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 1 ?  《寡言》作者:一大盒甜布丁 文案: 一个爱得太混沌,一个爱得太清醒。 原创小说 BL 短篇 完结 现代 HE ABO 1v1 中篇 孕期镜子番外已放wb。 陆境川 X 沈疏言 母亲的自杀,让沈疏言开始惧怕标记,逃避一切关系的建立。 但他还是遇到陆境川。 陆境川的信息素让他着迷,陆境川的温柔让他深陷。 沈疏言以为他爱的只是陆境川的信息素,直到那一天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爱的,只有陆境川。 一个ABO的小短篇,有点小虐(?),但总体还是甜宠向的。 有私设。 这是他们漫长人生里,很短的一小段故事。 微博@一大盒甜布丁 第1章 伴侣 落日被天际吞噬得只剩半张脸,暮霞像是不知被谁随意甩落的橘色色块,将那片由浅蓝变米白的画布沾染上昳丽的艳色。 沈疏言从各类文件中抬起头来,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脖子。 目光不经意瞥过了办公室墙上的钟,发现距离下班时间只有三分钟了。 办公室早在好几分钟前就开始吵闹起来了,大家笑着讨论晚餐的菜式或是下班后的娱乐活动,嬉笑声一片。 他没有参与任何谈话,就像他往常做的一样。他在躁动的人群中抿了抿嘴唇,短暂思考了两秒,于是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摊满文件的书桌被整理干净,露出光亮一尘不染的黑色漆皮,电脑黑屏里现出沈疏言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分针指向十二的下一秒,他拿起自己仅带出门的唯一物品——一个黑色磨砂的保温杯,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沈教授——” 沈疏言还没走出学校,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呼唤。他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于是回了头。 来人戴着一副边框眼镜,一身休闲装,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向他走来。他比沈疏言高上一些,沈疏言眯了眯眼,似乎是和他一个办公室的alpha。 好像是姓许。 他站在原地,等来人到眼前后,才颔了颔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带着他惯常的冷淡:“您有什么事吗,许教授。” 许文安笑了笑,很温和,像是春日路过禾田的风:“沈教授今晚有约了吗?不知沈教授能否赏脸同许某去吃一顿晚餐?” 一个alpha向一个omega发出带有约会性质的邀约,哪怕是脑筋如腐烂榆木,也不会想不通意在何为。更何况沈疏言早已不是什么纯情稚童。 于是他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好意思。” 许文安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人精致白皙的脸颊,心中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为什么呢沈教授?你我皆单身,也差不多到了适婚的年纪。我很喜欢你,你可以试着给我一个机会,相处不合适后再做定夺也不迟嘛。” 沈疏言眼眸沉静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有伴侣。” 许文安笑容的弧度都没变,用一种“你不必骗我”的表情看着沈疏言:“可我从来没在你身上闻到过任何alpha的味道。” 沈疏言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截断了话头。他被风吹得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几秒,他却感受了发梢上传来的异样——许文安伸手拨弄了一下他被风吹乱了的头发。 沈疏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和声音都冷了下来:“ 许教授,您自重一点。我说了我有伴侣。” 他声线本就冷,刻意冷下来的声音更是丝毫感情也不存。原本无波无澜的黑亮眸子此时更是含着三分怒意七分寒意,倒真能将人唬上一唬。 许文安没见过这样的沈疏言,闻言一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沈疏言的踪迹。 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 沈疏言到家时已是一小时后。 房子里的灯早已打开,暖黄色,仿佛窗外天际中的霞辉蔓延到这方寸之地来。 沈疏言换了鞋子,走到客厅,便看到陆境川微微后仰着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仍穿着早上出门时穿的黑色西装,只是外套被脱下放在了一旁。白衬衣裹着他充满力量的肉体,那是沈疏言闭上眼睛都能勾勒出来的线条。 或许是听到了声响,陆境川张开了眼睛,对不远处的沈疏言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回来了。” 沈疏言“嗯”了一声,然后往陆境川身边走,将保温瓶放在了茶几上,对陆境川伸出了手。 陆境川却不知为何,看向他时的眼神暗了暗,笑容也收了些,但还是握住了他伸来的微凉的手。 将陆境川拉起来后,沈疏言又想要将手上的信息素手环摘下来。 信息素手环能隔绝来自外界的一切信息素味道。 沈疏言和陆境川在一起后,闻到谁的味道都觉得鼻子被玷污了,于是就买了它。只要出门他都会随身带着,但一旦步入有陆境川的领域,他都会解开。 他刚把手腕微抬起来,就被陆境川轻轻握住了。手心的温热攀附在他裸露的皮肤上,陆境川的手指在手环上摩挲了一会儿,明明没被碰到,沈疏言却无端起了一阵酥麻。 于是他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陆境川。 “先别摘。”陆境川迎着他的目光,然后在沈疏言的注视下,用右手扶住了他的后脑,闭上眼,吻了上去。 他没有深吻,只是轻轻吮了吮那薄红的唇瓣,又移到了耳后,亲了亲沈疏言有些发热的白玉耳垂,将吻终止在了沈疏言后颈的腺体上。 沈疏言戴着手环,闻不到陆境川的味道,却能想象得出来。 陆境川又露出了那种很温柔的笑,似乎三个轻吻已足够将他刚刚眼神里的暗色重新填上光辉:“等会儿再摘吧。饿了吗?去吃饭吧。今晚做了你爱吃的龙井虾仁。” 陆境川牵着沈疏言的手,将他往餐桌上带。 沈疏言看着陆境川牵着他的手,又将目光移到自己手上被衣服袖子遮住了的手环,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陆境川刚刚的异常。 大抵是那个姓许的alpha碰他头发时在他身上留下了味道。 沈疏言在车上的时候开了窗,照理说,味道已经散尽了,换成普通级别的alpha,应该闻不出来。不过对于陆境川这种级别的alpha过分机敏的嗅觉来说,也许还是有些太过于刺鼻了。 此刻的空气里一定布满了陆境川信息素的味道。 他的alpha在宣示主权。沈疏言有些晃神地想。 真想把手环摘掉啊。 好想被他的味道环绕。 2 第2章 第四年 这是陆境川和沈疏言同居的第四年。 沈疏言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陆境川倚靠在床头,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看一本财经杂志。床头灯的光柔和地铺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样一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是很有压迫感,但沈疏言几乎没怎么见过他正儿八经面无表情的时候。 陆境川似乎总是温和的。哪怕是面无表情,可望向他时的眼睛,总是盛满了带着笑意与爱意交缠的水波,那汪水漾得他心头发热。 沈疏言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于是陆境川放好了书,也躺了下来,然后将沈疏言结实地搂进了怀里。 沈疏言比一般的omega要高些,可被陆境川拥在怀里时还是显得很小一只。 沈疏言沉溺在陆境川汹涌翻腾的信息素里,不知不觉地有了些迷离的眩晕。 今晚陆境川的信息素浓重得不对劲,让沈疏言情动得有些招架不住。他仰头看了一眼陆境川,却又什么都没说。 陆境川的信息素主调是茶的香气。却又说不出是什么茶。像是浓郁醇厚的红茶香,又像是清甜冷冽的绿茶香,偶尔似乎还夹杂些许隐约的木香,他辨不清,只知自己总忍不住想要一嗅再嗅。 他非常喜欢陆境川信息素的味道。 喜欢到,若是陆境川的信息素不是这个气味,他们压根不可能走到一起。 沈疏言的嘴唇在陆境川的脖颈间游移,最终停在他的腺体上,然后,他伸出了鲜红的舌尖,湿漉漉地舔了一下。 他像只涉世不深断奶不久的小猫,软爪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大老虎的尾巴上,不怕生死地打探面前大老虎的底线。 陆境川放在沈疏言腰上的手紧了紧。 他知道,这是沈疏言求欢的信号。 陆境川捧起沈疏言埋在自己颈侧的脸,看着红晕缓慢地爬上他的眼尾,与沐浴时惹上的淡粉交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色欲。 像是一颗熟得恰到好处又甜腻多汁的蜜桃,多一分太软,少一分太涩。 又像是坐在樱花林里看那座遥遥而立覆满白雪的富士山,似冷,却是无边际的风情万种。 说不出的好景色。 “想要?”陆境川和沈疏言说起话来总是带着不自知的宠,他用手指蹭了蹭沈疏言的颊面,心满意足地看到沈疏言在他的触碰下微眯起了双眼,“嗯?” 沈疏言平时淡色平澜的双眼如今潋滟若初春化融之水,他也不答话,微张着红润的唇,就这么直勾勾又赤裸裸地看着他。 他或许不是冷淡,陆境川想,他的言言,只是有点懒。 冷淡的人不爱表达情感,言语也好,神情也好。可是沈疏言的回答总是很好猜,他的神情那么炽热,又那么明朗。 他就是仗着陆境川懂他,懒得开口罢了。 那又怎好负了他的信任呢。 于是陆境川翻了个身,覆在他身上,吻住了用双手勾环住他脖颈的身下人。 沈疏言的嘴唇很软,像弹果冻,又像甜布丁,与他本人的淡冷气质格格不入。吮着这两瓣薄唇的时候,陆境川总是忍不住咬上一咬,力道很轻地咬,像是再重上一分,就会让它们渗出一排排腥甜的血珠似的。等咬餍足了,才会将舌尖探进去,勾着沈疏言的舌挑逗戏弄。 夜太静了,纵是陆境川吻得再是柔情,那黏腻多情的吮舌声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沈疏言的耳朵里,像极了扰乱心神的催情曲。 等沈疏言被吻得快喘不过气了,陆境川才放过他。沈疏言的唇被陆境川吻得有些肿了,附着着一层水光,颜色显得愈发濃丽,像足了刚被醴泉洗涤过后的红樱桃。 饱满又丰润,不必放到齿间品尝,都知道是甜的。 陆境川的嘴唇蔓延向下,流连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若雪的皮肤总能勾起陆境川的施虐欲,想弄脏,想让他染上自己的气味,想啃上一口,漫出血气,让一切对沈疏言有非分之想的腌臜都望而却步。 可他舍不得。 他又往下,吻在他精致的锁骨上。而后任手溜进沈疏言的衣服底下,毫无阻碍地抚摸着那细嫩润白的皮肉,品味着那人在他身下不受控制的轻颤。 沈疏言今夜洗完澡后穿的是浴衣,腰间虚虚地绑着一根带子,陆境川不费力气地一扯,几秒后,沈疏言便与他坦诚相待了。 陆境川垂头去啃噬他胸前淡色的乳粒,用牙齿轻咬着,而后又或轻或重地衔着它磨动。乳粒没什么味道,可沈疏言的躯体带着沐浴后他惯用的沐浴露的淡香,动情后又释放出信息素的甜香,让陆境川产生了某些幻觉。 等两个乳粒都被陆境川玩弄得红肿起来,陆境川才从不断喘气的沈疏言身上起身。 一只手按压着硬起来的艳色乳粒,一只手向下探,成功了握住沈疏言胯间早已硬挺起来一直在不断吐水的性器。他一边用手上下安慰着那根兴奋的小东西,一边俯身在沈疏言耳边用气音道:“言言,你真好看。” “...唔!” 两个敏感点被同时攻击,沈疏言本就情动,此时便再也忍耐不住似的从喉间溢出了一声闷哼,释放在了陆境川的手里。 沈疏言的后穴早已湿软不堪,不知羞耻地一股一股地吐着水液。陆境川探了一只手指进去,热情的穴肉立马缠绕上来,热乎乎地将入侵者紧紧地裹住。 陆境川忍着性器硬挺着的胀痛,耐心地为他扩张着。修长的手指在穴内嫩肉里肆意旋转按压,沈疏言喘得更厉害了些,他在陆境川的动作里,稍稍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可惜声音还是支离破碎的:“进...进来...” 陆境川探身去吻他:“还没好。” “好...好了...”沈疏言呜咽了一声,“直接...进来...不要...不要那个...” 那个指的是避孕套。 一般来说,若是第二天沈疏言有工作的话,陆境川都会选择戴套,以防清理的时候太累着人。 “确定吗?”陆境川明明说着询问的话,却语气里尽是蛊惑的味道,“清理起来你会很累。”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平时念着沈疏言辛苦,才克制着。 可今日不同。 今日他的omega,是带着别的alpha的味道回来的。 可能是不小心的,可能是被迫的。 可能是沈疏言主动的。 陆境川看着沈疏言耽溺在情欲中的脸,又俯身狠咬了一口沈疏言的软唇。 没有最后那一种可能。 陆境川还没离开沈疏言嘴唇,就被沈疏言抱住脖颈拦住了。两片薄唇贴在一起,陆境川看着沈疏言润了泉水的眸子,感受到来自沈疏言灼热的气息,然后他听到他说:“进...唔...来...” 3 陆境川眼神暗得可怕。他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小腹似是起了一场大火,非要一淌水来浇灭了才好。 陆境川打开了沈疏言的腿,将硕大的性器抵在湿漉漉的穴口,被穴口吮着顶端,陆境川忍得青筋都在跳动:“痛的话要说,我退出来。” 沈疏言没答话,回应陆境川的只有他难耐地微微挺腰。 陆境川在心里骂一句脏话。 然后如沈疏言的愿,缓慢地顶了进去。 扩张得不够充分,沈疏言里面紧得要命。 被温热紧致的穴肉吸吮着的美妙不言而喻。许是疼痛,许是快意,陆境川也不知道此时的沈疏言是哪种感觉,因为他仅是看到了沈疏言用手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他才不仁慈。 陆境川渐渐加快了抽插的速度,又加重了顶撞的力气。他听着沈疏言的呻吟一声一声变成了往日他最爱的调调。 那原本冷调的声线,开始变得很软,很甜,又很黏。像极了极致夏日时分被从冰柜里拿出来解暑的冰淇淋,一点点从硬变软,一点点被那热气烫化得只余一滩甜水。 “言言,痛不痛?”陆境川凶狠地顶撞着,却用着无限柔情的语调。 巨大的快感淹没了沈疏言,陆境川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浓烈得前所未有,他无法思考,甚至连理智都要丧失了,只能感知到身后那个不停闭合又被打开的入口。 陆境川却不肯放过他,见他不回答,干脆也不动了,性器卡在穴口,硬是要沈疏言给出一个答案:“告诉我,痛不痛?” 沈疏言快被逼疯了,想摆腰却被陆境川压制着,他抖着润红的唇去蹭陆境川的面颊,声音里尽是颤抖的哭腔:“...动...一动....唔...!” 陆境川喉头都在发紧,又开始凶狠地操干起来,他一边挺身一边吻住了沈疏言,把沈疏言绵长又满足的呻吟全都堵在了喉间,转成一声又一声的情欲味更重的闷哼。 等一切结束已过了午夜两点。 陆境川帮沈疏言清理完后,沈疏言已睡熟了。他亲了亲沈疏言的眼睛,才后知后觉地有点愧疚。 他今晚刻意释放了信息素来引诱沈疏言,惹得沈疏言成了半发情的模样,丧失理智地缠着他要了一次又一次。 他本就拒绝不了沈疏言,今夜又被那个陌生的味道激得乱了心智,下手也不知了轻重。 他看着沈疏言白皙皮肉上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吻痕,有点后悔,却又快意地觉得万分满足。 陆境川又在沈疏言带着甜香的腺体上吸了一口。 是奶油草莓的清甜,又是奶香杏仁的腻味。 再抬眼时,陆境川已经敛去了眼里的柔情,带上一丝狠意。 是只属于我的沈疏言。 早晨七点,生物钟让沈疏言睁开了双眼。 身旁还有余热,陆境川却已经不在身边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昨夜情事中留下的情欲痕迹,目光漾了两分。 他起身去换了上班要穿的衣物,去厕所里洗漱。他洗了把脸,用干净的毛巾擦干后,愣愣地盯着自己镜子里的脸看。 明明那样清冷的一张脸,却攀附着不容忽视的情事后餍足的气息。 盥洗台上摆放着沈疏言每日都要用的除信息素喷雾。 沈疏言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姓许的alpha昨天对他说的话。 “可我从来没在你身上闻到过任何的alpha的味道。” 沈疏言抬起手腕嗅了嗅——陆境川的味道。 真好闻。 他看着那瓶喷雾,又看到自己未扣好的衬衣下遮不住的带吻痕的锁骨。 他突然不想喷了。 第3章 一天而已 沈疏言下了楼。 陆境川在厨房里做着简单的早餐——这是他四年来唯一一件一直坚持着做的事情。 其实陆境川很忙。 陆境川家有一支很庞大的家族企业,而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他刚接手公司上任没几年,正是忙着的时候,有时候忙到深夜,在公司里无知无觉地睡着,一觉醒来后,沈疏言还是能看到陆境川踩着点回来给他做早餐。有时候两个人可以一起吃完后再去接着工作,有时候只有早餐在,沈疏言自己一个人吃,身旁没有陆境川的身影。 沈疏言和他说过,让他不必这样。反正早餐这东西,他在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但陆境川只是和他说:“没事的。” 沈疏言只能随他去。 “早安。”陆境川把做好的三明治端出来,就看到了穿戴整齐的坐在餐桌椅子上发呆的沈疏言。 他将三明治放在沈疏言面前,俯身亲了亲他的耳朵,目光不经意落在沈疏言裸露出来的锁骨上,那里赤裸裸地控诉着他昨晚的荒唐。于是他蹭了蹭沈疏言的鬓角:“昨晚...对不起。有没有哪里难受?” 沈疏言侧头去看他,清澈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疑问——大概是在困惑为什么陆境川要道歉。 陆境川沉默了一小会儿,却没有再解释。 两个人吃完后正好是早上八点,都到了要去上班的时间。 沈疏言将衣服扣子扣好,戴好手环,然后拿起陆境川帮他泡好浓茶的保温杯。沈疏言拧开盖子闻了闻,浓郁而醇厚——今天是红茶。 很香,却不及陆境川的万分之一。 但也没办法,在他们短暂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在他必须喷除信息素喷剂、身旁没有陆境川味道的时间里,他只能使用这种低廉的替代品。 想到除信息素喷剂,沈疏言就看了一眼陆境川。他正倚在门边,不急不躁地等着沈疏言。 沈疏言走了过去,刚想开口,陆境川就吻了下来,半晌才分开,他声音轻柔地提醒沈疏言:“你今天忘记喷喷剂了。” 喷剂是陆境川要求他喷的。 这是他们同居时就说好的,沈疏言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可今日不同往日,四年来唯有今天,沈疏言“不想喷”的念头如此强烈。 他回望陆境川:“一天而已。” 陆境川牵着他的手往房间走:“我不想你冒险。” 沈疏言站着,任由陆境川用喷剂将他身上关于陆境川的味道清除得干干净净。 陆境川转身放好喷剂,然后对沈疏言道:“等会儿阿奇送你去,我今晚去接你回家吃饭。好吗?” 陆境川想伸手摸一摸沈疏言的头发,又想起自己刚刚做完清除,又将手收了回来:“你不想去的话也可以。” 沈疏言仰头看着陆境川,说:“去吧。” 阿奇是陆境川的beta司机兼保镖,从前跟着陆境川的父亲陆丰做事,等陆境川长大后,又跟了陆境川,到如今,阿奇已经算是陆境川最重要的心腹之一。 沈疏言见过  4 他挺多次的。 阿奇情绪不多,表情也少。他虽长了一张很严肃的、令人觉得颇有杀气的国字脸,但脾气却很好。他载了沈疏言将近四年,沈疏言也从未见过他在开车时发过脾气。他不爱说话,和沈疏言一样沉默寡言。车里虽然很安静,但却并不尴尬。 今天道路和往常一样不算通畅,到达沈疏言学校的时候几乎花了一个小时。 阿奇下车给沈疏言开门:“沈教授,到了。” 沈疏言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保温杯,下了车,惯常道一声:“麻烦你了。” 阿奇笑了笑:“应该的。” 等到沈疏言走进教学楼,他的侧脸在窗边映出小半张的时候,阿奇才拿出手机,给陆境川发了条“已送达”的信息。 沈疏言刚坐下就感受了一道炙热的视线。他撇了一眼,发现许文安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见他望过来,许文安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沈疏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移开了目光,按捺下心间瞬时涌起的不爽,开始准备等会儿上课的材料。 午休的时候许文安又来了。 许文安走到沈疏言的办公桌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沈疏言发出邀请:“沈教授,一起吃午餐吗?” 沈疏言向来独来独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长了一副好皮相,刚开始大家都蠢蠢欲动,尤其是单身的alpha们,总爱约饭或是搞活动。 然而这种热情也只是持续了半年,在沈疏言从来只摇头不点头的情况下。毕竟谁也不喜欢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更何况是自尊心本就强的alpha。 面对许文安卷土重来的献殷勤,大家全都抱着胳膊等着看好戏。 “不去。”沈疏言头也不抬。 许文安也不恼:“反正你也要吃饭的,一起吃可以聊聊天呀。” 沈疏言把手头上的文件一合,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等觉得距离差不多了,才微眯着眼疏离又带着攻击性地看着他。 许文安看着他倒映着自己脸的眸子,心中像是忽然就掀起了一场狂风巨浪,晃得他脑袋发晕。 “你以后离我远一些。”沈疏言声音很冷,像冰针一样往许文安心中扎,“你昨晚让我的alpha不舒服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都被这个信息砸得有点恍惚——这是沈疏言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恋爱情况,刚刚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沈疏言是单身。 毕竟在他们和沈疏言共事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沈疏言的alpha从未露过面。而他的身上,也着实没有任何被alpha占领过的气息。 沈疏言盯着许文安,这一次,许文安只觉得心悸,因为他听到沈疏言一字一字对自己说:“我非常不爽。” 第4章 求婚 下午五点,又到了下班的时间。 沈疏言收拾好自己的桌面,拿起自己已经空空的保温杯,正要离开。 便是这时,他忽然感受到原本正吵闹的办公室骤然安静了下来。这样的变化他原是不在意的,可今日却十分莫名地心跳加速了。 他缓缓转过身,明眸里就映出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陆境川。 陆境川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窗外的残辉落了一些在他英气的脸庞上,像镀了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光。 剪裁合体的西装将他躯体勾勒得近乎完美,宽肩窄腰长腿,周身都散发着澎湃的力量感。他站得笔直又放松,可压迫感却那么强,让整个办公室里的人的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至最轻——像极了被领导突来视察时的模样。 沈疏言那种想将手环摘下的欲望又升了起来。 他背着光,一步步向陆境川走去。 陆境川一手接过沈疏言的保温杯,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沈疏言白皙微凉的面颊,而后声音低低问他:“累不累?” 沈疏言在他手心了摇了摇头。 陆境川露出了一个浅而温和的笑。然后他抬起头,在办公室里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将目光放在了一脸惊愕的许文安身上。 陆境川没说话,只是微微地眯了一下眼,许文安却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将指甲抠进手心里,想让刺痛震住自己一直在莫名打颤的腿。 这个alpha在警告他。 可他连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沈疏言的目光也顺着陆境川的目光飘过来,没有嘲笑,没有讽刺,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很淡漠,像在看路边某块满是尘土、锈迹斑斑的路牌——这样无关紧要。 陆境川收回眼神,将沈疏言有些冰凉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把沈疏言带离了这里。 许文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倒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的双腿还是微微发着抖,衣服几乎已被冷汗浸湿了。 他平复着惊慌,看不到来自周遭同情又怜悯的目光。 阿奇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陆境川和沈疏言在后座接了一个缠绵又悠长的吻。 沈疏言的手环已经摘下来了,他被陆境川抱起,跨坐在陆境川的腿上。沈疏言双手环着陆境川的脖颈,埋首在他的后颈,闻着令他安心又痴迷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以为陆境川说来接他只是在车上等着他,没想到他会来到他办公室的门口。 他几乎没在公共场合和陆境川站在一起过,陆境川是因为有他自己的顾虑,沈疏言是因为没什么所谓。 这一次,今早的沈疏言有点反常,陆境川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某种情绪。 “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了。”陆境川亲了亲他的发顶,“不要怕。” 陆境川好像丝毫没变,一如往常地顾虑着他的情绪,时刻将他捧在手心里,容不得来自外界的一丝磕碰。 哪怕沈疏言在不久前才拒绝了他的求婚。 沈疏言或许都会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那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他从学校回来,和陆境川一起吃了顿再普通不过的晚饭,除了清蒸鲈鱼——阿姨把鱼蒸得有些老了。 那天他心血来潮地买了个西瓜,吃完饭后他便将西瓜从冰箱里拿出来,到厨房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平时很少进厨房,刀功不太好,所以切得格外专心,又格外地缓慢。等他将半个西瓜都切完端出来后,眼前的一切却让他动弹不得。 刚刚还很平常的小屋里,此刻触眼即是玫瑰。他看见陆境川站在客厅中央。他捧着一大束玫瑰,慢慢地走向沈疏言,他小心地接过愣住的沈疏言手里端着的一大碟西瓜,然后将玫瑰送到他怀里,从他怀里的玫瑰花丛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沈疏言看着陆境川在他面前半跪了下来。 “言言,”陆境川并不似他看  5 起来的那般从容,“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疏言听到这句话,呼吸却骤然急促了起来。他似是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地吐出了个“不”,手里的玫瑰花都掉到了地上。 陆境川眼里闪过很多情绪,沈疏言状态不佳,一个也没捕捉到。陆境川将盒子合起来,起身把眼前人搂进怀里,一手扶着他的后脑,一手顺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和缓安慰着他:“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没事了,别怕。去洗澡好不好,我给你放了洗澡水。” 沈疏言顺着陆境川给他的路逃跑了。 他不记得自己泡了多久,只记得他出来的时候,房子早已恢复了原样,一切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没有满屋子的玫瑰花。 那个男人,也从不曾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陆境川坐在沙发上,用牙签戳着吃他切的西瓜,看起来稀松平常:“言言切的西瓜真甜。” 那天陆境川还是抱着他睡。 可沈疏言却睡得不好。 他梦到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嫁给他父亲不到五年,他父亲就因意外去世了。留下母亲与他相依为命。其实日子并不难过,因为他的父亲留下了一大笔遗产。 然而他七岁那一年,他的母亲也出事了。 他的母亲很迷恋他父亲信息素的味道,在他母亲守了四年的空房后,一位一直痴恋他母亲的alpha出现了。他纠缠他母亲不得,便不知怎么的,竟配出了和他父亲信息素有六成相似的液体。信息素本是合成不了的,效用气味也天差地别,然而问题就出在他母亲身上。 他母亲太过于想念他父亲,一时昏昏沉沉竟认差了。 她发情了。 沈疏言最后一次见到他母亲是在太平间。她身上全是情欲的痕迹,听说他的母亲先是用到戳烂了自己的腺体后才自杀的。 面目全非的腺体,后颈的腺体处被挖得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坑——七岁的沈疏言一辈子忘不了。 后来他被送到了外婆家。 沈疏言的外婆觉得沈疏言是个克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好。 沈疏言读书、工作,生活乏味机械。 沈疏言拒绝一切向他示好的alpha,他害怕自己会和他母亲有一样的遭遇。 死于痴恋,死于幻想。不留全尸。 可和陆境川相遇那一天,却还是没能拒绝陆境川。 那天深夜的三点半,沈疏言被噩梦惊醒,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侧的床被冰凉。 他起身穿鞋,在客厅的阳台上找到了陆境川。陆境川背对着沈疏言,望着无边无际的静默夜色,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五分之三的烟。 漫长的夜色里。 烟雾好孤寂。 火星好孤寂。 陆境川,好孤寂。 第5章 戒指 陆宅在郊外,开车将近一个半小时后才到。 陆家很大,守卫也很森严。 去年来过一次陆家之后,沈疏言才明白,陆境川愿意和他一起挤在那个小公寓里,是多么纵容他。 那间小公寓甚至不及陆境川在陆宅的衣帽间的二分之一大。可陆境川却从来没说过什么,两人决定买下这间小公寓的时候他甚至格外满意,还把沈疏言好一顿夸。 沈疏言垂眸看着陆境川牵着他的手。 今日是陆境川母亲赵晴生的生日。 虽然陆家确实没有大张旗鼓地办,只是简单地宴请了一些走得亲近一些的亲戚,但其实来的人还是不少。 沈疏言手里捧着老早就在珠宝店里预定了的钻石项链,送给了赵晴生,又说了些好听的祝福话,赵晴生很慈爱地看着他,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完,才很温柔地向他道谢。 沈疏言不善交际,但面对的是陆境川的家人的时候,他还是尝试着拼尽自己的全力。他去年来过一次,便特意记了赵晴生的生日,今年早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但面对陆境川家人的时候,沈疏言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他分辨不出紧张的原因,于是随意将它归结为“太久没和对他好的长辈接触了”,之后便不再深想。 “小言呀,你多吃点。”赵晴生笑得很甜,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沈疏言碗里,“你呀,太瘦了。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呀?” “谢谢伯母。”沈疏言浅浅地笑了一下,“我工作不辛苦的,很轻松。” “那就是境川没把你照顾好!”赵晴生说着就瞪了眼正在给沈疏言拆螃蟹的陆境川,“你平时多给小言买点好吃的,听到没有!没把人养胖就算了,你还把人给养瘦了,一点用也没有!” 陆境川刚想说点什么辩解,转念一想好像自己真的没做好,便乖乖受下了:“是,我一定会努力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赵晴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之后便是亲戚之间的交流,沈疏言环视了一周,其实人他都还记得,左不过是陆境川的大舅舅小舅舅表哥表姐他们那几家人,本来人不多的,但每个人都拖家带口后,人自然就多了。话题一直围绕在赵晴生身上,沈疏言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整顿饭。 吃完饭大家就分为了几派。赵晴生一辈的就坐在客厅里聊天,陆境川这一辈的出去逛院子去了,还有些小孩子,在房子里跑上跑下的,闹个不停。 陆境川吃完饭后就被陆丰叫走了,说是有些事情要谈。他担心沈疏言一个人待着有些拘谨,便将他带到院子里,让他在周围四处逛逛,等他谈完就来找他,沈疏言应了。 院子很大,是陆境川的爷爷找私家园林设计师专门设计的,走的是江南园林的风格,处处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玄妙,让沈疏言有种在逛苏州园林的错觉。 沈疏言很享受这种静谧的时光,世界似乎很小,平和且安宁。他走得有些累了,便随意寻了个亭子坐了下来,闭着眼感受秋季的晚风,想象着它们来自遥远的金黄的麦田,辗转来到自己身边,还带着浓郁的小麦香气。 直到不知来自何处的交谈打断了沈疏言的想象。 “这院子也太大了,走得人累死了,有个亭子,我们坐会儿,休息一下。” “好啊,正好我也累了。” 一段静默之后,谈话的声音又响起来。 “诶,我忽然想起个事儿要和你说。” “什么?” “前几天我去公司找阿凛,结果撞见境川了。你猜怎么着?我看见境川手上戴着戒指呢。” “什么戒指?” “还能什么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你说什么戒指。” “啊...?可我今晚没看见啊。” “这就是我想说的呀!我看今晚小言也挺正常的,我猜啊,小言平时应该不知道他戴着那个戒指。唉,我还 6 和阿凛讨论了很久呢,说境川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们说,还以为这次回来会宣布呢,结果这次回来,竟连戴也不戴了。” “啊...” “我啊,现在就瞎猜。左不过两种可能。第一种,境川想娶,人小言不想嫁。第二种嘛,境川就随便戴戴,挡挡桃花。我听说,这段时间特别多人往境川床上送人,境川一个没要。前不久李总,直接丢了个光溜溜的发情的omega给境川,听说境川直接放了信息素,那个omega吓得震晕了过去。境川不是为了保护小言没有对外公开他俩的关系嘛,你知道现在商业圈那边怎么说吗,都开始在传境川那方面不行了。什么陆家要断后了这些话都说出来了。” “...有病吧?” “可不是。不过我看那个戒指还挺精致的,我还特意去查了查,是一对的,挺贵的,应该不是随便买来戴的。也不知道境川跟小言求过婚没有。” “唉,难说。境川...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敢跟他...陆家这样的背景...” “是啊。说起来,境川也挺无辜的。家族有这样的过去,寻常omega听到早跑了。也就是小言还没跑。听说两个人也在一起好几年了。境川能遇到小言这么好的正经孩子也不容易。但...” “但因为太好了,可选择的人多了去了。境川,不一定能留得住啊。” “是啊...” “诶,说起来,你们家那位,最近生意上怎么样,还顺利吧?” “还行,他说最近接了个大单子,忙得那是焦头烂额的,饭每天都吃得匆匆忙忙,可把我心疼坏了...” ...... 后面她们再说什么,沈疏言也听不清了。 他的脑中一片乱麻。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戒指?什么送人?这些事情,为什么他竟连风声也不曾听到过,同床共枕这么多日,他竟连一丝一毫也未曾察觉? 第6章 胆小鬼 陆家的事情他大概也知道一些的。 听说陆境川的家族以前都是有黑道背景的,黑道那边生意上还做得挺大的,转变出现在他爷爷那一辈。 为了保护家里人,陆境川的爷爷不想再干了,只想本本分分地赚钱过日子,可这些龙潭虎穴似的地方,还真不是陆勤刚说想退就退的。 走向正经生意越做越大的陆勤刚还是被以前黑道上的一个姓刘的家族盯上了——他们希望他能帮忙洗黑钱。陆勤刚自是不愿意,他多次拒绝后,刘家就在黑道上那边说他摆架子,说他赚了点小钱就开始自视清高,瞧不起他们了。久而久之,这结下的这小梁子,不知怎么的,竟演变成了深仇大恨。不过陆勤刚猜想,大概是有以前的一些仇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或是联手的,不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事情就从陆牧陆岚的死亡开始。陆牧陆岚是陆丰的哥哥和姐姐,两人在五年内竟相继死亡,死因不明,千护万护,陆勤刚才保住了陆丰这一条血脉。 而后到了陆丰这一代,也是同样的手法。只是更残忍了些,听说陆境川和两个哥哥曾一起被虏到了一座荒山上,歹徒正准备赶尽杀绝,结果杀完陆境川的两个哥哥,正要杀陆境川的时候,陆丰带着救兵来了。他们解决完所有歹徒后,才将高烧昏迷在一旁的陆境川带回了家。 陆家这些事虽不是人尽皆知,但若是有心打听一番,便能拼凑出个大概来。 沈疏言和陆境川不是正常程序的谈恋爱。沈疏言一开始看上的只是陆境川的信息素,仅是将他当做炮友罢了。两人滚了好几次床单后,陆境川便开始追他,陆境川温水煮青蛙似的地追求了他好几个月,沈疏言也没再抗拒,两人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之后同居。 沈疏言没有结婚的打算,同居的伊始,他一直没从他们之前的关系中脱离出来——他不过将陆境川看做一个疏解欲望的工具人罢了。 他不爱说话,对陆境川的家世也不好奇。这些事情都是陆境川主动和他说的。 沈疏言不是很懂陆境川,明明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追到手,为什么又要说这些事情来恐吓他,迫不及待地赶他走。 他不标记沈疏言,甚至连暂时标记都不会;他让沈疏言喷除信息素喷剂,害怕别人认出自己的味道进而伤害沈疏言;他从不带沈疏言在公开场合露面,两人同出同入的次数几乎为零;沈疏言出现在的地方,他也尽量避开。 同居是陆境川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但饶是如此,据沈疏言所知,为了混淆视听,陆境川还是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小区买了好几间公寓备用着。这件事情陆境川自然没有和他说过,他是在某次赵晴生和陆境川的谈话中无意得知的。 沈疏言曾对此万分满意。 他不爱社交。陆境川从不会带他去参加无意义的宴会,和他不认识的人做荒废时光的交际。 他过着和往常无异的生活,上学,上班,住在一间自己喜欢的温馨小公寓里。 若说非要说有什么改变,大概是,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获取着自己喜欢的信息素,不再为发情期而困扰。 他是自由的,又是无畏无惧的。 因为他知道有人正保护着自己。 陆境川不在他身边的每分每秒,都会有人跟着自己。四年来,他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或是去任何地方,他身后永远会有一辆车跟着自己,一直到送自己到达目的地为止。 陆境川永远在保护着他。 他仅是在被骚扰后表现出一丝不安的时候,陆境川都能感知到他深埋的恐惧,并以最快的速度最简单有效的手段解决掉问题。 可他呢? 陆境川身上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他却从不知晓。究竟是陆境川的隐藏得太好了,还是,他太不上心了? 陆境川找到沈疏言的时候沈疏言正坐在亭子里发呆。 秋季温差有些大,陆境川带了件外套给沈疏言披上。他坐在沈疏言旁边,将出神的人搂进自己怀里。 “怎么了?”陆境川摸着他的脸,“怎么不开心了?” 沈疏言仰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碎玻璃似的光。他很想说点什么,也很想问些什么,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每当这时,他都很希望陆境川能懂他将说未说的话——虽然很难。 陆境川却突然严肃起来,他将沈疏言扶正起来,英气的眉皱了起来,黑曜石般的眼睛涌动着波涛,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是不是谁和你说些什么了?” 沈疏言低下了头。 陆境川却不准,他捧起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你别误会。那些omega,我一个都没碰。真的。” 沈疏言叹了口气,伸手去勾陆境川的脖子,披在他肩膀上的 7 衣服也随之滑落了。他撩开陆境川的衣服领口,露出了他后颈处的腺体,低头亲了亲,然后声音很轻地在陆境川耳际说:“她们说,你戴了戒指。”沈疏言感受到陆境川的身体僵了僵,于是他顿了顿,才接着说,“我从来没见你戴过。” 在沈疏言看不到的地方,陆境川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是失落还是自嘲的情绪。 陆境川将人抱到自己身上坐着,沈疏言还是不肯抬头。陆境川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发尾,想了会儿,才道:“我不是要逼你和我结婚的意思。戴那个戒指,只是不想别人再往我这里送人了。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的。要是你觉得困扰的话,之后我都不会再戴了。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不是不开心。”沈疏言望着陆境川,却又像是被陆境川的目光烫伤似的,他顿了会儿,才道,“对不起。” 沈疏言感到一阵难过,却不明白这种难过来自何处。或许是爱的不对等,陆境川给他的那么多,他却只能回应那么少。时至今日,他甚至不明白,那些他给陆境川的回应,是因为觊觎着陆境川信息素的原因多些,还是因为他对于陆境川本人的情意更多些。 陆境川爱怜地吻他,感受到心都在揪疼:“傻瓜,你道什么歉。” 沈疏言轻声道:“因为我是个胆小鬼。” 陆境川闻言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没关系。” 他将沈疏言往他怀里揽,不让沈疏言看到他的神情,良久,才叹气般,道:“我可比你胆小得多。” 第7章 换腺体 那夜以后,沈疏言总觉得陆境川变得更忙了。 陆境川以前也忙,只是最近的几个月似乎更忙了,有时候他睡着了陆境川还没有回来,有时候睡醒了陆境川也不在身边,只留下一个人份的早餐在饭桌上。还有晚饭,以前两人还能一起吃,最近是一次也没有了。 哪怕是炮友时期,两个人上床频率最低的一个月,也不过是四次,而这一次,他们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做过了。 沈疏言不重欲,也不算多害怕孤独,只是四年来的习惯突然要他更改,到底还是有些困难。他也问过阿奇,最近陆境川在忙些什么。 但阿奇也只是言辞含糊地说在和老爷子商量一些非常重要的项目。 语气里尽是为难。 沈疏言也不好再问下去。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个月。 沈疏言迎来了自己的假期。在沈疏言放假后的一个星期,陆境川终于按时回家了。 陆境川回家的时候,沈疏言正在厨房专心致志地捣鼓自己新买的烤箱,打算先烤个奥尔良鸡翅试试看。 “言言。” 沈疏言回过头,看到陆境川有些愣:“境川?” 陆境川俯身亲了亲沈疏言的面颊,才笑着问:“阿姨说你让她回去了。怎么,今晚要自己做饭吗?” 沈疏言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回过身,道:“嗯,打算做鸡翅。我以为你不回来吃,可能饭有点不够。” 沈疏言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常做饭,做起来颇有些笨手笨脚的。他见过陆境川做早餐,很是干脆利落。如今陆境川就这样大喇喇地站在厨房门口围观,他便有些紧张。 可陆境川却从他的反应里读出了些别的意思。 陆境川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克制不住想,或许对于沈疏言来说,他的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哪怕没有他,沈疏言的生活也还是可以被他过得丰富多彩,喜乐欢愉。 陆境川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沈疏言在厨房里钻来钻去的背影,不再往前。 之后的一个星期,陆境川都没再去上班,天天陪沈疏言窝在家里。看看电影,做做饭,前些日子两人都没怎么上/床,于是便趁着这段日子疯了一样往回补。 沈疏言觉得陆境川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儿。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晚上,他们刚滚完两轮床单,两人尚汗津津地抱在一起,沈疏言餍足地闻着陆境川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言言,”陆境川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沈疏言光滑的后背,温声道,“明天我要出差,可能有段时间不能给你做早餐了。我不在,你早饭也要好好吃,知道吗?我会让阿姨来的。” 沈疏言刚和陆境川做完,脑子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正想说,这段时间放假,我和你一起去吧。可思绪一转,又想到陆境川不准自己和他一起出现,于是开口又变成了:“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境川顿了会儿:“项目比较棘手,我也不能确定。” 陆境川等了许久,才听到垂着头的沈疏言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早上两人一起整理了行李。下午一点,就有人来接陆境川了。 陆境川按着沈疏言的背,让他和自己在玄关接了很久的吻,直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才很不舍地拖着行李箱离开。 陆境川走后,沈疏言又过上了清净日子。时间分明很宁静,陆境川也会时不时给他发短信,可他这心里却怎么都不舒坦。 陆境川离开不到一个星期,某天晚上沈疏言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爬起来,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带着陆境川气味的衣服抱着,心绪才微微平定下来,身体方缓缓攒了些困意。 结果闭上眼没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门外人十分急切地喊着:“沈教授!沈教授!沈教授!” 沈疏言记得这个声音,陆境川身边一个小手下的,他见过五六次。他心里重重一跳,忙去开门。 门外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衣衫头发都凌乱,满额汗水,眼里都是血丝:“沈教授,阿奇哥让我来接您。老大他受了很重的枪伤!现在正送往隔壁市里的医院!” 沈疏言闻言两眼一黑,身体晃了一下,站稳后,呼吸又不畅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您,您换个衣服跟我走吧,”那人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听阿奇哥说,老大他,伤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沈疏言坐在急速而行的车里,窗外的景色模糊不清,不知是因为正在急行的车,还是因为他眼里的泪。 又或是二者都有。 他连睡衣都没换,带了身份证件和一些钱就跟着那人出了门。从家里到隔壁市的医院大约要三个小时的车程。 沈疏言从来没觉得三个小时这么长,长得像看不到尽头。 他抹了一把脸,泪水浸湿了他的掌心,沈疏言声音颤抖着问:“到底...是怎么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黑道上的事情,我也和您解释不来。只能告诉您,老大带人  8 和刘家那边干起来了。那边都灭了,以后对老大这边几乎没了威胁,但老大...也伤得不轻。两败俱伤的结局,我们只是险胜。” 沈疏言还是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我,我只是老大派留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具体事宜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人又道,“出事后,阿奇哥立马联系我让我带您过去。老爷子也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沈疏言赶到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医院里很安静,静得沈疏言心慌。他赶到急救室,只见阿奇和四个健壮男人站在那里,他们都各自受了不同的伤。 阿奇看到沈疏言,便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沈教授,您来了。” 沈疏言眼眶红着,声音也抖,问话却还是有涵养的模样:“境川呢?” “老大受了枪伤,现在还在急救室里。”阿奇低着头,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医生说...要家属来才能签字做开膛手术,现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止血工作。老爷子应该快到了。您...您别担心。” “什么家属?!”沈疏言眼里又漫上一层水汽,抓住了稻草似的,用力得阿奇都感到了疼痛,“我是啊。我是,让医生来,我来签字。” “沈教授,沈教授!”阿奇声音大了些,“您,您冷静一点!老爷子很快就到了!” “怎么了?我没有资格签字吗?!” 阿奇侧过头,不忍心看他。 他从未见过情绪这样失控的沈疏言。 在他心里,沈疏言不爱讲话,平日里也鲜有表情。他跟着陆丰和陆境川多多少少也见过一些大人物,但沈疏言仍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面,最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 他像台没有感情系统的机器,只有和陆境川在一起的时候才偶尔死机,露出点属于人的情绪。 “我...”沈疏言看着阿奇,眼睛一眨,眼泪又掉出来一串。 有什么好问的呢。 他就是没有啊。 他只是和陆境川合住在一起的普通恋人。 他没有被他标记,也没有婚姻的象征。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过是陆境川的炮友或室友罢了。 沈疏言松开阿奇,微微后退了一步,才冷笑了一下。 四年了,原来到头来,哪怕陆境川躺在急救室里命悬一线,他也不过是个站在急救室外,连提笔签字的资格都没有的陌生人罢了。 那些陆境川给过他的特殊,他一丝一毫也不能回报。 他抹了把自己的脸:“那,那他在哪里,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老大他...” 阿奇正要回话,陆丰和赵晴生就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老爷子来了!老爷子来了!” “医生!医生!有家属来签字了!” “医生!有人可以签字了!医生!” ..... 陆丰颤抖着手签了字,手术立刻开始进行。 一众人在急救室门口焦急地守着,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了。 天色泛了光。 赵晴生在一旁低低地哭着,陆丰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陆丰带了许多人来,阿奇便不再像之前只有他们几个残兵碎将那样紧绷。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都哭肿了的沈疏言。 沈疏言垂着眸倚靠在医院的墙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穿着睡衣,头发也凌乱着,有种脆弱又易碎的美感。 阿奇忍了一会儿,还是对他道:“沈教授,要不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老大有消息了,我联系您。” 沈疏言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他。” 阿奇抬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的红色牌子,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才问沈疏言:“沈教授,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阿奇低着头,声音很沉,“其实老大在行动前交代过我,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一定不要告诉你。” 沈疏言倏地抬头,睁大了含满水光的眼。 “这次行动计划了很久,要将一个家族斩草除根不容易,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老爷子和老大一直在陆陆续续地做,行动具体内容很复杂,我无法一一向您述说。只是有些事情,我觉得您还是知道的好。” “什么?” “接您来,其实是我的自作主张。老大在行动前就告诉过我,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一定不能让您知道。他跟我说,他知道您非常喜欢他信息素的味道,他交代了医生,如果他...挺不过去,就让医生在他咽气前,挖出他的腺体,然后植入到另一个alpha体内,那个alpha老大都联系好了。” 腺体,是一个alpha力量的象征。顶级alpha腺体,是每个普普通通alpha的梦想。 沈疏言觉得自己的肺骤然间破了一个口子,窒息感来势汹汹。心中的某座高楼大厦骤然崩塌,扬起的漫天灰尘进入他的气管,呛得他眼泪只出。 他听到自己抖着声音难以置信地说:“换...换腺体?” 第8章 谁愿意死 生命在消逝。 这是陆境川此时此刻唯一清醒的认知。 他躺在手术床上,鼻子里塞满了消毒水和血腥味的气息。痛感来自四面八方,自己无助得像只被群狼啃咬的小兔子,毛皮分离,肚裂肠断。他只能闭着眼,微弱地呼吸,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子弹埋在他胸口的位置,偏了点儿,没能立刻死。只是呼吸都像凌迟,痛极了也想忍,因为觉得也许还能活,但痛到了尽头,还是会死。 比直接死要残忍得多。 人都怕死。他也一样。 家人和睦,爱人在侧,衣食无忧,谁愿意死 谁又舍得死。 可是命运总爱作弄老实人,他也无能为力。 仇恨终究是仇恨,你放过了别人,别人也不会放过你。有时候他也想大度,只是午夜梦回,终究辗转难眠。 有些债,只能活着的人去讨回来。 他闭着眼,在痛楚里恍然想起那两位总是让着他宠着他却早已死去了的哥哥。想起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小零食都往自己房间送的得意样子,想起自己犯了错,哥哥们总是替他顶包挨打咬着牙的样子,画面转啊转,然后定格在他们死死抱住歹徒的腿不让他们靠近自己,尖刀从他们后背刺入他们的心脏,昂贵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鲜血的样子。 陆境川睁开眼,眼里泛着泪,勾出了一个很浅的笑,露出点年少稚童时有些孩子气的样子。 哥哥,我替你们报仇了。 折磨了他八千个日日夜夜的噩梦,终于要落幕了。 那鲜红的血液在泪光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再一眨,又化作了 9 满屋的玫瑰。 陆境川看见沈疏言惊恐地站在他面前,手里原本捧着的玫瑰摔落在地,有些痛苦地说:“不......” 陆境川至今仍能回想起那日的心情。 一面痛楚,一面欢喜。 痛楚他不爱自己,又欢喜他不爱自己。 沈疏言在陆境川身边呆了四年,陆境川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的信息素不是这个气味,沈疏言不会和他在一起。被拒绝的求婚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是啊,谁会仅仅因为喜欢信息素就和另一个人结婚呢。而且陆境川知道沈疏言的过往,也多多少少明白沈疏言一直在回避婚姻这件事,他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只是没想到,会被这样直白而干脆地拒绝。 说不难过,全是自欺欺人。 不过如果沈疏言爱的不是陆境川这个人,而是陆境川的信息素,那一切都变得好办多了。因为这样的话,只要有另一个alpha,带着他信息素活下去,那沈疏言就不用为了他的受伤或死亡而难受流泪,只要将他爱的信息素留给他,他便能平淡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关于腺体的移植,他早就在行动之前和掌刀的医生打点好了。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了一个愿意接受腺体移植手术的alpha,叫顾旗。 陆境川调查过顾旗,他英俊挺拔,为人正直,且稳重孝顺。顾旗的母亲早亡,父亲前几年查出了得了肺癌,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顾旗只是一家公司的小主管,这几年来,为了给父亲治病,他的积蓄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正是要用钱的时候。顾旗想要换一个薪资更高的公司,于是便给陆境川的公司投了简历,结果被陆境川注意到了。 陆境川派人联系了他,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应承他,若是他答应自己,无论换腺体的计划成不成功,他父亲往后全部的治疗费,都由陆境川承担,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给他父亲提供更好的治疗资源。换腺体计划成功之后,陆境川还会额外给他自己百分之二十的家产。顾旗答应后,陆境川又让他暗中去见了一见沈疏言。大抵是天意,顾旗见沈疏言的第一眼就有好感,了解后,又对沈疏言的各方面都十分满意。知道陆境川的计划后,也答应了陆境川如果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无论沈疏言能不能和自己走到一起,他都会替他好好照顾沈疏言,会保护他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再没有比顾旗更好的人选了。 顾旗虽是个alpha,但战斗力比起陆境川那些长期进行体力训练的保镖来说,到底还是要弱得多,陆境川就算是死了,陆家的势力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想来他也不敢对沈疏言做什么。到时候沈疏言想走想留,也全随他做主。 他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顾旗做好了一切检查,已经换好病号服在医院里等着了。 等待家属来的时间里,顾旗还和陆境川见了一面。顾旗皱着眉看着伤痕累累的陆境川,问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陆境川神色平淡地回望,只说:“如果我真有什么事的话,言言,就拜托你了。” 陆境川第一次见沈疏言,就是在医院里。 准确来说,是在医院的太平间。 强上了沈疏言母亲的alpha是陆丰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叫陈志宇。陈志宇一直追沈疏言母亲,从她没和沈疏言父亲结婚开始,就一直追。她成婚后,陈志宇消失了一段时间,沈疏言父亲死后,陈志宇又开始重新追求沈疏言的母亲。事情发生后,沈疏言母亲自杀,陈志宇接受不能,效仿沈疏言母亲的死法,也把自己的腺体挖了,跟着她一起去了。 陈志宇父母早亡,和亲戚之间也无甚感情,他执念了沈疏言母亲一生,朋友也少,死后愿为他收尸的,竟只有陆境川的父亲陆丰。 跟着父亲一起去见陈志宇最后一面的那天,是陆境川第一次见到沈疏言。 沈疏言那时候只有七岁,陆境川也不过十岁。 可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的沈疏言看起来那么可怜,那么弱小,又那么无助,像极了八岁时刚知道失去哥哥们的自己。只是自己还有父母亲的陪伴和保护,可沈疏言却已一无所有。 不过寥寥数眼,陆境川就念了沈疏言十几年。 这么多年,因为陈志宇的关系,其实陆境川一直陆陆续续能从陆丰那里知道一些关于沈疏言的消息。他也知道,在某些时候,陆丰也用过一些关系偷偷帮过沈疏言。 陆境川再次遇到沈疏言的时候,沈疏言二十二岁。那天的相遇纯属偶然,他下班路过一个小便利店,不经意地朝车窗外一瞥,就看到了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的沈疏言。后来的剧情随其自然,他本想学不留名的雷锋给沈疏言送把伞,但转身后沈疏言还是叫住了他,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人生里有太多惹人痛楚的命题。 如果陆境川知道自己的最终结局是躺在手术台死去,如果他知道自己和沈疏言的第一次见面和最后一次见面都可能是在太平间,他未必会去送出那把伞。 一场几天就能痊愈的小感冒,总比知晓自己朝夕相处四年的人死去了的消息要好接受得多。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在彻底昏迷过去前,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兴奋地喊着什么,但他却听不清了。 陆境川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9章 过来 手术一直持续到了上午十点。 沈疏言自和阿奇聊完后,就一直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失了魂,没了命。赵晴生对陆境川的安排一无所知,以为沈疏言是纯粹的忧虑,便走到他身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安慰沈疏言。 两人都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连手术灯关了也比陆丰的反应慢半拍。 “医生,”陆丰睁着一双熬红的眼,问道,“我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把口罩摘下来,声音沙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要留在ICU观察几日,家属先跟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陆丰跟了一步,又顿住了脚步,对还一脸呆愣、双眼红肿的沈疏言说:“小言,你先回去吧,境川应该已经没事儿了。这儿还有我们。” 沈疏言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您和伯母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我可以留下照顾境川。” 陆丰说:“那这样,你和境川妈妈先回去,收拾一些衣物啊日用品啊什么的来。境川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转院,等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再转回去。这段时间可能还是要在这边生活。” 赵晴生不是没有经历过事儿,此刻也冷静了一些,闻言也开始帮着劝沈疏言:“是。小言啊,我们先回去,带点东西来。境川这个情况,我们也不放心别人来照顾,我们  10 先回去拿点东西。”说着顿了顿,拉起沈疏言的双手又打量了一下沈疏言,“你看你还穿着睡衣,也一夜没睡了,境川要是醒来知道,会怪我们的。我们先回去,然后再来,嗯?” “那好吧。”沈疏言抿了抿唇,又回头看了一眼急救室,才对陆丰道,“那我先和伯母回去拿点东西再来。” 陆丰拍了拍沈疏言的肩膀,转身快步走了。 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稍稍得到了一丝松懈,沈疏言上车没多久就皱着眉头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好,他反反复复梦到自己幻想中的陆境川中枪的画面并频频惊醒,结果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便不敢再睡了。 送沈疏言来的那个手下又送沈疏言回他和陆境川一起住的公寓,陆家司机送赵晴生回陆家大宅,两人并不在一辆车上。 车里静得落针可闻。 公寓里阿姨来过,留下了早已凉透的早餐。 沈疏言快速地冲了个澡,又匆匆地收拾了一些衣服和必需品。前后忙活不到一个小时,便收拾完了。他等会儿要和赵晴生一起出门。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给陆家司机打了个电话,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能来接自己。陆家司机说陆夫人还在收拾,不过他可以先来接沈疏言。沈疏言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沈疏言坐在客厅里等着,有些神情恍惚。后知后觉地想,还好现在学校放假,不然他该辞职了。他也不清楚陆境川会在医院里待到什么时候,坐着等待的时候,还是给校长发了信息,说自己家里出了很大的事情,不知道开学的时候能不能按时上班,希望校长可以找好替补的老师,不要耽误学生的课程。 发完信息,又坐了会儿,才发现自己好像今天还没有进过食。他站起来,木偶似的走到了饭桌旁,想起陆境川交代过他的,要好好吃早饭,便感到一阵难言的痛苦。 他拿起已经放凉了的牛奶喝了两口,又抓起吐司不知滋味地啃着,十分钟后,才有了些饱腹的感觉。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饭桌,在出门前又留了一张小纸条给来做饭的阿姨,告诉她自己最近要出远门办事情,近期都不用来做饭了,具体归期等陆境川联系她。 陆家司机接到了沈疏言后,又原路返回去了陆家大宅,去接赵晴生一起过去。赵晴生带的东西和沈疏言差不多。 司机下车接过行李箱,又替赵晴生开了车门,才打开后备箱放行李。 赵晴生到底年纪大了些,忧心加通宵了一整夜,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她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了一眼沈疏言:“小言,你后面有什么安排?” 沈疏言闻言放下了手机:“我打算在医院陪着境川。我刚刚在看医院附近的一些可以做饭的民宿,到时候我可以去那边给境川煮点东西吃。伯母您呢?要不我给您和伯父订个酒店吧。医院到底不好住,你们累了还能到酒店休息。” 赵晴生想了想,道:“也行。到时候我们就换班照顾。你伯父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回来了,你不用给我们订多大的酒店,后面应该就是我最近一个人住而已。你也给自己订个酒店吧。” 沈疏言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我就在医院陪着他吧,去酒店我可能睡不着。” 赵晴生静静地看着他,张了几次口,也没能说出点什么,等司机回来了,赵晴生才轻声道:“那你答应伯母,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硬抗。” 沈疏言点了点头,道:“好。” 一切尘埃落定,沈疏言终于在晃荡的车中昏昏沉沉地睡去,在即将抵达医院的时候才悠悠转醒。 司机去医院接了陆丰,赵晴生隔着门看了一会儿陆境川后,才让司机将陆丰和自己送到了沈疏言帮他们订好的酒店。 沈疏言留在医院里没走。 家属不能进ICU,只能隔着门遥遥地看一眼。 沈疏言隔着那一小块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陆境川,眼睛一眨,视野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沈疏言已经太久没哭过了。 母亲离开的那段日子,他以为他已经把自己的眼泪都流完了。他的外婆不爱他,他便知道了哭是没有意义的。他不交朋友,他变得冷面,变得无情,他以为他这辈子都遇不到另一个能让他流泪的人了。 可陆境川躺在那里,沈疏言一眨眼就是一串眼泪。 沈疏言死死地盯着陆境川,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那颗在体内跳动的心脏便似被猛兽肆意撕扯。以往他们这个距离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将手环摘下来了。他可以被陆境川抱在怀里,他可以埋首在他的后颈,尽情享受着他钟爱的信息素气味。 可如今,他们隔着一扇单薄却坚韧的门,那人闭着双眼躺在那里,没再对他温柔地张开双臂,笑着说一句:“言言,过来。” 第10章 汤 沈疏言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暮色早已沉沉。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赵晴生发了一条信息——“伯母,今晚我在医院陪着境川,你和伯父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发完后又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去他订好的民宿。民宿并不大,但离医院和超市都很近,厨房器具一应俱全。沈疏言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又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后,才去超市进行采购。 一个半小时后,沈疏言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回走。他随意购置了一些锅碗瓢盆,还有一些菜。 沈疏言其实不是很会做菜。 小时候沈疏言和外婆关系不好,自然学不到什么做菜的技巧。上学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吃,后来和陆境川同居了,在家里的时候又都是阿姨做,再不济还有陆境川做,他下手的机会其实很少。 过段日子陆境川总要从ICU出来的,沈疏言希望能给他煲一些营养好一点的汤喝。在陆境川转入普通病房前,他先练练手。 他清洗好厨房用具,又冲了个澡,再出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街道和夜空一样空落落的,没了它们该有的暖意。黑暗和寂静同时吞噬着沈疏言的情绪。 医院里的人更少。 ICU门口站着两个陆丰带来的人,看沈疏言来了,毕恭毕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沈疏言也回了他们一个鞠躬,道:“辛苦你们了。” 说完后,沈疏言走到门口,就这样隔着玻璃窗呆呆地看着陆境川。 沈疏言很讨厌医院。他的父亲在这里死去,他的母亲也是,他爱的人在这里都没有好结局。对于沈疏言来说,所有关于医院的记忆都带着血腥、痛楚和眼泪。从小到大,只要可以,沈疏言都会避着医院走。 但避无可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11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医院里。他微倚着门,头歪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境川。他什么也做不了,触不到,闻不清。医院里的味道杂乱而恶心,可他却不想再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又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倦意将他完全吞噬。 他太累了。 沈疏言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ICU旁边的椅子上。用坐着的姿势睡了一整晚,整具骨骼又僵又硬。他强忍着酸麻和钝痛,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站起来不到两分钟,恰碰上医生从ICU出来。他也顾不上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走过去就拦住医生问:“不好意思,医生,请问境川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一眼沈疏言,像是确认他的身份,片刻后,才道:“他年轻,身体好,恢复情况不错。再观察几天,如果没什么异常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沈疏言愣了片刻,恍然间竟觉得眼眶一热,顿了顿,才接着道:“谢,谢谢医生。” 门口又换了两个人站着,沈疏言也顾不上跟他们打招呼,也忘了问自己为什么会睡在椅子上。他摩挲着门的玻璃,指尖落在陆境川的面颊上,露出了一个泛着泪花的笑。 早上八点半,沈疏言回民宿洗漱了一下,随意找了点早饭吃,回到医院的时候,陆丰和赵晴生已经在医院椅子上坐着了。 他们二人看起来状态比昨天好多了。沈疏言走过去,有些拘谨地打着招呼:“伯父伯母,你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吃早饭了吗?” 赵晴生对他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挂着境川,睡不好。早饭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呢?” 沈疏言在他们身边坐下:“我也吃过了。” ICU不能进,病人家属也不能进去照顾病人。所以平时只要有一个亲属在,有事的时候医生能找到人就可以了。只是陆境川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大家到底都放不下,哪怕在门外傻坐着也不想离太远。 只是陆丰才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陆境川现在这样的情况,短时间内肯定回不去,公司总不能没有主持大局的人。 陆丰出门,赵晴生和沈疏言都去送。 他拍了拍赵晴生的肩,温声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又转向沈疏言,“小言,境川和伯母就拜托你了。” 沈疏言点了点头,道:“您放心。” 沈疏言坐着也没什么要做的,就打开手机开始找食谱看,边看边做一些笔记。 沈疏言做的时候也没避着赵晴生,她看了会儿,便凑过去问:“做什么呢,小言?” 沈疏言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唇:“等境川从ICU出来后,想给他煲点汤喝。但我不太会,就想临时抱佛脚,做点功课。” 赵晴生闻言一愣。 因为陆家不可能不派护工和厨子之类的过来,按道理来说,怎么着也轮不到沈疏言亲自给陆境川煲汤。而且若是陆境川醒了,肯定不多时便会转院,这里终究是不可能久留的。回家之后,什么样的护工没有。 赵晴生顿了好一会儿,以为沈疏言不知道,心里也有些不忍心浇灭他兴致勃勃的热情:“这些,你不用学,都会有人做的。” 沈疏言停下了手头的查阅,沉默了许久,才很轻地说:“我知道。”他抬头对赵晴生笑了笑,“我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虽然我可能做得不好,能做的,也很少。” 赵晴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傻孩子,你一直在这里,对境川来说,已经够了。” 沈疏言睁着圆而黑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赵晴生,过了许久,才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很乖地说:“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中午的时候沈疏言出门给赵晴生带了点午餐回来,吃完后又让赵晴生回去休息一会儿,等睡醒了再过来,赵晴生应了。 沈疏言吃完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陆境川,陆境川世界名画一样,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沈疏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又审出了什么美,只知看着看着,太阳藏了脸,赵晴生已经吃完晚餐来了。 “小言,不早了,你去找点东西吃吧。”赵晴生站在沈疏言背后说,“这里有我。” 沈疏言这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晃了晃已经僵硬的腿,转了身:“那我去附近超市逛逛,买点食材。” 赵晴生这次没再说什么,只道:“好。” 照葫芦画瓢似的煲汤,说不上好喝,也说不上难喝。但沈疏言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熬汤熬的是时间,不是技巧,而时间,恰恰是沈疏言当下最不缺的东西。 他随便喝了碗自己煮的汤,吃点饭垫了垫肚子,洗了个澡,又出门去了。沈疏言到医院的时候不到九点。赵晴生正坐着发呆。沈疏言走过去,对赵晴生道:“伯母,我来了。您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 赵晴生站了起来:“那你呢?” 沈疏言神色如常道:“我晚上在这里睡。境川离我太远,我睡不好。” 沈疏言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晴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那你照顾自己,千万别勉强。” 沈疏言说:“嗯。我知道。” 一直到陆境川转入普通病房,沈疏言的晚上都是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度过的。 他晚上其实睡得很不好。他的体型在omega里算不上小,每晚坐在冰凉刚硬的、椅脚爬满锈斑的椅子上睡时,醒来腰背脖颈甚至腿总是泛着酸和痛。沈疏言有时也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时常半夜惊醒。有时候醒来是两点,有时候醒来是三点,有时候是四点。医院里除了那两个每天都在换的保镖,什么人也没有。寂静的氛围、惨白的光、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尽头是黑暗的漫漫长廊,沈疏言害怕,却又不敢怕。慌极的时候只能起来,隔着门不知道想什么地望着陆境川。 而一天中唯一开心的事情,大抵就是等着医生给陆境川检查好,然后说一句:“他恢复得情况很好,很快就能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虽然沈疏言自己也在试着做饭煲汤,可不过短短几天,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陆境川养了四年的肉,一下子又掉了个精光,沈疏言的下巴尖尖也越发明显了。 好在转入普通病房后,家属终于能进去了。 只是陆境川仍是没醒。 第11章 醒了 赵晴生订了一间顶级的单人病房。病房像极了小一点的公寓,除了厨具,其他的家具设备一应俱全。 赵晴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床位让给沈疏言,她还是和这几天一样,住在沈疏言给她订的酒店里。 沈疏言虽说搬进去了,但民宿还是没 12 退,他只带了些换洗衣物到医院里放着,以便自己更换。陆家派了两个护工过来,沈疏言便让她们教了自己一些基础的护理该怎么做。 其实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一天就是帮忙按摩一下肌肉,晚上就帮忙擦拭一下身体,以及在吊瓶打完的时候帮忙叫一下医生换药,其余的也不用做太多。 事情很碎,也很繁琐,其实谁做都可以,但沈疏言还是坚持自己来做。护工到底是雇来的人,也不敢说什么。工作量少,工钱又很高,她们到底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教沈疏言的时候格外上心了一些。 沈疏言不爱说话,但学得很认真。哪个穴位,什么力道,按压多少时间,他都问得一清二楚。转入普通病房后,他又特意问过医生,陆境川这种情况,未来吃点什么更有利于他的恢复,医生推荐的食谱他又一一记下,逮到一点赵晴生在的时间就去超市买食材自己试着做。 其实沈疏言已经可以做得不错了,除了煲汤,也可以炒一些味道过得去的家常小菜了。 而在所有事情里,沈疏言做得最难的,就是帮陆境川擦拭身体。 未亲自动手前,他以为顶多就是自己会有些不好意思。可当真的看到陆境川身上爬满的伤痕时,才发现自己根本顾不上羞耻。 一道一道的刀痕,狰狞地噬食着陆境川的皮肉。它们泛着猩红,张牙舞爪,结成难看刺硬的疤, 脸红心贪婪地攀附在陆境川的胸膛与后背。 陆境川的心脏往下,还能看到一道针线缝起来的疤,不算长。那日的心慌发凉、窒息恐惧再一次淹没了上岸没多久的沈疏言。 再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 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陆境川了。 后怕的劲儿比烈酒还要狠上几万倍。 沈疏言擦擦停停,小心翼翼得连气也不敢大喘。每次擦拭完,倒像是劈头盖脸地用水淋了自己一头,浑身都要湿透。 病房里提供的床离陆境川的床并不远,可沈疏言却还是没有在床上睡。他搬了张椅子,放在陆境川的床旁边,晚上便坐在椅子上,趴在陆境川身边睡。 沈疏言弓着腰趴着,温热的脸颊轻轻贴住一点陆境川微屈着的、有些凉意的指尖。陆境川受伤后,信息素的味道变得很淡,可沈疏言似乎天生便对他的气味敏感,哪怕很淡,他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睡觉的姿势歪歪扭扭,早上起来腰背还是极其地酸胀疼痛,可陆境川的味道浅而淡环绕着他,他就再也没在这个清冷寂静的医院里做过让他午夜惊醒的、奇怪的梦。 陆境川第一次睁眼,是在凌晨。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惨白的天花板,第二眼,便是沈疏言乱着发、趴在他手边皱着眉熟睡的模样。 他现在还是不好动,身上软绵绵的,感受不到什么力量。他尝试着抬了抬指尖,动作很轻地摩挲了一下沈疏言的脸。倦意来势汹汹,他知道自己撑不久,在被睡意扯入无边黑暗虚无前,陆境川稍稍用力往前,用温热的手心,覆盖住了沈疏言握成拳的手。 陆境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夏日的阳光灼热而刺眼,陆境川不适地眯了眯眼,等适应后才完全睁开,睁开后便下意识往沈疏言的方向看去。 沈疏言已经醒了,此刻正傻愣愣地看着陆境川昨晚握住他手的手。等发现自己睁开了眼,陆境川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下的那具躯体狠狠地震颤了一下。陆境川温柔地看着他,直到听到他想念了不知多久的声音。 那声音颤抖着、沙哑着,带着难以置信:“境...境川...,你醒了?”说完也不等陆境川回答,又慌里慌张地要找呼叫医生的按钮,手忙脚乱期间,也没舍得将自己的手从陆境川手里抽出来。 沈疏言探手按完按钮,再看过来时,眼眶已经红了。他凑近了些,用脸很小心地贴在了陆境川的手背上,有些哽咽地问他:“还痛不痛?” 陆境川笑了一下,很轻地摇了摇头。他张开口,喉间像黏满了黄沙,干涸得仙人掌也无法存活,但他还是忍着刺痛,对沈疏言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疏言闻言一愣,眼睛一眨,泪水就砸在了陆境川手上。 满身伤痕、淌着鲜血地回来,做好了看不到明日太阳的准备,备好了去阴曹地府的行李。腺体不要了,财产也不要了。可哽着一口气从鬼门关那拼回来,睁开眼,干燥割碎了嗓子也要说。 “怎么瘦了这么多。” 像是责怪,又像心疼,这样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沈疏言低下头,眼睛压在陆境川的手背上。他颤抖着肩,任眼泪在陆境川的手背上流淌,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蜿蜒湿热的水痕。 两人没能说上话,医生便匆匆赶来了。沈疏言帮不上忙,便趁着医生检查的空隙给赵晴生打了个电话。赵晴生赶到的时候,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刚跟沈疏言交代完一些家属照顾病人需要注意的事项。 “怎么样?”赵晴生问,“医生怎么说?” 沈疏言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眼尾漫着不甚明显的流过泪的红晕,他眨了眨眼,说:“医生说境川身体好,伤口恢复得也很好,再在医院里休息一两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赵晴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真是老天保佑。” 第12章 电话 赵晴生进去和陆境川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但陆境川刚醒,几乎都是赵晴生在问,陆境川做出很简单的回答。 沈疏言在一旁傻站着,离陆境川有些距离。他还没从陆境川醒来的喜悦中挣脱出来。明明是那样清冷的一张脸,却被皱巴巴的短袖上衣、眼尾的暧昧晕红和来不及整理的乱发抹去了七八分冷意,硬生生挤出些与脸不相搭的柔和呆来。 “我不说了。”赵晴生起身要离开,“我去给你父亲打个电话,他还不知道你醒了。有什么需要你就和小言说吧,他这段时间,”赵晴生说到这里,转身拉住沈疏言的手腕,将他带到陆境川面前,“他这段时间照顾你很辛苦。” 沈疏言骤然间和陆境川的距离近了些,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张了张口,没什么威力地反驳:“没有辛苦。” 赵晴生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便出去了。 陆境川抬手,沈疏言便将脸凑了过去。陆境川捏了捏沈疏言的尖下巴,笃定地下了结论:“是很辛苦了。” 沈疏言这次却没再反驳,只用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陆境川。 陆境川又说:“我吓到你了吗?” 陆境川不提还好,一提沈疏言便有些不舒服。他双手握住陆境川捏着他下巴的手,在陆境川愈来愈浓的信息素气味中想起阿奇口中的顾旗。 陆境川明明知道他母亲 13 就是因为被信息素蛊惑、情欲冲头,和不喜欢的alpha发生了关系才会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陆境川这个笨蛋还想用移植腺体这种方法,还以为这是对自己好。 那时候的沈疏言想,等陆境川好了,一定要骂一骂他。或者不理他,起码一个月以上,让他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多么不正确。 可陆境川醒了,他又舍不得了。 沈疏言捧着陆境川的手,颇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和你一起来出差了。”他顿了顿,又将陆境川的手握紧了些,赌气道,“我不要什么顾旗。哪怕是你的信息素,也不是你。和那样的人过一生,不如让我和你一起死好了。” 陆境川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呢。” 沈疏言轻声细语,却倔得陆境川心惊:“不信就试试看。反正如果你死了,我在这世上就没可什么眷恋的了。我本就不怕死。” 陆境川心脏重重地一跳。 沈疏言落了一个轻吻在陆境川的手背,说了件这段时间他才刚想明白的事情:“可是我很怕这世上没有你,而我却还要独自活着。” 陆境川刚醒,不能吃太重口的东西,最好油盐都不要沾。 沈疏言本打算等陆境川醒后就给他做营养餐,可陆境川醒了,他又舍不得长时间离开了。而且陆境川刚醒,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睡眠中度过的,正巧陆境川也吃不得太复杂的菜,沈疏言就趁着陆境川睡着的时候就去民宿自己熬些粥给他喝。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疏言还是没有到隔壁床上睡。他还是洗完澡就拉张椅子坐在陆境川旁边,一边帮陆境川按摩,一边和陆境川小声地讲话。等陆境川睡着了,他就趴在陆境川的床边,握着陆境川的手,睡得很香甜。 结果这样睡了不到两个晚上,就被陆境川发现了。 第三天晚上,沈疏言还在帮陆境川按摩手臂,陆境川突然开口:“言言。” 沈疏言眼都没抬,专心地按着摩,有些漫不经心地答应:“嗯?” 陆境川看着他:“你晚上怎么不到床上睡?” 沈疏言倒也没慌,理所应当道:“离你近些,我更好睡。” 陆境川梗了一下,下意识深呼吸了一口,才说:“那你晚上上来和我睡吧。” 沈疏言抬眼,又泄气地垂了下去:“我怕压到你伤口,再说吧。” 陆境川低低笑了一声,握住了沈疏言的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拉,等沈疏言靠过来,他才用气音在他耳边道:“压不到的。” 然后放开手,心满意足地看到沈疏言的耳朵尖尖红得像颗小草莓。 高级单人病房的病床还挺大的,睡两个人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沈疏言似乎真的很怕碰到陆境川的伤口,躺得起码离陆境川有十公分,还一直在很不安地调整睡姿。 陆境川笑着握住了沈疏言的手腕,在黑暗的房间里,带着笑意道:“别动了,碰不到。” 沈疏言侧头看着他,说:“你过两天就要拆线了,我...” 沈疏言还没说完,陆境川就微微探身,吻住了身边的人。 像个装满樱桃的小篮子,被陆境川轻轻一摇,沈疏言甜蜜的信息素就散了一屋。 距离他们上次接吻,已经过去了几个星期。沈疏言几乎已经忘了和陆境川接吻的感觉了。他想推,却又不敢、也舍不得推,他启了红唇,让陆境川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探了进来。 陆境川从第一次睁眼看到沈疏言就想这么做了。 他并没有吻得多狠,反而温柔得像月光流水。他释放着安抚的信息素,手掌摩挲着沈疏言细瘦的腰,吻了好一会儿,才和沈疏言分开。 沈疏言微张着湿润的唇,目光潋滟地喘着气。陆境川俯身亲了亲沈疏言的眉间,才说:“说了没事,睡吧。妈和我说了,你都多久没在床上睡了。” 陆境川说完便躺了下来,本想抱着沈疏言睡,又怕沈疏言太过担心他的伤口以至于不敢睡,终究没抱。沈疏言在他身旁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凑近了一些,直到与他手臂贴着手臂,又伸手下去与他十指相扣,才闭上了眼。 直到身旁人传来绵长又规律的呼吸声,陆境川才收紧了指尖,一起合上了眼。 世界似乎静得只剩彼此。 相扣的掌心传来与心脏频率相同的跳动,在暗夜里,变得隐秘而清晰。 两天后,陆境川拆了线。 陆境川已经可以吃一些正常的饮食,也可以下地走路,甚至可以和陆丰打视频处理公司上的一些事情了。 原本说要转院的计划也变成了出院计划。拆线后的三天,赵晴生给陆境川办了出院手续。 陆丰派了人来接他们回去。 赵晴生原本希望陆境川和沈疏言能和她一起回陆宅,毕竟陆宅无论哪个方面都比他俩那个小公寓要好得多。但陆境川怕沈疏言在陆宅住不惯,还是决定和沈疏言回他们的小窝。 赵晴生想了想,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反对,只是让陆丰安排一下人到他们的小公寓里打扫一下卫生,就这样算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阿姨刚做好饭离开没多久,沈疏言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就和陆境川一起吃了晚饭。 陆境川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回公司上班了。 倒是沈疏言,自回家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陆境川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再三承诺会照顾好自己,让沈疏言不要担心。 沈疏言一面应着,一面看起来还是担忧。 陆境川无法,只能每日上班迟一点,下班早一些,身体力行地做给沈疏言看。 陆境川回公司上班后的一周的下午,接到了沈疏言的电话。 “境川,”沈疏言通话的地方有些吵,似乎是在街上,“你今晚几点下班?” “今天工作有些多,可能稍微迟一点,六七点这样吧。”陆境川抬头,不再看面前的文件,“怎么了吗?” “没事,我问问而已。”沈疏言顿了顿,又说,“我等你回家。” 沈疏言很少给陆境川打电话,这通电话没头没尾的,让陆境川很难不生疑。但工作当前,也由不得陆境川深想。他只能加快进度,争取早点回去。 六点二十八分,陆境川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 陆境川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楼和景,神思被沈疏言下午的电话勾着,便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六点四十三分,他到了家。他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手竟微微颤抖着。 门开了。 第13章 玫瑰 红。 触目皆是红。 是玫瑰。 沈疏言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迎着夕阳躲入室内的余光,抱着一束玫瑰,站在他面前,对他微微笑着。  14 沈疏言背着光,一步一步朝陆境川走来,将玫瑰放入陆境川怀里。陆境川接住,下意识低头往玫瑰丛里看,里面果不其然躺着一个黑色的方形小盒子。 沈疏言将它拿了出来,陆境川愣愣地抬头,看着沈疏言后退了一步,然后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去,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银色的素圈。 沈疏言抿了抿唇,湿漉漉亮晶晶的眸中映着陆境川怔愣的模样。 “境川,”陆境川听到沈疏言说,“你愿意标记我吗?” 两人赤裸而滚烫地贴在一起。 狭小的卧室里,情欲的气息绞杀着平和清淡,郁冽的信息素浸透了卧室的每一个角落,也浇透了在床上缠绕着的两个人。 沈疏言的长腿紧紧地勾着陆境川的腰,这个姿势让陆境川进入得很深。沈疏言在性事上不算主动,但今晚却格外热情。 他的手心出了些汗,虚虚地覆在陆境川英俊的面颊上,眼里淌着浓而重的欲气。他的唇被陆境川吮得红肿,此刻正微张着,喘着气,吐着令人听了便下腹发热的呻吟。 陆境川被他软软地包裹着,舒服得青筋直跳。他低头看了一眼沾满了水光的嫩红穴口,便只觉心火燥热。 他忍了太久,今晚又被沈疏言刺激得很了,撞的力度一下比一下重,又一下比一下狠。 他俯下身,伸出舌尖,从沈疏言的锁骨开始,缓慢地往上,情色又纯真地舔舐着他的腺体,舔舐着他的喉结,舔舐着他雪白的脖颈,最终落在他的耳垂。 软滑的舌像一记滚烫的、洒在沈疏言皮肉上的热油,让沈疏言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过电般的酥麻感和情事中的灼热感让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收缩着自己的后穴。 “言言好贪吃。”陆境川揉弄着沈疏言的腰,在他耳边恶劣地调侃道。 沈疏言全身的敏感点都被陆境川握在手里,分明毫无谈判的筹码,却还是固执地要上赌场:“境川... 标...标记我...” 陆境川闻言眼神暗了暗,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又重重撞了一击,而后俯下身,在沈疏言耳边引诱道:“那你叫我。” “境川...唔...!” “不对,”陆境川轻吻着沈疏言腺体处的肌肤,“戒指都戴上了,称呼该改了。” 沈疏言似是想到什么,倏地睁大了眼望着陆境川。 陆境川却当没看到,胯下动作没停,唇仍在腺体处游移:“叫我,言言。我想听。” 沈疏言闭上了眼,由于快感而蓄的泪随着闭眼的动作落了下来。 就在陆境川以为自己等不到的时候,沈疏言突然用手臂揽住他的脖颈,然后带着情欲的热气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老公。” 理智被核弹炸碎。 陆境川双眼发红,原本揉着沈疏言腰的手没克制住狠掐了下去,白皙皮肉上瞬间起了红痕。陆境川像看到新鲜血肉失控的饿狼,发了狠劲儿地在沈疏言后颈除咬下去,下身一个用力,就野蛮地顶开了沈疏言的生殖腔。 沈疏言咬着牙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在被标记的满足和被迫打开生殖腔的痛楚中来回拉扯,后穴在快感与痛楚中越收越紧,陆境川没刻意忍耐,没一会儿,便在沈疏言体内成了结。 结在沈疏言体内越撑越大,沈疏言被撕扯得呼吸都困难,没忍住漏了几声痛楚的闷哼。 等陆境川射完退出时,沈疏言痛得连红唇都泛了白。 陆境川慢慢退了出来。他爱怜又心痛地吻着沈疏言汗湿的额:“对不起,我一下子没忍住。痛不痛,嗯?” 沈疏言在疼痛的余韵中睁开眼,他微微抬头,用唇贴住了陆境川有些咸意的唇,闭着眼和陆境川缠吻了一会儿,才哑声道:“不痛。不要和我道歉。” 陆境川起身,垂眸看着沈疏言。 沈疏言用双手贴着陆境川的面颊,用泛红的眼撒娇似的看着他,声音轻得像毛羽:“好不好?” 陆境川又怎么忍得住。 他将人拥进自己怀里,紧得仿佛要将沈疏言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等沈疏言的双手攀上他的背,才听到陆境川闷声闷气地说:“好。” 彻底标记之后,沈疏言便变得有些黏人。 比如睡觉的时候会靠得很近,有时候会抱着他的手臂,有时候则会搂着他的腰。等陆境川回抱了他,便会露出那种很安心很满足的神情来。 像躺在草地上敞着肚皮晒太阳的猫儿。 陆境川记得有次他半夜口渴,起身去客厅喝了口水,喝完后在客厅发了会儿呆,正准备回房间,转身就看到沈疏言正揉着眼睛从卧室往外走。 陆境川朝他走去,轻声问:“怎么出来了?” 沈疏言呆在原地,傻乎乎地看着陆境川,道:“醒了没看到你。” 陆境川笑了一下,快步走过去,弯腰捞起沈疏言的膝弯,将沈疏言公主抱了起来,待沈疏言伸手挂住他的脖子,陆境川才往卧室走:“怎么一秒都离不开?” 沈疏言将脸埋在陆境川的颈间,长睫毛和软嘴唇微微触着陆境川裸露的肌肤,勾出些细微毛刺的痒意。 陆境川等了一小会儿,才听到沈疏言答非所问地“嗯”了一声。 陆境川被他勾得命都没了半条。 他一边担心这是否正常,一边又受用至极。 十分矛盾。 初秋的一天。 凉意席卷了大地,夜里的风微寒,又粘黏着舍不得离去的暑气。 这一天,陆境川下班晚了些,等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 他走进卧室,恰好看到沈疏言正穿着他的宽大的长袖灰色条纹睡衣,光裸着一双长腿,带着满身的水汽,慢悠悠地从浴室里走出来。 陆境川有一瞬间的晃神,正想走上前,顺势调戏几句,把刚刚才洗净的人儿再次弄脏。 沈疏言看到他却是眼前一亮,几乎是带着些稚气地朝他小跑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陆境川从没见过这样的沈疏言,一下子竟有些看呆了,一不留神就被他扑了个满怀。他伸手接住沈疏言,手轻轻地落在他细瘦的腰际,笑道:“怎么了,这么开心?” 沈疏言也笑了:“境川,我有宝宝了。” 陆境川几乎是立刻就拉开沈疏言,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变得柔和的眉目,看着他唇角勾着的、尚未散去的一丝浅笑。 陆境川脑海里盘旋着千万个问题。 比如沈疏言为什么穿着他的睡衣,比如什么时候的事,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比如他真的确定吗,事情多久了,是他们的哪一次有的。 但他什么都没问。 陆境川只是顿了几秒,而后捧着剧烈的心跳,带着微弱的鼻酸,在满室的暖光里,轻而又轻地吻住沈疏言。  15 此时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想问了。 十岁的陆境川曾万分想要去安慰七岁的、在医院里哭得伤心欲绝的沈疏言。 他没能做到。 二十七岁的沈疏言穿着三十岁的陆境川的睡衣小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终于笑了。 这是此时此刻的陆境川,唯一在乎的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