张帅脸皱成一团,问他:“你这奖励是个什么意思?我是个东西吗?” 赵夜阑盯着他,挑了挑眉:“你不是东西。” 顿了顿,他又笑:“你是个大麻烦。” 谢清没听说过什么七封山的守山妖,当然她也没法儿听说,毕竟那个时候她都死了,半拉脑袋叫人砍掉,埋在地里。 不过,能替她守山的,肯定是旧友。 于是她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假意跟着人群兴奋的喊,朝着七封山没命的跑。 像是学校停电,提前放学的学生生怕来电,又被教导主任逮回去的那种没命的跑法儿。 所幸山也不远,就在酒店就有,绕着小路就到了。 到了山脚下,谢清不由得哑然失笑。 什么七封山,她就说她没听过,眼前这座小山从前叫饽饽山,就是个小荒山,没什么人去,风景也不漂亮。 可谢清喜欢,她之前那具壳子没爹没妈,借住在别人家里头,她呆的不自在,一到放学,她就窜到山上来,山里头有很多小妖,一个赛一个的有趣,长此以往,她就干脆搬了出来,住在山里头。 赵夜阑刚碰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山里的女妖,吓得吱哇乱叫。 谢清忍不住笑了笑,笑到一半,唇角又僵住。 “你也想得赵先生的青眼?”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把谢清从回忆里拽出来。 谢清愣了愣,看向说话的人,那是周娇,抱着胳膊,状似无意的站在她身边。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周娇有些脸红,忍不住恼羞成怒的道:“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谢清扭过头,“倒也不是想得他青眼,只是想见见那位守山妖罢了。” “那可不是什么想见就能见的妖,”周娇轻哼一声,“赵先生都找不见他……” “他找不见,我未必也找不见。”谢清笑眯眯的往前走,她对这小山熟的不能再熟了,一草一木,烂熟于心。 ……然而现实啪啪打脸。 “这就是你说的能找见?”周娇跟在她身后,忍不住的笑。 可能是那守山妖的作用,她和众人都迷失在一片小树林里,找不见方向。 “不急。”谢清又道,为她守山的妖,自然熟悉她的味道,知道她来了,就会和张指月一样,自个儿出来见她了。 然而众人从天亮寻到天黑,还是什么也没找着。 谢清愁的蹲在地上揪草。 这妖,她到底认不认识? 怎么她自个儿想见见自个儿的脑袋,这家伙都拦? “找见了!”有个拿着罗盘的男人惊喜的低呼,谢清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他正往个山洞里钻。 周围没什么人,也就她定过契,耳朵灵,听见了这一压的极低的一声。 她甩掉手里的草叶,也跟了上去。 “哎,你去哪儿?”周娇看她走了,忍不住的叫,叫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她,才放下心来。 只是夜色昏暗,谢清又跑的太快,她没能跟上。 周娇抿了抿嘴,愤愤的跺了下脚。 洞里既深又宽,望不见尽头,男人收起罗盘,拿出手机,打开手电,摸索着朝里走去。 内里有扇石门,若是紧闭着,没人能发现,可此时却像是故意似的,悄悄的开了道小缝儿,漏出一丝昏暗的光。 男人举着手机,屏住呼吸,轻轻的推开门。 里面有张石床,床上躺着个人,离得远了,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能看清他白发如雪,绸缎般散开,从石床散到地上来。 男人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他立刻关了手电,只用手机微弱的光来照亮,他靠上前去,视线流连在床上人的唇齿间。 他咽了咽口水,一手扯着腰带,刚想要低头,石床上的人却猛的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漆黑一团。 他没有眼白。 男人大惊,手机啪的一声摔到地上,踉跄的想逃,却被那妖扯住后领,按在地上。 啪哧一声脆响,卫良踩碎了他的脑袋,他厌恶的抬脚,脚底一片稀烂,红白混合的浆糊,顺着高低不平的石头缝儿流下去。 卫良的心情非常不好。 上个世界,他明明说了喜欢谢清,谢清看上去也喜欢他,可就是不和他呆在一块儿,只顾着报仇,和那个叫白无双的女配呆在一起的时间,有和他在一起的三倍。 等她报了仇,以为能高高兴兴的亲亲抱抱,没想到这人拍拍屁股就走了,走之前跟那个谢佑堂说了四句话,跟他呢?什么都没说,就拍了拍他的脸。 把他当什么,青烟阁的小倌? 人家小倌还能得两块赏钱,他呢?屁也没有! 卫良越想越气,踩的脚下的男人都烂成一滩肉泥。 他呆在山里等她,想着来个浪漫的亲亲再醒,结果等到了什么,一个不 分卷阅读35 要脸想上他的男人? 早知道找个五大三粗的壳子了! 他气的咬牙,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想要躺下,又想起床边儿上还有一滩血呼啦的东西。 眼见着门就要被推开,他提起一口气,干脆利落的冲了出去。 谢清的指尖刚刚碰到门,里面便冲出来了个长发飘飘的俊美男子,那男人扑在她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腰,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谢清一噎,抓着他不安分的手,一边推他一边道:“你没事吧?” 卫良刚想说我怎么会有事,然而转念一想孙三钱二的建议,只好硬生生的憋住,冷着一张脸往她身上靠:“有人要杀我。” 他顿了顿,生怕谢清不信似的添上一句:“我好怕。” 2.5 谢清只觉得现在的情况难以描述。 守山妖的山洞里冲出来个男人,相貌陌生,气味也陌生,这样高大冷硬的一个男人,竟然瑟缩的搂着她的腰,小声的冲她说害怕? 谢清捂脸,说实话,她可耻的萌了。 她的爱好就是与众不同,别人都喜欢威武霸气的,但她偏爱这款娇软的。 只是…… 她低下头,盯着男人黑亮的桃花眼,心里一哆嗦。 这家伙太像小将军了,她是喜欢小将军不假,但她也不好白月光红玫瑰那一口啊。 于是她正义凛然的推了推男人的胳膊,大声道:“先生请自重。” 卫良动作一滞,又将她的腰抱的更紧:“义士救我!” 会心一击! 谢清捂住鼻子,死命推他。 不成不成不成,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岂不是对不起小将军? 被踹到一边的卫良面无表情的掏出孙三塞给他的攻略手册,默默翻看起来。 谢清此时也顾不上他,因为山洞外已经涌入大批的人,赵夜阑为首,王在野从旁,众人拿着手电,映得洞内灯火通明。 卫良借着光仔细的翻看,嘴里念念有词。 “干的不错,”赵夜阑笑道,“你叫什么?” 谢清没有回答他,只是皱眉:“你怎么找来的?” “他醒了,自然妖气冲天。”王在野笑着指了指卫良,往前迈了一步。 “等等!”谢清还记得那个特别的奖赏,于是她一脸严肃的盯着王在野,“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 王在野一愣,他本来只是想逮住卫良,可被谢清这么一说,自尊心突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也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只是不敢置信道:“为什么?我可是南岭一枝花!除妖师里没有比我更帅的了!” 比小将军差远了,谢清上下打量着他,遗憾的摇摇头。 王在野捂住心口后退两步,手指颤抖的指着她:“你,你绝对是审美有问题。” “真不是,”谢清随手一指,“他就比你帅。” 看书的卫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 王在野脆弱的心上又挨了两箭,你拿一个妖来和他比,他肯定是帅不过嘛! 他正要再开口,赵夜阑却轻笑一声,看向卫良:“把他杀了。” 王在野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冲谢清无奈的耸肩:“你听到了。” “虽然很抱歉。”他猛的冲过来,右手利落的掐住卫良的脖子,死死按在地上。 “但他必须得死了。” 石头的山洞自他的手下裂出一道道缝隙,谢清呆愣在原地—王在野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听见卫良倒在地上的闷响,她才如梦初醒般的转身,赶去帮忙。 可赵夜阑比她更快,甚至比王在野还要快得多,当她刚浮现出帮忙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她身后,单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你看上去很眼熟,”赵夜阑贴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们从前见过吗?” 他的指尖冰凉,像是滑腻的蛇,可她分明记得,许多年前,当她把他从草堆里拉出来的时候,那双手还暖的像是火炉。 她下意识的挣扎,可赵夜阑的手像是铁铐,任凭她怎么挣扎,还是纹丝不动。 明明不该这样的,她和妖定过契,力量、灵敏度,都应该是人中的翘楚,可赵夜阑和王在野这样的…… 不像是人,反倒像是妖了。 她越挣扎,赵夜阑便掐的越紧,以至于她连气都喘不上,喉咙也像是要被掐碎一样,发出咯咯的细响。 卫良被按在地上,侧着脸看向谢清。 “叫我的名字。”谢清恍惚间听见他的声音。 “谢清,”他顿了顿,“叫我的名字。” 拜托,被掐晕之前,谢清绝望的想,我第一次见你,鬼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嗡的一声蜂鸣,像尖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王在野胸口一痛,高高的飞起。 一 分卷阅读36 只形似狼,首似猫,爪似熊,尾似马的高大妖怪突然出现,一爪挥开了赵夜阑,叼住谢清,朝洞外奔去。 只呼吸间,便再也找不见踪影。 …… 谢清昏着,见到了垂头丧气的老七。 “青崽,你上个世界的评分出来了。”老七把手里的报告递给她。 惨白的纸页上三个鲜红的大字—不合格。 “怎么回事?”谢清皱眉道,她是系统里难得一见的优异宿主,从来没有得过不合格。 “主系统说,他是让你去弥补遗憾的,不是叫你去捅破天的……”老七叹了口气,“你把时间线全都弄乱了。” “那主系统也没给我时间线,也没给我派任务啊?” “因为你是局外人,不应该再有预知的能力了。” “现在我把这时间线给你看看,”老七把另一份文件递给她看,“你看看,这萍太妃本来该是反派,结果你给人放跑了,这谢雪初该是女主,结果呢,直接死了!” “等等,”谢清错愕道,“这次怎么还有女主?” “当然有了,之前女主白无双因为你疯了,系统就只能另配一个……” “那谁是男主?” “谢佑堂呗。” “不是,那,这……”谢清神情扭曲,“这你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提前告诉你有用?” “……没用,”谢清想想白无双,“我还是得搞他。” “再搞下去,你可就退不了休了!”老七威胁的瞪眼,“我把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先给你看看,你可记着点儿,别再把主角弄死了!” 谢清随口答应着,心里却高兴的很,退不了休,这不是正好吗? 新的时间线也是看的人头疼,赵夜阑是男主,张指月和周娇是女主,没错,两个女主,而且女主的戏份都很少,主要是讲赵夜阑怎么丧心病狂的杀妖,将妖都斩草除根,只留下人的和谐故事。 “这故事太不成了,”谢清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不说周娇,只说指月,她是绝对不会爱上追杀她的除妖师的,又不是脑子不正常,腆着脸上去送死吗?” “那我不管,”老七伸手推她,“赶紧走,去盯着主角,可别让她们再死了!” 评分报告孤独的躺在地上,厚厚一沓,虽然封面痛斥了谢清扰乱时间线的行为,但要是仔细翻看便能发现,无论是死女主还是搞垮男主,主系统给的评分都是优秀。 只有在颇为奇怪的一项与男配感情方面,评分是鲜红的0分。 这分数像是谁亲笔写上去的,鲜红的钢笔戳破了纸页,把那股子气愤体现的淋漓尽致。 2.6 谢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淹没在毛绒绒里。 脸上枕着柔软馨香的长毛,清凉的微风吹拂她的侧脸,舒服的很。 她吧嗒吧嗒嘴,翻了个身,继续闭上眼睡。 难以形容的安全感,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然而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床铺却陡然升高,像是过山车一般,惊的她的心猛提起,她刚睁开眼睛,那床又猛的俯冲下去,风像是利刃,呼呼作响,她只能死死拽住床上的长毛,才不至于被风给吹掉下去。 等她被这风给吹清醒了,这床又渐渐安稳下来。 随手一撩被风吹炸的长发,她艰难的从长毛中爬起,环顾四周。 ……她上天了。 周围白云缭绕,青山绿水在她脚下,变得如此渺小。 一只像狼又像猫的庞然大物,载着她迅速的朝前飞去。 “你醒了。”那生物突然道。 谢清揉着乱发,呆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啊,你是那只守山妖?” 卫良抿了抿嘴角:“我叫卫良。” 迎面飞来一群大雁,卫良灵活的调转身体,像是刻意炫耀他的厉害,打着转儿的飞。 像是坐了几十次跳楼机的谢清捂着心口,艰难的道:“咱平稳一点行吗,我有点儿恐高。” 卫良抿紧嘴角,一边平稳下来,一边把攻略手册上“为配偶展示过人的能力”这一条,默默划去。 没用的孙三。 长舒了一口气,谢清坐直身子,冲他笑道:“听说你为谢乔守了很久的山,这样说来,你认识她吗?” “认识,”卫良冷声道,“不过她怕是不记得我了。” 一听这话,谢清便知道这妖认出自己了,妖们都厉害的很,只要定过契的,换再多壳子也能认出来,因为他们认人凭的是味道。 灵魂的味道。 她立刻道歉:“对不起啊,我是真不记得了,死过一次脑子难免有些不灵光,你大人大量,稍稍提醒我一下下?” 卫良斜眼看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尖,比划出那么一丁点儿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没那么气了。 “你离开的时候,我不过才巴掌大小,不会化 分卷阅读37 形,你不记得我,也情有可原,”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名字也是你为我起的,你不该不记得。” 谢清立即努力去想。 “卫良……卫,良……” 卫良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她舌尖滚动,不知为何,突然有股想要捂住脸逃走的冲动。 “想起来了,你是那只小猫……”她惊叹的看着卫良,“你怎么变这么大了?” 卫良翘起嘴角:“当初只是受了封印,本来应该比这还大的。” “比这还大?”谢清睁大眼睛,“哇,那该是我见过最大的妖了。” 卫良身后的尾巴忍不住甩动起来,没错,他想着,我该是你见过最大、最帅气、最厉害的一只妖了。 这样想着,他加快速度,朝下俯冲,即便飞的这样快,还不忘分出几分心思来照料着谢清—怕她再害怕什么的。 他们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还未降落,谢清便看到底下有许多妖,都冲着她这儿欢呼,挥手。 她刚从卫良背上下来,便被张指月一把抱住。 “谢乔,我想死你了。” 谢清的脸被压的扁扁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可咱们明明才见过。” “可我怕啊,”张指月松开她,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我怕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天只是我做的一个美梦。” 她又笑着:“我总觉得现在还是个梦呢。” “不是梦,”谢清紧紧抱住她,“我回来了。” 她话音未落,妖怪们便猛的欢呼起来,林中摆了宴席,从这头一直蔓延到山上,妖们都熙熙攘攘的挤在路边,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她一眼。 “我只是和几只妖说了你活过来的事,没想到大家全都知道了,”张指月拉着她往前走,“非要都来看看你。” 谢清顺着小道晚上走,妖怪们都冲她咧开嘴笑,有的她记得,有的不记得,有的是定过契的,有的只是一面之缘。 有的妖缺了眼睛,有的妖少了胳膊。 还有的妖,谢清顺着人群,朝山顶望去,张指月告诉她,那儿有一片坟,埋的都是死了的妖。 还有的旧友,她再也见不到了。 宴会一直狂欢到深夜,林中映得灯火通明,谢清靠在张指月身上,笑眯眯的看着卫良。 太像了,太像小将军了。 他身后跟着几只小妖,推搡着给他倒酒,卫良刚才给她介绍过,那是赵一,那是钱二,那是孙三…… 她的眼角突然湿润。 她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小将军。 三号死后,她曾悄悄的把这事儿告诉了四号,四号还有五六个世界也就退休了,她不想看见四号落的三号那样的下场。 四号是个帅气的男人,有他们几个里最聪明的脑子。 “你放心吧,”四号跟她说,“我找到了主系统的漏洞,等着搞死了他,把你们一起带出去。” 然而五个世界后,她再次见到四号。 “我遇见了我的白马王子。”四号甜蜜的冲她笑。 “你是个男的啊,”谢清惊异道,“你不该遇见白雪公主嘛?” 四号对此嗤之以鼻:“咱们的世界,疯子都能做老大,男的喜欢男的又算什么。” “可是,”谢清为难道,“你喜欢谁呀,咱们没法儿喜欢人的,你难不成为了那个人,要申请留在那个世界吗?” “我才不会那么傻呢,那都是主系统的圈套,留下不多久就会没命,”四号冷哼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厉害的很,他虽然是npc,但生出了自我意识,跟了我好几个世界,准备和我一起扯烂主系统!” 谢清不太相信:“都是npc,能成吗?” “能成,”四号笑着,把npc的照片给她看,“他不一样,他厉害的很,无所不能,又对我全心全意……” 他笑着看她:“等我成功了,我就把你也接出去!” 谢清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个古代的任务世界里,四号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主角身后。 她偷偷扯住了他,却引来他的呵斥。 “四号,是我呀!”谢清那时候还小,急的都要哭出来声,“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小姐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四号皱眉看她,眼里全是陌生。 他曾经说过全心全意对他的npc,在旁搂着别的女人,意有所指的瞥了她一眼。 如坠冰窟。 后来,她才想明白,系统里头,没什么超出世界的真情实爱,能穿越世界拼死追逐你的,都是主系统造出来的,脑子里都是要弄死你的npc。 你要是信了,最浓情蜜意之时,就是你被刮干净脑子,永世不得翻身之时。 没人能逃走,谢清那个时候清楚的意识到了这点,永远没人,能逃离主系统的掌控。 他们的主系统,是个步步为营的疯子。 分卷阅读38 2.7 她喝的断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残阳如血,她枕在卫良柔软温暖的肚皮上,卫良侧卧着,保护般的把她圈起来。 “你醒了,”卫良又那样淡淡的开口,“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会头痛的。” “知道了。”谢清揉了揉她的眉心。 卫良意识到她兴致不高,抿紧嘴角,又不知道该如何哄她开心,只好把巨大的脑袋往她手底下蹭。 攻略手册第七条,人类都喜欢毛绒绒。 然而他的脑袋太大,费尽心机,即便把地上拱的尘土飞扬,也只能让谢清的手掌搭上他湿漉漉的鼻子。 “你在做什么?”掌心微凉,谢清错愕的转过头去,恰好对上一双小心翼翼,又黑亮黑亮的眸子。 看上去全心全意的,都是她一个人。 于是她只能笑着眯起眼,揉揉他毛乎乎的鼻梁,捏捏他软乎乎的嘴皮,再拿手一撩,戳戳他白的发亮的尖牙。 卫良就那样乖乖的趴着,一动不动的任她揉搓,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她。 “哟,你醒了?”张指月从边儿上提着酒路过,一见她,就立刻贴上来。 “这家伙倔的很,”她打了个酒嗝,指着卫良,“你喝醉了之后,拽都拽不开,非要守着你,就像有人会把你偷走似的。” 卫良别开眼,耳朵发红。 “不过说真的,”张指月拎着酒,搭上她的脖子,“这小子也长得蛮帅气,妖力也算得上厉害,在山里守了你那么多年,也勉强算得上专一……” 什么叫算得上嘛,明明就是很帅气,很厉害,很专一! 卫良一边腹诽,一边竖起耳朵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有喜欢的人了。”谢清打断她道。 “哦?”张指月两眼发光,立刻攥紧她的手,八卦的问,“是谁?” “这个嘛,”谢清慢条斯理的拖着长腔,“我喜欢他很久了,他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我和他自小青梅竹马……”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一空,要不是张指月拽着她,只怕她就要摔个大马趴了。 她疑惑的看过去,却发现卫良气呼呼的在一旁跺脚,发觉她看过来了,他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趴下,自个儿枕着自个儿的爪子,蜷成一团。 直女!死直女!他在心里愤愤的骂,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怎么能喜欢那个混账小子! 他想杀你,我却一直救你。他想着,突然觉得好委屈。 可你喜欢人家,也没理由非要人家喜欢你啊。 道理是这样,但他还是好委屈好委屈。 委屈的就快要哭出来似的,他只好把爪子搭在眼皮上,假装睡觉。 谢清瞥了他一眼,又跟张指月继续的说:“他厉害的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而且,身份也厉害,是位将军。” “将军?”张指月疑惑道,“现在还有将军吗?” “当然。”谢清一边含糊的应着,一边分出心思去瞥卫良,他仍是背对自己趴着,爪子搭在眼皮上。 ……只是那条骗不了人的尾巴,都快甩出残影来了。 谢清忍不住弯弯嘴角,又冲张指月道:“你们继续喝吧,我得走了。” “啊,”张指月遗憾道,“这也太早了吧?” 从前他们喝酒的时候,谢清就常常提前退场,他们也从不挽留,一是因为人的身体太脆,需要充足的休息,二是因为他们知道,下一次宴会很快就会开始,喝完酒,只要他们下山,就能看到谢清。 在谢清休息的时候,他们常常会趴在窗子上,眼巴巴的等着,等着谢清醒过来,冲他们笑,和他们说话。 他们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谢清。 张指月依依不舍的拽住她的手臂:“你再呆一会儿吧,就一会会儿,我叫雪妖去林子里摘你喜欢的野果。” 她趴在窗外,看着谢清太久了,可她总是一动不动,她怕极了,一颗心惴惴不安的颤,现在谢清醒了,可她还是怕,她想赖着她,想和她多说说话。 “不早了,天又要黑了,”谢清抬头看了看,“我真的得走了。” “但是……”张指月踌躇着,她想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挽留谢清,可她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能从山里摘点野果,酿点清酒,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谢清张开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脚尖又往前一晃,紧紧的抱住了张指月,下巴懒懒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明儿早上来找我吧,”她打着哈欠,“我想吃你摘的果子,我现在住在马路尽头的那间屋子,没人管我,咱们有一整月的时间,可以把你摘下来的果子熬成果酱,早上用它涂面包来吃,那个屋子有个很大的阳台,下午一定暖和的很,咱们可以在那儿看书,我把那儿都铺上一层软和的垫子……” 她顿 分卷阅读39 了顿:“能再见面,太好了。” 顿了顿,张指月慢慢的抬起胳膊,紧紧的搂住谢清。 “嗯。” 她笑起来。 “真的……太好了。” 谢清告别众妖后,向山下走去,她其实不困,也并不是非得睡上一觉,她只是需要仔细想想。 自己一个人,仔细想想。 和妖怪,和卫良呆在一起,那种感觉太让人安心了,像是冬天温暖的被窝,让人昏昏欲睡。 但她不能睡,她得保持清醒,她得想个办法,她得活命。 往前走了一阵,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啪一声脆响,像是细枝断裂的声音,她猛的转过头,看见了半个身子躲在树后,惊慌失措的周娇。 “出来吧,”谢清皱眉道,“我看见你了。” 周娇低着头走出来,手指不安的揪着粉色的衣服下摆。 谢清只是冷冷的看她:“你跟踪我?” “不是!”周娇猛的抬起头来,“我,我只是看上面灯火通明,又听了传言,猜想是你们,所以才在这儿等着。” 秋风已经有些凉了,谢清看她瑟缩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放轻语调:“你在这儿等着做什么?” 2.8 “我,我……”周娇支支吾吾的绞着手指,“我之前看见你独自制服那大妖,很厉害……” 谢清嗯了一声,耐心的等她说下去。 “我,我也想变得那么厉害,”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我希望你能教我!” 谢清哑然失笑,她要是看见自己被赵夜阑扼住喉咙的狼狈样子,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然而她顿了顿,问道:“你为什么想变强?” 周娇疑惑的皱起眉:“这还用问为什么?谁不想变的更厉害。” 谢清摇摇头:“我是问你,你想变厉害,是为了什么?” 见周娇还是不明白,她又道:“举个例子,你想变强,是为了用这力量去保护谁,还是为了去打败谁?” 周娇豁然开朗:“当然是为了除妖!” 谢清忍不住的笑:“你是听了什么传言来找来的?” “还能有什么啊,”周娇茫然道,“赵先生的师傅夜宴群妖……我之前看你和妖关系也很好,才猜想你也会这样做。” 谢清笑的前仰后合:“所以你是要一个和妖交好的人来教你除妖吗?” 周娇继续点头:“是啊,赵先生的师傅不就是那样做的吗。” 谢清一顿,笑不出了,周娇说的没错,她养虎为患,并且不长记性。 长舒一口气,她又道:“我是不会教你怎么除妖的。” 她右手抬起,幽兰的妖力几乎凝成实质,从她指尖流过。 “这份力量,是因为我和妖定过契,”她笑着,“妖们喜欢我,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借几分妖力给我。” “我怎么能拿他们借给我的东西,去伤害他们呢?” “我得走了,”谢清冲周娇挥挥手,“晚上凉,你也早点回去吧。” 然而她转过身,朝前走两步,周娇就跟在她身后,默默的挪两步。 她一回头,周娇又不动了,在那儿望着天,一声不吭。 谢清无奈道:“你干嘛?” 周娇踌躇半晌,才声音极低的开口:“我没地儿去……” “啊?”谢清不太明白,时间线里分明说周娇家庭和谐的很呀。 “我离家出走了!”周娇破罐子破摔的扯开嗓子,“我现在也不想回家。” 谢清头痛的哄她:“为什么呀?” “我父亲要让我去赵先生身边做秘书……我懂他的意思,”周娇顿了顿,“赵先生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我心里清楚,不想自讨没趣。” “做不做秘书还两说,”谢清笑了笑,“不过赵夜阑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呢?” 她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听说过。 然而周娇却瞪着一双圆眼,梗着脖子,固执道:“我见过的,他戴着一条银盒子项链,里面就有位女人的照片,他看那照片的眼神温柔极了,肯定是喜欢!” 谢清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她都死了这么久,那小子喜欢上谁也不是没可能。 “不说这个,”谢清看她身上单薄的卫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周娇迟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可以先在我那儿呆一阵,”谢清耸耸肩,“我的屋子很空,一个人住起来还蛮无聊的。” “好!”周娇急切的应道,“谢谢你!” “等等,”谢清上下打量她一阵,突然抚掌笑道,“我们去逛街吧?” 于是周娇糊里糊涂的被拽走了,谢清说她突然饿了,两人便找了最近的一家拉面馆,周娇一天没吃饭了,饿的厉害,吃了整整两大碗,吃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悄悄的抬 分卷阅读40 起头来,却发现店里的每个人都吃的热火朝天,没工夫搭理自己。 于是她又心安理得的吃了谢清再推过来的一碗面。 面上盖了厚厚的一层卤肉,恰巧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吃过饭,谢清又拽她去逛街,店里帅气的风衣,温暖的毛衣,可爱的睡衣,各式各样,然而周娇只能悄悄的瞥……她出来的急,半分钱也没有带。 “这件,这件,那件,”谢清指了指周娇瞥过的那几件衣服,顿了顿,又道,“这一溜,那边一溜,麻烦都给我包起来。” 周娇一惊,连忙去扯她的袖子。 “没事儿,”谢清安慰她,“我只是觉得这些都很好看,咱们买回去慢慢试。” 她把付款码调出来,一扬嘴角,系统小金库,余额:无限。 …… 天空下了大雨,哗啦啦的声音盖住了一切。 赵夜阑站在草地上,浑身都湿透了。 他有些恍惚,耳边嗡嗡作响。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首身分离,血从断处淌出来,流了一地。 他胸口又紧又痛,喘不上气。 这是……哪儿? 他想往前走,小腿却被什么给绊住了,踉跄一下,他下意识的用手里的东西撑住。 那是……什么? 一柄利剑,剑上带血,和着雨,顺着锋利的刃,淌下来。 ……他做了什么? 他低下头,耳边只余下急促的喘息,猛的一下,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看清楚了那张脸。 那是阿姐的脸,是谢乔的脸……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一切猛然间剧烈的震动起来,脸侧仿佛还留有女人指尖柔软的触感,暖意融融,她冲自己笑。 紧接着,便是切断皮肉的闷响,血液飞溅,扑在树上,还有尸身倒下的声音,接连不断,萦绕不绝。 他胸口疼的厉害,再也支撑不住,只能跪在地上。 他的脸,离她的头,不过寸余。 啪的一声脆响,她猛的睁开眼,鲜红的泪珠从眼角渗了出来。 “为什么?”她不敢置信的问道,“为什么杀我……” 他睁开眼,夜已经深了,冷汗打湿了睡衣,窗户半开着,秋风吹进来,凉的刺骨。 他坐起身,掩面不语。 “又做噩梦了?”王在野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手里捧着本书,百无聊赖的翻着。 赵夜阑闭上眼:“嗯。” “你说你,日日都做噩梦,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亏心事儿了?”王在野把桌上早就温好的一杯牛奶递给他,“快喝吧,喝完了去隔壁睡,我待会儿把这儿收拾收拾。” 赵夜阑沉闷的应了一声,将空了的杯子放下,推门出去。 颈间的项链冰冷刺骨,他抬手攥住…… 他不后悔,他反复念道。 没人逼他,也没人蛊惑引诱,他意识清醒,挥刀之前,也曾深思熟虑。 他心里明白,只要谢乔活着,他便无暇顾及其他。 所以,为了报仇,为了除妖…… 他得先杀谢乔。 2.9 吃完饭逛完街,谢清带着人回了家,她从前住的地方既窄又小,她住不习惯,就托老七替她重新买了栋房子。 现在的房子是栋小别墅,三层带院儿,舒适温馨。 等周娇睡下,她便裹紧睡袍,迎着刺骨的秋风,坐在了露天的阳台上。 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活命的办法。 那么多名宿主,那么多比她更优秀更厉害的人,都自信满满的告诉她,别怕,我有办法,我不只能救自己,我还可以救你们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觉得自己是大难临头时还能勇往直前的英雄。 可最后,没一个人活着回来。 那时谢清便明白了,那是主系统的设计,他是个疯子,恶趣味满满,他喜欢叫你尝尽人间最幸福的事情,叫你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是最特别的那个,是故事的主角。 最后,再让你最爱的人杀掉你,挖掉你的脑子,做成他游戏里一枚跑不掉的棋子。 谢清望向天空,她逃不了,只能一直不停的拖下去,拖到最后,所有初始宿主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心里明白,主系统不会让她活太久了。 既然如此,她就不逃了! 她要撕碎时间线,痛痛快快的报仇,要叫他游戏里的主角自己选自己想走的路,她要搅乱他的棋盘,临死之前,她这棋子也要咬住他下棋的指头,扯下他一块儿肉来!叫他知道知道,棋子也是有火气的! 可想着想着,她又垂下头去。 好可惜啊,她吸了吸鼻子。 她还以为,小将军是真心喜欢她呢。 …… 分卷阅读41 第二天早上,张指月拎着一篮子浆果,急匆匆的朝谢清说好的方向赶,她昨天一夜都没睡着,越想越觉得惶恐,她急促的转过弯,便看见了谢清跟她说的那座房子,正高兴,脚下却被什么绊了一跤,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果子咕噜噜的撒了一地,她扭头一看,是那只毛绒绒的大妖,整个儿身子都躲在路边的草丛里,下巴乖巧的搁在爪子上,眼巴巴的瞅着屋里。 他那过长的尾巴从草丛里伸出来,正巧是绊倒她的元凶! 这家伙,夜宴的时候和她抢谢清也就罢了,现在还害她撒了带给谢清的果子,真是,真是不怀好意!难不成是想和她抢谢清身旁第一大妖的位置?! 她却想越气,猛的抬起脚来,冲着那条晃悠的尾巴,死命的,一脚跺了下去! “嗷!!!” 惨叫响彻云霄。 等谢清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张指月抓狂的发疯,卫良捂着尾巴,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躲在一边。 谢清急忙赶过去,把两妖分开:“这是怎么了?” 张指月指着他暴躁的喊:“他挡在这儿,害我狠摔了一跤!” 卫良抿了抿嘴:“我,我等的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谢清看向地上的圆溜溜的小果子,便知道张指月为什么生气了。 “等会儿咱们打点果汁喝吧,”谢清弯腰拾起果汁,轻轻的放进篮子里,“我昨天晚上都想了一晚上了。” 张指月失落的道:“可是都掉到地上了……” “那有什么关系,”谢清拾起一颗,在衣服上随便一蹭,丢进嘴里,面不改色道,“好吃!” 听见她这么说,张指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伸手一攥,地上的果子便尽数收入篮中。 “你等着,早餐很快做好。”说罢,她便提着篮子一溜烟儿的跑进屋了。 笑着看她进屋,谢清又忍不住瞥向卫良,不看还好,一看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卫良毛乎乎的爪子抱着尾巴,可怜巴巴的盯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什么坏事儿呢。 谢清掩饰般的咳了一声,冲他道:“……你等在这里多久了?” 卫良瘪瘪嘴:“一晚上。” “一晚上?”谢清惊道,“你怎么不进来?” 卫良撇过头:“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晚上。” 顿了顿,他又小声道:“我想让你睡个好觉。” 谢清感觉一箭戳在自己的良心上,愧疚升腾而起,裹住她的脑袋。 她想过去抱住卫良的头亲上一口,但又想起四号的结局,只能克制而疏离的冲他笑:“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等了那么久,进来吃点早餐吧。” 说罢,她便狠下心来不看他,直接走进屋去。 卫良什么也没发现,只是在攻略手册的“冲突时适当向配偶示弱”的边上打了个小小的对勾,心里的小人高兴的跳起来又转三圈,扭着屁股拍巴掌。 而他却半分不显,仍是可怜巴巴的晃着尾巴,往屋子里蹭。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周娇裹着宽大的猫咪睡衣,头上翘着呆毛,迷迷糊糊的坐在桌边,吧嗒吧嗒嘴,随手拿起了张指月递给她的果汁,喝了一口。 整个人瞬间清醒,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好酸……” 其余三人落座,谢清对张指月的厨艺赞叹不已,并喝了三大杯果汁,心满意足的抱住肚子,仰在沙发上。 周娇正嚼着香喷喷的煎香肠,手机却吱哇的响了起来,她随手拿起来一看,随口道:“啊,过几天赵先生要做赵家的家主了。” 谢清猛的扭头:“什么?” “这上面说的,”周娇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说五日后赵家摆宴,庆祝赵先生成为赵家家主。” 谢清凑过去仔细看,是个除妖师的聊天群,大家都在发着祝福的话,消息很快就被刷上去了。 “真好啊,”周娇感叹道,“一定是除了很多妖才能成为家主的吧,好羡慕啊。” 听了这话,张指月立刻炸毛,尖牙利爪,朝周娇猛扑过去:“你原来也是他们那边的人?枉我还以为会有良善的除妖师!” 周娇被这样一扑,椅背朝下倒在地上,惊恐的解释:“不是!你听我解释……” 谢清任由她们两个胡闹,自个儿则皱着眉,仔细思考着。 扯烂时间线,毁掉世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掉主角,女主们她不会动,至于赵夜阑…… 她不想杀人,不想自己也成为他一样的人,她记得时间线里说赵夜阑做了赵家家主后,便连同各家,开始大肆捕杀妖怪。 最后命人将身为女主之一的张指月也乱刀砍死,自己则转身跳下了悬崖。 说是女主,时间线里只写了张和周对赵的无脑追逐,从赵夜阑做的事情来看,这两个人他一个也不喜欢,只是利用罢了,照这么说,谢清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最后要跳崖自杀。 不是为 分卷阅读42 情自杀,那是什么?疯病突然发作? 谢清倒觉得第二条更合理一些,摇了摇头,不想那么多。 扯烂时间线,就先从赵家家主落马开始吧。 2.10 赵夜阑成为家主的晚宴办的极盛大,赵家包了山顶的度假酒店,各色豪华的车停了一溜儿。 山里头明明有公路,但又不许开车进去,庆贺的人便西装革履的往上爬,男的手里头提着擦的锃亮的皮鞋,女的手里头提个闪闪发光的小挎包,尖针一样的高跟竖在外头。 满头大汗,却还勉强笑着,以表自己诚心,只差双手合十,三跪九叩了。 死命的爬着,路边上却嗖的窜过去一辆迈巴赫,尾气混着尘土,扬了众人一头一脸。 “我去,”有女人喘着双手叉腰,“不是说不能开车进来吗?” “你得看谁,”结伴的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汗,“那位肯定是王先生,人家是什么人啊,赵先生肯定不能让他和咱们一样累死累活的爬坡的。” “那咱们到底为什么要来嘛!”女人气的跺脚。 男人讪笑着哄她:“为生活嘛,为生活。” 酒店二楼的露台上,赵夜阑斜倚着栏杆,费劲儿爬山的人一览无余。 “你真是太坏了,”王在野端着酒杯从里屋走出来,“让他们这么爬,精心设计的造型都得乱了套。” “我又没有请他们,”赵夜阑冷冷的往下瞥,“是他们自己非要上赶着来的。” 他当年,五岁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路哭着逃上来,可山顶的除妖师们并没有理他。 这样看来,他敞开大门等着,还请他们吃顿晚饭,难道不是很善良的吗? 他勾起嘴角,却又忍不住的想起那个女人。 他被推下山,断了一条腿,瘸着不知道走了多远,又累又冷,他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她突然出现了,身边跟着浅绿的小妖,笑的像是不入凡尘的仙子,她朝自己伸出手,自己却吓的跌在地上,倒不是怕,只是因为她的手那样白嫩,漂亮的耀眼,而他却满身泥土,又冻了一夜,手一定冷的刺骨。 他不想冻着她。 “啧啧啧,”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想什么呢,我可从来没见过大名鼎鼎的赵先生漏出过这样的表情。” 赵夜阑瞥他:“什么表情。” “怀念,”王在野挑了挑眉,“或者说是……” “滚开,”赵夜阑骂他,“有功夫在这儿琢磨我的表情,不如去多杀几只妖。” “是是是,赵先生一心为国为民。”王在野调侃着,躲过赵夜阑踹来的一脚,溜进屋去了。 屋子里头,宴会的主持人擦着冷汗冲王在野道:“王先生,这宴会就要开始了,赵先生也没敲定个流程啊。” “用不着流程,”王在野淡淡道,“让来的人自个儿吃东西就是。” “啊?”主持人惊异道,他办过这么多宴会,就没见过这样的,“那,那好歹赵先生也得上去说两句话吧?” 王在野嗤笑一声:“你敢过去,你就试试。” “您的意思是……” “他正烦着呢,”王在野看着他的背影,“谁知道他又在后悔什么,你现在要是过去,估计会被划开喉咙,抛到楼下去。” 主持人一愣,立刻闭紧嘴巴。 累死累活爬山的各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周娇满脸抓痕,趴在谢清身边,给她计算着时间。 “开场词结束之后,先要见一些重要的合作伙伴,寒暄一阵,赵家会把代表家主的信物请出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谢清活动着手脚,“他肯定不走这些流程。” “哎?但是每一任家主都是这样啊,也不止赵家,王先生当初也是这样……” “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都这样,更讨厌和别人一样,这小子就是喜欢特立独行,非得搞出点花样。”谢清活动好手脚,扬起风,腾空到屋顶,屏住呼吸…… 哐的一声巨响,周娇呆滞的抬头,望着残缺不全的屋顶。 谢清刚才把那儿砸了个窟窿,蹦了进去。 林里的妖们欢呼一声,蜂拥而至,周娇被这个推一把,被那个挤一下,呆愣愣的道:“咱们都没个计划,怎么就杀进除妖师的大本营了?” ”她从前最讨厌的就是计划。”周娇扭过头,发现张指月揣着手,站在她身后,下意识瑟缩一下。 然而张指月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她只是瞧着屋子,浅浅的笑:“她这次回来,变了好多,那样思虑再三的,要不是定过契,我真会怀疑她究竟是不是谢乔。” “不过现在好了,”张指月高兴的笑起来,“我们的谢乔回来了。” 她伸手拽住周娇,轻快的朝屋里跑去,柔顺的黑发随风扬起。 ”走吧,让我们大闹一场。” ……b 分卷阅读43 r   屋子里,赵夜阑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从天而降,明明模样不同,可他心里却清楚的告诉他,这就是她。 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赵先生!”靠近门口的人惊慌的喊起来,他们只是来赴宴,沉重的除妖工具全都留在了山脚下,对着成群扑来的大妖,他们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惨叫。 王在野皱起眉,迅速的闪身后退,扯出后腰塞着的大叠符咒对敌,他只需要撑三分钟,之前布置的安保便能解决这一切。 然而玻璃窗外的保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大妖趴在玻璃上,冲他做鬼脸。 “该死!”王在野皱起眉来,转而看向赵夜阑。 他管不了这么多人,这么些讨命的妖,他只能拽着赵夜阑,赶紧的逃。 可赵夜阑怎么叫也不应,他愤愤的扭过头,却看见他坐在地上,全心全意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他后悔了。 谢清刚出现的时候,赵夜阑就明白了。 他后悔了。 什么家主,什么除妖,什么报仇。 都抵不过她。 铺天盖地的惶恐快要将他吞没,他像是陷在沼泽里,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他后悔了,他什么也不想要了。 他拼命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的往前跑。 谢乔,谢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伸出手来,希望谢乔能和从前一样,冲他笑,亲吻他的额头,说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到那时,他就抛下一切妖和人的事情,抛下仇恨,跟着她义无反顾的离开,然后跪在她脚边,祈求她的原谅。 指尖离她只差分毫,赵夜阑红着眼眶咧起嘴来笑。 她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谢清倚在他身上,眷恋的抚摸他的侧脸。 赵夜阑愣住了。 “……阿姐?” 谢清挪过眼来,冲他笑的一如从前。 “夜阑,”谢清把手里的花抛到他脚下,“恭喜你做了赵家家主。” “我来贺你。” 2.11 赵夜阑垂目看着她抛过来的花,顿了顿,伸手把那支花捡起来,放在嘴边亲吻。 他抬起眼来,轻描淡写的道:“阿姐来做什么我都欢迎。” “只是,”他看向卫良,“阿姐不要随便乱捡垃圾。” 卫良眯起眼,伸手搂住谢清的腰:“是啊,当初你在山脚下捡了个有害垃圾,我劝你丢了,你非不听,最后伤到你了吧?” “不过,这样的事,我不会让他发生第二次了,”卫良抚上她的侧脸,“我今儿就把他送去垃圾回收厂。” 赵夜阑只觉得脑门青筋突突的跳,恨的咬牙:“把你那脏手拿开!” 两人一言不合,伸手便打,谢清被按在椅子上,满脑袋问号。 明明她才是来讨债寻仇的,怎么这两个人反倒打上了? 两人互殴很快发展成两派群殴,谢清端着张指月塞给她的半盏热茶,看的兴起。 妖这边来势汹汹,很快就将赵夜阑那方打的节节败退。 赵夜阑扭过头来,脸上被刀割开了条口子,鲜血淋漓,算是毁容了,他气喘吁吁的冲谢清道:“阿姐,你和我的事,为什么要旁人来插手?” “不算旁人,”谢清抿了口热茶,“那是你姐夫。” 卫良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身后的大尾巴噼里啪啦的甩个不停。 她想清楚了,管他是不是真的,她既然准备豁出命去和主系统硬刚一场,不论死活,那更没必要管什么真情假意了。 就当拿命嫖了只鸭,她瞥了卫良一眼,还是一只帅气,演技满分的鸭。 值了! 然而赵夜阑却突然笑起来:“阿姐,你说什么?” 谢清耐心的给他重复:“那是你姐夫。” “谢乔,”赵夜阑死死的盯着她,“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从不想要你做我的姐姐。” “谢乔不配做你的姐姐,”谢清笑着看他,“她不会教孩子,只教出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还有,”谢清又道,“别叫我谢乔,谢乔早就死了,我是谢清。” “而你,也不是我弟弟。” 赵夜阑静默片刻,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来,眼眶微红:“阿姐,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妒忌,妒忌他可以陪在你身边,而我却不能……” 谢清不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演。 “阿姐,这是你和我的事,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举刀砍死我也好,这事我也不想让别人插手,”赵夜阑跪在她脚边,去拉她的手,“阿姐,阿姐我知道错了……” 谢清右手颤抖,看似不忍,轻轻的抚上他的侧脸:“好,这事我不让别人插手,就你和我,我们单 分卷阅读44 独说。” 老七磕着瓜子,面无表情的评判:“戏过了。” “过了吗?我觉得还挺好啊。”谢清悄没声的在脑子里和他嘟囔。 她上过不知道多少次当了,自然不可能相信赵夜阑这狗屁倒灶的谎话,她只为了拖延时间,好叫张指月把那桶妖源偷出来,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心里算计的清楚,却唯独忘了一个人,卫良。 她以为卫良和她逢场作戏,不会有什么感觉。 眼前一花,按在赵夜阑脸上的手扑了个空,谢清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奇怪的很。 她像是被强制拖出了这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最后一幕,便是赵夜阑睁大眼睛,伸着手,不要命的朝她扑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谢清站在那片熟悉的星空下,心烦意乱。 “任务鉴定不合格,”老七顿了顿,“主系统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还一直催你赶紧去下一个世界。” “知道了。”谢清烦躁的揉搓着头发,张指月回来见她消失了一定会发疯,周娇也没她住处的钥匙,那么一大群妖还丢在除妖师的大本营里,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人命…… 还有卫良…… 谢清抿了抿嘴,但愿他只是逢场作戏。 这样,他应该就不会难过了。 长得阳光的少年和她擦肩而过,谢清下意识的扭头:“八十五?” 然而八十五号毫无反应,之前还和她红着眼圈笑着打招呼的孩子,此刻已经彻底成了一枚零件,顺着主系统标好的道路,朝着下一个世界赶去。 谢清猛的转身,她突然发现,往常聊天打趣,叽叽喳喳的间隙世界,此刻却只剩下了急促的脚步声,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僵硬的顺着线,往前走。 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活人。 …… 庄序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他从没这么生气过,哪怕是宿主造反,系统捣乱,他也只是缜密的制定计划,解决麻烦。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没有感情。 他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宿主,觉得奇怪的很。 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呢? “可能是因为感情吧。”赵一这样告诉他,于是他便研制了感情清洗系统,好叫宿主好过一些。 至于那些初始宿主,他让他们自己选择,让他们留在最好的梦里,算是最后的仁慈。 可有一天,站在高处,望着底下人来人往,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像是什么东西扒住了他的肩膀,叫他站不直身子。 吴六建议他去某个世界放松一下,锁了记忆,当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轻轻松松的过上一辈子。 可他真的去了,却发现,寻常人的生活,既不能无忧无虑,也不能轻轻松松。 他喜欢上一个女人,一个刚换了系统的宿主,然而求而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回到间隙世界,他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他自己造出来的剧情,他喜欢上了一个自己打造的完美的配角,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他控制不住,他忍不住再次跟着她,去了许多世界。 有的世界是他创造的,有的世界是任其发展的,他失去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总觉得谢清很厉害,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便能使他挣脱自己定好的时间线,奔赴她的身边,把一切都献出来。 他很不安,他将乱七八糟的记忆都扯出来,塞在个巨大的木头盒子里,什么都忘了,却还是忘不了谢清。 他似乎明白了那些宿主为什么哭的发疯,寻死觅活,他担心他也落的那样的下场,担心系统没人看顾,担心亿万生灵要因为他的感情毁于一旦。 他叫赵一搅乱他的脑子,随便怎么做都行,他不想再这么爱下去,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然而她站在熙熙攘攘人群中,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就让他所有的抵抗付诸东流。 他明白了,他根本逃不脱,他喜欢上谢清了。 木盒子里的记忆一下子炸出来,将他缠绕包裹,顺着每一个细小的缝隙,钻进他的脑子。 他要被这无法言说的爱意和思念逼疯了。 所以他开始恨,他恨谢清,恨谢清身边的每一个人,恨他为她定好的时间线,恨他为她布好的局,配好的人。 ……他原本是要让她和男主相爱的。 可他现在,舍不得了。 3.1 谢清捂着头,胃里翻涌的恶心,像是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汽车。 她抬起头,眼前一片惨白,鼻尖萦绕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床边站着名护士,低着头,在本子上快速的写着什么。 见她醒了,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关切道:“你怎么样了,你刚进门,就低血糖晕倒了。” “我没事儿。”谢 分卷阅读45 清勉强的笑了笑,又在脑子里疯狂的叫老七。 “怎么回事?我明明还没进入下一个世界,怎么自动跳转了?” 老七的声音听上去也不太好:“主系统不知道怎么了,大发雷霆,你之前任务失败两次,他估计气急了,才给你直接跳转。” 谢清怎么听怎么不对:“我前一个世界才进行到一半,怎么就判定我不合格了?” 老七撇撇嘴:“还能有啥,估计是你想要破坏世界线的想法被发现了呗。” 谢清头痛的皱眉:“那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 “新世界,主系统还给你发放了任务,”老七顿了顿,“清崽,主系统要你杀了女主。” 谢清道:“你说什么?” “他要你杀了女主,”老七重复道,“你要是不杀她,死的就是你了。” 谢清一顿,继而叹气:“把她的资料发给我吧。” 老七的速度快的很,这个世界不像从前,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讲的是女主邱榭因为财产继承问题,被继母和姐姐送进精神病院,在病院住了十多年,处心积虑,后来终于和新来的医生张序相知相恋,后来在张序的帮助下逃出病院,躲过自己应得的财产。 谢清皱着眉:“大女主戏?我刚来这世界,一知半解的,估计对付不了她。” “你对付的了,放心吧,”老七幽幽道,“她才刚进病院。” 谢清算了算时间,惊道:“那她现在只是个小孩子?” “刚好十岁。”老七贴心的为她补充。 “那我的身份呢?”谢清问道。 “你表面上是来采访的记者,实际上是来向邱榭讨债的,”老七没好气的道,“因为邱榭的父亲逼死了你的父亲,所以你也想让他尝尝痛失爱女的滋味。” “有病吧,”谢清皱眉,“怎么不跟继母和那姐姐讨债,找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 “可能是因为小姑娘好对付吧,”老七耸耸肩,“得了,你加油,主系统那儿找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谢清跟他道别后,又开始发起愁来,要说杀女主什么的,主系统下了命令,多半是因为她罪有应得,可这次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罪?吃饭挑食,没完成作业,还是晚上不认真刷牙? “把药吃了。”护士递给她一个圆圆的瓶盖儿,里头装着几颗黄色红色的药丸,谢清实在恶心的难受,猜想这是缓解低血糖的药,也不多问,便直接吃了。 仰头灌了一杯水,缓了缓,谢清觉得好多了,她冲护士道:“谢谢你的药,不过我得开始工作了。” 护士抬头,微一挑眉。 “我来之前稍微了解过一些情况,不如,我们就先从这个叫邱榭的小女孩儿开始吧。”谢清将一旁公文包里的文件翻开,指了指邱榭的照片。 护士伸着脖子仔细打量她手里的东西,半晌,突然一笑:“她啊,她才刚来,还不太适应,你要不换一个人?” 谢清坚持道:“我可以远距离观察,你们不同意的话,我是不会接近她的。” “那好吧,”护士点头道,“她就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007号,你可以和她说话,不过记得要小心些。” “你放心吧。”谢清冲她道谢后,收拾起随身的东西,往走廊尽头走去。 走廊里时不时传来细碎的歌声,有人尖利的笑,咿咿呀呀的唱。 一扇扇的白色大门,门上鲜红的门牌号,门的最顶端有个巴掌大的小铁窗,能勉强看清里面的东西。 走廊的地面刷了鲜红的油漆,天花板却又被刷成了深蓝色,像是星空,单看挺好看的,但是配上惨白的房门铁窗,鲜红如血的地板,就显得格外怪异阴森。 路过六号房时,谢清无意的往里瞥了一眼,里面住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慢慢悠悠的梳着头发,谢清朝里看时,她刚好抬眼,和谢清对上视线后,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吴六?”谢清诧异道,“她怎么在这儿?” “宿主退休后的初始系统都会被派到各个世界担任npc。”老七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谢清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谢清诧异道。 “只是几句话,叮嘱完了当然就回来了。”老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吗,”谢清不置可否,转而又谈起系统的事,“不是说系统也可以退休吗?” “去了旁的世界就是退休了,”老七磕着瓜子,“你可以选择封不封记忆,还能在时间线里挑个角色,富贵闲散也好,权势滔天也罢,都随你,多滋润啊。” 谢清若有所思的点头,又看着屋里的吴六,皱眉道:“她这是什么角色?自己挑了个精神病人?” “吴六的角色不由她挑,”老七道,“她当初没了宿主之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害得主系统突然消失了好一阵子,再出现的时候,差点儿把她销毁,虽然后来没毁成,但也没了退休福利,只能永生永世的给主系统卖命 分卷阅读46 了。” 听罢,谢清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她自然清楚,她换过一任系统,初始宿主除了她都死净了,自然没人知道六号宿主。 可她知道。 从前她没挑中老七的时候,在间隙世界的代号,是六。 吴六罕见的有了人的情感,或者说她自认为是人的情感,她钟情于她,迷恋她,肯为她做任何事情,乃至付出一切。 对于那个时候,刚发现三号尸体的她来说,很有用。 3.2 七号房间的门轻掩着,谢清推开它,里面空无一人。 窄小的单人间,左侧是一张铺着蓝色格子床单的单人床,右侧有个小小的床头桌,桌子正上方是扇封的紧紧的窗户,窗外的风景很美,浅绿的草地,山川…… ……很熟悉。 耳边嗡的一声尖响,谢清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头又痛又晕,无法集中注意。 再睁开眼,桌角边蹲了一个小女孩儿,穿着粉色的裙子,缩成一团,低低的啜泣着。 谢清疑惑道:“她一直在那儿吗?” 老七幽幽道:“什么?” “算了,”谢清蹲下身,语气柔和的冲小女孩儿道,“你好,你是邱榭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小女孩儿怯生生的抬头:“你是谁?” “我是谢清,”谢清顿了顿,又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妈妈让我来这里,妈妈说我脑袋有问题,”小女孩儿失落的低下头,“爸爸要我好好吃药,说等我病好了,就让我回家。” 谢清摸了摸她的头发:“邱榭好乖……你也觉得自己生病了吗?” 邱榭抬头看了她半晌,才道:“妈妈总不会骗人的。” 谢清一噎,又想说些什么,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响,谢清扭头看去,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袖子挽起,漏出肌肉分明的小臂,然而他的脸却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单看脸,像是刚上任,还带着点书生气的大学教授。 “邱榭,该吃药了,”他语气柔和,推门进来,一见到谢清,却愣了一下,“你是?” 谢清站起身来,冲他微笑:“我叫谢清,是Z报社的记者,这次来是为了了解病院的基本情况。” 男人看着她,柔和的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介绍。” 谢清一顿,男人又笑:“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张序,是刚来的精神科医生,主要负责A区的病人。” 谢清一惊,张序?男主?可张序难道不该十多年后才出现吗? 时间线里明明说十多年后的张序二十五岁,现在的张序看上去也是二十多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心里疯狂呼喊老七,最终却只得到老七一阵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怎么了?”见她许久不说话,张序关切的问道,“是还不舒服吗?” “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不然就留你在这儿住一晚了,”张序皱眉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自己回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当然有关系!她这还什么都没了解到呢,就被赶走了,岂不是太尴尬了? 于是她立刻捂住额头,皱起眉来:“我感觉不太好。” 张序一挑眉,伸手扶住她:“要不然我这就叫辆车把你送回去?” ???这时候不应该找张床让她休息一下吗? 她一时语塞,索性装晕,不说话。 “让姐姐住在我这里吧!”软软的小姑娘自告奋勇,“我还小,占不了太大的地方,让姐姐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天使!谢清心里泪流满面,这是什么样的天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那个狗屁主系统弄死你。 张序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这才应下,谢清感觉自己被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睛却像是被胶水死死黏住,头也晕的厉害,仿佛是掉进幽深冰冷的黑洞。 …… “六号,这次任务是不是完成的很好?”女孩儿笑眯眯的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这是她第二个世界,她分配到的角色都还是些无足轻重的配角,她过得很开心,这个世界里,她碰到了同一个任务系统的前辈,三号。 三号做过许多任务了,经验老道,教了她许多东西,她很喜欢他。 不是那种喜欢,只是敬仰的那种喜欢,她从前常常幻想,若是她有个大她一些的哥哥,她还会那样受人欺辱吗? 不知道下个世界能不能再碰上他,女孩儿美滋滋的想着,又向自己的系统问道:“六号,我下个世界还能碰到三号吗?” “碰不见了,”六号冷声道,“以后再也碰不见了。” 女孩儿一愣,连忙问她:“为什么啊?” 六号冷冷的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没爹没妈,要不是我挑中了你,你以为你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女孩儿一愣,结结巴巴道: 分卷阅读47 “我,我没有这样想过。” “没有这样想?你该好好看看你的模样,你觉得你是什么人?三号那样的优秀宿主会看上你?你记好了,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人在乎你是死是活。” 女孩儿眼眶微红:“可你当初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是世界上最特殊的一个,所以你挑中了我……” “没错,”六号又突然柔和下来,“对于我来说,你是世界上最特殊的……我的天使,但别人不会这么想,我了解他们,一个个虚伪恶毒,我不想你受骗。” “天使,”六号笑着,“你只能相信我。” …… “你做了什么?”间隙世界,六号气势汹汹的走来,甜美的面孔扭曲的胜似恶鬼,“你提出要更换系统?” 女孩已经长大了,她想起四号劝她的话,鼓起勇气,直视六号的眼睛:“你不专业,做任务的时候总是携带私人感情,总给我挑没有好下场的任务剧本,我提出更换系统,这是,这是理所应当的。” “理所应当,我告诉你什么叫做理所应当!” 六号扯住女孩儿的头发,将她死死按进水里,看着她死命的挣扎,鲜血从鼻腔流出来,在水里慢慢扩散。 “你离不开我,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这才叫做理所应当!” …… 谢清猛然惊醒,夜已经深了,月光洒进来,让人勉强能看清屋子的全貌。 她还是在007号房间,小女孩儿蜷缩在她的身边,谢清深吸了一口气,替她将被子盖好。 睡意消的一干二净,她索性坐起身来,没成想门口正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上半张脸紧贴在白门的铁窗上,走廊的灯光昏暗,可谢清却永远不会认错那双眼睛。 那是吴六的眼睛。 3.3 谢清一惊,压低声音道:“外面的是谁?” 吴六轻笑一声:“你分明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快点打开门,让我进去呢?” 谢清在心里大声的嘀咕:这人又阴森又奇怪,谁敢给他开门? 见谢清许久都没有动作,吴六又道:“七号已经睡了吧?” 谢清一惊,他怎么知道? “一号给我的东西,能让切断七号对你的监视,”吴六笑着说,“你也放心,主系统自顾不暇,没空盯着你。” 谢清不语。 “我说的是真的,”吴六道,“想必你也察觉了,七号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我可以给你看他的数据流,全被截断在这儿,发不回间隙世界的。” 谢清顿了顿,走下床去,开了门,但并不让她进来,只是让她站在门口,冷声道:“赵一为什么要帮你,他没有宿主,生来就是为了辅佐主系统的,他凭什么帮你?” “因为他也是个疯子,”吴六甜甜的扬起嘴角,白皙的手指拐了个弯,指向她软乎乎的脸,“和我一样,他看不得主系统高高在上,等把他拖下水,浑身上下都沾满泥,他就高兴了。” 谢清冷笑道:“物以类聚。” 说罢,她转身走进屋子,吴六紧紧的跟上,小心翼翼的问她:“你交给我的事情我都做了,东西早就放在主系统身上了……但是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谢清瞥她一眼:“要是没用的话,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那你答应我的,”吴六近乎颤抖的捧住她的手,“你答应我会更换系统的,你,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呢,”谢清笑起来,“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就更换系统,和你呆在一起,就像最初那样。” “作为交换,你把你的一切都给我,”谢清柔声的叫着她,“我的天使。” …… 谢清是在四号死后发现这件事的:所有宿主的行为动作,爱憎喜恶,和系统说了什么,心里想了什么,都会被系统一字不漏的,发到主系统手里。 这东西繁杂,主系统未必会看,但宿主若是有了逃离的计划,那么主系统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谢清不是不信老七,她信任老七身为人类的那部分,但不信主系统强塞给他的机械部分,她总觉得这些机器都冷冰冰的,和主系统一样,没有感情,也不会明白感情。 所谓的深爱,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串串冰冷的字符。 所以谢清做了个决定,她要让主系统爱上她,或者让他以为他爱上了她。 她在六号剥离七号融入之间的几天时间筹划了一切,让六号拿着含有“爱她”这个命令的插件,接近主系统,并把它植入到他的身体当中。 她不信爱,但她信本能。 为了避免主系统发觉,她眼睁睁的看着剩下的人一个个死去,装疯卖傻,把自己变成一个反复无常心思善变的白莲花,她看着主系统注视她,接近她,为她沉迷,不能自拔。 她看着他触碰她,亲吻她。 她恶心的想呕。 他凭什么认为,她会爱上 分卷阅读48 一个夺取她自由,杀了她朋友,操控她命运的机器? 她一个个的记着。 三号,四号……二十六号,八十五号。 无论是死去的初始宿主,还是被洗成了空壳的普通宿主。 她都一个个的记着。 总有一天,她要让主系统自己尝尝,身不由己的滋味。 …… 吴六临走前,又跪在她的身前诉说她对她的思念,对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情的懊悔,这些谢清都听厌了,她相信吴六说的都是真的,但她也相信,只要一有机会,吴六又会变成从前的六号。 毕竟她也是主系统那样,令人作呕的,冷硬的机器。 为了防止主系统发现异样,第二天要暂时开启七号,所以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谢清便又听见老七熟悉吸豆浆声。 ……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厌烦。 “又是全新的一天,”老七高兴的扯着嗓子,“清崽哟,我又回来了!” 谢清叹了口气:“你今天精神怎么这么好?” “谁知道,”老七挥舞着手臂,“就是突然感觉……活力四射!” 谢清愁的捂住脑袋,嗓子里发出一声睡眠不足导致的哀鸣。 邱榭睡的还很香,谢清准备去餐厅买点饭,回来和她一起吃。 餐厅在另一栋楼,但是可以顺着三楼的空中通道直接走过去,谢清打着哈欠走到通道,却在那儿碰见了等候已久的张序。 张序穿着便装,简单的白卫衣牛仔裤,看上去活力满满,一见谢清,他便笑着挑眉:“谢记者也来打饭?” “是啊。”谢清含糊的应着。 “这么看来,谢记者是想打持久战了?” 谢清为难的撇嘴:“倒也不是不行。” 张序笑了下,又道:“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为谢记者介绍一下院里的情况呢?” 谢清警惕的看他:“你为什么要给我介绍?你想做什么?” 不是她擅长脑补,实在是因为男主身份太过奇怪。 “我可以保证,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张序举手做发誓状,“我只是不能放任随便什么人在医院乱跑。” 谢清一听,也觉得是自己不对,只好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去了餐厅,谢清刚往窗口一站,大妈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007号,一份餐。” 这些人效率还挺高,她昨晚住进来,今天就认识了。 谢清一边想着,一边冲她道:“不好意思,我要两份餐。” 大妈斜着眼瞥她:“你一个人,吃两份餐干嘛?” “屋里还有一个女孩子,我只是借住。” 大妈混不在意的点了点头:“007号,两份餐。” 谢清冲她道了谢,交了钱,又冲张序道:“你要吃点什么?我请你?” 张序微一挑眉,笑着看她。 谢清道:“我只是感谢你要做我的向导。” 张序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吃这些,你先买着,我去那边的超市一趟。” 他买了很久,餐厅人又多,谢清便顺着通道走回去,走到他之前等在那儿的位置。 那儿的隔壁便是配药室,屋子有个小小的窗户,谢清一扭头,便能把里面看的干干净净。 里面站着个护士,正在收拾邱榭的药,谢清轻轻的眯起眼,想要看清她拿了什么药。 然而她清楚的看见,那护士把她手里的瓶子慢慢扭开,将里面的药丸尽数倒入垃圾桶里。 而后,她又将口袋里藏着的一瓶药掏了出来,把药丸换了进去。 3.4 谢清一惊,连忙叫老七。 “老七你看,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呗,”老七慢吞吞的磕着瓜子,“时间线上写的明白着呢,是她继母想法儿要弄死她。” 谢清道:“那咱们可得想办法,不能让她死了。” “怎么不能?”老七奇怪道,“她死了,你不就能完成任务了吗?还不用你亲自动手,免得愧疚。” 谢清道:“老七,你这话说的忒冷血了,这可叫人分不清你究竟是人类老七,还是机器老七了。” “都不是,”老七正色道,“是为你考虑的系统老七。” 他一顿,又道:“不过,我要是在你眼前你就能分辨了,会流血的,那就是人类老七,梆硬的,那肯定就是机器老七了。” “分不分的清都无所谓,反正都是我的小亲亲老七。”谢清调笑道。 老七红了脸,笑着骂她:“快滚。” 就在这时,张序举着个盒装的牛奶,一边喝,一边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这儿等了,”张序道,“我还以为你提前走了。” 谢清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嫌餐厅里的人太 分卷阅读49 多。” 两人并排往前走,张序瞥她:“你不喜欢人多?” 谢清顿了顿,把脸侧过去:“倒也不是。” 张序不再接话,只是专心的叼着吸管,喝手里的牛奶。 半晌,他才道:“我也不喜欢。” 然而谢清正在想邱榭的事,他的声音又低,一时没听清,便问:“什么?” “没什么。”张序接道,他将喝剩下的牛奶盒子捏扁,随手一扔,准确无误的把它丢进了走廊边的垃圾桶里。 又走了一阵,直到能看见七号病房的时候,张序才停下脚步。 “待会儿在刚才碰见的地方见,”他的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那儿是我的办公室,你进来找我就行了,我带你去调查病人。” 谢清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来这边?” 既然她刚才等他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室,那他为什么还要跟着她这么费劲儿的走一段? 张序看着她,突然笑笑:“想陪陪你。” 谢清微一皱眉:“陪我?陪我做什么?” 张序挑眉:“怕你害怕。” 谢清更觉得奇怪:“我害怕什么?” 然而张序只是耸耸肩,对她道:“我得走了。” 谢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更感觉莫名其妙。 刚进屋子,便看见邱榭捧着药要吃,吓的谢清惊呼一声,引得现场刚出门的护士扭头来看她。 “怎么了?”护士紧皱着眉,上下打量。 “没,没事,”谢清勉强笑道,“我看见窗户外面有只蟑螂。” 护士翻了个白眼:“蟑螂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罢,她便推着车子走了。 等她一走,谢清立刻冲进门,关门锁门抢过邱榭手里的药,一气呵成,吓的邱榭睁着一双大眼紧紧的盯着她,好像她才是精神病人一样。 “姐姐,”她怯生生的道,“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清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又把手张开,让邱榭看她手心里的药,“你从前吃的药,都是这种吗?” 邱榭立马摇了摇头:“不是,护士姐姐说是刚换的药。” 谢清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冲她道:“无论如何,这药不能再吃了,知道吗?” 邱榭点点头,又紧张兮兮的小声问道:“为,为什么啊?不吃药,病会好吗?” “你没有病,”谢清坚定的看着她,“虽然让你知道真相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但你必须了解……” “这是你继母托人换的药,”谢清顿了顿,“她想杀你。” 出乎意料的,邱榭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恐惧,她只是低头沉默着,半晌,才小声的道:“……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阿姨来了,小弟弟出生了,我就知道,我没有那么重要了,”她抿了抿嘴,红了眼睛,但是没哭,“爸爸也和我说过,他不想让阿姨受委屈,要我少说话,少出来。” “本来我也想走了的,”她眨巴眨巴眼,一颗泪珠悄无声息的滚了下来,“用不着他们赶我,我本来就想走了的。” 谢清看她这幅样子,心底一片酸软,忍不住搂紧她,柔声安慰:“没事了,都会没事的。”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时间线里说的,邱榭的仇,总该她自己去报。 而她能做的,只不过是让她活下来。 “活下来未必是好事,”老七嚼着口香糖懒散的道,“现在不被继母毒死,时间线里也会死在邱家的那一场大火里。” 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虽然原本的时间线里,邱榭遇上了张序,可她已经中毒颇深,命不久矣,报过仇之后,她就放了一把大火,自己从容的走了进去。 谢清道:“现在有我在了,我不会让她中毒的。” “你不完成任务,主系统很快就会把你召回去了,”老七道,“她还是得中毒,要么换种方法,反正她报过仇之后,总会死在那一场大火里。” “我看过许多可能,”老七顿了顿,“没有例外。” “那就这样吧,”谢清坦然道,“既然是她自己选的,死在大火里也蛮有诗意的。” 想了想,她突然又道:“你能看到不同的时间线?” 老七道:“怎么了?你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谢清道:“如果可能的话,当然还是不想死的,可人必有一死,那我至少得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老七沉默片刻:“知道了又改变不了,你知道它干什么。” “也是,”谢清笑着,“如果是因为我想要做的事情让我丢了性命,那倒也是件幸事。” 老七又道:“死就死了,说什么幸事,命都没了,还能做什么?” 他又道:“这世界上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谢清笑道。 老七斜着眼看她:“现在呢?” 分卷阅读50 谢清但笑不语。 老七嗤笑一声:“死犟死犟的家伙,邱榭死在大火里算是诗意,你呢,想出你的死法儿了吗?” “海里吧,”谢清笑笑,“大海很美。” 3.5 早餐丰盛,两个盒子,一颗茶叶蛋,一杯豆浆,几节煮玉米和紫薯,还有些清淡的小菜,她本来就吃的不多,再加上一个惴惴不安的孩子,两个人也没吃了这些。 吃饱喝足,谢清又把药丸掰碎化开,倒进下水道,又担心她中午回不来,再三叮嘱邱榭不要吃药。 做完这一切,谢清才赶去找张序。 张序的办公室离她的病房有一段距离,在002号的前面,杂物间的后面,惨白的门大敞着,张序穿着白大褂坐在里面,手里攥了支笔,正在写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恰巧撞上谢清的眼睛。 “你来了,”他笑笑,合上手里的东西,起身出来,“走,我这里有个病人,或许会激起你写稿的灵感。” 谢清冲他道过谢,跟在他身后走,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间客厅,里面角落里零散的摆着柔软的沙发,有些人坐在上面,嘴里念念有词,有些人四处游荡,目光呆滞。 “你看那个,”张序指给她看,“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危险,我讲给你听,你最好不要靠近。” 谢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儿坐着一个女人,或者根本称不上是女人,可能高中,可能大学,漆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抱膝坐着。 “她放火烧死了自己的母亲,”张序轻描淡写的说着,“可她自己不这么认为,她认为她烧死了一只黑甲长尾的怪物,她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她常常说英雄不该被这样对待。” 他又指向一个孩子:“他拿钢笔戳瞎了同学的眼睛,唱着童谣,他说要替他换一颗漂亮的玻璃眼睛。” “你再看那个,”张序掰着她的脸转过去,“她杀了收养她的姑父一家,用不锈钢的叉子穿过喉咙,一直刺到脑后去。” 谢清紧盯着那些人,急促的喘气,说不上话来。 “精神分裂、躁狂、偏执……”张序站在她身边,“你说这样对吗?” 谢清喉咙干涩:“什么?” “她们报了仇,你可能觉得那个疯子母亲,校园暴力的同学,变丨态的姑父都是罪有应得,可其他遭受波及的人呢?”张序看着她,突然问道。 “不让她吃药,这样对吗?” 谢清浑身一震,惊骇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涌来,张序的眼睛黑的吓人,像是能剖开你的皮肉,直直的看到你的心里去。 太近了,她后退一步,张序又逼上三分,太近了! 她的大脑捏尖了嗓子要逃,她便立刻遵从本心,猛的推开张序,撒腿狂奔,朝着七号病房。 她不管那么多了,管什么主系统,管什么时间线,她要救了邱榭,逃出这处处都诡异的地方。 猛的推开门,护士正蹲在里面,她右手掀开薄薄的床垫,左手搜刮着床垫下的药丸。 一颗一颗,都是毒药的模样,密密麻麻的一片,不知道该是有多少天没吃,都尽数藏在底下了。 谢清扭头看向邱榭,她正站在护士身后,俏皮的惦着脚尖,把床头病人的资料卡抽出来,换上一张新的—谢清的。 见谢清站在门口,她也并不惊慌,只是甜甜一笑,又把右手食指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谢清还没来得及开口,护士便大声叫起来:“快来人!快来人!” 只看她的架势,谢清也知道,她是叫人来抓自己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本能告诉她,她不能被捉到。 这幅壳子比往常的世界都沉重,像是主系统赠给她的礼物都被重新剥夺,收了回去,她只能死命的跑,护工们追在她身后,大声吆喝。 这是一楼,顺着楼梯能看见楼上也有人正在往下狂奔,从大门出去,只有个活动的小院儿,铁门是被锁死的,没人能逃出去。 谢清无路可走。 紧要关头,她看见张序凭空出现,站在个杂物间的门口,轻轻的指了指,杂物间上了锁,可她口袋却哗啦作响,她顺手一掏,摸出了把钥匙。 此时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拼命的打开门锁,冲了进去,又拿屋里的废桌子烂椅子抵上门,插上插销,这才松了口气。 扭过头,她才发现这间杂物间里别有洞天。 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甚至不能只是说大了,楼梯延伸下去,直到看不见的黑暗里。 谢清伸头看了看,朝里面踢了颗石子,石子顺着楼梯劈劈啪啪的掉下去,不见踪迹。 半晌,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谁在上面?” 谢清环顾四周,捞起根棍子防身,道:“又是谁在下面?” 下面半晌也没有传来答复,直到谢清等的都有些 分卷阅读51 不耐烦了,下面才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影影绰绰的光亮了起来,像是有人举着火把,仰着头往上看。 谢清怕他再把护工招来,便快步往下走了一段,走到一半,男人又警惕的制止:“别过来。” 男人一首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柄锋利的刀子:“你是谁?” 这棍子肯定打不过刀子,谢清立即友好的笑笑:“我是一名记者。” 她想起007号房新换上的病人资料卡,迟疑的顿了顿:“……原本,是一名记者。” 男人皱起眉:“什么叫做原本?” 谢清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男人把手里的刀子插丨进腰里的刀鞘,示意跟着自己,谢清快步赶上,听见他粗哑的声音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本来是名司机,给病院运送货物。”他拿着火把点亮几盏油灯,整个屋子才亮起来,这更像是个战时基地,物资一应俱全,除了黑矮,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了。 “这份工作给的钱多,病院神秘些,我也不在乎,”男人把她领到一张桌前,给她展示一张旧的发黄的报纸,“直到我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报纸上的字迹模糊,但依稀能看出记载的是一场大火,是在1964年,某一精神病人疗养院发生的大火。 “直到那一天,”男人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他们想把我留下。” 3.6 谢清皱起眉来:“想把你留下,什么意思?”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望着昏暗的灯光,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是十八年前的晚上,大年夜,我把最后一车货运过来,就准备回家过年。” “那一晚的雨下的很大,我刚开出去几里地,车胎就爆了,我等了很久,电话也没有信号,直到三个小时之后,有个医生开车上山,正好碰见了我,又把我带回了病院。” “我当时对他千恩万谢,觉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男人嗤笑一声,“我做梦也想不到,那样文质彬彬人,心肠竟然会如此恶毒。” 谢清道:“你还记得他具体长什么样子吗?” “我做梦也不会忘记,”男人恶狠狠道,“他穿着白上衣和牛仔裤,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像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眼角这儿,”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右眼,“还有颗痣。” 谢清皱眉道:“张序?” 男人眼前一亮:“没错,就是他!” “我永远不会忘了他,”男人又道,“是他害得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谢清道:“可……不应该啊,我今天见到他,他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怎么可能十八年前就见过你呢?” 男人冷笑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我回了病院,张序的车也正巧没油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在病院过夜。” “院长叫我呆在屋子里,无论如何也不要出来,可是半夜的时候,我听见打架的声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跑出去帮忙。” 他突然笑起来,摇摇头:“我一直都觉得热心肠没有错,直到那一晚……我现在还在为那个下意识的选择后悔。” 谢清追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男人沉默片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深藏的恐惧让人不寒而栗。 “地狱。” “每一个病人都在被追杀,被砍成两截,撕碎扯烂,追他们的护工满身是血,狞笑着把鲜肉塞进嘴里。” “那都不是人,”他瑟瑟发抖道,“院长从我身边拖着斧头走过,我怕极了,躲在橱子里,连气也不敢喘,等到第二天早上,一切却都恢复原状,地上一滴血都没有,被砍碎的桌椅楼梯,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可我知道那不是一场梦,”男人近乎疯狂扯起他的衣摆给她看,“我身上溅上的血,还留在那里。” “我要走,他们却不肯让我走,院长跟我笑,让我多留几天,可我心里清楚,他是发现了我,那天晚上,他拖着斧子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一定是看见了我!可他不说,他想逼我,他想要逼疯我!” 男人越说越激动,甚至挥舞起手边的螺丝刀来,谢清后退半步,冲他道:“你冷静一下。” 男人一愣,把手里的螺丝刀慢慢放下,苦笑一声:“躲了这么多年,我怕是真的要变成一个疯子了。” “躲了这么多年?”谢清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一直没找到你吗?” 男人力竭般的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白酒,仰头喝了一口。 “他让我留下,我没有钥匙,出不去,我担心晚上死的就会是我,我就躲了起来。” “我一边躲,一边打听,从病人那儿打听,他们都不敢说,但是会悄悄的塞给我些东西。”男人点了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白烟来,男人右手夹着烟,把桌子上的东西展示给她看。 有 分卷阅读52 些发黄的旧报纸,有些简短的文字,有的甚至是从病服上撕下的一块布,用石子在上面磨出了什么。 男人手里有一本破旧的牛皮笔记本,里面夹了许多这样的碎纸条,也有许多笔记,可能是他在躲藏中,就着昏暗的光,一点一点的记下来的。 “这是个被人抛弃的地方,”男人继续道,“很多年前,久到我甚至还没出生的时候,这家病院就存在了。” “那时候没什么人真的管你是不是心理上得了病,你不正常,和大家都不一样,他们就说你是有病,得把你关起来。” “这个病院,就是这么个关人的地方,”男人摸索着笔记上的文字,“惹了麻烦的,家里嫌弃的,拿点儿钱出来,丢到这么个山上,就没了心事。” “人被丢下了,没人再回来看过。” “院长就拿他们做实验,院长是个疯子,白天仁慈的笑,晚上就变着花样折磨人。” “人死了,护工就把他们扛到后山,埋起来。” “有一天,有个姓黄的,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刀戳死了院长,一把火烧了病院。”男人伸出手来,点了点那张报纸。 “可没想到,一切都还是没变,”男人顿了顿,“院长和护工们变成了恶鬼,病人也都死了,变成了冤魂。” “那些病人活着被人抛弃折磨,死了也还是打不过恶鬼,姓黄的当英雄还没觉出什么味儿来,就叫那些恶鬼撕巴着吃了。” “从此以后,每一晚,恶鬼都会出来捕食。” “冤魂要是一次死了,没痛苦了,倒还好,可惜恶鬼不肯放过他们,每一晚被扯开啃碎,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又会复原,胆战心惊的等着下一个夜晚……” 男人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我真的要疯了,我想回家,我想见我的老婆和孩子,我想我妈!” 谢清正待细想,耳边却传来极细的嗡鸣,刺的她脑袋生疼,忍不住跪倒在地。 男人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她的脑子被搅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只能勉强的道:“咱们得逃出去。” “院长办公室有大门的钥匙,”男人顿了顿,“可我没有胆量……我不敢接近那里。” “我帮你,”谢清勉强站直身子,“等我拿到了钥匙,我们一起走。” “真的吗?”男人睁大了眼睛,激动扑上去,“谢谢你,谢谢你!我老婆,我孩子,还有,还有我妈,都会感激你的!” 谢清正努力抵抗他的感谢时,楼梯上的木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谢清借着楼梯边的油灯看过去,那里站了一个人,白衣外褂,文质彬彬,手里拖了把带血的斧子。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到晚上了。” 3.7 谢清一惊,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她身边的男人,那人已经吓的说不出话了,双手哆嗦的厉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序。 像是认命了,在等死。 张序拎着那斧子,从容的从楼梯上走下来,鞋底敲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斧子被他拖在身后,利刃划在地上,发出刺耳难耐的噪音。 谢清见男人还呆楞在原地,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愣着做什么?跑啊!” 男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扭过头来,无措的看她。 谢清啧了一声,伸手拔出他刀鞘里的刀子,左手冲他一挥:“往门外跑!” 男人慌张的点头,连滚带爬的往门外逃去。 张序拎着斧子站在屋子中央,任凭男人从墙边畏缩的爬过,看也不看,只是含笑盯着谢清。 谢清咽了咽口水,握紧刀子,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她拿这刀子究竟是为了防备张序,还是担心男人挣扎时伤了张序。 “谢记者,”张序率先开口道,“你拿着刀子做什么?” 谢清后退两步,把背抵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墙上,警惕的看他:“张医生,你又拎着斧子做什么?” “这个啊,”张序歪头看了看沾血的斧子,“我说我要杀猪款待你,你信吗?” 谢清报以同样的微笑:“猪呢?” “刚才逃掉了,不过没关系。”张序把斧子的长木柄轻轻搁在桌子上,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螺丝刀。 谢清还没来的急警惕,便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身前压了个人,脖子也被什么东西给抵住。 “我会把他捉回来的。”张序轻轻笑笑,螺丝刀皮质的把手抵在她白嫩的脖子上,说不出是威胁多些,还是旖旎多些。 谢清仰着下巴,任他随便怎么戳,眼皮半阂,盯着他的嘴唇。 “想不到,张医生原来是这样的医生。” 张序撇了撇嘴,耸了耸肩:“家里从前是杀猪的,治人杀猪,都会一点。” 谢清又道:“说起来有意思,我倒是突然想养一头猪了。” 分卷阅读53 张序挑眉:“养猪有什么好的?狗才乖巧,你不去追那头猪,就能有一只狗……” “我有一只狗了,”谢清笑道,“正在家里蹲着等我呢。” 张序一噎:“……狗可以养两只。” 谢清摇头:“我专一的很。” “那就踹了那只旧的,”张序伏在她颈间,声音沙哑,“把我这只新的牵回去……” 谢清不由得哑然失笑,一个人,还能整出两条狗来,装模作样,厉害的很。 她伸手猛的一推,笑道:“不好意思了,我恋旧,不喜欢新人。” 说罢,她便拎起张序刚才放下的斧子,往屋外走去。 张序仍站在原地,一会儿因为她没抛弃自己高兴,一会儿又因为自己比不上个旧的恼怒,一时一变,纠结的很。 等谢清迈上楼梯,想要出门的时候,他才暂时放下这点儿困惑,开口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谢清回头看他,“说快点,我怕他被人撕巴了。” 张序道:“你真的要走?” 谢清抬了抬自己踩在楼梯上的脚,挑眉道:“不然呢?” “我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那一套他的说辞……”张序顿了顿,“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谢清皱眉:“有什么关系吗?” 张序咧嘴一笑:“他叫黄天。” 谢清道:“姓黄?” “他是不是说姓黄的是个英雄,是挺身而出的反抗者,是被恶鬼第一个撕碎的悲剧人物?” 谢清看着他,没有说话。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张序突然笑笑,“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更有意思的故事。” “从前,孤山上有所精神病人疗养院,院长心地善良,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却又在精神上患有疾病,备受歧视的病人。” “病人们感激他,爱戴他,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有一天,病院里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有严重的被迫害妄想,每一个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心怀鬼胎的恶人。” “他警惕的盯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揣摩他们的用意,提防着每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杀机。” “那个年代太久远了,没人知道怎么救他。”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忍不住了。” 张序抬起手:“哄的一声,整个病院付之一炬。” “他总觉得有人要杀他,所以他就杀了所有人……”张序盯着她,“数十名无辜的人,医生,病人,化为厉鬼,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向他讨债。” “两个故事,你要信哪一个?”他顿了顿,抬手指向门口,“刚才那个被你放出去的男人,究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话语未落,疯子二字却像是在谢清心里狠狠的敲了一下,她也顾不上手里的斧子,整个人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 张序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垂下胳膊来:“走了啊……” 出了仓库的门,谢清直直的往院长办公室冲去,无论哪一种可能,只要黄天要走,他就一定得去院长的办公室找钥匙。 可张序一开始为什么要给她指路,叫她进仓库去?那仓库门又是从门外锁上的,黄天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自己藏起来的吗? 谢清还待细想,脑子却又嗡的疼了起来。 “清崽!你在干什么!”老七突然哀嚎了起来,好像他和谢清的疼痛感同身受。 谢清努力停下自己的想法,捂着脑袋冲老七道:“不说这个,你先帮我入侵监控,盯着点儿周围的人。” 老七喘了两口气,似乎是缓过来了。 “你又作什么妖?” “等结束了再和你解释,快!” “知道了,”老七那把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不过片刻,他便得意的一拍手,“成了。” 谢清依着老七指的路,一直顺利的走到了三楼,院长办公室的那一层。 那一层守着许多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黄天被逮住了,她刚刚迈出半步,老七那边却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呼噜声。 她死死的咬牙,这该死的吴六,什么时候切断不好,偏偏要挑这个时候! 3.8 勉强躲过一个搜寻的护工,谢清倚在门口剧烈的喘气,她的头痛的厉害,好在老七睡过去了,不用和她受一样的折磨。 不然,这家伙不知道要嚎成什么鬼样子呢。 头痛稍缓,谢清站直身子,等候着下一个冲出去的时机。 到现在,她已经不太相信黄天说的话了,病人们都好好的呆在屋子里,护工也没有化身恶鬼,可若是他说的是假的,那邱榭又怎么能在护士面前换了资料卡,护工们又为什么突然开始搜捕起她来? 谢清的头又是一阵剧痛,她按住脑袋,想要拨开门上的插销,却突然发现手指一直 分卷阅读54 不停的颤抖。 她费劲全身的力气,才做到了从前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事情。 院长的办公室在走廊的中央,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只能用指甲扒住瓷砖的接缝,哆嗦的爬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前所未有的需要老七。 院长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只拧一下就开了,里面也没有人,谢清只来得及爬进去,关上门,连反锁的力气也没剩下,眼前一片漆黑,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门又吱嘎一声被推开,谢清努力睁开眼睛辨认,却发现走进来的是院长,他手里拿着几份文件,一见到躺在地上的自己,吓的纸片翻飞,扔了一地,再接着,便是被强硬的塞进嘴里的药,灌下的温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觉得好了一些,再睁开眼,院长正坐在她对面,仔细的看着什么文件,桌子上仍散落着几颗药片。 是之前她看到的,护士换给邱榭的,有毒的那种。 她撑着扶手,勉强坐直身体:“你给我吃了什么?” 院长猛的抬起头:“你醒了,太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多了,”谢清顿了顿,“请问,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啊,这个啊,”院长看看桌子上的药片,“这不是你的药吗?” “我的药?”谢清疑惑道,“我的什么药?……低血糖吗?” “你还有低血糖吗?”院长微一皱眉,他拉开身侧的抽屉,在里面仔细的翻找,抽出一份文件打开。 谢清无意间瞥到了那份文件,不由得浑身一震。 那是她的档案,上面贴着她十几岁的照片,是份精神病人的档案。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院长像是被她吓到一样抬起头来,握住椅子的扶手,半站起身,警惕的盯着她。 要是平时,谢清一定会为自己失礼的举动道歉,可现在她却没了这个心思,她只顾着死死的盯着院长身前的文件,冲他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写着我是这里的病人?” “你当然是这里的病人,”见她没有攻击过来的意思,院长这才慢慢的坐下,“你是七号房的病人,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是一名记者……七号不是住着邱榭吗?” 院长皱起眉:“邱榭是谁?从五年前起,你就住在这里了。” “不可能!”谢清皱眉道,“我分明是前几天刚住进来的,为了写我的新闻稿。” “你在这儿住了很久,”院长耐心道,“你不记得了吗?你把药都藏了起来,很久没有吃药了,所以才会发作……你忘记了这些事,可能是你停药的缘故。”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院长笑着,像是看惯了这种事:“怎么会不可能,你回去睡一觉,什么都会想起来的。” 谢清道:“张序呢?张序在哪儿?我要见张序!” 院长道:“张序是谁啊?” 谢清睁大眼睛:“张序,这里的张医生,我的向导……” 院长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姓张的医生呀。” 谢清又道:“那黄天呢?你们捉到黄天了吗?” 她深信院长是在骗她,别的不提,张序那么活生生热乎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什么黄天呀?”院长耐着性子问她,“黄天又是什么人呀?” 谢清道:“曾经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的人。” 院长一愣,又笑起来:“这里可没有那么危险的人。” 谢清道:“难道这里没有被烧毁过吗?” 院长道:“你看这里的模样,分明完好无损,又怎么会被烧毁过呢?” 谢清忍不住皱眉,这院长把她当小孩子看待,绕着圈子和她说话。 她又想起那个杂物间,想起桌子上的报纸笔记,想着张序,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跟我去个地方。” 院长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去了,途中还不忘叫上几名护工防备她,谢清心里清楚,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是闷着头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说不上是希望看见发黄的报纸多一点,还是看见张序多一点。 到了一楼的杂物间,门上面的锁仍歪歪扭扭的斜挂着,没有锁住,谢清只是一抬手,便取了下来。 她急匆匆的往里走,一进去,却又愣住了。 里面大概只有一平方大小,杂七杂八的摆着些东西,谢清走上前,慢慢的把手贴在墙壁上。 她使劲儿推了推,又攥拳敲了敲,是实心的。 院长在后面道:“这堵墙后面是院子,你顺着这扇窗户就能看见……” 都是假的吗?谢清疑惑的很,她打开门,顺着楼梯一阶阶向下,见到黄天,碰到张序,都是假的吗? 那些世界,来来往往,恩怨纠葛,白无双,谢雪初,张指月,谢佑堂……那 分卷阅读55 么多的人,主系统,老七,老三老四,那些她熟识,痛恨,深埋在心底的人。 都是假的吗? 她勉强压抑住思绪,让自己另想些别的,而不去想她的那个计划。 院长叫她进病房的时候,她顺从的照做了,不是她承认了现实,而是她不敢停止思绪,她让自己想念庄安,想念小将军,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止不住的想自己的计划,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怕主系统正趴在对面盯着她,只等她漏出哪怕分毫的破绽。 她好想小将军。 3.9 坐在漆黑一片的病房里,谢清掩面坐着,她脑子里尽是疯狂的想法,她能感觉到,她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止不住的去想那个计划,又任凭它从她脑子里飞速闪过去,只留下小将军的身影。 于是她开始细细的想小将军,想小将军的眼睛,想他的唇,想他骑在马上意气风发,想他坐在轮椅上僵直的脊背。 她原本想治好他的腿,可他却说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她只能在他密室里留下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在她还不知道小将军是……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快停下!她想过要找到……停下!杀了他,带他走,然后他们可以回去,随便去个什么世界,可能是谢佑堂那个,也可能是原本的……她想过以后,想过许多种可能,但都没想过……停下! 停下!都停下! 她抱着脑袋倒在床上,痛苦的□□,她找过吴六,吴六却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模样,不知道她说的系统和主世界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的脸,惊恐的大叫。 她看过杂物间的监控,她自己站在那个小小的角落,拎着斧子,拿着螺丝刀,按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找不见张序,找不见黄天,找不见邱榭。 已经过去一个周了,她觉得她越来越疯。 主系统,老七,她甚至连老七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脑子里一片寂静,静的让人发狂。 所以她停了药,所有的药都被她切开剁碎,顺着水流冲进下水道里去了,她不会再犯邱榭那样的错,把自己没吃药的证据这样轻而易举的留下。 ……邱榭的错,还是她的错? 即便是停了药,她也还是听不见老七的声音。 屋子很小,但设施齐全,厕所边上甚至还有个小小的浴缸。 她将浴缸里放满温热的水,穿着衣服,迈了进去。 浴缸边有块被她敲碎的镜子,镜子边缘锋利,闪着寒光,她盯着她的手腕,鲜血从中蜂涌而出。 她沉了下去。 不过片刻,哗的一声,她被人猛的捞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拥着她,仓皇颤抖的按住她的手腕,给她擦身上的水。 她死不了,她心里明白的很。 手腕的伤口不过片刻便已经愈合,然而他还是攥着她的手腕,用拇指一遍遍的抚摸。 “你疯了,”他咬牙切齿道,“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她仰着头,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张序气愤道:“你在看什么?看着我!” “我不能看你,”谢清淡淡的道,“你是假的,是我想象出来的。” 她仍是盯着天花板,表情却说不出是笑还是哭:“我其实是个疯子。” 张序浑身僵住,怀里这个人的上下每处细节都在提醒他,是他差点儿逼疯了她,是他差点儿杀死了她。 “你不是疯子,”张序慌乱的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试探你,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我担心你总会逃走,我担心你不是真的爱我……” “我错了,”张序颤抖的搂住她,“你看看我,我不是假的。” 半晌,谢清才转向张序,冷不丁的道:“你是小将军吗?” 张序一愣,连忙点头:“我是,殿下,我是庄安。” “可是庄安从不忍心伤我的,”谢清眼眶微红,声音委屈极了,她仔细盯着张序的脸,像是在辨别,“庄安说过,他不会抛下我,不会离开我,不会骗我,不会伤害我。” 她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可你抛下我,离开我,骗我,伤害我。” 她又问:“你是庄安吗?” 张序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用颤抖的手去擦她的眼泪:“……殿下。” “小将军一定是生气了,”她扭过头,故作潇洒,“他这个人就是气性大的很,气了也不肯说,只肯憋在肚子里,他肯定是气我不提前告诉他,自己却先走了。” 她又道:“但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会杀了主系统,带他走的。” 她坚定的道:“我会救他的。” 处心积虑想要了解的计划,谢清此刻却如此轻易的说了出来,一时之间,张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想救的是他,想杀的也是他。 他第一感到这般无力,他轻轻 分卷阅读56 抱着谢清,只能道:“我帮你。” “我帮你救他,帮你杀他。” 谢清移过眼看他:“真的吗?” “真的,”张序闭上眼,“抱住我,我带你走。” 谢清义无反顾的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在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后,谢清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微微的勾起嘴角。 间隙世界里。 赵一:“先生,宿主思维文件已经整理出来了。” 主系统注视着前方的繁星,随意的点了点头:“放在那儿吧。” 赵一顺从的将文件放在一边,垂首在他身后站着。 主系统仍看着前方:“一号,里面的内容……你看过吗?” “仔细看过了,”赵一顿了顿,“有些很有意思的想法。” 主系统道:“譬如?” 赵一道:“她知道三号宿主没有退休,而是死了,也知道四号是受了您派去的人的欺骗……” “她觉得庄安卫良也是您派去迷惑她,要取她性命的。” 主系统猛的转过身来:“她竟然这样想?” 赵一含笑道:“有理有据,不是吗?” 主系统沉默片刻,又道:“她还想了些什么?” “她想着要死前反扑,咬掉您的一块儿肉来,教您知道知道,棋子也是有气性的。” 主系统抿紧唇:“我可从未拿她当过棋子。” “还有呢,她想着反正都要死了,索性就当……”赵一憋笑憋的艰难,“就当拿命嫖了位演戏很好的……鸭子。” 主系统一愣,耳根突然烧了起来,他一甩袖子,转过身去:“荒,荒谬!” 然而站在窗前,却忍不住去数哪颗才是属于她的星星,等看到了,他又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喃喃道:“是吗,为了和我在一起,命都肯不要吗?” 赵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往前迈了半步,泼他冷水:“只是,她还想到过一项计划,最后即便是接近奔溃时,也不肯细想着计划,我担心……” “不必担心,”主系统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 赵一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勾起嘴角:“……是吗。” 主系统的右手边有张矮桌,上面放了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他从谢清那儿悄悄拿过来的东西。 粉色蝴蝶结的头绳,一支掉了笔帽的笔,凶巴巴毛茸茸的兔子挂件,或是从未被使用过的,含有“爱她”命令的小东西。 一间屋子,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4.1 耳边是微信停不下来的叮咚声,谢清烦躁的睁开眼,捞过手机。 度春:怎么不接电话? 度春:真的生气了? 度春:好了,我都说了她只是我的妹妹,你怎么老是瞎想。 度春:这周末公司加班,我就不陪你了。 度春:你先给我转一千块钱过来。 谢清皱眉盯着屏幕,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她邻居家的孩子,梁度春。 可她离开的时候,两个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高中生的岁数,怎么又是加班又是多想的?她能多想什么? 谢清抬起头,正巧对着书桌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得有二十二三岁了,穿着职业装的衬衣,右脸却因为熟睡而压出几道红印。 什么意思? 她迷惑极了,她这是回来了? 中间儿空余的那五六年,跑哪儿去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又被短信轰炸,抬腕一看,却是换了个人。 老板:怎么回事,都几点了,怎么还没来? 老板:这个月全勤奖金全没了! 老板: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老板:反了天了,消息也不回,你是想干什么! 老板:半个小时之内赶不过来,就收拾东西走人! 谢清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拔腿狂奔,跑出门去。 这并不是她做出的动作,而是身体下意识举动。 无论如何,看来这份工作对她很重要……自己现在也没了老七,要是想不惹人注意的安顿下来,的确是要靠这份工作来赚钱。 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顺着手机里公司的信息,谢清来到了公司的门口,一座普通的写字楼,巨大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然而谢清只是皱眉,光污染。 等她放下遮光的手,迈进写字楼的大门时,一个矮胖的男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可算来了,”男人咬牙切齿的道,“东西呢?” 谢清茫然的道:“什么东西?” “文件!”男人恨道,“昨晚不是让你加班做完了吗?” 他一说这话,谢清脑子里的记忆才满满浮现出来 分卷阅读57 。 昨夜她刚洗完澡,舒舒服服的窝进温暖的被里,老板便来了夺命连环call。 “下周的方案提前要用,明天交给我。” “什么!时间不够?我花钱雇你是来做事的,不是等着睡觉的!” “明天拿不出方案,就收拾东西滚蛋!” 拿着三千块钱的工资,干着不要命的活,谢清今天就是来收拾东西滚蛋的。 “不好意思,”谢清迅速融入,抬头冲他笑笑,“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辞职?”老板瞪着她,“你疯了。” “嗯。”谢清笑着应声,又绕开他,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老板快步追上来:“你可想清楚了,我这里不缺人,你要走的话,这月的工资可不能给你发。” 现在是月底,离发工资还有两天。 “没问题。”谢清又好脾气的应道。 男人被她这幅样子搞得哑口无言,不想让她走,却又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毕竟他已经两个月没发给人家工资了,当初只是看她年纪小,刚毕业的年纪,好骗,才想拉来当廉价劳动力的,没想到这人干活还挺麻利,今儿撵她走了,一时还有点儿舍不得。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他在一边摇头叹息,“只不过才三四个月,就撑不住了,只顾眼前,不会往长远了打算。” 谢清又笑:“老板,在您这儿长远了呆,我怕不是被累死,就是被饿死。” 老板一噎,板起脸来:“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正经说话罢了,”谢清微笑道,“之前还欠了我两个月的工资,您看您什么时候给我?” 老板一瞪眼:“谁叫你辞职的?这是违约!都没有了!快走!” 他要伸手去推谢清,却被谢清一把攥住,小姑娘的力气大的很,这样一个中年胖男人用尽全力去推她,却怎么也推不动。 “不签合同不投保险,”谢清微笑道,“我可都保存了证据,老板要让我提出劳动申诉吗?” 老板死命的往回抽手,憋的一张圆脸通红发紫,谢清笑着松手,闪的他砰的摔倒在地。 “你,你这小姑娘!还打人了!”老板颤巍巍的指她,“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给,”谢清贴心的递上手机,和善的微笑,“记得给税务局打通电话,叫他们也来一趟。” 老板哆嗦道:“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算术好,又被您逼的身兼数职,”谢清看着他笑,“再加上一点点收集癖……” “结给你结给你!”老板连忙道,“那两个月的,这个月的,年终奖我都结给你!” 谢清笑着同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证据发了出去,嗨呀,不得严厉打击偷税漏税嘛。 正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都等了十分钟了!” 谢清扭过头,紧紧的盯着声音的主人。 ……怎么回事? 那是,那是谢雪初? 谢雪初穿着漂亮清新的白色连衣裙,脚上踩着三公分的高跟鞋,手里拎了个米白色的LV包包,不耐烦道:“真是的,我今天真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非想着要亲自来拿logo。” 老板陪着笑道歉,他只是小公司,租了层办公室,手底下不过十几个人—还有一大半是初出茅庐的毕业生。 可眼前这个人,却是Q国最大的企业之一的LX公司的设计主管。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电脑上就能传输的东西,非要来跑一趟,是想干什么?见见世面,开拓开拓眼界,了解一下小公司的生存现状吗? 他办公司可是很艰难的啊! 怎么还得陪着小女孩儿玩过家家? 心里吐槽,脸上还是得笑,他一抖脸上的肥肉,刚准备谄媚的说几句好听又不中用的屁话,把人给哄回去,却发现眼前的两个女人对上眼儿了? 谢雪初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抖的厉害,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一步—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你很漂亮!”先下手为强,她心里想着,“要不要去我们公司,待遇超级优厚!” …… 在最初的几个世界,老三还活着的时候,曾经问过她这样一个问题。 “你要站着死,还是想跪着生?” 她知道老三会选站着死,老七会选跪着生。 至于她,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选什么。 但现在,她知道了。 她会跪着把仇报了,再站起来,撑着又臭又硬的脊梁骨,站着死。 4.2 谢清站在LX公司的门口时,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她不是回来了吗?那谢雪初又是怎么回事? 她试探着在脑子里叫老七的名字,却 分卷阅读58 没得到半点儿回应。 上个世界他被强行切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来来来,”谢雪初兴高采烈的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公司待遇很好,也用不着加班,你要是想的话,今天就可以上班。” 谢清看了看她,开口道:“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 “姐姐要是不嫌弃,就做我的助理吧?”谢雪初笑着道,“一个月五万,早上十点上班下午四点下班,年底双薪,年假二十天,怎么样?” 谢清看着她,忍不住想叹气,她现在看上去怎么也得比自己大上两三岁,怎么还叫自己姐姐? ……她记得吗? 于是她又问:“助理该做些什么?我刚毕业,什么也不明白。” “姐姐要是想忙事业,我就找人来教姐姐,”谢雪初扯着她的手,“姐姐要是觉得这些麻烦,就只管和我逛街喝茶就是了。” 谢清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谢雪初搂着她的胳膊瞥了一眼,在看见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爱心后,瞬间警惕了起来:“姐姐,这是谁呀?” 谢清不确定道:“男朋友?” “什么?姐姐竟然有男朋友了!”谢雪初一惊,又抿紧唇,撒娇道,“姐姐的男朋友在上班时间给姐姐打这么多个电话,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姐姐快接吧,我不要紧的。” 她说着,懂事的按了接听,手心贴在谢清手背上,把手机放到谢清耳边。 电话一接通,便是男人暴躁的咆哮:“你怎么回事儿?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看见吗?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 谢清略一皱眉,将手机离开耳边寸余。 好吵。 “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那个女孩子真的只是我的妹妹,”度春压下火气,自认为耐心的道,“她长得漂亮又善解人意,我要是喜欢她,不早就和她在一起了吗?” “你长得丑,工作差,家庭条件又不好,我是真心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怕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你给我转一千块过来吧,我周末加班要用。” 哟,合着是来要钱的,谢清撇撇嘴,之前的她也就罢了,现在的她……兜里比脸都干净。 于是她便理所应当道:“没有。” “没有?你别闹了,我下周回去陪你还不行吗?你快点儿,我等着用呢。” 谢清道:“请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梁度春一愣:“你是我女朋友啊。” 他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但谢清总感觉他说的不是女朋友,而是提款机。 谢清又道:“女朋友又不是你妈,凭什么管着你吃喝拉撒?” 哟,还挺押韵,她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个赞。 “还有,”她乘胜追击,“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从今天开始,我也不是你女朋友了。” 不等梁度春回答,她便抢先挂了电话,拉黑删除一条龙,做完以后,一身轻松。 谢雪初静静看着她把人删除,也不多嘴,只是道:“姐姐现在缺钱吗?” 谢清一愣,罕见的不好意思道:“有点儿吧……” “那我先预支给姐姐一年的工资。”谢雪初说着,拿起手机来捣鼓,按了几个数字,又刷刷刷的删掉。 过了一阵,谢清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点开一瞥。 一百万? 她也演过商业巨鳄的剧本,也曾豪气冲天的为人一掷千金。 可如今被掷金的成了自己,却莫名的……好爽? 雪初,姐姐不想努力了! 谢雪初只是笑:“多出来的就当是给姐姐买包包的钱吧,姐姐之前的男朋友听上去好无趣,肯定没有给姐姐买过漂亮包包,以后姐姐想要的东西,雪初都包了!” 唔……幸福! 谢雪初揽着她的手臂一边往里走,一边哄她开心,站在电梯门口,还不忘道:“我那儿的风景可好了,依我看,姐姐也不要去和他们挤什么格子间的办公室了,不如就在我办公室里添张桌子,我往边儿上挪挪,姐姐挨着那扇风景最好的大落地窗……” 出了电梯门,顺着拥挤的办公桌往前走,谢雪初即便是丝毫不搭理,丝毫不回应,也迎来了一大堆像是沾了蜜的招呼。 “谢主管,早啊。” “谢主管,这是您喜欢黑咖啡。” “谢主管,您今天气色真不错!” 谢雪初并不回答,只是使劲儿的挥开好几个人递来的黑咖啡,扭捏道:“我平时才不喝这个呢,这个苦死了,我最喜欢甜甜的奶茶。” 别儿上有人机灵道:“谢主管,我这儿有刚买的芋泥波波,全糖!您尝尝?” 谢雪初强笑着接过来,插上吸管,嘬了一口。 她长期戒糖,对甜味极其敏感,这一大口奶茶灌上来,直腻到天灵盖。 谢清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想笑。 分卷阅读59 谢雪初从前就是个戏精,明明爱辣嗜苦,却非得给她凹出个甜美小可爱的人设,一开始强逼着自个儿喝了一碗小厨房煮的糖水,难受的三天都没吃下去饭。 “小仙女喝奶茶可是会胖的哦,”谢清接过她手里的奶茶,喝了一口,太他妈好喝了,她幸福的笑,“我不怕胖,我替你喝吧。” 这么懂我,还在危机时替我出头,这是什么人间小天使!谢雪初激动的搂住谢清的胳膊,撒娇道:“姐姐才不会胖,姐姐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谢清胳膊上挂着重物,面不改色的往前走,身后的职员便小声的议论。 “那是谁呀?” “主管的姐姐吧,你没听主管叫她姐姐吗!” “我怎么看着主管大一些呢。” “而且也没听说过主管有姐姐呀。” “那他妈是主管吗?是谢母夜叉吗?” “今儿是谢小公举……人家不喝这个,人家喜欢甜甜的~” 剩下人笑着应和,又有人悄悄的录了下来,使别人的手机发到工作群里,等有人发现了,再迅速撤回,惊讶敲上几个字,哎呀,不小心发错了…… 谢雪初的办公室的确漂亮,通透明亮,谢清刚被她按着坐下,外面便有人推门而入。 “听说你请了尊佛回来?”来人笑道,他三十上下,穿着件米色的宽松短袖,看上去温柔又稳重。 谢清的视线落到他脸上。 ……是老三。 4.3 若说见到谢雪初是开心,那见到老三,便是愤怒了。 死了的人也要牵扯进来!死了的人他竟然也不放过! 然而老三却只是看着她笑:“你也来了。” 谢清皱眉:“你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他又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王秋。” 谢清愣了愣:“我知道……” 然而王秋却只是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将话说下去。 “……谢清,”谢清道,“我叫谢清。” 王秋冲她张开双臂:“欢迎回来。” 谢清稀里糊涂的被他抱了个满怀,愣了片刻,又连忙推开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你……” “我退休了呀,”王秋笑眯眯的摇晃着脑袋,“这是我挑选的最舒服的生活,惬意极了。” “什么退休?”谢雪初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王秋只是笑着敷衍:“旧识,旧识。” 谢清第一次见到老三的时候,狼狈的很。 她刚接了个女配的剧本,是忠心耿耿的正面炮灰,是个呆呆傻傻的却又武艺高强的角色,被女主救了一命,后来又还了她一命。 这年冬天,寒风刺骨,她裹着一件破旧的灰袄,蹲在荒庙里等女主。 她不知道女主什么时候来,也不敢走开,生怕错过,只冻的鼻涕眼泪横流。 她就是这样碰上老三的。 ……一袭华服,男人翻身下马,把脏兮兮的她用温暖的绒毯裹起来。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男人苦笑不得的看着她,“至少得保证活下来吧?” “大人?”谢清攥着温暖的绒毯,呆愣愣的抬头看他。 “别叫我大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苹果,在身上随意蹭了蹭,递给她,“叫我老三。” “都是一个任务系统的,把我当朋友就是。” “我会照顾你的。” 后来那个世界,她替女主挡了一箭,临死前,老三攥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跟她说。 “我会再去找你的。” “你等着我。” 她很安心。 可老三最终还是死了,倒在深渊里,手脚都拧成怪异的形状,像一滩烂肉。 他的眼睛,她至今还记得他的眼睛。 那眼睛布满血丝,冲她眨了眨。 “……所以我就退休了,”王秋喝了一口冰咖啡,“身子被我丢在间隙世界了,意识接通到原始世界里。” 他伸开手来向她展示:“怎么样?看上去还不错吧?” 谢清胡乱的点了点头,王秋借口说要叙旧,把谢清从谢雪初手里头拽了出来,一边喝东西,一边向她解释。 “也就是说,我看见的那个不是你?” 王秋无所谓道:“也算是我吧,毕竟是我正经八百的身子,丢了其实还怪可惜的。” “但是咱们这一个个世界风里来雨里去的,”王秋笑着点了点脑袋,“这里头的东西才是最要紧的。” 谢清道:“那老四呢?其他人呢?” 王秋道:“老四过的好着呢,你大可放心。” 见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王秋又放轻声音:“主系统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很好的系统,每个退休的人都会重新苏醒在原始世界里,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谢 分卷阅读60 清抬起头来:“那谢雪初呢?她是我从前世界里的一个原住民,她怎么会来这里?” “某些和宿主牵扯深的人也会转世,算是一种补偿,”王秋挑眉,“怎么,你和她牵扯很深?” 谢清垂下头去:“我害得她丢了命……她会记得从前的事吗?” “死过的人,多半就不会记得了。” 王秋把桌子上的小蛋糕推给她,笑道:“快吃吧,你自由了。” 听了这话,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谢清低着头,舀一勺甜甜的草莓蛋糕,塞进嘴里。 都没死,大家都活着。 那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步步为营,她的敌视,她的怀疑,她把身上扎满刺,在泥里挣扎,落的满身伤痕疲惫。 那些被她伤过的人,被她利用过的人,那些死去的,被抛弃的人…… 她哽咽着咽下一口蛋糕。 都还活着,来得及补偿。 真是,太好了…… 王秋只是看着她,柔声安慰:“……好孩子。” 等她平静了一阵,王秋才看着窗外,岔开话题:“不过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坚强,我以为你会选择忘记的。” “忘记?”谢清撇了撇嘴,主系统可没给我选择的机会,顿了顿,她又道:“你呢?你怎么没选择忘记?” “我有我必须得记得的东西,”王秋笑了笑,“我还得记住你……记住我的系统。” “你的系统?”谢清想了想,“难不成是孙三?他也来了这里吗?” 王秋笑着摇了摇头:“多半是没有,系统的后路都是自己选的,多半的原始系统,对主系统都忠心的很。” 他低头盯着杯里的咖啡,笑着道:“他没选我。” 记忆里的孙三的确对主系统忠心的很,站在小将军身边,只需一个眼神,他就振奋万分,像是能把命和骨髓都献出来一般赤诚。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可话未出口,便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喂,我西华街的四栋楼租出去了吗?” “租出去了啊,那就成,我最近还想换个地儿住,换换心情,你给我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风景好的房子。” “市中心?市中心那几条街都是我家的,你能不能有点儿新意?” “依我看,郊区那边儿不是开发了些海景别墅吗?你给我买两套。” “我知道那边儿荒凉性价比不高,我留着我乐意,你只管去买,别叨叨那么多。” 谢清忍不住扭过头去看,那人举着最新款的手机,一身上下全是潮牌,搭配的花里胡哨,脖子上戴着串大金链子,沉甸甸的,这人昂首看她,脸上明明白白的写了三个大字—我有钱。 谢清越看越觉得高兴,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引得那人的注意。 “小姐,”那人放下手机,冲她挑眉,“大庭广众之下冲我笑的这么漂亮,难不成是看上了我?” “这倒不是,”谢清笑道,“只是真心为你高兴。” 高兴你还活着,高兴再见到你,高兴你像从前日思夜想的那样,做了个悠闲的有钱人。 4.4 男人挑眉,开口道:“张叹花,你是?” “谢清。”谢清冲他笑笑,又转过头,专心的吃自己的小蛋糕。 她生怕多说几句话,会惹得王秋想起他的系统,会惹的他伤心。 可张叹花见她急切的扭头,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胁迫,忍不住伸长脖子,冲她道:“谢小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谢清只来的急抬头悄悄瞥一眼王秋。 王秋笑道:“旧识?” 谢清点点头。 “你的系统?” 迟疑片刻,谢清还是点了点头。 王秋哭笑不得,他和谢清相识许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不必这样,我倒也没有这么脆弱……”他抬起头,又冲张叹花道,“这位小哥,你能过来一下吗?” 张叹花看他这样,也觉得他不像坏人,只好摸摸鼻子,凑上前去:“怎么了?” 王秋看他:“只是觉得你热情,才见面的人,就想帮忙,想认识认识罢了。” “我可不是那种人,你不要误会,”张叹花挑眉看他,“别人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自个儿的命才最重要。” “只是……”他顿了顿,看向谢清,“我与这位小姐,一见如故。” 谢清笑道:“你只看了一眼,怎么就一见如故了?” “不止一眼,还说了话呢,”张叹花理所应当道,“总觉得你声音熟悉,长相也熟悉,咱们该认识很久了。” 谢清一噎,没能说出话来。 “要不然,”张叹花眼前一亮,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咱们拜把子吧!” 于是谢清便在 分卷阅读61 王秋笑意盈盈的目光下,和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疯家伙在咖啡厅拜了把子,这家伙从桌上顺了三根吸管,朝天一举。 “今日,我!张叹花和她!谢清,在此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妹,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祸福同享,幸难与共!” 他说的字字铿锵,引得周围人都惊异的看过来,羞的谢清呲牙咧嘴,尴尬的能用脚趾在地上扣出三室两厅。 “小妹!”张叹花一喊,吓的谢清一个激灵,“你放心,有你大哥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骨头啃!” 谢清哭笑不得:“大哥,你就不能疼疼你小妹,也分口肉吃?” 张叹花大义凛然:“女孩子吃多了肉会长胖。” 见她不应,张叹花又道:“小妹!” 谢清捂脸羞道:“大哥!” 张叹花一跺脚,又伸出手:“小妹!!!!” 谢清被逼无奈,投入激情:“大哥!!!!!!!!!” 这一句振聋发聩,引得街上的人都扭头看她。 张叹花被吓的一缩脖子,讪讪道:“小妹,你好大的嗓门儿啊。” 此时谢清已然面色通红,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4.5 匆匆告别了张叹花,谢清又跟着王秋回了公司,谢雪初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见王秋回来,便冲他急道:“你把我的助理带到哪儿去了!” 王秋吃了一惊:“你这么这样说话,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谢雪初去哪儿了?” “死了死了,”谢雪初不耐烦道,“谢清呢?” “在楼下,她想买点儿东西。” “待会儿就回来吗?”谢雪初顿了顿,又去瞥王秋,“事先可说好了,你可别和我抢人。” “什么叫和你抢人?”王秋笑道,“说的这人好像已经成了你的。” “我势在必得,”谢雪初龇牙咧嘴道,“看中了,就得先下手为强,其余的人,都得往后排去,谁叫我先认识的她!” 楼下的甜品店里,谢清正仔细的瞧着橱窗里的甜点,她好久没得空安安心心吃个东西了,既然已经回来了,也自由了,怎么着不得大吃几顿庆祝一下? “请给我来一份这个。” 两只手碰到了一起,另一个人触电般的缩回手,谢清不好意思的道了歉,扭过头,却呆呆的愣住了。 她没想过白无双也会转世。 “不好意思,”收银员歉意的笑,“美式重乳酪只有一块了。” “那给她吧。”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开口。 白无双慌张的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谢清舔了舔嘴唇,开口道:“你赶时间吗?我们可以一起吃。” 白无双猛的抬头,又偏侧过去,微微点了点头。 桌子上除了那一块两人都看中的,还多了一块谢清要的红丝绒蛋糕,只是借口聊天,总不能真的和人家抢蛋糕吃。 白无双瞧了瞧桌上的两块蛋糕:“不是说一起吃吗?怎么要了两块?” 语气熟稔,像是多年的老友。 “我胃口大。”谢清腆着脸笑,拿勺子舀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塞进嘴里。 “你喜欢吃那个吗?”白无双皱眉,“我胃口小。” 说着,她便把自己盘里的蛋糕分出一大半来,匀给谢清。 等不及的谢雪初找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友善大同的情景,气的咬牙跺脚,差点儿脑浆崩裂。 然而等气过了之后,她又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去前台点了一杯甜甜的奶茶,装模作样的含着吸管,往谢清那桌凑。 “呀,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她故作惊喜的拉开谢清的椅子,坐在她身边,“我在屋里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回来,我都快急死了!” 白无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皱眉道:“你的朋友?” 谢清立刻推开她:“我的上司。” 白无双这才缓和神色,点了点头。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谢雪初眨了眨眼:“姐姐,你在吃小蛋糕呀?” “我也有点奶茶,奶茶和小蛋糕最配了,你要不要尝尝我的奶茶?” 谢清笑着拒绝:“我这儿已经有了。” 谢雪初又往前凑:“那让我尝一口姐姐的小蛋糕吧?” 刚才白无双匀过来的小蛋糕已经被吃的精光,现在桌子上剩下的,就只有一块多余的红丝绒蛋糕。 谢清笑笑:“随你。” “谢谢姐姐,”谢雪初笑着舀了一口,缓了半天,“姐姐的可太好吃了!” 这毛病又犯了,谢清一边想着,一边冲她和善的微笑:“都给你也成。” 谢雪初一愣,颤颤巍巍的从谢清手里接过小盘子,垂头丧气的看着,都快要哭出来了,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舀着蛋糕,要往嘴里塞。 倔死了,和从前一模 分卷阅读62 一样。 谢清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勺子,塞进自个儿的嘴里,甜甜的滋味便在舌尖化开。 美味极了,可是甲之蜜糖,乙之□□。 谢雪初要哭不哭的抬起头,手还虚虚的握着,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喜欢吃也没关系,”谢清接过她面前的盘子,“不喜欢小甜点,也没关系,我一样喜欢你。” 谢雪初手一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姐姐,你说什么?” “一样喜欢你。”谢清重复道。 她很久之前就想说了,谢雪初说她在内学歌学舞是为了讨好男人,在外看账本管商会是为了讨好她,其实说的没错。 她本来想着让谢雪初找个自己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等她走了也不怕。 可瞧这谢雪初最后的结局,她似乎不喜欢这些,最初做了,也就跟喝小厨房的那碗甜汤一样,是为了讨好她。 讨好了她,想让她开心,不想叫她赶她走。 谢清很后悔。 要是重来一次,她肯定得跟谢雪初说:“你别那么拼命了。” “看账本,喝甜汤,都别那么拼命了,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 “所以,逃命去吧。” 谢清看着谢雪初的脸,眼眶发涩,她把她当成了一颗棋子,操纵时局,击垮谢佑堂的棋子。 可她却信她。 即便是她杀她的人已然逼近,她也不肯走,只是坐在两人曾经喝过甜汤的小院里,盼着最后见她一面,盼她给自己解释。 解释什么呢? —我没想利用你。 —我并不知情。 —我想你活着。 然而事实是什么? 谢清递给谢雪初第一份账本的时候,就知道这会为她引来杀身之祸。 可她还是给了,就像在小院里,含笑看着她喝下那半碗浓稠的甜汤。 她知道错了。 她不会再这样做了。 她要她活着,要所有人都活着。 白无双看着谢清盯着谢雪初愣神,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她知道从前有这么一个人,惹的谢清为她流了一滴眼泪的人。 没错,她什么都记得。 早些年夜夜难安,梦里都是长公主死的那天,上一秒还是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下一秒她便喝了毒酒,倒在地上,血沿着石阶蜿蜒…… 她分不清那是长公主的血,还是另外的人的血。 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在她还是渔家女子的时候,她就做过那样的梦。 梦里的姑娘笑的明媚,热切又温暖,然而裹着冷冰的雨又猛烈的砸下来,她骑在马上,姑娘挡在她身前,胸口中了一箭。 血,血混着雨水,顺着泥路流下去。 所以在江南,在现在,姑娘再次冲她笑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得把命交给另一个人了。 4.6 仔细问过才发现,白无双竟然也是LX公司的,仔细算起来,也是她的上司。 “你也在LX?”白无双道。 “是,姐姐今天答应做我的助理。”谢雪初抢先答道。 “与其做她的助理,不如做我的助理,”白无双看向谢清,冷静的道,“我的职务比她更高一些。” 谢清刚张开口,谢雪初却又抢道:“职务更高,活儿就更多,我可不想姐姐操劳。” “活不多,”白无双道,“我有三个助理,可以的话,活还可以更少一些。” 谢雪初急道:“那也不成,姐姐已经收了我预付给她的工资了,是我的人了!” “怎么还说的像卖身契一样,”白无双冷冷看她,“你付了多少,我双倍给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相让,谢清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只感觉脑袋都要炸掉了。 “你说!”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谢清,“你要做谁的助理?” 都答应了谢雪初,怎么能言而无信? 她刚看向谢雪初,白无双便紧咬下唇,我见犹怜,她忙看向白无双,谢雪初又双眼通红,梨花带雨。 谢清噌的站起身来,夺路而逃,希望王秋能够救她一命。 LX公司依山傍水,山上有棵百年的梧桐,一到秋天,树叶便染的金黄微红,簌簌的落下来,铺了一地。 这棵梧桐上坐了个人,原本是懒散的斜倚着,又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一般,猛的坐直,朝外张望。 “怎么了?”她身旁坐了只穿着袍子的小老鼠,手里拿着酒壶,仰头倒着,酒液顺着它毛乎乎的嘴巴流出来,浸湿它的衣领。 “我从前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她回来了。”张指月的语气并不激动,反而沉稳的很,像是她早就料到这一天。 “又要去找人家?”老鼠倚在树上痴痴的笑,“热脸贴人家的冷 分卷阅读63 屁股,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那人也没只会你一声就走了,现在回来了也并不找你,人家呀,多半没把你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也无所谓,我把她放在心上就够了,”张指月道,“你知道麻雀吗?” 老鼠道:“这有什么不知道,天天见不是?” “她就像是麻雀,既小又倔,肚子揣着一堆不肯告诉别人的事儿。”恰巧一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蹦过来,落在张指月手上。 张指月像是怕它惊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起来:“麻雀这东西,困不住,养不熟,你要是把它关起来,它宁可撞的头破血流,扭断脖子,也不肯留下来。” “它不管你喜不喜欢它,给它的笼子宽不宽敞……它见过一望无际的天,凭什么又要为你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惠留下?” 她抬起右手,似乎想捉住麻雀,可麻雀那豆大的小眼早就盯见了一切,还没等她的右手靠近,那鸟就扑愣着翅膀,飞了。 老鼠白她一眼:“说了那么多,都是屁话。” “想捉又不去捉,想放又不肯放,”老鼠嗤笑一声,“要我说,捉住了就养着,活着就给它一口饭吃,死了……就炸着烤着,喷香。” 张指月扭头盯它,盯的它浑身发毛,呲牙道:“你,你要干嘛?” 张指月不语,只是抡圆了巴掌,把它从树上拍下去。 啪的一声,老鼠掉进了树下松散的落叶堆里,好半天也爬不出来。 而张指月仍坐在枝头,望着远方:“你懂个屁。” “有些人,你注定追不上,即便是追不上,却还是毫无希望的仰慕她,把那点儿喜欢揉成小小一团,握在手里,靠在墙边,指望着有哪一天,她能突然看见你。” 老鼠艰难的从酥松的叶子堆里漏出个脑袋,破口大骂:“你个没脑子的花痴,转世的那也是人类,现在能不能看见你都两说,你还在这儿顾影伤春的,自作什么多情!” “看不见更好,”张指月从树上蹦下来,“看不见我更高兴。” …… 谢清迈进公司门口时,只觉得一缕微风带着金黄的落叶卷过,擦过她的侧脸,拂过她的眉间,她觉得这感觉熟悉,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能看到。 冷的让人鼻酸。 后面的两人很快便赶上来,或冷脸或撒娇的拥上她的肩,把她往门里面推。 谢清顺着力道往里走,却仍是忍不住的回头。 道路上撒了些枯黄的叶片,零散凄冷,路灯下停了一辆蓝色的轿车,车上湿答答的,黏着几片叶子,大概是昨晚下过雨。 张指月就站着那盏路灯下,手里提着酒,静静的看着谢清走进门去。 谢清的视线虚虚的扫过她,又去道路另一侧寻找。 “谢清!”张指月猛的举起手来,“我在这儿!” 她端起手里的酒:“我按照约定,来找你继续喝酒了!” 谢清搜寻无果,失落的扭回头去。 张指月往前迈了两步,急切的喊:“原本的山被人给挖了,建了很多很多房子,好些妖都死了,总共也没剩下几个,我想见你,就拖着半条残命,逃了出来。” “我现在住在那边的山上!”张指月伸手指给她看,“我知道你现在忙,你得了空,就来找我,我在山上等你,等你喝酒!” 然而谢清却丝毫未觉,只是迈进了公司。 大门在她身后阂上。 “谢清,你来找我!”张指月笑着,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她伸手去抹,却越抹越多,失控的情绪猛的朝她砸过来,砸的她再也撑不住,只能蹲坐下来,嚎啕大哭。 这是好事,她心里想着,谢清成了普通人,意味着她再也不是异类,不用因为对着空气说话受人排挤,她会有爱她的人,信任她的朋友,关切她的家人。 这是好事。 可是她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谢清!谢清! 你回头看看我!我不想你做普通人,你还做你的异类,我做你的朋友,我们在月下喝酒,我为你唱歌,给你跳舞,你哭的时候我会逗你笑,你笑的时候我会更高兴的陪你笑。 谢清,张指月哽咽着,跟我说说话吧…… 4.7 走进门去,谢清只觉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又记不起来。 可这奇怪的感觉并没停留多久,因为耳边一人吵吵嚷嚷,一人横眉冷对,她很快就被引开了注意。 听说了来龙去脉的王秋忍不住想笑:“这我可帮不了你。” “至少你得评评理,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吧?”谢雪初掐腰瞪眼,怒气冲冲。 “先来后到?”白无双冷哼一声,“谢小姐难不成以为这是买菜?找份工作,自然要找心仪的,合适的。” 谢清张了张嘴,有口难言。 “合适?”谢雪初揽 分卷阅读64 着谢清的胳膊,“我这儿就是最合适姐姐的。” 白无双冷笑道:“我这儿钱多,事少。” 谢雪初咬紧下唇,论起工资来,她肯定赶不上白无双这高级客户总监发的多,要论起活儿来,白无双手底下的人还真比她多。 于是她便只能委屈的看向谢清,撒娇的喊:“姐姐!” 谢清一阵头大,求助般的看向王秋。 王秋无奈的笑笑,开口道:“其实,要论起工资这件事,你还有份补助没发。” 谢清道:“补助?什么补助?” “算是你之前的退休金,”因为旁边有白谢二人,王秋说的很是含糊,“大概有五千万左右,一次性发放,剩下每月还会另给一些,按照等级,算是养老金。” “五千万!”谢雪初惊喜的跳起来,“姐姐,你现在好有钱呀,你可得罩着我。” 白无双冷笑一声:“谢大小姐不去演戏可太吃亏了。” 谢雪初刚要发怒,心思流转,又瘪下嘴来,倚靠着谢清:“我知道白总监嫉妒我的家世,但我进LX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努力,白总监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白无双一噎,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谢雪初往谢清身后一缩,弱弱的抬头:“姐姐,她好凶,我怕。” 谢清无奈的推开她:“你们俩的助理,我哪个都不做。” 她转而看向王秋:“三哥,LX是……那个的吗?” 王秋愣了愣,笑着点头:“没错,那位就是LX的总裁,LX专门为你我这类人提供职位和资金。” 谢清沉吟片刻:“那最普通的职员,三哥你看我可以吗?” 王秋一皱眉:“你要做最普通的职员?” 谢清小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禁忌?” “这倒没有,”王秋顿了顿,“只是,我以为你在经历了那些后,会挑一个舒服又有闲的位子,享受你剩下的人生?” 谢清摇了摇头:“享受的事我已经做的太多了,我想试试普通的生活,想试试我如果没碰见……他,过的会是怎么样的生活。” 王秋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不愧是你,还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 谢清微弱的抗议:“三哥你,你这是夸我吗?” “怎么不是?”王秋笑道,“我为你高兴呢。” …… 当天下午,谢清便拿着工牌入职了,谢雪初挽着她的胳膊依依不舍,白无双站在一旁久久静默,搞得她不像是去离她们三层之遥的楼下上班,而是要提剑拿刀,远赴边疆了。 等她真正坐到自己工位上,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周围的同事见了她,都好奇的小声跟她打招呼,谢清也笑着一一回应,又接了杯咖啡,才开始自己的工作。 她的工作很简单,整理客户资料,再将资料递上去,再由另一个部门筛查,联系。 刚工作了不到一个小时,小组长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径直走了。 再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人陆陆续续的站起来,从侧门出去。 旁边的人推了推她:“到下午茶的时间了,快去歇一会儿吧。” “下午茶?”谢清惊喜道,“咱们的公司待遇这么棒呀?” “那是,”前面的人站起来冲她笑,“我是Amy,一起去?” 边上的人翻了个白眼:“是,下午茶三点到三点半,咱们就能出去溜达十分钟,我连口温乎茶都喝不上……” Amy瞪她一眼,又冲谢清笑道:“她是Ann,可喜欢发牢骚了,你不用搭理她。” “啊,你好,”谢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谢清……我还没有英文名字。” “那你可得快点儿取一个,上边儿的人事儿可多了,说是英文名可以减少阶级感,其实我觉得,只是小组长觉得中文名太难记了,毕竟她叫人都只是超热情的喊一个字母,”Ann撇了撇嘴,“从那边儿都是A字打头,这边儿是B字打头……” “就你话多,”Amy瞪了她一眼,“快走吧,再晚点就吃不着什么东西了。” “本来就吃不着,”Ann冷哼,“小组长提前一个多小时去吃,恨不得把明儿的早饭都给吃进去。” “差不多得了,”Amy皱眉,“她男朋友是谁你不知道吗?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Ann看似不服,可还是闭上了嘴巴。 谢清听着,也没做声,毕竟她也是走系统的后门塞进来的,谁知道这位小组长是不是也是这样。 下午茶在一个舒适的小餐厅,柔软的沙发零零散散的摆着,餐点是自助的形式,谢清瞧着瞧着就饿了,便夹了两块小蛋糕,又拿了半屉蟹黄汤包。 同桌的Ann也拿了不少,见到她也只是伸手招呼她来坐,嘴里则塞了半块苹果派,吃的一本满足。 “物以类聚。”一位卷发美女从她们身边走过,见了桌子上的东西 分卷阅读65 ,皱眉掩鼻,看起来厌恶的很。 “别理她,吃你的,”Ann头也不抬,“有些人是小仙女,喝露水嚼空气,屎都不带拉的。” “你!恶心!”卷发美女一跺脚,气的还要再辩,可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人,她便像是换脸一样,成了副高贵冷艳的模样。 她也不理谢清和Ann了,只是快步走到窗边的座位,不知道从拿儿摸了一本书出来,挺直着腰背,一边读书,一边轻柔的搅动杯里的咖啡。 谢清看的好笑,忍不住伸头去瞧门外的人,不瞧不要紧,这一瞧,外头那人她还真认识,这不正是她的前男友,梁度春吗? 4.8 Ann看她好奇的伸脖子,也偏头去看,视线落在梁度春身上,咧嘴一笑:“他啊。” 谢清好奇道:“你认识他吗?” “这有什么不认识,这是咱们公司远近闻名的海王,”Ann压低声音,“同时追着十多个女的,据说是富二代……” 富二代?谢清噎了一下,照她接受的记忆来看,这家伙在大学的时候家里失火,死的只剩下他一个。 平日里读书生活,都是靠着谢清半工半读和奖学金省下来的钱过活,毕业后找的工作也就是一月八千,月光不止,还得把谢清那份微薄的工资搭上。 花着她的钱,泡别的女人。 谢清扶额叹气,她原本竟然是这样的人生? 那边,梁度春已经走到桌边,漏出个迷人的笑容,温柔道:“宝贝,是不是等急了?” 卷发女人扭过头,声音却甜的发腻:“你再不来,我都要走了。” “我这不是给你去准备礼物了吗?”梁度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颇有风度的推过去。 “什么呀。”女人状似不在意的伸手,轻巧的将盒子拿起,缓慢的打开。 里面是一条漂亮的钻石项链,是她想要了好久的款。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女人又犹豫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半分要把项链还给他的意思。 “这算不了什么,”梁度春浅笑道,“它的贵重,比不上你的半分美貌。” 谢清不忍直视,只好埋头吃饭。 又聊了一阵,女人得上楼去了,梁度春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轻轻吻她手背,深情的道:“辛苦你了,我晚上来接你,去Wt酒店吃点东西。” Wt酒店既能吃又能住,是一众小情人们约会的不二之选。 女人羞红着脸,转身走了。 谢清摇头叹气,又往嘴里塞了个蟹黄汤包。 滚烫的汁水在口中溅开,香的一塌糊涂,烫的舌头发麻。 谢清吸着凉气,伸手去夹下一个。 她发出的动静不大,可梁度春却在众多嘈杂的声音中敏锐的捕捉到,迅速的回头,惊讶道:“谢清!” 他这一声振聋发聩,满座皆惊,吓掉了谢清手中的半个包子。 他又很快回神,匆匆走到她桌边,握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里?来这里蹭饭吗?快点跟我走。” Ann嗤笑道:“又不是什么没品的人,怎么可能会来这里蹭饭,谢清是这儿的员工。” “员工?”梁度春惊异的看她,又恨的咬牙切齿,“你……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旁边有人,谢清实在不好多说,正在思考,Amy却极有眼力见儿的开口:“你们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吗?” 谢清感激的冲她笑:“谢谢你。” Amy笑着摇头,收拾好盘子,拽着老大不情愿的Ann走了。 梁度春极自然的在她对面坐下,皱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之前不是在个小公司上班吗?都是骗我?” 谢清漫不经心的拨弄了两下手机,抬眼看他:“你说谁在骗谁?” 她皮肤白皙,黑发随意的在脑后挽起,这样自下而上的抬眼,却没由来的添了几分威势和妩媚。 梁度春咽了咽口水,苦口婆心的哄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公司的项目是那个女人负责对接,我也是为了奖金,为了咱们以后的日子不是?” “咱们可没有什么以后,”谢清笑道,“我已经和你分手了。” 梁度春一皱眉,伸手去摸她放在桌上的手:“我知道你那都是气话,不是认真的。” 谢清把蛋糕往自己身前拖了拖,让他摸了个空。 她歉意的笑:“抱歉,但我真的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还在怪我对不对?怪我上次没给你过生日?”梁度春不耐烦道,“我都说了,我那是在加班……” “说起加班,我之前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没有,我应酬需要钱……”梁度春停顿片刻,又道,“既然你现在在这么大的公司上班,工资也多了对不对?” “是很多,”谢清笑着 分卷阅读66 点头,“三分钟前刚发了五千万的补助。” “五千万?!”梁度春一噎,又笑,“谢清你他妈做梦呢?” “没做梦,”谢清把手机上的银行卡余额界面给他看,“你看。” “我的天啊!”梁度春惊喜道,“咱们发了!可以买房子了!我跟你说,我之前看中了一套房子,可好了,你下午有空的话,咱们下午就去订上。” 说着,他又深情的注视着谢清:“宝宝,咱们终于可以结婚了。” 谢清好笑的看他:“梁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梁度春一脸不解。 “这是我的钱,”谢清把手机收回来,扣在手边,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梁度春睁大双眼,由惊又气:“你,你……”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卷发女人从门外推门而入,踩着高跟鞋咯噔作响,她气急了,指着谢清的手都在颤抖,“你,你……他是我男朋友!” “你一边去吧你。”梁度春挥开她,伸手去抓谢清的肩膀,手里拿着五千万既漂亮又肯为他花钱的青梅竹马和睡一觉就丢的漂亮女人,哪个重要,他还是分的清的。 “宝贝,你别听她瞎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梁度春讨好的看着谢清,“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补过生日,我给你准备一个大惊喜,好不好?” 谢清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被他推倒在地呜呜哭泣的女人,开口道:“梁度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缠着我了。” “宝贝,”梁度春坚定道,“你是我的女朋友,现在LX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了,你不能背信弃义,有了钱就不要我了。” 听了他这话,周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又开始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这不是那个追很多人的富二代海王吗?” “突然回心转意专情了?那个女的好手段啊。” “那是新入职的谢清吧?空降兵,说不定就是那富二代给她找的关系……” 谢清无奈的耸耸肩,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点开了刚才录下的,新鲜热乎的录音。 “我也是为了你好……奖金……我需要钱……” 刚才两人说的话,一字不漏的放了个清楚。 谢清道:“耽误大家时间了,但大家就当看场戏,这男人,说来惭愧,是我的前男友,青梅竹马,他是孤儿,没钱上学,我就辛苦打工,节衣缩食,给他钱用。” “可是呢?”谢清笑着看向地上的女人,“他拿着我的钱,给别的女人花。” “我听说他在LX以富二代的身份追了很多女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别信他的鬼话。” 谢清笑着:“他没车没房,没爹没妈,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 她顿了顿,挑起眉:“十足的软饭男!” “对了,”她又蹲下,冲地上哭着的女人道,“既然知道他是海王,就别想着捞那点儿东西了。” 她从女人手里拿过那盒子,轻轻的打开,拿出项链,丢在地上。 “你也挺漂亮的,”谢清上下打量着她,笑着站起身,离开时,一脚踩在那钻石项链上,“为了串假货,不值当。” 4.9 办公室里,Ann偷偷摸摸的偏过头来,压低声音:“帅气啊谢清。” 她有些油腻的一挑眉,漏出个冷酷的神情:“为了串假货,呵。” 她又故作潇洒的甩头,嘴角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女人,我告诉你,你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谢清又羞又尬,正要说点什么,小组长却拿着摞文件摔在她桌上。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小组长瞪眼道,“以后别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公司领,还五千万,我看你不是来上班,是来炫富的吧?” 她指着桌子上那堆文件:“没做完你的工作不准下班!” 谢清扭头去数那堆文件,二四六八……高的直入云霄,轻轻一推,又从桌子这头铺到桌子那头,别说做完了,恐怕单是整理也得整到下班呢。 见小组长走了,Ann才伸过头来,皱着鼻子:“她这是嫉妒你呢,从前她手里攥着一个男人,还惦记着别人那个,只可惜人家没看上她……今天她看上的人却叫你戳的破破烂烂,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她能不气吗。” 谢清无奈,嗨,合着这还是个一怒冲冠为红颜的性情中人? “你这儿怎么这么多东西?”正抬手收拾着,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扭头:“三哥?” “我不放心,就下来看看,”王秋皱着眉,指着桌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谢清摸了摸鼻子:“就,工作呗。” 王秋一看就知道她叫人欺负了,气的伸手去戳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蠢?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从前那凶神恶煞的混世魔王呢?” “我什么时候做过混世魔王了? 分卷阅读67 ”谢清小小声的反驳,“再说了,我又没说真要傻乎乎的做完。” 她正说着,小组长却已经听见风吹草动,赶了过来。 “总监,”她谄笑着,“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王秋淡淡道,“只是看这人桌子上堆了很多文件,好奇而已。” “啊,她是之前偷懒,积攒了很多工作,我这正督促她完成呢,”她说着,又冷着脸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做事?” “积累了很多工作?”王秋冷笑道,“她今天下午才入职,一顿下午茶的功夫,能积累多少工作?” “我看,积累的是某些人的别有用心吧?” 小组长吓的脸色苍白,连忙道歉:“对不起总监,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她是您的熟人。” 边儿上同事都紧盯着屏幕,伸长耳朵在听,她这么一说,莫名的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像是在暗示什么。 “熟人?”王秋勾起嘴角,“可不止是熟人。” 接受了王秋的眼神,谢清心领神会,婊里婊气的道:“三哥,别闹了,叫别人听见可多不好。” “叫别人听见怎么了?我王秋的妹妹,在公司里做个普通的职员还要受人欺负!”王秋故意粗着嗓子,听的谢清直想笑,“我得把这些没眼力见的都开了,给你出气!”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小组长脸色煞白,一个劲儿的道歉,她是被人硬塞进来的,又没学历又没经验,这工作薪水高还活儿少,丢了可再也找不着了。 “您妹妹太低调了,我还以为……”小组长又转而向谢清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倒也不必,”谢清笑着看她,“我是来上班的,也不是以权来压人的,我做我份内的工作,你做你份内的工作,怎么样?” “好,好的。”小组长点着头,连忙将桌子上的东西都匆忙的收拾利索,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份,当作谢清的分内事。 谢清无奈。 见人都走了,王秋才悄悄的把她拽到一边,压低声音:“下午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不要紧,原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随口说着,却突然想起这就是她本来的身体—和王秋呆惯了,以为还在快穿世界里呢,说着,她又垂下眼,微勾嘴角,“这就是我原本的命运。” 王秋抚上她的肩,俏皮的从她身后伸出脑袋来逗她:“现在可全都不一样啦,之前又被人争又被人抢,现在又有我给你出头,这是什么,玛丽苏爽文哪!” 谢清破涕为笑,又道:“那你呢,你是什么?杰克苏?” “差不多,”王秋摸摸下巴,又冲她挑眉,“知道我的职务是什么吗?” 谢清配合道:“是什么呀?” “行政总监,”王秋哭笑不得道,“空降来的没办法,他们都猜我是总裁的私生子。” “平白无故就当了主系统的儿子,真是没办法。”王秋无奈的摇头。 “等等,”谢清突然道,“你刚才说我是你妹妹,那岂不是……” “没错,”王秋冲她眨眼,笑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你就能听见关于总裁私生女的八卦啦!” 完了,谢清捂住脸,之后要是见面控制不住亲上了,八卦可就爆棚了。 “你羞什么,”王秋莫名其妙道,“只不过是女儿而已,主系统的年龄当咱们祖宗都够了吧?” 王秋脱离系统要早,那时她和主系统还没什么关系……现在她和主系统又是什么关系呢? “对了,主系统不在这个世界吗?” “本来是在的,可是间隙世界似乎出了什么事,他在处理,”王秋啧啧道,“做主系统也是不容易啊。” 谢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瞎聊些有的没得:“外面那个也是咱们的人吗?” “你是说那个小组长?”王秋道,“只是原生人物罢了,倒也不是每个被塞进来的都是咱们的人。” 王秋道:“你就瞅她那情商,快穿肯定活不过三集。” 谢清给他挤眉弄眼的表情语气逗的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开心点了?”王秋摸摸她的脑袋,“再忍一阵,外面那个女人只是个鱼饵,董事会要借着她的男朋友,钓一条大鱼,过一阵就不用再看她了……我不会平白叫你受委屈的。” 4.10 这几天里相安无事,除却白无双和谢雪初时不时的吵嚷,其他的一切都平静的很。 然而这一天,小组长却偷偷摸摸的塞给了谢清一份文件。 “大合同,只需要续约就成了,既轻松又省事,”小组长冲她挤眼睛,“我这儿有什么好事儿可都想着你呢。” 等人走了,Ann才伸过头来瞧:“嗨,我说呢,那家伙就是不安好心。” 谢清道:“怎么说?” “这合同 分卷阅读68 是和Qw公司的,Qw新上任那总裁,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可脾气是真的坏,我们私底下都管他叫少爷,”Ann挤眉弄眼道,“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谢清道:“年少有为,有点儿架子也是应当的。” “他那可不是一点儿架子,谈生意的时候,他先派去个助理盯着,来的人太高不谈,来的人太矮不谈,太胖太瘦太丑都不谈,而且他还要求人家提前半个小时去等,自个儿反而不准时到达。” 谢清道:“那架子的确够大。” “可不是吗,你想想,你辛苦的准备了大半月,又提前半个小时去等,结果人家就派个助理来,对你上上下下一通拍,最后还面带微笑的告诉你,不好意思,您太丑了,我们总裁不想见你,你说这气不气?” 谢清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赞同道:“气死了。” “就是,偏偏人家大少爷还不肯把合同交给手底下的人谈,偏要亲力亲为,”Ann忍不住笑,“好好一总裁,不知道背地里叫人骂成什么样子了。” 谢清道:“那还有人和他合作?” Ann笑道:“争先恐后呢!” “少爷虽说脾气怪,可脑子是真好使,和他的公司合作,能比同领域的其他公司,”Ann痛心疾首道,“多赚三倍!” 谢清一惊:“这么厉害?” “再厉害也不是咱们的,上次合同是和他老爸签的,他一上任就说了,不和LX合作,最讨厌LX的老板,”Ann摇头晃脑道,“你这次去啊,别说签成合同了,只怕会平白挨他一通臭骂。” 然而到了约定的那一天,谢清还是去了,倒不是被逼无奈,只是好奇,好奇这样的聪明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约定的地点,谢清却愣住了,这和她从前谈生意的地方完全不同,这是个热闹的烧烤店,嘈杂的喊声,像是要掀破了天。 “你好!”谢清只能尽量大声的冲老板娘吆喝,“请问!沈先生预约的房间是哪个!” “里头!”老板娘也大声的喊回来,粗壮的手指指向前面,“最里头!” 谢清艰难的往里挤,里面是一格格的小包间,甚至没有门,只是用块帘子半遮着,谢清入乡随俗的坐在油腻腻的板凳上,愉快的点起烤串。 还不一定能不能见到呢,谢清想,先吃了再说。 等了半个小时,助理才姗姗来迟。 “很抱歉,”助理身材高大,在这小包间里甚至不敢直起身子,“路上有些堵车。” “没事没事,”谢清招呼他坐下,“别着急,先来吃点儿。” 助理瞥了一眼油腻腻的凳子,婉言拒绝:“还是不了。” 谢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从公文包里抽出张没用的白纸,随手铺在椅子上:“快坐吧,免得把老板的灯给撞坏了。” 助理身材高大,头顶可不是正贴着漏了线的灯泡呢吗。 助理抿了抿嘴,道了声谢谢,做了下来。 谢清见他不肯吃东西,也不勉强,只是道:“沈先生挑的地方……很有特色,一贯如此吗?” “倒也不是,”助理腼腆的笑,“这是LX的特殊优待。” 谢清咬着烤的焦嫩多汁的烤肉,含糊道:“烤串很好吃,的确是特殊优待了。” 助理面上虽在微笑,可心里却不得劲的很:他跟总裁逛了七条街磨穿了两双鞋才找到的这么一家苍蝇馆子,竟然很好吃????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助理笑道:“已经这个时间了啊,抱歉,但沈先生恐怕还得再睡一会儿,您还得再等一阵子。” 谢清看了看表:“这个时间睡觉?” 助理面不改色:“没错,因为沈先生忘了和您有约的事,昨晚出去飙车,一夜没睡,中午才回来。” “先生也曾交代过,没有非常重要的事不能叫醒他,”助理微笑道,“所以还得麻烦您等等。” 双重攻击!助理心里得意的微笑,又是忘了又是不叫醒,反正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我们老板不稀罕鸟乎你们! 再怎么有涵养的人,被这么轮番轰炸,也得有点儿怒意了吧? 然而他嘴角含笑的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女人吃的满嘴流油,呆楞楞的看他:“嗯?你说什么?” 沈佑算着时间打过视频电话去,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双眼通红怒发冲冠的LX代表,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自个儿拼命擦嘴,努力掩饰自己吃了烤串的助理。 “你!”沈佑气的牙根痒痒,却又顾及旁人,没法儿直接骂他,只能压着火气,问道:“怎么回事?” “老板,你真有眼光,”助理竖起大拇指来,“我敢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烧烤了!” “我叫你说这个了吗?!”沈佑气的瞪眼,“我是说合同,合同!” 助理茫然道:“合同,合同还是上次的条件,挺好的、挺好的。” “我是说对面的人!”沈佑恨的咬牙,“ 分卷阅读69 对面的人怎么样?” 他的意思是叫他挑刺儿,侮辱LX代表一番,自个儿也省的出门的功夫。 “好啊,”然而助理却非常不配合,“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顿了顿,他又傻乎乎的笑:“长得漂亮,酒量也好。” 沈佑气的七窍生烟,深知这个助理今天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只好道:“你把电话给她。” 让我亲自看看她,亲自挑刺儿! 谢清从醉醺醺的助理那儿接过手机,刚瞥了对面的人一眼,就听对面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又是瓷器摔碎的声音,又是鞋底打滑的声音,再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和一声惨叫。 摔下楼梯打破古董花瓶的沈佑呆楞着躺在地上,将手机屏幕扣在心口,喃喃道:“是……阿姐?” 4.11 谢清正皱眉要问,对面却再也不肯露脸,只是道:“请,请您等一阵子,我,我立刻就到。” 说完,也不顾谢清是什么反应,立刻惴惴不安的关闭视频,拎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冲出门去。 谢清无奈的把手机交还给助理,助理却下意识的安慰道:“谢小姐不要难过了,先生他不是特意针对你,他只是对LX公司……” 他顿了顿,酒一下惊醒:“老板要过来吗?” “是啊,”谢清点头,“听起来有些着急的样子,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助理一噎,出什么事?他能出什么事?他不让别人出什么事就不错了! 可这话他怎么也不能说,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谢清悄悄的推到他手底下一盘烤肉,助理心痛的捞起一串,泪流满面的狠咬了一口,反正都是挨骂,还不如多吃两串! 等沈佑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吃到第三轮了,谢清还要了盆鲜香麻辣的小龙虾,刚上不久,只被两人分食几只。 一见来人,助理惊恐的扔了虾壳,局促的起身:“沈,沈总……” 然而沈佑看也没看他,只是猛扑到谢清面前,哽咽半晌,只道出句:“……好吃吗?” 谢清一愣,看看她自个儿手里美味的小龙虾,再看看眼前眼泪汪汪的人,突然心底升腾起一阵悔意,沈先生这么热情邀请她来吃这样的美味,她却自己美滋滋的吃起来了,实在是不应该。 于是她便满含歉意的问:“一起吃点?” 少爷,少爷,她看着长相有些稚气的沈佑忍不住的想,原来只是个爱吃美食的孩子。 沈佑哽咽的坐下,接过谢清试探着递来的烤肉,一边吃一边想,越想越难过。 他无数次想过他们碰面的场景,日日夜夜期盼难眠,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的懊悔,他为什么会那么做?怎么会那么做? 就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惑住了神魂,被无形的线牵拉住手,扯住喉咙,逼迫他,命令他,去做出他本不该做的事,去做出他每每想起都会恨到想剜自己心,剥自己骨的事! 他想着一见到阿姐,他便得抓紧她的手,跟她说,这一切都不是他想做的,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心悦阿姐,他只希望看着阿姐……活生生的。 可现如今真的见到了,他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阿姐还是那副模样,可他呢,他却变了,刚回想起的时候,他每每照到镜子的时候,都会愣神,这真的是他吗?阿姐见到他还会记起他吗? 他时常觉得自己住在个不符合魂魄形状的躯壳里,像是圆形被硬生生的塞进方形的外套,被挤出线条,勒出棱角,他常常会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荒唐行为,恢复理智后,又发疯的抓挠自己的头,似乎这样就可以从那儿找出条缝隙来逃走似的。 可最近,这样的感觉似乎越来越少了。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壳子被他撑成了圆形,还是他终于被挤成了方形。 “吃就吃,怎么还哭起来了?”谢清忍不住怜惜的给他递纸,“这儿还有的是呢,今天我请客,别担心,管够。” 沈佑想辩解,可又怕谢清恨他,远离他,所以他只好含着泪,一口一口的去啃辣的他喉咙痛的小龙虾。 他一直不能吃辣的,他委屈的想,阿姐要知道是他,肯定给他点五香的小龙虾。 可他又不敢说,只能沉默的在谢清的注视下,吃了整整三盆,嘴唇都肿的发紫。 要不是小龙虾卖没了,沈佑相信,他的阿姐还能给他端来三盆。 痛定思痛,眼见着谢清又要把手边麻辣的烤串推给他,他吓的连忙捂住火辣辣的嘴唇,一蹦三尺高:“今日,今日不宜多吃,下,下次我来请。” 他请他点菜!五香麻辣分半! 他着急忙慌的往外蹿,一见外面黑漆漆的天,又扭过头来,把车钥匙塞进助理口袋,嘱咐道:“找个代驾,务必把谢小姐送回家!” 助理迷糊的奥了一声,转过身,却看见谢清盯着门口笑的开心。 “谢小姐?”他疑惑的问,还想着老板 分卷阅读70 可真是神机妙算,全程都没有问过小姐姓什么,却知道她姓谢。 必定是觉得LX公司这个项目很不错,所以提前做了调查……不愧是老板! 这样想着,助理立刻掏出手机:“谢小姐稍等,我这就给您联系代驾。” “麻烦你了,”谢清笑着道谢,顿了顿,又突然道,“还有一件事,沈先生还没有看过合同呢。” 光顾着看热闹,重要的事倒忘了。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道:“想必今日沈先生也不是真心要来谈生意的,要是可以,我们还是改日再谈吧。” 助理微红着脸,立刻道:“当然,当然。” …… 谢清的家庭很不幸福,她不记得自己的父亲,对母亲的印象也不多,她依稀记得母亲温暖的怀抱,衣服的馨香,婉转的童谣和轻柔的吻。 ……还有那膨大腐烂的手掌。 自那之后,她都寄住在她的姑姑家,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谢清总觉得她现如今斩断了这般过往,总觉得她轻盈快乐了许多。 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中年女人不耐烦的回骂:“来了来了,敲个屁敲,赶着投胎!” 开了门,门外站着个面色阴郁的男人,梁度春。 “哟,我当是谁呢?”女人掐着腰嘲笑,“原来是那个拐了谢丫头的孤儿!怎么着,谢丫头的骨头叫你嘬完了?” 梁度春却只是道:“我有事跟你说,让我进去。” 女人又笑:“谁知道你他妈的要干什么?上次来偷走了我家的闺女,这次又要来偷什么?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呸!” “闺女?”梁度春阴沉的笑,“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漂亮,谢清在你家过的好不好,我会不知道?” “再不好老娘也把她拉扯这么大了,老娘问心无愧!”女人越喊越大声,像是更大的声音,能盖过她心里的不安。 “外头是谁?” 女人还没答话,梁度春便率先喊道:“是我,伯父,我来给您送钱。” 里头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叫他进来。” 女人骂骂咧咧的往回走,拾起地上的一个碎碗,又捂住孩子的头,绕过桌边憨厚的男人,进厨房去了。 桌子边,长得矮小憨厚的男人,就是谢清的姑父。 “谢清最近发了财,还找了好工作,”梁度春把手机递给他,上面都是谢清购物吃饭的照片,“我看她也不知道孝敬您,特地来告诉您。” “屁!你他妈能有这样的好心?”女人在厨房大声骂道,“谢清有钱,你他妈第一个就去嘬干净了!” 梁度春低头笑了两声,又道:“这是真的,我保证,我一份钱也不要。” 他垂下眼,他只是……不甘心。 4.12 第二天清早,某些人便迫不及待的来打听昨晚的事,有的问她签没签成,有的又明褒暗贬的说她厉害,肯定能成。 谢清笑而不语,只是从包里掏出那份没签字的文件,围着的人一下子便笑开了。 有的人安慰她,有的人暗笑着撇嘴,还有的人问她昨天有没有被少爷痛骂。 毕竟大家都知道少爷脾气不好,都不肯接手这个合同,只有这孤立无援又想当□□又想立牌坊的小姐…… 还没兴奋劲儿过去,电梯叮的一声开启,外头又传来吵嚷的声音,周围的人都伸长脖子去看,仔细的听,等听清楚内容了,又开始激动起来。 爱看戏是每个人的天性。 “叫谢清给我出来!”一个泼辣的女人在喊,“老娘拉扯她这么大,她现在发了,转脸就不认人了?” 旁边传来别人微弱的劝阻声。 “我不管,我知道她就在这儿!你叫她出来!”说罢,她又哭嚎着撒起泼来,“我都快死了,她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到底管不管啊!” 周围的人暗笑着压低声音:“不是说她是总裁的私生女吗?” “谁知道呢?王总监不是叫她妹妹吗?” “太搞笑了,俩人都是狐假虎威的吗?” 谢清一听见这声音,猛的扭头,视线落在女人身边畏首畏尾的男人身上时,浑身一僵。 噩梦般的回忆陡然苏醒。 “你瞧她这表情,肯定是真的。” “卧槽大新闻,我得发到我们群里,太逗了,我今天的快乐源泉。” 姑妈看见了她,拔腿冲过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说不上是乞求还是威胁:“谢清!你不能不管我!” 然而谢清还是回不过神,喘不过气,她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她不是原来那个弱小无助的孩子了,她有朋友,有靠山,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生死险阻,她有无数种办法能让这个矮小平庸的男人消失在自己眼前。 可是她还是浑身僵硬,半点儿也动不了。 她能听见一个小女孩儿的哭声,她能看见那个小女孩儿满身伤痕,缩在 分卷阅读71 墙角,绝望的抽泣。 “救救我,”她听见她说,“谁能救救我?” “谢清!” 一双手突然按在她肩上,她这才回神,撒泼的女人已经被谢雪初叫人按到了地上,白无双正站在她身边,关切的看她。 “你没事吧?”白无双小心的问。 她想说她没事,她不要紧,可话到嘴边,只茫然的变成:“我不知道。” 谢雪初气的更狠,冲保安大喊:“轰出去,怎么什么人也往里放!” “等等,”谢清无措的站起来,“你们,你们……” 她说不出个整话,不敢看男人的眼,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谢雪初看她这样,只觉得更气,恨铁不成钢的骂她:“你看你这个怂样子,你怕什么!” 谢清手冷的发麻,她怕的好多,她怕这只是一场梦,她怕她是个疯子,她怕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弱小的女孩儿,男人又沉又重的拳头又会落在她身上。 她好怕那个漆黑浓稠,漫无边际的夜晚。 “谢清!”谢雪初突然喊,“你他妈的站起来,老娘告诉你,只要老娘活着一天,就没人敢动你!” 谢清怔愣的看她,白无双却也轻拍她的肩:“王总监已经找人去处理这件事了,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白无双的话语罕见的轻柔,却像是给她打上了一针强心剂,她抿紧唇,站起身,看向他们:“你们来,是来做什么的?” 女人一噎,骂道:“我养了你这么大,你狼心狗肺,不知道我对你的好……” “你是说吞了我妈的巨额保险是对我好,还是把我打的遍体鳞伤抛进河里是好?”谢清平静的道,“如果你愿意,我今晚会带着律师去你家里谈,你在这里闹,什么也得不到。” 女人一僵,又惊道:“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来我家里……” “好,”她身后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道,“今晚让你姑妈给你烧饭,你来多少吃点……” 约好了时间,两人走了,谢雪初还是气不过:“你跟他们谈什么?他们这种人,有什么好谈的!” 白无双也看她:“我帮你找个律师吧?” “没事,我能处理,”谢清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 …… 到了时间,谢清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居民楼下。 黄褐色的墙体斑驳开裂,楼梯边的石阶都从斜边碎开,谁家安的排污管慢慢悠悠的往外淌着臭气熏天的脏水,生锈的铁门被风吹的哐哐作响。 谢清抬起头,姑妈家住在三楼,她就住在三楼厕所边的一个小杂物间。 找律师好好谈谈,只是说给她们听,叫她们放心的,她知道,对于这家人,这个办法行不通。 她有别的办法,更强硬的办法。 走到熟悉的门口,谢清的心脏颤的像是要从心口蹦出来,她伸手去敲门,却发现那门半掩着,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推开门,却发现里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姑妈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那个矮小的男人脸朝下,被按在地上,他身上踩着一只脚,脚的主人本嚣张跋扈的骂着什么,一见门开了,错愕的望过来。 是沈佑。 “阿……谢小姐,”他吞下半个字去,喃喃的笑道,“你,你也来串门儿啊。” “沈佑?”她又想哭又好笑,“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追债,”沈佑尴尬的把腿收回来,乖巧的站好,“他欠了我的钱,一直没还……” “我家没欠你钱,”姑妈哭着骂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沈佑狠刮了她一眼,又在谢清的注视下,不情愿的道:“我听说他们找你的麻烦……我不想你不高兴。” 顿了顿,他抬起眼悄悄的瞥谢清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他才补充道:“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的。” ……我要知道,中午就把他揍了。 谢清也没问他为什么帮自己,只是道:“谢谢。” 沈佑脸色通红,低下头,站在一边。 谢清走到男人身边,低头看他:“姑父,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抬起头,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突然笑了一声。 “你长大了。”他意味不明的道。 4.13 这一句话,激的她像是浑身血液褪净般冰冷,这么多个世界,她从没有这样恼怒,从没有这样害怕。 像是被鞭子抽打长大的狮子,即便拥有了尖锐的爪牙,即便一口就能咬碎持鞭人的喉咙,但在鞭子抽响时,它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瑟瑟发抖。 她顿了顿,也笑道:“是啊,我长大了,你也老了。” 男人又道:“还不到那么老,能走得动路,下的了楼梯。” 如此平常的话,任谁都会以为他们只是在闲聊。 可谢清明白他的意思,他在说:“只要 分卷阅读72 我不死,能走路,你就别想安生。” 她不理他,只是看向姑妈。 姑妈仍然抱着那个神情木然的孩子痛哭:“你个疯子,你个不要脸的白眼狼,你来有什么用,你还打他……” “从大学的时候,我就在收集他的罪证,”谢清看着她,“我知道他从前做了什么,这些事,可以让他在监狱里待到死了。” 女人一愣,鼻涕泪水糊在脸上,半句骂声还堵在喉咙里。 “所以啊,”谢清道,“带着表弟走吧,走的远远的,他不会再找到你了。” 女人不敢置信的看她,粗糙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又猛的流了下来。 “你,你,我……” “我,我对不起你,”姑妈像是力竭一样倚着门框,嚎啕大哭,“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我对不起你妈妈,我知道我错了,我该死……小清,小清……” 姑妈原本是个很文静的女人,上过大学,喜欢看书,可嫁人之后,就不是这样子了。 她的丈夫夜以继日的打她,辱骂她,逃了就再打,抓着头发,扯着腿,从门口拖到屋里,像是打畜牲。 她每日都在惊慌中度过,看着丈夫把带血的刀子洗净,揣在怀里,又出门去。 而她只能紧紧的捂住嘴,把眼泪咽进肚子,不敢作声。 因为她想活。 谢清刚来时,被抓着头发按在地上揍的时候,曾经向她求助过,那时她却想,多好,打了她,就不会打她了。 可她想错了,她还是挨打,甚至他还打她的孩子,吃着吃着饭,一巴掌抡过去,孩子倒在地上,哪里渗出血来,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邻里们都劝,不是劝男人别打,而是劝她忍忍,说夫妻间哪有不打仗的,说她要有点肚量。 那时候她就觉得,大家都是这么过,她咬牙忍一忍,也能过下去。 可男人揍她的时候,她又恨的咬着牙流眼泪,想着世界上没他妈的一个好人,大家都死了就好了。 可事情过去了,男人多多少少给她好脸色的时候,她又擦擦泪,这一天天的也就这么过了。 以致于后来,她也觉得男人说的对,女人就是欠打,不打就不服贴。 可现在看见谢清,她突然明白,她明明有更好的出路,有更幸福的未来,在很多年很多年前的那天,在她迈出学校遇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该昂着头,不看他,挺直的往前走。 …… 谢清原本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男人会因为杀人被送进监狱,姑妈会带着孩子,过好剩下的日子。 可当她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的时候,却愣住了。 熟悉的小楼火光冲天,记者在荧幕前严肃的报道。 是姑妈买了大量的汽油,一把火,连着自己,连着孩子,男人,和那些劝她隐忍的老太婆,一起烧了。 楼里有帮过她的几户人家,被她支出去,幸免于难。 屏幕上又显示出姑妈作案时的场景,楼下的监控拍的清清楚楚,一辆小货车载来了满满一车汽油,姑妈一桶一桶往下运着,司机带着兜帽,也来帮她。 搬运完成,司机整了整衣服,抬头看了监控一眼。 这个人,谢清认识。 是吴六。 再去上班的时候,满耳都是止不住的流言,同事悄悄的看她,又叽叽喳喳的说话。 倒是没人笑了,大家都觉得她可怕,是她煽动了女人,叫她一把火,烧死自己,烧死一楼的人,为她绝了后患。 白谢担心她,要她请假,在家修养,或者出去玩玩,放松放松心情。 她哪里也不想去。 颓然的坐在座位上,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一抬头,是笑着的王秋:“才一天不见,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谢清勉强的笑笑。 王秋又道:“快回去睡个觉,再好好打扮打扮,明晚公司晚宴,请了很多合作伙伴……” 谢清道:“我不太想去。” “……我没有心思。” “去吧,”王秋突然压低声音,“虽然每个人都有请柬,但你的那份,可是主系统亲自做的。” 他顿了顿,把手里的请柬递给她:“他希望你去。” 鬼使神差的,谢清收下了这份请柬。 白无双拉着她化妆,谢雪初拽着她买衣服,晚宴很快就到了,三人约好在门厅见面。 穿着晚礼服,站在门口,不知怎么,谢清的视线穿过门厅,视线和焦急的站在门口的男人相撞。 男人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是小将军的脸。 谢清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脚来。 从前她以为主系统杀了许多人,恨他,骗他,只压抑自己,现在知道了真相,她却突然觉得主系统遥不可及了。 他怎么想?谢清踟蹰着,他喜欢我吗? 再抬头,却发现男人已经跑了过来,站在她身前不远 分卷阅读73 处,也在犹豫,见她抬头,才慢慢的走过来。 谢清抿了抿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谁?” “庄良,”男人轻声道,“殿下,我是你的小将军。” 谢清抚上他的侧脸:“你长得很像我的小将军。” “不止小将军……每一个世界,我都仰望着你,”他的嘴唇颤抖,半晌,才喃喃道,“谢清,我可以吻你吗?” 谢清扬起嘴角,踮起脚来勾住他的肩,热切的吻了上去。 她幸福的抱住庄良,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她的背后,沈佑呆愣愣的站着,他本想在今晚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他喜欢她。 可现在……沈佑苦笑着,转身离去,是他活该。 谢清甜蜜的拥着庄良,把下巴搁在他背上,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庄良更紧更紧的拥着她,得偿所愿的叹息。 抬起头,谢清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王秋笑着看她,抬手在颈间,做了两个手势。 那是他们从前私下商议的,若是受人监视,或被胁迫时,暗地做的通讯。 谢清直直的盯着,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手势的意思是…… “救救我。” “杀了我。” 4.14 前者是求救的信号,后者是不堪重负的哀求。 庄良意识到了她的不对,松开她,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情。 “怎么了?”他问道。 “没事,”谢清笑着,“只是太高兴了。” 庄良抿了抿嘴:“我也很高兴,我……”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谢清,永远,”他顿了顿,许下个诺言,或是在说一段诅咒,“同生共死,白头偕老。” 遇上他的目光,谢清却觉得冷意都粹到骨子里。 “是吗,”她笑着回应,“那可太好了。” 两人理所应当的住在了一起,所有的流言消失的一干二净,大家都高兴的祝福……人一显赫了,肮脏的过去就被洗的干净了。 庄良会在早上温柔的吻她,替她做早饭,陪她逛超市,接送她上下班。 一切都是她从前最向往的,烟火气而又温暖的家的感觉。 可她从没有见到过幸福的爱,温暖的一家,谢清总会想,或许这世上有真心相爱,幸福生活的人,但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事实果然如此。 清晨,她将额头贴在庄良额上,视线落在他唇角:“你是主系统,对不对?” “没有主系统了,”庄良说,“我抛弃了所有的权限,停留在这个世界。” 他细细亲吻谢清的发顶:“对不起,不会再有主系统了。” 她借口今天身体不舒服,叫庄良自己去上班。 庄良只是点头:“好,晚上我给你捎你最爱的那家点心……你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送走庄良,谢清才冷冷的道:“我叫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吴六倚在楼梯间的门后面,一听见她的声音,才甜笑着露出脸来:“查清楚了。” “你那些朋友,都在壳子里,”吴六往前走了两步,俏皮的歪头,“你知道什么是壳子,对吧?” 谢清在清楚不过了。 在她脱离吴六,换到老七的间隙里,她没有系统,曾被塞到过壳子里,派到一个任务世界。 说是壳子,其实就是编好行动的傀儡,里面的芯子—也就是宿主,供给能源,让壳子活动。 像是被斩去手足,塞进狭小的瓮一般,听着莫名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看着自己向恶心的人献媚。 她被安排给女主做配,一言一行,是女主最好的朋友,是她最好的垫脚石。 她脸上冲女主笑着,心里却恨的想要撕碎自己,也扯碎她……那是她第一次那样毫无缘由的恨一个人。 凭什么她要做一块不会说话不会动弹,影子一般的“电池”,可女主却可以那样肆意的笑,毫无顾忌的跑? 她恨,又妒忌,妒忌的骨子里都滴着泛紫的毒。 ……现在想来,白无双,谢雪初,沈佑,甚至是王秋,都被套在这样的壳子里,日日夜夜的受尽折磨吗? ……现在想来,她竟然也变成了从前她最恨最妒忌的那类无忧无虑,狗屁不通的女主吗? 那些人……会不会也在深深的恨她,盼望她去死,好得以解脱? “救她们的办法很简单,”吴六走近她,把一柄刀子,塞进了她的手中,“像小美人鱼一样,把这刀子,插丨进他的心脏。” 谢清的手心满是汗水,然而她还是紧紧的握住刀柄。 “你要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道,“代价是什么?” 吴六咯咯的笑,倚在她肩上,右手去指她的心口。 “你的心脏,”吴六在她耳畔低语,“把你的心脏,送给我吧 分卷阅读74 ?” 顿了顿,谢清道:“能找到的话,你就自己动手吧。” …… 庄良买了好多东西回来,都是谢清最爱吃的,他买了火锅底料,又担心谢清不舒服不敢吃,所以还提了只老母鸡回来给她煲汤喝。 一进家门,他边笑着喊:“公主殿下,我买了你最爱的栗子酥。” 他有时候喊她公主殿下,有时候喊她心思深沉的小坏蛋,有时候叫她大人,有时候叫她先生小姐,谢清都搞不清楚这乱七八糟的,究竟是哪些世界的称呼。 谢清走出来,看着他:“吴六来过了。” 庄良惊愕的抬头:“吴六?” “我从前的系统。” “我知道……”庄良顿了顿,“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身边的人都是‘壳子’。” 庄良顿了顿,放下手里的东西:“她说的没错。” 谢清气的笑了:“庄良,你知道什么是壳子吗?” “我知道,”庄良看着她,“我明白你也知道,那是我从前犯的一个错,我不会再犯了。” “你疯了?”谢清抓住他的衣领,气的说不出话来,缓了一阵,她才道,“那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我只想你高兴,”庄良看着她,“我不想你一个人……即便我再强大,也会有无法看顾你的时候,我希望有人能替我照顾你。” “我能自己照顾我自己,”谢清道,“你放了他们。” 庄良摇头:“不行了,已经太久了。” 谢清不敢置信的看他:“你什么意思?” 庄良沉默不语。 “你是说,我最开始遇到他们的世界,他们就是被塞在壳子里吗?”谢清忍不住的流眼泪,“我只是在壳子呆了一年就那样崩溃,他们呆了几辈子……他们该多恨我!” “不会有人恨你的,”庄良攥住她的手,翻过来亲吻她的手腕内侧,“我要所有人都爱你。” “你疯了,”谢清看着他,重复道,“你疯了。” “我只是爱你,”庄良松开她,又道,“你要杀我吗?”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谢清:“我不会躲的。” 谢清没有杀他,只是扑过去,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吻他。 桌子上的栗子酥凉的彻底。 庄良睡过去了,谢清跨坐在他身上,轻轻亲吻他的脸。 左手替他将发丝理顺,右手则从腰后拔出利刃。 高高举起时,她停顿了片刻,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摔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床边是扇漂亮的大落地窗,此时的窗外,是几年来最美的星空。 …… 漆黑的间隙世界,主系统孤身站着。 地上散落了许多闪亮的玻璃球,像是原本漫天繁星都掉到了地上。 玻璃球里有着许许多多不同的场景,有人幸福的依偎在一起,有人站在高处侃侃而谈,有人辛勤忙碌,有人懒散偷闲。 总之,都是他们“选择”的,圆满结局。 主系统站在这漫天繁星中,手中紧握着一个圆球,里面没有人,只有一片汪洋。 他将圆球揣进怀里,叹息一声。 很快,等到二十年之后,他就能再见到谢清了……全新的,谢清。 顿了顿,他突然扭头看过来,勾起嘴角。 …… “……你明白吗?”老七右胳膊稀烂,漏出里面闪着火花的电线,“都是假的……全都是……” “逃……”他看着你,“求你……” “快逃。” 番外 和庄先生第一次见面,是我十二岁的时候。 我虽然一直知道有这么个阔气的人为我支付学费,准备礼物,但我从来没真的见到过他。 直到我十二岁的生日,院长局促的站在我身后,轻轻推我的后背。 “快过去,”我能听出院长声音中的不安,“向庄先生问好。” 我听话的往前走,站在男人身前,抬头望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整洁的黑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羊绒大衣,手里握着柄黑色的长伞,好像刚参加葬礼回来一样。 “快呀!”院长妈妈催促道。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男人:“庄先生好。” “你好,”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阵子,“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他把我带回家,却并不和我住在一起,他叫我上学,过寻常人的日子,给我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他时常看着我的脸发愣,问我有没有想起什么,记不记得他。 “没有。”我向来都是这样回答。 每年的冬天,他都会带我去上坟,一片私人墓地,灰褐色的石碑,赵钱孙李周一字排开。 “这是先生认识的人 分卷阅读75 吗?”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没有吴郑王?” 他顿了顿,才道:“吴为我做了一件事,所以我留住了她的性命。” “至于王……”他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他现在应该过着寻常的日子。” 他看向我,罕见的笑笑:“就像你一样。” 见过这些墓碑以后,他又会带我去另一间屋子,他不让我进房间,只让我坐在客厅,客厅的桌子上永远都摆着一碟新鲜的栗子酥,但我也不会去动,因为我心里清楚,这不是为我准备的。 我想,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一定是在思念某些人,又为自己所做出的某些事,悔恨的恨不得一刀一刀剜掉自己的肉吧? 一想到这里,我便觉得痛快。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始至终,我便讨厌他,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恨。 我曾是他手下最最卑微的一个木偶,在每个世界都是最最可笑的丑角。 我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在我相依为命的妹妹被灾民煮熟撕烂后,也可能是在我奄奄一息的倒在路边,耷拉着眼皮盯着刺眼的太阳的时候。 那个人出现了。 她很温柔,她的眼睛像是宝石,是我从未见过的,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眼睛。 “你怎么样了?”她笑着问我,“我从前好像见过你。” 她救了我,给我食物和衣服,她说都是一个任务系统的,叫我把她当朋友就是。 ……我从未见过她那样温暖又炙热的人。 我们认识了几年,我跟在她身边,为她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做的很用心,事情向来都做的很好。 突然有一天,她问我:“你相信这世上,有全知全能的神吗?”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 她又前仰后合的笑:“全知倒是真的,全能恐怕未必。” 于是她开始教我,如何一边手上做着一件事,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虽然她一直夸我聪明,但我也用了五年,才让自己不出纰漏。 再然后,她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她的计划。 是能拯救我们所有人的计划。 她把只言片语藏在窗花里,要么写成纸条塞在烧饼里,鞋底床角,甚至是鸡窝……每天清早,她随手藏,我便到处找,找到了,她冲我轻巧的眨眨眼睛,我就把纸条展开,用眼睛去读,脑子里却小声嘟囔今天的账本。 ……这是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我以为在尘埃落定后,我和她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不知道她会死。 她向来不肯把全部事情说出来。 她要我只做我份内的事。 屋里传来咔哒一声,我看过去,男人沉默着走出来,衣服稍显凌乱,不知道做过什么。 我恶意的想,他可能是在里面痛哭过吧? 活该。 他看向我,我却并不怕,脑子里只是更大声的骂他。 全知的神为了寻找一个人,用光了他所有的神力,把每一颗星星都拽下来,放在手心,仔细检查。 可惜,一无所获。 至于我,我是个冒牌货,我的存在,大概是为了嘲笑他,为了提醒他,为了死死的扯住他的脚踝,叫他痛苦,叫他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 我是这样想的。 但要是以她的想法,大概是让我过上舒服的好日子,让他保存一点希望,不至于在黑暗中枯萎死去。 她想救每一个人,却没想过自己。 除了庄良之外,我还见过许多人,形形色色,他们给她立了座衣冠冢,碑前常有不败的鲜花。 我常常见到长相清冷或是甜美的女人在她碑前哭泣,高大的男人们沉默不语。 我很高兴,她有很多真心实意的朋友,记得她,会为她感到难过。 那些人,我或多或少都听她提起过,只有一个疯子,我从没听说过。 ……那是个疯女人,或者是跟踪狂。 她总是站在不远处远远的看我,冲着我甜甜的笑,她给我讲奇怪的故事,说王子变成恶魔,说小美人鱼溺毙在水里。 直到我十六岁生日的那天,她翻窗进了我的房间,把一个枯黄的盒子递给我。 “快看看,”她兴奋的笑着,“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我等了很久,等你记起来,我们就走,你必须得听我的,听从我的命令,因为你的心在我的手里,你的诅咒……” 她疯疯癫癫的,说着些没人能听懂的话。 我掀开盖子,里面是团黑褐色,干瘪的肉。 她盯着我,猛的扑过来,哆嗦着把盒子里的东西攥在手心,不安的喃喃:“怎么回事?不对……不应该……” 她猛的抬起头,眼里迸射出恶毒的光:“你不是!” 我突然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也明白了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便道:“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 分卷阅读76 她都能算计的神明摔碎了翅膀,还会漏了你这卑鄙可笑的想法? 那么干净温暖的人,凭什么叫你肮脏的手给偷去。 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我拎起行李走下去,我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坐在车上,我忍不住回头去看。 屋里的女人跪在地上,把那团肉捧在手心,哭得撕心裂肺。 “天使!”我听见她绝望的哭号,“我的天使!” 她看着她的天使沉入海洋,她剜出了她的心脏。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