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相(民国)》 分卷阅读1 ?內容簡介 云少爷:叫舅舅。 月小姐:你是不是傻? 月小姐和云少爷的故事。来popo写个开车版,我你们也知道,肉是会有,但不会多 1V1羅曼史甜文 云少爷和月小姐结的仇 三月暹罗一个闷热的的夜晚,萨亚亲王府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人人都无惧这沉闷、黏湿的气候,身着华服、端着香槟谈笑 风生。 宴会厅里尽管有吊扇,可在这蒸笼一般的大屋里风扇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女人还能优雅地摇着一把小扇子,扇出来的那点小 风虽然不能解暑但聊胜于无。而男人,就只能忍着。 罕云开穿着全套正式的西装感觉自己正滋滋冒着油。马甲就不说了,这种天气打领带简直比吊脖子还难受。他无比庆幸自己今 天为了耍帅用发蜡和头油给自己梳了个大背头,不然他的刘海在气温的考验下绝对会一缕、一缕的变成门帘。 他现在实在是想念在允相家中光着上身穿隆基的辰光,不行给条阔腿裤也行呀! 终于忍不住稍稍扯松了一点领带,他表妹瑟曼丽看见连忙撇下一起聊天的小姐妹,走过来帮他把领带拉好,嘴里埋怨道:“大 表姐办宴会你不帮忙招呼客人就算了还衣冠不整,小心她看见了骂你。” 罕云开本就热得心烦气躁,听见她还唠叨心中燥火更盛,没好气道:“不是有你忙前忙后么。” 瑟曼丽刚给他拉好领带,闻言白了他一眼:“你才是是她亲弟弟好吧!”口气虽然不满,但扶领带的手却顺势放在他心口上。 罕云开本想一把给她拍开,但大庭广众这样有打情骂俏的嫌疑,他舅舅早就想和他家联姻,他可不想自己将把柄递过去。 萨亚亲王的二儿媳,从允相嫁过来的大小姐罕唤燕刚刚招呼完一拨客人,看见弟弟和表妹在窗前讲话就准备过去聊聊。 罕云开见到他大姐犹如见到救星,借机甩开表妹贴在他胸口的两个魔掌一边喊着:“大姐。”一边朝罕唤燕疾步走去。 看见弟弟的满头大汗罕唤燕从腰带上抽出手帕给他擦着,嘴里嗔怪道:“怎么就热成这样?” 他拉了拉她姐斜披在肩上的丝质披肩,酸溜溜道:“我要是也能穿抹胸和筒裙也不会觉得热。” 怕他把披肩拉歪了罕唤燕一掌拍开他作怪的手,斜睨着呛他道:“那你穿呀!要不要我叫琳带你上去换?你长得白穿绿抹胸肯 定好看。”说完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伏。 罕云开白了他姐一眼:“切。”忽然想到瑟曼丽今天的打扮又嬉皮笑脸道:“我要是穿女装肯定比瑟曼丽好看,你看她今天穿 的衣服,筒裙倒罢了,上衣不伦不类的做成那么大的泡泡袖,那袖子大得能把我整个人都给遮住了,整个人虎背熊腰的跟个壮 汉一样,跟她站一块都衬托得我又纤细、又娇弱。” 听见他的比喻罕唤燕差点忍不住又笑了,但她知道这个弟弟是个蹬鼻上脸的货色,要是给他认同感他说得会更起劲,忍了笑正 色道:“你一个男人知道什么,这两年就流行这个,整个景栋的贵族都这么穿。” “流行?”罕云开冷笑:“怕是向他们英联邦主子致敬。” “云开!”罕唤燕脸色一变低声制止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抬头看了看,发现没人听见连忙把他拉到角落里教训道:“不管你有 多瞧不起他们,但你要记住,那是太太的娘家,景栋土司是我们的舅舅。” 罕云开知道自己说得过火了,但他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见姐姐不高兴,他也不高兴地撇开头。 看着弟弟倔强的侧脸罕唤燕叹息母亲太骄纵这个弟弟了,小时候口无遮拦还可以说童言无忌,都是去英国见过大世面的了,还 这么小孩子脾气以后该怎么协助大弟管理允相。 知道他是头顺毛驴,她也不好疾言厉色地教训他。拉过罕云开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国弱只能 任人鱼肉这个道理你是个男人应该比我更懂,父亲虽然在九勐十三圈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出了那个地界谁还认识他?要是没 有舅舅我是不可能嫁进亲王府的,你也就不可能去英国留学。立场不同不一定就要站在对立面,我们要知道感恩,你小时候舅 舅对你多好,哪年不给你送吃的玩的,你第一辆脚踏车还是舅舅买给你的,你今天这番话会伤了太太地心的。” 罕云开忆起母亲对故乡的思念以及舅舅这些年对他的疼爱和对大姐的关照,脸色总算是松动了:“我明白了,以后不会 这么口无遮拦了。” 毛顺完了该给鞭子了,罕唤燕想起昨晚接到家里的来信又埋怨道:“你是越来越野了,这几天都找不到你人,是不是没回公 馆。” 罕云开无辜否认道:“没有呀,我没乱跑都乖乖在家啊!” 罕唤燕冷笑:“那怎么送信的说在公馆门口等了几天都等不到你,只好把信送我这里来了。” 被拆穿了罕云开既不尴尬也不羞愧,很自然的问:“哦,信上说什么?” 罕唤燕知道弟弟脸皮一贯是厚的,但没想到他竟然还不要脸,怒道:“那是给你的信,我怎么知道信上说什么。” “少来,太太和父亲难道就只给我一个人写信,你见过谁放猪放一头的。” 罕唤燕被他这个比喻气笑了:“给我的信里没提你,不过我猜也猜得到, ‘吃三月’的时候你就没回去,泼水节各圈各勐的 头人都要来朝贡你再不回去 分卷阅读2 象什么话,况且你都18了婚事也该议议了。” 听见姐姐又提他的婚事,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看着弟弟肖似母亲的俊脸她笑着拧了一把道:“我的弟弟长得这么好,也不知道要便宜那家姑娘?” 罕云开朝瑟曼丽那边呶呶嘴:“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她。” “那可不一定,亲上加亲是舅舅和太太共同的梦想,再说瑟曼丽多好,端庄贤淑、又能干、长得也漂亮。” 罕云开嗤笑:“姐你怕是对端庄贤淑有什么误会,小姑娘不学好整天盯着男人看,这还叫端庄贤淑。” “你别瞎说,她盯着谁看了?” 罕云开理直气壮道:“我呀!她刚才还背对着我跟别人讲话,我一拉领带她就看见了,不是专门盯着我难道是后脑勺长眼睛 了。” 真有够不要脸的,罕唤燕气结:“滚、滚、滚,跟你说话我肺疼。” 罕云开才不滚,搂着他姐的肩撒娇:“好大姐,你帮我跟父亲求求情让我再呆一段时间吧,我订的有批货还没到,我保证毫瓦 萨(1)的时候一定乖乖回去,还会到奘房(2)里去给太太送饭。” 罕唤燕抖掉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什么货那么精细要做四个来月,再说了,太太哪会稀罕你给她送饭,要是你现在 乖乖回去,说不定到时候是二儿媳给她送。” 见他二姐说不通,罕云开气鼓鼓地准备开溜:“不帮就算了,我先回公馆收拾行李。”说完就想脚底抹油,出了这个门谁还管 得着他是回允相还是下南洋。 罕唤燕哪里不知道这个弟弟的德性,一把抓住他正色道:“你别想跑,父亲信上说兰应德这次把家都搬到允相了,你无论如何 都得回去。” “兰应德?”听见这名字罕云开感到奇怪:“以前在允相当医生现在帮父亲卖烟土的兰应德?” “可不就是他,咱们家的烟土生意这回算是被他攥在手心里了,你心里得有点数,父亲将来要是成佛了,你可就是厉阳的左膀 右臂,不要成天光顾着倒腾那些香烟、白糖、布料,那些东西能值几个钱?有了烟土才能有大把的银子,才能买枪、才能买给 你卖命的人。” 罕云开心里想父亲现在龙马精神刚跟生了三弟,成佛且还早呢。嘴上却没有跟他姐唱反调,闷闷地答应:“我知道了,你放 心。” 罕唤燕想起父亲在信里说的另一件事,连忙交待弟弟道:“我说这个是让你有个成算不要当个甩手掌柜万事不管,不是要你跟 兰应德对着干,他极有可能会变成你二姐夫。” 罕云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二姐守寡回家才几个月,父亲就想把她又嫁出去,这次怎么这么开通把她许给一个白身,我还 以为父亲至少要给二姐找一个咱们勐圈的头人。” “寡妇再婚有什么好挑的,再说兰应德也算是个人物,以前咱家的烟土只能卖给那些兵痞子,被盘剥了多少。兰应德手眼通 天,路子广跟昆明的军队能说上话,法国人和英国人也给他几分面子,可不比那些只会斗鸡喝酒的头人强多了。” 罕云开想了想咦了一声道:“不对呀,他老婆都死了十几年了,他就没再娶?” “没有,说是他常年在外面跑顾不到家,怕后娶的女人心眼不好委屈了女儿干脆就不找了。”罕唤燕说完想起兰应德的女儿兰 月明,叹息道:“唉,他那个女儿也怕成大姑娘了,她小时候我和玉燕还带着她玩过呢,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 现在得管玉燕叫妈了。” 说完用胳膊捅了捅弟弟:“你应该记得吧,你还把她弄哭过呢。” 罕云开当然记得,为此他还挨了一顿打,怎么会不记得。 当年兰月明才两岁的时候兰应德准备带着她回昆明,抱着她来跟罕土司辞行。大人在客厅谈话,几个小的就一块玩,兰月明正 是好玩的年纪,懵懵懂懂又听话土司家的三个小姐爱得不行。把她抱到花园里拿衣服和鲜花打扮她。6岁的罕云开底下没有弟 弟妹妹,看着满头鲜花的兰月明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手里捏着个青核桃是下人早上摘给他的,他宝贝得不行谁都不许碰,他 大姐想吃哄了一早上也没哄到手,看这个妹妹可爱很大方的递给她玩,结果这傻妞拿起来就往嘴里送。 才咬了一口就被核桃的青皮麻得嚎啕大哭,罕云开被吓得不知所措。屋里的大人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兰月明咧着一张青乌的大 嘴哭得震天响,还以为她中毒了。最后知道是他给的青核桃闯的祸,罕土司把他揪过来一阵好打。 他不想跟他姐一起回忆这一段悲惨的童年,转移话题道:“哪我把货票给你,到时候你让人帮我把货放在公馆里。” 对他那点跳蚤肉一样的货物罕唤燕兴趣缺缺,对他道:“你拿给管家就行,到时候他去帮你办。” 罕云开本还想交待他姐两句,可余光扫到瑟曼丽端着酒杯正朝他走来,忙不失迭的跟他大姐告辞后落荒而逃。 (1)毫瓦萨:傣族的一个节日,也叫关门节和入夏节,预示着农忙结束,老人要去庙里听讲经,年轻人要去庙里给老人送 饭。在这期间禁止嫁娶,盖房。 (2)奘房:就是庙。 到家 1935年也就是民国32年,月明跟随父亲从昆明回到了她的出生地允相。 那是一个只有旱季和雨季的边陲小城,父亲说那里的冬天比昆明的春天还温暖。走得匆忙的月明没来得及跟小伙 伴一一 分卷阅读3 告别,她不以为意的以为这只是她众多旅行中的其中一次,却在到达缅宁时被父亲告知,他们将在允相长期居住。 允相土司家的马车在缅宁城等了他们父女两好几天。看着穿着筒裙的俸二管家和匍匐在马车下等候她上车的马奴,这 个13岁的女孩觉得又惶恐又茫然。她将要去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跪匍在地上那个马奴,身上的衣服也还算整洁干净但却打 满了补丁。没穿鞋的脚上布满了泥巴和茧子,脚后跟甚至有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允相的人都不穿鞋么,她忽然想起自己除了脚 上穿的白球鞋就只带了双皮鞋,要是两双鞋都穿坏了怎么办?难道要跟他们一样光着脚么? 月明想:那里定然没有学校教的‘三民主义’的,也不会有电灯和汽车,更别论消暑的冰棍和每天必喝的牛奶。 眼前的人给她的惊吓、离开朋友的寂寞加上连日旅途的劳累让她不满的情绪达到顶点,在听说他们离允相还有三天的路程时她 爆发了,负气把手里牛皮的小行李箱扔在地上,行李箱落在地上扬起的灰尘让还跪趴着的马奴忍不住咳嗽起来。 月明念的是新式学堂,民族、民权、民生授课的老师天天挂在嘴上的,兰家也从不苛待佣人。看见马奴被灰尘呛得眼泪都咳出 来了却还不敢起身,她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可她正在发脾气,拉不下脸道歉,委屈加上羞愧眼泪便忍不住了。 俸二管家看见兰先生的千金哭了便用傣语大声的喝骂马奴,马奴本就抬得不高的头垂得更低了。 兰应德制止了俸二的喝骂,俸二骂下人从来都是提爹带娘、脏话连篇的,就算女儿听不懂他也不愿意女儿听见这些污言秽语。 他这个女儿偶尔犟头犟脑的但是一直都很听话懂事,也很好哄。他搂过女儿抚着她的头顶轻声道:“爸爸知道你很累了,你再 坚持一下,爸爸保证等到了允相就会有热水给你洗澡,会有软软的床给你休息。” 发脾气也发得不痛快地月明见有了台阶也觉得没那么难过了,她扑在兰应德怀里抽噎道:“我不要踩着他上车。” 兰应德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马奴用傣语喊他起来,马奴抬头看了看俸二管家没敢起身。 俸二假装没看见,袖着手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父女俩,兰应德只好对俸二道:“这孩子没见过这个,你让他起来吧!” 俸二管家双手合十对月明行了一个礼笑道:“小姐真是心善。”说完话才挥手让马奴起身。 马奴起身后弯着腰恭敬地站到一边,直到兰应德把月明抱上马车后他才敢到车后面拍拍裤腿上的尘土。 另一个仆人将地上的箱子捡了起来,用袖子拍打干净上面的尘土后恭恭敬敬地递给马车里的月明。 月明接过后在兰应德嘲笑的眼神中,面皮发烧的打开箱子检查里面的香水和雪花膏有没有摔坏。 哭过了就想吃甜的,看着箱子里的铁皮糖盒她本想拿里面的水果糖吃,但想到以后也不知道买不买得到,吃一颗就少一颗了, 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盖上了箱子。 兰应德骑上土司府给他准备的马和管家并排走在马车前。 他问俸二管家:“我先前拜托二管家帮忙找给小女做伴的丫头不知找到没有。” 兰财神交待的事情俸二管家怎么可能不尽心,他连忙道:“找到了、找到了,我亲自去波广寨(1)给小姐挑了一个伶俐的丫 头,还让我家那个在二少爷跟前当差的小子教了她汉话。” 听见他提起土司家的二少爷,兰应德好奇地问:“二少爷从暹罗回来了?”他每次来允相,这个二少爷要么还在英国念书,要 么去暹罗看他姐姐,他还没机会见过。 “刚从暹罗回来,快过泼水节,各勐各圈的头人都要来朝拜我们安雅召土司官大人(2),二少爷将来是要当召法弄太爷的,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在怎么行。” 兰应德只是没话找话地聊聊天,至于二少爷到底为什么回来他其实不怎么关心,只是担心二少爷刚回来那说明俸二的儿子也是 跟着一起才回来,估计教那个女孩说汉话也没几天,怕是没法和女儿交流了,得去汉族的寨子重新给女儿找个丫头。 他随意地附和几句后扭回头看向马车,透过马车的竹帘隐隐约约的看见女儿已经伏在马车的三角枕上睡着了。 女儿的乖巧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酸,这么好哄的性子以后嫁人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祸根。也许带她回允相是对 的,傣族招赘是常态不像汉族那样被人歧视,等她长大后给她招个女婿,在他眼皮子底下看那个胆子生绿毛的敢欺负她。 第三天的中午马车缓缓驶进允相城子的石板路,因为要过节这几天的街上全是做生意的人,看着热闹的街景兰应德掀起马车车 窗的帘子问月明:“月月,要不要跟爸爸一起骑马。” 刚出了缅宁城天气便热得冒油,月明坐马车里嫌闷,钻出来让兰应德带她骑马。高兴了还没一刻钟就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灰 溜溜地又钻回马车里。 恹恹地靠在车壁上,听见父亲约她一起骑马想起外面的大太阳她心里是拒绝的,但外面热闹的声音让她又心生向往。思考了这 个矛盾的问题一分钟爱热闹的心战胜了毒辣的太阳,她朝兰应德点了点头。 兰应德让马奴停下马车,月明钻出马车朝马上的兰应德伸出手。兰应德躬下身体搂着月明的腰把她捞上马。 月明坐在兰应德身前,小手 分卷阅读4 揪住马鞍好奇地打量街上的景色,街道两边的房子有竹子盖的也有砖木的,但在房子的二楼都统一 的有一个栏杆式的阳台,房子的一楼有些人家开门做生意,有些人家却拿来关着牲畜。看见一楼悠悠然然吃着草料的牛月明嫌 弃地皱了皱鼻子,和猪、牛一起住,不臭吗?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她原来以为这只是一个边陲小镇再热闹也是有限的,可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眼花缭乱。印着缅甸文和 英文的卷烟、米花、洋布、肉禽、各式各样的水果摆满了街道两边,甚至还有卖各种白洋锅的。 允相城里也不像她先前以为的只有傣族和汉族,男人还看不出什么,可街上的有些女人穿着打扮明显和傣族不一样。有的人在 腰间戴了十几个腰箍,有些人披散着头发只带着一个宽宽地银发箍,皮肤黑得发亮。她最好奇的是头巾上垂着彩线的一群女 人,她们肩上背着竹编的背篓三五成群的站在街上,所有人手里都攥着一个小小的烟锅吧嗒吧嗒地抽着,甚至一个三、四岁地 女孩腰间都别着一个烟锅袋。 兰应德问俸二:“今年的泼水节十八部落的头人也过来朝拜土司吗?街上这么多阿佤。” 不等俸二管家回答,月明偏过头好奇地问:“阿佤是什么?” 兰应德举起马鞭指着那些带着宽大银头箍地女人道:“那些黑呦呦地就是阿佤。” 知道用手指头指人是不好的,月明可没她爹的气魄,又禁不住好奇心悄悄翘起手指指着抽烟锅的那群女人:“那些又是什么人 啊?” 兰应德顺着她鬼鬼祟祟的手指看过去:“哦,那些是拉祜。”说完又顺手指着腰带戴着腰箍的的女人道:“那些是崩龙族 (3)。” 俸二见父女俩说完话,准备回答兰应德先前的问题,结果刚张嘴就被街边卖凉粉的小寡妇抢了先。 小寡妇跟着马,偏着头挑着眼梢把一筒用竹筒装着的冰粉凉虾递给兰应德道:“郎爷(4),给小姐买碗米凉虾嘛!下坝红糖 熬的糖水我还加了炒花生,保管小姐爱吃。”不是太熟练的汉语配着她软糯绕舌的口音搔得人心痒痒,一旁的俸二管家听了都 觉得自己身子麻了半边。 兰应德低头问月明:“想吃吗?” 月明看了眼跟在马侧的女人,她穿着一件半袖的玫红色紧身上衣,下身穿着一条翠绿的筒裙,颜色搭配得艳俗异常却也衬得她 极具风情,伸手递东西的缘故露出了系着裙子的腰带和一截小腰,白生生的小腰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那么不盈一握,这一条街 的男人都忍不住往那截水生生的小腰望去。 月明没见识过米凉虾是个什么东西,吃是肯定想吃的,但她不喜欢眼前女人的这种打扮,也不喜欢她说话的腔调,她从穿着到 行为都让月明觉得她像极了昆明家里老妈子经常骂的堂子里的姑娘,激烈地心理斗争一番违心地摇头道:“不想吃。” 见女儿不想吃,兰应德也不与那个小寡妇搭话,挥挥手示意她走开。见生意没做成小寡妇也不纠缠,朝兰应德飞了一个媚眼提 着竹筒拎着裙摆扭着腰就回自己摊子上去,俸二管家忍不住扭头看向她那左右摇摆的细腰,暗暗吞了口口水,彻底忘记兰应德 先前的问题。 坐在她摊上吃凉米粉的男人起哄:“玉曼啊!朗爷不吃我吃啊!你坐在我腿上喂给我,我今天把你的摊子全包了。” “玉曼我不用你坐腿上,喂我吃就行。” “岩帮你怕是不想活了,你家婆娘要是知道了你又要背娃娃去插秧了。” 坐在藤篾椅上跷着二郎腿的玉曼伸手扶了扶发髻边垂下的花簪,朝那群男人翻了个白眼:“你们也不怕老娘坐断了你们的三条 腿。” 一群男人哄堂大笑,嘴里的话越来越下流。月明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哪些人的表情她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1.波广寨:给土司当佣人的寨子 2.安雅召土司官大人:土司的敬称,前面应该有土司的名号,我给简省了 3.崩龙族:德昂族的旧称 4.郎爷:全称召郎,对傣族官员的称呼 土司府的盘算 俸二送兰应德父女俩回到土司府后街的宅子后就拱手告辞。 兰应德留他喝茶,他客气地拒绝:“兰先生的盛情我是该领的,可土司大人和印太(1)还等着我回话呢。” 兰应德本也就是按礼数客气地问问,听见他拒绝也不以为意,让出门迎他的徒弟长生给俸二递了个红包,感谢他这一路的照 顾。 这次俸二没有客气,躬身接过后用手掂了掂,很是压手。里面包的是应该是银元,听声音很是不少,就算是半开(2)也应该 有二十来个。他就知道这趟是个好差事,兰财神就是兰财神从来不拿旗子钱那类纸币糊弄人。俸二得了实惠觉得不好意思拿了 钱就走人又和兰应德在门口寒暄起来。 月明坐了几天的马车,又晕又累,全身还黏腻得厉害。她想马上就洗澡、吃饭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可俸二管家却拉着她爹说个 没完,允相的太阳就算是落日也晒得她头发昏,她悄悄挪到兰应德背后指望她爹帮她遮一遮。 兰应德虽然没想把女儿教成一个大家闺秀,但当着客人这么没规矩他也是不允许的,扭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月明撅着嘴撇 过头不看他。 俸二终于满意地骑上马招呼着随从和马奴回土司府。 长生快一年没见到月明了,看到这个小师妹很 分卷阅读5 是高兴,接过月明手里的箱子时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嘴都可以挂油壶了,怎 么,师傅路上骂你了?” 月明谁也不理撅着嘴走进大门,绕着照壁进了院子。兰应德在允相新盖的房子是四合五天井,比昆明那座一正两厢一照壁的三 合院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又宽敞是又亮堂。斗拱重叠,飞搪串角很是气派。 一贯好性子的师妹竟然发脾气,长生以为自己刚刚逗她惹到她了,姑娘大了是不该象小时候哪样刮她鼻子,讪讪地看向师傅。 兰应德朝月明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悄悄道:“去哄哄。” 看样子跟自己无关,长生松了口气拎着箱子快步追上月明,用肩膀拱了一下她:“怎么,住大房子还不高兴?” 月明猛然转身皱着眉:“大房子里面有电扇么?” 长生摇头。 月明朝着长生向前一步:“有冰棍么?” 长生被逼着后退一步,继续摇头。 月明又向前一步:“有电灯么?有收音机么?有浴缸么?” 长生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被一米五的月明逼得举着小皮箱挡在胸前节节后退。 看着师兄背贴着照壁说不出话来,月明叉腰冷哼一声:“什么都没有,大有个屁用。” 一旁的兰应德叹了气,她这女儿犯起倔来真是九头牛都拉不住,他走过去拉起月明的手道:“别生你师兄的气了,爸爸带你去 看看你的房间。” 长生瞠目结舌地看着父女俩亲亲热热地走了,内心茫然:惹师妹的是师傅,房子也是师傅要盖的,搬到这里也是师傅的决定, 师妹为什么最后是生他的气? 俸二回土司府复命,进了大门穿过议事厅,走到通往花厅的长廊时遇上从另一头过来的陶大管家。陶大本来急着去办土司刚刚 交待的事,看见迎面走来的俸二又不忙着走了,站在长廊出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俸二:“呦,俸二回来了?” 俸二朝他拱拱了手,笑眯眯道:“是呀!把兰先生和小姐送回家就赶紧给老爷、印太回话,您这是要到哪去?” 陶大拍拍他的肩道:“明天就泼水节了,我得去和各勐各圈的头人们打声招呼,省得他们弄不清什么时辰合适朝拜,东一个西 一个的惹得老爷和少爷们厌烦。 这有什么好招呼的,时辰都是固定的,又不是第一次朝拜,无非就是想在自己面前显摆他能和各勐各圈的头人打交道。俸二心 里腹诽面上还是露出羡慕的笑容,语气也也发诚恳:“要不说你是老爷眼前的第一红人呢,什么重要的事老爷都是交给您去 办。” 听了这话陶大心里得意,嘴上却还假作苦恼道:“我真是羡慕你呀!活轻省,少操点心人也显得年轻不是,咱俩站一起有眼睛 的都觉得你比我年轻。” 俸二差点没忍住一口啐在陶大脸上,什么叫觉得?祖公就是比你小五岁。他们俸家历朝历代都是土司府大管家的不二人选,要 不是他爹生他生得晚没接上趟,那轮得上他姓陶的在他面前张狂。 俸二努力绷住脸上快挂不住的笑容道:“我这不是没您老的阅历么,干不成什么大事,只能做些您老手指缝里漏下的小事。” 踩了俸二一顿陶大心情甚是愉快,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走了。俸二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背影无声的啐了一口:“呸,没眼色的东 西。” 进了花厅,看见土司举着一个竹制镶银的小烟筒和印太并排坐着,下首两边坐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他跪下朝土司和印太磕了头 才站起来回话:“回老爷、太太,兰先生和小姐已经接回来了。” 罕土司呼噜噜地吸了一口水烟,吐了烟圈问:“这一路上可平安。” 俸二双手合十回话:“托老爷的福,这一路都太太平平地。” 罕土司把烟筒递给旁边服侍的侍女,端起桌上的茶碗饶有兴趣地问:“就带了他女儿,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 俸二答道:“就带了兰小姐,昆明的下人都遣了,连以后要伺候小姐的丫头都是拜托我在允相现找的。” 罕土司啜了口茶满意道:“不管以前有没有,清干净了就行,这样我才能放心地把玉燕嫁给他。” 俸二低下头只当自己没听见。印太气罕土司的口无遮拦,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就拿出来说,还当着奴才的面。忍着气把话给 岔过去:“兰家的小丫头都成大姑娘了吧?” 俸二这才敢抬头:“可不是嘛!13岁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印太又问:“性子瞧着怎么样?” 俸二收了兰应德得好处,当然是不遗余力的捧这一家子:“端庄得很,念得还是洋学堂,有大家小姐的气派。” 罕云开听这一问一答的好笑,用盖子撇着茶碗里的浮沫漫不经心的问:“你们这到底是招女婿呀,还是找儿媳妇,我怎么感觉 这父女俩你们一个都不想放过。” 大少爷罕厉阳正喝茶,闻言笑得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抹了抹嘴补充道:“汉话叫一网打尽。” 印太简直要被这父子几个气死了,摆摆手让俸二下去。 俸二躬身退着出了门,才出门口就直起腰得意起来,看样子这父女两都是有造化的,不是要当姑爷就是要当少奶奶。陶大和各 勐各圈的头人打好交情有什么用,你一个奴才再能揽权还能爬到主子头上不成,要是哪天碍了大少爷或者二少爷的眼,土司府 爬满水耗子的水牢尽够着他蹲。 搭上兰应德就不一样了,这个财神爷赚钱就跟摘叶子一样简单,有了用不完的钱才会有 分卷阅读6 享不完的福。 他决定再去交待儿子几句,一定要认真教波广寨那个小丫头汉话,把兰家的小姐伺候好。 花厅内印太抚着胸口教训屋内的这三个男人:“你们父子三个真不愧是一个祖宗,一根肠子通腚。玉燕是个寡妇,你们说话直 不通通的也没个分寸,两家都没通过气的事,你们叫嚷得全允相都知道了,尤其是你。”印太手一伸,染了鸡凤花的手指直指 罕云开脑袋:“说得那叫什么话,乱七八糟的。” 罕云开偏了偏脑袋躲开印太的手指无辜道:“你们要兰应德做姑爷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事只要兰应德愿意娶,我二姐愿意 嫁,在允相这地界有谁能说闲话,谁又敢说闲话。 罕土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挨了印太一个白眼,悻悻地扯过腰间地银质石灰盒掏槟榔吃。 罕厉阳让丫头也给他拿了一个水烟筒,他一边装烟丝一边道:“太太你多虑了,这件事别说就才眼前这几个亲近地奴才知道, 就是二妹她大伯子放土司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花来,他那个短命的弟弟都没能让二妹生个一男半女就死了,难不成还想让二妹 给他守寡一辈子。” 这男人的心粗起来真是比屋外那棵芭蕉树还粗,印太觉得自己生的不是儿子,是两头牛,她三弦弹得再好他们也听不懂。 不耐烦跟两个儿子掰扯她直接对罕土司道:“玉燕虽然做了寡妇,可咱们既然把她接回来她就还是金尊玉贵的相坎小姐,咱们 自古的规矩就是不和平民通婚,兰应德不但是个白身还是个汉人。这事你问过老三没有,玉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得问问 她想不要这种女婿?还要问问兰应德愿不愿意,他要愿意咱们再跟玉燕说,他要不愿意就只当没这回事谁也不许再提。” 罕土司觉得最后那几句话他就不爱听了,带着翡翠扳指的大拇指翘向自己的鼻梁:“老子的女儿,那是金枝玉叶,愿意许给他 一个白身还带着拖油瓶的鳏夫是多大的恩赐,他还敢不愿意?” 印太听得额头青筋直冒:“他婆娘都死了十来年了,他到现在还不续弦难道是专门等着来讨你女儿的?他多广的人面,难道就 没有哪家给他做过媒、牵过线?牛不喝水强按头,你是要结亲还是要结仇?” 罕云开看他爹妈吵得都快打起来了,连忙上前打圆场,搂着印太的肩道:“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可争的,要是兰应德真不愿 意做土司府的姑爷,太太你干脆认他闺女做干女儿,照样不是可以把他绑在咱们这条船上。我呢,不是做舅舅就是做哥哥怎么 都不吃亏。” 这话开头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加上最后那句就变得光棍又无赖,印太听得又气又好笑,把矛头指向他:“卖什么乖,你也不是 个省心的货,都快20了一说给你提亲就往外跑,” ?印太:土司夫人的尊称 ?(半开):云南自铸的银元,两枚算一块。 抑郁的宵夜 罕云开看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道:“你们给我找的不就是这家土司 的闺女,就是哪家土司的妹妹,我这般人才,哪能便宜了那些村姑。” 印太气笑了:“哪能给你找村姑,要找也是找瑟曼丽那样的相坎(1)小姐。” 罕云开听见瑟曼丽的名字就头大,想也不想道:“别想,不管是瑟曼丽还是兰家的那个小可怜我一个都不娶。” 罕云开嘴里的兰家小可怜正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来到允相的第一顿晚饭是波乃寨找来的佣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来 的,全是地地道道的允相菜。可月明连日劳累只想吃点清淡的,舀了一碗鸡粥,里面全是辣椒和冲鼻的香料,夹了一筷子叫撒 撇的凉菜吃在嘴里比药还苦。她随便喝了碗干腌菜汤就去睡觉。 身体的极度疲乏让她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但也不知道是害怕陌生的环境还是兰应德从缅甸运来的柚木四柱架子床让她觉得不 习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天的饼硬是睡不着。 躺在床上看着挂在金缅桂树上月亮,越看越觉得这月亮像去大理时吃的喜洲粑粑。一样的大、一样的金黄。忍了一会她终于忍 不住,起身掀开蚊帐趿着绣花拖鞋去敲了师兄的门。 长生裸着上身开了门,身后昏暗的油灯管衬得他的脸一会暗、一会亮的,他揉着眼睛问:“怎么大半夜了还不睡,认床啊?” 月明咬着嘴唇道:“师兄,我饿了。”话音才落,肚子还应景地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长生很想笑,但他怕月明恼羞成怒后揍他。 “今早刚好跟顺宁人买了几把干挂面,走,师兄给你做。” 长生回床前的柜子上取油灯,怕那黄豆大的灯火被风吹灭,手掌护着油灯领着饥肠辘辘的月明去厨房。一通忙活后一人捧着一 个大碗蹲在厨房外辣阴台下面的台阶上吃面。 男人做饭只要熟了就行,面条里只加了猪油和盐除了咸味一无所有,跟昆明家里老妈子做的饭简直没法比,月明吃了两口就吃 不下去,把碗放在台阶上用手背抹抹嘴道:“我吃饱了。” 长生睡得正香被她折腾起来做饭哪可能饶过她,竖起眉毛道:“饱什么饱,把面条给我全吃完了。” 吃这么难吃的面月明本来就委屈,见一贯让着他的师兄凶她就更难过了,带着哭腔道:“人家本来在昆明呆得好好地,你们非 得让我来这里吃这么难吃的面条。” 分卷阅读7 看着月明眼泪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长生慌了,这丫头哭起来惊天动地,把师傅吵醒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把碗扔一边道:“半夜把我吵起来伺候你还嫌弃我做饭难吃,我都没哭,你倒是先哭上了。” 月明不想跟他讲理只是一味哽咽道:“我不要在这呆着,我要回昆明。” “回昆明干啥,在这不也好吃好喝的。” 好吃好喝?月明含着泪斜眼瞅了瞅身旁哪碗已经坨成一团的面条。 她这番无言的控诉让长生又气又好笑:“好好好,我做饭难吃委屈我们大小姐了,我明天带你上街去吃好吃的,行了吧!” 月明想起下午没吃成的米凉虾,把泪意忍回去好奇地问:“米凉虾是什么?好吃么?” “就是木瓜水加凉虾呀!你想吃的话我明天给你买,泼水节这里的人还会做一种叫豪崩的米花配着吃,还有泼水粑粑,都挺好 吃的。我都给你买行了吧。” 不管长生是会真带她去吃还是给她画大饼,反正现在她的心好受一点了,也有心情聊天。 想起自己都不能回学校上学了她连忙问:“这里有学校吗?我以后也要在这上学吗?” “恐怕不行,没有女校,这里的孩子念书都是去庙里,学的还是傣文,新式学堂只有缅宁城有,土司府的私塾里学的都是四书 五经,你想去吗?” 几句就把自己聊抑郁了,月明再次悲鸣:“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长生沉默了一会,觉得月明都13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应该让她知道了。过了泼水节他就要和师傅去腊戌,放她一个人在允 相这么懵懵懂懂、不知处境险恶,他和师傅出门也是不放心的。 “师傅在这帮罕土司种鸦片你知道吧?” 月明点点头。她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们俩只跟她说来允相买些药草,一走就是好久。兰应德还时不时回昆明看看她, 师兄可是一年多没见了。家里的老妈子嘴碎,爱和守药铺的小学徒聊天。诸暨街几个开烟馆的回民老是神神秘秘地来药铺买 药,老妈子好奇地跟小学徒打听被她听了个正着。 “师傅不仅帮着种还帮着销,走的是缅甸英国人的路子,以前罕土司的鸦片都是卖给军队那帮人,师傅来了后就换了销路怕军 队那帮人找麻烦,你一个人在昆明让我们怎么放心?所以师傅这次假装回昆明去谈生意把你接来,动静也不敢闹得太大,对外 只说带你来允相过泼水节。” 月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们躲在这里他们就不找麻烦了么?这里就没有军队了么?” “昭通帮的五爷给师傅引见了龙司令家的龙三公子,龙三公子已经答应出面,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只是在没解决之前你只 能呆在允相。” 解决了这件事她就能回昆明了么?月明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问,怕答案不如人意她今晚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聊天话题的沉重让人没了胃口,还是这碗难吃地面条起了作用,月明现在觉得不怎么饿了。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像 喜洲粑粑了,她深深叹了口气道:“所以啊,为什么要卖鸦片呢?像以前一样开药铺不好吗?我们也不用因为要避祸背井离 乡。” 看着师妹失落的小脸,长生没敢把另一个坏消息告诉她。温言对她道:“吃饱了吗?吃饱就去睡吧!碗放着就行,明天玉香大 妈会来收拾的。” 月明起身回了房间重新躺回床上,把蚊帐仔细压好后拉过师兄去布朗族织娘哪里给她买的牛肚被盖在肚子上。盖了一会觉得热 又把脚伸出来,床边矮柜上的油灯发出昏黄地光。没有电就是麻烦,月明觉得这盏灯还没外面地月亮亮堂呢! 玉香大妈临走时在房间里给她插了一瓶大树夜来香,师兄说这花可以驱蚊子。一根树枝上开满了米色的小碎花,浓郁的花香充 斥在房间里,月明越闻越精神,想把花给扔了又懒得起身。 她觉得允相这地界真是处处跟她不对路,都有蚊帐了还插什么花呀!就不能给她点个蚊香么? 因为带着深深的怨念睡过去,第二天起床时月明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见她起床玉香大妈把洗漱的热水给她送进去放在架子上就 去厨房做早餐。 早餐吃的是米线,筒骨熬得汤奶白奶白的,让月明想起在昆明每天喝的牛奶。 她问正往米线上加肉酱的玉香大妈:“没有牛奶吗?” 玉香大妈会的汉话只有两句。吃饭了!我走了!听见月明和她说话不解地看着月明,眼睛眨呀眨地表示没听懂。 兰应德心里咯噔一下,她母亲刚生下她就去了,她从小就吃奶粉和牛奶,对这些东西眷恋得很都十三了还戒不掉,家里不缺钱 也由着她吃。可这次出来得匆忙把这茬给忘记了。 看着大人们的脸色她知道牛奶肯定是没有了,心里更想喝了面上却装作不在意道:“没有就算了。” 长生灵光一现对师傅道:“明天我去洋货铺子看看,估计能买到奶粉。” 兰应德点点头:“行,那你明天去看看,如果有就多买几罐。”然后又对宝黛道:“快点吃,吃完了我们要去佛寺参加庆 典。” 佛寺离家不远,吃完早饭后兰应德带着宝黛和长生走着过去,路上行人见到兰应德都打招呼:“朗爷也去奘房呀?” 无论是官家还是平民,兰应德都拱手回礼。 到了佛寺旁的大广场,土司一家人和官缅寺的佛爷端坐在台上的正中央,台下围满了人。月明眯起眼睛想看看土司一 分卷阅读8 家人长什 么样子,但隔得太远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俸二管家扒开人群走了过来对兰应德行了个合手礼道:“兰先生,老爷和印太让我在这迎你们,请你们随我来。” 兰应德对长生使了个眼色,长生会意地掏出个红包递给俸二管家。 俸二连忙推拒道:“这是分内应当的事,蓝先生客气了。” 兰应德道:“管家也不要客气,大过节的大家沾个喜气。” 看看,看看人家兰先生是个多会说话,多么周到的人,俸二觉得恭敬不如从命,接过红包把一行人带到内圈各勐各圈的头人的 位子前。一边走一边推搡那些伸着脖子朝台上看得人:“你眼瞎呀,不知道挡到朗爷的路了。” 各勐圈的头人见了兰应德纷纷起身打招呼,唯独利盛勐的陶头人正襟危坐,没拿正眼看他。 他一一给各头人回礼后,特地带着月明到老头人跟前,对月明道:“叫阿公。” 月明乖巧地喊老头人:“阿公。” 老头人看了月明几眼,什么话也没说撇过头就不再搭理这父女俩。 月明冲着她爹皱眉表示:这老头真没礼貌。 对于老头人的冷淡,兰应德只能无奈苦笑,向老头人行了个礼后带着月明和长生退了回去。 俸二连忙拉住他:“哎呦,我的先生哎,您要去哪里,您的位子在这呢!。” 兰应德见俸二要安排他和各勐圈的头人坐一块,连忙推辞道:“二管家的心意我领了,但兰某人只是一介白身,这不合规 矩。”说完就要带着月明和长生跟后面的平民站一起。 俸二连忙拦住他:“这事我哪敢自作主张呀,这是老爷特别交代的,再说了老爷多看重先生您啊!如今允相这地界谁不喊您一 声朗爷?没啥不合适的。” 听见是罕土司的吩咐兰应德就不再拒绝,拉着月明坐下,长生站在他背后。 ?相坎:对贵族小姐的尊称 节日庆典 罕土司坐在台上看着和底下的头人相谈甚欢的兰应德越看越满意,扭头对旁边坐着的印太道:“他这种人才我怎么可能放过 他,他一定得做我的女婿,玉燕也是,这么大的日子硬是说自己身上有孝不好出来,咱家哪来那么些破规矩。老三也说身上不 好不愿意出门,呆会还得想个借口把兰应德叫到府里让他们两个相见相见。” 印太心里冷笑,这男人头脑简单起来真是可怕,他还真以为是玉燕不愿意出来?是他曾经的心头肉,玉燕的亲妈,他的宝贝三 太太,听说要把玉燕嫁给一个大玉燕十多岁、还是个白身的鳏夫,魂都吓掉了,装病把闺女拘在身边呢。 印太懒得搭理他,问站在一旁的陶大:“还不到时辰么,差不多就开始吧,别耽误了呆会的浴佛。” 陶大看看天上的太阳还没顾得上回答,早等得不耐烦地罕云开掏出怀表看了眼道:“差不多了,快开始吧,外面热死了。” 印太一听见他讲话就生气:“你还有佣人给你打着伞呢,底下的头人干晒着也没见有人喊热。” 罕云开撇嘴想:他们敢喊吗? 罕厉阳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就对罕土司道:“阿爸差不多了,开始吧!” 罕土司转头询问了旁边坐着的佛爷几句,等佛爷点头后才对陶管家道:“开始吧!” 陶管家应了声“是”就走到台前,抬手击了三声掌道:“楞贺尚罕庆典开始,请各勐各圈的头人向我们的尊敬的安雅召土司官 罕继旺大人献上你们的朝贡。” 各勐圈的头人示意奴仆按照顺序逐一把贡品放到台上的空地,陶大捧着礼单一边对照一边大声地念。底下围观的人一边听一边 热烈地讨论。 “今年勐旺的贡品和去年一样,看来去年收成不太好。” “耿勐的头人太小气了,去年还朝贡了两匹马,今年就带了几头猪。” “还是利盛勐大气,今年还牵来了几头牛,米花的花样也多。” “听说兰爷还给老爷弄来了新式火药,今年的放高升肯定要比往年都好看。 “兰爷今年估计还要雇人上山割烟你要不要去呀!” “当然要去,给钱不算还管饭呢!” 献完贡品后照例由陶头人代替各勐圈的头人向土司问安。 他走到广场中间向台上的土司一家行了合手礼后开口:“尊敬的罕继旺法大人,一年一次的节日到了,我带着全勐人虔诚的心 来叩拜我们至高无上掌管全勐而稳如白塔的土司大人。我们遵循习俗和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准备了一些金银器、布匹、米花向 金身玉贵的安雅召土司朝拜,愿罕继旺法大人站得高、看得远、身体安康。从今以后,我们各勐各圈的百姓在你金身玉体的庇 护下,得吃、得赕,脱灾解难,吉祥安康。” 他话音才落,周围的人便附和着喊起来:“得吃、得赕,脱灾解难,吉祥安康。” 罕土司站起来威严地走到中间回应:“一年一次的节日到了,你们官家、百姓前来朝拜我和印太、太爷,我很高兴。你们没有 忘记我的名字,我也不会忘记你们。不要因为你们粗心大意有过错,怕得罪了我,违背了传统和规矩,怕身犯过失,才按祖宗 的规矩拿着金银器、米花来向我叩拜。我高兴地接受你们的朝拜,赦免你们的一切罪过和过错。我也希望全勐的臣民百姓长寿 长命、万事顺心、安居乐业。” 这帮人说什么月明一句都听不懂,看着这帮人一会行礼、一会欢呼,一会叩拜、一会感激涕零,月明第一次体会到 分卷阅读9 了什么是阶 级,什么是身份。 并不是说在昆明就没有阶级和身份的区别,昆明的阶级和身份跟这里是完全不同的,因为传教士的涌入和新式学堂的兴起,昆 明的阶级和身份看得是你有没有枪,你有没有权,你有没有钱去买枪和权。 月明这种半大的孩子所接触的阶级和身份就是有钱你就可以买票进戏院看戏,没钱你就去圆通寺烧香。或者是看上学是坐小汽 车来,还是走路来。 再穷的人家只要你咬了牙送孩子上学,再舍得一点送孩子去参军,都可以改变孩子的命运,变成人中龙凤。男孩、女孩都不例 外人人皆有机会。 可人生而平等这句话在允相是行不通的,这里简直像课本里讲的封建帝制。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以后要过什么日子,头人的孩 子生下来就是贵族,奴仆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奴仆,钱并不能决定一切。如果不是兰应德背后靠的是土司府,她都没资格坐在这 里,只能和后面的人一样站着。而背后站着的人中也不泛身着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者,可他们就只能在后面站着,并且不能越 雷池一步。 看着这些人下跪行礼跪得理所当然,月明感到恐惧,她以后也要象这些人一样吗?动不动就向陌生人下跪,不是因为犯了错, 也不是因为有事相求,只是因为这里的规矩规定你就该向他下跪。 朝贡结束后就是浴佛,缅寺的和尚把佛像摆在寺庙院中的空地上,照例是土司和印太第一个像佛像浇上第一瓢水,然后才轮到 各勐各圈的头人。 兰应德也领着月明上前,土司府的奴婢把一束花递给她,兰应德示意她把花放在佛像前,然后握着她的手舀了一瓢水,顺着佛 像的肩旁慢慢浇下来。 月明一边浇水一边向佛祖祈求道:“佛祖啊!求您行行好,让我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吧。” 等头人和官员们浴完佛才轮到平民百姓。一行人又随着土司回到庆典的广场去看堆沙。 所谓堆沙就是用沙子在地上堆出各种图形来,月明这才觉得这节过得有趣起来。 有人堆了一只孔雀,有人堆了人像,有人甚至在沙子里加上水堆了一个房子出来。这算得上是一个全民娱乐的项目了,票选出 大家觉得堆得最好的作品,可以得到罕土司的奖赏。今年的奖品是10 个半开,非常有吸引力,竞争也非常激烈。 月明沿着广场看了一圈觉得庙里一个小和尚堆的水牛最出色,只堆了一小块背脊和半个头,一条牛游在水里只露出鼻子和犄角 的景象就活灵活现的呈现出来。光影结合,图案立体,月明觉得很像学校里教的素描。 但最终的得胜者是一个用沙子堆出佛像的人。没办法,民众觉得这个主题最符合民情么,在傣族人心里佛祖至高无上,英明神 武的土司老爷都要靠后。 但在月明心里,小和尚的作品才是当之无愧的冠军。看着心目中的黑马与冠军失之交臂正郁郁寡欢,月明咬咬牙,从随身的丝 绒小挎包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他。 小和尚怯怯地看着她并不敢伸手。月明猜他不知道这是吃的东西,决定亲身给他示范一下,把手里地糖果剥开扔进嘴里,舌头 舔着糖咂得滋滋响,然后又掏出一块递给他。 小和尚看月明吃得香,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从黄色的袈裟里伸出手把糖接过来,抿着嘴朝月明笑。 月明指了指他堆的水牛,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小和尚明白她的意思,挥了挥手里的糖咧开嘴朝她笑。 两人就这么神叨叨地交流着也很开心,直到长生在不远处喊她,她才朝小和尚眨眨眼后就挥手同他告别,颠着小步去找兰应德 她们。 堆沙结束后情毒初开的少男少女们就要去丢包找对象了,拖家带口的则要去集市上买买买。因为长生昨天满口答应要带她去街 上吃这个、吃那个的,月明是很期待这个项目的。 正缠着长生给她报菜名呢,结果俸二赶来传达土司的邀请:“兰家的小姐第一次来允相,得为她洗尘,午饭就在土司府用。” 月明觉得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犹自挣扎地对兰应德道:“我想回去拿相机给这些堆沙照相,我以前都没见过呢!” 兰应德知道她是找借口推拒,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训她,只能道:“我让长生给你回去拿,给老爷和印太请过安你再出来。” 俸二连忙道:“不用劳烦长生小哥,府里也有照相机,到时候让佣人带着小姐出来照,您放心我会派人去跟奘房的二佛爷说一 声,派几个小和尚守着这些堆沙,不要让人给碰坏了。” 这是人守着就能守得住的么?一阵风吹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迷人一眼沙,这不是为难人么? 宝黛无法,只能妥协道:“算了,以后还有机会的。”说完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地上的堆沙,跟着俸二去了土司府。 三太太 允相宣抚司府就在着她们进城的大街的尽头,迎着大街的是三联一面的飞檐大照壁,从左右门进为花砖踏步,设了马亭,直通 二照壁。二照壁中为正阳门,两侧塑了蹲狮,左右有侧门正面有过道,两侧置花台,楼内高悬世袭允相宣抚司的匾牌。 月明看见宣抚司府的第一反应是气派;第二反应就是现在还能世袭? 她扭过头悄悄问长生:“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这玩意还能世袭?国民政府答应吗?” 长生差点笑出来,蒙着嘴乐了一会才道:“没这玩意他家也是世袭 分卷阅读10 ,还能让给别人?” 俸二带他们进的是右侧门,经过一个夹道后进了土司府的后院,绣球在路径两侧开得热闹,宝黛最爱绣球,乍一看见这么多差 点走不动道。 看着她磨磨蹭蹭地也没个规矩,兰应德觉得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带她来土司府时看见这些绣球花她也是不愿意再走了, 让兰应德自己去办事,回去的时候来这接她就行了。小小的人儿还没花高,站在比她头还大的绣球前怎么看怎么可爱。 心底一片柔软,抚着她的头对她道:“等有空,咱们新家也种上一片。” 月明讨价还价:“那你得给我点碱,我要种好多颜色。” “嗯,你仔细不要烧了手就行。我再去买个大缸种些睡莲摆在院子中间,四个角都种上香蕉,绿油油地看着解暑,还能吃。” 月明想起了昆明家里的那些月季,一到四月家里的墙头就变得热闹起来,娇花艳丽、香气宜人。老妈子浇水施肥勤快得很,那 些花恨不得开到天上去。 她对兰应德道:“种些月季和蔷薇吧,好看还防贼。” 父母俩一路走一路商量着要怎么改造新家的院子。 到了花厅只俸二让人领着长生去偏厅喝茶。长生虽然名义上是兰应德的徒弟,可在土司府里的人看来这个身份和家奴没什么区 别,身份还没有俸二高,因此他是没有资格和贵族一起吃饭的,能去偏厅喝茶还是土司给兰应德面子。 进了花厅,兰应德让她向土司和印太行礼。 月明有些犹豫,来的时候爸爸也没教过她呀!要怎么行?也跟今早那帮人一样下跪么? 兰应德见她迟疑知道她在纠结什么,轻声对她道:“鞠躬。” 月明松了口气,这才低下头向土司和印太各鞠了一个躬。 印太看着站在她面前地女孩,穿着一件大披领的连衣裙,胸前系了白色的领巾,短发将将过耳,一副新式学堂的学生打扮。虽 然年纪还小却继承了她母亲的好容貌,等过几年张开了也是个美人,就是一对眉毛随了兰应德,倔头倔脑的。 因为她和厉阳、云开算平辈,印太免了她向他们行礼。 侧身对土司道:“这孩子和曼奴长得真像,标标致致的。” 月明长得标致不标致罕土司丝毫不关心,他朝印太挤眉弄眼,希望印太把玉燕的事赶快提一提。 印太无奈,家里来了客人哪母女俩连个面都不露,态度还不明显么?就他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 再看看兰应德,剑眉星目、相貌堂堂。虽然鬓角已有些许白发,但三十来岁的男人经过岁月的洗礼散发是沉淀过的气度。这样 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是愿意许配给他的。奈何老三目光短浅,只揪着规矩、身份不放。 玉燕先前嫁的倒是个身份高的,可没什么实权就罢了,还是个短命的。她这般年纪又是个寡妇,要么给人家做续弦要么给人当 小,还不如嫁给兰应德实惠,就一个女儿。兰应德再看重这个女儿,年岁到了还不是嫁出去,只要玉燕能给兰应德生个一儿半 女,兰家就是她说了算。 月明退回兰应德旁坐下后,印太感叹的对兰应德道:“你把孩子养得这么好,曼奴的在天之灵也应该感到欣慰了。” 想起早逝的妻子兰应德心有触动,涩涩道:“曼奴不在了,我所有的念想就只剩这个孩子了,小时候怕她长不大,长大了又怕 不听话,操不完的心。等过几年这孩子嫁人了,我怕才能歇一歇。” 印太把话头给引了出来,正要深入和兰应德交流一下娶老婆和养闺女不冲突这个话题时,三太太的婢女来传话,说是三太太身 上还是不见好,三小姐要服侍她就不过来用饭了。 印太把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对贴身服侍的婢女吩咐道:“开饭。” 吃完饭,罕土司和厉阳跟兰应德有事相商去了书房,印太要去探(收)望(拾)病中的三太太,陪月明的任务就教给了云开。 印太临走前不放心地交待道:“不要带她去街上凑热闹,这两天街上人又多又乱的,小心冲撞了她。” 云开满心不愿意,大过节的不上街玩有什么意思。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能陪这个半大不大的丫头玩什么?抓子还是荡秋千? 虽然兰家的女孩眉似伏黛画远山、俏丽若三春之桃,但她还是个孩子,跟她玩有什么劲?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云开问月明:“你想不想去看大象?” 月明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云开,他觉得这一家子就这母子俩生的最好,母亲雍容矜贵,云开则让她想到国文老师讲的,“郎艳独 绝、世无其二”,真是如戏台上翩翩佳公子。 月明现在正是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年纪,见到长得好看的男人,第一反应不是我要想法设法和他搭上话,而是别扭地假装无 视他,然后又偷偷观察他是否注意到她。 但云开一开口她就装不下去了。 月明:他竟然会说汉话?还有大象,活的那种?当然要去。 她顾不上装少女的矜持,点头如捣蒜:“要去、要去。” 见她愿意去云开松了一口气,吩咐小厮准备马车。他暗自盘算着,索性领着她给大象洗个澡,这样一下午就打发了。 三太太吃完饭正在屋里喝着茶、嗑着瓜子教育女儿:“你别耳根子软听信了印太的鬼话,那兰应德真有能耐你父亲怎么不封个 官给他当当,还不是就只想着让他帮着种鸦片赚钱。印太倒好,想拿你去笼络他,做梦。我怕他兰应德无福消受,也不 分卷阅读11 想想自 己什么身份,一个下九流的赤脚医生,还带着个拖油瓶竟然妄想娶土司家金尊玉贵的相坎小姐,瞎了他的狗眼。” 玉燕见母亲说的不像话,让服侍的婢女下去,她自己提起茶壶给三太太续了茶水,劝到:“这是怎么怪到印太头上,她也只是 帮父亲传个话,这是父亲的意思。” “呸。”三太太扭头吐瓜子皮:“你父亲的意思?不是她在旁边吹邪风你父亲会起这心思,咱们的规矩自古就是不和平民同 婚,勐勐的土司就是看上了一个平民,硬是要娶,结果土司都不能当了,只能去衙门当太爷。你要是嫁给那个平民鳏夫,整个 允相连城门脚要饭的叫花子都要笑话你的。” 玉燕觉得三太太说的不对,但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坐在一边揪着手帕生气。 三太太知道她不服气准备接着教训她,婢女却跑进来报告,印太来了。 三太太也是个纸老虎,刚才嘴上骂得痛快,现在一听印太来了慌了神,还是玉燕赶紧扶起她去门口迎印太。 三太太见了印太行了礼嘴里恭恭敬敬的喊:“印太。” 印太点点头,抬脚跨进门里看见一地的瓜子皮皱了皱眉,扫了眼三太太:“看来病是好了,都能嗑瓜子了。” 三太太脸上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 玉燕连忙扶着印太坐在屋里的罗汉床,吩咐婢女去端水果。替她阿妈找补道:“是我刚刚和阿妈说话的时候嘴馋,让下人给我 拿一些瓜子过来吃着玩。” 印太看向玉燕,虽然是三太太亲生的,但没遗传到三太太美得野气的相貌,也没遗传到三太太哪泼辣又满嘴胡沁的性格,样子 清清秀秀、性格温温婉婉。 虽然回到家后就脱了黑衣,但脸上还是看得出些愁苦。也是,年纪轻轻就守寡,亲妈又是个不着调的,怎么可能不愁? 天气太热,从花厅走到这印太就出了身薄汗,拿手帕略略按了按鼻翼,玉燕连忙拿把扇子轻轻给她扇了起来。 印太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对她道:“这么多佣人哪用得着你做这事。”说完发作下人道:“一帮没规矩的东西,小姐心 善就纵得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忘记这个家谁是主谁是仆。” 印太这番话明着是骂佣人,实则是指责三天太没规矩、不董事。 这番指桑骂槐,骂得三太太呼吸急促。她也是堂堂孟定土司府的相坎小姐,却被印太压着打二十几年了,这个家她这样做不得 主,哪样也做不得主,难道连亲生女儿她也做不得主么?但印太娘家她是惹不起的,只好忍了气小声道:“我今天真的是身上 不好,不是装病不去见客。” 印太横她一眼:“我骂佣人,你跳出来认什么错?” 三太太见她忍气吞声的赔小心印太还是在佣人面前扫她脸,当即就拿帕子捂着脸哭开了:“印太您行行好,哪兰应德年纪和我 一般大,把玉燕嫁给这么个老头子我这心里过不去呀!您发发慈悲拒了这事吧!” 印太气得眼发黑,明明是罕土司的决定,现在却变成她背黑锅,她厉声喝道:“给我收声,你还有没有一点土司府太太的风 度,有没有一点相坎小姐的教养,亏你还是大家出身,遇事就知道哭天抹泪的撒泼。” 三太太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管印太攻击她的出身、教养,继续抹着泪自顾自道:“一想到我的玉燕要给一个平民丫头 当后妈,我的心就一阵阵撕痛,其他姐妹有嫁亲王公子的,有嫁土司孙子的,就我家玉燕嫁了个太爷还是个短命鬼。现在还要 嫁个下九流的乡野医生,还不如嫁个巫医呢。” 印太气得涵养都不顾了,一掌拍在罗汉床的小桌上:“你给我闭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玉燕的亲事是谁搭的线?是你亲哥把 女儿送给放土司当妾,然后来游说你放土司最小弟弟还没娶妻么不是么?我当时征得老爷同意都叫我娘家侄子过来相看了,不 是你撇着嘴说我娘家都快成英国人的,不想让玉燕去当番婆么?怎么现在又怪我没让她去当番婆么?” 又结仇了 三太太胡搅蛮缠的功力不是一般强,她用帕子狠狠擤了把鼻涕理直气壮道:“就是第一次没选好,第二次才要慎重。” 玉燕见气氛不好,忙端了杯茶双手递给印太:“太太先喝口茶吧!” 印太摆了摆手,对三太太冷笑道:“还没影的事,你左一句我要把玉燕嫁给兰应德、右一句我要送玉燕去给月明当后妈,你想 什么美事呢?你真当兰应德会同意,他在昆明什么名媛小姐不能娶,偏偏就能看上玉燕,你哭早了。” 三太太听了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后来反应过来兰应德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她又不高兴地跳起来:“什么,他还敢嫌弃我家玉 燕?” “他有什么不敢的,人家留过洋见过世面,咱家的烟土靠着他才能卖上好价钱,现在又搭上了龙司令家的三公子,我们家的女 儿再好,在人家眼里她们也只不过是几个乡下丫头。” 三太太不服还想再辩,印太挥手制止她:“玉燕是你的女儿,她的婚事当然是你做主,我过来只是告诉你,下次再敢做这么没 规矩的事我就请家法。 土司府的家法就是脱了上衣用竹条打,主子和佣人都不例外,三太太闻言脸都白了,喏喏地答应:“是。” 印太起身走后,三太太又恢复了老样子,坐到罗汉床上翘着二郎腿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玉燕见她阿妈这混不吝 分卷阅读12 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说了也没用。领着婢女回自己屋子。 贴身婢女桐林扶着印太下回廊的楼梯,对印太道:“三太太真是不知好歹,也没个太太样子。” 印太叹了口气道:“她年轻的时候也不这样,很是爱笑,笑起来脆生生的跟檐角的风铃似的,老爷就是喜欢听她笑才把她给带 回来。她年轻时忙着争宠,现在忙着争吃争穿,倒是少见她笑了。” 桐林又道:“三太太连兰先生这样的人才都看不上,是要给三小姐找个召树屯(1)不成?” “深宅大院的女人,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出嫁的路,能有什么见识?在她们眼里能力远不如身份重要。” “可您就不这样,当年您拒绝了耿马土司向大小姐提亲,把她嫁到暹罗去,又让二少爷去留洋。” 印太苦笑:“你也说了是大小姐和二少爷,一个是女孩一个是没办法继承土司位置的人,我才能给他们谋划,大少爷我有置喙 的余地么?我的厉阳一辈子都得困在这个地方,没有机会去看看远方的世界,没有机会去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 印太停下来看着墙角载着的一棵梨树,这两天正是开花的时候,缀着馥郁花朵的枝条斜斜伸出墙外。 印太喃喃道:“府里的女人都可怜,俗话说家花开得碗口大不如半朵野花香,家里的花开得再热闹,也不耽误男人左一盆、右 一盆的往家里搬,你枝子伸得再长又有什么用,根在土里埋着,哪儿也去不了,永远就只能隔着这道墙看外面得世界。” 月明跟着罕云开坐着马车到班掌山的大象场,路上月明又记起了自己少女的矜持,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眼睛虽然明着不看 罕云开但却用眼角得余光悄悄觎着他。 参加庆典时头上系的头巾云开出门时就给拿下来了,头发梳的是现在时兴的三七分,上身穿着对襟上衣,下身穿着咖啡色格子 隆基,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宝黛觉得他跟允相乍眼看上去格格不入,可再仔细一看,身上允相的气息很明显。是一个充满矛 盾的人。 罕云开哪知少女的心思,只觉得都出城了路上都没有商铺摊贩,山上的大红杜鹃都败得差不多了,路边就稀稀拉拉开着几朵野 花,除了树还是树,除了山还是山,对面的小姑娘伸着头看得起劲,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气氛尴尬得他想把跟车夫一起坐的俸 小赛给喊进来。 离大象场起码还有一个小时的路,不聊点天好像不合适,再说了她爹要娶他二姐,以后自己就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外甥女,还 是应该关心关心的。 他出声问:“兰小姐在昆明念的是女校?” 月明听见他说话,放下帘子道:“嗯,是政府办的女校。” “学校里都教些什么?” “国文、数学、美术、英文,挺多的。” 竟然还有英文?罕云开饶有兴趣地问:“是中国老师教,还是请的洋老师。” “是中国老师,但她去英国留过洋。” “哪你最喜欢上什么课?” “美术,我挺喜欢画画的。” “英文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是我学不好。” “哪你平常有什么消遣?” “看电影,听唱片,偶尔打打网球。” “哦。”罕云开点点头。暗道:爱好倒是跟他挺合拍的,这个外甥女好带。继而又遗憾道:“这里看不了电影,唱片手摇的还 可以听听,网球倒是好解决,衙门前的空地拉个网就行,你带了球拍来么?” 月明在路上听兰应德和俸二聊天聊过这个二少爷也是去英国留过洋的,而且常年呆在暹罗。暹罗她是没去过,但看他家都呆不 住一直往哪里跑,最起码肯定是有电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是从文明社会沦落到这个天一黑就睡觉的地方,月明顿时对他惺惺相惜起来。 “我带了,等罕二少爷您哪天有空打一场。” 虽然是云开没话找话但这场交流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月明也不再盯着外面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风景看。两人就各自的爱好畅所 欲言,在愉悦的气氛中到达大象场。 罕云开先下车而后扶着月明的手让她跳下来,月明下了车打量了一下四周。象场的围墙是石头砌出来的,墙不算高,可以看见 里面种了几棵麻桑坡(2)和麻朗(3),这高度明估计自己使点劲就能翻过去,连她都防不了更何况是贼,也不知道建了有 什么用? 围墙里传出大象此起彼伏的叫声,月明听了心里一阵激动,她就要见到大象了,还是活的。 负责大象场的岩旺听见二少爷来了很是奇怪,这大过节的二少爷不在城里过节来象舍干涉么?奇怪归奇怪,他还是整了整衣服 连忙出去迎接。 岩旺虽然管着整个大象场,但身份还是土司府的家奴,见了罕云开还是要行跪礼。他跪下去行礼的时候月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 站了站,罕云开看了她一眼,知道小姑娘不习惯这个挥手让岩旺起来,对他道:“我带兰小姐来看象崽子,上个月不是刚生了 只么,你带我们去象舍看看。” 大名鼎鼎兰爷家的小姐和二少爷一起来,岩旺哪敢怠慢,让象奴赶快去给小象准备澡盆和水,他引着云开和月明去象舍。 象场里面又大又开阔,院中几个象奴正在训练大象。大象不听话象奴拿着长刀就朝大象挥去,明月吓得捂住眼睛。云开见她害 怕,把她捂住眼睛的手拉下来,对她道:“你别怕,大象的皮厚得很,用多粗的棍子 分卷阅读13 打它都不管用,用刀也就能擦破点皮,不 信你看它都没流血。” 大象还是厚脸皮?月明缩着脖子、眯着眼,战战兢兢地朝大象的伤口看去,果然只是破了点皮,严重程度就跟她摔跤擦破油皮 一样,顿时松了一口子。 站在云开身后的俸小赛看见月明害怕的样子觉得特别逗,悄悄地用袖子掩着嘴笑,被云开给瞪了一样。他连忙放下手,目不斜 视地看着前方。 月明的注意力很快被树下一只跟牛一样大的小象给吸引住了,小象正用鼻子卷着围墙边一棵结满果子的麻桑坡树使劲摇,想把 果子给摇下来。估计是馋狠了,旁边象奴的棍棒落在它身上也浑不在意。 罕云开双手围在嘴边大声朝正努力的小象喊:“召长。” 小象听见他的声音停下了摇树,扭头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看了一会,收了鼻子撒着欢朝云开跑来。岩旺慌了,这象要是发疯 伤了少爷、小姐怎么办?连忙喊象奴过来拉住它。 月明看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跑过来很是紧张,下意识想跑,但它摇头晃脑两只大耳朵扇得颠儿、颠儿跑的样子太可爱 了,她忘记了害怕,和云开一起等着它跑过来。 小象没等跑到云开他们面前就被象奴给逮住了,用大铁链子给它拴住,拖着回它的象舍。 小象不愿走,甩着鼻子朝罕云开嚎叫。罕云开出声喝止住拖它的象奴,走到那只名叫召长的小象前面,摸摸它的耳朵笑道: “小淘气,怎么自己跑出来摘果子了,他们不给你饭吃么?” 拖召长的那个象奴正是专门负责养它的,闻言连忙辩解:“不是,不是,二少爷我每天都拿新鲜的水果和树叶喂它的,一顿要 喂一推车呢!是它最近学会用鼻子就喜欢拿鼻子去卷东西。” 罕云开听了很高兴,拍拍它的脑袋:“我们召长都学会用鼻子了,真是了不起。” 没跟过去的月明看着他跟小象聊得高兴很是羡慕,月明也想像罕云开一样去摸摸它的鼻子,摸摸它的大耳朵,体验一把瞎子摸 象的感觉。但这只象虽然还没长牙但体格不错,她也怕哪里没摸对召长给她一脚,那就不好玩了。 她觉得贵族的爱好就是不一样,她们这种小老百姓大多养点猫啊、狗啊,再有钱点的养个马。Uncle Charles跟她讲过印度 的贵族喜欢养老虎、蛇,现在她亲眼见到傣族的贵族养大象,这贵族养的全是猛禽呀! ?召树屯:《孔雀公主》里的王子 ?麻桑坡:甜木瓜 ?麻朗:波罗蜜玩水 罕云开带着月明去象舍看一只还没满月的小象洗澡,一个大木盆装满了水,小象扬着四蹄欢快踩进盆里。进盆后一屁股坐下, 水漫出来也不管欢乐地在盆里打滚,弄得水花四溅一地都是它的洗澡水。母象也在在旁边洗澡,用鼻子吸水后喷在自己脑袋 上,并不管小象如何撒欢,只是时不时转过来看看它。 月明看见它伸出盆的小脚脚和甩来甩去的鼻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双手捧住激动到发红的小脸痴痴呆呆地看着澡盆里撒欢 的小象。 好想要怎么办?贵不贵?爸爸应该会给我买吧? 云开见到月明的反应笑了,小孩子嘛!都喜欢这个。他拍拍月明的肩膀:“你想不想跟它玩?” 月明雀跃:“怎么玩?喂它吃饭么?书上说它爱吃香蕉,是不是要喂它香蕉呀!” 云开觉得,这孩子激动坏了。 “它还小只能吃奶,要喂香蕉待会去喂召长,这只小的你可以去摸摸它,或者给它洗澡。” 月明当然愿意,她卷起袖子对罕云开道:“麻烦请给我香皂和毛巾吧!” 罕云开…… 俸小赛再也忍不住退到角落蒙着嘴笑了个痛快,给大象洗澡用香胰子,这得用多少香胰子才能洗完一头象呀? 罕云开很艰难的把笑忍回去,咳嗽了声道:“不用这些,你拿水瓢舀水浇它它就会很开心的。” 知道自己闹了笑话,红着脸放下卷起的袖子。象奴用木桶提了一桶水放再小象澡盆旁,水面漂着个葫芦瓢。 事到临头月明有些犹豫,小象可爱是可爱,但它要尥蹶子踢她怎么办? 眼睛犹犹豫豫地瞄向云开,云开见状鼓励道:“去吧,没事的。” 长得好看的人说的话很容易让人信服,特别他又说得很诚恳,周围的人又全带着鼓励的微笑看着她,月明大着胆子来到澡盆 前。 上前才发现小象头上有细细碎碎的绒毛,鼻子甩起来脑门皱皱地,像个小老太太。月明觉得更可爱了。 她咬着唇按捺住激动地心情,伸手从桶里舀了一瓢水举到小象头上,准备给它洗一个爱心澡加深一下感情。突然一股水流从天 而降就跟暴雨似地把她浇了个透。 原来是旁边洗澡地母象看见月明拿瓢对着小象,以为小象要受到攻击,吸了一鼻子的水碰向月明。 月明被浇了个透心凉,头发衣服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坠,她维持举着瓢地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云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岩旺经验老道,连忙让象奴去拉住母象和小象。他想上前去把月明给搀下来但他不敢,欲 言又止地对罕云开道:“二少爷……这兰小姐……” 云开梦如初醒,上前把月明手里地瓢拿下来,馋着她的手臂扶着她往外走,担心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月明吓得眼泪花乱转,看见云开心算是定了下来。她吸着鼻子忍住哭意道:“我没事。” 分卷阅读14 见她没被吓傻了云开松了口气,劝慰道:“你别害怕,它只是跟你闹着玩呢不是要故意伤害你。” 月明本想云淡风轻地说句:没关系。可心里感到委屈,本来人家今天高高兴兴地看了一场堆沙表演,准备高高兴兴地跟师兄去 街上尽兴的从街头吃到街尾。偏要人家进土司府吃饭,偏要让人家来看大象。结果呢,让一个花季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喷得 全身沥水、颜面尽失,而且这水还是从大象鼻子喷出来的,说不定水里面还有大象的鼻涕,一想到自己全身沾满了大象的鼻涕 月明忍不住了,张开嘴大声的哭起来。 罕云开脸色苍白地看着面前不顾形象嚎啕大哭地月明,觉得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他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把她弄哭了,唯一 值得庆幸的是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他爹应该不会再揍他了吧? 土司府内兰应德和罕土司、罕厉阳谈论去年的收成和计划。 兰应德道:“我在昆明给Charles发了电报,他对我们货很感兴趣,我决定趁着雨季来之前去一趟腊戌,把货清一清,回来正 赶上割烟。” 去年割完烟兰应德就带着货去了一趟红河把烟土卖给了在越南的法国人,价钱相当不错。现在他舍弃法国人去缅甸找英国人哪 说明英国人出的价更高。 罕土司问:“英国人出什么价?” 兰应德笑了笑:“英国人不给我们钱。” 罕土司和罕厉阳狐疑地对视,罕厉阳毕竟更年轻没有罕土司沉得住气,他皱着眉问:“不给钱是什么意思?他们想白要。” 罕土司让他闭嘴,示意兰应德继续说。 兰应德整了整身上的长衫道:“Charles答应用枪和西药换,我已经联系我腾冲的旧友,西药他答应全部收购。”他伸出三个 手指朝那父子俩比了比:“算下来比单卖鸦片多赚了三倍。” 听见这个数字罕土司和罕厉阳欣喜若狂,罕土司拍着椅子扶手道:“好样的,能赚到钱不算还能搞到枪支弹药,这可是百年大 计呀!我果然没有看错应德你,你想要做官还要土地你说。” 兰应德子谦道:“承蒙土司抬爱,给我在允相有一立足之地,应德感激不尽,这点小事担不起您的奖赏。” 罕土司摆摆手:“你就不要谦虚了,你们汉人就爱来这套虚的,我们允相讲的是有功必赏,以你的功劳封你个正式的朗爷是应 当的。” 一个读过汉人四书五经的土司,说话来俨然一副山大王的作风,兰应德已经见怪不怪了。 “朗爷就不必了,我毕竟是个汉人不合规矩,但眼下的确是有两件棘手的事,需要土司您通融。” 罕土司不高兴爱嚼槟榔高兴更要嚼槟榔,他从随身地石灰盒里掏出烟丝裹了槟榔和绿子,又用小银勺挖了点石灰加上,放进嘴 里嚼起来。 神情愉悦、陶醉无边。对兰应德道:“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这第一嘛是麻栗坝垦荒,去年收成不错我让人多垦了几十亩荒地也种了鸦片。今年我想再让人垦上百十亩,但人手实在是不 足。” 罕土司听了好笑:“这算什么为难的事,让陶大去各寨征人,这么大的允相难道几个挖地的还找不出来,让他们全部上山。” “征人倒是不难,是怕劳力全都上山垦荒种烟耽误了农耕。” 罕厉阳插嘴道:“田里这点出息值当什么,有了钱去别的地方买就是了。” 罕土司闻言,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但他没说话。 兰应德道:“大少爷此话差矣,古时打仗讲究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就是打仗的命脉,把命脉交到外人手中,恐有不妥 呀!” 罕厉阳不服,现在的世道兵荒马乱枪和钱才是立世之本,他正要反驳,罕土司咳嗽一声打断他。 罕土司咳嗽后伸手拿过桌上的茶杯,把嘴里的槟榔吐进茶杯里。侍从见状连忙接了过去重新给他上了杯茶。 他用茶盖撇着茶沫子问兰应德:“那依你之见呢?” 兰应德道:“让每个寨子的壮丁轮流来,三天轮一个寨子,这样既不耽误垦荒,也不耽误农活。” 罕土司把茶放回桌子上道:“行,就按你说的办。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说起第二件事兰应德有些不好意思:“我和长生这一趟出去至少需要三、四个月,留小女一人在家实在不能放心,希望土司您 能给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小女。” 土司嗨了一声:“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就让她住在府里,再也没有比着更妥善的地方了。” 兰应德求得就是这个,对罕土司拱手相谢:“那应德就先谢谢土司对小女的照拂了。” 土司正想要再大包大揽地说几句,你放心去,孩子呆在我这里绝少不了她一根毫毛之类的话。 陶大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对着土司耳语几句,土司听完满脸怒容。 兰应德奇怪是什么事让罕土司这个表情。 陶大出去后罕土司对着兰应德干笑几声,表情讪讪,言语更是难得的斯文:“应德去后院看看令嫒吧!她怕是着凉了。” 着凉?在这个他穿单衫都流汗的天气?兰应德不信。 土司看着兰应德不解地眼神苦笑道:“犬子带她去玩了会水。” 兰应德皱眉,又是罕云开? 生病 送走了兰应德父女俩,土司问清楚罕云开在印太哪儿,随手抄了根棍子就去印太的院子找罕云开,厉阳怕弟弟挨打连忙也跟了 上去。 印太正在教训罕云开:“你带她去玩什么不好带她去 分卷阅读15 玩大象,象舍又脏又臭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么?你不会领她去看孔雀 么?” 罕云开被骂得茅塞顿开,是呀!我怎么不带她去看孔雀?但嘴上还是强辩:“没用,她这么背时,估计看孔雀也会被孔雀给叨 了。” 见他犟嘴印太怒火中烧,拍桌子道:“给我拿家法来。”话音才落。罕土司提着棍子进来了。 罕云开一看暗叫声倒霉,跳起来躲到印太身后。 罕土司用棍子指着他,嘴里骂着:“混账东西,连个孩子你都看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罕云开躲在印太身后,只敢伸出个脑袋道:“你们就不应该让我带她,我又不是奶妈子。再说,今天是泼水节,被泼了水好吃 好在,偏她要哭天喊地的。” 印太听不下去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被泼湿了你不会给她换套衣服么,就让她这么被吹得半干回来,生病怎么办?” 罕云开喊冤:“我也想给她换呀,可象场全是男人,别说女装干净衣服都找不出一套,怎么换?” 说来说去都是他有理,土司举着棍子追他,罕云开在屋里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喊:“太太救命。” 印太看他这狼狈样,真是又恨又解气,恨恨道:“活该,就应该让你父亲狠狠收拾你一顿。” 罕云开见印太不帮他就朝门口跑,一溜烟地不见了。见罕土司要追过去厉阳连忙上前拦住土司。 “阿爸,你怎么会跑得过这小子,你先消消气,呆会我帮你打。” 罕土司追得直喘气,扔了棍子坐上塌子上直喘气,累得口干舌燥却不见上茶怒吼道:“茶呢?” 桐林连忙端了茶盘上茶,罕厉阳劝道:“兰家小丫头就淋了点水又没怎么着,您没必要发这么大脾气,再说了云开也不是故意 的,兰应德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罕土司接过茶一口气喝了半杯,撇了茶碗恨恨道:“这小兔崽子,我才在兰应德面前夸口会好好照顾他闺女,他马上就把人家 闺女给弄了个狼狈样,这不是拆我的台么?” 厉阳道:“阿爸,不是我说您,您待兰应德太过了。就算他有诸葛之智,有范蠡之才毕竟是个汉人,非我族类。” 罕土司知道这个儿子年轻气盛,对兰应德的有些作为非常不屑,还不懂得掩饰有些时候言语很不妥当。 他对厉阳道:“汉人有句话说得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有见识、有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有诚意。” “诚意?”厉阳撇嘴:“种鸦片的利润我们八、二分,他要是有诚意怎么敢提这样的要求,还不是为了利。” 土司心里叹气,这个儿子孝顺、对兄弟姐妹友爱,但脑子真不如经常惹他生气的老二好使。也许当年应该也让他一起和老二留 洋拓宽拓宽眼界的,一个堂堂的土司继承人竟然盯着哪两分利,也太小家子气了。 但怎么办呢?只能把道理揉开了、掰碎了教。 “这勐和勐之间就像两口子一样,好起来口水都可以换着吃,恨起来先前的情意便忘得一干二净,为的无非是利益两个字。你 要记住,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兰应德凭什么这么为我卖力气,难道是冲着你阿爸 我的名声么?当然是我能给他利益和方便,而且是别人给不了的利益和方便。” 道理是没错,但罕土司举的例子让印太差点咆哮,这举的什么破例子,她都能听见佣人在身后偷笑。 厉阳不解:“这样也只能说以利益为纽带,我们和兰应德的绳子系得牢,还是没能说明白他的诚意呀!” 云开从门框探出头:“他不是把家都搬到允相来了么,这就是诚意。” 土司闻言满意地点点头,但发现是去而复返的老二说的,又起身四处找棍子。 罕云开吐吐舌又要跑,厉阳连忙拉住土司:“您让二弟给我讲讲,他讲得不对您再打。 罕土司对门口探头探脑地罕云开道:“滚进来。” 云开进来站在门口不敢上前,准备他爹一翻脸他就跑。 罕土司端起茶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他卷了卷袖子伸出指头跟说书一样比划道:“大哥你看啊,兰应德把家搬来按理说身边总该留个能照顾女儿的人,可他现在除 了徒弟长生身边就没有一个从昆明带回来的人,这是搬家么?简直跟逃荒一样,不仅如此还要用照顾女儿的名义把他送进府是 为什么?” 厉阳想了想迟疑道:“他不信任以前的佣人?” 印太和土司同事闭了闭眼睛,但都没说话。 罕云开倒没什么表情:“这也算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罕厉阳好奇:“哪是为什么?” “他是为了向阿爸表忠心,他这样就等于变相的跟阿爸说,他一家子都捏在咱们手里呢。” 罕土司总算看这个儿子顺眼一点。 厉阳皱眉:“他这是主动把女儿送进府里做人质?” 看见罕土司眉头舒展了罕云开胆子也大了,借着说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桌上的碟子抓了块豪崩咔擦、咔擦吃起来:“也不 全是,他把女儿留在允相,一个小丫头孤身住在那么大的宅子始终是不妥的,送进府里来,又表了忠心又保证了女儿的安全, 一石二鸟。” 厉阳感叹:“汉人就是太狡猾了,花花肠子多,可是……”他眉头一挑:“他家的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云开拍了拍手上的米花屑:“兰家的小丫头没什么心眼子,我旁敲侧击一路,什么都知道得透透的。” 厉 分卷阅读16 阳笑叹:“论鬼心眼子,整个允相谁有咱们二少爷多呀!” 云开得意的翘起脚抖啊抖:“这叫知已知彼。”又对桐林道:“给少爷我也端杯茶呀,吃米花吃得嘴干。刚刚说哪儿了…… 哦,这干事情啊,得从最细微得事情发现蛛丝马迹,得不动声色、剑走偏锋发现常人不能发现的问题。” 印太最见不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个冷眼飞过去:“腿放下。” 土司对这个儿子是又爱又恨、又遗憾又庆幸,矛盾得很。爱他这眼珠子一转就坏水一个接一个的冒的机灵劲,当然恨就是恨他 把这股子机灵劲用在对付自己亲爹身上,遗憾他这么聪明不是长子又庆幸他不是长子不然以他的性子真继承了这个位子,整个 允相怕被他玩脱了。 算了吧,还是让他好好辅佐厉阳吧!厉阳的踏实和他的机灵,允相以后不会差,不会差。 带着月明回到家,兰应德马上让长生烧热水、熬姜汤,生怕她生病。但这段时间连日旅途的劳累加上湿衣服捂了半天,热水澡 和姜汤比没有什么作用,到了晚上月明还是发烧了。 兰应德守在月明的床边,晚饭的时候她就喝了碗汤就歇了筷子,面色潮红整个人都泱泱的。兰应德让她赶快去床上躺着,拿了 根温度计塞在她胳肢窝里,手指放到月明的鼻尖前感觉她呼出的气息火一一般烫,又让长生赶快去街上买烤酒。 月明觉得整个脑袋都钝钝地疼,头一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睡得也不大安稳,感觉兰应德和长生在她屋里走出走进的,一会给 她量体温,一会用酒打湿了毛巾给她擦额头和身体,最后她还挨了一针。 远处传来爆竹炸开的声音,还带着呼啸声。月明被吵醒,因为出汗一身的黏湿,但她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好多。 她翻了个身面朝窗口望去,不知什么地方正在放高升。金色的烟火在半空中炸开,在黑夜的衬托下像一把金沙洒在帷幕上,虽 然不像在昆明看的烟花那样五彩斑斓,但它犹如静夜开放的昙花一样,抓住瞬间,单一的金色让它更显绚烂。余晖留于天际, 让人赞叹它的繁锦又遗憾它的短暂。 她伸出还有些乏力的手,手掌摊平悬放在上空,一声炸响,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她手掌上绽放开。 马锅头骑着马从歇马场上的小山坡看着城内的盛况,他扬着马鞭高喊道:“弟兄们,今晚好好歇息,明天进城快活。” 马帮二当家问道:“咱们今晚不去跟兰爷说一声我们到了么?” 杨老六甩了甩酸痛的脖颈,骨头咔咔作响。 “天已经晚了,明天进城去见兰爷也是一样的,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看着火树银花里的允相城,他握紧了缰绳,他就要在这里发达了! 马锅头 月明虽然退了烧,但兰应德不让她下床,象她小时候每次病了那样,端着粥一口一口地喂她。 庆典要热闹三天,长生告诉她今天会有龙舟赛,街上还有人泼水。她可以想象那热闹的场景,央求兰应德带他去江边看热闹。 兰应德拿帕子帮她擦了擦溢出嘴角的汤粥:“你病还没好,不能去江边吹风,而且你一去外面肯定要乱吃东西。” 月明还想再撒娇,长生敲门进来对兰应德道:“师傅,杨锅头来了,在客厅等着给您请安。” 兰应德用帕子垫了粥碗放在月明手里,叮嘱道:“你先自己吃,小心烫,爸爸谈完事就过来。” 本来生病了嘴就淡,还让她吃这种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白粥,兰应德前脚才走月明就把粥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枕着手躺回床 上,她看着窗外的缅桂,三月温暖的风吹开了一树的花苞,缅桂的那股浓香顺着风飘进了屋里,闻着花香她心一动。想起昨晚 烟火,似真似梦,美得就如天神在夜幕里洒下的鎏金,她起床穿鞋,去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种翻找画具,她想把那一幕给画 下来。 客厅里正在大量屋内陈设的杨老六看到兰应德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兰爷大安。” 兰应德向他拱手回礼:“杨锅头一路辛苦了,请坐,长生上茶。” 等兰应德坐到正堂的椅子上,杨老六才道:“本来昨晚就应该来给兰爷请安,但到的晚,怕扰了兰爷休息,望兰爷不要见 怪。” 兰应德摆摆手:“杨锅头外道了,咱们兄弟一起蹚路发财,您这么客气倒让兰某汗颜了。” 杨老六老家昭通镇雄,长期干的是帮盐商拉盐的活,通过同乡昭通帮的五爷搭上兰应德这条线。第一趟跟着兰应德去了红河, 回来时兰应德还指点他带了些香水、珍珠、沉香之类的货,一来一回赚了个满盆满钵。 兰应德应承他只要愿意跟他去允相,一年可以跑四趟,但只能跟着他,不许接别的活。 他拿不定主意,约了五爷上回营街的清真楼吃饭,他这老乡啥都不好,就好清真楼的牛大排和白斩鸡。 啃着油滋滋的牛大排,五爷斜眼睨着杨老六:“你这是想吃肉又怕挨打?” 杨老六殷勤的端着壶给五爷的酒杯添上酒,堆着笑道:“从来只见山上的洋雀飞下坝,不见坝上的老瓦飞上山,我从镇雄一路 打拼,好不容易在昆明站稳脚跟,现在要跟兰先生去那个山格拉,我这心里没底呀!” “在昆明站稳脚跟?”五爷用牛骨头指着他嗤笑:“连滇池边的破茅屋都买不起就敢说在昆明站稳脚跟,口气可真大。” 杨老六跟着兰应德跑了一趟赚了些钱,腰杆子硬得很,感觉自己已经 分卷阅读17 出人头地了,被五爷这么一通奚落,顿时觉得讪讪的。 “我这不是眼界小,刚三天没吃洋芋饭就得意忘形,所以还得五爷您多提携、提携我啊!” 五爷扔了手里的大排,拿了块帕子擦手,喝了口酒咂咂嘴道:“你去窗口看看,告诉我你看见什么?” 杨老六挨到窗口伸头看,一条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除了特别热闹他也看不出有其他啥特别的地方了。 他回过头朝五爷笑道:“我道行浅、眼拙,五爷您给我指点指点。” 五爷指着窗外对他道:“外面这条街都是回回开的烟馆,货全是兰应德的供的,只要兰应德一撤手,这条街的回回都得回巍山 杀牛。” 杨老六瞪大眼睛,这一条街的货都是兰应德供,他的亲娘哎!兰应德得多有钱呀? 看着杨老六眼睛都快脱窗了,就知道他现在恨不得马上跟着兰应德去允相。他警告他道:“不过我可告诉你,富贵险中求,这 走大烟可是险中之险,你可得想好了。” 杨老六被脑子里的锦绣前程烧得踌躇满志,五爷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这年头不提着脑袋干事情能出人头地?他们镇雄人没有 别的优点,就两条:胆子肥、敢拼。 允相,他去定了。 现在看着笑吟吟地兰应德,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一身书生气的男人有这么大的本事,黑帮、军政甚至是外国人都能搭上关系, 办事不温不火,一出手就往最辣手的生意上碰。 他整了整神色道:“兰爷折煞我了,您给了我一条发财之路,我杨老六对您感恩戴德,哪里敢称您的兄弟。” 长生端着茶盘上来,给杨老六和兰应德摆上茶正准备下去,兰应德叫住他:“长生你留下,这次你要跟我一起去,也听听。” 等兰应德回到月明的房间的时候,月明又睡着了,画架支在床前,抽屉里颜料四零八落,调色盘里颜料也还没干,估计是画着 画着累了。 床头小桌上的粥米油结在碗面上,肯定是他走后就一口都没吃。 兰应德坐在床边看着睡熟的女儿,昨天伤了风估计有些鼻塞小嘴微张,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还知道挑嘴说明已经好得差不多 了。 想到两天后就要出发去腊戌,这孩子才刚来没几天,人生地不熟就要把她独自一人放在这里兰应德很是忧心。可他没有办法, 身边没有信得过人,这次的货物又要紧,这一趟必须带着长生走。 原以为罕土司能看在自己为他卖命赚钱的份上会好好照顾月明,可仅仅只是去府里请个安就一身狼狈的回来。 还是手头上能信任的人太少了! 入府 还有一天就要出发去腊戌,早晨吃早饭时兰应德告诉了月明她将要去土司府住一段日子的事。 月明病愈,正高高兴兴地喝着长生给她泡的奶粉,听闻这个消息盛着牛奶的碗没有端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牛奶溅了她一 脚。脚上湿腻腻地不好受,但月明现在什么都顾不得。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睛在兰应德和长生之间来回巡视,长生埋下头扒米线不敢和他对视,兰应德满脸的无可奈何。她咬着唇起 身奔出饭厅,差点撞上拿着笤帚准备扫地的玉香大妈,她看着月明奔走的背影不知所措。 月明径直奔回房间,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随身物品往小皮箱里面塞。 追着过来的兰应德见状错愕,问到:“你这是要干什么?” 长生上前去和她抢小皮箱,被月明一把推开,她哭着嚷道:“不要你们管,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要回昆明,反正不管在 哪儿都是只是我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兰应德,他顿时觉得手脚冰凉。这些年他吃不少她的,穿不少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上学方便还给她 租了辆小汽车接送她上下学。在物质上月明不比其他的千金小姐差什么。但他忘记了,一个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陪伴。 他带她来到允相,嘴上说是为了一家团聚,转眼又把她扔进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让她继续觉得惶恐又无依,也怪不得她反 弹这么大。 看着女儿伏在床上扑着自己的小箱子呜呜直哭,兰应德示意长生出去后坐在床边拍拍她的肩:“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成天哭 鼻子,算算从昆明到允相你哭了几场了。” 月明自顾自的哭,脸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地:“明知道我来这就哭,还要把我留在这个破地方。” “就是为了离开这个破地方,爸爸才要把你留在这赶快去赚钱呀!” 听到这句话月明的哭的声音小了一点,但还是没抬起头。 “你那么喜欢画画,爸爸想送你出国去好好学学,法国、意大利你想去哪里就是哪里。可爸爸得把咱们去国外的钱赚够了呀! 不能到了国外住没地方住,吃没地方吃对吧?” 兰应德年青时去英国留过学,月明从小听他讲留学的经历,很是向往。她慢慢抬起头,小脸上全是泪痕:“可我不想一个人呆 着,也不想去土司府,他们讲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那个二少爷还捉弄我。” 兰应德拿出手帕给她擦脸:“我已经让他们给你找了个会说汉话的丫头陪着你,你怎么是一个人呢?二少爷捉弄你,你不理他 就是了,要是还觉得不行,我让长生留下来陪你。” 月明心里是想让长生留下的,但是她在土司府有吃有喝的,兰应德要跟着马帮走好远的路,一路上餐风露宿,没个自己人照应 怎么能行呢? 她哽咽着道:“我 分卷阅读18 没关系了,你还是带着师兄走吧,路上有个照应。” 懂得妥协的孩子总是特别惹人心疼,看着月明哭得一塌糊涂却还故作坚强地说她没关系了,兰应德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把月明搂进怀里:“爸爸答应你,一定赶着回来和你过端午。” 那就是要走三个多月了,月明觉得简直象下辈子那么长,刚刚忍住的眼泪又要决堤,她把头埋在兰应德怀里带着哭腔道:“爸 爸,你要早点回来。” 长生和兰应德不让玉香大妈动手,亲自给月明收拾行李。长生拼命往月明的行李里塞药,一边塞一边絮叨:“这是上好的白 药,你要是那磕着碰着流血你就用,别可惜;这是牛黄解毒丸,要是觉得燥火了就吃;这是犀牛角粉,你要是又发烧了就吃一 点。” 说完想起师妹的口粮,拍拍脑袋道:“我又给你买了两罐奶粉放在我屋里了,我去给你拿。” 见徒弟出去了,兰应德走到正在叠衣服的月明身旁,把一个袋子递给她:“这里有俩百个银元,你拿着做零花,府里的饭菜你 要是吃不惯就让下人出去买,那些府里的下人都熬成人精了,耍滑头、看人下菜碟是家常便饭,你该赏就赏别省着省得自己受 委屈。” 月明没接,对兰应德道:“我身上有钱,穷家富路的你和师兄还是多带点钱在路上吧!” 兰应德把钱放进皮箱里用衣服掩上,对她道:“那就能缺了这几块钱,你一个人孤身在允相多放点钱在身边总是没有错的。” 这孤身一人又戳到月明的心,闷闷不乐地低头叠衣服。 兰应德见状把她手上的衣服拿过来丢在一边,拉住月明的手语重心长道:“爸爸知道你不愿意去土司府,可爸爸没办法,咱们 家人口单薄能算自己人的也就是你师兄长生,爸爸实在是不放心让你独自在这个宅子里呆着,想来想去能护着你周全的也就是 土司府了。” 月明觉得都到这时候了,不能让父亲提着心上路,乖巧地点头:“我明白的,您放心我会乖乖在土司府等着您来接我。” 女儿这么乖巧兰应德心里不是滋味,女儿哭闹发脾气他觉得头疼,现在这么委曲巴巴地听话他又觉得女儿还不如哭闹发脾气 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也只能这么着了。 长生和兰应德晚饭后将月明送进了土司府,俸二在大门口迎他们,看见兰应德那叫一个殷勤。喊着下人把三人手中的行李提进 去归置好,兰应德让长生帮着去收拾,父女俩跟着俸二去见土司和印太。 进了花厅,兰应德领着月明向土司和印太行李。看到罕唤燕也在,便招呼了一声:“三小姐。” 罕唤燕看见兰应德先是一怔,这就是阿妈口中只是个白身还带着拖油瓶的鳏夫么?不是说他年纪和阿妈差不多,怎么看着如此 年青。不仅如此容貌还很清俊,通身一股读书人儒雅的做派,根本不象领着马帮到处跑的烟贩子,她忘记了,他原本是个郎 中。 土司看见女儿直勾勾地盯着兰应德,呵呵直笑,自古女儿家都爱俏,她就是看不上兰应德的身份,也会看上他的好容貌。 印太见不得他这副一厢情愿的样子,转头问边上站着的陶大:“怎么不见二少爷,上次让兰家小姐受了惊,他也不知道出来陪 个礼。” 陶大一脸为难:“二少爷吃完晚饭就出去了。” 罕土司听见,手上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不悦道:“他又出去喝酒了?这家里是没酒还是家里的酒有毒,成天往外面跑。” 罕厉阳怕土司现在就让人扯着罕云开回来揍一顿,连忙道:“他正是在家呆不住的年纪,你管他做什么,太太后日要去洞景佛 寺拜舍利,我让人请了玉南来唱赞哈,咱们高兴咱们的,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吃冷酒。” 一听这个罕土司也忘记要教育儿子了,问道:“玉南不是被你姨父干崖土司请去唱他的生日宴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厉阳道:“过节前就回来了,说是陶头人家过些日子要过赕,让人去接回来了,我跟陶头人商量了一下,让她先在咱们府上唱 两天,后日再让他带回去。” 罕土司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有孝心,什么事都想着你太太。” 印太也含笑看着儿子,对他道:“既然这样你也去请几位太太过来听听,顺便把兰小姐介绍给她们,这要相处好几个月呢应该 打个照面,免得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罕厉阳让贴身的小厮去各房请人。不一会唱赞哈的玉南过来了,给众人行了礼。兰应德听说是陶头人亲自送过来的,便对土司 道:“按礼数应该去给陶老头人问安,请恕蓝某暂时告退。” 在座的除了月明都知道他们家和陶头人的关系,罕土司挥挥手:“你去吧,这老头犟得很,估计你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印太瞪了他一眼,真是什么浑话都敢说,和颜悦色对兰应德道:“看在曼奴的面子上这些礼数都是应当的,你放心去,令嫒有 我照顾呢。” 看着兰应德起身月明有些慌张,顾不得是在土司府做客张嘴就问:“爸爸你去哪儿?” 兰应德温和地对她道:“爸爸去和一个长辈打声招呼。” “那我要不要也去呀!” 兰应德想起陶头人先前的态度,对她道:“不用,爸爸去去就回来,你乖乖听印太的话。” 出了门,兰应德没了在里面的从容疾步向大门走去,袍脚翻飞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礼仪了。 分卷阅读19 听赞哈 兰应德疾步如风,终于在大门前看见和俸二交谈的陶头人,他理了理因为疾走而有些凌乱的长衫下摆,踱步走到陶头人面前, 弯腰行合十礼道:“请岳父安。” 陶头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兰先生怕是叫错了,我未出嫁的女儿只有一个,还因为不听大人教诲早早便香消玉殒,当不起 你这声岳父。” 俸二见陶头人不管不顾当着外人就下兰应德的脸,顿觉尴尬,又怕兰应德脸上挂不住,连忙找了个借口一溜烟跑了。 兰应德直起腰道:“我知道你怨怪我,是我没本事保住曼奴的性命,但我求您看在月明是曼奴唯一血脉的份上,看顾她一 二。” 陶头人冷笑:“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当年拐得曼奴不管不顾的舍弃家族,你生的小畜生害她丢了性命,我不找你偿命已经 是看在曼奴的份上,你现在倒想来指使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兰应德低下头:“我不奢望您能原谅我,您要打要骂我都受着,只是恳求你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 陶头人笑得越发冷:“现在你知道一个父亲的心了,可你当初为什么不体谅体谅我。”说完不管兰应德拂袖而去。 这番不留情面地指责让兰应德如坠冰窟,看着陶头人怒气冲冲地背影他想起成婚时和妻子的对话。 他看着娇美的妻子担忧的问:“跟了我,你就什么都没有了,父母家族、你贵族的身份,那些安逸的生活你舍得么?” 傣族人结婚本来是不兴穿大红的,但她听说汉族结婚新娘子都是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她便让允相城内的最好的织锦娘给她织了 一块红色混金的锦布,自己裁了做成嫁衣。今夜穿在身上衬得她又娇媚,又喜气洋洋。 她靠在兰应德肩上,低声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我还有你呀!” 兰应德顺势搂住她叹气道:“我亲缘浅,父母去世得早,真不希望你为了我和至亲反目。” 曼奴手指按住他的唇:“怎么可能反目,阿爸和阿妈只是怕我嫁给你过不了好日子,只要你对我好,等以后有了孩子我们领着 她去看阿公阿婆,看在孩子的份上阿爸、阿妈会原谅我的。” 兰应德觉得也是,只要他对曼奴好,只要他们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老人们都会释怀的。 春夜百木复苏,草木清气混着花香,随着夜风一阵阵飘过,树枝上一朵朵大缅桂伸展着肥厚的花瓣,香味尤为浓烈。望着枝头 上妻子生前最爱的缅桂花他喃喃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无论他怎么骂我我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回嘴的。” 印太看道月明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派无所适从的样子可怜巴巴地。长得好的孩子总是惹人怜爱地,印太地母爱顿时泛 滥得从心底里漫出来。 她对唤燕道:“月明怕是听不懂她们唱什么,你过去陪着她,你们女孩子也好说说话。” 唤燕低头称是,坐到月明身边,让婢女把热茶和待客的米花换下去:“这个米花热燥,给兰小姐换看戏的小食。 婢女端了小食上来六个小碟,一碟塔遮(1)、一碟蜂蜜橄榄、一碟油炸麻朗、一碟香蕉片,一碟裹了大烟子炸得酥香的干 巴、一碟生芒果碟子边上还放上加了盐的火烧辣子蘸料。月明扫了眼,除了香蕉片其它的她一概不知道是啥。 婢女端起一个大肚细颈白瓷壶给月明倒了杯饮品,月明看着杯里透明又泛着黄的饮品仔细研究,不知道是啥她不敢下嘴。 唤燕见月明光看着不动手估计是没见过就对她解释道:“这是甘蔗水,今早榨了就吊在水井里湃着,又凉又好喝,你试试!” 月明试探性的抿了一小口,顿时爱上那甜蜜的味道,一口气饮干。唤燕又引着她,每种小食都尝了尝。 印太见月明放开了,对身边的婢女道:“勐罕今年贡上来的麻子不错,又大又饱满,给三小姐那桌上一碟,听赞哈不就 要嗑瓜子、麻子才有味。” 罕土司听见了对她道:“槟榔也给她们上,嚼槟榔听赞哈有劲。” 印太无奈道:“又不是要去犁田耙地,要什么有劲,她们汉族不兴嚼槟榔,嫌牙齿不好看。” 土司悻悻地朝花厅中间的玉南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玉南会意,打开折扇挡住脸对旁边的乐师比了个手势。笛声响起,玉南吟唱起来。 月明虽然一句都听不懂,但也觉得玉南的歌声婉转动听。她好奇的问唤燕:“三小姐,她唱的是什么呀?” 唤燕偏了偏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她在唱《白象的女儿》,讲的是一个少女到森林里摘野果,回来的路上口渴了在一个水塘里 捧水喝,结果回到家就奇迹般的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儿。女孩长大后非常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去她母亲喝水的那个森林,历 尽千辛万苦,终于知道她母亲当时喝的是白象的尿,所以才有了她。她在森林里找到了白象父亲,和他一起在象牙房中住下。 有一天一个英俊的猎人到森林里打猎,遇到了象姑娘,两人坠入了爱河,最后结成夫妻,繁育了很多的儿女。这就是傣族人被 称为象的后代的由来。” 听见喝了象尿就怀孕,身为医生的女儿,月明觉得一言难尽。喝什么不好喝象尿?而且说到大象她不由得想起几天前在象舍出 的丑,觉得唱赞哈这个真是哪壶不开唱哪壶。 她忍着嘴角的抽搐不耻下问:“是所有的象尿都管用还是白象尿才管用?” 她问得没头没脑,唤燕先是没反 分卷阅读20 应过来,听懂后又羞涩又好笑,用帕子掩住嘴道:“这只是个故事,而且这头白象不是普通的 白象,是《巴塔麻嘎捧尚罗》中英巴天神创世时,为了稳定天地创造的那只白象,鼻子顶住天,四只脚镇着地,让天地从此稳 定了下来。” 怕女孩接下来有更大胆的问题,她抓了把麻子给她:“你试试这个,跟嗑瓜子一样嗑,很香。”用吃的堵住嘴就不会瞎问了。 自己听是听不懂,又不好打搅三小姐听赞哈,月明嗑着麻子又开始神游天外。师兄有没有帮她把东西都归置好了,他现在在哪 里呢?爸爸已经出去好些时候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她可不可以出去找找?他们今天光顾着给自己收拾行李,他们的行李肯定 还没收拾,慌慌张张地也肯定会漏了东西。 正操心得出神,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粘在口腔上颚上,她用舌头顶了顶,小小的、圆圆的,应该是麻子的壳。她不动声色地用 舌头在上天棚扒拉着,希望尽快把这个小东西给扒拉出去。舌头顶得发酸,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这个小东西跟黏了浆糊一样 牢牢地粘在她上天棚。她觉得又难受又丢脸,正不知所措时兰应德回来了。 罕土司见兰应德进门一脸兴味地问:“又挨骂了吧?” 兰应德…..,他笑了笑道:“没有,就闲聊了几句。” 罕土司一脸的我才不信。 月明看他俩聊上了恨不得喊上一嗓子,别聊了,她现在很难受啊! 兰应德看女儿一脸求救的表情看着他很是疑惑,咳了咳问道:“月明,你要不要去更衣?” 全部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月明身上,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我的亲爹呀,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么? 她红着脸点点头,印太笑道:“怕是甘蔗水喝多了,我让婢女带兰小姐去更衣。” 兰应德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这孩子事多,一下要这样一下要那样,您家婢女又听不懂她讲话,还是我领她去吧!” 印太想想也是,女孩子终归是比男孩讲究,她身边的婢女又不会讲汉话,让俸二和陶大两个大男人送去也不合适。 兰应德牵起女儿出了花厅,刚到走廊转角处月明就张大嘴对兰应德道:“爸爸你快帮我把它弄下来。” 兰应德抬高他的下巴,就着廊上的灯笼仔细看她的口腔。看见上天棚上扣着一个麻子壳,他好笑的问:“你怎么吃上麻子了, 这东西吃不熟练的人最爱粘在嘴里。” 明月嘴大张着含糊不清道:“我再也不敢吃了,快帮我弄下来呀!” 兰应德先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将小手拇指伸进月明嘴里,指甲轻轻一抠,月明感觉有东西掉在舌头上,连忙撇过头把那作 恶的麻子壳吐在廊外的花丛里。 可算是舒服了,她舒了一口气。既然用过更衣的借口出来的,那她就顺便去上个厕所吧!想叫兰应德带她去厕所,一抬头,却 看见罕云开站在对面回廊上看着她,虽然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月明知道他一定全程看完了她张着嘴让兰应德给她抠麻 子壳的拙样。 月明无语问苍天,她不仅和允相八字不合,和允相的人也八字不合。 上眼药 夜晚凉风习习,虫鸣花香,正是一派安详宁静的好景致,可罕云开刚进家门就挨了兰月明的一个小白眼他着实是觉得好笑,这 孩子一定是还在记恨她上次被喷水的事情。这真是冤枉啊!这水一不是他喷的,二不是他指使的,要挨白眼也是那只护崽子的 大象挨好不好。 罕云开觉得自己骨子里的性情是飞扬跋扈、睚眦必报的,但读了十几年的书,再加上罕土司的棍棒教育,容忍一个孩子的涵养 还是有的。虽然挨了月明的白眼,但他还是好脾气的笑笑打招呼道:“兰先生、兰小姐。” 他的方式以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张着嘴喊人。他背着手抬着头,兰应德却要拱手弯腰回礼:“二少爷。” 月明现在见他早就不是先前马车里的文雅、热情的印象了,见他一派倨傲,嘴上称呼得好听还叫声先生,可下巴都快扬到天上 去了,可父亲还得毕恭毕敬的还礼,不由得在心里骂他。 月明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贵族对待平民最礼貌的方式了。要是别人,罕云开别说主动打招呼,你先喊了他声“二少爷”他能 给你点个头,已经算是高看你一眼了。 其实兰应德先前罕云开是无感的,但月明因为淋了水后发烧勾起了他的新仇旧恨,小时候是个讨人嫌的,现在大了还是改不了 这脾性就真真是惹人厌了。 罕云开不知道这父女俩都在腹诽他,温和的对父女俩道:“给兰小姐作伴的婢女已经送过来了,我的小厮教她说了几天汉话, 奈何那孩子愚笨得很,这么长时间也没学会几句。你们看看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我让俸小赛去汉族寨子里找个会说傣语的过 来也是一样的。” 兰应德听到婢女还不会说汉化心里 “咯噔”一下,他大意了,原以为俸二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就没提前看看这个婢 女。虽然罕二少爷的补救方法也算得上是个好提议,但他知道,能进土司府服侍的下人都是经过层层筛查的,首选就是波乃寨 和波广寨的村民。家里几代都是服侍土司家族的,绝对的可靠、可信,但别的寨子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汉族寨。 汉族寨里面其实不止是汉族,大部分还都是逃荒或者犯了事到这来避难的,人员的构成很是 分卷阅读21 复杂,要用这些人必须考察核实一 段日子,而他出发在即,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咬咬牙对罕云开道:“不必去汉族寨找人了,就用现在的这个婢女吧,只是咬恳请阿赛小哥多非费费心,继续教教这个婢 女。 “这个你放心,我会让俸小赛继续教她的。”罕云开说完看了一眼月明,觉得奇怪,她自己的贴身侍女,她一点都不关心的 么? 其实他们说啥月明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忙着在心里骂着罕云开到这时候思绪都还神游天外呢! 兰应德对罕云开道:“二少爷快进去吧!大少爷请了玉南来唱赞哈,里面正唱得热闹呢!” 二少爷对进府唱的赞哈兴趣缺缺。唱来唱去就是那几样,不是佛经就是传说典故,背都会背了能有什么意思?外面酒馆唱的赞 哈就带劲得多,什么都敢唱,民情逸事、游侠行侠仗义。娼馆里面的更下流,尽是唱些小寡妇偷人、青年男女河边野战之类 的。 待罕云开进了花厅,兰应德拉了月明走得更远些,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才道:“月明,爸爸算错一步结果步步都错,原本想给你 找两个帮手,但现在看来都指望不上了,你独身在府里得放机灵一点知不知道。” 听兰应德这么说月明是有些慌张的,但兰应德明天就要走了,他要去的地方路途遥远,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她不想让兰应德那 么辛苦还要为自己忧心忡忡,故作轻快道:“爸爸,我以前在昆明管着老妈子和两个小学徒不是也没什么大事么,您尽管放 心,我在这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要土司家的事我一概不掺和,真当自己是来做客的,我又不是个得罪人的性 子,谁还能为难我一个小姑娘。” 见月明分析得头头是道,放下了一半的心,交待道:“你有什么事能找俸二就尽量找俸二,找不到俸二再找别的人,钱也别省 着。”说着手掏向大褂:“我再给你放些钱防身。” “不用了,爸爸。”月明平静的按住他的手道:“其实我身上钱多了才是惹人觊觎的祸根。” 他知道这个女儿其实是很能干的,他没有老婆,和其它家的女眷来往其实都是半大的月明在操持。她记得那家的伯母喜欢什 么、爱吃什么,那家的婶婶又要弄璋弄瓦了,那家的小姐最好应付,请她看场电影或者逛逛汇康百货商店就能成为好朋友。 她现在只是还不熟悉允相,只要她熟悉了就会和在昆明一样如鱼得水。兰应德很欣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她的肩: “爸爸老是忘记,你已经长大了。” 待父女俩回到花厅,月明明显觉得气氛不一样了。除了半路摸回来的二少爷,人还是那群人,玉南还是用扇子遮住脸看不清容 貌,但眼神变了。露出的眼睛眼尾上挑,一眼一眼的瞟向正在跟印太撒娇的罕云开,端是妩媚多情。 傣笛、三弦还是那个调,但玉南的嗓子无端端多了些跟歌曲无关的柔情蜜意。原先恭敬地坐姿现在也挺了起来,细腰丰臀惹得 罕土司眼睛直往她身上瞟。 月明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学堂里多少小女生对着年轻英俊的国文教员就是用玉南这种欲说还羞的眼神。 她在心里呵呵,还是个风流种! 印太见父女俩进来就拍拍罕云开道:“你先前淘气害得兰小姐生了场病连节都没能好好过,还不快去和她赔个不是。” 兰应德闻言连忙道:“印太严重了,小孩子一起玩难免的,不用这么郑重其事。” 印太管罕云开一贯严格,不赞同道:“把贵客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可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你家娇客受惊生病就是他 的不对,让他道歉还是轻得呢,当时就应该让他到月明的床前端药送水。” 月明心想:好听话不要钱真是人人都敢说,他刚刚喊我一声兰小姐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谁敢真指使您家二少爷给我端药送 水。 她柔柔开口道:“不用了,二少爷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那只象会突然发难,还好只是喷了我一身水,要是踢我一脚的 话,估计我现在还下不来床呢。” 印太苦笑不得:“傻孩子,真踢你一脚你就小命休矣。”然后转头对罕云开道:“听见没有,以后不许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 方。” 罕云开挑眉看向月明,这是给他说情还是给他上眼药?看着月明低眉敛眼,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窥春色(微) 云开不耐烦听那些佛经、道理、神话、传说,待散了戏各自回去的时候吩咐俸小赛去请玉南过来院子给他唱一段解解闷。 这深更半夜的让玉南过来院子唱赞哈,俸小赛觉得二少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看二少爷吩咐侍女上茶水点心他又觉得二少爷怕 是真的想听赞哈。 这真是太不懂事了,玉南爬了老爷的床这府里谁不知道,这散了宴怕早就赶着去服侍老爷了。把玉南请了过来截了老爷的胡, 老爷不高兴。请不过来,二少爷没乐子解闷也不高兴。真是为难死他了! 硬着头皮去客舍请玉南,一路走一路念阿弥陀佛,希望佛祖保佑玉南已经歇下。这样他谁也不用得罪,好回去交差。 往府里北边的回廊尽头下几台阶梯,门口种了几从芭蕉树的院子便是客舍。跟着玉南的乐师因为是男人只能住大门门房的那一 排屋子。玉南得了老爷的青眼,能在单独的院子享几天福。 他来到门前准备扣门,却发现院门虚掩着一条 分卷阅读22 哦缝没锁。顿时暗叹自己背时,这是还没睡呢! 推开院门进去,肚子里直骂玉南骚筋涨,这么晚还不睡就等着府里的男人上门给她捅一捅。 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他推门进来这么大的动静伺候玉南的小丫头怎么反应也没有。院子静悄悄,墙外那颗高高的酸角树影 子映在窗户上,风一吹摇摇曳曳的,越发显得院子静谧得诡异。 这是人去了老爷屋子忘记锁门了?但屋里还亮着灯呢!俸小赛来到屋门前刚想敲。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桌椅挪位的声响,他好 奇地把脑袋凑到门缝上,却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玉南的小褂门襟大开,她挺着两只奶儿坐在厅堂中央的红木八仙方桌上,两条玉柱一般的腿门户大开踩在桌沿,裙角绣着粉杜 鹃的筒裙早就被撩到腰间,堆在小腹前,但也没妨碍俸小赛将她毛绒绒的私处看了个一清二楚。 但这都不是让他最吃惊的,他吃惊的是大少爷厉阳举着烛台凑近玉南的私处,嘴里荤话连篇:“我今日倒要瞧瞧你这娼妇下面 是镶金还是挂玉了,勾得我家老爷连八太太院子都不去了。” 玉南咬着指节一手在自己丰乳上的乳晕画着圈圈,娇嗔道:“我们这些靠卖嗓子讨饭吃的歌女跟那没有根的浮萍似的,从来都 是身不由已,老爷要我伺候我哪里敢挺着腰杆子逆了老爷。少爷您何必拿我这可怜人的身不由己来调笑我。” 大少爷挥手打掉她揉着自己乳尖的手,大掌盖了上去揉捏着,冷笑道:“你敢不敢挺着腰杆子我不知道,但今晚你个娼妇见到 我二弟那奶子挺得高高的。怎么,我们府里的男人你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我三弟还在吃奶,要不,你挺着奶子也去伺候他一 回。” 被大少爷这么奚落玉南面上不见半点恼怒和羞赫,媚笑着伸手去解大少爷的衣扣,含春的眼珠子斜瞅着他道:“您这醋吃得真 是让我冤枉。我只不过看见二少爷进来有些紧张,哪里就是挺着奶子献媚......啊!” 剩余的话被大少爷突入的手指给打断,手指作乱的扣着湿润的内壁,大少爷讥嘲道:“说起我二弟你这里跟发了大水一样,还 说不惦记他。我二弟可看不上你这淫贱的性子,你凑上去就是自讨没趣。” 玉南两只白馥滚圆的胳膊缠上他的脖颈,丰满的乳房搓揉着他紧实的胸膛,气息因为大少爷在甬道作怪的手指时轻时重,她抱 着大少爷的脑袋往自己胸口压,娇喘着央求道:“在我心里只有大少爷您才是个男人,我会去惦记谁?好少爷,你帮我吃一 吃,我胸口涨得很,你帮我吃一吃呀!” 大少爷拧了一下她的乳尖,她被拧得浑身一颤,下面绞得越发紧,大少爷的手指好险没抽出来。用力拍了一下玉南的臀肉笑骂 道:“紧成这样吃奶能解痒么?等我找个更厉害的给你杀杀痒。”说完去解自己的腰带。 妈呀,大少爷要脱裤子了,俸小赛不敢再看。捂着自己咚咚作响的胸口没命地朝大门抛去。柚木铺得回廊被他得啪啪响,在寂 静地夜里动静被放得愈发大。好不容易看见二少爷的院门,他停住脚步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喘匀了才敢进去回话。 云开一只脚挂在圈椅上等得正不耐烦,见只有俸小赛一脸红潮独个人回来,吊着眉毛问道:“人呢?你的脸怎么回事,让人扇 耳光了?” 二少爷这么一问俸小赛又想去玉南那白生生的奶儿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遣退左右服侍的侍女,凑近二少爷的耳朵掩了半张 嘴悄悄跟云开说他在玉南院子里见到她和大少爷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云开先是皱着眉,听完后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骂道:“狗东西,敢听大少爷的墙根,你怕是不想要命了。” 这一下可没收力,拍得俸小赛脑瓜子嗡嗡地。他虽然是土司府的家生奴才干得也是伺候人的活,可凭着他爹是土司府的二管 家,他也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一时委屈道:“我哪里敢去听墙根,就是看院子里没人以为服侍的小丫头不尽心躲懒,没想到 看了这么一出。” 云开真觉得自己亲爹和大哥不让人省心,府里府外那么多女人不去睡,偏偏要睡同一个女人。这传出去好听还是怎么着? 越想心里越是光火,抓起桌上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使劲扇着风。俸小赛连忙结果扇子,站在云开身后帮着他打扇。 云开搓着手指暗咐:玉南这个淫妇勾搭完老子又勾搭儿子,不能再让她进府,得在府外处理了她。但他自己亲爹是个什么德行 他也很清楚。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爹真偷到兴头上,府里的几个太太死了他都怕没有死了一个会卖弄风月的玉南伤 心。大哥那里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是捡着便宜睡一睡,还是真上了心也不知道。现在最最要紧的就是别让风声传出去。罕老 爷要是知道大哥睡了玉南,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疯呢! 想到这他斜眼乜着俸小赛:“你给我把嘴闭紧了,明儿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我拿你是问。” 俸小赛一肚子苦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陶大管家的儿子陶成跟着大少爷能不知道?万一是陶成嘴上没个把门的给露出去 这也要算在自己头上么? 满腹牢骚却不敢在云开面前露出一星半点,躬身应是:“少爷放心,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了。” 难熬的夜 当晚月明是住在土司府的,因为天色已晚,兰应德不好深 分卷阅读23 更半夜的出入土司府的内宅,只好由月明送兰应德和长生出了土司府 的大门后,又跟她的新婢女回到她自己的新住处。 她的行李除了衣箱长生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归置好了,她画了一半的画连着画架摆在窗前。收行李的时候她嫌这东西累赘 就没收,准是长生又回去拿的。 兰应德新买的大宅还有几分汉人的影子,土司府的布置就完全是允相特色,屋里铺了柚木地板,进屋前就得把鞋脱在门外。床 是四柱靠背床,床头的靠板雕了只孔雀,尾巴用各种贝壳上色后镶嵌起来,显得那只孔雀活灵活现又珠光宝气。 四个角落都有黄铜的长脚油灯,每盏都比月明还高,得拿专门灭油灯得长杖才能够得着灯芯。 最让宝黛惊奇的是梳妆台上有一面梳妆镜不算,旁边还有一大面立式的穿衣镜,而且两面都是水银镜。土司府可真够豪气的, 虽然这东西在昆明很是平常稍有几个钱的人家都买得起,但这东西本就易碎,允相这里路远又崎岖难走,运这些镜子一定所费 不赀。 月明正坐在窗边的榻上对着屋内的陈设发呆,叫叶楠的新婢女端了盆水进来,高举着水盆跪在她身边道:“小姐,洗。” 月明没见过这种阵势,在昆明,龙司令的太太都怕不兴让人给举着洗脸水洗脸。 她对叶楠道:“你放下我自己洗。” 叶楠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敢,一动不动。月明无法,用水扑了面拧了毛巾迅速擦干了事。 把毛巾扔回盆里她对叶楠道:“好了。” 叶楠把盆放下,因为进门时就脱了鞋,月明现在脚上只有袜子,叶楠伸手就去抓她的脚腕,准备给她脱袜子。 这个月明忍不住了,她缩回脚对叶楠道:“这个我自己来。”声音因为急躁显得有些凌厉,叶楠被吓到了,以为自己做错事惹 得月明不高兴,手足无措得搓着衣角。 月明见状三下两下脱了袜子,把脚伸进盆里对放缓了声音对她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叶楠明白了月明只是想自己脱袜子,再加上月明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她胆子也大了,手伸进盆里就帮月明洗起脚来。 月明本能的想挣扎,但又怕把水弄洒在地板上,收拾起来又是半天,只能忍着不适让叶楠给她洗脚。 叶楠给她洗好脚又用一块布巾包住脚,放在她怀里仔仔细细地给她擦干。擦完一只又擦另一只,至始至终她都是跪着做完这一 切。 月明换上睡衣,看到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个是土司府给她准备的,一个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她才躺下叶楠立即把被子给她 拉到胸前,即遮住了肚子不会着凉,又露出了肩膀防止她觉得热。 叶楠给她仔细压好帐子就端着盆出去了。月明翻了身面朝着墙,伸手将从家里带来的枕头扯过来搂在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她 心中的那些不适渐渐被安抚。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听见叶楠回来了,悉悉索索地在床边铺床,三小姐跟她说过为了方便服侍,贴身婢女都是在小姐房里打地铺 地。要睡就睡吧,反正就算她说不行叶楠也不会离开。 就在月明完全要睡着的时候,身后有一阵凉风吹了过来,不紧不慢,又轻又柔,吹得人很是舒服。可是,又不是在辣阴台睡 觉,床也不是对着窗口摆,屋里怎么可能有凉风?月明倏的睁开眼,抱着枕头一骨碌爬起来,吓得跪坐在帐子外给月明打扇子 的叶楠仰后倒在地上。 见叶楠摔在地上月明连忙掀开帐子下床,扶起倒在地上摔得不轻的叶楠她无奈道:“你大晚上不睡觉给我打什么扇子,我又没 那么热。” 她说的话叶楠一句都听不懂,但她知道自己吓到小姐了。俸二管家说过,不好好服侍小姐他就会用荆竹挑抽她,她眼泪汪汪的 看着月明,生怕她喊俸二来打她。 月明哪猜得到她肚里的那些担心,对她道:“你去睡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看她还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月明先指了指脚边铺好地床又双手合十放到脸颊边,嘴里道:“睡觉。” 这么连说带比划叶楠总算是明白了,小姐让她睡觉,小姐不会让俸二管家来打她。 她逃过一顿皮肉之苦高兴地直点头。 月明见她明白了转身爬回床上,自己盖了被子后又把枕头捞回怀里。本来是背对着叶楠躺着,后来想了想怕叶楠半夜又有什么 惊人之举,又翻了个身,万一她干点什么自己一睁开眼就看见,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叶楠再次帮她把帐子压好,把屋里四个角落里地高脚立式油灯吹灭,只留床边小几上一盏油灯,这一盏灯灯芯短,罩子又是花 面地,灯光就跟萤火虫尾巴似的几乎没什么照明地作用,只是为了防止月明晚上喊人时叶楠能就着这点萤火虫尾巴快速地点上 灯。 看着叶楠也躺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她可不像明天挂着两个黑眼圈去送兰应德。 第二天,月明要和土司府的一众人送兰应德。昨天三小姐就跟她说了,起了床吃了早饭就去花厅集合。 为了避免交流上的麻烦,叶楠怎么服侍月明就怎么接受。她递牙刷自己就刷牙,她递毛巾自己就洗脸。 早饭特别丰盛,有糯米饭,配着干巴、咸菜和猪肉铺,有米线和稀豆粉,吃米线的冒子也有牛肉的,猪肉的和鸡肉的,满满当 当摆了一桌子。 月明急着去见兰应德实在时没有胃口,想冲杯奶粉喝了了事,跟叶楠要热 分卷阅读24 水她却大眼瞪小眼的看她,丝毫不明白月明要的是什 么东西。月明无奈,揪了一团糯米饭夹了咸菜吃了起来,早上吃米饭又干,咸菜又咸,月明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拿葱花撒在原 本要吃米线的肉汤里,几口喝下去顺了气。放下碗拿去帕子擦了擦嘴对叶楠道:“走吧!” 看鸡褂 土司和印太吃完早饭正在喝茶,罕云开正磨着罕厉阳商量让玉南再留一天。 厉阳不解:“她今晚还要在府里再唱一晚的,你想听什么今晚点一折不就行了干嘛还多留一天?我和陶头人说好了就两天,人 家家里还等着过赕呢!” 云开心想,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我还不是想趁着家里打人不在把这个贱货收拾了。他故意瞅了一眼印太压低声音道:“有太太 在,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曲子,我想等太太去洞景佛寺拜舍利了让玉南给我唱一天的《八百媳妇大败元兵》 厉阳一脸的爱莫能助:“这玉南本就是为太太请的,当然是太太喜欢听什么她就唱什么?”想了想,终究舍不得让弟弟失望, 又和云开商量道:“今天先让玉南回去,反正陶头人家过赕我也得去,回来时顺便把她请回来给你唱好不好?” 怕的就是你们在陶头人家干柴烈火被老爷给逮个正着,见他哥不开窍他只能悻悻道:“那算了,我还是去酒馆听好了。” 这回忘记压低声音,罕土司和印太都听见了。土司看着云开双眼一瞪,太阳穴鼓了起来,两片嘴皮微微一动,云开知道自己这 是要挨骂了,连忙站起来往门口跑,嘴里道:“我去看看三姐怎么还不过来,再等下去兰应德怕等不及咱们为他送行,自己走 了!哎呦……” 没注意看路,和正准备进门的月明撞了个满怀,月明被撞得差点飞出去,罕云开眼疾手快地拉住她,问道:“你没事吧?你进 门怎么也没吱一声呢?” 月明额头和肩膀被撞得生疼,被罕云开拉住后堪堪稳住身子听见他的话气不打一出来。这厮真是让人咬牙切齿,前面的还象句 人话,后面那句简直想让人给他一巴掌。你家佣人不通报还能赖到我身上啊? 印太见月明差点被儿子撞飞出去吓了一跳,连忙让桐云把月明扶过来,罕云开趁机跑了。 印太关切的问:“好孩子,撞疼了么?有没有哪里受伤?” 月明忍着不去碰撞疼的额头和肩膀,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不怎么疼。” 看着她被撞得通红的额头,印太心疼道:“老二这个莽撞的,呆会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月明急着出去见兰应德,她觉得打二少爷这件事可以稍后再议:“太太,真不妨事的,以前在学堂上体育课的时候,和同学磕 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关系的。” 印太自己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远嫁,大儿子作为继承人忙得不可开交,小儿子淘气淘得没个边,对漂亮又乖巧得月明真是说 不出得怜爱。知道她肯定是急着出去见兰应德才揭过这一茬,拍拍她的小手道:“刚刚俸二过来传话,你父亲领着马锅头在府 外等着呢!你略等等,等玉燕和三太太过来我们就出去。” 月明想自己先出去和兰应德说说话,但她知道得守土司府的规矩,只能做罢。 印太让婢女搬了把椅子让月明坐在她身边,问她昨晚睡得好好,婢女伺候得可还行等琐事。 不一会玉燕过来了,罕云开因为刚刚闯了祸不敢进来,在外面站着假装看风景。 土司见只有玉燕一个人有些奇怪,问三太太哪去了。 玉燕一脸歉意和尴尬对土司和印太道:“阿妈今早说身上没劲,床都起不来了,让我代她祝一路平安。”因为月明在场,她只 敢讲傣语,不想让月明知道三太太对兰应德的敌意。 印太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连连。真病还是假病只有她们母女俩清楚,看来前两天自己说的话三天太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光印太生气,土司也觉得面上无关。他以前总觉得印太主意大,现在看看还是他这位印太有气度,他后面讨的这几个太太一 个比一个上不了台面,平日里就晓得描眉绣花、拈酸吃醋,老三也算是出身高贵,可一到关键时刻就犯脾气、撂挑子。难怪祖 宗规定,太太可以讨十个八个,印太只能娶一个,定海神针一根就够了。 印太对土司道:“咱家怕得让佛爷来家里念念经了,这老八刚生了孩子亏了身子倒还好说,这老三平时好吃好喝也没听说有什 么,可最近老是三天两头说身上不好还不找大夫,怕是撞邪了。” 玉燕听见印太这话,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 土司干笑道:“反正呆会要看鸡褂,咱们可以顺便看看府里的运势。” 印太微笑:“那盘福和献鸡是兰先生供的香、塞的盐,老三可未必稀罕。” 印太的言下之意,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俱不吭声。玉燕又羞又恼自己亲妈不会看势头,这府里能和印太一起应酬、一起交际 的女人有几个,偏偏她只图自己斗气、痛快,从来不顾全大局,还打着为自己女儿着想的名义,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月明听不懂她们刚刚说的都是什么,但她看见玉燕窘迫得都快哭出来了有写不忍心,大着胆子问印太:“太太,三小姐来了, 咱们可以出去了么?” 印太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好了、好了,知道你等不急了。她转头对土司道:“老爷,走吧!别误了巫师算好的吉时。” 兰应德领着杨 分卷阅读25 老六在土司府的大门前等候着,一群壮汉牵着装满货物的马匹、骡子站在土司府大门口惹得街上的人都过来看热 闹。大家兴奋得讨论着兰爷又要去跑烟了,等雨季来临兰爷回来的时候会带回来成堆成堆的银元。 都快日上三竿了土司府还没什么动静,杨老六等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道:“这盘福和献鸡都快凉了,这土司老爷……” 兰应德掏出怀表看了眼道:“你放心,老爷和印太最讲究这个,耽误不了。”话音才落,土司领着众人出了府,月明这会也顾 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快步奔到兰应德跟前喊:“爸爸。” 昨晚是女儿在土司府生活的第一夜,兰应德担心得辗转反侧几乎是一夜未眠,现在看到女儿好生生的,他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他笑着摸摸月明头,跟她说呆会又和她说话,领着杨老六去和土司见礼。 月明走到长生面前好奇地问:“师兄,你怎么提着个罗锅?” 长生左右看了看,发现众人地注意力都在师傅和土司那边,他打开罗锅盖子让月明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合上。 月明看见里面有煮好一大块肥肥地五花肉和一只整鸡,鸡头朝天嘴里还塞了块锅巴盐。她好奇地问:“你们这是要带去路上 吃?汤汤水水的好带么,也不怕撒了。” 长生被月明的蠢话逗得差点笑出来:“别瞎说,谁会带这玩意去路上吃。”他眼睛朝旁边一个穿这灰布褂子的睃了睃,悄声 道:“这是给张师傅看鸡褂的。” 鸡褂月明倒是听说过,凡是跑马帮的都兴看这个,看路上的凶吉和家宅平安。还不止看一次,要是半路上看的鸡褂不好,走半 路上托着货折回来的都有。她在昆明的时候老妈子给她讲古经常讲,今天终于可以i亲眼见见了。她正要细问,兰应德和杨老 六引着土司一家过来了,她只好老实的站在长生旁边。 兰应德让长生把锅摆在一张桌子上,示意张师傅可以开始了。 张师傅对着桌上的鸡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末了,他打开锅盖伸手抓出鸡,扭了鸡头就啃起来。 月明看傻了眼,这直接就用手?他的手洗过没有,让别人还怎么吃?还有,不是说是看褂么,他怎么吃上了?” 张师傅啃啃了一阵,把鸡下嘴壳给拔了出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咧着油乎乎的嘴对兰应德和土司道:“老爷、兰爷,大喜呀!下 虎牙两须靠拢,是聚财褂。” 土司闻言,露出满意地笑,兰应德凑趣地也笑了笑。月明好奇这个聚财褂长什么样子,伸长了脖子往前凑,让长生提着领子给 揪了回来。 张师傅把那个聚财褂放在桌上,手伸进锅里继续揪鸡翅膀,连着翅膀根一起揪。啃完一个,看了一眼翅膀根的骨头,又去撕另 一只。 月明歇着眼怪声怪气对长生道:“你们早上肯定没给张师傅吃饭吧?看看他的好胃口。” 长生干脆蒙住她那张刻薄的小嘴,省得她乱说话。月明一边呜呜喊,一边去掰长生的手,无奈他的手就跟长在她嘴上似的,怎 么拉扯都拉不开。 云开看见两师兄妹打闹,心里晒笑。这么亲密无间,兰应德怕是要让这个徒弟做乘龙快婿,阿爸那个不做女婿就做儿媳妇的算 盘怕是要落空了。 十六 离别 张师傅啃完鸡翅又去揪鸡腿,两只鸡大腿都啃完后他终于不再去揪那只鸡的其余部位。月明为那只鸡也为他的胃松了一口气, 再吃下去她亲爹这个医生得先开方子才能出门了。 张师傅撕了鸡腿骨上的黑膜,捏着鸡骨头迎着太阳看了看,从桌上拿了根牙签对着鸡腿骨又戳又念。片刻后对着土司和兰应德 激动道:“四平卦,四签俱在是四平卦!” 在场的人听见是四平卦都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的欢呼声,特别是马帮的人喊得最大声、最热烈。 罕土司也高兴得很,对兰应德道:“应德此番肯定是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兰应德微微倾身:“承老爷吉言。” 罕土司对看卦的结果非常满意挥手对身边得陶大道:“赏。” 陶大让小厮把一个提萝递给看卦的张师傅,里面装了猪肉、盐、米和几块银远。张师傅接过后满嘴吉祥、如意话,把土司捧得 越发开心。见拍好了土司张师傅又转向兰应德,改了个称谓把那些吉祥话又复述了一遍。长生见状放开月明,连忙来到兰应德 身边把一个红包递给他。 兰应德接过红包亲自递给张师傅道:“今天辛苦师傅了,这点钱您拿去喝茶,这剩下的鸡和盘福师傅也一并带走吧。” 张师傅接过红包,嘴里客气道:“承蒙土司和兰爷看得起我,哪里敢说辛苦,今天这鸡卦着实是好,剩下的不如留给您的家眷 沾沾福气。” 长生听见这话鼓起眼睛就想骂,你这爪子洗没洗过都不知道,这鸡全身都被你摸遍了,竟然想让师妹吃你的剩菜,你当你的嘴 镶宝石了? 兰应德看见长生脸色变了就知道他想干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温和道:“小女住在土司府,这东西带回去必然得分食,可土 司府里家眷众多怕是不够分,这福气漏了谁都不好还是师傅您受累吧!” 张师傅有些扭捏道:“可是我今天出门匆忙,也没带个盛放的东西。” 长生悄悄翻了个白眼,这是光有肉还不行还得饶上口锅。没带盛放得东西?!土司府不是刚给你个提萝么,还在你手上挂着 呢? 兰应德笑呵呵道:“这口锅我们带在 分卷阅读26 路上也不方便,您要是不嫌弃是用过的就拿走好了。” 张师傅喜出望外,今天的收获真是太丰盛了。他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这口锅至少能卖两块钱呢! 见张师傅欢天喜地的走了,马帮那群人才围过来看鸡腿骨上的四个签眼,咂着嘴啧啧称奇:“这供过香火的鸡就是不一样,我 在家随便杀的鸡骨头上怎么都看不到这种小眼,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你问的不是废话么,我要是懂这个,刚刚大口吃肉的人就是我了。” “用牙签捅的吧?我看见他用牙签捅了好一会呢!” “用牙签就能把骨头给捅个窟窿眼,他要有这本是还能算卦,直接去抢钱庄都行。” 一群人讨论得热烈,兰应德看见女儿好奇地直往这边张望,但却不过来,嘴角还噙着古怪的笑容。 他走过去笑问:“笑得鬼头鬼脑的,你偷油吃了?” 月明咬唇忍着笑道:“你给他钱的时候,我真怕他的油手碰到你的衫子。” 想到刚才那一幕兰应德被逗笑了:“净瞎说,我才不信。”她笑得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会是担心他的长衫? 月明走近兰应德对他招了招手,兰应德低下头耳朵凑了过去。月明踮起脚在他耳边悄声道:“以前家里老妈子跟我说,看鸡卦 的那些人都是饿鬼托生的,打着看吉凶的名义骗吃骗喝,一只鸡最好吃的那些肉全给他们拿去看卦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好吃的 鸡爪子、鸡架子。她还说想吃鸡都不敢明说还要借着鬼神的名义,要是杀只鸡就能看出吉凶还要上帝做什么?”说到最后她自 己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兰应德哭笑不得,家里那个老妈子被Charles成功洗脑后,对中华的各路神佛简直没有一点可敬畏之心,一心一意信奉耶和 华。 他对明月道:“人人心中都有信仰,只要这个信仰是向善的是积极的,我们不应该嘲笑他们。” 月明背着手摇晃着身体撒娇:“哎呦,我什么都没说,都是老妈子说的。我知道,出门在外多听点吉利话没坏处,你放心、我 安心,皆大欢喜的事,我不嘲笑他。” 见兰应德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她又问:“爸爸,你有信仰吗?” 兰应德沉默半响道:“爸爸也有。” 这边杨老六在罕土司面前拍胸脯保证,货在人在,货丢人亡。土司听得直牙疼,自己这才算了一个好卦,你说什么破嘴话。 杨老六对土司表完忠心过来找兰应德,看见明月道:“这一定是您家大小姐,真是有大家小姐得风范。” 月明……您从哪看出来的? 兰应德跟月明介绍杨老六:“这是跟爸爸一起去腊戌的杨锅头,叫叔叔。” 月明乖巧的叫道:“杨叔叔好。” 被大家小姐叫叔叔杨老六顿时臊了个脸红:“大小姐这……我这么个粗人,怎么当得起您这一声叔叔,您叫我老六就成。” 兰应德在一旁道:“以你的年岁,她小孩子家家的叫你一声叔叔是应当的,这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 这马帮和货主之间往好听了说是合作关系,往难听了说和仆从也没多大区别。杨老六见兰应德这么抬举他心里百味丛生,他伸 出手朝自己身上的口袋摸去,既然叫了叔叔当然得给见面礼。可他摸遍了全身也没能找出一件体面的见面礼。索性从身上挂的 褡裢里掏出一把银元塞进月明手里:“拿着,叔叔给你买糖吃的。” 月明捧着一把银元……这声叔叔真值钱! 她连忙推拒:“叔叔您太客气了,这我不能收。” 杨老六坚定地按住她的手:“这有什么不能收的,叔叔给侄女买糖这是应当的。” 月明……我爸让我叫你叔叔只是礼貌,不是要和你结拜。 月明求救的看向她亲爹。 兰应德把银元接过来只留一块给月明,剩下的全部还给杨老六:“什么了不得的糖要这么多钱,一块足够了。” 杨老六捂着褡裢不答应:“给了人的哪还兴要回来?不能让她白叫我一声叔叔,给了她就是她的。” 兰应德硬是把褡裢给扯开,把银元放进去,嘴里斥道:“你婆娘都没讨呢,瞎撒什么财。” 杨老六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对月明道:“哪这个……大侄女,等叔叔从腊戌回来给你买好东西,缅甸的玉镯可好了,叔叔给 你买几个回来当嫁妆。” 月明微笑道:“叔叔不用惦记着我,这一路上山长水远的,望叔叔和父亲保重好自己。你们平平安安回来就是给月明最好的礼 物了。” 这念过书的孩子就是会说话,说的话又斯文又暖人心窝子。 长生过来跟他们说时辰到了,兰应德拍拍月明德肩膀想叮嘱她几句,但要叮嘱的事情太多,千头万绪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最 终只是对她道:“爸爸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月明忍着眼泪道:“我听三小姐说这里的蚊子很厉害,被咬了最爱得疟疾。您路上不要图省事,睡前一定熏艾草、点蚊香。也 别为了赶路就不好好吃饭,或者随便吃点干粮就打法过去了。” 兰应德点点头,转身上了长生牵过来的马,对着一众人道:“出发。” 长生正要上马,月明喊住他:“师兄,好好照顾我爸爸。”话没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长生伸出拇指帮她把眼泪揩了去,柔声道:“我会的,你放心。” 月明哽咽道:“你也要好好吃饭,睡觉点蚊香。” 长生用力“嗯”了声,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师妹伤心的脸, 分卷阅读27 咬牙转身咬牙也上了马。 杨老六正是稀罕这个新鲜出炉的大侄女的时候,看见月明伤心便骑在马上对马帮的那群牵着马的汉子道:“伙计们,让我大侄 女听个好。” 马帮众人齐声答应,抽出鞭子一起甩在青石板路面上。落鞭整齐,鞭声就跟她小时候兰应德教她打的陀螺一样。 月明看着兰应德和马帮托着的货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回身。 印太看她两眼通红心疼道:“傻孩子,你父亲只是出去跑个货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哭这么伤心做什么?” 月明不好意思道:“想到和父亲团聚才没几天又分离,一时没忍住。” 印太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还没干的眼泪:“看你这小脸哭得,今晚上我不听那些佛经故事了,让玉南给你们唱些小女孩爱 听的,让你高兴高兴。” 玉燕挽住月明地胳膊假装吃味道:“太太对你真好,以后我要是想要太太什么宝贝就托你去太太面前哭一哭,太太肯定什么都 舍得。” 月明被逗得扑哧一笑。 印太也用帕子捂着嘴笑,指着玉燕道:“越来越淘气了。” 罕云开听见今晚可以点曲,趁机对印太撒娇:“我也要高兴,我要听《八百媳妇大败元兵》” 印太瞪了他一眼:“你给我一边去。” 罕云开……亲儿子也不好使了是吧? 绣球 过了两日,印太便出发到洞景佛寺。出门前叮嘱罕厉阳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看好他亲爹(要看好哪方面自行体会);叮嘱玉 燕要好好和月明相处,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轮到罕云开,她想了半晌最后叹了叹气道:“别整天出去喝酒,尤其不能再惹月 明哭。” 罕云开……您放心,我话都不会跟她多说一句。 印太出了门三太太就是内宅最大的主子,本应该好好叮嘱几句,但印太看了看喜形于色的三太太,的嘴唇微微张了张,算 了,和她没啥好讲的。 最后,印太拉着月明的手道:“好孩子,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跟玉燕说,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个府里月明讨厌罕云开,害怕罕土司,罕厉阳她也不敢打交道,能说上话的也就玉燕和印太。印太对她又亲切,她很舍不得 印太,接二连三的与亲人、长辈告别让她很是伤感。 握着印太的手道:“太太去庙里也要照顾好自己,对佛祖的虔诚固然重要,但你若不能保重自己,二小姐和我会担心的。” 看看,这就是家里有女孩的好处。儿子就只会说,母亲一路顺风,然后就站在一边等着你走后好去斗鸡喝酒。这孩子小小年纪 就没了母亲的教导,可说话丝毫不缺礼数和教养,不比玉燕这个土司府精心教养出来的相坎小姐差。 印太半是欣慰半是感叹道:“你父亲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女儿都是福气呀!你小小年纪该是玩闹的时候,不要操这么多心,那么 多下人跟着我去,哪里不能照顾好自己?” 月明一副我就是知道的表情道:“您要是礼起佛来废寝忘食,下人们顶多劝几句哪敢做您的主,您得自个心里有点数,别为了 在佛祖面前给我们说好话就不管不顾的,佛祖慈悲为怀不会怪您偷了一下懒的。” 不管月明是真心还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讨好,她这番话让印太很是受用。又叮嘱俸二和陶大不能怠慢兰小姐,吃、穿用度都要 和府里的小姐一样。 送走了印太,叶楠扶着月明回房间。她手刚搀上来的时候月明嘟哝了一句:“我腿脚好好的,不用搀着我。”但马上反应过来 自己说了也没用,她听不懂。忍了半晌,还是随她去了。 穿过夹道进入后院路过那片绣球花时,月明停了下来。花开得正繁茂,一朵压着一朵入如雪球累累。随手从矮木丛上攀折下一 枝,百朵小花簇拥在一根花茎上,团团如球,煞是可爱。 玉燕送了三太太回房间正准备去找月明说话,才出了回廊就看见月明辣手摧花,她笑谑道:“小丫头片子,想学人家抛绣球招 女婿呀!” 这两天和月明混得有些熟了,玩笑话也能说上一些。 月明那是省油的灯,笑得狡里狡猾地:“三小姐看见朵花就想到抛绣球择婿,平日里肯定没少看那些郎情妾意的杂书。” 玉燕想笑她结果反被她将一军,又气又好笑道:“你这张利嘴真是不饶人,以后你父亲真得在允相给你找个上门女婿,不然你 这不吃亏的嘴怼天怼地的,婆婆得一天打你三顿。” 知道她是寡妇的身份,月明不好在婚姻之事上和她斗嘴,跺跺脚威胁道:“你再说我可要恼了,真的恼了。” 印太强势,亲妈蛮不讲理,玉燕难得在口舌上占上风如何肯罢休。拍了下手掌道:“干脆做我弟媳好了,你那么讨太太喜欢, 太太肯定舍不得打你。”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月明是真有点恼了,举起手里的绣球花朝她扔过去。本就是半恼半开玩笑,扔得没什么准头也没什么力道, 玉燕偏过身子就躲了过去。不曾想罕云开刚从回廊出来,没着防被扔了个正着,他看见一个白团飞了过了反射性地抬起手一把 接住,看见是团绣球花不由得愣住了。 玉燕看见眼前地情景再联想到刚才的玩笑话,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罕云开被他三姐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三姐笑得开心他也忍不住咧了嘴,问道:“三姐你捡金子了,笑得这么开 心。” 玉燕忍了笑,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分卷阅读28 ,一本正经道:“我是笑你捡了媳妇。” 看见那团绣球被罕云开接住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悄悄溜走,但玉燕的话让她不淡定了。她指着玉燕哎了半天,最后只能跺跺 脚红着脸遁走了。速度快得叶楠都差点追不上她。 玉燕见月明真的恼了,连忙提着裙子也追了过去。独留罕云开捏着一朵绣球傻傻站在哪里想,这两个女人一个笑一个生气跑掉 到底在搞些什么? 玉燕进门时,月明正嘟着嘴坐在窗前的榻上生闷气。玉燕见状走过去和她并排坐下,用肩膀顶盯她:“真生气了。” 月明本不想理她,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还是个孩子呢,你就跟我说这些嫁人、女婿的。” 听见这话玉燕又想笑了:“13岁算什么孩子,别说是允相,在昆明都是可以嫁人了,我15岁嫁人都算嫁得晚了。” 听见这个月明忘记生气,瞠目结舌道:“15岁?那么早?” “是呀!15岁结婚,19岁当寡妇。”玉燕脸上虽然还是笑着,但是话里的苦涩谁都听得出来。 月明安慰她道:“我爸爸说要18岁才给我看人家,他说女孩子早早嫁人不是什么好事,身体都没发育完怎么生儿育女?你才 19正是好时候。” 听见她提起兰应德玉燕的心泛起一阵涟漪,她不动声色的试探:“你阿妈也不在了好些年了,你爸爸怎么也不重新找一个 呢?” 月明有意想把气氛炒起来,假装神秘的凑过头去问她:“你记得那天晚上玉南唱的《叶共玉双婻么》?” 玉燕一听这个名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干笑道:“你爸爸怕你变成婻叶啊?” 月明假模假式地叹了一声气道:“可不是么,你也说了我这嘴不肯吃亏,一点小事就怼天怼地的,我爸爸也怕他出去赚钱的时 候我被继母给打死。” 虽然知道月明只是在逗她,可玉燕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可也不是全天下的继母都是那样的呀!” 月明摊开手无奈道:“可我爸爸不是这样想的呀!也怪我,Charles叔叔给我讲他们家乡的故事,那个女孩叫辛蒂瑞拉,被继 母和继母带来的两个姐姐欺负得要死,我被吓傻了,哭着跟我爸爸说我不想跟辛蒂瑞拉一样整天掏炉灰、洗衣服。我什么都不 会做一定会被后娘打死的。” 玉燕……“原来不是你爸爸不想再娶,是你不想要后娘呀!” 月明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爸爸太傻分不清真心话和童言无忌,其实我挺想让他再找一个的,就算我叫不出他后娶的太太 一声妈,我也想他有个伴呀!” 玉燕点头:“是得找个伴,不然以后你嫁人了他就只剩一个人了。” 月明瞪圆了眼睛:“你又说?” 玉燕失笑:“你今天跟嫁人这两个字过不去了是吧?我倒要看看再过两年你急不急?” 月明满不在乎道:“我还是个孩子我急什么?而且我爸爸答应我,以后要带着我去外国学画画的,我爸爸根本不可能让我早早 就结婚。” 这回玉燕的心全凉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要离开允相?” “这是肯定呀!”月明道:“我爸爸以前就是留洋学的西医,我也想去外国看看。而且允相又不是我们的家,就算不去留洋我 们迟早也要回家的呀!” “那万一你爸爸在允相娶了太太呢?” “那还不简单。”月明理所当然道:“带着新太太一起走就好了呀!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了我家的太 太当然要跟我们一起走。” 玉燕颓了,虽然对兰应德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爱慕,但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实在不舍得又离开。如果月明他们只是回昆明还好 说,路途就算再远还是能时不时的回来看看,如果飘洋过海的去外国,这辈子就真的不能再与亲人见面了。她要走了三太太怎 么办?她一辈子树敌,现在阿爸还在印太不会对她怎么样,可要是厉阳做了土司呢?还会容忍她跟太太对着干吗? 玉燕陷入了两难的矛盾之中。 找裁缝 和月明聊完天雨燕有些落寞地回了房间,三太太正等着她用晚饭,见她这副失魂落魄地样子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张嘴便 骂:“我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能说进你心里是不是?” 雨燕装傻:“阿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去和兰小姐说说话。” 三太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管你接下来说什么、辩解什么她都不接招,自顾自地把自己要说的话给说痛快了。搞得人不知所措、 屡屡暴走,她在府里所向披靡、难逢敌手。 “你是铁了心要给那个半傣半汉的小杂种当后娘了是吧?你趁早收了这心思。这允相多少好男儿你不选,偏偏看上一个鳏夫, 你这是打我的脸,打你阿公的脸。” 听见三太太辱骂月明,玉燕吓得连忙把下人都赶了出去,并叮嘱她们不许往外传。府里正是重用兰应德的时候,要是让印太和 土司知道绝不会轻饶了三太太。 玉燕又羞又气,少见的发了脾气:“阿妈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太太出门前交代要好好照顾兰小姐,我这才来往得密了些,您骂 我就算了,干嘛扯上兰小姐?” 三太太理直气壮:“我说了又怎么样?我又没说瞎话,整个允相九勐十三圈谁不知道她阿妈不顾身份体面、不顾家族的嫁给兰 应德。她本来就是陶曼奴和汉人生的小杂种,我哪里说错了?那父女俩都不是好东 分卷阅读29 西,一个克妻一个克母,不怕死你尽管不听 我的话。” 玉燕吵不过三太太,只能又扯着帕子坐在桌边生闷气。 虽然玉燕已经认输,但三太太还是不依不饶:“你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用印太压我。印太是让你照顾她,可那只是句客气话, 你能照顾她什么?吃穿住行都有下人,你能干什么?你又什么时候干成过一件正经事?你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让我这么操 心。” 这个家里最受重视是厉阳,最被家族给予希望的是唤燕,最让人操心的是云开。玉燕在这个家排行不上不下又不是印太生的, 性格内向不懂得争抢,一贯是个不受宠的,家里最心疼她的唯有三太太。可现在连三太太都觉得她没什么用,这让她情何以 堪。 她不服地辩解道:“我能干的有很多,兰小姐和我们口味不同,我得叮嘱下人准备饭菜。她一个人孤身在府里我和她说话交际 也能安安她得心,我能干的事可多了。” 三太太冷笑:“你不用说这些好听话敷衍我,你是我肠子爬出来的,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别起什么 花花心思,给我丢人。” 三太太这顿骂很管用,虽然玉燕觉得三太太是无理取闹但到底不敢去找月明。 月明几天没见到玉燕有些奇怪。头两天还忍得住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画画,等画完画她觉得自己嘴里都闲出味了。土司府里会说 汉话的就那几个人,自己贴身伺候的婢女说的话她得猜了又猜,更别说跟自己聊天了。再不找人说说话她非变傻了不可,收拾 了那幅画好的《烟火》领着叶楠去找玉燕。 见月明过来玉燕让婢女去端些果子和甘蔗水,又觉得让月明干坐着不好又让婢女先上茶。 月明阻止道:“不用了,这么热的天谁耐烦喝热茶,我也不是为了吃零食才来找你,让她们慢慢准备吧!” 她拉着月明坐下半是歉意半是心虚的解释道:“这两天我阿妈身上不好,我忙着照顾她也没顾得上去看你,饭菜还合口吧?下 人伺候的尽不尽心?” 月明把画摊开在桌子上道:“都好的,没有人怠慢我。只是几天不见你怪想的就过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件礼物。” 玉燕看着画赞叹道:“你画的?真好看。” “我本来想装个画框再送给你的,可俸二管家帮我去问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装裱油画的店铺,只能这么光着送给你了。” 玉燕拿起画仔细欣赏着:“没关系,我让云开给我想办法,我见他房里就挂着这样的画。” 月明想起罕云开也是留过洋的,点点头:“嗯,他应该有办法。” 玉燕好奇道:“你们学堂也教画这种西洋画?” “怎么可能。”月明笑道:“油画颜料很贵很多人都用不起,学校只教素描、国画之类的,我是有兴趣学就让我爸爸给我找了 老师。” 婢女端着果子回来,玉燕递给月明一块麻桑坡招呼月明赶快吃。 月明接过来咬了一口,橘红色的果肉绵软、一口下去汁水顺着果子淌了下来染了月明一手,叶楠连忙拿帕子递给月明。月明放 下果子用手帕擦着手对玉燕道:“我差点都忘了,我还有事求你呢?” “咱们俩有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尽管说。” “我来允相的时候昆明天还冷,我过夏的衣服没带够得做几套,这里有做洋服的么?” 玉燕这才想起月明进府后都是两件衣服换着穿,一条藏青色大披领连衣裙,一条半袖立领连衣裙。她想了想有些为难道:“允 相专门做洋服的裁缝好像没几个,我们家除了云开也没有人穿,也不知道手艺怎么样?” 月明不在意道:“没关系,我就随便做两套应应急,我爸爸回来应该会给我应该会给我买。” 玉燕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让云开把他惯用的那个裁缝喊进府来,他的手艺应该是不错的。” 听见要去麻烦罕云开月明连忙拒绝:“不用麻烦二少爷,我就随便做两套应付几个月就可以了。” “这哪能算麻烦呢,又不是让他给你做,动动嘴的事。”她吩咐婢女:“你去看看二少爷在不在,要是在就说我找他有事,请 他过来一趟。” 月明死命阻止:“真的不用麻烦二少爷了,我不做了还不行么?快让她回来。” 玉燕道:“你别不好意思,没事的。” 月明……我没有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和二少爷打交道。 小狸奴 罕云开今日恰好没出府,自个窝在房里看书。听见三姐的婢女艾玉说三小姐和兰小姐请他过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怀疑地问:“你说三姐和谁要我过去?” 艾玉重复了一遍:“兰小姐。” 这就奇怪了!云开放下书卷摩挲着下巴,兰家的小丫头最近很不待见他,躲他跟躲豹子、老虎一样。偶尔迎面对上他刚想打招 呼,这丫头敢装瞎当作没看见他,转身就折回去。也不知道记的是什么仇? 可现在竟然让婢女过来请他,他倒是很好奇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让兰家的小丫头都顾不上跟他怄气了。 他对叶户道:“你回去告诉她们,我换身衣服就过来。” 他因为今天不出府,只穿了一件单褂和一条阔腿裤。只是去见三姐当然没问题,有客人在的话就有些不成体统了。 这厢玉燕问月明:“你为什么非要做洋服呢,傣装也很好看呀!” 月明苦着脸道:“你以为我没试过,那裙子我系不牢。”看着叶楠揪着裙头扭两扭或者 分卷阅读30 对折过来往腰上一别就稳当当的,干活 都不会散。她穿上走两步裙子就直通通地掉地板上,她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玉燕笑得不行:“你那是还不熟练,找到要领就好穿了。” 月明对筒裙敬谢不敏,但对上面繁复的花样倒是很敢兴趣,想起泼水节哪天印太穿的筒裙她好奇地问:“你们穿筒裙是不是有 什么讲究,印太泼水节庆典哪天穿的筒裙长出那么一大截,跟穿礼服一样。” 说起筒裙玉燕就很有发言权了:“印太的筒裙是景栋的贵族才能穿的,叫金线莲花裙。就是裙角用金线绣一排莲花,那种裙子 平民是不能穿的。” 月明又问:“那印太平日穿的开襟上衣也是景栋的穿法?” 玉燕比比自己的斜襟盘扣上衣:“是呀!我们穿的都是这种。” 月明凑上去看了看:“这个倒是和汉人的上衣差不多,但你们的太短了。” 玉燕捂着嘴巴笑:“真是小丫头片子,这样穿才好看呀!腰是腰,胸是胸的。” 月明忽然想起玉南那晚上唱赞哈时妖娆的身姿,讪讪道:“我是不耻下问,你却扯这些来笑我。” 艾玉进来禀报,说三少爷换了见客的衣裳就过来。 玉燕笑道:“就问个裁缝的事,我家的混世魔王竟然这么郑重其事,还是你的面子大。” 月明觉得这话真是让人没办法往下接。她严肃着一张脸道:“二少爷这么有礼数,说明府上教养好,跟我的面子有什么关 系?” 玉燕笑叹:“老二从小就对你好,手里有个青皮核桃谁都哄不去,你才对他笑了笑就巴巴的送给了你,偏你是个嘴馋的青皮都 不剥就敢咬,自己被麻哭了倒害得老二挨了一顿打。” 月明惊呆了,这罕老二自小就祸祸她。她半信半疑道:“不可能吧,我怎么记不得有这事?” 玉燕白了她一眼:“那时候你才两、三岁,能记得什么事?” 月明无耻道:“只要我记不得,就当是你编的。” 玉燕气笑了作势要打她,却婢女在门口喊了一声:“二少爷。”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是及时雨呀!” 不待月明说什么反驳她,侍女打了帘子罕云开走了进来。因为艾玉先前说他要换见客的衣服,月明特地仔细看了他一眼。白色 立领衬衣外套了宝蓝件圆领外衣,下面系了条深咖啡色隆基。衣服是很正式,但脚上袜子也不穿一双,就那么光光地踩在地板 上,估计是穿着拖鞋过来的。 云开背着手一本正经地问她们:“不知二位小姐召唤在下,有何贵干?” 玉燕笑嘻嘻地:“贵干倒是没有,就是想请你帮两个小忙。” 云开也不问要帮什么忙,在月明旁边的椅子坐下,拿过桌上的画端详着,问:“这哪来的?” 月明不吭声,玉燕道:“月明画了送给我的。” “哦。”云开有些意外的挑眉,先前她说喜欢画画,原以为就是嘴上喜欢而已,没想到还真能画几笔。又看了两眼放回桌上对 月明道:“画得很是不错。” 受到对头的赞美月明暗暗搅着手指: “闲着无聊随便画的,二少爷过誉了。” 云开犹如被罕土司上身,斜着眼道:“画得好就是画得好,偏要说那些无趣的话,你们汉人就是虚伪。” 月明……我这个叫自谦自谦,虚伪个屁。这两姐弟最擅长就是把天聊死。 玉燕把画塞给他道:“这个就是第一件事,帮我弄个画框镶起来。” 云开也不说答不答应,只是把玉燕胡乱塞过来得画仔细地卷了起来,嘴上漫不经心地问:“那第二件是什么事?” “第二件就是把你裁衣裳的裁缝叫来,给月明做两身夏裳。” 甫一进门云开就发现,月明今天穿的是哪天被喷湿的藏青色大披领连衣裙,不过今天没有系白色的领巾。 小丫头片子那么记仇,这件能勾起仇恨的衣服还穿在身上估计是真没得穿了。他扬声喊了站在门外的俸小赛进来,让他去叫缝 西服的严裁缝进府。 俸小赛面上有些为难,陪着笑道:“二少爷您忘记了,泼水节的时候严裁缝就回缅宁了,要端午过了才回来。” 云开一怔,他把这茬给忘记了。想了想又对俸小赛道:“你去看看他徒弟有没有跟着去,要是还在就让他做吧!” 俸小赛应声“是”就出府去找人。 云开转头对月明道:“你先随便做两套应应急,论手艺当然是严裁缝更好旗袍都会做,等他回来再把缺的衣服个补齐了。” 月明嘴里客气道:“让二少爷费心了。” 本以为云开客气客气两句就可以结束这次谈话,结果罕云开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的确是费了些心思,你要怎么谢我?” 月明……她觉得自己进土司府后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就客气客气你咋还当真了呢?古人不是说大恩不言谢么?你就动了 动嘴,就一副要我肝脑涂地的样子,到底是费了什么心?坏心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匀了匀气大方道:“等严裁缝回来,我请客给您和三小姐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玉燕一听头一个反对:“我不穿洋装。” 月明恨不得拿头去磕桌子,亏我拿你当知己朋友,结果我上树你第一个在底下扯我的脚。我是要打发了你弟弟这个无耻之徒,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看着月明一脸愤愤却咬着牙死忍着破口大骂的样子,云开很开心。把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一派潇洒地摇着。神清气爽! 嗯神清气爽! 月明 分卷阅读31 调匀了呼吸对玉燕道:“那我给你买条金线莲花裙。” 玉燕刚刚那话只是下意识的冲口而出,哪里是真要月明的谢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先前话里有歧义,有些尴尬地对月明道: “这些那用得着你破费,府里养着绣娘和织娘呢!”说完发现自己仿佛什么也没解释,干脆闭了嘴。 云开对他三姐的战斗力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但也不想让月明就这么含混过去,挑着眉兴味地看着她。 被他这么看着月明真是不自在,决定大放血打发了他算了。咬咬牙,颤巍巍地伸出两只手指:“两套。”一副不能再多 了地样子。 看着她这副小气样,云开差点喷笑。扇子遮住脸掩饰地咳嗽两声,假模假式地教训她道:“小小年纪花钱就大手大脚,以后可 怎么得了。我也不要什么新衣裳了,你就给我也画幅画好了。” 月明……我还是给你做两套新衣裳算了。 月明忍住用手去抹脸地沮丧冲动,讷讷道:“这可以是可以,就是这画画需要灵感,我现在也不知道要给你画什么,就算有了 灵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画完。” 云开开口堵住她地全部生路和借口,对她道:“就画我的小狸奴好了,它长这么大还没有一张自己的画像。” “小狸奴?”是什么玩意?月明两眼茫然地看着他。 云开笑眯眯地解释:“小狸奴就是我从暹罗带回来地一只猫。”说完还教训月明:“你怎么上的学‘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 房万卷书’陆游这么著名的诗你竟然不知道。” 学渣兰月明…… 三太太的辱骂 被罕云开嘲笑学习不好,月明先是满心悲怆,继而愤怒。不就是一只猫么?你干嘛用说亲儿子的口吻说出来,还它长这么大还 没有自己的一张画像。要不是想起他还没娶亲,月明差点就问:令郎岁齿几何? 正当月明下不来台,三太太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三太太午觉起来本想去和八太太闲话,顺便再逗三少爷玩一阵子,一下午的时间就算打发了。正坐在镜子前插簪子呢,贴身婢 女曼娥进来悄悄在她耳边禀道:“兰小姐现在在三小姐屋里喝茶呢!” 三太太一把把簪子拍在妆台上,气得胸口起伏。她不待见他们父女两个,这兰家的小丫头还没脸没皮的攀附过来,真是好日子 过得不耐烦了。顾不得还没收拾打扮好,站起来就朝三小姐房那边去,曼娥连忙追了过去。 云开见三太太进来,起身打招呼:“三太太好。”三太太没心情理他,胡乱应了声眼睛径自盯着月明 玉燕见三太太这副样子就知道要糟,连忙解释道:“兰小姐想做衣裳,又不知道哪个裁缝做得好,我们请二弟过来参详参详 呢!” 三太太心里冷笑,你们女人做衣服拉一个爷们参详算怎么回事?这府里绣娘、织娘都不缺,找二少爷过来他是能裁布呀还是能 拿针?这丫头真是精明,竟然干两头赌的买卖,这是打算老的娶不成三小姐,小的就要勾搭二少爷么? 月明也站起来同三太太道:“三太太身上可好些了,听三小姐说您最近身上不虞,我哪里有些上好的西洋参已经切成片 了,待会让叶楠给您送过来,平日里含含很是不错,补气又不燥热。” 三太太捏着帕子阴阳怪气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吃什么西洋参,我们大家子出来的姑娘行事都是有规矩的,什么身份吃什么样 的饭什么样的身份穿什么样的衣,规矩摆在哪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 月明觉得莫名其妙,一点西洋参而已跟身份扯得上什么关系,这东西有钱上药铺就能买,这土司府难道小气得连西洋生都舍不 得给小妾吃? 云开和玉燕是知道三太太意指何处的,但两人深知三太太脾性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都俱不出声。 三太太看着月明一脸茫然,冷笑道:“有些事情装傻是没用的,来做客就要有做客人的自觉,今天饭菜不合口、明天衣裳不合 身,以为是在自己家呢,呼奴喝婢也就算了,竟然使唤起府里的少爷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的脸?这人就应该看清楚自己 的身份,不该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惦记,想一步登天也不怕爬高了摔死。” 云开听不下去了,出声喝止:“三太太。” 月明气得发抖。交际应酬,谁人面上不是带了三分好?就算真不喜,不想交往话里也是带了几分客气。她见识过高门大户的绵 里藏针,却从未见过三太太这样张嘴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泼辣货。自己若得罪过她也就罢了,平白无故吃了这么一顿排头 一口气憋在心里,又因寄人篱下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噎得她双眼发红。 想心平气和的说几句,但到底心潮起伏,月明木着脸道:“也不知道我哪里礼数不周全,劳烦三太太这么教导我?” 三太太刚想开口便被云开打断:“三太太,太太出门前的嘱咐你怕是忘记了。” 提到印太三太太还是害怕的,但到底意难平,撇着嘴道:“有个非亲非故的住在府里,我也不过是多事提一嘴,省得外人以为 土司府里没什么男女大防,什么人都不顾廉耻地敢往少爷面前凑,想着乌鸦变凤凰。” 这话月明是听不下去了,红着眼睛的就往门外冲,罕云开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看着剧烈晃动的珠帘,玉燕瘫坐在椅子上。她知道三太太闯大祸了,月明告诉印太倒不怕,顶多挨一顿斥责。要是告诉兰应 德,以兰 分卷阅读32 应德的脸面父亲是不会饶了阿妈的。 看着一脸没骂过瘾的三太太,玉燕用帕子抹着眼泪恨声道:“您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啊?兰应德在父亲那里正是得用,您惹她 干什么?” 平时柔柔弱弱挨了训也只敢关起门来生闷气的女儿今天竟然教训她,三太太越发觉得是月明这个没规矩的带坏了她,转头骂 道:“他再得用也是个奴才,一个奴才你怕什么?你这么维护他女儿是不是起了心思了。” 玉燕哭嚷道:“没有、没有,跟您说一百次了,没有。为什么您就是不信?” 三太太眼睛瞪得巨大:“没有你干嘛还跟他生的小杂种来往?” “您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和她交好有多大的好处您是不知道吗?您当我们娘俩在府里有多大脸面,云开、大姐他们都是太太 生的,府里的人对他们只有敬着,三弟是老来子父亲最疼爱他,那燕嫁得好。只有我,成了寡妇被接回家来。父亲和太太还愿 意为我谋划是好事,月明这孩子心思单纯,我和她处得好就是帮印太和父亲的忙,不说是大功一件至少让父亲知道我这个女儿 是有用的,偏您搅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让全府的人看笑话。” 玉燕就差没指着三太太的鼻子明说:一代新人换旧人,您早就失宠了,您女儿还没给家族带来什么好处就变成寡妇,在这个家 还能有一口饭就该偷着笑了,作天作地是要把最后这点脸面也作掉么。 三太太忆及往日自己受宠时的荣光,再看看眼下土司的心思全在那些年轻妖娆的小妖精身上,精神好得还有再进新人的迹象。 色衰而爱驰,印太是正房太太,就算她没有了土司的宠爱她还有土司的敬重,有正房太太的体面,她的儿子将来还会是允相的 主人。都说女人年青时靠男人,老了靠儿子,印太两样都靠上了。再看看自己,虽然下人也恭恭敬敬地叫声三太太,其实也就 是个妾。 虽然被女儿说得伤了心,但三太太还是嘴硬道:“和她交好就算有千好万好,可你还记得自己是尊贵的相坎小姐么,衣食住行 都为她周到了,也不怕下人笑话你?” 玉燕冷笑:“您当我真有那个本事呢,府里的下人都熬成人精了,哪用我去交待都争相巴结着呢!您整天在府里闲磕牙也抽空 看看风向。” 她这话又戳到三太太的肺腔子:“一帮小人,府里正经的主子不当回事,却去巴结一个小杂种,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玉燕见跟三太太说了半天一句没往心里去,一味的掐尖要强,知道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等晚些问问云开月明怎么样了。其实 不用问也知道平白挨了这么一顿狠骂,是个人都会生气。 她嘴上和三太太分析厉害,但其实她是真喜欢月明,真心想和她相处。但今天三太太这么一闹,估计月明也不愿意搭理 她了。 那厢云开追着月明出去,游廊上转了个弯就不见了人影,那个叫叶楠的小丫头跑得比他还慢,这会才气喘吁吁地跑过 来。找不见月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小姐都跟丢了,这就叫贴身服侍?云开一阵火大,对她发火道:“发什么呆,快去喊人一起找呀!” 叶楠被吼得连连后退,不敢耽搁转身去找人。云开顺着游廊往前走,找了一阵不见人,他决定去月明房间看看,说不定 是跑回房间了。正待转身听见附近传来一阵轻轻地啜泣声。他驻足细听,声音是从花丛后传出来的,他踮起脚朝声音处看去, 隔着花花从高大的木莲树下月明抱着树干正埋头痛哭。 云开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正要喊她,却听月明小声哭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瘦小的肩膀哭得一耸一耸 地,伶仃得可怜。 受了委屈只敢找个角落偷偷哭,估计也是不愿别人看见。云开也不走开,就在哪处静静守着,只要有人经过就挥手让 他们绕路。 罢了,就让她痛快哭一场吧! 三太太的小心眼 清晨,土司府的厨房一片热闹。几个厨娘围着灶台忙活着,管事的玉叶嫂正在炒一锅去年晒下的干巴菌。用水发好的菌子细细 撕成条,挤干水分,倒进爆好蒜片、辣椒的油锅,只听见刺啦一声油锅冒起一阵白眼,一股腌牛肉的鲜香顺着白烟飘散在厨 房,惹得厨房众人使劲吸着鼻子。 出锅装盘,让送饭的婢女跟着白粥送到各位主子的房间。四月天已经很热,厨房又火又烟的玉叶嫂炒完这个菜已经浑身是了。 她捞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一阵猛灌,喝完用手背抹了嘴对配菜的厨工道:“我要炒兰小姐的菜了,你去库房拿几根干辣椒 来,挑不辣的那种,兰小姐吃不了辣。” 正说着三太太贴身婢女曼娥走了进来,玉叶嫂连忙迎上去,殷勤地招呼道:“曼娥姑娘怎么过来了,早饭已经让人给三太太送 过去了,是不是不合三太太地口味?” 曼娥笑道:“玉叶嫂说笑了,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府里那位主子的口味你不清楚?怎么会不合三太太口味?太太临走时让三 太太管家,府里有客人这么些天三太太都没过问过,让我来嘱咐嘱咐。” 玉叶嫂指着灶台上待炒的菜道:“让三太太放心,伺候得好着呢,饭菜都是单独给兰小姐准备的。” 曼娥闻言皱起眉:“单独?这府里的少爷小姐都没单独开灶,她这客人都挑剔起来了?” 玉叶嫂一脸殷勤顿时僵在脸上,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三小姐 分卷阅读33 吩咐按照兰小姐的口味给准备么? 曼娥冷哼道:“端午过后才打新米,府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主子们都知道俭省不额外点菜,她倒是比正头主子还难伺 候。” 曼娥一张嘴把堂堂土司府说得跟要断顿的佃户一样,玉叶嫂不敢搭腔。 曼娥见玉叶嫂不表态顿时感到不满,她加重语气道:“嫂子你要搞清楚,客人毕竟是客人迟早是要走的,可三太太永远是府里 的三太太。” 玉叶嫂满身的热汗变成冷汗,她不知道兰小姐抹了三太太的哪根逆毛。自古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三太太她惹不起,兰小姐她同 样也惹不起。可曼娥说的有道理,兰小姐是客,迟早要回自己家里去,就算有些许怠慢她去和兰爷告状,兰爷的手也伸不到土 司府的内宅。三太太天天在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她远近闻名的泼辣名声,得罪她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她咬咬牙下决心道:“三太太教训得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玉叶嫂识相曼娥很满意,掏出两个半开塞到玉叶嫂手里宽她的心道:“这事就算是印太回来也挑不出什么理,少爷小姐们吃 什么她照样吃什么?如果这也算怠慢,那这世上就更没有什么周到事了。” 玉叶嫂哪里敢收三太太的钱,连忙推拒。曼娥按住她的手道:“三太太说了办事尽心就得赏。”说完摆着腰走了,交待完厨房 她还要交待其它地方呢! 去库房拿干辣椒的厨工回来,看见菜已经出锅让婢女端去给兰小姐。她举着辣椒傻傻地问:“不是要这种辣椒么?” 玉叶嫂叹了口气:“以后都用不上了。” 叶楠把厨房送来的早饭摆在桌上,干巴菌的香味勾得月明口水直流。她夹起一块子就往嘴里送,可预期中得美味还没尝出来, 嘴里就跟着了火一样。她连忙吐出来对叶楠喊道:“水、水。” 叶楠给她倒了杯茶,没成想是热的。热茶遇上辣椒灼得月明嘴都木了,眼泪差点给逼出来。要不是家教使然月明很想把嘴里的 茶喷叶楠一脸,有你这么伺候人的么?这事放在别家叶楠绝对逃不过一顿好打。她把热茶吐回茶杯,伸出舌头哈气。 叶楠见她这副样子急了,不停的用傣语问:“怎么了?” 月明听不懂也顾不上理她,用手给舌头扇着风,奇怪厨房今天怎么给她送这么辣的菜。往常的饭菜也有辣椒,但都只是提个味 辣劲并不明显,今天这个简直不能入口。 月明不在意地想或许是厨房弄错了,又或许是婢女提错了。等那股辣劲过了月明也没了胃口,凑合着喝几口白粥,心想着左右 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声张了,待会吃两块点心垫补垫补也是一样的。 让月明没想到的是自此以后她就没吃过合口的饭菜,不仅如此,每晚泡脚、洗澡的热水没有了。 她隐约觉得是三太太使的绊子,但又能怎么办呢?自己一个客居的身份还能理直气壮地去和三太太理论不成。 为今之计只有花钱消灾了。给叶楠一块银元,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最近小姐吃不下饭叶楠是看在眼里的,现在给了她钱肯定是想换菜。她领会的点点头接了钱就去厨房。 叶楠见到玉叶嫂说明来意,玉叶嫂看着叶楠手心的那一块银元犯起了难?这银元可比半开好使多了,可是这钱它扎手呀! 踌躇半天,到底是三太太的积威更盛,她咬着牙推拒了。看着叶楠失望又害怕的脸,她又不忍心。把她们吃的红薯装了一盘 子,又在边上放了点粗糖渣,让叶楠端去给月明。 看着叶楠离去的背影她喃喃道:“真是造孽啊!好歹也是大家小姐竟然沦落到和我们奴才吃一样的饭食。” 月明看着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叶楠,再看看桌上的银元和盘子里大小不一的红薯,知道使钱也不管用了。她默默地伸出手拿 了一个,剥了皮沾了点粗糖喂进嘴里。卖相不好味道倒是不坏,绵软起沙,就是粗糖有点刺舌头。 有什么好挑剔的,兰应德跟她说过跑马帮有时候不赶趟,喂猪的粗玉米砂都煮吃过,吃得嗓子剌疼。她这样比起一路风 餐露宿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口热饭的兰应德已经很好了。 心里这么宽慰自己,但自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父亲几乎可以说有求必应。现在冷不丁遭受这种冷遇,其中的落差还是让月明 觉得难受。 泪眼毫无预警的落了下来,她用手抹了,继续剥第二个红薯。第二个有些干,月明吃了几口就被噎到了,堵得胸口一阵噎疼。 再也忍不住,扔了红薯扑在桌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如此这般,月明也不指望这府里有谁能伸出手帮自己一了。俸二管家虽然受父亲诸多恩惠,但这件事的起因若不是三太太,他 对月明自然只有捧着的份,但他只是个奴才要他跟主子对着干,他有这份心也没这份力,何必为难人倒把先前兰应德做的人情 给抹了。 至于玉燕,自上次三太太发飙后她就没来找过月明,态度何其明显月明也不想自讨没趣。人家骨肉相依,母女一条心是理所应 该的,自己何必去讨嫌。 自己如今在这府里,言语不通、钱打不开路,身边就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婢女,真称得上是孤立无援了。她终于明白兰应德走时 的那欲言又止的担忧了,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己家人口简单,交际应酬的人家但凡要点脸面,都不会像三太太这 么跌份,干出磋磨家里客人的蠢事。 分卷阅读34 澡可以不洗,脚可以不泡,天气这么热用凉水擦擦也没什么。可饭不吃不行啊!这样每天光吃白饭和几块点心的日子过了几 天,月明来时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变廋得跟酸木瓜一样。她轻易也不出门,只留在房中画画看书打发日子,心中悄悄数着日 子,期盼兰应德赶快回来。 只要兰应德一回来,她才不管土司家鸦片要卖给谁,势必要兰应德带她回昆明。允相这个地方,她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吃不饱的月小姐 允相只分雨、旱两季,泼水节过完基本可以算入夏,只不过是雨季还未来临。 天气炎热,树上的知了也叫得没完没了。叶楠怕吵了正在午睡的月明,拿了根竹竿准备去把蝉打下来。 正拿着竹竿往树上捅和她一个寨子的小丫头匆匆跑进来对她喊道:“叶楠、叶楠,你阿哥来找你了。” 叶楠被她的声响唬了一跳,扔了竹竿对她比了个“嘘”,又指指里面。 小丫头伸了伸舌头,忆及府里最近的风向又满不在乎起来。兰小姐连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闲心管她声气大还是小。 她对叶楠道:“你阿哥来找你,在偏门等着呢!” 听见家里来人叶楠很高兴,恨不得马上见到哥哥,可月明还在午睡她得等着厨房的婢女送点心过来,月明最近都不怎么吃饭, 就靠几块点心撑着了,千万不能错过了。 她对小丫头道:“你让我阿哥等我一下,等领了厨房的点心后跟小姐说一声我就去见他。” 小丫头撇嘴道:“这么热的天,府外面连棵遮阴的树都没有,就让你阿哥在门口干晒着,你也算是亲妹妹。” 那又能怎么办呢?看看月明的卧房叶楠左右为难。 小丫头知道叶楠担心什么,劝道:“离厨房送点心还有一段时间,兰小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你快去快回也耽误不了什么 事。再说了,兰小姐那么大个人,午睡醒了找不到你还能哭鼻子不成,你只要别耽误了接点心就成。” 叶楠想想也是,只要在厨房送点心前回来就行。 天气炎热,月明这午觉睡得本就不安稳,小丫头叫喊时她便醒了过了,懒得起身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两个小女孩叽里呱啦 的。听了一阵,忽然没了声音,月明扬声喊:“叶楠。” 没人应声。怕是跟小丫头去玩了。 她觉得肚子饿,撑起身子看到桌上空空如也,中午的点心还没送来。 “唉!”她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饭吃不饱就算了,连泡奶粉的开水都没有一壶。不然还能泡点牛奶解解馋。 越想越饿,越想越忍不了。她忽然灵光一闪,土司府里不能吃,她可以去外面买呀!自己要出去谁还能拦着不成。 就算不会说傣语,买卖么看中什么递上钱,人家还能因为你不说话就不卖给你么? 想出了解决的办法月明欣喜若狂,掀了薄被下床,倒了杯茶漱漱口。换上出门的衣服,往丝绒小挎包里放了两块银元。 想了想,银元太扎眼了,小商小贩也未必能找得开,把银元放回去,拿了四个半开。到镜子前拿梳子随意梳了几下头发就出 门。 出了院子迎着游廊一直走,土司府的大门她没出过几次,每次都有人迎着走她有点不太记得路,只记得看见绣球花出了 夹道就是大门。但没关系,土司府大门口直走就是集市,她只要找到门,无论从哪里出去都不会离集市太远。 她顺着游廊走到尽头也没看见绣球花,倒是尽头前是个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应该是八太太的院子。月明没有气 馁,折回去准备每个岔口都试试。 试了两个岔口她终于看见一个角门,上着门栓,没有人看守。她上前拔了门栓推开门,面前有条小路。她探出头发现再往前走 就是树林,高高的青树林中一条蜿蜒小路很有些曲径通幽的味道,远处传来一阵阵人声。有人就应该错不了。她跨出去把门掩 上,顺着小路向前走。 林子并不太深沿着小路走了不到一刻钟就走了出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一阵风吹来谷花翻飞。不远处的河边一群人在河 岸的甘蔗地忙活着。 月明深吸一口气,带着稻花香的空气盈满胸腔,这感觉真是舒畅,成天闷在土司府里,乍看到这么开阔的景色很有几分自由的 味道。她精神抖擞的朝河边走去,看看那些人在忙些什么,哪里除了甘蔗地她发现还有荸荠田和茭瓜地,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买 点荸荠、茭瓜什么,再不行买根甘蔗甜甜嘴也是好的。 接下来问题来了,一田一坝都是人她该怎么开口,又该找什么人交易呢?她站在地边看着劳作的人群一会,决定跟年纪大的搭 话,因为师兄教过她喊玉香大妈,她会的傣语就这一个。 走到一个穿着无袖褂子系着黑筒裙的大妈旁边,她鼓足勇气喊了声“咩涛。” 正在水里不知捞什么的大妈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汉人衣服的俊俏小女孩喊她,一边嚼槟榔一边对她笑了笑。因为常年吃槟 榔,牙齿变得黑乎乎的,她这一咧嘴吓了月明一跳。 她哪见过这个,这个老咩涛嘴里不知道在吃什么,红色的汁液布满在牙龈和黑黑的牙齿上,像极了Uncle Charles给她的那 本童话故事插图里画的巫婆。 月明倒退几步,越看越觉得她嘴里红红的东西象血,她吃的该不会是人肉吧?月明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拉着胸前 的包带。 老咩涛见月明喊了她又 分卷阅读35 不说话,上前准备问问她要干什么。哪想到她才一动,这个小姑娘就跟见了鬼一样,惊叫一声转身就 跑,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看着月明飞快消失在树林的身影她,她捂着胸口奇怪这个小姑娘怎么了? 月明没命的跑了一阵,发现身后没有人追来才停下来。她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青树上,用手背抹去吓出来的眼泪一边打量周围 的环境。这一打量她更想哭了,这不是回去的路。她刚刚应该是太慌张了少跑了一个路口。 现在要怎么办,沿路再走回去?还是喊喊附近有没有人? 等气喘匀了月明悲催的发现,她现在不仅饿,她还渴。舔舔有些干的嘴唇,月明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一下,不能轻举妄动。 她要是在树林里迷路了就糟糕了,肚子饿事小,碰见猛兽就玩完了。 正在思考间她仿佛听见若隐若现的诵经声混在树的沙沙声中。她疑心是自己的幻觉,闭上眼睛静下心仔细听。或许是静下心的 原因,又或许是风不再作怪,诵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还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月明惊喜异常,她泼水节的时候跟着土司他们去过庙里,总会有和尚认得她带她回土司府。她拔腿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跑去。 罕云开百无聊赖的看着一群僧人围着火台上的尸体诵经。官佛寺的三佛爷今早圆寂,他也算是个得道高僧,按规矩火化时土司 家大小男人应该在场和僧人一起为他的往生祈福。罕土司和厉阳去陶头人家过赕,这个重任便落在云开和他叔叔罕汀来太爷身 上。 待僧侣诵完一盘经,汀来太爷亲自拿着火把点燃火台周围的木柴。木柴上撒了茶油,一点就着,火势甚是凶猛。见火烧得旺, 送葬的僧侣又诵起经来。 云开见盖尸体的白布都烧了起来很想拿帕子捂住鼻子,他实在受不了烧尸身的那股味道,闻一次他一个月都吃不了烤肉。 大家注意力都在火台上,他东张西望想找个不顺风的地方站过去省得呆会吐出来,却发现月明往这边跑过来。 他吃了一惊,这丫头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再看看火台上的尸体,他连忙朝月明喊:“别过来。” 月明听见云开的声音停住了脚步,她也奇怪二少爷为什么在这里?那群和尚为什么围着一堆火念经?他们在烧什么这么香?一 个接一个的问号让她忽略了云开的警告,她走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云开见月明不听话又怒又急,准备过去把月明揪出树林。他急匆匆刚走几步,就见月明一脸惊恐的倒退几步摔在地上,翻了个 白眼昏了过去。他回头一看,三佛爷的尸身因为因为脱水头头微微抬起,手也曲了起来,仿佛要去掀开身上的白布。 兰月明这是以为三佛爷诈尸了? . 误闯瑟林 叶楠见完她阿哥回来时正赶上厨房的婢女送点心过来,她暗自庆幸时间掐得正好。 打开竹编食盒的盖子,里面放着一小碟油炸的糯米糕条。糕条炸得金黄还淋上了蜂蜜,闻着喷香。叶楠叹了一口气,只有四小 块,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吃得饱。她提着食盒进屋,准备喊月明起来趁热吃,这东西热的时候外酥里糯,凉了嚼起来就皮皮 的,口感不太好。 “小姐……”看着眼前空空的床铺她喊了一般便哑了声音,继而便慌乱起来。 人呢?怎么不见了? 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和月明脱下的睡衣。她伸手摸了摸被里,一丝热气都没有,估计已经起了好一阵子了。她连忙出门去找, 一路上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兰小姐?”众人皆摇头。 她站在园子里急得直转圈,到处都找遍了小姐还是不见踪影,她到底去了哪里?” 忽然之间她想起,小姐从来都只爱去找三小姐玩,她会不会因为怕三太太就悄悄地独自去找三小姐了? 抱着这一丝希望她去了三小姐的院子问服侍三小姐的婢女有没有见到月明。 “月明小姐?”三小姐的贴身婢女艾玉听到叶楠问月明便挑起了眉,心里想月明小姐哪里还敢来,也不怕三太太又追着她骂? “月明小姐好几天没来找过我们小姐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叶楠脸色煞白,几乎瘫坐在地上。艾玉连忙掺一把搀住她,将她扶到廊前的台阶坐下,让一个小丫头去告诉 三小姐,月明小姐不见了。 三小姐听见月明不见了吃了一惊,追问小丫头道:“谁告诉你月明小姐不见了,几时不见的?” 小丫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几时不见的,是服侍月明小姐的叶楠说的,她正在外面哭呢!” 三小姐闻言放下正在绣的花绷子,到门口看见叶楠正坐在台阶上哭哭啼啼的。 她问叶楠:“别哭了,月明小姐是几时不见得?府里都找过了么?” 叶楠抹着眼泪道:“我走的时候小姐还在午睡,才两刻钟的时间,回来小姐就不见了,我府里上上下下全都问遍了,都说没看 见过她。” 那就是她也不知道月明是什么时候不见得,三小姐心里焦急,见她一问三不知就晓得哭,心头火起厉声道:“主子午睡你不贴 身服侍瞎跑什么?什么要紧的大事让你连主子都顾不上了?” 叶楠现在哪里敢说是为了出去见亲人,一言不发低头啜泣。 三小姐现在也顾不上指责她了,对艾玉道:“去告诉俸二管家,月明小姐不见了,让他派人府里府外都找找。” 正当府里一阵兵荒马乱,云开抱着月明回来了。三小姐正在月明房里 分卷阅读36 等消息,忽然听见一阵阵的大呼小叫,喊着少爷回来了、 兰小姐回来了。她听见月明回来了疾步出了房门,却看见月明面如纸金双眼紧闭躺在云开怀中,衣服上全是尘土。 她心下一慌迭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云开顾不上仔细和她解释,三言两语道:“她独个人进了瑟林,被三佛爷给吓到了,三姐你让人快去请大夫。” 全允相最好的大夫就是月明的亲爹兰应德,三小姐远嫁了几年,现在允相是个什么光景她也不清粗,连忙去找三太太拿主意, 让艾玉留下帮着照顾月明。 艾玉帮着云开将月明放在床上,叶楠看见月明成了这副样子,吓得魂不附体,双腿一软便跪在床前。 云开正在帮月明摘头发上的枯叶,听见背后好大一声“扑通”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叶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好气道:“跪什 么跪,还不快去打盆热水给她擦洗一下。”叶楠如遇大赦,赶快起身去厨房要热水,因为心中惧怕跑得跌跌撞撞地。 因为是女眷的房间,俸小赛不敢随意进来,站在门口候着云开。叶楠是个不堪用的,他干脆就让艾玉找衣服给月明换上,出门 吩咐俸小赛道:“三佛爷的法事还没完,我得赶回瑟林去你在这盯着,要是有什么事马上报给我知道。” 俸小赛拍着胸脯点头道:“少爷您放心去,我会好好守着月明小姐的。” 云开上马车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从月明头发上摘下来的枯树叶,他掀开车帘扬手将叶子扔了出去。清风乍起,叶子在空中 打了几个漩,最终还是落在地上。 云开想起月明昏迷时的情形,她一定被吓得不轻。脸上惊惧交加,声都叫不出来,就那么软软地倒在满是尘土和枯叶地地上, 也不知道有没有磕到哪里? 可是,她一个人是怎么走到瑟林的?连侍女都不带。她又是为了什么事出的府? 云开觉得,这里面的事大了! 三太太听见月明跑出府吓昏了被二少爷给抱了回来,也吓了一跳。她问三小姐:“她一个人跑去瑟林做什么?今天三佛爷在瑟 林办法事,她也不怕冲撞了?” 三小姐心中着急,扭着帕子道:“我也不知道,二弟抱她回来的时候就只说她被三佛爷吓到了,让赶快找大夫,您赶快让人去 请个大夫回来。” 三太太眼珠转了转,对三小姐道:“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我让曼娥跟俸二说,马上去请。” 月明情况不明,三小姐着急去看她,听见三太太干脆地答应了就领着小丫头走了。 曼娥见三小姐走了,三太太却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也不吩咐她去找俸二有些奇怪。小心地问:“太太,是要请哪位大夫?” 三太太冷笑:“请什么大夫,得请个喊魂的让她醒醒神,为了勾搭男人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曼娥听得一头雾水:“您是说兰小姐这是装的?” “瑟林是什么地方?烧死人的。平日里谁敢去那里闲逛,偏她吃了熊心豹子胆闯了进去,还让二少爷给抱了回来,小狐狸精道 行还挺高。” 曼娥觉得月明语言不通,哪里又能一个人找到瑟林进去装柔弱勾引二少爷,但为了月明反驳三太太很不明智,她只好问:“哪 这大夫请还是不请?” 三太太睨了眼曼娥,翘起二郎腿把茶杯盖磕在杯子上,一脸讥诮道:“我不是说了么,请个喊魂的。让俸二去拉祜寨把寨里喊 魂最厉害的哪个叫来,给这个小狐狸精好好喊喊,把她三魂七魄给喊回来,好好做个人。” 曼娥告诉俸二去拉祜寨请个喊魂的给兰小姐喊魂。他满口答应地送走了曼娥,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他听说兰小姐被二少爷给抱了回来,情况不明,这应该是请大夫呀,怎么就请个喊魂地来糊弄事。但印太不在,后院就是三太 太管事,又是个泼辣货,轻易不能得罪了她。但,他受兰应德不少恩惠,这兰小姐应当应份得给照顾好。 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去看看兰小姐的情况再做打算。到了月明房前,见他的小儿子俸小赛守在门口,真是瞌睡碰到枕头。 他问俸小赛:“你怎么在这里,二少爷哪里谁伺候?” 俸小赛凑近他爹耳朵悄声道:“是二少爷让我守着的,要是兰小姐有什么事让我马上告诉他。” 听见二少爷对兰小姐这么上心,俸二觉得自己更应该慎重,他问小儿子:“兰小姐这是什么情况,三太太让请人给喊魂。” 三小姐不是说请了大夫么?怎么又变成喊魂的了?俸小赛眼珠转了转,对他爹招了招手。 俸二侧耳凑近,只听俸小赛道:“二少爷让请大夫,您最好就请大夫,逆了三太太顶多挨一顿骂,逆了二少爷,可就不是挨骂 那么简单了,是得罪三太太还是得罪二少爷,你心里得清楚。” 俸二听了这话心里面就有底了,他给小儿子一个“你还是太年轻了”的眼神,背着手得意的朝外走。 得罪三太太还是得罪二少爷,这有什么好选的?他大夫 被吓昏了 叶楠见完她阿哥回来时正赶上厨房的婢女送点心过来,她暗自庆幸时间掐得正好。 打开竹编食盒的盖子,里面放着一小碟油炸的糯米糕条。糕条炸得金黄还淋上了蜂蜜,闻着喷香。叶楠叹了一口气,只有四小 块,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吃得饱。她提着食盒进屋,准备喊月明起来趁热吃,这东西热的时候外酥里糯,凉了嚼起来就皮皮 的,口感不太好。 “小 分卷阅读37 姐……”看着眼前空空的床铺她喊了一般便哑了声音,继而便慌乱起来。 人呢?怎么不见了? 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和月明脱下的睡衣。她伸手摸了摸被里,一丝热气都没有,估计已经起了好一阵子了。她连忙出门去找, 一路上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兰小姐?”众人皆摇头。 她站在园子里急得直转圈,到处都找遍了小姐还是不见踪影,她到底去了哪里?” 忽然之间她想起,小姐从来都只爱去找三小姐玩,她会不会因为怕三太太就悄悄地独自去找三小姐了? 抱着这一丝希望她去了三小姐的院子问服侍三小姐的婢女有没有见到月明。 “月明小姐?”三小姐的贴身婢女艾玉听到叶楠问月明便挑起了眉,心里想月明小姐哪里还敢来,也不怕三太太又追着她骂? “月明小姐好几天没来找过我们小姐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叶楠脸色煞白,几乎瘫坐在地上。艾玉连忙掺一把搀住她,将她扶到廊前的台阶坐下,让一个小丫头去告诉 三小姐,月明小姐不见了。 三小姐听见月明不见了吃了一惊,追问小丫头道:“谁告诉你月明小姐不见了,几时不见的?” 小丫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几时不见的,是服侍月明小姐的叶楠说的,她正在外面哭呢!” 三小姐闻言放下正在绣的花绷子,到门口看见叶楠正坐在台阶上哭哭啼啼的。 她问叶楠:“别哭了,月明小姐是几时不见得?府里都找过了么?” 叶楠抹着眼泪道:“我走的时候小姐还在午睡,才两刻钟的时间,回来小姐就不见了,我府里上上下下全都问遍了,都说没看 见过她。” 那就是她也不知道月明是什么时候不见得,三小姐心里焦急,见她一问三不知就晓得哭,心头火起厉声道:“主子午睡你不贴 身服侍瞎跑什么?什么要紧的大事让你连主子都顾不上了?” 叶楠现在哪里敢说是为了出去见亲人,一言不发低头啜泣。 三小姐现在也顾不上指责她了,对艾玉道:“去告诉俸二管家,月明小姐不见了,让他派人府里府外都找找。” 正当府里一阵兵荒马乱,云开抱着月明回来了。三小姐正在月明房里等消息,忽然听见一阵阵的大呼小叫,喊着少爷回来了、 兰小姐回来了。她听见月明回来了疾步出了房门,却看见月明面如纸金双眼紧闭躺在云开怀中,衣服上全是尘土。 她心下一慌迭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云开顾不上仔细和她解释,三言两语道:“她独个人进了瑟林,被三佛爷给吓到了,三姐你让人快去请大夫。” 全允相最好的大夫就是月明的亲爹兰应德,三小姐远嫁了几年,现在允相是个什么光景她也不清粗,连忙去找三太太拿主意, 让艾玉留下帮着照顾月明。 艾玉帮着云开将月明放在床上,叶楠看见月明成了这副样子,吓得魂不附体,双腿一软便跪在床前。 云开正在帮月明摘头发上的枯叶,听见背后好大一声“扑通”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叶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好气道:“跪什 么跪,还不快去打盆热水给她擦洗一下。”叶楠如遇大赦,赶快起身去厨房要热水,因为心中惧怕跑得跌跌撞撞地。 因为是女眷的房间,俸小赛不敢随意进来,站在门口候着云开。叶楠是个不堪用的,他干脆就让艾玉找衣服给月明换上,出门 吩咐俸小赛道:“三佛爷的法事还没完,我得赶回瑟林去你在这盯着,要是有什么事马上报给我知道。” 俸小赛拍着胸脯点头道:“少爷您放心去,我会好好守着月明小姐的。” 云开上马车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从月明头发上摘下来的枯树叶,他掀开车帘扬手将叶子扔了出去。清风乍起,叶子在空中 打了几个漩,最终还是落在地上。 云开想起月明昏迷时的情形,她一定被吓得不轻。脸上惊惧交加,声都叫不出来,就那么软软地倒在满是尘土和枯叶地地上, 也不知道有没有磕到哪里? 可是,她一个人是怎么走到瑟林的?连侍女都不带。她又是为了什么事出的府? 云开觉得,这里面的事大了! 三太太听见月明跑出府吓昏了被二少爷给抱了回来,也吓了一跳。她问三小姐:“她一个人跑去瑟林做什么?今天三佛爷在瑟 林办法事,她也不怕冲撞了?” 三小姐心中着急,扭着帕子道:“我也不知道,二弟抱她回来的时候就只说她被三佛爷吓到了,让赶快找大夫,您赶快让人去 请个大夫回来。” 三太太眼珠转了转,对三小姐道:“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我让曼娥跟俸二说,马上去请。” 月明情况不明,三小姐着急去看她,听见三太太干脆地答应了就领着小丫头走了。 曼娥见三小姐走了,三太太却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也不吩咐她去找俸二有些奇怪。小心地问:“太太,是要请哪位大夫?” 三太太冷笑:“请什么大夫,得请个喊魂的让她醒醒神,为了勾搭男人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曼娥听得一头雾水:“您是说兰小姐这是装的?” “瑟林是什么地方?烧死人的。平日里谁敢去那里闲逛,偏她吃了熊心豹子胆闯了进去,还让二少爷给抱了回来,小狐狸精道 行还挺高。” 曼娥觉得月明语言不通,哪里又能一个人找到瑟林进去装柔弱勾引二少爷,但为了月明反驳三太太很不明智,她只好问:“哪 分卷阅读38 这大夫请还是不请?” 三太太睨了眼曼娥,翘起二郎腿把茶杯盖磕在杯子上,一脸讥诮道:“我不是说了么,请个喊魂的。让俸二去拉祜寨把寨里喊 魂最厉害的哪个叫来,给这个小狐狸精好好喊喊,把她三魂七魄给喊回来,好好做个人。” 曼娥告诉俸二去拉祜寨请个喊魂的给兰小姐喊魂。他满口答应地送走了曼娥,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他听说兰小姐被二少爷给抱了回来,情况不明,这应该是请大夫呀,怎么就请个喊魂地来糊弄事。但印太不在,后院就是三太 太管事,又是个泼辣货,轻易不能得罪了她。但,他受兰应德不少恩惠,这兰小姐应当应份得给照顾好。 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去看看兰小姐的情况再做打算。到了月明房前,见他的小儿子俸小赛守在门口,真是瞌睡碰到枕头。 他问俸小赛:“你怎么在这里,二少爷哪里谁伺候?” 俸小赛凑近他爹耳朵悄声道:“是二少爷让我守着的,要是兰小姐有什么事让我马上告诉他。” 听见二少爷对兰小姐这么上心,俸二觉得自己更应该慎重,他问小儿子:“兰小姐这是什么情况,三太太让请人给喊魂。” 三小姐不是说请了大夫么?怎么又变成喊魂的了?俸小赛眼珠转了转,对他爹招了招手。 俸二侧耳凑近,只听俸小赛道:“二少爷让请大夫,您最好就请大夫,逆了三太太顶多挨一顿骂,逆了二少爷,可就不是挨骂 那么简单了,是得罪三太太还是得罪二少爷,你心里得清楚。” 俸二听了这话心里面就有底了,他给小儿子一个“你还是太年轻了”的眼神,背着手得意的朝外走。 得罪三太太还是得罪二少爷,这有什么好选的?他大夫和喊魂的都请过来,谁都不得罪,多好。 补24章 月明回来不久就发起了烧,三小姐急得一边给月明擦汗一边让婢女去问大夫来了没有。 听见艾玉说月明不大好俸小赛心里便打起了鼓。刚刚他就从叶楠嘴里把月明这段时间的遭遇给套了个七七八八,他觉得这事不 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喊三少爷回来。 虽然知道以他阿爸的心眼应该会请上一个大夫,可三太太要是起了牛性子硬是要喊魂,谁还敢让大夫往上凑。 他思量一番,喊了艾玉出来叮嘱道:“这里乱糟糟的没个拿事的男人也不成,我这就去喊二少爷回来,这里就交给你和叶楠, 你们千万把兰小姐给照顾好。” 艾玉哪里不知道他是怕三太太从中作梗让兰小姐吃苦头。想起三太太的所作所为艾玉就想叹气,哪里像个大家小姐出身的样 子,就知道撒泼,一点都不给三小姐做脸。兰家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呀!兰先生有本事,兰小姐人又随和。三小姐一个孀居的寡 妇要是能嫁过去,夫婿能干,又有土司府这个娘家撑腰,日子不知道要有多好过。 偏偏三太太自持身份,最低也要给三小姐找个勐圈的头人。那些妻妾成群整天吃酒、斗鸡的男人有什么好?除了一个身份,哪 里比兰先生强?反正她是没看出来。 心里为自家苦命的小姐叹了两回后,她对俸小赛道:“你去吧,快去快回。” 俸小赛急忙到马房牵上马,奔着瑟林去了。见了云开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云开听完额头青筋直冒,这女人困在宅 子里时间久了,心眼也变得只有宅院里四方天那么大,磋磨人的法子也不入流。 他急着回府,和他二叔罕汀来太爷商量一下,把马车留给他二叔,他骑着他二叔的马和俸小赛一同回府。 月明一直在昏睡,梦里全是火台上那个人要扯了白布坐起来的情景,她在梦里喊得嘶声竭力,可在旁人听来只是几声呓语。 她感觉到一个人在她手腕上系了一个线圈。用她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念了一阵,又用汉话念起来。 “回来、回来,山高绕路来,有水过桥来,房前屋后你别避,回来、回来。” 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但她意识到自己又发烧了,她指着床对面的雕花立柜,想告诉他们里面有药。但只是动了动手指, 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恍惚间她听到云开的声音,还听见叶楠的哭声。她想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又陷入了昏迷。 云开闯进屋内,后面跟着俸小赛和大夫。云开见月明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三太太竟然就只让人喊喊魂,,满脸戾色的盯着三太 太和拉祜寨请来喊魂的巫师,冷冷道:“出去。” 巫师见二少爷脸色不虞,哪里敢多呆,赏钱都不敢提行了礼就退了出来。出门遇上俸二管家,想想自己忙活了这么一阵子连口 水都没喝上又些不甘心,堆着笑脸对俸二管家道:“二管家,里面完事了,我拉祜话、汉话都喊了一遍,保管小姐的魂魄一丝 都走不了岔路,这山神的香火您看……” 一般请巫师都要给白米、红糖和喊魂钱,俸二着急探听里面的动静,懒得应付他。直接掏了两块银元给他。 巫师眉开眼笑的接过钱,想起里面事其实只办了一半,对俸二道:“那个拴着叫魂线的鸡蛋记得给小姐吃了啊!” 二少爷都要吃人了还吃个屁的鸡蛋,他不耐烦的对巫师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巫师走后俸二见四周没人便将耳朵凑近门边听起壁脚来。 巫师走了,三太太可没那么怕云开,皱起眉毛问云开道:“二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正是要紧的时候把人赶走了 分卷阅读39 ,耽误了兰小姐 可怎么了得?” 云开看向床上的明月。她烧得昏昏然,双眼迷蒙,一张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他让大夫先给月明诊病,而后才面对三太太道: “三太问我?我还想问您是什么意思,客人生病了不给请大夫,让一个不知底细的外男进了小姐的闺房来神神道道的,三太太 真是管得一手好家。” 三太太哪里会服气云开的指责,双眼一瞪道:“她只是被吓着了,又不是受了伤,请喊魂的来有什么不对?” 和三太太讲理从来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云开不理她。问正在给月明把脉的医生:“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大夫把月明的手塞回被子里对云开道:“小姐确实是惊厥引起的高热,但她的脉象弱而沉,是不足之兆,最近恐怕是饮食 不足。” 饮食不足?云开扫了三太太一眼。三太太心虚的别过脸。他回头对大夫道:“麻烦您给开个方子,我马上叫人去抓药。” 大夫开了药方递给云开又道:“现下小姐这高热甚是要紧,必须马上降下来,最好用烈酒擦一擦身体。” 云开让俸小赛喊个下人和大夫一起去抓药,又让艾玉去厨房要烈酒给月明擦身。 俸小赛刚一掀帘子就看见他阿爸伸长了脖子站在门口偷听,爷俩都吓了一跳,俸二刚想骂句“小兔崽子”,却听见二少爷在屋 里喊他。他瞪了俸小赛一眼掀起门帘进去。 进到屋里他毕恭毕敬的对云开行了一个礼:“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云开打量了一下屋子,背着手神色淡淡道:“这日头都落了好半天了,兰小姐的屋里却还没掌灯,可见下人伺候得不尽心。除 了各个院服侍的,你去把所有下人都喊倒兰小姐的院里来。” 俸二低头应是,心里明白,二少爷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三太太见势不妙,起身整整衣襟若无其事道:“忙了一下午,晚饭都顾不上吃,这里既然有二少爷照看那我就回去了。”说完 带着曼娥作势要走。 云开却拦住她:“三太太刚刚没听到么,我让所有下人都到这个院里来,当然也包括厨房的下人,您哪里还有饭吃?这帮刁奴 不整治是不行了,您一贯心慈手软恐怕下不去手处罚他们,我呢倒是不怵,就年纪轻经的事少,得让您给我撑撑场面。” 说完也不管三太太同不同意,让俸二搬两把椅子摆在廊下。 对付三太太这种人一味的叫骂是没有用的,得让她看看不顾府里体面是个什么下场,她才会学得乖。 二少爷发威 夜幕降临,今晚乌云密布,月亮被厚厚的黑云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来。月明的院子却灯火通明,云开大马金刀地坐在廊下的 圈椅内,听着行刑的小厮报数。 叶楠跪在院子中间,一个小厮挥着金竹条一下一下的打在她身上。竹条蘸了盐水,打在先前的伤口上简直痛彻心扉。可嘴里塞 了布她连疼都喊不出来,只能趴跪在地上呜咽着。 金竹条划破空气的呼啸声和落在人身上的啪啪声,让站在叶楠身后的一群被喊来观刑的人噤若寒蝉、两股战战。 云开身边的三太太也是心惊肉跳地抚着胸口,嘴里不住地念着佛。虽然她一惹印太生气,印太就吓唬她要用家法,其实她一次 都没挨过。往常处罚下人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太太去看,今儿算是头一遭见识。 行刑的小厮报够数,云开摆了摆手,小厮将塞在叶楠口中的布掏了出来。虽然能说话了,但叶楠也不敢放声大哭,压抑着哭声 和身上的疼痛让她全身颤抖。 云开冷冷道:“你们一个二个的简直想翻了天了,把你们从波广寨领出来,就是要让你们好好服侍主子的,你们以为兰小姐只 是个客人在府里没个依仗,就可以蹬鼻子上脸的作践她,你们一个个怕是好好地土司府不想呆,要去矿山挖煤。” 一群人闻言跪倒一片,扑在地上直呼冤枉、不敢。 云开给了俸小赛一个眼色,俸小赛会意,去人群中将玉叶嫂给揪了出来,拖到云开前面。 玉叶嫂跪扑在台阶前不敢抬头,云开下了台阶穿着牛皮夹脚拖鞋的脚踩上她的手,他弯下腰语气愠怒:“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 子胆,小姐的吃食你都敢动手脚。” 虽然云开只是踩着她的手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玉叶嫂还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口里惊慌道:“冤枉呀二少爷,月明小姐自 来了府里我都是尽心伺候的,少爷小姐们吃什么我就给她准备什么,万不敢怠慢的。” “不敢怠慢?!”云开轻声重复,脚却渐渐用力。玉叶嫂感到疼却不敢缩回手,咬着牙忍着。 云开低笑道:“大夫说兰小姐她饮食不足,这就是你的尽心伺候、不敢怠慢?你要是怠慢了她岂不是小命都保不住了?谋害主 子是个什么罪过你不知道,土司府的水牢还没关过女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听见要去水牢玉叶嫂忍不住了,胳膊拗不过大腿,她只是个下人她能有什么办法。不行,这黑锅不能她一个人背。 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就把三太太给供了出来:“冤枉呀二少爷,兰小姐不习惯我们的吃口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先前是按照三小姐 的吩咐单独给兰小姐准备,可是后来三太太说新谷还没打,主子们都知道俭省,哪由得兰小姐一个客人挑挑拣拣的,不许给单 做。” 三太太眉毛一跳正要抵赖,云开却转头对她笑道:“三太太不要动怒,这等刁奴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他 分卷阅读40 脚下继续用力,玉叶嫂感觉手背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出声。云开厉声骂道:“三太太是什么身份?会去厨房和你说这些窄头 窄脸的话,攀污主子是要割舌头的。” 玉叶嫂觉得手指都要被踩断了却不敢挣扎,忍着痛道:“是三太太身边的曼娥来说的,哪天她来厨房好多人都听见的。” 曼娥站在三太太身后闻言面如土色,紧紧抓住三太太圈椅的椅背。 云开松开脚,一脸戾色道:“把那个败坏主子名声的狗奴才给我带过来。” 三太太吓呆了,下意识地想去拦。可几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她哪拦得住。 曼娥被扔在云开面前,和玉叶嫂一排跪着。她不敢抬头,看着前面那双穿着牛皮拖鞋的脚,着这双脚白净修长却让她胆战心 惊。就是这双脚刚刚差点踩断了玉叶嫂的手指,想起才玉叶嫂的惨叫,她的手指忍不住哆嗦起来。 她心头飞快算计着要怎么样将这件事抵赖过去,有三太太在只要她一概不认,三少爷应该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云开什么都不问,直接让行刑的小厮开打。 叶楠还让人堵了嘴,云开直接是想要曼娥的惨叫给三太太提个醒。在府里兴风作浪是个什么下场。 夜晚空气微凉,正是缅桂花香气最盛的时候。但伴着曼娥的惨叫和金竹条的噼啪声,让人疑心这这香气中隐隐夹着一股血腥 味。 乌云散尽,月色明朗。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景色,却让人感到一股肃杀之气。院中跪着的人都认为,二少爷今晚要开杀戒了。 三太太如筛糠一般抖了一阵,听着曼娥的叫声越来越无力,她终于忍不住叫喊起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云开恍若未闻只是招了招手,几个健壮的妇人便站在三太太身后,三太太刚想起身便被按回椅子上。 云开一反刚刚的凶神恶煞,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朝三太太笑:“三太太就是心善,见亲近之人受罚心有不忍。可是这刁奴借着 您的名头行下作之事,不教训是不行地。你好好歇着,这等粗活就让我来,您看着就好。” 曼娥被打得卧在地上,青石地砖上也因她的挣扎而染上血迹,等她连疼都喊不出来云开才让小厮住手。 他吩咐俸二道:“把这个奴才给孟定土司府送回去,告诉他们,下回往三太太身边送人就送老实点的,这种奸猾的奴才三太太 使掌不住的。” 三太太后背的衣裳被汗水浸了透,夜风吹来大了一个寒颤。她看着地上浑身是鞭痕的曼娥她恳求地看着云开:“回孟定她命就 保不住了,二少爷发发慈悲,撵她出府也就算了。” 云开一脸假模假式的愁云,向俸二叹气道:“家里的女人都心软可怎么行?” 俸二把腰拱得弯弯的拍印太马屁:“印太一心向佛,下面的太太也是有样学样。” 云开两手搭在圈椅扶手上,漫不经心地对跪在院子里的奴仆道:“看看,府里的太太是多么仁慈,你们不思量着回报,竟然还 对主子不恭不敬,你们对得起谁?不要以为仗着有人撑腰就在府里无法无天、胡作非为……”说到这,云开眼睛看向三太太: “这个土司府姓罕,好日子过腻味了不想呆,有的是地方安置你们。” 三小姐在屋内看着婢女给月明擦身、喂药,外面的动静她不是听不见,只是她比三太太更明白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是她父亲、是厉阳、是云开,就因为他们是男人,就因为他们手中有着无上的权利,在这种权利面前印太都要退避三舍。 她也做过正室太太,明白印太对三太太这种跳梁小丑的行为一直不干涉是因为什么? 印太就从没拿她当个玩意看过,无非争点吃穿、脸面,印太手指缝漏出来的给了你又怎么样? 再有志气点争罕土司的宠爱,可争到了又怎么样?花无百日红,罕土司要是个长情的还能有八太太和三弟么?这些年府里来来 去去的女人还少么?可对印太有什么影响,她的儿子以后照样要做土司。 倘若三太太今天不吃下这个教训,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被送进庙里和四太太、五太太做伴。 听到外面人群散了,她让艾玉留下照顾月明,自己亲自扶了被吓得站不起来的三太太回院子。 到了自己的地盘,三太太提着的那口气总算舒了出来。她用帕子捂着脸哭道:“二少爷一点脸面都不给我,这是要逼我去死 呀!” 三小姐没有象往常一样她脾性一不对头就劝慰她,吩咐小丫头去打水给三太太洗脸后才淡淡对三太太道:“逼死你倒不至于, 可能想送你去庙里修行。” 三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诧异的看着三小姐,不明白平日温和的女儿为何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三小姐端了杯茶递给她:“您还不明白吗?您年轻时千娇百媚的都没争过印太,现在厉阳他们长大了您就更应该夹着尾巴做 人。” 三太太一掌挥掉三小姐手中的茶盏,厉声道:“你浑说什么?” 门外守着的小丫头听见屋里的动静掀了帘子准备进来,被三小姐厉声喝止:“滚出去。” 小丫头吓得连忙缩了回去。 三太太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你发什么疯?” 三小姐重新给她端了茶放在桌子上道:“您要是真为了我好,以后就收敛些吧,您就算不顾及我也要顾及阿公他们。舅舅不在 了阿公带着表弟支撑着也艰难,您就不要给他们招祸了。” 三太太撇着嘴不服:“孟定府这些年靠着我 分卷阅读41 要钱有钱、要粮有粮,我能给他们招什么祸?” 三小姐叹了口气:“往年这时候阿公他们都要来借粮,今年怕是借不到了。” 三太太先是不解,想清楚关节喃喃道:“不会吧,为了个小丫头出头。” “胳膊折了,也是藏在袖子里,这个道理您自己好好琢磨。” 说完掀了帘子出门交待小丫头:“三太太今晚怕是会梦惊,你们晚上惊醒着点。” 道理她都讲完了,阿妈还是要犯倔她也没有办法了。 你别走,我害怕 昨晚闹了那么一场,云开身心俱疲准备早上睡个懒觉,结果天才蒙蒙亮佣人就来禀报月明的情况。直说拉小姐看着不对劲,却 又支支吾吾不说清楚哪里不对劲。 云开以为月明病情有变,连忙掀被起身,喊俸小赛去请大夫。衣服也顾不上换到门口趿着鞋就急忙赶到月明房中。 一进屋就见昨晚照顾她的婢女跪在床前,月明好端端的坐在有木架子床中,背对着众人捧着奶粉罐一边哭一边拿勺子挖奶粉 吃。 这是什么情况,怪不得那个奴才支支吾吾的。这哪里是不对劲呀?这是很不对劲! 他扬声问:“兰月明你干什么呢?” 月明听见声音回头,烧应该是还没有退。面色潮红,干燥微烈的唇瓣上沾满了奶粉。看见是他月明眼眸微动,晶莹的双眼虽满 目水雾却目光深远,似委屈似愤懑,万千心绪最后化作一声可怜兮兮地:“我饿。” 云开的身子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兰月明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很惨,但太呆太好笑了,他差点就想捶墙狂笑一番。 他忍着笑问地上跪着的婢女:“小姐饿了为什么不给她端饭过来,让她吃那东西?” 婢女头贴着地道:“艾玉姐姐已经去拿了,可小姐硬是要吃……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 这帮下人昨晚被云开吓破了胆,半点都不敢逆了月明的意思。她让拿勺子就拿勺子,她让开柜子就开柜子,她让拿奶粉罐就拿 奶粉罐。 云开无奈,走到床前对月明温声道:“这干奶粉干吃多噎得慌呀!别吃了,我让下人给你泡了喝。”说完伸手准备去拿奶粉 罐。 月明转回头侧过身子避开他的手,搂紧奶粉罐一边抽抽噎噎一边狠狠挖了一大勺奶粉往嘴里送,一个气没匀顺被嘴里的奶粉直 咳嗽。整张床弥漫着粉雾,云开捂着脸连忙躲开。 看着铺了一床的奶粉,月明哭得更伤心了。 听着月明魔音穿脑的哭声,云开捂着脸的手都不想放下来。这要怎么哄?怎么哄?! 不一会月明的哭声都哆嗦起来,眼见她哭得都要背过气了云开无奈地在床上挑了一块没被奶粉殃及的地方坐下,拍拍她的肩膀 道:“不是说饿么,怎么还有力气哭?你想吃什么就说,我让下人给你弄。” 月明吸着鼻子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么?什么都可以?” 云开点点头:“想吃什么你就说。” 月明满脸希冀道:“我想喝盐汽水。” 这个死孩子,昨晚烧得一脸茫然很是荏弱可怜,一醒过来真是比三太太还会作妖。云开双眼一瞪:“没有,打人沾竹条的盐水 倒是可以给你一碗。” 月明扁了嘴又要哭,艾玉正好提着食盒进来了。看见一屋子跪的跪,站的站很是奇怪。但屋内气氛不是太好她也不想多嘴,朝 月明笑道:“小姐等急了吧,今天厨房熬了牛肉汤,您现在不能吃得太油腻,我撇油花了些功夫。” 说完她打开盒盖,牛肉汤的香味引得月明忘记了哭、也忘记了盐汽水,伸着脑袋往热气腾腾的汤碗看去,两顿没吃饥肠辘辘, 闻着香味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见月明被安抚住云开长舒一口气,但看着月明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几个婢女只会呆呆地跪着又有些恼火。他带着火气道:“愣 着干什么?不知道给小姐换换被子么?少爷我也饿了,去把饭给我拿来。” 艾玉服侍月明很是精心,大清早的怕月明着了凉,让小丫头重新拿了床被子裹住她后让她靠在床头,给她围上布巾端着汤一勺 一勺的喂给月明。 月明虽然饿,但毕竟烧还没退不是很有胃口,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摇着头说不吃了想睡觉。 云开在桌前吃早饭,大块的牛肉的铺在米线上,再撒上多多的芹菜和小米辣,吃得他浑身冒汗。 他这边吃得痛快,兰月明却跟病西施一样,吃了两口就又躺下了,搞得他吸米线都不敢太大声。 俸小赛领着大夫进来时,月明又变得昏昏沉沉的。 大夫见大清早云开只着睡衣在月明房中吃早饭很是诧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中揣测云开和月明的关系。 云开见大夫不去给月明看病,只是东一眼西一眼的瞟他有些不悦,扔了筷子沉声道:“大夫请先去看看兰小姐吧!” 大夫这才梦如初醒般反应过来:“哦……哦,好的!” 俸小赛端了个凳子放在床边,艾玉将月明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大夫坐下手指搭在月明的腕子上,细细感受着月明的脉搏。 不一会他放下手对云开道:“小姐的高热已经没有昨晚厉害,吃上几副药就应该没事了,只是吃食上得注意这两天吃清淡一 些,等烧退了注意给小姐进补一下,很快就能恢复了。” 云开让俸小赛送大夫出去,他吃饱了也准备回房间补觉。才到门口月明却突然开口:“你别走。” 云开转身见月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他:“你别走,我害怕。” 云开问 分卷阅读42 :“怕什么?” 一双眸子盛满泪水:“我怕那个蒙着白布的人追我。” 她昨天真是被吓狠了,云开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让婢女等俸小赛回来去他房间给他拿本书。又让人把床前的圆凳换成圈 椅,他坐在圈椅内对月明道:“你睡吧,我不走。” 听见她的保证月明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俸小赛拿着书一进门就看见他家少爷坐在圈椅内头靠在架子床的柱子上睡得正香。看着熟睡的少爷和兰小姐,他把书轻轻放在 桌上退了出去。 艾玉端了一盘糕点正要进去,被俸小赛拦住。 他对艾玉笑道:“姐姐你忙了一晚上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伺候呢!” 艾玉照顾月明一晚上的确感到疲累,但二少爷不发话她哪敢回去,对俸小赛道:“照顾主子哪里能论什么辛苦不辛苦,再说你 一个爷们哪会照顾小姐,你还是好好伺候二少爷吧!”说完就要进屋。 俸小赛伸出胳膊挡在门口:“你就算不累也得去和三小姐回个话不是,她怕也担心兰小姐呢,你放心去,我不方便照顾的还有 其他姐姐呢!” 这俸小赛一再阻拦让艾玉起了疑,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让她进去。二少爷在里面干什么?但她这个人最是识时务,俸小赛敢拦他 想必是二少爷的意思,她从不跟主子对着干。 对着俸小赛粲然一笑,把手里的糕饼盘子递给他道:“既然这样就辛苦你了。” 俸小赛笑着接过:“就像姐姐说的,照顾主子哪里能论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姐姐你慢走。” 艾玉带着满肚子疑惑走了,俸小赛捧着盘子站在门口。昨晚半夜下了一场雨,雨后的清晨草木气息浓郁,俸小赛深深呼吸了一 口后,抒发道:“正是春光好啊!” 一旁擦地地婢女互看了一眼,这小子发什么癫?这都入夏了他不知道啊! 小乍巴虫 在厨房的小红泥炉上,临时调来服侍月明的婢女摇着扇子守着正在熬的汤药。沸腾的汤药顶得盖子扑腾扑腾,药汁从顶开的缝 隙溢了出来。 她用布巾垫手掀了盖子,中药那股子苦臭随着蒸汽一起散在厨房里。一个厨娘骂道:“倒药不会出去倒呀?弄得一屋子味。” 另一个厨娘连忙拉了拉她的胳膊,悄声道:“是兰小姐的药。” 听见是给月明熬的,骂人的厨娘噤声,讪讪地继续切她的菜。 婢女在空碗上放了一片小竹沥,隔了药渣后把药碗盛在托盘端去给月明。 隔着老远,门口的俸小赛就闻到一股药汤味。 他问婢女:“这是兰小姐的药吗?” 婢女点点头:“大夫吩咐熬好就马上让兰小姐喝。” “你先等一下。”俸小赛转身进屋,将靠在床柱上睡得正香的云开叫醒:“二少爷、二少爷。” 云开睁开眼,刚想动就觉得脖子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心道,昨晚真是累到了,这样都能睡着。 他揉着酸痛的后脖颈问俸小赛:“什么事?” “兰小姐该喝药了。” 云开本想说句,那就给她喝呀!忽然想起让人看见自己在月明房里睡着了不太好。站起身扭扭脖子对俸小赛道:“让她们进来 伺候小姐喝药。” 婢女端了药进来,看到月明还在熟睡。有心想叫月明起床喝药,又怕她睡得正好冷不丁被叫起来发脾气,二少爷只怕会发作了 自己。不叫她大夫又交待了熬好了就给她喝。 罕云开不知道婢女心中正左右为难,见她在床前呆呆站着,就去喊月明。 也许是知道有人陪在身边,月明睡得很安稳,云开见她睡得又沉又香甜犹豫了一下,再看看她脸上血色都没有,病来如山倒、 病区如抽丝,不喝药是不行的,还是伸手推醒了她。 “兰月明、兰月明,起来喝药了。” 月明睡得正好被人打搅有些不快,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对云开道:“我不想吃,我要睡觉。”说完还翻了个身背对他继续睡。 云开差点气笑了,他扯着她的被子斥道:“药是你说不想吃就能不吃的么?你以为是吃蛋糕吗?” 月明听见这话倏地睁开眼,翻身撑起身子激动地问:“你说什么?喝完药就能吃蛋糕?” 云开揪着她的被子怔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说了?他没有,不可能。本想一句你做梦喷她个满脸开花,但她因为生病愈发显得大 乌乌的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他,他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这个,喝完药马上吃这个有点困难,但今天之内让你吃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只能是鸡蛋糕,奶油是不成的。” 听了云开的保证,本来还有些病歪歪地月明立马觉得自己有了精神,她坐起身朝端药地婢女招手:“端过来吧!” 婢女虽然听不懂月明说了什么,但招手她还是明白的。走到月明床前跪下,高举手中的托盘。等月明端了药,她又起身去桌边 倒了杯水站在床前等候着。 月明捧着药碗,看着碗里黑黝黝的苦药汁子下了一番决心,闭着眼睛将药碗凑到嘴边,一股子中药的涩臭味冲进鼻子,月明觉 得反胃,张了三次嘴都没勇气喝下去。 云开看得不耐烦,威胁道:“兰月明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你要是还想吃蛋糕就快把药喝了,亏你自己家就是开药铺的,喝碗 药这么困难。” 月明不服,难道就因为她家是开药铺的,这碗药就能跟汽水、果汁一样好喝了么?她被骂出了脾性,端着药碗扁着嘴,头扭朝 一边不看人。 罕云开看她这副样子简直 分卷阅读43 想叫人拿金竹条来,他亲自给她一顿。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她还是个孩子,他不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 识。顺了顺气柔声哄道:“你别想着这是碗药,你就当它是杯没放糖的咖啡,。” 月明扭回头,怯怯地看着他:“可我喝咖啡还要加奶的。” 云开一窒,耐心瞬间告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卷起袖子准备掰开她的嘴亲自给她灌下去。 月明见云开脸色不对,摩拳擦掌地仿佛要动粗。连忙识时务道:“我马上喝、马上喝。”说完举起药碗,一饮而尽。 这孩子简直是条小乍巴虫(1),太考验人的耐性了。 这药实在是太难喝了,加之这两天她实没好好吃过东西,喝完药便干呕起来,婢女连忙递上水杯给她漱口。 月明漱完口把水吐在痰盂内,清了清嗓子对云开道:“把大夫给我开的药方拿给我看看,我自己照着药性弄药吃吧!这汤药我 真的吃不了,太难吃了。” 云开没有答应她,吩咐俸小赛道:“去‘盛味轩’借个会做鸡蛋糕的厨子来,直接跟他说是给兰小姐请的。” 月明见云开说话算话很是感动,对他道:“你以后要是生病不用去找大夫,我有药给你吃。” 云开皮笑肉不笑地对她道:“谢谢,我心领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月明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抿了抿嘴对他道:“谢谢你!” 云开本以为她要牙尖嘴利的回击他,结果却等来一句谢谢。他默了一下对她道:“谢什么?这帮奴才早就该敲打,正好借了你 的由头收拾一顿,不是光是为了你。” 婢女是月明有了精神,便去开窗让她透透气。月明睡着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支起撑杆撑起窗户便看到窗前的花木,经过雨水的 洗涤更加青葱,开得正盛的山茶花上雨露要坠不坠,在太阳下闪着光,一派娇艳欲滴。 月明垂着眼,线长浓密的眼睫覆住眸子,云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低声道:“怎么能不谢呢?不管什么原因,你帮了我, 就得领情。” 听她这么说,云开想起被他打得起不来床的叶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摸鼻子有些扭捏问道:“我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的 婢女,你不生气?” 昨晚迷迷糊糊她是听见叶楠的哭声的,今早不见她来服侍,隐隐约约也猜出叶楠肯定是受罚了。 她抬头看他:“我在这个府里语言不通,口不能言、耳不能闻,做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就算知道我的丫头服侍的不周到,知 道三太太折辱我,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以为要一直憋屈着,可你不惜得罪三太太帮我出头了,我对你只有感激,哪里又会因 为你帮我教下人生气呢?” 本以为她年纪小四六不懂,遇事只会嚎哭,那成想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把他架上高台下都下不来。他总不能说,三太太老和 我亲妈作对,我早就想收拾她了。 接受这谢意有些亏心,不接受他实是为她得罪三太太,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沉吟半响,转了话题道:“你养病一定很无聊, 我哪里有些小说,呆会我让俸小赛给你送过来,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起身作势要走,月明喊住他:“你等等。” 云开看着她:“还害怕蒙着白布的人追你?” 怕还是怕的,但现在这不是最要紧的。月明摇头:“柜子里有药,我想让你帮我带给叶楠,这事本不该劳烦你,可这些婢女听 不懂我说话。” 云开轻笑:“你自己都病得一塌糊涂,还有闲心关心她?她要是尽到自己得本分,你那会成这副样子?” 月明看着他道:“她做错事就该罚,可罚完了也得给她改正的机会,麻烦你告诉她,伤养好了就回来吧!” 云开想起现在汉人学堂里也和外国学堂一样,教自由、民主、平等。这兰月明嘴上说他罚得对,心里却把婢女当做同等地位的 人来看。这种思想在允相怎么能行得通?简直是小女儿的天真烂漫。 他忽然觉得兰月明有意思起来了。 ?小乍巴虫:云南人把寸进尺的人喊作乍巴虫。 鸡蛋糕 俸小赛来到马房,让马奴给他套马。 少爷身边的小厮总是比一般的奴仆得脸些,更何况他爹还是府里的二管家,下等的奴仆平日遇见他也是点头哈腰的。 马奴看看天,讨好地对俸小赛道:“俸小爷,今天这天气有些邪乎,阴一阵晴一阵的,你骑马半路下起雨来也不好办,不然我 给您套马车?” 俸小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介,我哪配得上一声爷,你别惹哪麻烦事给我套车,府里的主子没发话谁敢坐?” 马奴以为他怕被二少爷知道了,有心卖好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您出去给二少爷办差也是为主子分忧,总不好让您差事还没 办就先淋成落汤鸡。” 俸小赛拍拍他的肩道:“二少爷昨晚刚立了威,今天我就阴奉阳违地不懂事,这不是自己找竹笋炒肉吃么?你可别害我,真心 疼我淋雨就给我再准备一套蓑衣和斗笠。” 见他不领情,马奴也不好再说什么,拿马鞍给他备马。 俸小赛到了盛味轩,喊跑堂的伙计去喊老板。云开没少光顾这里,跑堂立马跑到账房去喊老板。 老板听见土司府来人一刻也不敢耽搁,抛下正在看的账本去大堂见俸小赛。 来到大堂他对正在喝茶的俸小赛拱手道:“原来是俸小哥呀!”打完招呼又对跑堂的伙计道:“怎么就只有茶,快去后厨给俸 小哥拿碟点心 分卷阅读44 。” 俸小赛伸手拦下伙计,对老板行了个合十礼道:“杜老板客气了,我们二少爷想跟您借个厨子去府里伺候一阵子,希望您能行 个方便。” 借人?杜老板闻言有些奇怪,土司府里饮食都偏酸辣,偶尔也会让盛味轩送几桌进去换换口味,但借厨子还是第一次。 他陪着笑道:“这没问题,我让我二徒弟跟您回去,他手艺没得说,一定能把府上主子伺候好。” 俸小赛想起云开的叮嘱,问道:“您这二徒弟会做鸡蛋糕么?” 土司府的少爷小姐想吃鸡蛋糕了?他摇摇头:“允相这里麦子种得少,我们也不常做也就卖给熟客,量走得少也就没教给徒 弟,只有我和内子会做。” 俸小赛点点头:“那行,就委屈夫人先去府里支应一阵子。” “这……?”杜老板有些为难,又不是只去一天半天,虽然他早不上灶了,可家里、店里这么多事他一个人招呼不过来呀!” 见他犹豫俸小赛有丝不悦,土司府请你过去是给你脸了,竟然还推三阻四,简直是不知好歹。 他本想拿土司府威慑一番,想起二少爷交待过要说是给兰小姐请的。他压下那丝不快对杜老板道:“兰先生家小姐在土司府住 着,这两天生病了想吃鸡蛋糕,整个允相只有您家能做,还希望辛苦夫人一趟。” “兰小姐?是兰应德先生家的小姐么?” “正是,兰先生出远门前把她托付给府里,可兰小姐吃不惯府里的饭菜…….您看……” 原以为还要磨上一阵子,结果听见是去伺候兰小姐杜老板答应得很干脆:“行,我让内子收拾收拾。” 俸小赛……这兰先生比土司好使是吧? 月明这顿晚饭吃得很舒心。熬得稠稠的牛肉粥里搅了一个鸡蛋,喝着甚是暖胃,黄瓜拿醋和香油拌了闻着又香又开胃,一小盅 豆腐鲫鱼汤里还加了鸡枞干和鲜笋。她不想吃鱼将鲜笋和豆腐吃得干干净净。 晚餐过后婢女又端上了她心心念念的鸡蛋糕,虽然才吃完饭,闻着那久违的香味,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个。正想下嘴啃,云开 掀了门帘进来见状出声问道:“兰月明,你药吃了么?” 月明张着嘴摇摇头。云开上前将她手里的鸡蛋糕扔回盘子内斥道:“药没吃你吃什么鸡蛋糕?”她转过头问婢女:“小姐的药 呢?” 婢女低头答道:“还没熬,大夫说这药饭半个时辰后服用。” 俸小赛捧着几本书跟在云开后面,闻言道:“没熬还不赶快去熬,这点小事都要少爷操心么?” 婢女慌忙退下,俸小赛把书放在桌上,对月明笑道:“二少爷怕小姐无聊,特地找了几本书给您消遣。” 月明死盯着鸡蛋糕的眼睛终于舍得挪开,她很好奇罕云开给她带了什么书。伸出手翻了翻全是英文的,一沓书里勉强认出来两 本夏洛蒂·勃朗特的《傲慢与偏见》,小仲马的《茶花女》。 月明傻了眼,她的英文水平看不了这些书呀!她咬咬唇道:“这些我看不懂的,没有中文的么?” 云开坐在她身旁,从那沓书里抽出一本翻了翻,挑着眉对她道:“有呀!”他吩咐俸小赛道:“去我书房把《唐诗三百首》和 《千字文》拿来给兰小姐。” “哎……哎……”月明连忙出声阻止:“我都多大了,还看哪些?” 云开手肘杵在桌上撑着脸,朝她挥了挥手中的书:“都给你挑简单的了,你还说看不懂,我有什么办法?” 这一刻月明觉得跟她不对付的二少爷又回来了,她嘟着嘴道:“你是在英国呆过的,你当然觉得简单了,我学英文才几年,你 这哪是给我解闷,简直是要我的命。” 看了学渣兰月明的笑话,云开心情很愉快,他道:“不会就学呀!自己有了消遣就不会到处乱逛,还是你想去三姐哪里挨三太 太白眼?” 想起她这次遭罪起因就是去找三小姐挨了三太太的骂,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弄弄清楚,她好端端来做客,却吃了三太太的排 头,这事怎么看怎么么奇怪。 她问云开道:“三太太为什么讨厌我?是我无意中得罪了她么?” 云开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发现她是真不知道,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月明见云开迟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于是她更想知道了,她央求道:“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知道原因我 也好知道是避着三太太还是避着三小姐。” 她倒也不傻,知道这事跟三小姐也有关系,云开清了清嗓子:“咳……咳,有点渴。” 月明立马拎了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倒完茶茶壶也不放下,一副他喝完马上给他续上的样子。 云开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才对她道:“三太太讨厌的倒也不是你,是你爹,你只是受了鱼池之灾。” “我爸爸?”月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我爸爸那么周全的人会得罪三太太?不可能。” 云开觉得兰月明的表情真是好玩,继续大喘气的逗她:“他也不是得罪三太太了,是我父亲的一些决定让三太太讨厌他。”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墨迹,说了半天还是让人一头雾水,月明简直想把壶嘴对准他的天灵盖浇上去,让他进了水的脑子再水点。 想想再得罪他,这个府里就真没有一个她能说话的人了。压着气问:“什么决定?”话语虽平淡,但看着云开的眼神却带着警 告,再啰嗦她就不客气了。 看着月明眼中的杀气和手中的茶壶,云开觉得逗得差不多了 分卷阅读45 ,天太热,热茶洗澡不舒服。 他从后颈领子里抽出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月明觉得这声响真像茶馆说书的说到要紧时候的敲的醒木。 云开摇着扇子云淡风轻地对她投下重磅炸弹:“我父亲想把三姐嫁给你爹。” 作者有话说:昨晚刷新到1点多都没办法更,特意一早爬起更,你们感动么?那些嫌慢要弃文爬墙的,你们敢动么? 我那是权衡利弊后隐忍 月明被云开的话震得眼冒金星,她惊得手软,茶壶没握紧壶口朝下茶水泼到地板上溅了她一脚,她顾不上去擦也顾不上文文明 明说话,昆明家里老妈子的口头禅冒出来:“什么雀神怪鸟?” 云开怕被茶水溅到跳得老远,用扇子指着她道:“一惊一乍做啥?” 俸小赛连忙上前接过茶壶,扬声喊门外守着的婢女进来擦地。婢女见她脚湿了连忙去盆架拿了布巾,折身回来跪在她较旁准备 给她擦脚。 月明现在那顾得上擦脚,躲开布巾踩着水渍走到云开身边揪着他的袖子问:“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云开闭了扇子隔开她的手道:“别拉拉扯扯,先把脚擦了,还嫌病得不够重么?” 月明不屈不挠的又拉上他的袖子:“天这么热一会就干了,不用管它,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开不轻不重地拂开,揶揄道:“你也是个姑娘家,据说在家也有下人服侍,怎么还活得这么粗糙?” 这人真是讨厌,明知道她现在心急火燎地,偏偏绕山绕水的兜圈子。她泄气地把脚伸给婢女:“擦吧、擦吧。” 婢女帮她擦完脚便端了桌上的茶壶出门重新沏茶。月明举起脚朝云开晃了晃:“现在可以讲了吧?” 黄昏的余晖映在那只白白的脚丫子上,愈发显得那只脚丫子白净、皮肉晶莹。傣族与汉族不同,汉族自古女儿家的脚就不轻易 示人,允相的习俗则是进屋脱鞋,按理说他是看惯了女人的脚的。但今天月明这双脚却让他微微发热。 他不自在地撇过头,重新打开扇子扇起来。忍下那股悸动后才对月明道:“我父亲很欣赏你爹的才干,为了笼络住你爹就想把 我三姐嫁给你爹。” 通婚结姻亲么!大家族共用的手段。既缔结了盟约还强势了家族。可月明没想到自己亲爹还有做驸马的命。 月明支着耳朵等后续,结果他说到这就戛然而止,她眨巴眨巴眼睛等他继续,云开也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她后面的事情自己想 象。 月明眼珠子转了两圈,回忆起先前三太太的辱骂和近期给她穿的小鞋,气急败坏道:“三太太还看不上我爸爸?我还不想跟她 做亲戚呢?”一副三太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表情。 云开觉得三太太和月明两个人其实可以化敌为友了,两人的思想殊途同归,高度统一,都看不上这门亲事。 云开杵着脑袋道:“三太太当然看不上你爹,我三姐就算守了寡,那也是允相府的小姐,身份摆在哪里。你爹说好听点是个大 夫,其实就是个平民,连金器都不能多用。再说了我们傣族的贵族自古就有规矩不和平民通婚,你爹还是个鳏夫,三太太的想 法也没有错呀!” 听到自己爸爸在他和三太太眼里一无是处,愤愤道:“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哪里来的贵族?满族的那些遗老遗少端着个身份 典家当物的,活得还不如诸暨街杀牛的回民体面。再说了,我爸爸哪里不好?他在昆明城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有学识、脾气 好,长相也不差,三太太竟然看不上我爸爸,那他看男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说完发现最后这句话误伤了罕土司,神情忐忑 的看着云开。 云开没想到这兰月明是个恋父的,她亲爹从头到脚连指甲盖都是完美的,为了维护她爹连罕土司都攻击起来了。 知道她有口无心话赶话说到这里的,云开也不打算计较,但她在府里对罕土司没有敬畏之心可不行,用扇子点着她故作不悦 道:“三太太看男人的眼光先不论,你这张嘴倒是要用竹片好好修理一下。” 月明自知失言,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对罕土司不敬的意思。” 云开教训她道:“三太太可以在肆无忌惮的讲话因为她是主子,你要是不注意口舌就是给你爹惹祸。” 月明知道他说的对,但涉及到自己的亲爹她还是不服气道:“可三太太也不对呀!你不愿意直说就行,撒什么泼呀?” 云开笑得意味深长:“因为她觉得你好欺负呀!” 她可不是好欺负么,都吃不饱了还不告状,自己偷偷跑出去想买点吃的,结果跑进瑟林被吓昏了。 月明叹气:“我觉得你们一家都很好相处的,怎么就出了三太太这么个奇葩。” “哦!”云开挑眉,意外道:“你觉得我很好相处么?那你前段时间为什么躲我,看见我恨不得转身就跑。” 月明没好意思说自己记仇,不接这个茬。她继续叹息道:“我跟着我爸爸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但到了你们府里我 觉得还是年轻了,见识还是浅薄了,我就没见过三太太这样的妾。就她这性子,三句话不对就横眉竖眼的,在戏文里能活过三 折,算我输。” 稚嫩的脸庞讲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再加上最后那句点评,云开绷不住了,摇着扇子笑得前仰后伏。 自己这么认真的总结却被云开当了笑话,月明本想生气却起不起来,因为云开生得爱好了。夕阳漏进屋里,映得他的笑脸 分卷阅读46 熠熠 生辉,高鼻秀目因为大笑显得更加柔和。 幸好他在家里都不包包头,不然他这笑法包头非掉地上不可。月明想象了一下他满地捡包头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一边笑还一 边顺手从盘子里摸了个鸡蛋糕啃起来。 云开抹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用手指戳了戳月明的脸:“你这张嘴真是了不得,甜起来哄得我家太太对你好得跟自己女儿一 样,毒起来骂人不带脏字,三太太在你嘴里就跟只会意气用事的白痴一样。” 月明啃着蛋糕不服道:“我是真心喜欢太太的,再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哄太太了?” 云开逗她:“你既然喜欢太太,那就让你爹娶了我三姐得了,太太是嫡母,按规矩才是你爹正儿八经的岳母。” 月明觉得二少爷真是欺负她不懂事,就算印太是嫡母,兰应德就能把三太太撇一边不理么?而且印太要是真的有心管束三太 太,三太太那会是现在的性子,早就给收拾得客客气气地。娶了三小姐他们父女俩都得受三太太的气,她才不要。 她嘟着嘴道:“不要,三太太太膈应人了,再说了,昆明城多少名媛闺秀看上我爸爸,我爸爸为什么非要娶三小姐?” 三句话不对就护上了,跟三太太一个德性,合该做一家子。云开撇着嘴问:“那些名媛闺秀图你爹什么?图他会看病么?” 月明怎么能忍云开用这种口气说兰应德,她握着拳头怒视云开,连鸡蛋糕都顾不上吃了:“你再说我生气了。” 云开漫不经心道:“生气就打我呀!还说三太太在戏文里活不过三折,挨了欺负都不知道找回场子,你落在三太太手里也活不 过三个时辰。” 月明闷闷地,她怎么可能打得过他,过了一阵才道:“我那是权衡利弊后的隐忍,不是挨了欺负不敢还手。” 云开差点又喷笑了,还能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明笨得还不是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说:我怕晚上爬不上来,先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