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爱成婚》 分卷阅读1 《谋爱成婚》作者:茶衣 哥哥入狱后,白柠跟了陈沿。 外人只知她是麻雀变凤凰的灰姑娘,不知陈沿并不爱她,斯文外表下脾性恶劣,拿她不过是宠物猫。 宠的时候,他能拍下所有珠宝,送她上亿英镑的游艇。 无情的时候,也能在宾客面前泼她一脸冰水。 沦为笑柄的这一刻,白柠抱着冰凉的身子,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家。 她想念外婆哥哥,想念小镇香甜的桂花糕。 后来,她总算脱离掌控,彻底离开他了。 可是亲人都不在了。 * 半夜,陈沿抱着一只濒死的猫,风风火火踹开宠物医院的门。 医生表示难以救治。 “求你。”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卑微祈求,“这是她走之前最喜欢的猫。” 医生叹息,拿起手术刀,“既然是很重要的宠物,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她不是宠物。” 陈沿几乎下跪,声音哽咽嘶哑:“她是我的命。” 他终于意识到 那个让他恨起来疼,爱起来更疼的女人 被他欺负走了 狗血火葬场,保证是双处和h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柠,陈沿 ┃ 配角:白从 ┃ 其它: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大佬为我癫狂 立意:女性独立自由 1. 安眠 想逃 冷稠月光覆在别墅上方,线条轮廓被衬得阴影分明。 客厅里,白柠盘腿坐于蒲垫上,手捻一根穿线的针,低头认真地给怀中的老式外套缝补口袋,灯色杏黄,氛围寂静得寡调。 一侧伺候的保姆张婶属实憋久了才道出真言:“白小姐,这种活儿还是让我交给别人做吧,手工费不过十块钱。” 女主人在上亿的别墅区给旧衣服打补丁,怕是南城只此一家。 白柠温温地笑:“已经快好了。” 但是做最后收尾工作时,针尖戳入小指腹中,血珠子溢出来。 许久没做这类家务,手法生疏许多。 “白小姐!”张婶忙去找医药箱。这要是被先生知道准要怪罪下来。 “我没事。”白柠拇指捻散血珠,提起外套,心满意足地问张婶如何。 “白小姐手艺好。”保姆叹息,“只是你明明可以重新买一件,没必要弄伤自己的手。” “这外套是我外婆的。”白柠摇了摇头,“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一直舍不得穿,今天去医院看她,她还坐在病床上缝旧衣服,怎么劝都没用,所以我只能把衣服要来帮她缝了。” 外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几道针线忙活一下午还没弄好,白柠便自告奋勇揽下这活儿。 亲自补的,比外面的机器多份心意,老人家应该会接受的。 张婶拿来碘伏给白柠消了毒,感慨说:“白小姐和您外婆的感情一定很好。” 白柠点头,“父母走得早,我和哥哥都是外婆带大的。” 相依为命的感情,自然更亲密。每次白柠去外婆家,总是应要求带些东西,一麻袋红薯、土豆、土鸡蛋,或者河里的野生草鱼,老人家怕她饿着,想得到的都让她带走。 身上携着那些充满土腥味的东西,白柠仿佛换了个样,不再是温室里的娇花,也不再是被圈养在这里的情人。 她只是白柠,从小和外婆、哥哥相依为命的白柠。 * 外头传出车声。 陈沿回来了。 透过弧形落地窗向外看,黑沉沉夜色中,男人身姿笔挺。 玄关处动静响起,没一会儿,白柠嗅到浓郁的烟草味,还有一种木质调淡香。 陈沿推下鼻梁上的银色细边眼镜,过去掐她的腰,抱到软柔的沙发上,顺势探了下她腿的温度,“地上不冷?” 他挺烦小日本的坐式服务,总觉得那团蒲垫容易把白柠身子骨坐冷。中医说她宫寒,碰不得凉。 和陈沿相处两年,白柠对他的触碰依然透着抗拒,身子僵硬着回答:“不冷,有点热。” 他问:“哪儿热?” 那手和话一样不老实。 白柠面色泛红,又无能为力,只能任其胡闹一会儿,眼角 分卷阅读2 逐渐流露出些许困意。秋天走得太快,眨眼功夫入了冬。人跟着嗜睡,现在看时间,不过才八点,到凌晨,陈沿能做四个小时。 白柠把他伸入怀的手拿出来,吞吞吐吐地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说吧。”陈沿让她坐对着自己,“我听着。” 潜台词,他倒要听听她说出什么来。 “我外婆病了。”白柠慢慢叙述,“医生建议转到海城三院做手术,那边有更好的专家团队。” “时间大概需要半个月。” “我想……陪着外婆一起去。” “可以吗?” 讲完后白柠没能第一时间得到他的回应,心不禁提起,她并没有把握让这个人同意。 白柠晶莹漂亮的眼眸流露出祈求的意思,陈沿之前说他喜欢她眼睛,喜欢她哭的样子,不过仅限身下,其他时候,他对她无理的要求从来都是置之不理。 “柠柠。”陈沿单手搂着人的腰,声音寡漠不失玩味,“你就差把逃这个字写脸上了。” “我没有……” “没有么。” 白柠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擅自逃离,我哥还在狱中。” 兄妹同心,她要是擅自离开,坐牢哥哥随时都会因为所谓的牢狱事故暴丨毙。陈沿这人没心,谁能说得准呢。 “那你走了,我玩什么?”陈沿指腹轻揉着她的下颚,“柠柠?” 陈沿正值壮年,需求大,别说半个月,一天他也等不了。 读出他眼里的气氛,白柠深呼吸,豁出去似的,主动抬手去搂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声音低柔。 “你可以现在玩个痛快。” * 浴室层层雾气冉冉直上,浓得化不开看不清。白柠正面朝着白玉墙面,蜷缩的指尖拨开雾面,划出一道又一道不规则的线,后背蝴蝶骨突出漂亮的弧度,从侧面的落地镜可窥见身后劲壮的男人,他稳稳扶着她的腰,怕她跌倒也避免她往前缩。 白柠不喜欢这样站着,只有畜生才喜欢,比如陈沿。尤其是他褪却装着的时候,和白天斯文儒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站久了,腿麻而疲软。 “陈沿,我困。”白柠低声。 她想洗个澡然后安稳睡一觉,可是,他不允许。 陈沿停顿半会,拧开花洒阀门,四十二度的温水扑面而下,白柠被淋得湿透,头发丝黏在脸上,样子狼狈,不小心喉间呛进去水,还没来得及咳嗽,唇忽然被堵住。他把她扳正,方便亲吻。上头花洒哗哗作响,覆盖其他水起水落声。 若是平时,白柠多少会抗议,这次有求于他,又是自己主动,便依着他胡来,后续还被他抱到浴池里,起落弧度大得池中水花一层一层往外泼。 最后白柠无力地蜷缩在他怀里,被抱着出了浴室,面色不知被蒸气热的还是折腾出来的,小番茄似的红。 她依偎着他,期待地问:“可以了吗?” 她五官生得好,美人皮骨,樱唇香腮,腰细得男人双手勾得过来,撒娇祈求模样很惹人怜。 陈沿无动于衷反问:“可以什么?” “我想去海城。” “不行。” 这两字,否定白柠四五个小时的劳动成果,看他整个被动过程都在享受,还以为能成,想不到是一场空。 白柠有些想哭,她就不该把陈沿比作畜生,真真是辱了畜生。 受不住憋屈,她起身在他脖子上狠咬一口,算作解恨。 确实是自己天真,事前没谈好条件,导致陈沿这种要利压价比谁都狠的资本家赖账。 小姑娘刚才确实很卖力地干活,但是没有拿到一点报酬,所以现在唇瓣都是不高兴地撅着。 陈沿腰间浴巾系得随意,几乎等同于无,黑色短发沾着的水滴,沿锁骨和一道道分明的肌肉纹理淌落,清冽的沐浴香渐渐弥散。 白柠路过的时候,陈沿扣住她的腕,“生气了?” 她低头不语。 “一个月太长。”他说,“我忍不了。” “你可以去看我。” 分卷阅读3 “看来时间久了,柠柠都分不清谁欠谁的了。”明光照出陈沿面容上或多或少的戏谑,“让我去看你?” 这语气听起来不可思议。 让他一个大忙人去看她确实不合理。 把看改成操还差不多。 “不看就不看。”知道这个要求不可能后,白柠也不想废话,撇开他的桎梏,“我又没求着你。” 她重新冲了个干净澡,换一身舒服的棉质睡衣裤,桃粉色的,海绵宝宝图案,款式很宽松,裤管下的两条小腿又细又白,玉藕似的。 她不高兴,所以在床上画了三八线,不许他越过来。当然在陈沿这里是徒劳,线还没画完人就被他拎小猫似的拎到怀里,他下颚抵着她的脖颈,“你哄哄我,我可以考虑下。” “怎么哄。”刚才不是哄过了吗。 “你问我做什么。”男人理所当然地问,“是我哄你还是你哄我?” 白柠细细琢磨那么一小会。 哄人无非是精神和身体方面的。后者他已经满足,那么还剩精神方面。 白柠想了想,“要不我唱歌哄你睡觉吧。” 说出来她都觉得好笑,陈沿这种难伺候的大爷,哪能是一首歌就能哄好的。 但她还是唱了,是曲调简单的《小星星》,她嗓子好,清唱不输普通歌手。 唱到一半,唇间突然被男人的指腹堵住。 陈沿面色沉重:“别唱这首。” 白柠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首歌的曲子我听过。”他说,“又薇小时候经常弹。” 白柠愣住。 又薇是他的妹妹。两年前死了,至此关于她的所有都被陈沿掩去。 陈又薇不止是陈沿的不可提,也是白柠的忌惮。 不唱这首,白柠选择唱别的,几首经典安眠曲在她唇间吐出,声色清澈,如晚风拂耳,温柔似水。 陈沿没有半点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静息,再去看,给他唱安眠曲的人已经比他先一步睡着。 2. 中药 曾经(修) 提到陈又薇这个名字,白柠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她再次梦见两年前的事,如幻灯片一般嘈杂混乱地从脑海里一幕幕回放。 和她同龄,十八岁的陈又薇指着白柠的哥哥,对旁人强调,就是这个人猥亵她的。 紧接着警察过来主持公道。白柠哥哥不断摇头,言语不清,被抓走时放声大哭。 外婆心急犯病,在医院病房醒来就落泪,拉住白柠的手,苍老沙哑的声音说:“我看着你们兄妹两长大,你哥一直都是个一窍不通的傻子,哪会干那事,你快去和人解释清楚。” 原告证据证人都有,白柠腿跑断,嘴磨烂,都解释不清楚。 案子还没结,陈又薇因为受不住身体和心灵的侮辱打击,严重抑郁,最后坠楼离开人世。 于是这个傻子猥亵案变得更加棘手。 由于白柠哥哥没有得到认可的正式精神病证明,而且原告是陈家小姐,所以判刑很重,十年无缓。 这边是哥哥入狱的白柠,那边是失去妹妹的陈沿,但凡两人有一个是正常人,都不会是现在的关系。 那天,白柠还想为哥哥辩解求饶,失去妹妹的陈沿情绪崩溃,难以抑制,蛮横地告诉白柠,想求饶就先体会下他妹妹被猥亵的痛苦再说。 那时的他们几乎没有理智。陈沿来扯衣服的时候白柠没挣扎,脑子苍白,她才十八岁,思想简单,以为自己牺牲点什么可以挽救回来。实际上再搭上她一条命都不够。 两人后来冷静下来,但关系并没有恢复正常。白柠的外婆病情加重,几十万的手术费,陈沿帮她付了,又花钱雇护工照顾。而他,要白柠伺候他,白天晚上都要,随叫随到。 白柠知道,他舒服了,牢狱中的哥哥少受点欺负,不然那地方,傻子哥哥活不了多久。 日日夜夜贪婪无休止的索取,让白柠忘记他们初遇其实很美好。那天晴空万里,空气静谧,浅光粼粼的湖面,她撑杆渡船,他跟个爷似的翘腿坐那儿,气质和充满 分卷阅读4 鱼腥味的小船格格不入。 好好一个贵公子哥,突然变成恶徒了。 不知梦到何景,白柠秀眉拧皱,低喃出声:“外婆……” 她有一把早春烟雨浸过般的嗓子,细腻温润,动起情来听得人心碎。 凌晨四点,窗外擦黑,陈沿侧眼注视那张巴掌点的小脸,睫毛在颤动,他抬手抚平她的眉头,有短暂失神。 *完整版和结局以晋丨江为准* * 早饭间,白柠的手机短信收到汇款信息。 陈沿给她卡上打了五百万。 大理石餐桌边,陈沿正襟危坐,下颌线条深隽得冷静。他今日着一身哑灰色西装,领口工整干净的,气度雅贵,骨子里的野性被尽数掩盖住,除了,昨晚被白柠咬下的印记。 白柠一下子明白,“你这是……在哄我吗。” 没从她眼里捕捉到欣喜的成分,陈沿两字带过:“不是。” “哦。”她托腮,绽放出笑:“谢了。” 她笑得有些假。 因为比起这些钱,她更想陪外婆去海城做手术。 但这个愿望不太可能实现了。陈沿不会放她走的,一个月的禁欲对他来说确实过长。 白柠便不再提,坐下后没作声。今日早点是英式的,摆盘里腌制刚好的肉色泽诱人,她没太多胃口,尝一小口后放下,空腹的胃不适应高蛋白食物。 期间,负责给陈沿开车和管理私事的助理阿诺过来,礼貌问候后,请示一些事务。 末了他不忘对白柠询问今日份行程。 白柠看似自由,可去的地方很少,白天大部分时间呆在陈沿送她管理权的会所里,要么逛商场购物,她在这种圈子里没有一个朋友,以前陪她吃大排档逛路边摊的朋友早就不联系了。 “白小姐,晚八点有场珠宝拍卖会,陈少可以陪您一起过去。” “……届时会有大批稀有珠宝展现,白小姐不是喜欢珍珠吗?” 阿诺恭敬汇报着。 这又是给她打钱又是送珠宝,讨好之意再明了不过。 陈沿不给她去海城,但用送珠宝的方式哄她开心。 白柠手里的银质叉子戳破流质蛋黄,心口郁闷得很,面容上倒是无异:“那我能把所有珠宝都买下来吗?” “这……”阿诺不好做主。 陈沿长指慢条斯理系着袖扣,声调平缓:“随你。” 白柠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肯定回答。 把所有珠宝全买下来的话,需要不少钱了吧。 他宁愿花那么多钱哄她,也不想她离开他吗。 可是,她一点不想买珠宝,她只想陪外婆去海城。 他们人走后白柠情绪不显山不露水,安静细致地吃完饭。 张婶来收拾时唠嗑道:“先生对白小姐越来越体贴了,我听隔壁家说今晚拍卖会上的珠宝都特别贵,最便宜的都要好几十万。” “是啊,真体贴。”白柠应着,心里并不苟同。 体贴?她被他按在床上折磨的时候,可一点都不体贴。 来这座别墅的第一年,她经常出逃,当然她逃不远,只是晚上在外留宿,不想回来当他的宠物。 可想而知后果有多惨烈,欠多少,第二天会双倍补回来。 陈沿这人,骨子里透着嗜血的野性,爱听她嗓音沙哑地哭着求饶,也爱看她浑身吻痕不堪一折的模样。 他从不强迫她,却总会轻飘飘地问“你不考虑下你那监狱里的哥哥吗”。 这一句,比任何枷锁还要管用。 是啊,她逃不了,必须听话,不然哥哥……会出事的。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卖力工作”,换来的是物质上的报酬,白柠后悔起来。 昨晚的几次都没有措施。 白柠问保姆:“药呢?” “是平日里喝的中药吗?”张婶忙过来,解释道,“不好意思白小姐,您之前带来的药材已经用完了。” “用完了?” 分卷阅读5 “是的,前几天便用完了。”张婶说,“少了两味。” 隔段时间,白柠会让保姆煎一锅中草药,喝上三五天。 这药是用来避孕的。 陈沿从不做避孕措施,她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中药避孕副作用比西药少很多,但效果也一般般。 好在白柠一直宫寒,加上外药调理,这两年来一直没中招过。 已经一周没续中药喝了。 想起昨晚的疯狂,白柠心有余悸,倒了杯水,刚吞下先前备过的避孕药丸,身后传来保姆的声音。 张婶本来有话要说,突见白柠手里的那板药和水杯后,噎住,半晌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白柠收拢手指,挡住那板药。 然而张婶是过来人,只一眼便看出端倪,大惊失色,“白小姐,你吃的这个药是……” 见瞒不住,白柠也就不想瞒,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您在避孕吗?” “不行吗。” “没有没有。”张婶忙摆手,低头,“这些都是我不该管的,只是这种药对女孩子身体损失很大的,能不吃还是不要吃的好。” “之前的中药不是没有了吗,我偶尔才吃这个。” 张婶只知道白柠体质不好,喝药为了滋阴祛湿,排毒补气,却不知还有避孕功效。 做情人的,都想母凭子贵,攀上高枝后半生尽可享福。不太可能会吃这种药。 张婶猜测,可能是先生让的,事业有成的男人不希望除了老婆以外的女人生孩子,免得生出祸端。 看出保姆的顾虑,白柠实话实说:“中药是我自己拿的药方,我外公生前是名老中医,我多少懂得一点。” 张婶心神未定:“先生……知道吗?” “不知道。”白柠说,“你最好不要告诉他。” “白小姐?” “你实在想说的话我不拦你。”白柠轻声陈述,“但他要是怪罪于你,我可就护不住了,毕竟,你是给我煎药送药的人。” 这句话,将主雇两人绑到同一条船上。 陈沿如果知道这件事,并不会拿白柠怎样,顶多让她床事不太舒坦。 但保姆就不一样了,如果雇主知道她是共谋的话,她这个高薪饭碗不可能保得住。 张婶满口答应下来,却又弄不明白,“白小姐为什么要喝这种药?先生平时对您不是……”挺好的吗。 3. 拍卖 宠爱(修) 比起这么问,倒不如反过来想想,她为什么要给他生孩子,他是恶魔,她要生出一个和他一样恶劣的小恶魔吗。 而且,孩子对别人来说是爱情的结晶,对她来说,只会成为她逃离的负担。 晚上,白柠去简单收拾自己。她没染过发,发质软顺,可以编成一束松垮垮的短麻花辫,将脸蛋托得更加小巧精致,像是从小清新杂志走出来的模特。 再搭一件香槟色礼服,露出白皙的天鹅颈,温淑气质不输名媛千金。 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跟陈沿出席正式晚会,因为笨手笨脚的,外界给她起了两个绰号,一个是“土包子”一个是“村姑”。 他们还说陈家公子吃多正餐,偶尔换换野味罢了。 就是这野味,两年还没吃够。 上了陈沿的车,嗅到浓郁酒气,白柠秀眉一拧:“你喝酒了吗?” 陈沿不置可否。 白柠不喜欢酒味,下意识往边上挪挪。 小动作没逃过陈沿的视线,他淡淡问:“嫌弃我?” 她是小狗鼻子,他不过喝了半杯酒就被这么清晰地嗅出来,避瘟神一样避着。与其说讨厌酒味,倒不如说是讨厌喝酒的人。 陈沿将她拉到怀里,大手掰过她的脸,故意压过去亲吻,微凉的唇摸黑触到她的眼尾,气息忽轻忽重,“能耐了?” 她牙齿咬着唇,“你放开!” 他反而抓得紧,徐徐地笑,“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给你亲过?现在嫌弃我碰你?” 分卷阅读6 前方红灯,车子暂停,路灯漫着的暗光,将男人俊朗的轮廓拉得有几分模糊,声调平缓,眼底却掀起波澜,好似随时一个不高兴能在这里把她扒了。 “妆都快被你花了。”白柠呼吸一沉,“我给你丢脸可不关我事。” 心里暗道,他哪来的脸给她丢,倘若真的有半分,也不至于在车里有司机的情况下,那只狼爪偷入腰际拉链,摸索探寻。 怕自己激进到他,白柠不敢再动弹。 像个木偶人被提线控制着,不抗拒不配合。 她配合他的次数占少数,迎合更是手指头数的过来。少有的撒娇或者主动是因为有事想求,昨晚为了外婆,再上回是想去牢狱里探望哥哥才求的他。 没其他事的话,她大都逆来顺受。 其他女孩要是听男人答应她们买珠宝早就乐开花,现在全珠宝送到白柠眼前也没见她笑一个,还耍得一脸好脾气。 猎物不反抗显得没意思,陈沿收回的手,温和揉揉她的发,“不高兴吗?” 白柠:“高兴。” 陈沿:“我没看出你高兴。” 白柠。“那你先去医院看看眼睛。” “……”前方司机抓紧方向盘,好久才将笑意憋回去。不敢笑啊,他这个月奖金还没发呢。 * 拍卖会在一家私人会所举办,门检严格,扫描机全身自上而下不错过,来的都是有钱有势人物,除去爱买买买的暴发户太太和富家千金,还有艺协和古董行的大拿。 这些人无一例外被扫后得以进入,轮到白柠他们的时候,着制服的保安立马抬手,笑脸迎过去:“陈先生。” 陈沿那身酒气在下车后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此时眉目明晰,神色冷肃。他并不怎么近视,但出席公众场合会在高挺鼻梁上架一副银丝边眼镜,从而给人留下文雅的印象。白柠知道,那只是一层伪装,使人看到他很难和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两个词联想到一起。 两人一路走来,灯光倾洒,众目集聚,倒像是举办婚礼的夫妻。 白柠表面上继续保持温婉,暗地里指尖掐着男人的手背,轻声提要求:“我自己一个人走吧。” 陈沿没依,将她握得更紧。 在惹她不高兴这种事上,他向来做得好。 入了会所设立的贵宾座,白柠总算得到自由,再看手心,被他握得温热出汗。醉酒的畜生真难伺候。今晚不知什么脾气,非要携她一起走。 白柠翻着菱形矮几上的珠宝手册打发时间,余光瞥见四十五度斜角位置一个穿枫红色短套裙的女人,眼熟得很,她见过几次,是陈沿的前任未婚妻,许嘉芝。 怪不得非要带她一起走,原来是想借她在前任面前显摆。 白柠之前听说过陈沿和许嘉芝的传闻。 两家是世交,相处融洽,长辈为他们订下婚约,本来打算许嘉芝毕业后便举办婚礼,但因为陈又薇出事,两人事情就此耽搁。 两年前陈又薇的猥亵案闹得沸沸扬扬,陈家名声也被影响到,许家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到嘲笑,于是委婉取消婚约。 近段时间陈家的负丨面风声消散,许嘉芝左挑右选,大概觉得还是陈沿最符合她的择婿标准,想要回头挽留。 然而陈沿的身边,已经有了白柠。 因为身份差距,白柠在外界眼中不仅仅是“土包子”,还是插足别人感情,破坏金童玉女的小三。 富二代圈里,只认门当户对,白柠这样的身份是不合群的。 今晚的拍卖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白柠被陈沿这般招摇过路地带出来,周边难免传来女人们对她的轻笑。 同性之间,敌意最大,她们阴阳怪气,你一言我一句。 “不过长了张妖媚脸蛋,还真把自己当正宫娘娘了,自打进来后没见她松开男人的手。” “她脸整得不错,找机会拍下来给我的医生看看能不能照葫芦画。” “男人都是吃里扒外的,怎么可能只钟情于脸,她那腰肢就看出在床上下足功夫,特意讨好男人练的。” “这怎么练?”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只有贱人才靠这个吃饭。” 说 分卷阅读7 着,纷纷掩嘴笑出来。她们这些富二代小姐,面子上装得矜持,背地里的舌头不比一些乡里村妇短,都是不指名道姓的骂,这样子也不会落人把柄。彼此间默契一致认为所谓的“贱人”,除了白柠,厅内揪不出第二人。 这个时候,白柠总不能上去同她们理论。 要是吵起来,她们定会说“我们说的又不是你”“自己对号入座怪谁”。 眼下,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白柠本就不想来这里,如今落得人人嘲笑的地位,情绪低落下去。 “白小姐。”幸在陈沿的助理阿诺看出她的处境,劝慰道:“您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待会拍卖会开始,您想要的东西直接举牌就行。” 陈沿答应她的,把所有东西拍卖下来,都随她的意愿。 “到时候,她们想要什么,您直接拿价格压她们即可。”阿诺低声道,“您现在是陈少的女朋友,旁人说的都不作数。” 白柠回以一笑:“谢谢。” 等到拍卖会开始,陈沿对于她的承诺,确实说到做到。 只要她点个头,眨个眼,富家小姐们喜欢的首饰,都归她所有。 “恭喜白小姐成功拍下克什米尔天然黄宝石……” “恭喜白小姐拍得1.85ct百粒祖母绿配饰……” “恭喜白小姐……” 随着拍卖师一声又一声落下,全场气氛高涨而奇妙,众多名媛目光纷纷投至白柠身上,有嫉妒,也有羡慕。 陈沿对白柠,之前不是没有过大手笔,但没今晚这么张扬。现在其他人和媒体们对白柠的身份愈加迷惑,弄不懂她的身份。 别说她只是一个不被陈家认可,没名分的情人,想必就算是未来陈太太也未必有这样的风光。 表面功夫做得足,旁人就无法联想到,私底下的陈沿玩起来有多疯狂。跟他的第一年,白柠甚至因为下面发炎住过两天院,怪她不好,不该在他妹妹忌日和为哥哥和他辩解顶嘴。陈沿不打人不骂人,斯文有礼,但弄起她来从不心慈手软,脾性暴躁且难以捉摸。出院后他好像没当回事,给她多一次探监的机会。 白柠知道,他宠的时候从不小气,坏的时候也是浸骨血里的坏。 刚才背地里小声议论她是贱人的富二代小姐们,来这里拍了个寂寞,一样喜欢的珠宝都没摸到,全部都归拢到白柠手里。 白柠竞价都是百万起,基本一声落下无人敢再举牌。 前面展示的商品都是小打小闹,只有最后一样引起拍卖厅高丨潮。 贵宾座视野佳,尤其从白柠角度,清晰看出拍卖台上盛放在玻璃柜中项链的精致,白金链自然垂落,躺在碎钻中间的佛罗里达海螺珠更是光彩夺目。 不少人站起来围观海螺珠特有的极致的美。 起起落落间,白柠忽然和不远处的许嘉芝对上目光。 对方红唇扬起,眼神和那群把她当贱人的富二代千金一样轻蔑。 白柠收起视线,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拍卖。 海螺珠项链起拍价是五百万。结合之前教训,没人跟着抬价,避免落下风丢人现眼。 就在大家以为白柠顺手以五百万拿下的时候,许家千金突然举牌,报价:“六百万。” 在基础价格,直接抬高一百万。 场面开始喧嚣起来。 许家势力并不薄弱,有头有脸,拍买几百万的珠宝,丝毫不在话下。 外人十分期待,陈沿金窝藏住的小情人和原先的未婚妻,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4. 栽赃 哪疼 许嘉芝的行为,无疑将气氛推到最顶端。 周围议论纷纷,一声比一声高。 这些人的目光,比刚才骂白柠的时候还要让她不知所措。 纵然海螺珠再漂亮,她对这场拍卖会并没有一点兴趣。 让她来这里,还不如去监狱里探望哥哥,与其关心这些珠宝的价格,她更想知道哥哥吃的好不好,衣服够不够穿。 突然跳出来和她竞争的许家小姐和周围喧闹的动静,让她更加厌恶,倘若真的竞价,就落了那些人的话柄。 分卷阅读8 何况这个竞争对手是陈沿的前未婚妻。 看阿诺要抬手,白柠开口:“算了吧。” 阿诺有些不明白,“白小姐?” “她不是陈沿之前的未婚妻吗。”白柠说,“这个项链让给她。” 今晚最大的主儿,却没什么存在感的陈沿微微仰首,神态倦懒,旁人似乎看不出来他一边陪女人奢靡消费,一边醒醒体内的酒。 他半明半昧地眯眸,眼尾下端洇了点散漫,“未婚妻?我怎么不知道?” “许嘉芝啊。”白柠说,“你忘了吗?到现在外界还在传闻你们是金童玉女,以后要结婚的那种。” “是吗。”陈沿轻声,不屑。 “你不会是因为被人退过婚,所以不想承认了吧。” 承不承认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何况那本来就是长辈订下的事,和他关系不大。 陈沿抬手,指间捏着白柠的长发,“吃醋了?” 白柠别过脸。这人可真是好笑。 不管他是不想承认还是媒体捕风捉影,白柠不想再出风头,依然没让阿诺举牌,低调点做人。 这边的安静,反倒让人投落兴致勃勃的目光,众人心想,这就认输了吗?到底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土包子,没有一点底气,行事作风不够光明磊落。 他们生来便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倘若白柠竞价,压过许嘉芝,他们又会说,好一朵不要脸的白莲花,抢男人不够,还要抢珠宝。 拍卖师见无人竞价,开始缓声定锤。 这时,陈沿不急不慢拿起牌子,报价。 “两千万。” 低沉的嗓音让全场安静下来。 一开口便是直接压对手多倍的价格,令许嘉芝脸色十分难看。 没想到陈沿亲自出手。 音落,拍卖物定主。 观众们不由得唏嘘。 若是佳人才子,陈公子今晚的行为无疑令人惊羡神仙爱情。 偏偏他们关系实在不对等。 陈沿越是纵容白柠,她在外人的眼里,越是个勾引男人的好手。 有人私底下议论,希望白柠出本书,教教天下姐妹怎么钓男人,总不可能张张腿那么简单。 * 散会离开,白柠去休息室取寄存的外套,意外地撞见许嘉芝。 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 但看对方大摇大摆走来,白柠估摸着并不简单。 “不愧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啊。”许嘉芝高跟鞋足有十厘米,气势上碾压,“你那腿缠了陈沿很多次吧,不然他怎么会给你买那么多东西。” 白柠没把自己当正宫过,而许嘉芝自始至终都把自己放在陈太太位子上,认为如果没有狐狸精,陈沿和她可以破镜重圆。 看着眼前易怒易暴躁的大小姐,白柠的大脑慢慢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她想到了外婆,想到了海城。 昨晚讨好许久,陈沿依然没答应她的要求。 如果她受伤的话,不知他会不会通融一下。 定了定神,白柠顺着许嘉芝的话,心平气和地回:“可不是嘛,今晚继续缠他,没准过几年他把陈家都能奉送给我。” “你可真是……” “不愧是许小姐的男人,真是好用。”白柠撩了撩头发,“还很持久。” 每个字都如同热油一般浇在对方火气上。 正如她所料,受不得委屈和羞辱的许嘉芝冲过来,抬手便是一推,她个子高,白柠呈下风,脚下高跟鞋不稳,踉跄趔趄几下,跌坐在地。 许嘉芝把有限的脏字扔到她身上,“世上怎么还有你这种肮脏下贱的小三,硬是拆散我和陈沿哥的姻缘,如果不是你,我和他早就结婚了。” 白柠没有起身,扯掉发带,又抹散口红。做完这一切,过道口站来一个男人,剪裁得体的西装将身形拉得挺拔高大,五官清隽英俊,透明镜片折出凌厉的光。 “陈沿哥。”许嘉芝低喃一句,陈沿却和她擦肩而过,长腿迈开两步,停留在白柠 分卷阅读9 跟前。 她看起来很狼狈。头发妆容乱糟糟的。 男人双眸漆黑深邃,溢出的冷光让许嘉芝明白这是个圈套,下意识解释:“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推了下也是推,那样解释反而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越解释越模糊。 “她不是故意的。”白柠跟着点头,把皮带一圈圈勾在男人布料平整的腕处,语气随和,“是我不好……不该惹许小姐。” 演戏蛮累的。她指甲掐着掌心才道出那番违心话。 陈沿没看许嘉芝,单膝弯曲,半蹲在白柠跟前:“能起来吗?” “脚有点疼,我试试——” 还没来得及装,陈沿大手已经穿过她腰,横抱入怀。 白柠离那张清冷斯文的俊容极近,隐约看出他眉宇间蕴藏的冷气和浓烈的不悦,她用手勾着他的脖子,不再言语。说多了容易暴露。 陈沿抱她经过许嘉芝身侧时,没有过多言语。 回车上,白柠捏着脖子上的千万海螺珠项链,情绪低落,似乎还沉浸在她摔倒的疼痛中。 “陈先生。”了解情况后的阿诺边开车边问:“许家前几天工程出了点问题,有意朝我们贷款两个亿,这事是不是……作罢?” 陈沿:“你说呢。” 阿诺立马表示:“我明白。” 陈沿确实站在白柠这边,但所给的不是白柠要的,她不要他给许嘉芝惩罚,而是希望能给自己一点怜悯。 回来后白柠也一句话未说。陈沿过去亲她,被她别脸避开。除了做陈沿也爱亲她,百吻不腻,这算是男人少有的趣味,大部分男人只喜欢干正事。 “又怎么了?”陈沿没太多耐心。 “疼。” “哪疼。” “脚。” “你脚疼我不能亲你?” 戏不能演得太过,白柠闷声补充:“不是,是我不太舒服。” 陈沿眉梢挑起,不像是信以为真的神色。他解下腕上的发带,掰过她的后脑,给她草草圈了个低马尾,然后俯下了身,去摸她脚腕。 白柠条件反射地缩回去:“你干嘛?” 她太熟练他的动作,每次他抓她脚腕时已经联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陈沿不像她想象中握着脚腕倾压过来,修长手指慢条斯理脱掉她的鞋。 她的左脚腕上挂着一条白金细链,没有吊坠,乍一看普普通通,没必要在纤细骨感足的脚腕上画蛇添足,但陈沿喜欢。每次事前他都会握住那只脚踝,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占有领地。 陈沿这次指间绕过链子,握着她的脚,问道:“哪只疼?” 白柠没说话,怔怔地望着。 “问你话呢。” “左……右脚。” “糊弄我?” “都疼。”她别过目光,“猝不及防被你的前任未婚妻推倒在地,能不疼吗。” “她不是未婚妻,我没认过。” “哦,那就是追求者。”她轻哼,“反正我现在哪哪都疼,估计好几天走不了路。” 知道她在撒谎。陈沿没生气,反而有点乐子。小姑娘搁这吃起醋来了,怪可爱的,可惜一年见不到几次。 白柠低头,看他给她揉脚腕,并没领情,一而再地往后缩,奈何力道敌不过他。 她的脚十分小巧,指甲圆润透着淡粉,脚背光洁细腻,她的身体每一处都像是羊脂玉一般无瑕,一眼便能让男人眼底掀起波澜。她之前住的地方好,离市区极远的临水镇,有山有湖,环境纯天然,滋养出美人来。 白柠垂眸望着男人搭在她脚腕上的大手,并没有因此感恩,轻声抱怨:“今天要是陪外婆去海城看病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柠柠。”陈沿指腹捏住她脚腕,“你别不知好歹。” “本来就是,蝴蝶效应听过没。” “那我问你,许嘉芝为什么推你?” 他……看出来了吗。 白柠 分卷阅读10 愣得说不出话来。吸了吸鼻子,明明她是挑事的恶人,竟然生出委屈感。可是怎么才能不委屈呢,她只是想陪外婆转院而已。 保姆张婶这时送茶水来。和白柠对视那一秒,手抖,差点没稳住水杯。 几滴水溅落到男人衣服上。 陈沿皱眉:“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陈先生。”张婶忙道歉。 陈沿看向白柠:“烫着没?” 她离得远,自然没有。 猜到张婶因为什么心虚失神,白柠没让她多留,找个借口把她支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没继续让苦肉计伸展,“不疼了,不用揉了。” 陈沿把她抱去卧室,抵在柔软的被褥上亲。她胸口很香,属于少女的清香,奶酪似的白,总让人沉浸其中。 今晚白柠是不太想做的,表现得连睫毛都透着敷衍。 陈沿薄唇抵着雪白肌肤,气息温热,漫不经心吐出一句:“一星期。” 白柠一紧:“什么。” “你不是想去海城吗?”他说,“你可以去,但必须在一周内回来。” “只有一周?” “不然呢。”他漫不经心地笑,“时间太长的话,你会想法子逃跑的。” 夜长容易梦多,陈沿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个看似乖巧的小姑娘,脑子里想的事情要么和亲人有关,要么就是躲他。 这几年来,他们分开的时间不长,放她离开一星期,是前所未有特例。 白柠不得不抓住难逢的机会,听话地应下来,抬起双手去迎他,轻声说:“谢谢。” “以后不许这样。”感觉到身下人放松,陈沿看着她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脚腕,“不管是真是假,我不希望你受伤。” 白柠尚未来得及细想,已经被他完完全全地掌控侵袭,慢慢闭上眼睛,脑子里仍然一团乱。 他知道她是故意引诱许嘉芝推她的吗。 既然他早就看出苦肉计,那为什么还要依她去海城。 这人,终于有怜悯之心了吗。 白柠没想太多,一星期也行,她先陪外婆去海城看病再说。 只要亲人健康,她必然有逃离他身边的这天。 5. 作孽 放好 上辈子造多大的孽啊,十几亿人,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他两竟然还能相遇。 白柠想,如果两年前,不遇见陈沿就好了。 这个念头,陈沿应该也有过。 那年,临水镇在修通往乡村的桥梁,人车无法通行,唯一的交通工具只有船渡。白柠家有艘小渔船,每逢周末她撑出来赚点学费,单趟两元,每天能挣几十。陈沿那天搭完她的船,两人顺路回去,才知她是老中医家的孙女,他妹妹又薇幼年曾来此看过病。 陈又薇从小体虚,脾胃筋骨弱,国内外名医看过不少,找不到病因,后来寻得快要退休的老中医,用药方吊着命。十八岁旧疾复发,脱发生疮,肤弱骨脆,陈家别无他法,再去找老中医,发现已经过世,但陈又薇一直留在临水镇,这里没被开发成景区,地广人稀,全是纯天然美,适宜居住养病。 街坊常议论陈家,陈又薇一条手链抵得上他们好几家一年的收成,他们的小山轮要是磕着陈沿的车,卖房卖地都赔不起。这样的人家住临水,显得格格不入。 陈沿每次来看妹妹,总会路过,顺带把老中医家的闺女看了。栽种葡萄藤的院子里,小姑娘坐在凳子上,手里握着画笔,趁着高三暑假期,教隔壁邻居家的小孩画画,赚少许学费。 有一次白柠发现他的目光,因为记不住他的名字,所以会笑着招呼,原来是又薇她哥啊。 那时他没有把她压身底下的想法。那时他想的是,她笑起来可真好看。清水芙蓉,俏生生的。 白柠从小就是临水镇出了名的美人,乡里邻舍常打趣她学画多没意思,不如去做大明星的。 娱乐圈水深,白柠生活平庸梦想平庸,她只想学习,赚钱,照顾好哥哥和外婆。哥哥八岁那年为了救她被撞成傻子,她许诺以后不嫁人也不会丢弃他。 哥哥一直都很疼她,即使变成傻子,好东西都会先给她,不准别人欺负她。 分卷阅读11 因此那时的她能理解陈沿,他对他妹妹也是极好的,工作很忙但每个月会屈尊降贵来这种小地方呆几天。村里人说他冷漠,从不拿正眼看人,只有白柠觉得他人不差。 夏夜,庭院中烧着蚊香,白柠带着哥哥,陈沿带着妹妹,在院外消暑,一抬头,上方夜空璀璨,晚风清凉。 那时夜晚多好,他们只用来看星星,而不是在床上打架。 * 早上白柠醒来,愉悦地哼着歌,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现在获得快乐的途径很少,苦多了,不容易偷得一点乐。 白柠煎了鲑鱼和溏心蛋,做了华夫饼,她起得急,头发扎得松垮,几缕蜷曲的青丝遗漏在白皙颈侧,看起来清闲随和。 她今天穿的内搭衣服是紧身的,勾得腰肢特别细软,让人禁不住触碰,有张婶在,陈沿下来后没直接占便宜,但人挨着她,气息很近:“这么贤惠?” 贤惠到早起给他做饭了。 白柠轻哼,“你才知道呀。” 她住临水镇那会,各式菜肴都是好手,厨艺家务精湛得没得说,被他养在这边人懒散不少,顶多偶尔烹个下午茶。 给他做饭,白柠又给他打领带。 她以前是学美术的,对颜色颇为敏感,再加上这几年经常接触正式场合,对搭配并不陌生。去年他生日时她还送过衬衫,哄他开心了,她才可以探望哥哥。 白柠让陈沿坐下,然后给他剪指甲。他指甲不长,是她嫌每次手指不舒服,所以不给他指尖留一点空隙。 陈沿问:“海城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吧。”白柠试图商量,“只有一个星期吗,不能多点……?” 她真的不会逃跑,为了家人她不得不依靠他,给外婆看病的医生都是他安排的,更别说监狱里面的哥哥,他一句话,就能掌握所有大权。 “我给你多派点人手。”陈沿没正面回答她的话,“你有什么需要使唤他们就行。” “陈沿!” 白柠呼吸一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能从你手底下逃跑的本事。” “比起逃跑,我更担心你的安危。”他答得滴水不漏。 法治社会谈安危,还是在医院。骗鬼的吧。 事情总归不像自己想的那么顺利。白柠垂眸不语,心思藏得很深,到底是许嘉芝下手不够重,要是她躺在医院的话,陈沿会不会心软? 手指突然一划,指甲剪掉落在地,白柠惊得回过神,见陈沿修长指尖磨出血来。是她弄的。 陈沿不急不慌抽出手,没当回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继续磨几乎没有的指甲。 她却下不去手,握着冰凉器械,满肚子心思。 “柠柠。”陈沿捏着她连骨头都软的手,语气亲昵,“我希望你回来时和你在狱里的哥哥一样,都能平安无事。” 老奸巨猾,精于算计的资本家,说话跟官场一样模棱两可,看似嘱托实则威胁。 苦肉计不能用第二次。白柠知晓了,不轻不重“哦”了声。 陈沿凝视着她鬓角被封轻轻吹拂的发丝,捧起乖巧白皙的面庞,在额间印上一吻。这一次轻得不像话,就像对待易碎娇贵的瓷器,脱胎换骨的,刺入身髓的温柔,好似曾经给她如惊涛骇浪接踵撞击的人不是他。 * 宽敞办公室,秘书字字清晰汇报要务。 中途阿诺敲门进来,见有人在正要出去等,被陈沿叫住,让他先说。 “陈先生,按您要求订做的结婚钻戒已经有五份设计图纸了,请您过目,这五样设计均由意大利顶级珠宝设计师出手。” 阿诺将手里打印铜版纸上递过去,上面的珠宝设计图案漂亮璀璨,内有外文细致讲解含义,看得人眼花缭乱。比起工作,这类事显得次要。 男人其实对这类设计拿不定主意。 “陈先生,要不给白小姐自己挑选?”阿诺问。 “就这款吧。”陈沿随意指了款,“选哪个都一样。” “啊?” “她都不喜欢。” 阿诺心里唏嘘。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订做。 分卷阅读12 “白小姐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不会不喜欢漂亮的戒指。”阿诺缓和气氛。 “她不是不喜欢戒指,只是不喜欢我送的。” 任何东西,只要和他有关,她都不喜欢。 “既然她这么讨厌我。”深色办公椅上,男人微微仰首,神色里尽是轻妄,“那我就送她一个最大的。” 最大的,最让她厌恶的,是和他捆绑一辈子的婚姻。 阿诺猜得到主子想和白小姐结婚,却不明所以。 他们的关系怎么能结婚呢。背负亲人性命和刑罪的他们都能在一起白头偕老的话,罗密欧和朱丽叶都不相信爱情了。 * 陈沿在白柠走的第三天回的别墅,拿了重要文件和她给他买的衬衫,下楼时看见白柠养的那只猫伏在扶手上,眯眯着眼。四周寂静无声。 没有白柠的这个家,显得格外空荡无趣。有时候陈沿会怀疑自己遇见她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陈沿给白柠发了条信息:在做什么。 他没在她身边,对她这几天的行踪却了如指掌。她到海城的当天下午给外婆办了手续,没有选择他安排的高层酒店,在离医院最近的旅馆住下,条件一般,她也不挑不抱怨。 白柠回他,在医院。 陈沿说:“我饿了。” 白柠:“饿?” 她很容易猜到他说的饿是另一种意思的饿,偏偏故意装作不明白,“那你去吃饭啊,堂堂陈总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吗。” “想吃你的。” “想吃我的饭吗,噢,那我发给你看看。” 于是白柠把手机里的一些下午茶照片发过去,外表看上去很有食欲。 陈沿低笑声徐徐:“柠柠不乖。”知道他的意思还故意曲解。 白柠:“要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刷刷刷地,她把之前拍下来的美食照片全部发过去,早中晚餐都有,她偶尔会发朋友圈,对P图有研究,精修过的,滤镜用得刚刚好,INS小资风。 发完后理直气壮问他:“吃饱了吗。” 陈沿:“我怎么吃。” 白柠:“有个成语叫,望梅止渴。” 亏她说得出来。人不在身边,糊弄起来没的说。 陈沿心不在焉翻过那些美食照片,其中有一张拍的冰淇淋。冰球上面有个缺口,一看就是被她咬过一口。还好意思发给他望梅止渴。 陈沿目光停留照片下方的手上。白柠生得小巧,手只有他一半大,大冬天握着冰淇淋,指尖都冻红了。 跟个小孩子似的,冬天还吃冰淇淋。 “柠柠。”陈沿最后问:“你有想我吗。” 白柠沉静着,没答。 他们间不适合这类煽情的词,因此晚上的时候,陈沿给那句话添了点颜料,“我想你了,想看看你。” 视频语音打开,白柠从屏幕上看到他熟悉的侧颜。 她不在,陈沿的烟抽得挺凶,一个人在露台,水晶烟灰缸没多久就被满上烟灰。 他身后是漆黑的夜,没有星月,只有凉风,偶尔吹动枝叶,沙沙作响。 很自然地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陈沿。”白柠忍无可忍,“你下面长脑子了还是脑子长下面去了。” 隔着千里终于肆无忌惮地骂他,奈何她声线软,没有宏大的气势,反倒像是打情骂俏。 陈沿被骂笑了,偏首看她,“我最近挺忙的。” 挺忙的,所以不想飞过去找她,等着她给他望梅止渴。 义正言辞,理由充分地迎接她的骂词。 他不在她身边,白柠完全可以不搭理,甚至可以拒接电话。 但她没这样做,这人属狼且记仇,现在不听话,回去后会被加倍讨回。先前她回临水镇一趟,当天晚被他要求视频,没依,回去后罪有她受的。 “柠柠。”陈沿声色哑下去,“不是要教我望梅止渴吗。” 白柠抬眸,他那边一片黑,看不清脸,她环手抱住膝盖,神色警惕,量他说 分卷阅读13 不出什么好话来。 “你去洗澡。”手机里传来陈沿的声音,“手机记得放好。” 6. 恶魔 听话 早在接他视频的一刻白柠就猜得到,不会有好事。 熟稔的声音似乎一直在耳畔飘荡,回荡,命令着她去讨好他。 白柠五指蜷起,握成拳头,微微颤栗。 其实这不算什么事,又不是没经历过,穿上怪衣服像个布娃娃的时候不比这更难堪。畜生嘛,总不能指望他做点人事。 这里旅店靠医院,设施实在不算豪华,洗浴液和洗发水是二合一那种,透着廉价的玫瑰香。 白柠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洗干净,湿漉漉的头发用皮筋盘成髻,脸蛋在橘色光照和雾气中格外透亮光滑。 视频那端的人没催,两面风景随他挑选,一侧是漫天夜景,另一侧是灿色。 白柠揉着头发,站在手机屏幕前,“行了吧。” “继续——” “继续什么。” 似是想到什么,白柠面色难堪,“等我回去不行吗,我今天,不想视频。” “不想吗。” 陈沿问,不急不迫,却在简短三个字的声调中藏着威胁。 “嗯。”她点头。 屏幕上和周身浓墨一样的夜不成一景,远边星星寡淡,陈沿声调同样淡到极致:“可是,柠柠,我想见你。” 顿半秒,他补充:“现在就想。” 男声醇厚,富有恰到好处的磁性,想必给其他人听了,还以为他们是热恋期的小情侣,几天不见想得要命,全然不会把这人和狼联系到一起。 “听话。”陈沿说。 这个男人说话时从来不需要太大声,哪怕隔着屏幕也能听出十足的威慑性。 白柠到底怂了。 他说他忙,谁知道到底忙不忙,没准一张飞机票或者一路飞驰从南城来到海城。 权衡利弊后,白柠还是依他。 她以为没有他在的日子,每天晚上会睡得舒服一点,然而事实背道而驰,她还是甩不开他,哪怕没有这个视频,他之前也会出现在她梦里,以恶魔的身份。 手里的手机摆放在桌上,用支架固定,然后和他视频。 陈沿当戏台似的颇有兴致观看着屏幕里漂亮的脸蛋。 “我们柠柠真好看。” 白柠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对他的夸赞浑然不听。 过一会儿,听他再次提出要求,“我想多看看,脸离近一点,嗯?” 这个老东西。 白柠骂一句,懒得搭理他,拿起手机,随便往边上一扔,让那畜生见鬼吧。 吹干头发,再回来时,发现通话还没挂断,但没见陈沿人。 白柠从他手机里看见南城的夜空。是她很久没有抬头看的夜空,几乎没有星星,漆黑一片,却突然令人想起两年前的夏夜,那是没有暑假作业,只有香蒲、绿豆汤的美好夜晚。 “柠柠。” 手机里突然冒出一声。 隔个千里也不让人安静,白柠有些不耐烦,又不得不哄着那祖宗,“又要怎样。” “不怎样了,睡觉吧。” 听出他声音里的哑意,白柠问:“你刚才干嘛去了?”问完有些后悔,多这嘴做什么。 “有些事情,告诉你很难为情的。”陈沿低笑一声,“你自己猜猜便好。” 白柠心里冷笑,他要是觉着难为情,街上的狗都会穿裤子了。 7. 亲人 安抚(修) 这大概就是金丝雀的命,即使在外面,隔着屏幕也要讨好金主。 除去晚上的事情,白天的时候,白柠和其他女孩一样,干净纯真。 她去外婆病房,看见另一张床有个同样心脏不好的小姐姐,年龄和她一样大。 女孩是个大三学生,从小没有父母,由奶奶拉扯大 分卷阅读14 ,上学靠的ZFU救济和大学贷款,大病的几次手术则由水滴筹救助,但因为花费太多,开始入不敷出。 虽然不是同乡,但命运多有些相似,因此一老一少很是谈得来。 女孩平时吃饭比较节俭,看起来比白柠还要瘦弱。这边护士姐姐好,看她可怜,总会分点水果什么的。 “我们柠柠要是继续上学的话也该是大三了。”外婆慈祥地看着隔壁床的女孩,轻声感慨。 白柠垂眸,从果篮里拿出水果。这个季节柚子不错,果肉李水分多,酸中带甜,她用刀削着皮,没参与她们的讨论。 那女孩是个好女孩,住院不忘看书,床头柜上放着英文名著。 人家读书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在陈沿身底下。 同样的年纪,差不多的条件,那女孩昨晚捧着书细读,而她用磨干净指甲的手指隔着千里的距离讨陈沿欢心。 说是天壤之别,不为过。 “都怪咱家条件不好,不然柠柠不会辍学打工。”外婆说到这里,难免伤情,“你哥哥他现在不知道咋样了。” 白柠的事情,可以说瞒天过海,外婆什么都不知道。 外婆以为,当初因为打官司,白柠借了不少钱,而且亲人犯罪,学校不待见白柠,她不得不出去打工。好在打工的地方还不错,在南城只有权贵才能去的会所,工资远高于上班族,所以才有钱给她这老太太住院治病。 白柠身上戴的珠宝,老太太不一定认得出。在她眼里,街边摊几块钱的玻璃首饰,和白柠的戒指项链没区别。为了让老太太想想她们有钱看病,白柠特意买了条金项链,表示自己现在是会所店长,工资很高,压根不需要担心手术费。 老辈人识得金子的珍贵,这才信她真赚了不少钱,但白柠不上学去打工终归还是外婆心里的一根刺。 “婆婆你好好治病吧,别操心其他人。”白柠将剥好的柚子递过去,“哥哥那边挺好的,上次我去医院看他,还长胖两斤。” “真的吗,你别诓我。” “哪能啊。”缓了缓说出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话,“而且他在那里表现特别好,人家说可以申请缓刑,我再找找律师,没准过两年咱们一家子就能团聚了。” 这话听着高兴,外婆笑出来,“那就好,那就好。” 真相是怎样的呢。白柠其实不想回想。那天她去探监,白从瘦得不像人样,正常人还知道吃吃喝喝,他什么都不懂,只想出去。这里的人经常欺负他,哪怕一个人分一个房,依然会有狱友朝他吐唾沫。 白从一个劲儿说自己没杀人。 他连猥亵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去做呢。 监狱那头,白柠安抚哥哥,会出来的,外婆身体好。在病房这头,白柠安抚外婆,会好起来的,哥哥不碍事。没人安抚她,但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幻想,家人团聚的生活。 *完整版和结局以晋丨江为准* * 术前,老太太生命体征良好,没有不良反应。但心脏手术的风险很高,加上外婆年纪大,饶是再专业的医生,白柠仍然担心得不行。 推进手术室前她的心便提起来。 她和哥哥从小便是外婆拉扯大的,如果外婆不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 这天是她和陈沿分开的第十天,她没有按约定回去,陈沿听说那边的情况后并没催,给她缓几天看老人家做手术,也不是不行。就是这女人没良心,记仇不记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白柠依靠着墙,双目失神。 手术时间比预料得迟一个半小时,看着医生憔悴疲累的面孔,她的心头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果然,上去询问得知,手术情况不乐观。 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她不怪医生,只是感到无能为力的挫败。 “等麻醉药过后看她什么时候苏醒。”医生说,“两天内能苏醒的话应当没太大问题,否则……” 深夜,陈沿过来。 白柠蹲在病房外,蜷缩着身,已经是半坐的姿态。 看上去很小的一团。 她今年才二十出头,其实还是个小姑娘。 “柠柠。”他过去拉她。 白柠腿脚早已软麻,禁不住力道,直直往前扑。陈 分卷阅读15 沿捞住她时,单膝抵在冰面上,很凉,她的手也很凉。 失去亲人的心情,陈沿体会过。他站在陈又薇尸体前,为阴阳相隔的事实沉郁悲痛。 “我没事。”白柠无形中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外婆也应该没事的,医生说她情况还算乐观,会醒过来的,我等她醒。” “这里冷,回去等。” “我不要。” 她摇头。 “柠柠。”他作势去强抱,“乖。” 白柠往后退,声音呜咽:“我不想和你回去睡觉,我想在这里等。” 陈沿手背青筋凸起,眉间闪过厉色。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以为他来找她是去开房吗。 他碰到她的手,指尖沾了凉意,很想掐着她的下巴看她臣服的模样。 陈沿最终还是没那样做,眸色沉下去,声色极不愉快,“老子不是来上你的。” 这一刻谁都没有意识到,维系他们的关系不是激情,更不是金钱。如果白柠亲人离世的话,一切将归于句号,就像两年前,临水镇桥梁待修之前,彼此是未曾见面的陌生人。只不过那时的他们谁都不欠谁,不像现在,分不清谁欠谁更多。 医院光线潦草,男人线条分明的五官轮廓看起来阴恻恻的,脾气不太好。 但除了他,白柠身边再无可依靠的人,蓄满泪光的双眸怯生生看了会,确定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才慢吞吞伸手,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身。 额头抵着男人的胸膛,她不去看他,只依赖短暂的温暖。 过了片刻,白柠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 8. 说话 算数 外婆进入重症后,白柠没出过医院,一直失魂落魄,像个空荡的幽灵。 如果。 外婆走了的话。 一切会不会到此结束。 她不需要仰仗陈沿的钱势,不再管牢狱里的哥哥,坚决又果断地逃离南城,和陈沿永世不再相见。 迎着走廊通风窗吹来的冷气,白柠的思绪越来越乱,大脑越来越沉重,竟然分不清哪种结果对她而言更容易接受。 胳膊突然被人碰了下。 白柠条件反射地避开,转身看见男人熟悉的面孔。 等待的时间里,陈沿一直陪着她。 入冬的季节,气温低,她的手时常是凉的,又不自知,薄款毛呢下,只穿一件打底衫,本来体质就一般般,一天下来还不进食。 没管她眼底流露出对自己的怯意和厌恶,陈沿递过去一个便当盒,“吃点。” 白柠摇头。 他手悬在半空中,俊脸浮现出不耐。 阿诺及时圆场道:“白小姐,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是陈少特意吩咐酒店给你定做的便当。” “我没胃口。”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这是饿了好几顿呢。” 阿诺脸上卖着讨好的笑。现在做手下的不容易,工作私事兼顾,一样不得落下,免得主子在女人这里没寻到开心,拿他们撒气。 不理会陈沿,但白柠多少会给阿诺面子,之前她去探哥哥的监,都是阿诺带着安排的,有时候通融下,时间能延长十来分钟。 白柠接过便当盒,低头看着。 里面的菜都是她平常爱吃的口味,温度刚刚好,营养均衡适中,只是她实在没太大胃口,拿起勺子后又放下。 这时,护士来报,喊出外婆的名字,问谁是她的家属。 外婆醒了? 白柠激灵地抬头,紧张得分不清左右脚,身子摇摇晃晃,踉跄地走过去。 她没吃饭,体虚气弱,急急忙忙地迈步子的话,随时可能跌倒。 她经过的时候,陈沿抬手顺势拉了把,指尖刚碰到她的,忽地听得白柠一声警告。 “你别跟着我。” 这语气,沉重而排斥。 女孩柔软的发随着动作飘起,发根扫到男人的手背,没什 分卷阅读16 么重量,却掀起轻微的刺痛。 陈沿本来只是扶一下,发觉小姑娘眼里的凶狠,不禁冷笑,“怎么,怕我和你一起进病房吗。” “你不能进……” “我们相处两年,老人家见一下孙女的男朋友,无妨吧?” 相处两年,她早就该摸清他的脾性。凡事都会和她反着干,只要是她不喜欢的,抗拒的,他都爱做。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对她哥哥的恨意。 “别。”白柠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外婆大病初愈,刚醒过来,看到你的话,她会崩溃的。” 陈沿冷笑,崩溃?有那么夸张吗。 “外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白柠摇头,“你真的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外婆要是知道她被他包丨养了,知道自己的医药费和这个男人有关系,他还是亲手把白从送入监狱的男人,必然会再次发病,到时候再好的医生都救不回外婆的命。 白柠表情快哭了,她现在状态很差,所有的重心全放在那间病房里,甚至忘却对陈沿的厌恶,此时此刻,她只想祈求他,不要让外婆看见。 她昨晚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眼角一直泛红,卧蚕比平时肿两倍。 少女流露的胆怯并未消除男人眼底的恶劣,嗓音丝毫没有同情心,“你在命令我吗?” “我在求你。” 他无动于衷。 白柠伸出小指,轻轻去拽他的衣角,低声哀求,“你有什么要求回去再说,我什么都依你,到时候你想怎么玩我都行。” 以前为了惩罚她来报复她的哥哥,陈沿玩过很多花样,但很少得到配合,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服软落泪,他喜欢把她弄哭,看她喉咙发哑求他的模样。 然此时此刻,她所有的软肋和柔弱流露出来,陈沿忽然觉得烦躁,一点兴致都没有,敛眸不再看。 “行了。” 像刚才被她甩开那样,他拨开她的手,俊颜冷漠,“三岁小孩都没你这么爱哭。” 白柠怔怔地,不知他是依还是不依。 阿诺连忙提醒:“白小姐,赶紧去吧,别让老人家久等,老人家刚醒过来,第一个想看到的人自然是亲孙女。” “好。”白柠得到暗示,转身跑走。 离开的速度太快,手里的保温便当盒没拿稳,应声跌落。 她似乎没听见后面的动静,头都不回。 “这个怎么办……”阿诺迟疑看着地上的便当盒,经过跌落后,里面的食物怕是早就混烂了。 “扔了吧。” 陈沿没丢下太多眼神,长腿迈过地上的保温杯。 阿诺蹲下来帮忙捡起,即使盒子紧闭也能嗅到里面香甜的气息,不禁叹息,好歹也是陈少亲自拎来的,想不到白小姐这么不给面子,一口未动,还将其扔在地上。 * 上天垂怜,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白柠的外婆顺利渡过难关。 她的病说不好,若是能一辈子呆在安宁的临水镇,兴许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惜七八十岁的年纪,还要操心各种各样的事,最放心不下的,莫过于白柠和白从。 外婆既然平安无事地醒来,白柠便该走了。 陈沿让她在海城多留几天,已是最大让步。况且,这小姑娘没什么良心,就算他没有恶意,前后帮过不少忙,依然死活不让他见外婆一面。 回去路上,陈沿漫不经心提起这事。 “就这么不想让我见你外婆吗?” 坐于他一侧的白柠垂首低眉,泛红的唇间,慢慢溢出一个字:“是。” 亲人是她最后一道防线。 不论如何,都会好好守护。 “那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陈沿眼角微眯,“只要答应不见长辈,回去后你让我随便玩。” “我……”她瞳眸放大,回想起自己匆忙之中说出口的话,隐隐后悔,“那只是……” “没有只是。”他指尖把玩着她一绺碎发,徐徐笑道,“我们柠柠,说话要算数。” 分卷阅读17 9. 交易 背叛 耳畔熟稔的声音,让白柠手脚冰冷。 十来天没进食的狼,一定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猛。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 那时衣服没拉扯干净,她就被他按在冰凉的地板上。 陈沿人狠力大,险些能把白从揍死,余下的怒气,和对妹妹死去的悲痛,化为烈火将她熊熊燃烧,炙热而剧痛。 他待她,属实不温柔,甚至玩虐。 她看见地板上有一滩血迹,鲜红色的,比姨妈血更触目惊心,过后好些天,她连下台阶都很困难。 知道祈求无用,白柠过很久才小心翼翼问出一句:“那你,想玩什么?” 她眼神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透着红血丝,看起来憔悴无神。 陈沿把她拉到怀里,懒散地哄,“你先睡一会,回去再说吧。” 他的怀抱,并不安心。 但白柠这段时间太累了,倚着他的肩膀,闭眼就睡,直到被电话声吵醒。 陈沿离开南城两天,撇下很多事物,这会儿商务电话一个接一个,他不得不去忙。 走之前,陈沿把白柠安排在零度会所,说晚点来接她。 零度会所是陈沿很多年前搞出来的娱乐场地。当初建立只是方便吃喝玩乐,现如今已然成为市区不可缺少的交易以及娱乐场所。几年间翻新过三次,内部设施完善,别的白柠不了解,只听说来这里的老板排面大,登过春晚的女星被叫过来也只是唱歌助乐。有时包厢散会,钞票布满地毯。女服务生在这里干久了,捞着的油水小费都能付个学区房首付。 白柠现在是零度的老板娘。 说好听点,她是管事的,实际上还是变相地软丨禁,毕竟这里上到高管下到服务生,全部都是监督她的人。 闲来无事,白柠爱去高楼的茶室喝茶,两面透明钢化玻璃,俯瞰下去是热闹的车水马龙,小的像是蚂蚁,过往不息。 陈沿的话,还在她脑海里飘荡。 今天晚上,他又想怎么玩。 难道她就没有逃脱他的办法吗。 茶气幽香,四周安静,她的心一直波澜不平。 一阵敲门声突兀传来。 白柠脑海里最先闪过陈沿这个名字,想想又否认,他丢下手中事务去海城找的她,回来后肯定忙疯,不到晚上不会来找她。 透过电子屏幕,白柠看到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 高眉弓,深眼窝,鼻梁高挺,五官俊雅,风度翩翩得看起来不像坏人。但又说不准。陈沿不就是个衣冠禽兽吗。 白柠面带疑惑,给开了门。 陌生男人颔首,微笑自我介绍:“白小姐,我们之前见过。” 老套的搭讪方式,本来不想搭理,白柠转过身一刻猛地想起,他们确实见过。 在陈又薇的葬礼上,这个人身着黑衣,和普通人无大样,却被陈沿当场认出逮住,二话不说,抡起拳头挥下去。 那时白柠满门子都是给哥哥脱罪的心思,没注意这个人和陈家兄妹的关系。 想不到两年后还能再见这人。 白柠将一杯茶端放在对方的跟前,直言问道:“你是谁。” 男人答:“林越北。” 这个名字,稍微关注下便能知道曾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之一,是个白手起家的青年企业家。 白柠等好久没等这人道出目的,他不急,她其实挺急的,陈沿要是知道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的话,他们两个都不好过。 “白小姐沏的茶,别有风味。”林越北展颜一笑。 “你来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喝茶。”白柠先开口的同时,朝门口看了看。 这人瞧出她的心思,不慌不忙放下茶杯,“你放心,这边的监控暂时短路,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监控被停了? 白柠难免惊恐,这是陈沿的地盘,这人胆子这么大,竟然如此撒野。 表面上不露声色,指尖不由得蜷起,指甲碰撞,在格外寂静的房间切出轻微的声音,她的呼吸频率逐渐减缓。 分卷阅读18 “我是来和白小姐做交易的。”林越北说,“一个对我们双方有利无害的交易。” “什么交易。” “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白柠无意识抓紧掌心。 “你想救出坐牢的哥哥。”他一语道破,“你想离开陈沿,是吗。” “你怎么知道?” “我可以帮你。”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素不相识会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帮她。 “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林越北不意外她的反应,“白小姐现在是唯一能接近陈沿身边的人,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弄到他的机密。” 陈沿防着白柠,却只防她逃跑,从不防工作要务。有时候,他还会把她抱到腿上看着他办公,白柠常常撑不住困意在他怀里睡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白柠不为所动,“谁知道你能不能帮到我,谁又知道你是不是陈沿用来试探我的,” “你哥哥之所以入狱,无非是精神病鉴定书上做了手脚。”林越北似乎是有备而来,“重新鉴定以及重找律师,对我们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白小姐办不到,是因为受控于他,不是吗。” 铺天盖网都是陈沿的人,讨好他的,奉承于他的,比比皆是。而她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任人宰割。 白柠薄唇微动,看得出来,她动心了。因为知道这人说的是对的。 林越北的出现,如同深渊里的一只手,试图将她拽回光明。 但他能不能帮到她,还是个未知数。 “哪怕我不能帮你。”林越北长指摩挲杯身,胜券在握的了然神态,“你协助我,毁掉陈沿的项目,让他犯难,这不也合白小姐的意。” “你太天真了。”白柠摇头,“你当他吃素的吗。” 哪怕她帮助这人拿到商业机密,毁掉陈沿的项目又如何,那只是冰山一角,陈家家大业大,几乎没有影响。 林越北微笑:“所以,白小姐是拒绝这个交易了吗?” 10. 祖宗 娇态 对白柠来说,陈沿是恶魔。 如果没有他,哥哥会走正常法律程序,以精神病人的身份禁足在医院,而不是同正常牢狱犯一起关押起来。 外婆不会担心过度,突发心脏病,落下严重的病根。 而她,更不会成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宠物。 白柠的眼神里,出现了动摇,还有试探和警惕,望着眼前的男人,“你是陈沿的仇人吗。” “谈不上。”林越北轻描淡写,“我们曾经还是好朋友。” “好朋友?” “差点……”他眸间掠过笑,“我成为他的妹夫。” 白柠瞳眸骤大。 怪不得这人当年会出现在陈又薇的葬礼上,原来还有这段渊源,可是,陈沿似乎并不待见他。 “既然如此,你们的关系为什么会走向触斗蛮争。”白柠问,“你不可能只为分得一点商业利益冒险,应该还有其他恩怨吧。” 在陈家的项目里抢饭吃,如同虎口夺食,划算不来。 那么林越北想要报复陈沿,大概率是私人恩怨。 林越北目光赞许:“白小姐猜对了。” “你们……” “这件事,白小姐和我感同身受。”林越北说,“除了你哥哥之外,陈家人认为,我也是害又薇自杀的凶手,对我多次犯难。” “为什么!他们赖你头上?!” 白柠诧异。 她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陈又薇自杀是个人行为,扯到白从是必不可免的,为什么还要扯其他无辜的人?而且事发前后,林越北这个人压根没出现过。 “别告诉我,是因为感情纠纷?”白柠揣测,“所以陈家人觉得你也是陈又薇自杀的起因之一……” 林越北眯眸,喝完最后一口茶,浅笑,“差不多吧。” 如果是这样,那太无辜了,无缘无故被扣 分卷阅读19 一顶这样的帽子。 葬礼上,他还被陈沿大打出手。 白柠心情难以平复,不知不觉,已经和对方统一战线。 林越北开口:“我和白小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白柠:“可是,我怎么帮你,我什么都不会。” “你可以先试试能不能偷听到他的会议内容。”林越北说,“这是最简单基础的方法。”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的,窃取、安插软件等后续工作,她也无能为力。 白柠迟疑:“我真的可以吗。” 林越北笑:“白小姐低估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这话,难免让人耻笑。 白柠倒没有真的笑出来,“你应该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既然来找她,林越北不可能单单听信外界所说,她只是陈沿用来消遣的野味。 他恨她,更恨她哥哥,可又没把他们兄妹两个弄死,所以一个放在监狱里折磨,一个放在身边羞辱。 “白小姐,如果没信心的话。” 最后,林越北走之前丢下一句,“我可以帮你试探陈沿,让你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你怎么试探?” 林越北笑而不语,自有打算。 他走后,白柠接到消息,她这层楼刚才断电过,服务生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能断这里的监控,说明林越北本事不弱,是可以给陈沿造成威胁的竞争对手。 白柠的心越发难以平静,她太想救出哥哥了,哪怕是假的,也想试一试。 * 白柠的晚餐是会所订做的日式料理,她不喜欢快餐,细嚼慢咽才可以磨着她的时光,生鱼片配上芋烧酒,一个人一坐便是一小时。 烧酒度数不高,但她喝得慢,不知不觉没个分寸,等反应过来,两颊已经酡红。 愉快的个人晚餐时间后,白柠听说陈沿也在会所。 他来时没和她说声,还是服务生小轻发现他的车,给白柠报来了消息,据说他和合作伙伴在包厢里谈事务。 小轻之前是个厂妹,男朋友拿她身份证借了网贷,被追债人揍得遍体鳞伤,白柠刚好路过救了她,还帮忙安排到零度做服务生。从此小轻拿她当恩人,忠心耿耿,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陈沿在白柠身边安插保镖,她既然有逃脱的打算,安插眼线是必不可少的。 这个时间点,陈沿不声不吭出现在会所,十有八丨九是在谈重要的事务。 于是白柠乘电梯下去,推开包厢门进去。 不同其他房间的烟酒靡靡,这里安静干净,连酒的气息都没有。 门口的动静让里面人一惊,纷纷回头去看,语气警惕:“谁?” 随着倩影到来,女人香气若有若无回荡。 安坐在深色皮椅上的男人掀了掀眼皮,“柠柠怎么来了。” 陈沿眼底呈墨深色,极易营出深情的假象。别人说花花公子的眼神,可以用三分的情表达出十分的意,陈沿一分情没有,却能让人遐想出十三分的意。 白柠坦然走过去,随意搭腔,“你在谈事情啊。” 小姑娘带醉意的面色酡红,声色含着微醉的沙哑,吴侬软语,温柔似水,一边走过去一边褪下长大衣,露出里面被紧身裙完美勾勒的曲线。年纪不大,发育倒十分好,桌边其余几人,目光时而停驻时而偏离,陈公子的女人,没人敢觊觎,奈何都按捺不住男人的本性。 陈沿不悦她这般,眉间深皱。 白柠直接去他怀里坐,正抱着他,呼出凉丝丝的酒气,撒娇道:“你来零度怎么不和我说声?” 她这般乖巧,陈沿属实意外,“想和你说来着,你这不又来了。” “骗人。”她作势气汹汹要揍人,“我闻到这屋子里有香水味,你指定背着我左拥右抱。” 不大的手捏成拳头,砸向他的胸口,弹棉花似的,几乎构不成任何伤害。 陈沿很少看到这丫头主动投怀送抱的样子。 上次有求于他才凑过来送温暖,这次喝得跟醉 分卷阅读20 猫似的,黏人得不行,小手小脚地缠着他不放。 再刚毅的男人都很难抵得住软玉在怀,结成冰一样的柔情都能软绵绵化开。 “小祖宗,你看看这屋子里。”陈沿耐着心解释,“有谁给我左拥右抱?” 除他之外的三个男人,都是四五十岁的老汉子。 白柠揉腮,“唔”了声,“好像是诶。” 陈沿把大衣拿过来往她肩上披着,“乖,穿上。” “可是。”白柠没理,从他腿上下来,漫无目的地环顾两圈,“万一你把人藏起来了呢。” 这房间大,摆设多,窗帘和桌子底下未必不能藏人。 其余三人实属不知所措,在他们看来,陈沿是祖宗,那白柠就是小祖宗,眼下只能由着她耽搁他们宝贵的时间,没人敢吱声,时不时去看主座大佬的脸色行事。 顶上昏暗不明的灯光拢着男人侧脸,声色清朗宠溺,“那你找吧。” 这二人,是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的感受,玩起过家家来。 白柠还真的找起来,先大致沿着墙壁找一圈,然后又去他们的桌前,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上面的文件上。 是一份内部策划书,只有标题,看不见内容。 她匆匆一眼瞥过,漫不经心地,又折回陈沿怀里,“找不到,不找了。” 那模样可憋屈,像是断定他屋里有女色,偏偏藏起来没让她找着。 陈沿掰过她的下颚,尾调上扬,“喝了多少酒?” 白柠眨巴着眼看着,“没喝。” 醉成这样,还撒谎说没喝。 “柠柠,你知道你很欠吗。”隔着衣物陈沿捏了捏她的腿,声调沉厚,含着暗昧,“待会回家收拾你。” 现在要谈事务。 陈沿扭转话题,看向房间里其余三人:“继续说——” 拉回正轨,其余人面面相觑,要接着刚才的话题讲吗,这种重要的事情,让外人听见并不好吧。 但陈少并没有让女人出去的意思,他们不方便多问。 白柠窝在男人怀里,醉醺醺地拿起耳机,放歌听,悠闲自在,两只脚随意搭在扶手上,昏沉氛围里,脚踝莹白,晃晃悠悠的,直勾人眼目。 其他人都被晃得心神不宁的,好久才正式投入到事务中。 而白柠,眼神里已无刚才的娇态。 她的手指,不动声色按下手机里的录音键。 陈沿他们,毫无察觉。 白柠想,也许林越北说得对,她很适合做间丨谍,因为陈沿除了上她,不会打她其他的主意。 11. 喝酒 心软 回去的路上,白柠哼着轻快的调调,嗓音低绵悦耳,在宁静的夜晚并不突兀。 “白小姐今天心情真好。”前头开车的阿诺笑道,“是生日快到了吗。” 再过阵子,便是白柠的生日,陈沿往年都会给她庆祝,阿诺这个做助理的,早早就帮着筹备。 “她喝醉了。”陈沿淡淡答。 白柠立刻反驳:“我才没有。” 他捏着眉头,目光深深瞥一眼身侧,“下次别喝这么多,对自己酒量没点数。” 白柠:“唔。” 陈沿:“听见没有。” “嗯……” “说话。” “知道了。” 透过后视镜,阿诺发现上司语气严厉,面色反而十分温和,像对待小朋友一样。 白柠确实喝得有些多,可不至于神志模糊的地步,糊弄人倒是刚刚好,下车后是由陈沿抱着进去的,张婶见了还以为什么事,原来只是醉酒,便去备醒酒茶。 茶中含有解酒中药成分,白柠鼻子灵敏地嗅了嗅,别过脸,不去喝。 陈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副模样,“闹什么呢。” 白柠低声说:“苦。” “早干嘛去了。”他说,“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苦。” 分卷阅读21 “喝酒的时候。”她慢吞吞说,“我想着你。” “想我做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你。” 这小姑娘,不知是醉酒还是怎么,嘴特别甜,哄人一套一套的。又是吃醋又是撒娇的。 “哄我没用。”陈沿拿起杯子,“自己喝,等我喂你,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本来就没好说话过。 白柠接过杯子,象征性喝了两口。 这种苦和她平日里吃的中药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刚才不过矫揉造作一番,男人果然好骗,信她真醉了酒,没准再继续装下去,今晚伺候他的事就免了。 铃声突兀响起,是陈沿的手机在震动。 大晚上的,不知为的什么事。 白柠喝茶的动作放缓,听到那端贵妇不急不慢的声音。 “……你叔家比你小五岁的表弟已经儿女双全,你还没有一点打算吗。” “嘉芝这孩子我和你爸瞧着都不错,家世清白,人真性情,婚后总不会算计到你头上去。” “要不这周末你带她来见见我?” 说这话的是陈家主母,孟若云。 陈母句句都是套,等着儿子来钻,偏偏陈沿不好糊弄,晾一句他还有事,便把电话挂断。 没从陈沿嘴里听到对未来的打算,白柠有些失望。 她在等他开口,最好是他要和许嘉芝结婚了,让她离开他。 可惜陈沿什么都没说。 忍不住,白柠先开腔:“你和许嘉芝要结婚了吗?” “怎么可能。”陈沿说,“就算结,也不会是她。” “那是谁?” 他忽然不语,半晌才扔出三个字:“你说呢?” 在他身边期间,白柠只晓得一个许嘉芝,猜不出其他人。 不管和谁结都一样,只要撇弃她,让她就滚就好。 白柠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喝相,些许茶水从杯口渡到她唇外,滴答答地往下落。 浸过水的红唇若初晨含露的蔷薇花瓣,格外晶莹欲滴。 白柠握着杯柄,懵懵懂懂地对上陈沿目不转睛的视线,舌尖探出齿间,舔了舔唇外的茶水,“干,干嘛看着我。” 那模样像只纯得要死的妖精。 陈沿音色克制:“没什么。” “噢。” “茶很苦吗?”他看了眼她的杯子。 白柠匆匆点头:“嗯。” 他说:“我尝尝。” 白柠便把杯子递过去。 陈沿倾身过去,越过杯子,指腹拂过她的脸颊,低头吻了上去。 撬开唇齿,尝了尝,下结论道。 “还好,挺甜的。” 白柠“啊”了声,“我怎么尝不出甜味。” “我们柠柠的水。”他说,“不一直都是甜的吗。” 这话没有戏谑,没有贬褒含义,他就像欣赏一件拿捏掌中的珍宝,给予客观的评价,甚至神态平静,没有刻意调戏羞辱。 喝完那杯醒酒茶,白柠头靠在陈沿肩上,继续做作地撒着娇。 “好困,想睡觉——” 什么都不做,安然入睡。 很想要这种睡眠。 陈沿抱她上楼,“不洗澡?” “冲一下就好嘛。” 连尾音都带着撒娇的温柔。 陈沿若是不放纵不惯着她的话,反而显得他不知好歹,残酷无情。 刚冲完澡白柠便被他抱起来吻。 她想,这澡是不是白洗了,又脏了。 “陈沿,我难受。”于是低声示弱,“只想睡觉。” 借醉睡觉,就能逃脱答应他随便玩一事。 陈沿将人抵着,箍住她的腕,声色急促,“嗯,马上。” 怕他会错意 分卷阅读22 ,她怯生生解释:“我是说,我想休息。” 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和沐浴香混在一起,侵袭鼻息,不知不觉中剥夺理智。 吻够了,陈沿稍微放开她一些,“你刚刚叫我什么?” “陈沿。” “换一个。” “那喊什么。” 白柠心里飘过一个词,难道叫畜生吗。 陈沿把思想权交给她:“你想想。” 白柠想不出来,总不能把那个词脱口而出。她搞不清他想听她叫什么,难道和许嘉芝一样,陈沿哥?那他会不会觉得把他叫老了。 叫老就叫老吧,大她七八岁,本来就是老畜生一个,难伺候。 “我,不知道……”白柠到底没有嗲出那声哥,嘟哝敷衍,“我现在好困啊,眼睛都睁不开,很不舒服……” “现在才知道喝酒严重性?” “我不想喝……但今天,没有人陪我,又想起外婆,还有不知过得好不好的哥哥,才喝那么多酒。” 这话是真的。但和陈沿没太大关系。 说给他听,是给他自我代入,博一博同情。 可惜他情绪波动不大,问道:“你想早点休息?” “嗯。”在他沉沉视线下,白柠声线轻柔,“好不好,亲爱的?” 最后三个字,恍若带二人来到一个陌生世界,撇清所有恩怨情仇,如同普通的恋人,夫妻,非常自然地称呼对方为“亲爱的”,视彼此为心上人。 白柠双眸通透清亮,祈求溢于表面,满眼都是他。 曾无数次他俯于上方,总会要求她抬目看他,可她羞于自己的狼狈和臣服,眼睛总是闭上,要么别过去。两年间,她都没有一次正视他们欢爱的样子,因为不堪,还有羞耻,甚至畏惧。 陈沿忽然心软,放过了她。 夜深,深蓝色大床上,少女呼吸均匀,睡相安详,而男人毫无困意。 不是偶尔失眠了,只是今晚,陈沿格外清醒。 他俯身问熟睡的少女,“柠柠,睡着了吗。” 白柠迷糊吱一声。 陈沿说:“我们结婚吧。” 房间一片寂寥,白柠呼吸仿佛中断,睫毛轻颤,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 月色泄进房间,陈沿抬手,挡住照在她眼睫上的,蓝白色的光。 12. 共处 笔记 白柠在零度的时间有一年多,这期间管理层或者圈子里的人,对她印象并未有所改观,只认为是土里土气的野丫头,很少把她当成老板娘看待。 在他们心里,只有门当户对的许家和陈家才能实现真正的强强联手,神仙婚姻。 就算在零度的洗手间门口,也能听见旁人的窃窃私语。 “你猜我昨天晚上看见谁了?许嘉芝小姐哎!她真的很有气质,衣品也很好,不愧是名媛大家,和陈少很配。” “许小姐?她来这里做什么?” “废话,她肯定是来找我们老板的。”议论声愈来愈大,“我亲眼看见她去了陈少的包厢。” 一阵阵“哇哦”的惊叫声响起。 她们有说有笑,满怀八卦地离开,而另一边,白柠从单间拧门出来,动静细微。 没听错的话,她们说许嘉芝来找过陈沿。 就在昨天晚上。 那么,她在陈沿包厢意外闻到的香水味,是真的。 那时的白柠并不是来抓奸的,只是趁着醉意糊弄他,方便观察他们的行为动静,谁成想歪打正着。 陈沿不想她知道许嘉芝去过,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到她进来又顺又哄的。 原来两人都是各怀鬼胎。 陈沿以前不待见许嘉芝,现在两人接触起来,大概是为了婚事。 白柠突然想起晚上他在她耳边朦胧低语的声音。 我们结婚…… 是幻听吧? 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和她说 分卷阅读23 这些呢。他不想好过了,还是不想她好过。 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冰冷的水流源源不断落在手背肌肤上,也没注意她的身后突然站了一个陌生女人。 抬头看镜子,白柠险些被吓住。 陌生女人身着零度员工制服,普通长相,眼神无光,幽灵似的出现。 以为她要洗手,白柠正要让开,这人已然转身。 洗台上,一个别针似的物件被留下来。 是个微型录音器。 那个人,是林越北的眼线。 对方一句话没留下来,但白柠很清楚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微型录音器比手机方便,可以实时传递,并且不容易被发现。 白柠将其收放于包里,思绪乱跑,什么时候用,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许大小姐和陈沿在一起的话,也许就用不到这个了。 许嘉芝既然昨晚明目张胆地找陈沿一次,应该就会找第二次。 不出所想,晚上白柠准备离开零度时,在会客厅不意外看见熟悉的人影。 回眸瞬间,对方同样回头,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上一次她们见面,是在拍卖会,白柠拿这个大小姐当做跳板,才去的海城。 许家小姐到底不是吃素的,对上回的事耿耿于怀,眼神憎恶感愈发浓烈,有一种我要和你宣战的意思。 白柠没管,转头欲走,许嘉芝突地来一句:“你不好奇我来找陈沿哥做什么吗?” 这个人,于己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白柠不搭理,走得很快。 身后,是许嘉芝急得直跺脚的怨声:“你就不怕我把他勾引走吗?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嫉妒?” * 包厢里。 陈沿单手握着酒杯,眼色寒然,不偏不拐地看向打着给他送东西名义此时却穿着夏日衣物的许嘉芝。 昨天许嘉芝便说要送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没有带在身上,所以今天特意再跑一趟。 但许嘉芝今天仍然磨磨蹭蹭的,迟迟不肯拿出来。 陈沿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儿。 十分钟过去,许嘉芝还在谈无关的事情,且多次谈到家族联姻。 “陈伯母今天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找你吃一顿饭。我想着你现在这么忙,很难抽出时间来,就算有时间,你也不会陪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算得上青梅竹马,但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陈沿指尖磨过杯沿,眼神在表示,狗屁的青梅竹马。 “你不待见我没关系。”许嘉芝话题扭转,“但你一定对又薇的事情感兴趣。” 又薇这个名字并未让陈沿多出点耐心来,漠声警告:“五分钟。” “什么五分钟?” “再不说重点,滚出去。” 许嘉芝心底一虚。 她就是故意的,掐准时间在白柠要走的时候过来,然后大摇大摆在服务生的视线下来到陈沿所在的包厢,再七拐八拐地拖延时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事,风言碎语都会给他们生出点事端来。 她不甘于陈沿限下的时间,试着转移话题。 身后的自动门却在半分钟后抬起。 陈沿:“出去。” 许嘉芝快要无语死。 真是个不好糊弄的祖宗。 “别——我真的有东西给你。”她只好掏出最后的利器。 一份笔记本被她扔在桌子上。 陈沿睨着:“这什么?” “又薇生前的笔记本。” “怎么在你这儿。”陈沿问。 “我和又薇是好朋友,当然有可能由我保管。” 陈又薇以前性格怪异,很难交到知心朋友,而许嘉芝天之骄女,养尊处优,两人关系未必有那么好。 不论两人关系如何,笔记本在许嘉芝这里是事实。 陈沿看着破旧的笔记 分卷阅读24 本,眉头锁深:“她特意交给你保管的?” “这倒不是。”许嘉芝迟疑一会,“我找她玩的时候,她随手送给我一套画作,这本子夹在其中,要不是前段时间保姆收拾仓库,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个。” 怪不得本子上浮着灰尘。 “你把她的画扔仓库了?”陈沿问。 没想到他问话的角度如此刁钻,许嘉芝疑惑,“仓库怎么了,我很多东西都放那儿。” 她想表达,陈又薇的画和她的东西一个分量,但这般解释只会让误会更深,当然,她确实对陈又薇的画不上心。 陈又薇的画不是名家大作,画得也不好看,用专业角度来说是抽象派,可未免抽象过头,人和身子比例极其不协调,如同饿死鬼一样,不扔掉都算她仁慈。 “行了。”陈沿没太多废话,合上笔记本,眼神有逐客之意。 许嘉芝不甘如此好的诱饵就这样被浪费,“陈沿哥,你没有其他想问的话吗,我觉得这个本子并不简单,没准又薇想告诉我们一点信息。” “什么信息?” “现在不知道,但我可以和你慢慢研究。” 许嘉芝手指卷着衣角,小心思太明显,她并不是来这里关心陈又薇生前的信息,只是拿这个作为借口来找陈沿。 如果可以,她不介意去床上研究。上次白柠说他持久,不知道是真假。活了二十多年,感觉智商和尊严都被人按在地上侮辱。明明是她许嘉芝先认识的,先喜欢的,为什么被一个野丫头捷足先登。 况且,白柠并不喜欢陈沿。 只有她许嘉芝一直喜欢他,男人到底没有鉴婊能力,分不清谁是真心的。 许嘉芝一边想,一边往他跟前凑。 她不认为自己比白柠差到哪里去。以前常有男同学给她发过下作的短信,表示见到她就能浮想联翩,想要占有,这些话,无疑给许嘉芝勇气,确定自己有吸引男人的资本。 许嘉芝人还没挨着边,陈沿已经站起来。 他手里的酒杯突然砸在地板上。 “陈沿哥!” 许嘉芝往后退两步,满脸惊慌。 陈沿剑眉紧皱,瞳眸骤冷,死死盯着桌上的酒瓶。 酒里被下了东西。 “出去。”他说。 “你怎么了?” 许嘉芝满是惊诧和恐慌,想上前关心,探究一二。 然而陈沿转过身,只留下背影。 紧接着一道门声响起,她和陈沿,被一扇门隔绝。 * 喝酒伤胃,不喝无聊。 陈沿今晚怕是不回来了。白柠这样想着,人摸到酒柜前,打算给自己一个安静和谐的夜晚。 朱红色液体缓缓淌过醒酒器的壶壁,声色清晰悦耳,细细嗅来,是清淡的香。 白柠的手机是静音状态,她躺坐在美人榻上,呈放于眼前的是银白色笔电,刷着你侬我侬的偶像剧,被誉为世界最美发音的国家人民,连吵架都像是在调丨情。 晚些时候,白柠看到小轻打来的电话。 于是回拨过去。 “白小姐你可算接了!可把我担心死了。” 白柠问:“怎么了?” “那个,我有个不好的消息,白小姐你最好做一下心里准备。” “嗯?” “许嘉芝小姐……”小轻犹豫,“她和陈少孤男寡女呆在同一个包厢里,已经很久没出来了。” 孤男寡女啊。 沉默半晌,白柠说:“我知道了。” 过于寡淡的态度让小轻意外,“白小姐你不过去看看吗?” “我过去做什么。” 白柠侧首看向漫天夜色,喃喃轻笑,“给他们送套吗。” 13. 伤心 并不 今晚的风,是湿凉。 白柠没去零度捉人,兀自喝酒,逐渐地,杯子 分卷阅读25 空了,她目光也空荡荡的。 没有陈沿的夜自由而散漫,半瓶酒下肚,思绪乱飘。 古人说,这世上的相遇从来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她和陈沿不是偶遇,她的生命中,生来就注定出现他。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两年前,陈又薇出事的那天,也是白从的生日。 夏日晴空,云朵像是蓬松而绵软的棉花糖,热得快要化掉,偏偏还停了电。 担心陈家兄妹两因为停电吃不上饭,外婆便让白柠买点菜,邀请他们兄妹两一起来家里庆生。 白柠买了蛋糕,买了哥哥的生日礼物,还有一些肉荤和蔬菜,提着大包小包离开商店。店老板都看出来她这天的心情很好,骑车时都是哼着曲的。 回去的时候,发现买的东西太多,菜从摇摇晃晃从车篮里掉出来。她只好停下来,一样一样地捡。 白柠捡起地上的菜,然后装车上。车篮小,菜又掉下,她再去捡…… 反反复复几个来回之后,白柠发现陈沿就在旁边看着。 她很尴尬,陈沿倒很自然地帮她将落在地上的蔬菜捡起来。 大少爷一手大白菜,一手束捆大葱,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察觉到什么,陈沿问她:“你笑我?” 白柠噎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拎东西。” 其实蛮好笑的,笑和他平日里的作风不太一样。她听旁人讲,村长和陈家兄妹打招呼,他们都懒得丢一个眼神,想不到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会帮她提蔬菜。 “它们挡我路了。”丢出一句解释,陈少爷俊脸依然冷酷酷的,拎起那一袋子蔬菜,步伐稳重前行。如果不是袋子里时不时掉出几节菜叶,白柠怀疑他是来走秀场的。 后来她想过,如果那天不碰见陈沿就好了,他就不会帮她捡东西,就会直接回去。那么,灾难是不是还来得及。 她并不知道哥哥白从为什么会扒开陈又薇的衣服,为什么嘴对嘴碰着,她只相信,傻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 可白从是个傻子,问他,什么都解释不清楚。而陈沿回去看到妹妹被欺辱后,拎起白从的衣襟,几乎往死里揍。 白从被揍怕了,揍迷糊了,别人问什么应什么,更不知道怎么澄清,只说自己会救人,不会害人,辩解得很无力。 人证——陈又薇,她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就那般了。 物证——被撕烂的衣服,还有她身上,胸口上,白从的指纹手迹。 总之,白从的罪行,无法洗脱。 白家庭院一地踩烂的蛋糕和蔬菜,鸡飞狗跳的乱,接连几天如黑布一般笼罩着,比外公去世时还要悲伤。 如今事情过去两年,只要没人提起,一切如同无风的水面,平和得无波无澜。 好像被人遗忘,又好像被刻在心血里。 * 万里夜空之下,车灯划破黑暗,像是扯开一块黑布,飞驰而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白柠拈着杯脚,轻声呢喃,“和平日里的时间不对等呢。” 还以为彻夜未归,呆在许嘉芝那里呢。 总不该是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打算来找她吧。 白柠将盘起的头发放下,双手随意揉了揉,营造出乱糟糟的感觉,才下楼去,眼角弥漫出懒散,像是趴坐在地毯中间的猫。 她顺势蹲下来摸了两下猫背,一人一猫,皆是懒散倦怠之态。 门口的人来得匆匆忙忙,急急躁躁。 阿诺扶着人过来,“白小姐。” 外面乱成一团,家里安详一片。 “怎么回事?”白柠朝陈沿看了一眼,“他状态好像不太对。” “先生他……”阿诺蛮难以启齿的,“他的酒里被人下了药,现在很不舒服,白小姐要不扶他上楼休息吧。” “什么药?” “是……那种让男人。”阿诺不太确定,“兴奋的药。” 白柠秀眉拧起,脸上困意消散很多。 想不到还被下了药。 白柠问:“知道是谁下的吗?” 分卷阅读26 阿诺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先把他送进来吧。”白柠让了路。 陈沿状态比她想象中的要差。 他之前挺有能耐的,玩得又野又狂,现在神色难看,浑身似乎提不起力来,和平常人中药不太一样。 白柠扶他在卧室沙发上坐下,递一杯水过去,“先解解酒。” 陈沿喝的酒里是被人动过手脚的,不知道什么药性,发作起来缓慢,但后劲大,他察觉到之后以为只是普通的情药,一路上尚且能克制得住,但看到白柠之后,一身的抑制瞬间瓦解。 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指时,陈沿掀起眼皮,目光有所停留,“刚才在睡觉吗。” “不然呢。”她理理头发,“美容觉都被你打扰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白柠一怔。 零度那边,他和许嘉芝事情闹得很大,她不可能隐瞒自己不知情。 “知道一点。” “知道什么?” “知道你和许嘉芝在一起。” 陈沿面色微变。 就算知道,也没见她流露出太多情绪变动。 很疏离,漠视。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白柠自个儿倒很随意,问道,“怎么,许嘉芝没伺候好你吗。” 他冷冷道:“没你活好。” “是吗?”她说,“那可不得了,你得多练练她,得告诉她,陈大少不喜欢床上的死鱼。” 她再过来调侃的时候,陈沿一把掐过她的脖子,带到眼下,两人鼻尖相差甚微,呼吸不约而停。 其实这丫头每次因为吃醋呛人的时候,陈沿觉得挺好玩,今天晚上不知是不是中药的缘故,他眼底没有玩味,比往常更加冷漠,恨不得能将人吞没。 “不高兴吗。”白柠平心问,“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他确实不喜欢死鱼。 所以她大部分时候都在装死。 装得再死,有时候还是抵不过浪打的扑击,面色不自觉染红,沉浸在他的坏,他的好中。 “柠柠。”陈沿说,“你现在,别惹我。” 唔,药效还没过,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稍不留神她可能就成为牺牲者。 在这种事上他本来就凶恶得不行,要是再配上药的话怕是三天都走不了路。 要是别人的话还好,陈沿不是人,畜生不懂得怜惜,只怕顾着自己快活,丝毫不懂得她的感受。 意外地,陈沿在她这里克制冷静下来,先去冲个凉水澡,因为匆忙,什么都没带就进了浴室。 白柠看得出来他还在忍。 她帮忙收拾换洗衣物,准备给他递过去,手指骨节刚敲击浴室的门,一道缝隙漏出,热雾扑面而来,紧接着她就被拉进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墙面上。 陈沿在吻她,啃咬猎物似的,又狠又重,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白柠感知到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心里不由得害怕,隐隐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惹一头饿狼。他这么短时间回来,在外面可能没吃饱,她想不到陈沿还是个吃不惯外头零食的人。 “陈沿——!” 她开始叫他的名字,试图拼尽全力,然尾声尽数被他吞没。 疯子。 眼泪在他这里早已不起作用,流下来只会提醒她的软弱和不争气。 “柠柠。” 低沉的男声在头顶上方响着,他的下颚抵着她的额头,所有闹腾停下后是仿佛另一个次元的静谧。 白柠以为他刻意羞辱,让她难堪,但过了会,陈沿什么都没做,静静注视。 脸蛋就像个剥了皮的水蜜桃,鲜嫩多汁又脆弱,咬两口便会留痕。 眼窝还蓄着不甘屈辱的泪。 抬起大手,草草在她脸上一拂,陈沿说:“哭什么。” 她也不知道哭什么,可能被咬疼了?还是觉得他有过别人之后还来亲她让人恶心。 现在哭确实不符合她的 分卷阅读27 性格,陈沿大概猜到,又猜的不准确,“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她做了?伤心了?” “……没有。” 他低笑。 掌心抹着她的泪,到底没辙,于是撤身放过她。他身上带水,头发未干,就这样走出浴室。没几分钟的时间,衣服已经穿戴完毕,留给她一道关门声。 白柠还在颤巍,她已经脑补无数次被折磨的场景,没想到他突然放过,而且走得那么潇洒。 是去找许嘉芝了吗。 这个念头跳出来之后,她跟着出去。 陈沿拿起车钥匙,走的时候看到白柠裹着浴袍,赤脚站在楼梯口,脚趾不安地扭动,不知进退。 “你干嘛去。”她问。 “很关心我?” “你走了方便我锁门。” “锁吧。” 他没回头。 白柠忍不住冲着背影喊一句:“你还没说你去哪?” 还是没回头,但他丢出一句:“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不去医院,我怕你被我。”陈沿一顿,“折腾死。” 他语气没带玩笑的成分,离开的步伐很快。 不知是不是白柠的错觉,有那一刻,她看见他的手在流血。 灯光昏黄,人离得远,她又喝了点小酒,也可能是幻视。 站在镜前,白柠看着身上的痕,跟饿狼啃的没区别,终于确定他是说真的。 他中下的药性看起来不浅,后劲大,谁都不知道发作起来有多利害。 他吻得,掐得那么重那么凶,她真以为要释放在她这里,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他走了。 14. 嫌疑 认识 后半夜陈沿没回来,他在医院还是在其他女人那里,白柠不知道。 难得地她一个人独占那张大床,一夜睡到天亮,然后化了个淡妆去会所。 小轻一身工整的制服,站在门口迎接白柠,面色担忧:“白小姐,你没事吧。” 昨晚许嘉芝和陈沿过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事八成老板娘心里的坎儿。 然而白柠并不像小轻想的那般伤心堕落,微笑,“我能有什么事。” 她在电话里说送套的话虽然是开玩笑,但她确实不在意。 更不在乎他人目光,该干嘛干嘛。 小轻跟上去安慰:“陈少和许小姐两个人并不一定发生点什么事,我今天早上帮你看了,房间里没有欢爱过的痕迹。” 白柠轻描淡写:“他们说不定在别处发生呢。” 就算存疑,她也不会为这种事情去问陈沿。 乘电梯上楼时,她们看见了警察。 “负责酒水的配送员和仓库管理员已经审查过,监控录像并没有关于他们做鬼的痕迹。” 警察的探讨声陆陆续续响起。 “酒水已经第一时间送到检测站化验,但结果不尽人意,和其他酒水一样,没有特殊成分。” “陈少说过,是他用的开酒器,意味着有人在酒水放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副队,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可能酒水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 “不可能是其他接触物。”领头的警察说,“在同房间里的许小姐身体状况正常,没有中毒迹象。” “除了酒,陈少之前没碰过其他食物。” “既然酒水没问题,那,酒杯呢?” 这一声落后,不大的空间,突然安静。 直到“叮”的一声响起。 白柠她们先出去。 小轻没见过这个架势,手心里捏了把汗:“没想到这件事都惊动了警察,看来陈少真的很生气。” 谁知道呢。 她只知道他昨晚看她若无其事的模样挺生气的。 抵达昨晚事发楼层,已有不少高层和服务生正在接受调查。 阿 分卷阅读28 诺眼尖手快,第一时间看见下电梯的白柠,忙过去招呼。 “白小姐,您来了。” 阿诺跟了陈沿很多年,忠心耿耿又处事细致,他对白柠没有任何的鄙视和怠慢,态度如见陈沿一样,时不时还会充当他们的和事老。 白柠问:“他呢?” 阿诺陈述汇报:“陈少昨天晚上从医院出来后,一直住在公司,因为身体不适,今天下午才有些精神。” 白头点头:“没事就好。” “关于昨晚的事情,希望白小姐不要误会,陈少和许小姐什么事都没发生。”阿诺热心肠地解释。 “噢。” “您放心,一直以来,陈少心里只有你一个。“ 这话,未免说得过头了。 阿诺还想再说点话让白柠开心,忽听熟悉的男声飘过。 “你是不是嫌奖金多了,乱嚼舌根?” 陈沿出现得有些突然。 他穿着单薄,衬衫隐约勾勒出挺拔身形的曲线,风姿不变,就是面色略差,不知是不是去医院折腾的。 阿诺刚才只顾着讨好白柠,想不到这祖宗突然过来,此时顾不得其他,忙退到一旁。 对于阿诺腾出的二人空间,白柠并不领情,说了句还有其他事,准备离开。 “柠柠。”陈沿拉住她,低声质问,“昨天晚上我走后,你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是吗。”他就当她是真的,后半句声调倦懒,尾音很重,“那我走后,你有想我吗。” “想啊。”她答得敷衍,“想死你了。” 陈沿俯身,在她耳边道出后半句:“想死我,还是想我死。” 白柠身体一僵。 有时候根本分不清他是在玩笑还是认真。 陈沿不动声色将她的意外敛于眸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走吧。” “去哪儿?” “陪我一起。”他顿几秒,“去看看昨天下药的凶手。” 事发后,老板和老板娘肩并肩,一同出现在会所秀恩爱,是员工们想象不到的。 平日里陈沿外头工程繁忙,来会所多半是应酬,两人会碰面,但不会大张旗鼓地手牵手,走一起秀恩爱。 细看,员工们发现,他们并非手牵手。 陈沿握着白柠的腕。 后者似乎有被牵着走的意思。 白柠不喜欢这般秀恩爱地走路,对凶手也没兴趣,只是象征性顺便问问:“你们找到凶手了吗。” 陈沿:“还没,只是嫌疑人。” “谁?” “在调查。” “这事还用调查吗?”白柠面色如常,“给你下那种药的最大得益人是谁?” “不知道。” “许嘉芝昨晚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对她的质疑,陈沿不置可否,领着她去监控室。 这里,站着两排当天在班服务生。 还有一些警察和监控室工作人员,正在推测犯罪嫌疑人。 行凶人,必有企图。 和白柠一个想法,不论是警察还是会所的管理层,一致认为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可能是许嘉芝。 因为她是直接得益人。 她买通服务生,伺机在酒杯上动手脚,自己再假装和陈沿谈事情,实际上别有目的。 又或者,凶手是个女服务生,本来想自己享用成功,没料到许嘉芝突袭过来。 可这个服务生,如果没有人指使的话,胆子得有多大,敢在陈沿的地盘上撒野妄为。 谁不知道在他身上动歪心思的人下场有多惨烈。 审问所有服务生的过程严谨而肃穆,没有一句废话,不苟言笑,哪怕没有嫌疑的人都在胆战心惊,额头和掌心冒着汗。 “你觉得是谁呢?”陈沿在白柠耳际咬着音。 “不知道。” 分卷阅读29 “女人的第六感不是很准吗。” “要是真那么准,那还要侦探做什么。” 整个过程她如看客一般,不起波澜,置身事外,对他和许嘉芝昨晚发生的事情,毫无关心之意。 审问这个环节无疑令人情绪紧张,在场的已有不少人开始冒汗。 他们不是没听说陈沿有多心狠手辣,算计到他的头上等同于送死,男女毫无例外。早些年听说一名女歌星妄图勾引陈沿上位,暗中偷做手脚,被发现后不肯悔改,导致好好的走势开始下滑,结果便是被影视界资本方潜规则至死,甚至有各式各样的艳门照流出。 如今再事发,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目前可以百分之九十锁定犯罪嫌疑人是一名卖酒的女性服务生,多次出现在监控画面中,且负责运送酒杯等服务。 于是这名女服务生被留下。 很意外,这个人,是白柠见过的。 上次在洗手间,就是她给的微型录音器。 这是林越北的人,所作所为很大可能是受他指使。 白柠不禁皱眉,想不到林越北行动如此快,甚至不计后果,他难道就没考虑过服务生被逮住的下场吗。 有一刹那,白柠和这个女服务生对上目光,彼此眼色讳莫如深。 工作人员也在看,议论道:“这女的长得倒不像是胆大妄为的人。” 嫌疑人是个普通女人,样貌和背景都很普通,来会所干一年多,一直规规矩矩。 没有等到审问结果出来,陈沿毫无兴致地陈述,“有点饿了。” “我马上让人准备。”阿诺说道。 “不用,问出结果的话打电话告诉我就行。” 陈沿说着,拉起白柠的手,“走,陪我去吃点东西。” 白柠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拽走。 力道很凶。 不到两分钟,就被拉到私人包厢里。 走的速度太快,白柠有些晕头转向,抬头才发现这里就是陈沿和许嘉芝昨天晚上共处的地方。 陈沿嘴上说饿,却没叫服务生送餐过来,长身立在桌前,骨节分明的大手抚过桌子上的笔记本。 白柠冷静地喝了口水,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陈沿放下本子,轻描淡写,“许嘉芝给的。” “情书吗。” “是又薇的笔记本。” “写了什么?” “没看。”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看呢。 因为上面的内容不会给他们带来有利影响。 倘若上面的内容再次笃定白从猥亵陈又薇的话,只会让陈沿情绪更加溃散。 但白柠想看。 她伸出手,正要碰到笔记本的边缘,后腰突然被人环住。 “乖柠柠。”他在她耳际厮磨,“我饿。” 他今天的情绪比往常更加难以捉摸,越温柔越难估测暴风雨什么时候来临。 昨天他因为药性难以克制,所以放过她去了医院。白柠估计今天是躲不过的,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连家都不用回了。 陈沿将她抱起,扔在沙发中央,单膝跪在边缘处,形成一道墙似的将她围堵。给白柠扑面带来的是他身上未散尽的消毒水味,不同以往熟稔精致的雪松香,这味道更让人压抑窒息。 他低头吻她。 毫无章法,或炽烈狂热,或蜻蜓点水。 绵长潮湿的呼吸如同西北的雪,江南的风,又冷又烫,侵袭肌肤。冷的是他一言不发却阴冷沉暗的目光,烫的是表皮激起的每一处神经。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 听完阿诺的汇报,陈沿面无表情看向白柠,问道:“你和那个嫌疑人认识吗?” 白柠怔然,“我……为什么这么问,她说什么了?” 没得到他的回答,只感觉到有股戾气无形冉起。 她思绪极乱,满脑子想的是,她和那人只是一面之缘,想不 分卷阅读30 到自己会出卖,拉出来鞭打拷问,先前没做准备,此时根本不知如何应答才好。 她犹犹豫豫的样子落入陈沿眼底,似乎漫着虚假笑意,“她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看你刚才和嫌疑人对视,想问问你。” 白柠瞳孔放大,眉间蹙弯。 被套路了。 正常人被问到这种问题应该直接承认或否认,而她却迟疑那么久,其中必然有猫腻。 “所以。”他后半句更是轻描淡写,“你们真的认识?” 不认识的话为什么会彼此相视那么久。 如果认识的话,是什么关系。 昨晚的药,又是谁指使做的。 “说话。” 陈沿指腹摸着她的下颚,声线很沉,“认识吗。” 15. 娶你 妄想 事已至此,白柠很难撇清关系。 他眼里的狠绝和漠然,让她感觉到阵阵杀意,说话毫无底气。 “我要是说不认识的话你会把她怎样。” 陈沿没有正面回答,把决策权交给她,“你觉得呢。” 单单辞退?交给警察?还是……自行处置。 这种陷害陈沿陷害的凶手,落到他手里,命运怕是难说。 “那就。”白柠顿了几秒钟,“认识吧。” 他力道一紧。 白柠吃痛,却没有回避眼神,“那个人,只是普通人,你把她交给警察吧,至于你其他的不满,我们私下解决。” 她不知道那个服务生拿了林越北什么好处帮他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林越北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让他们的交易背负一条人命的话,她宁愿放弃。 救哥哥可以,但她不想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 所以只能先自己承担下来。陈沿总不会弄死她。 亲口承认和服务生认识,等于默认一件事,她就是下药的背后主使。 僵持的气氛中,陈沿思绪愈来愈清晰。 是她给他下的药,陷害的他。 目的是什么呢。 让他睡其他女人吗。 “很好。”陈沿眸色渐红,“开始算计我了。” 白柠静默,不再辩解。 不止一次她以这样卑微低下的姿态呈现于眼前,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有一种冲动。 陈沿的手从她的下颚,转移到脖子上,然后,扼住生命大动脉。 她脖子细得好似一下子就能掐断。 然而白柠没有挣扎,一如既往逆来顺受,即使呼吸逐渐中断,即使难受到眉头皱紧,她没再求饶。 以前求饶的次数太多了。 陈沿,我哥哥真的是无辜的,你放过他好不好。 陈沿,你不要这样。 陈沿,我疼。 陈沿…… 那么多次,他哪一次心软过。 “柠柠。”陈沿沉眸注视着女孩温静的脸蛋,字字明晰,“昨晚,我就应该做死你。” 这话,不掺加玩笑成分。 他认真的,在后悔,为什么昨晚要心软。 他对她残酷,她对他,又何曾仁慈过。 “我对你不好吗?”陈沿越说越狂躁,“你要去的地方,我让你去了。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买。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白柠脖子被掐住,出声缓缓:“明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呢。” 明知道她想逃跑。 明知道她讨厌他。 那视死如归的模样,眼睛无神无光,不对他抱有任何侥幸的希望。 但陈沿还是慢慢松了手道。 俯首睨视的身姿依然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 “你就这么想让我和许嘉芝睡吗?” 白柠眼眸睁着,晶莹闪动。 分卷阅读31 漂亮的,又无神的双眸,如同黑夜星辰,明亮而遥远。 她知道自己替服务生替罪的原因了。 因为服务生做的事情,恰好是她想做的。 如果陈沿和许嘉芝做了,他们就会结婚,她就可以不用再受他的折磨。 可惜…… 白柠叹息:“你们不是没睡吗?” “你很失望?” “嗯,那药应该挺烈的。”白柠问,“我是想不到你还有留口气回家找我。” 顿了顿,她慢慢说:“看得出来,你只馋我身子。” “是啊。”他一顿,“谁都没你骚。” 跟前的微凉让白柠镇定不下来了,想要坐起来逃离,却哪是他的对手,那点勉强掰瓶盖的力道不及他单指的力。 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伤。 他手生得漂亮,骨节分明而修长,曾经出席商业活动被人拍到单指扶镜框的照片,惊哭一群手控,想不到陈少还是个连手都无可挑剔的男人。但没多久,关于他的传闻就被清理干净,因为陈沿不喜欢示众,更厌恶被人议论,无人好坏。 被外界各种吹捧的手此时掌心痕迹斑斑,覆有多道深刻而狭长的血痕,从色泽来看划伤没多久。 白柠无意识问:“这怎么伤的……” 他在火头上,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在火上浇油。 是关心还是嘲笑都不在思考范围内。 陈沿一句话都没有。 回给她的是炙热的吻。 一寸不落。 白柠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前面的戏份可以做这么久,甚至没有融合的意思,他只是给予她温热的气息和触碰。 “柠柠。”陈沿没掐她的脖子也没有任何粗鲁的动作,神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畏怕,“你别妄想了,我不可能和许嘉芝在一起。” “我要娶你。”他后半句字音加重,“三个月内,我会和你完成婚礼仪式。” 白柠恍惚失神,如跌冰窖。 她上次没有听错,他说的,就是结婚。 他到底想干嘛? 网上说,恋爱时大脑会分泌苯基乙胺激素,浓度高峰持续六个月到四年,爱是有期限的,可是恨没有。 他想让她和他捆绑一辈子,一生一世,谁都无法安宁吗。 不知不觉间,白柠身心被他撩得燥热,满脑空白,既要质问,亦要迎接他的到来。 而这时,陈沿突然放开她,起身而立。 相比她的狼狈,男人衣物工整,不需要任何的整理。 然后是陈沿再嘲弄不过的目光,漠漠注视于她,“要不是身体这么诚实,我还以为你不需要男人。” 他转身,没有多做逗留。 白柠许久没有反应。 她躺坐在沙发上,看见上面的真皮已有痕迹。陈沿什么都没做,情绪高昂的人是她,受尽屈辱的人也是她。 为了报复她,所以把前面的戏份做足,等她接纳时又二话不说地走人。 老畜生。 挺记仇。 白柠穿完衣服,心里想的是,不知是他难受多点还是她。 翻开手机,看到未接的座机电话,白柠回拨过去,“喂?” “白小姐,你好。” 是林越北的声音,非常磁性而有礼貌的问候。 “你?” “白小姐现在是不是清楚了。”林越北在笑,“自己在陈少心里的分量。” 之前白柠在怀疑,这电话一打,可以百分百确定药是林越北作的祟。 白柠问:“什么分量?” “陈少喝下的药性可不小,纵然如此,他也没对许小姐做什么,而是选择去你那里。”林越北说,“白小姐还不明白吗。” “你给他下药,就为了这个?你有考虑过服务生的安危吗?” “这个——”林越北停顿,“我相信有白小姐在,无辜人不会牺牲 分卷阅读32 的。” 白柠皱眉。 事情是这人做的,风险却是她担的。 实在说不好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你对我寄予的期望太高了。”白柠说,“他拒绝许嘉芝只能说明她不合胃口。” “白小姐不用谦虚。”林越北说,“你现在是陈少最重要的人,完全可以做一个优秀的间丨谍。” 这人和阿诺说的话,半真半假,在她听来,过于可笑荒唐。 “过奖。” 白柠心里不觉得过奖,反倒很讽刺。 大概听出她话语里的迟疑和犹豫,以及对下药这件事的不满,林越北没有强行逼迫,顺其自然地提道,“白小姐,你哥哥在监狱里不吃不喝的事情,不知道你听说了没?” 提到亲人,白柠原先散漫的神色逐渐凝固严肃,“什么情况?” 林越北只叹息。 她迫不及待问:“我哥哥怎么了?有没有事?” “人倒没有大事,就怕他产生轻生的念头。”林越北很会拿捏人心,“其实换做我的话,被人冤枉关在那种地方,我也失去生活欲丨望。” 单这一句话,林越北已经取得白柠的好感。 他选择站在白从这边。 他无条件地信任她。 所有人都怀疑,笃定她哥哥是猥亵的凶手,林越北却表示信任,理解。 白柠握紧拳头,“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正在帮白小姐联系律师,以及两年前的案件数据。”林越北说,“尽我所能,帮白从先生洗清冤屈,但是,我需要时间。” 除了时间,他也需要她的帮助。 所谓交易,就是互帮互助。 “如果可以,还是趁早救他出来吧。”林越北说,“毕竟夜长梦多,谁也说不好以后会怎样。” 十年的服刑,还剩下八年。 现在就病弱成那个样子,以后谁能说得准呢。 而且就算出来,他同样会被强行关在精神病院里。 可白从的前半生,从未伤害过一个人,连跌落的小鸟都是小心翼翼放回窝巢中的。 外面那么多在逃凶手,为什么非要欺负一个傻子呢。 失魂落魄一会儿,白柠喃喃;“我知道了。” 她吸了吸鼻子,“等有机会,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白小姐明白就好。” 想起监狱里瘦成皮包骨的哥哥,白柠握紧拳头,她现在,不得不为哥哥早点做打算。 16. 划伤 男德 挂断电话,白柠摸了摸脸颊,微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哥哥的事情吓的。 她的包里,盛放着林越北给的录音器。 什么时候用,怎么用,能不能全心信赖林越北,这些全部都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光是下药这一招,她便看出来,林越北城府极深,稍一不小心,没准她也中了他的圈套。 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拧开门,白柠走出去。 一个服务生不小心同她撞个满怀。 “抱歉……”白柠先道的歉,抬头忽见服务生异样的目光。 显然,服务生认出她就是老板娘,但并未有任何恭敬之意,眼神里,反而带着同情,怜悯。 还有不屑,轻蔑。 白柠诧异之际,人已经匆匆忙忙的走了。 她恍恍惚惚地站着。 大家,对她好像比以前更冷漠了。 是因为昨晚的事吗。 许嘉芝和陈沿明目张胆地共处一室,甚至还有一方中了情药,没人相信他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而现在的老板娘,不过是个笑话。 之前不是没人调侃过,野雀终究是野雀,不是攀上高枝就能变凤凰。 也是,比起她,出身优渥,门当户对的许嘉芝确实更让人认可。 分卷阅读33 不知到了哪个楼层,白柠听见阵阵装修机械声,以及一声声扯高的女声,嚣张刺耳。 “让你做的是奉命做不就完了,别和我扯这么多道理,我说不行就不行。” “要是不能干赶紧滚蛋,啰里啰嗦的。” “这点水平还N大的学生呢。” 白柠熟悉这个声音。 是窦经理,这里的女强人。 有些女强人喜欢鄙视家庭妇女,更鄙视白柠这种靠男人养活的。 井水不犯河水,白柠本想略过,却见窦经理的跟前,站着一个清瘦的大男孩,手里拿着颜色刷,面色难堪,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面相白皙清秀,看着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说好,风格以中式为主……”大男孩试着讲道理。 “我不管。”窦经理大手一挥,“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要么改,要么滚蛋。” 窦经理手里也拿着刷子,没蘸过颜料,看起来是强行从大男孩手里夺走的。 这刷子就像命令的武器,使她跋扈野蛮。 担心再不制止,那窦经理随时都可能拿东西打人,白柠于是出声:“怎么回事?” 虽为会所的老板娘,但管事的权利并不大。 这里的管理者没一个是吃素的,让眼下这个二十岁小姑娘当头儿,早就有人不爽,因此除了窦经理之外,其他管理看到她,甚至连招呼都不打。 经过昨晚的事后,大家对老板这个可有可无的小情人,更加鄙夷不屑。 “还以为谁来了呢,原来是白小姐。”窦经理眼白一翻,鼻息间轻哼一声,“白小姐不去伺候陈少,来这里做什么。” 言外之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白柠看向那个大男孩,“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娘,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大男孩没想到年纪不大的姑娘排面这么大,久久注视下才慢吞讲出原委。 事发之因是窦经理雇佣N大一批美术生来这里画壁画,本来说好定下草稿和风格,但突然临时改变主意,让美术生们配合,不然直接滚蛋,根本不管他们颜料和人手已经就位。 白柠问:“能给我看看设计方案吗?” 窦经理不客气地插嘴:“给你看有什么用?” 其他人默不作声。 都知道这个经理横行霸道,但大家想不到能在老板娘面前如此不知收敛。 好在白柠没计较窦经理的无礼,接过大男孩递来的草稿看了看。 壁画对于美术生来说是个不小的项目,他们抽出周末空闲时间才能赚这份辛苦的零花钱。甲方临时变卦或者为难的话,会让他们吃力不讨好。 白柠合上本子,给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起初方案挺好的。” 这一句无疑是站在美术生这边,和窦经理对着干。 “我觉得不行。”窦经理立刻反驳,“刚才和设计交谈过,现在的装修和壁画完全是两种风格。” “那是你认为的。” “我认为怎么了?” “你认为的,我不打算采纳。” 白柠的后两个字,吐落得轻飘飘的,甚至没什么气势,可却把其他人唬住了。 难得见一个和窦经理对着干的。 “白小姐。”窦经理并没有把小丫头放在眼里,“你平时只知道消费娱乐,根本不懂管理这一块,这件事还是不要插手了。” “那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的老板。”白柠语调不惊,“问问他,我到底能不能插手。” 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没人说得好白柠这个老板娘的分量到底重不重。 她挂着名分,却没什么实权,很少插手管理方面的事情,今天这一次,只是碰巧撞上而已。 窦经理没有胆子打电话质问陈沿,却不甘心咽下这口气,咄咄骂道:“一个被玩腻的货色,真把自己当老板娘了,有多管闲事的时间,不如学点讨好男人的新姿势。” 本身不受这边人待见的白柠,昨晚陈沿和许嘉芝过夜的事传出去后,低迷的地 分卷阅读34 位再落千丈。 她好似没在意,眼神波澜不动,“窦经理。” 窦经理没好气:“干嘛?” 白柠心平气和:“滚。” 一个黄毛丫头—— 竟然还教资深管理者做事。 窦经理只觉好生可笑,鼻孔两气直出,举起手里的刷子,来势汹汹,似要将其投掷到白柠那张迷惑男人的脸蛋上。 就在关键时刻,刷子被别人的手握住。 “窦经理。” 突如其来的阿诺立身于此,三两下握住窦经理的腕,将其制在一旁,同时,神色严肃:“你越线了。” 作为老板身边最得力有用的秘书,阿诺的话,相当于老板的命令。 “我……”窦经理脸一黑。老板的特助居然在这个时候过来。 “白小姐现在是陈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日后也是要做陈太太的。”阿诺声不高却威严,“你再这般放肆,要是被老板知道,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仅窦经理,其他管理者以及服务生面面相望,难以置信。 但是阿诺护着白柠的行为,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她是老板娘。 再没权的老板娘,再受旁人议论的情丨妇,也是老板枕头人,吹两阵耳旁风,就能把他们这群人的饭碗吹没了。 他们欺负的,不是白柠没权,而是她软弱,从不发脾气。 如果她的性格像窦经理那般强势,谁还敢肆意妄为。一时间,大家惶惶不安,敛声屏息”。 阿诺走到白柠跟前,颔首低头,非常恭敬地询问,“白小姐,你没事吧。” 白柠抿唇,“没事。” 阿诺来得很及时。 他可能是陈沿身边,唯一一个不鄙视嘲弄她的人。 把刷子还给那个大男孩,白柠顺带夸一句:“你很有天赋啊。” 大男孩不知所措地挠头:“啊?你看得懂吗?” “我以前学过一点。” “你也是美术生?” “现在不是了。”白柠摇头,她已经两年没碰过画笔。 有时候白柠觉得好笑,为什么她要杜绝和陈又薇相关的一切,比如不能提到陈又薇的名字和任何事情,比如不能哼出陈又薇弹过的钢琴曲,比如不能画画。 就因为他妹妹生前喜欢做吗。陈又薇生前还吃饭呢,陈沿怎么不阻止她吃饭。 出于对窦经理行为的歉意,白柠送给每个美术生一杯热饮。 因为担心窦经理以后还会为难,还交换了手机号码。 大男孩很腼腆,说几句话的功夫脸已经红了。 “你看着年纪并不大。”似乎在有意找话题,他好奇问道,“已经是这里的老板娘了吗?” 本来想叫声老板娘或者姐姐的,但白柠实在太年轻了,女人保养好的年轻,和青春时期的蓬勃状态是可以看出来的。 “是啊。”白柠说,“我今年二十岁。” “才二十岁?那不是应该……” 在上学吗。 “按理来说,应该和你同届的。”白柠感慨,她当年的志愿填的也是本地大学,离家近,照顾亲人比较方便。 “那为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白柠微笑,“错过报名时间了。” “这样啊。”大男孩摸了摸头,“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么多。” “没事。” 因为觉着年纪相仿,可能情不自禁多问几句,白柠没放在心上,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他们工作。俗话说大学生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不会偷工减料,经历不够容易忽悠,这也是窦经理雇佣他们的原因之一。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她应该和他们一样,趁着周末空隙打打零工,一起被资本家压榨。 哥哥出事后,她跑前跑后,错过报名时间,后来跟了陈沿,他对她上学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即便这只是他开口就能通融的事情。 白柠知道,要是让她上学的话,他无法让她随叫随到,无法二十四个小时掌控她,比起她所 分卷阅读35 谓的前途,他的舒服最重要。 “白小姐,您不用担心他们。”阿诺尽心尽力道,“这边的装修工作,我会撤离窦经理,另找人负责的。” “好,谢谢了。” 看出她情绪低落,阿诺又建议:“商场最近上架不少新款,您要不去逛街散散心,司机和保镖随时就绪。” 作为公私方面兼顾的助理,商场上新这等小事,也在阿诺的关怀范围内。 白柠想了想。 虽然阿诺救场,但包括窦经理以外的其他高层,并不想看她插手零度的事情。 逛街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主意。 “那就去逛逛吧。” 不过她这一走,刚好应了窦经理说的她只知道消费娱乐那句。 罢了。反正她在这里给人的印象就不好,何必在意太多。 “白小姐有什么问题和需要和我说就好,不用客气。”阿诺亦步亦趋跟在她两米开外的位置,“还有,外面关于昨晚的传闻我会尽快地处理掉。” 阿诺是个细致贴心的助理,不论公私,处理陈沿身边大部分的事务,都很得心应手。 “昨天晚上……”白柠迟疑地问,“那个给陈沿下药的服务生,怎么样了。” “陈少让我把她交给警局处理。” “警局啊。”她呼了口气,“那太好了。” 太好了?阿诺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事有什么好的。 “我是说。”白柠笑着解释,“很难看到他大发慈悲的一面呢。” 这倒是真的。 阿诺跟了陈沿这么长时间,别说大发慈悲,连网开一面都是少数。 送到警局的话,也不起诉,这个人应该只是被拘留一段时间,没有其他之忧。 这多少出乎人意料。 阿诺猜想道:“可能陈少心情好,而且那人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才得以逃过一劫吧。” “没有威胁生命安全吗?”白柠漫不经心地提起,“那他的手上为什么带伤?” “这个……”前方开车的阿诺犹豫了下,“陈少的伤,是自己留下来的。” “自己?”白柠意外,“他自己怎么弄的,磕碰着了?还是……” “昨天晚上,陈少体内药性过于激烈,他怕发生意外,只能刺伤自己,用疼痛保持暂时的清醒。” 白柠微怔。 原来是这样啊。 那所谓的意外是什么意外呢。 宁愿划伤自己也不和许嘉芝做吗。 想不到这个人……还挺守男德的。 17. 杂念 解气(修) 不知不觉,白柠脑海里浮想出昨晚的事情。 林越北那种人,看似温和,行事作风却不光明磊落,甚至阴险狡诈,给下的药都是极烈的。 即使中着烈药,陈沿还是硬推开借给他笔记本为由试图上前勾搭的许嘉芝,然而药性侵袭得越来越厉害,理智越来越少,不得不划伤自己,用短暂的疼痛,保持清醒,以确保他们不会做出不轨的事情。 第一次,白柠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有所改观。 所以,她在逛商场的时候,顺便给他挑了点小礼物。 就当是一种补偿吧。 晚上。 陈沿回来的时候,白柠正在客厅收拾从商场收获的短暂快乐。 她买了很多东西,大大小小,种类丰富。 陈沿没按以往惯例先占她一会便宜再去楼上洗漱。 他在玄关处褪下外套后便直接越过她的身子。 目不斜视,仿若无人。 “陈沿。”白柠先叫出声。 他没回头,脚步也没慢下来。 以往她惹他不高兴,总是被扔床上虐一顿,如今他可能玩腻了那一套,选择无视。 若是冷暴力,倒正中白柠的意,就怕他待会回卧 分卷阅读36 室,用在会所包厢同样的方式来羞辱她。 “亲爱的。”白柠小跑过去,抬手从背后环抱住他,低声呢喃,“对不起,我错了。” 陈沿甩开她的手,不为所动:“滚——” 白柠反应慢,人被他甩到地毯上,并不怎么疼,但她轻轻倒抽一口凉气。 没犹豫太久,白柠重新站起来,这一次小心翼翼走过去,“真的对不起,我其实……其实没想那么多。” 陈沿冷笑,似要听听她到底能解释出什么来。 “我知道我没法去解释,因为我确实希望你和许嘉芝在一起,希望你们结婚。”她轻声道,“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说我是小三了,不会有人笑我是麻雀变凤凰,不止会所的人,他们都不喜欢我,都在笑我,我明明更适合简简单单的生活。” 顿了顿,她又添一句:“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 从两年前,他就知道。 她最大梦想,不过是在临水镇靠近集市的地方有个小房子,做个糊口的工作,余生一直照顾外婆和哥哥。 他们都知道的。 陈沿长身挺括,无声无息地站了会,依然一言不发地离开。 白柠对他生活习惯早已了解透彻,慢慢地跟过去,在书房停下。 她刚到门口,便听他严厉的一声:“你跟来做什么?” “我……”白柠吓得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 砰地一声。 包装散落,里面的礼物流露出来。 陈沿目光探寻扫视,“这是什么。” “领带。”白柠说,“我今天逛商场时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所以才买的,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喜欢,我退了就好。” 陈沿没说话。 白柠慢慢吞吞地过去,将领带重新整理好,放回盒子里。 陈沿掀起眼皮,“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柠低头,“对不起。” 前所未有,她有这样的认错态度。 陈沿冷哼,“是因为你哥哥的探监时间到了,所以你才来求我的吗。” 她以前可没这个觉悟。 只有有事求他的时候,态度才会放软。 但从来没有这样低过头。 他说的这个,确实是白柠讨好他的一部分原因。 还有一部分,也确实是出于补偿的心理。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白柠笑得很勉强,“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晚安。” 她始终低垂着眸,好像真的摆正认错的态度。 陈沿目光停留在她消失的门口。 她最近好像又瘦了很多。 怎么都喂不胖。 过了会,陈沿收到阿诺发来的信息和视频。 ——陈少,我帮您确认过了。 ——除了我看到的窦经理,会所其他人对白小姐的态度也不好。 附带的视频剪辑过的,白柠出现在会所的各个地方,很多服务生对她视而不见,甚至抢她前面的道,挤她要坐的电梯。 白柠似乎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神色毫无变化。 最近的一个视频,是她和窦经理的冲突。 窦经理出言不逊,口气狂妄,对白柠嘲弄不已,甚至最后还有要动手打人的意思。 好在阿诺及时过来拦下来。 看到这里,陈沿手背青筋凸起。 不曾想过,她在零度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 脑海里飘起白柠说的话。 “他们都不喜欢我,都在笑我。” 她说的,全是真的。 *完整版和结局以晋丨江为准* * 卧室里。 白柠一个人守在大床的另一侧。 她刚才给新换了床单,深色系的,是陈沿不讨厌的颜色,他这种人,不可能像她那样喜欢花里胡哨,粉粉嫩嫩的四件套。他之前说过 分卷阅读37 ,喜欢颜色反差,尤其是她皙白的皮肤和深色的床单形成反差的样子。 陈沿没多留意,径直去浴室冲洗,出来的时候卧室的灯只剩下暗黄色的一盏,白柠缩在被子里,突起来的只有小小的一团。 她真的太小了,两年前才刚满十八,嫩得出水,可眼神坚韧,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从小就失去父母,做惯家务,时不时打零工挣外快钱养年老的外婆和傻子哥哥的女孩,他见过她开怀大笑,也见过她感伤落泪;还有床上的娇态,或是对他满眼的厌恶,他都见过,可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她。 “你生日要到了。”陈沿站在床侧,声线低哑,“你想要什么礼物。” 白柠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两只杏眸,“你不生气了吗。” 那眼眸好似能蕴育出星星来。 柔弱让人怜惜。 但陈沿没有心软:“我在问你话。” “……可是你生气的话,我不好意思伸手要礼物。” “我没生气。” “真的吗?” “嗯。” “可是按照惯例。”白柠将信将疑,“你不生气的话,应该亲我一下?” “……狗屁的惯例。” 他这声,有些凶。她下意识把头埋到被子里。 氛围极其沉闷。 算了算了,她还是不得寸进尺得好。 白柠正要重新探出脑袋时,被边被人掀开,紧接着,下唇被人不轻不重啃了下。 隔着昏暗,陈沿深眸注视着她,声音沙哑:“亲完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问题是她要什么生日礼物。 “噢。”白柠乖巧应一声,睁着湿润的眸,“我能要什么?” 胆小得只能反问他。 他眉眼出现不耐烦,“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哥哥出来。”她低声道,“你又不会同意。” 他怎么可能同意。 这样的要求只会让人反感。 陈沿解开浴巾,冷笑,“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身上没什么遮挡,白柠目光避开,没去看,小声嘀咕,“噢,我看你刚刚的口气那么大,还以为百依百顺。” “除了这个。”他坐于她身侧,长腿大咧咧伸展开,“其他要求随便提。” “那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对我生气了。”她说,“我不想你那样对我。” “哪样?” “就……在会所那样。” 亲完摸完就跑。 可真他妈是个小气的男人。 陈沿说:“让我考虑下吧。” 白柠瞪他,“这还需要考虑吗。” “嗯。”他说,“毕竟你惹到我了。” 他宁愿她拿他的钱买飞机游艇,也不想用那种阴谋算计他。 白柠忽地想起他手上的伤。 除了守男德,如果没有这个伤提醒他的话,那天晚上他可能不去医院,直接拿她做解药了。 平日里已经让人吃不消更何况那么烈的药。 想想都感到后怕。 他这算为她着想吧?但她却是陷害他的凶手,这层逻辑在他这里,不惹毛都是怪事。 白柠心头荡起层层异样的涟漪,好似有什么在动摇。 她别过头,不让自己看他,“那你慢慢考虑吧,我睡觉了,晚安。” “你确定礼物就是这个吗。” “嗯。”她又睁眼,“其他的你不是不答应吗。” “那是可能的事情吗。” 是啊,确实不可能。 白柠深叹,“那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他。” “柠柠。”他眸色愈深,“又薇死了,你哥哥还活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可是……” 可是再这样下去,白从也会死的。他根本就不懂得照顾自己,现在已经瘦得像竹竿 分卷阅读38 一样,白柠都不敢带外婆去监狱里看他。 白柠长叹,“无论如何你都不肯放过他吗。” “是。” 她眼睛望着蓝黑色的天花板,逐渐无神,“那如果一命换一命呢,你会解气吗。” 她说的一命换一命必然不是拿白从的命,那么就是,她自己的。 拿她的命,去抵陈又薇的,他会不会觉得解气。 18. 又薇 抑郁(修) 氛围乍然静谧,彼此间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陈沿似是意识到什么,忽地压过去,大手掰过她的脸蛋,眉宇间寒气沉重,“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柠柠?” “……没什么。”白柠迟疑了下,“睡觉吧。” 陈沿静静注视一会儿,单手搂过她的腰身,淡淡“嗯”了声。 他没有像白柠所以为的那样覆上去,只是单纯地抱着。 意外得让白柠出声问:“你没事吧?” “嗯?” “那个药是不是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比如……让你不太……行?” 字音落下,明显感觉到腰际的手力重了些。 陈沿慢慢睁开眼睛,轻哼一声,将她拉到底下,胳膊撑在肩膀两侧,“你还问我?” 她更小心了,“真的是那个药的影响吗?” 那种药的药性太强,容易消耗人的精力,估计吃一次做一次得缓上好几天。 见他不说话,她以为是默认了,那药真有后遗症。 白柠没头没尾来一句:“那你下次吃饭喝酒的时候就不能注意点吗,毫无防备才让人有机可乘。” 男人混着昏暗的面容微微僵硬,看她颇为责怪的面孔,“没良心的,你还怪起我来了?” “噢……”她后知后觉刚才的语气很不对劲,怕他怀疑,于是应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陈沿有话要说,又没说,摘去眼镜后高挺鼻梁上方的双眸愈县深邃,情绪又淡漠。 最终只是虚虚揽着她的腰,不做言语。 白柠渐生困意,在他唇际印上湿润的一吻,“晚安吧。” 那吻小心又青涩。 激起陈沿骨子里的躁动。 时候还早,他自然不会让她睡觉去的。 抄起她的腰,他低低在耳畔说了句。 “柠柠乖。” “上来坐。” * 白柠后悔了。 说男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不行。 她只是好心为他的身体考虑才问了几句。想来林越北既然那么厌恶陈家,和陈沿应当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下的药不可能温和。 万一副作用太强的话,把人耗干怎么办。 可惜陈沿没为她的担心买账。 大一早起来的腰酸背痛就是她质疑他的教训。 以至于白柠想着要不要再吃西药,多次的话中招可能性也比以往大很多。 她身体素质很差,上回因为中药吃完,吃了西药,白天头晕脑胀,提不起精神。 左右考虑后她还是放下来。 同她在一条船上的张婶一如既往在陈沿走后给她端来一碗中药。 尽管白柠无所谓吃药这件事被陈沿发现的话会怎样,她还是给张婶一些好处,时不时送点首饰,让人把嘴闭上。 她不喜欢惹起太多的麻烦,况且现在有事要做。 白柠喝完药,随口问道:“今天几号?” 张婶一边收碗,一边答:“二十九号。” 还有两天,就是她生日,怪不得他问她想要什么。 白柠看着一屋寸寸昂贵的装潢,还有她随手一放的鳄鱼皮包,身上的衣物,腕间的白玉镯,这里随便挑出一样都能抵她在临水镇一辈子的生活费。 b 分卷阅读39 r   她不需要这些,不需要昂贵的礼物,她只有一个生日愿望,那就是和亲人团圆。 陈沿无法帮她实现愿望,只有自己来了。 白柠手里攥着微小的录音器,小心翼翼来到楼上的书房。 林越北的意思,是将录音器放在陈沿的随身物品里。 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少,签字笔应该是最稳妥的放置物品。 她准备找支合适的笔的时候,意外发现桌上躺着一本笔记本。 是陈又薇的笔记本。 陈沿没看,也没给她看。 白柠的心里突然有一个猛烈的念头。 这个笔记本,会不会起到关键的作用。 葱白似的指尖往下时带着颤抖,轻轻捻开泛旧的纸页。 上面是画。 全都是歪歪扭扭的画,胳膊不像胳膊,腿不像腿的。 抽象得根本看不懂含义。 最明显的一幅是星空图,散落的星星边缘,坐着一个圆,线条仍然潦草。 下面,则是数行红色的笔迹。 ——他们说死后会变成星星,但我想变成月亮。 ——在地上不快乐的话,到天上就一定快乐了吗。 时隔多年,笔迹依然保存完好,棕红色的字像是针一样瞬间侵袭白柠的眼睛。 曾经,陈沿说过,如果不是白从的罪行,又薇怎么可能患抑郁症,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坠楼身亡。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陈又薇在遇见白从之前就很有可能患抑郁症。 正常人怎么可能画这么抽象的画,怎么可能用红笔写下关于死的种种。 后面还有一些细碎的外文字母,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白柠的手撑在桌面上,身心都在颤抖地作疼。 陈又薇本就想死,为什么要白从背负一个因他而死的罪名。 白柠战战兢兢拿起手机,试着去拨一个陌生号码。 然而,号码并没有拨出去。 潜意识告诉白柠,林越北这个人未必靠谱,她不能找他帮忙。 许久,白柠冷静下来,重新拨号。 这一次是拨给上次被窦经理为难的美术生。 因为白柠怕他再受欺负,所以互留过号码,想不到自己会有事找他帮忙。 拨通后,那边的美术生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老,老板娘?” “是我。”白柠长话短说,“你现在有空吗,方便帮我看一下画吗。” “什么画?” “一个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的画。”她说,“我想了解她生前的状态。” 19. 生日 礼物 白柠等了两天,仍然没有等到那个美术生的消息。 她把陈又薇的笔记拍成照片发给他邮件里,他承诺会帮忙分析,但至今一个电话没打过。 可能是忙吧。 这种事情,急不得。 心事重重的,她对自己的生日并没有很上心。 所有的事情,应该都被陈沿安排妥当。 作为传话人的阿诺,在生日宴这天傍晚准时去接人。 白柠妆容清淡,身上裹着厚重的呢大衣,里面没穿庄重的礼服,神色漫不经心的。 “只是一个生日,用得着去游艇上吗。” 阿诺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解释,“人的生日每年只有一次,每一年都是独一无二的,陈少很在乎白小姐的,早就让我筹备了。” 阿诺是操心前前后后的人,了解所有生日行程和规模,知道陈沿是认真的,所以不敢马虎。 他们即将登入的是价值高达1.5亿英镑的豪华游艇,内饰齐全高端,娱乐设施完善,华丽奢侈的外表曾是加勒比海最瞩目的一道风光。 这道风光,日后将归白柠所有。 b 分卷阅读40 r   但白柠并不领情,轻声叹息,“你们知道,我不喜欢出风头。” 她的风头,不过是别人耻笑的点。 上回关于许嘉芝和陈沿同住一室的传闻尚有余存,她这一露面,又会从别人嘴里听到“小三”这个词。 “这次不一样。”阿诺心情激动,“这回没有人敢笑话白小姐,陈少只认你一人,很久之前他就给准备你一个很大的生日礼物……” “什么礼物。” “戒……”阿诺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早早将这个礼物说出口,忙改口,“戒、介个,我就不知道了。” “……” 白柠狐疑,“你什么时候学天津话了?” 阿诺头皮一麻,“没,偶尔说着玩。” 让白柠心动的生日礼物,只有让哥哥出来,可上次就被陈沿拒绝了,所以白柠对礼物并没有期待感。 夜晚的大海,比白天更加深沉,犹如蒙上一层神秘黑暗的面纱。数辆中型游艇上用璀璨的灯光,包裹它们最中间的,最大的游艇号。海风吹拂下,烛光熠熠,躺椅处坐着三三两两的人,握着酒杯谈笑风生。 去了后,早有人准备迎接白柠,毕恭毕敬地表示为她的打扮做安排。 见白柠不情愿换衣梳妆,造型师温柔地劝。 “白小姐天生丽质,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应该好好打扮一番,我们这里的摄影团队早已准备就绪,您可以多拍几张照片,寄送给家人留作纪念。” 造型师是国内顶尖著名的一个,合作过许多电影大咖和X女郎,脾气并不算好,在白柠这里勉强卑躬屈膝,不过是看在雇主的面子上,陈少开口,谁都不敢推脱。 白柠喜欢清秀,所以脸上妆容无需过多修饰,身上的晚礼服出自Oscar de la Renta高端系列,搭配一双银色高跟鞋,挽起发髻,活生生像个走戛纳电影节红毯的女明星,璀璨夺目。 这一出场,已经惊艳到宾客。 熟悉的,不熟悉的,或者背后偷偷嫉妒议论她的,无一没被惊艳到,她那张脸便无可挑剔,甚至连整容医生都说这种辨识度的美,无法做出模板来。 “照这个趋势下去,陈太太位子非她莫属了。” “可不是吗,人家能伸能屈,上次许大小姐和陈少睡了,都没听她吭声。” “男人喜欢的可不就是床上放得开,床□□贴大方的女人嘛。” “你们有没有预感,陈少打算今天晚上想向她求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无人敢在背后这般议论。 大家都是欺软怕硬的人,一旦白柠从情人升级为豪门媳妇,谁不低头恭恭敬敬地叫一句陈太太。 甚至这些已经嗅到气息的人,已经不敢再吱声。 然而,白柠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她刚才接到美术生打来的电话,说是笔记本的主人,很大可能患有抑郁症,他正在整理证据,马上就会发给她。 几分钟的时间对白柠来说如坐针毡。 终于,信息发来了。 ——那些扭曲的画如果拼合在一起,是古希腊的死神代表塔纳托斯。 ——外文是拉丁文,含义为: 【我想变成人一生中最轻的体重。】 ——这些都是我和同学讨论过后得到的答案,至于抑郁症,暂时并不确定,暂且推断死者生前的情绪可能很糟糕,不排除心理扭曲的可能。 看着屏幕上的字,白柠失神好久。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陈又薇早就患有抑郁症。 早就想过死亡。 她说想变成最轻的体重。 人一生中,最轻的体重不就是骨灰吗。 “陈沿!” 白柠无意识地低呼一声,转过头来,却见熟悉的人正朝她走来。 陈沿穿着向来庄重,今日倒是没差异,气质依然冷肃矜贵。 “柠柠。”他注意到她的动作,“你在和谁聊天吗?” “你跟我过来。”白柠跑上前,试着去抓他的手,“我有件急事想和你说。” b 分卷阅读41 r   “这里不能说吗?” 今天晚上是她的生日宴,没有什么比给她过生日更重要的事了,所以男人神色不以为意,反倒把她拉了过来。 白柠情绪稍微激动,便不顾太多,抬起的眸子闪着泪光,“你看过陈又薇的笔记本了吗?她画了很多扭曲的画,她早就有抑郁症,并不是我哥哥导致的。” 陈沿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庞冷下去:“你在说什么?” “我哥哥不是杀死她的凶手!” 她吸了吸鼻子,将手机上的信息给他看,“你看……这些……又薇她一直都患有抑郁症,因为没人倾述,只能写在本子上。” 死神,最轻的体重,就连红色的字,很有可能是血迹。 陈沿潦草地看完,面无表情,“所以呢?” 白柠:“所以我哥哥……” “是无辜的吗?”他冷笑,单手捏了捏她的下颚,“柠柠,这话你怎么敢说出口的?” “我为什么不敢?我哥哥背负杀人的骂名这么久,我不能给他一个清白吗?” “清白?就那些子虚乌有的画吗。” 只是画和字迹,能说明什么。 哪怕陈又薇在本子上写下“我想自杀”四个字,又能说明什么,那是好几年前的想法,而她真正的死,还是和白从的猥亵脱不了关系。 “这还不够证明吗?”白柠情绪激动,盘起的头发无意间散落开,面色是气急的红,“她早就有抑郁症,不能因为她不喜欢我哥,就把所有罪名安在他头上。” “既然明知不喜欢,为什么你们不能离她远点。”陈沿看似冷静,自我克制程度早已达到最极端,一字一顿,“为什么你哥还会出现在她的卧室?” 事发之前,白从经常对陈又薇傻笑,喊她漂亮妹妹,无一不透露着喜欢。 白柠支吾:“我哥……他可能有原因的。” “原因?开庭时都没听他解释出原因,你是不是打算现在想当场给他编造一个。” “但是,你并不能肯定她是因为我哥得的抑郁症,没准她之前就患心理疾病,导致精神失常不能判断是非呢。” 陈沿眼神充斥着散不尽的戾气,“把话收回去。” 事已至此,他们的周边,早就围满宾客和一些临时服务生。 他们没人敢去劝架。 谁也想不到如此下功夫的生日会,变成这个样子,两口子吵个不停,甚至愈演愈烈。 白柠面有不甘,“已经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收回去。” 而且,她没打算收。 她说的,是完全可存在的猜测。 即使这个猜测彻底惹怒陈沿,她也不会收回去。 “柠柠。”陈沿怒极反笑,拳头握紧,似乎将空气当成她的脖子,拧得越来越重,声音却越来越轻,“你是在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 “那你呢,你又在欺负谁,欺负我没有反抗能力吗?” “收回去。” “我为什么不能说。”白柠心头一酸,“就因为人死了,旁人连质疑都不可以吗……” 话还没说完,眼睛,鼻子,嘴巴突然凉得透彻。 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白柠感觉到浸润在面部的冰水,感觉到湿漉漉的头发上,是滴落的水珠,海风凛冽一吹,冷到人的骨子里。 全场的人,断断续续地响起惊叫声。 每一声,比之前骂她的,还要让人心寒。 白柠缓缓睁开眼睛,睫羽垂落,没看眼前的陈沿,只看到他手里的一个空杯子。 刚才,他对着她的脸,泼了一杯水。 不疼,但冷。 好冷。 仿佛身心浸在冰凉海水中的冷。 周遭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和黑暗沦为一体。 陈沿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声响细碎而刺耳,他望着她,视线许久未移开,眼色复杂。 白柠没擦脸上的水,狼狈不堪中抿了抿唇,冲他一笑,“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分卷阅读42 20. 落水 收尸 人群喧嚣,她是最大的笑话。 眼前这个,是前阵子说要和她结婚的男人。 也是宁愿划伤自己都不肯沾染其他女人的他。 白柠不记得自己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离开的。 她迎着冷风,裙摆摇曳,身子瘦小娇弱,可眼神坚定,那是一双带着浓浓嘲讽和失望的眼睛,漠视陈沿,也没看任何人。 每走一步,白柠感到自己的心好疼,全身都疼。 医学讲,人在极度悲伤中,心脏确实是会痛的,影响到正常的呼吸,好似被一只骷髅硬邦邦的手抓住一般。 她并不理解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她之前不是被他羞辱过很多次吗,他待她,从来没有仁慈这个词。 是他之前的种种,给她营造出深情款款的错觉。 白柠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两年前,她是钟意刚才泼她水的男人的。 那是少女独有的心思,藏得刚刚好,不显山不露水,却分散在每一寸眼神,每一个上扬的语调中。 陈沿不知道。 她一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 她为喜欢过他感到悲痛和自悔。 * 洗手间。 白柠看着镜子里的人。 满脸的水。 狼狈得快认不出自己了。 她努力着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抵不过扑面而来的难过。 更难过自己竟然可以因为这件事这么难过。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在生日宴上被人泼水,会是什么心情呢。受困束的时间久了,她竟然不知自己该作何情绪表达。 白柠伸出手,触碰着镜面。 “这样是擦不掉的。” 背后响起略微熟悉的声音。 知道是谁,白柠没有回头去看,目光平视镜子。 林越北拿出口袋巾,递到她的跟前。 这次生日宴规模庞大,宾客不少,林越北出现在这里,不足为奇。 擦干净脸上的水,白柠将口袋巾洗了两遍,还回去的时候笑得很勉强,“被你看笑话了。” “我可不是来看白小姐笑话的。”林越北笑,“就算要看,也应该看陈少的。” “今晚的事情,是不是让你觉得,对我赋予的期望值太高了。” “怎么会呢。” “如你所见,他情绪阴晴不定,我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欺凌羞辱,或者宠爱亲昵,都是他一念之想。” 其他女孩在学校读书的年纪,白柠已经磨炼成宠辱不惊的钢铁,看得很开。 林越北抬手擦掉她眼角溢出的水珠,“白小姐,以后不要再提过去了。” “为什么。” “比起过去的真相,陈沿更希望你永远被他掌控在身边。”他说,“对于这种没有心的男人,你只能用卑鄙手段才能逃脱,除非,白小姐舍不得伤害他。” 白柠垂眸不语,没答应也没拒绝,惟独手心握得紧。 忽地,外头传来阵阵尖叫声。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冬日晚风大,一不小心落水的话,生还几率极低。 白柠皱眉,想不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刚抬脚准备出去看看,肩膀被林越北按住。 “别去。”他指了指她微肿的眼睛,“你现在出去就是被人笑话,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白柠咬唇,“我……” “我代你去看下外面的情况。”林越北将她往后面一推,顺便扯下她礼服的装饰品,笑问道:“你衣服上的花可以借给我用一下吗?” “花?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他说,“只是想帮你看看,那个男人后悔莫及的样子。” * 上甲板尾端,风浪最大,人群嘈杂混乱。 分卷阅读43 尖叫声响亮刺耳。 等到救援队过来,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情。 冬天的海水冰冷,要下去得花很大的勇气,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很可能刚触碰到海面,腿就冻得直哆嗦。 “怎么回事?” 一道男声从天而降似的,让人群陡然冷静下来。 “陈少,有人跳海了。”其他人匆忙解释。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次数多了,他们已经将落水说成跳海。 “谁?” “暂时还不知道。”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也是听见呼救声才过去的。 大晚上的,周围昏暗,海底像是深渊一样望不见底,谁都无法看见落水的人是谁。 五分钟过去,救援队仍然没有上来,他们头顶上的照明灯,像是一束又一束希望的光,寻找着海水里的生命。 陈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旁边的阿诺:“她呢?” 阿诺一怔,“白小姐应该在厅里……” “应该?” “我,我不知道。”阿诺也突然意识到,语气焦急,“我现在马上带人去找。” 说罢,立马飞奔离开。 过了会,再回来时的阿诺急急忙忙气喘吁吁,面色充满紧张,“白小姐不见了!” 陈沿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再找。” 十分钟过去—— 救援队一个一个上来,没有捞到人。 这个时候,如果没捞到的话,说明人几乎不可能生存了。哪怕捞上来,只能是个死人,不如等白天有亮的时候再找找尸体。 人群里议论纷纷,想不到一个生命就这样没了。 阿诺再过来的时候,表情快哭了,“陈少,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白小姐……” 男人太阳穴两侧的筋脉一点点的突兀地凸着,冷声掷下:“再去找!” 昏暗夜色中,冰冷黑暗的海水,滚滚浪花,喧嚣一片。 是她跳下去了吗。 死了……? 不会的——她舍不得她的哥哥,她不会死的。 被他按在床上羞辱过很多次依然屹立不倒不断站起来,明知他恶到骨子里依然为了哥哥而讨好求他,就连被他泼了一脸的水不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想不开。 蓦地,他想起之前的话。 ——那如果,一命换一命呢。 压抑感在一瞬间扑面而来,陈沿双手握紧冰冷的栏杆,呼吸越来越重,仿佛要窒息一般,喉骨间溢出去的两个字黯哑到极致。 柠柠。 怎么会这样…… “这么汹涌的海水,白小姐如果跳下去的话,大概没机会再上来了。” 一道男声不适宜地越过人群响起。 林越北衣冠革履,风度俊雅,犹如唱压轴的戏人,款款而来。 迎着冰冷海风,他看向陈沿,一声比一声戏谑:“更遗憾的是,陈少可能连给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21. 噩梦 道歉 看清来人后, 陈沿眼里掀起寒意,“你来做什么。” 林越北出现得恰是最紧张关键的时候。 不可能怀有任何的好心。 尤其是他看似温润的面庞,却浮现出隐隐约约的嘲弄。 “我当然是来看看陈少。”林越北微笑, “如何再次失去对自己最重要的女孩。” 上一次在两年前, 抬架上,陈又薇平躺,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陈沿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那是他的妹妹, 是亲人。他没能保护得了她, 彻底失去了。 这一次, 是白柠。 也许真像林越北所说的那样,连尸体,都没有。 可是, 白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说最重要。 “不过养的宠物罢了。”陈沿全 分卷阅读44 然冷静下来, 淡声回应,“谈不上最重要, 更轮不到你这样的跳梁小丑来笑话我。” “是吗。”林越北轻笑,“如果是我的话,不可能给一个宠物布置这么豪华的生日宴。” “那不是因为你买不起吗。” 折合13亿人民币的游艇,确实不是普通人说送就送的。 自负到不可一世的人,不遗余力地将冷嘲热讽反弹回去。 林越北脸上的笑僵了僵,唇际弧度未变,他是小丑, 他们又何尝不是一个笑话。 这时, 不远处传来呐喊声。 “快看!这里有个东西。” 人群里,有人发现甲板上掉落一朵装饰花。 一看望过去,装饰花精致漂亮, 很容易猜到是礼服上掉下来的。 同样在看热闹的造型师疑惑:“这不是白小姐礼服上的吗?” 所有人紧跟着惊讶。 “没看错吗?” “怎么可能看错,我还夸过她礼服好看,看了好几遍呢。” 造型师笃定这上面的装饰花就是白柠的。 而掉落的位置,刚好是让人跳下去的位置。 没有人看到白柠来甲板上吹海风看月亮,但是花却实实在在地留存下来,说明她来过,而且时间很短,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一下,几乎所有人达成共识。 生日宴上,主人翁跳海了。 “天啊,真的是她。” “不会是因为被陈少当众泼了水,自尊心受不了才自杀的吧。” “想不到她脸皮这么薄。” “啧,这么长时间过去,人怕是早就死了。” 事已至此,旁人口无遮拦的议论,来不及制止遮挡。 夜幕沉沉,层层葳蕤的光将男人立而不动的身姿裁成虚幻的影,下方,海面翻腾不息,犹如墨黑的深渊,席卷着一旦落下再无生还可能的生命。 真的跳下去了吗。 她不会指望他这种人会因为她的死放过白从吧。 太自信还是对他太信任。 陈沿眸底翻滚出别样的情绪,看着地上的救援衣和收缩绳索,又看一眼波涛汹涌的海面。 “你要下去救她吗?”林越北注意到他细微动作,“可惜来不及了,要死早死了,或者说你只是想要减轻一点负罪感。” 后三个字委实引人发笑。 他能有什么负罪感。 是她先不自觉不听话惹他生气的。 陈沿捡起救援衣,“我只是下去看她死没死透。” 这么冷的天,不忘说风凉话。 林越北后背抵着栏杆,温温地笑,“看来陈少比我想象中的更爱她。” 陈沿没再理会,褪去外套,穿上救援衣,显目的马甲在昏暗中呈深红色,犹如血的颜色。 他的动静引来一堆人的目光。 阿诺火急火燎地赶来,“陈少,你这样太危险了……” 救援人员已经下过海,没有一点训练经验的人一旦下去的话,只怕没救回人,自己反而被海水浸泡得够呛。 陈沿无动于衷地绕开挡路的人。 他要是淹死的话,倒中了林越北的意。 发自内心的,林越北唇角扬起笑,这就是报应吧,他多年前遭受的,被迫遗留至今的负罪感,也该让别人感同身受。 前侧,有阵阵细微的脚步声,逆着风向响起。 抬头,林越北看见白柠瘦弱的身影。 她刚才在更衣室褪下礼服,换上便装,脸上的妆已经花掉,所以戴了口罩,走出来之后没有人发现她就是今晚的主角。 看样子,白柠在这里站了挺久,久到陈沿刚才说的那句“看她死没死透”。 在主子的生命和奖金边缘挣扎的阿诺看见白柠的瞬间,急赶急忙地跑过去,“陈少,白小姐没有跳下去,她就在那里!” 陈沿的大步忽然停下,身体僵硬一会,才回头,但没对上她 分卷阅读45 的目光。 她没在看他。 彼此寂寥无声,海风如荒野的肃啸,刺上肌肤。 林越北身处他们两个人中间,把玩着手里那朵精致的装饰花,温声长叹:“今晚的月色,很漂亮。” 白柠抬头,望着天上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月亮。 可是,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想家。 想哥哥,想外婆。 想回到临水镇,嗅着街边桂花糕的香,骑单车上学的时光。 * 这场生日宴注定是不愉快的。 陈沿一动不动,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换回便装的白柠虽然不如之前华丽,却干干净净,纯纯粹粹。 她自始至终没正视他一眼,她连看这艘游艇,甲板上的人,眼神都是冷漠的。 阿诺不得不站出来圆场,最先打破沉默,“还好白小姐你来得早,不然陈少以为你不小心掉海里去了,正要下去找呢。” 看白柠的衣服就知道,她刚才要么在女厕所,要么在更衣室,这不怪他们一帮大老爷们找不到人,总不能强闯进去。他们扯破喉咙的喊她都没有应话,说明白柠就没想出来,实在不能怪他无能。 “走吧。”陈沿喉间溢出沙哑的声音,一边走,一边扯掉身上的救援服。 回去的路上,白柠连打两个喷嚏,额头烫得厉害,她身体本就太娇弱,又受了寒,怕是发烧了,可她没有吭声,没说要去医院或者吃药,一个人缩着身子,靠近车窗,只占了后座不到四分之一的位置。 她和陈沿间隔的一两米,却好像身处天涯海角,彼此不相识。 前方开车的阿诺从后视镜看到冷得直哆嗦的白柠,默默将车里室温调高一些,他今天犯了致命的错误,害得自家主子差点白白跳海,但陈沿没有说处置他。陈沿的冷静,反而让阿诺瑟瑟发抖。 路上他们才接到通知,说是无人跳海。不知谁带起的节奏,导致人群喧嚣,乱成一锅粥,误以为有人想不开。 而生日宴上最想不开的人,最可能是白柠,再加上属于她的物件落下,让人怀疑到她身上。 到目的地后,白柠先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诺见后面的祖宗没有动身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陈少,白小姐的生日礼物,还要挑个机会送她吗。” 他拿出一个蓝丝绒盒子。 里面盛放着什么,一目了然。 “不用。”陈沿说。 “可是。”阿诺迟疑,“白小姐如果不风风光光嫁给您的话,日后还会被人嘲笑的。” 陈沿没有回答,突然甩车门下去。 阿诺暗暗后悔,他今晚办事实在不利,这张嘴里的话也不好听,他们本意是不想让白柠落人话柄,遭人嘲笑。 可今晚的事……怕是让她这辈子都受到耻笑。 张婶在陈沿进门后,忙迎来说道:“白小姐脸色苍白,走路都不稳,怕是发烧了,陈少您快去看看吧。” “我又不是医生。”陈沿说,“我看她有什么用。” 张婶哑语。 平日里没见他这么冷漠,哪怕对她们如冰山,但对白柠的健康,他还是很上心的,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无情到这个地步。 以为是小两口普普通通的吵架,张婶便不火上浇油,烧了温开水,询问家庭医生,备好感冒和退烧药物,以便楼上的人随时用。 白柠头疼,晕乎乎的,洗漱过后倒床便睡。 她睡觉时惧光,即使只亮着夜灯,也喜欢将脸捂在被子里,蜷缩的婴儿睡姿,是她最喜欢最常用的。 今日,比以往蜷得更紧巴,胳膊抱着双肩,身子轻微颤抖。 他们视线未曾做过交流。 好似刚开始在一起那会儿。 陈沿每次来找她,都是办正事,男人一天忙碌下来,所有的沉淀都会在夜晚释放。他待她,属实不温柔,以至于她常常手足无措,用最低弱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轻点好不好。 她被他养在这座豪华别墅中,每当夜幕来临,便是对她而言疲累又痛苦的时光,他 分卷阅读46 偶尔应酬不回来,她便因此乐上一天,总算可以歇一歇。 大概是什么造成她怕他呢。 是外面的传言吗。 他们都说以陈少心狠手辣的作风,不可能放过害死陈又薇的凶手,甚至不会让白从好死,不折磨他一年半载,让他痛不欲生地死去都是他的仁慈。 所以白柠很害怕他,更害怕失去自己的哥哥,会加以讨好,但他蛮横和发泄的对待,她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是能跑到那里去。 又怕又恨又无能为力地屈服。 时间久了,她已经被磨尽棱角。世间除生死无一不是小事,她委曲求全,只想哥哥和外婆能够平平安安的,如果可以,她想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想回到临水镇清贫但快乐的地方。 她真正想要的生日愿望,陈沿一直都知道的,可哪能随便依她,他怎么可能一个人承受陈又薇死去的痛苦,哪怕要下地狱,他也会拉她一起。 灯啪地亮起。 陈沿对着床褥,无方向感说了句:“吃药。” 被子里的人不动。 他不是有耐心的主儿,走过去掀开被沿,只见一张格外消瘦精小的脸蛋,双眼紧闭,眉头不松,睡得压抑又痛苦。 陈沿伸手,准备试探时,又收回去。 她总不能高烧至死。 停顿十秒,他还是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 很热,应该超过三十八度。 量了体温,果然在三十八度左右,但没到吃退烧药的地步。 陈沿灭了灯,摸出一盒烟,走到落地窗前。 他们的卧室有一半是窗户,冬天日光直照,温暖怡人,是她喜欢的格局设计,刚开始住的地方,被她嫌弃说比不上临水镇房子的光照。 陈沿一夜未眠,他本就失眠,不吃药便能睁眼到天亮。 凌晨五点,白柠起床上厕所,迷迷糊糊的,并未在意男人在哪里。 等回来时,一头栽入他怀里。 抬头,迷惘又痴痴地望着。 陈沿大手掌心覆在她额间,印了许久,才说:“吃药。” 白柠喉咙发哑,“我想……睡觉。” 四肢无力,浑身难受,摸不着方向似的。 “吃过再睡。”陈沿生硬道。 他的声音过于熟悉,将白柠渐渐从睡梦中拉醒,她抬眸,目光交集的瞬间,别过脸,意识到探自己体温的是何人之后,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 退却动作大到毫无不掩饰,厌恶感分明。 陈沿放下手,皱眉,“你以为老子想伺候你?” 白柠垂眸,一身睡衣单薄,人杵在那儿,风一吹就倒似的。 他懒得惯着她,作势过来要捞她过去,被白柠蹲下来而躲开,她垂首抱着膝盖,声音近乎哀求:“你别碰我。” 陈沿没有再动。 他的脾气已经被她惹火到最顶端了。 即使如此,在她打出一个喷嚏之后,他厉声道一句:“滚床上去。” 白柠缓缓站起来。 细白的小腿颤颤巍巍,每走一步都是困难,脑袋晕涨得摇摇欲坠。 终于,刚挨着床褥的瞬间,她支撑不住,咣当摔了下去,膝盖生生磕在床边上。 她好似不知疼痛,连闷哼都没有,脸埋在被子里,虚弱无力。 陈沿抄起她的腰身,放到被子里,大少爷的脸色阴沉如水,随时都可能掐死人一般。 似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白柠别过头,缓缓说:“我不想吃药。” “药太苦了。” “我不喜欢苦的。” 说罢,她又昏昏沉沉闭上眼睛。 陈沿缓下了身,掐着她的下颚,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悦,“你是打算让我喂你吗?” 大概是因为她病着,他手道不重,虚晃捏着,白柠抬手便能拨开,然而她没放开他,细小的手指婴儿般抓着他的腕,“我自己吃。” 中成药很少裹着糖衣,没有不苦的,她半坐着,一颗一颗地和水咽下去 分卷阅读47 。 而后又把水杯自然地递给陈沿,自己躺下去继续睡。 真真是把他当佣人了。 看她吃完药,陈沿找不到发脾气的地方,只能在给她掖被子的时候,动作弧度大一点,掀起一阵风,将她披在枕头上的头发吹散。 头痛,又被迫吃了药,白柠闭上眼睛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睡着,看见男人在旁边躺下,于是侧了侧身,背对着他。 本来不想碰她的陈沿毫不意外地和她对着干,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手起先放在肚子上,而后又不老实地上移。 等他玩够了,白柠还是没有睡意,呼吸时长时慢。 他问:“刚才不是闹着要睡觉吗?” 她摇头:“不想睡。” “又不想了?” “刚才,我做了个噩梦。”她慢吞叙述,“我怕我再睡的话,还会接着做下去。” “什么噩梦。” 她手足无措地捏紧被子,眼神流露出怯意,“梦见我不乖,你又泼了我一脸水。” 陈沿准备再拉她的手,陡然停在半空中。 置身不动,没再言语,惟独那眼神深得好像能将她吞噬。 “其实……”白柠把头发拨到后侧,“不算什么噩梦,好像挺正常的……” 正常到她应该习惯。 又不是一次两次不受他待见。 她就像家里的宠物猫,高兴的时候摸一摸,给点小鱼干。不高兴了,大可把它撵出去。 白柠感知到自己的身子忽然被他全部包裹着,后面的话跟着戛然而止,他力道大得几乎将她揉碎,又怜惜一般地克制起来。 陈沿一如既往低低唤着,五指紧紧扣着她的腰肢,下颚抵着她的发,嗓音近乎嘶哑:“柠柠。” 她低头,看着腰间的手,失语好一会儿,“我睡不着,能让我出去一个人静静吗。” 他没说话。 白柠缓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费什么力气,他是虚抱着的,似乎怕自己臂弯的力道勒疼她,小心翼翼得如同对待瓷器一般。 可白柠知道,这个人是冷漠无情的,他没有心。 她走得很慢,慢到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炙热地锁着她的后背。 陈沿忽地跟过去,“柠柠。” 她显然吓了一跳,转身后的目光都带着惊诧和恐惧,细长的睫羽在眼上颤抖。 他没敢再碰她,只是给她开了门。 白柠稍怔,抿唇,“谢谢。” “对不起。”陈沿低下头来,双手忽然无措,“以后不会了。” 22. 婚纱 不爱 哪家姑娘不是父母手里的掌中宝。 倘若以前, 白从要是知道妹妹被男孩子欺负的话,一定第一个冲上去。 傻子哥哥不懂算术,不会识字, 甚至连路都不记得, 却深刻地清楚,不能让别人欺负白柠。 如果哥哥在的话,他不会让陈沿那杯水泼到她脸上的。 不会让陈沿欺负她一分的。 那杯水, 终究是将她的心浇凉了。 对于他的道歉, 白柠笑笑, “我又没怪你。” 顿了顿又说,“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她语气越是这样云淡风轻, 越能准确找到男人心底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她不怪他。 也不爱他。 满面的羞辱,认为不过是自己自作孽罢了, 明知他的禁忌,还要触碰挑衅。 这几年时光折腾下来, 白柠忽然忘记自己喜欢他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那是炎炎夏日,少女心思同样炙热滚烫。 外婆家庭院的葡萄藤生长茂盛,串串果实紫得发黑,裹着一层白色霜衣,新鲜欲滴,白柠每年都会摘一些送给左邻右舍。 她和陈沿兄妹之间,只隔了一堵墙。 那日她攀着扶梯, 分卷阅读48 一手提篮, 一手摘葡萄,越摘越快,手法十分熟练, 甚至攀到墙顶上。 不知是她篮子里葡萄的香甜,或是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裙子,不经意地吸引来毒蜂,等注意到,已经来不及驱赶,手忙脚乱间失去着重心,直直地往地下跌去。 下面,两只有力的大手,将她稳稳接住。 他们的房屋都是老旧款,共用一堵隔墙,白柠这不小心一跌,翻到隔壁家的这边了。 索性墙不高,陈沿接住她之后,还能掂了掂重量,面无表情地询问,“你怎么这么重?” 白柠小脸一红,连滚带爬从他怀里跳出来。 “难道你不知道女孩子的体重不能随便说的吗?”她大脑热得慌不择言。 “那你。”陈沿一顿,“难道不知道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对男人投怀送抱吗。” 白柠哑然。 他掸了掸身上若有若无的灰尘,似乎很嫌弃她。 白家没有对救命恩人恶语相对的沿承,白柠红着脸道谢:“谢谢。” 陈沿眯眼,“大热天的,你摘什么葡萄?” “我……”她答不出来,“那你干嘛大热天的呆在院子里看我摘葡萄。” “我是想看你什么时候掉下来。” 她瞠目。 敢情这人等着看她笑话。 陈沿瞥了眼她手里的篮子,从里面提出果实最饱满的一串,理所当然地给他妹妹送过去。 白柠想,刚好,一串葡萄可以算作谢礼,她可以不用再送其他的,送什么不要紧,就是怕自己遭到那兄妹两排外的眼神。 她并不知道,被他拿走的不止是葡萄。 还有她深深隐藏,难测分量的心。 * 第一次听见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向她低头认错呢。 可这一夜,白柠依然没有睡着。 到早上,头已经不疼了,吹一晚上的凉风,思绪似乎更清晰了。 早餐间,陈沿问她:“睡得好吗。” 后半夜他在她离开房后没有服药,同她一起失了眠。 白柠低头静静地喝粥,没太大波澜,“嗯。” “过几天你哥在劳动工厂工作,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你可以去看他。”陈沿说,“可以待一天。” 一天啊。 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厚待呢。 “谢谢。”白柠抬头,冲他一笑,“你真好。” 那笑不达眼底,不温不淡,比机器人设置的程序行为还要机械僵硬。 陈沿眸色一暗,“柠柠。” 人在冲动的时候是没有承担后果的责任的,他那杯水泼下去的瞬间就很清楚,本就对他没有感情,厌恶至极的白柠日后可能连笑都不对他笑一下。 但他没想到,她还会笑,只不过,比刀子架在她脖子上还要勉强。 “今天的粥挺好吃的。”白柠轻巧地岔开话题,“比起西餐,我们家还是更喜欢中式的,我外公生前最喜欢油条配茶叶蛋,外婆则喜欢清粥配包子。” 小时候没有营养早餐的概念,她和白从口味偏北方人,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临水镇上的早餐很便宜,几块钱就能吃饱。 陈沿说:“你想吃什么和厨房说声就行了。” 她点头,“好。” 和从前一样的对话,可又有哪里不一样,小姑娘对他的态度,比昨晚的海水还要冷。 陈沿推过去一个丝绒盒。 白柠余光瞥了眼,不难猜到里面是什么,但她很淡定。 “里面是送给你的戒指。”陈沿说,“我们结婚的时候要用。” “噢。”她说,“挺好看。” “你还没打开。” “……” 白柠于是拿过来,亲自打开,白色衬布上,不意外是一枚鸽子蛋,她正要将盒子盖起来,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事没做,于是拿出来戴上,顺带夸一句。 “好看。” 敷衍得彻 分卷阅读49 彻底底。 其实这枚戒指中看不中用,就算她戴在手上,依然可能被人议论,不知张了多少次tui才求来的。 白柠不怕别人议论,她只是讨厌明知被议论还要身处那样的环境里。 陈沿对她的敷衍保持缄默,唇间的话,随着她转瞬即逝的笑容一起飘散。 * 白柠回了趟临水镇,收到外婆送的生日礼物,是亲自给她织的手套,纯手工的,上面编着黄色,粉色小花。 “卖饰品的人说这是山茶花。”外婆戴着老花镜,坐在火炉前,耐心地剪去上面的线头,“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其实只是普普通通的五瓣小花,叫什么名都可以。 不过取了个名字,可以卖得贵一些,一朵小花五块钱,向来节俭的老人家如果不是送给孙女是不会舍得买的。白柠给她的钱,几乎没动过,因为想着给她当嫁妆用,女孩子有点资本,日后嫁到男方家不会太委屈。 “嗯,很漂亮。”白柠戴上这副手套,在外婆眼前晃了晃,笑着夸,“外婆的手艺不减当年啊。” 外婆跟着笑,“村头大娘也织了副,被孙女嫌弃说老土,我想着应该加点东西在上面,不能让我孙女戴着俗气。” 顿了下,又说,“不过我们柠柠长得俊,穿戴什么都好看。” 白柠由衷地笑出声。 临水镇安宁平和的家院,日光明媚温暖,老人家掌心温柔,拉着白柠的腕,神神秘秘地问,“柠柠,你和你的男朋友怎么样了?” “什么男朋友?” “你可不能唬我,护士都和我说了。”外婆笑道。 她做手术的前后,陈沿没出现在她的眼前,但医院人多眼杂,连阿诺候在那里都有小姐姐要微信,更何况陈沿,想不惹目都难。 白柠走后,这里的护士便绘声绘色地讲,两个年轻男人一直陪着她。 其中一个英朗帅气,看似冷清,但为人很体贴,还给白柠送便当。 外人眼前,陈沿彬彬有礼,是儒雅君子。 传话人那么多,外婆想不知道都难。 老人家是过来人,来看望的二人中必然有一个是白柠男朋友。 白柠否认不了,糊弄地笑。 外婆摆着严肃脸,“上回在医院就没见着人影,这次怎么又没带来给我过过目,是不信任外婆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分了。” “这就分了?咋回事?” 临水镇的姑娘出嫁年纪都挺早的,外婆没觉得她这个时候谈恋爱太早,反而觉得她过得苦,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早早有个人照顾终究是好的。 见白柠犹豫,外婆又说:“是不是嫌人家穷?穷点没事,对我们柠柠好就行。” 白柠想,全市的GDP都靠那个男人撑着,穷这个字应该在他生下来便被从词典里划掉。至于对她好不好,这个问题简直难以往下想,床上床下她掉的眼泪,比前十八年加起来还要多。 “昨天分的。”白柠说,“因为不喜欢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外婆有些无奈,“我和你外公,可没你这么三心二意。” 白柠抿唇:“他也不喜欢我。” 闻言,外婆似乎懂了点什么,没有再过问。 小两口过日子,讲究合得来,性格投机,心意相通,既然双方都觉得不合,不如作罢。 白柠还小,这些事按理说不着急,可外婆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受人欺骗。 临水镇的姑娘,都不太聪明,或者说过于单纯,有些一旦进了城,被花花绿绿迷失双眼,再也找不到自我。 “上回你一个远方大姨还想给你介绍对象来着。”外婆说,“可惜被我回绝了,我还以为你和你的那位,可以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白柠摇头,“我暂时不想这种事情。” 外婆说,“那也去见一面吧,他在市区,还在念大学,听说为人实诚,是个能过日子的好男孩。” 老人家操起这种事的时候,总是很上心,平日里不咋会打电话,这会儿反 分卷阅读50 而十分熟练地按键,用座机给远方亲戚打了电话。 白柠总不好中途打断,有些无奈地看着。 外婆大概幻想她和那位好男孩结为相好的幸福画面,脸色年轻十岁,语气都露着轻快:“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下午白柠便回到市区,按照那位远方亲戚给的地址,来到一家咖啡厅。 见还是要见的,日后再和老人家表示合不来就行。 她左看右看,没找到合适的人,反而碰见熟人。 是在零度打工的美术生。 他同样看见了她,满脸疑惑,还是向她招手。 “你不会就是我妈妈朋友说的女孩吧?”他最先问出来。 白柠眨眼,比他还要懵,迟疑一会,才点头。 “这太巧了……”男孩的脸蓦地红了。 点完单,他才介绍自己,名为顾桉树,按月份比白柠要大。他是被逼着来相亲的,因为从小到大一个女性朋友没接触过,父母担心他日后找不到女朋友,火急火燎地做安排。 “对了,你为什么来相亲?”顾桉树问道。 “长辈安排的。”白柠微笑。 “那老板怎么办?” “外婆不知道他的存在。”她说,“我不想让她知道。” 这么说,顾桉树应该明白,不能把她和陈沿的事情说出去。 他本就不是多嘴的人,同她说句话都会脸红,更别提告状。 “上次的事,谢谢你。”白柠诚恳道谢,“帮我调查那些画,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顾桉树摸了摸头,“应该的。” “这哪能是应该的。” “不不不,我真的觉得是应该的,你帮助我很多。”他低头,“而且我很想帮你做点事情。” 但又很清楚她不需要他,她的背后是势力只手遮天的男人,比他有用得多。 中途白柠接到陈沿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做什么。 大概是那晚的事,他对她多了点怜惜,放她单独一个人出的门,没有让保镖跟着。 “在喝咖啡。”白柠简短答,“有事吗。” 那端沉默半晌,说不出什么事,白柠只听见车鸣声,猜到他可能在路上,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工作,打电话给她属实令人意外。 “没什么事情。”陈沿说,“本来打算带你去挑婚纱。” “我都行。”她说。 海螺珠,游艇,戒指,白柠都不感兴趣,婚纱同样如此,她不挑的。 放下手机,白柠发现顾桉树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浅尝一口咖啡,她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老板很关心你。” “是么。” “不是有句话,问对方在做什么的人,基本都是在想对方。” 白柠轻轻“啊”了声,笑出声。 消遣完咖啡时间,顾桉树抢着去买单。 这里咖啡不贵,但两杯加在一起,对于穷学生来说,相当于几天的饭钱。 白柠自然不会让他买单,早就把卡提前给服务生,把账结了。 因为都要去零度,白柠开车顺路,把他也捎过去。 顾桉树的壁画即将完工,白柠了解到他家境一般,平日里还会做家教赚学费,偶尔还会安排临时工的活给他,不累,但工资不少。 处理完后她去楼上泡热水澡,人卧在池间,闭目养神。 昏睡着听见外头的动静,能进来这里的除了陈沿没旁人,白柠睁开眼睛,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今天不忙吗?”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去,然后解扣子扔衣服,跃入池中。 浴池很大,上面漂浮早上从肯尼亚新运过来的玫瑰花瓣,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忙。”他说,“但更想搞你。” 白柠退烧没太久,初愈的身子脆弱,禁不起折腾,但她什么都没说,任他跟条见了骨头的狗似的来亲她的脖子。陈沿以前不怎么碰脖颈,他对草莓印没兴趣,这次让 分卷阅读51 白柠颇感意外。 浴池中的水流一波又一波冲击旋转,起起落落分不清方向,白柠用头巾包裹着的长发在浑浑噩噩间冲湿,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陈沿按在水里,失去呼吸的那一刻他又上来吻她渡呼吸,以至于她不得不依靠他,紧紧相抱。 看吧,明明知道他是最恶劣最坏蛋的人,可为了生存还是得攀附。 末了白柠看他带她游到池中扶梯处,以为要上岸,腰肢忽地被捏住,为了巩固重心,她不得不两只手抓着扶梯,却还是被池中的畜生冲得够呛。 从背后抱着她,陈沿抵过她耳际,“柠柠。” 她连哼唧都懒得应。 “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什么?” “池里的水位涨了。” 许久,白柠才意识到这畜生话中的另一层含义是什么,恼得要打他,骂他,唇刚启开,又被吞没覆盖,他向来吻得凶,眼底因为她的恼掀起情绪,笑又不笑,欲又不欲的。 “柠柠。”他含笑,“这么舒服吗。” 白柠咬牙,恍惚之间,沉沦世俗,脑海中掠过二人浸死在水里得了的念头。 最近,他待她确实比之前好一些,顾着她的感受和意愿,不像从前,只知自己快活。 但她还是累,折腾不起。 等十指指腹泡出皱褶,白柠才有了休憩的时间,裹条洁白浴巾坐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投影,看起来很闲适。 像只被主人顺过毛的猫。 陈沿将一杯牛奶放在她手边,漫不经心地问:“今天下午和你在一起的男孩是谁?” 白柠看他。 他说:“你和他一起来的零度。” 他没有派人跟踪他们,但他们大张旗鼓共同出入零度,这里的人自然会告诉陈沿。 “他来这里做壁画的。”白柠答,“有问题吗。” “这几年没见你身边有过其他朋友。” “所以呢。”她笑问,“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你还要赶走吗。” 白柠操心的事不多,只有外婆和哥哥,恋爱什么的从来不想,之前有过不怕死的当着陈沿的面向她送花,但她无动于衷。 所以陈沿根本不用担心她会爱上其他男人。 “不会。”陈沿看着女孩潮红未褪的脸蛋,“不过你应该清楚,我很小气。” 哪怕是朋友,哪怕没威胁,他也不可能放任她和其他异性在一起。 没一个字是警告,却句句透着威胁。 若白柠真把那人当朋友,理应保持距离。 禽兽就是禽兽,所有她在乎的人和东西,都能成为他威胁她的证据。 白柠目不转睛看着投影上的人物,面无表情说出一句:“烦死了。” 陈沿投来寡淡的视线。 白柠:“哦,我是说这个男主,不是说你。” 就是说的他。 说也没用,这人仍然会纠缠她不放,甚至用婚姻来绑她。 门口响起脚步声。 阿诺送来一册婚纱图纸。 样样出自欧洲顶级设计师之手,挑的人眼花缭乱。 “白小姐,您过目。”阿诺卑敬献上去。 白柠随意地翻了翻,眼底没起太大波澜,“那就选这个吧。” 她其实想挑一件最丑的,但这些图纸个个精美如画,挑丑的难度不比挑美的低。 于是挑了个最露的。 陈沿一眼看过去,没见着几块布,PVC塑性模特后背裸出一大块,浑身上下只把能遮能掩的位置给盖了。 “换一套。”他说。 白柠:“不是随便我选的吗?” 陈沿:“你要是喜欢,可以订下来穿给我看。” 白柠把手册往他跟前一扔,“我就想婚礼上穿。” 那册子直接落在男人的脚边。 发出的翻页动静让阿诺都吃了一惊,额头蒙汗,想不到生日宴被泼了水后,那小祖宗的脾气 分卷阅读52 反而越来越大。 陈沿没有阿诺所想象的发火,平静接过阿诺递来的手册,翻到一页款式新潮的婚纱,“穿这个。” 白柠淡淡瞥一眼,“你要是喜欢这个,你自己穿好了。” 阿诺默默别过身,该死的脑子竟然浮现起大少爷穿女装的模样。 选套婚纱都这么不听话,谁都无法保证婚礼上,白柠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柠柠。”陈沿说,“我在认真地和你结婚。” 她轻笑,“我知道。” “我们婚礼过后,我会让你哥哥去指定的医院。”他说,“我知道他在狱中过得不好。” 白柠原先无所谓的小脸上浮现出异样。 许久,她才说了句:“好吧。” 勉强臣服。 如今,只有提起亲人才能让她集中注意力。 白柠知道他在安抚他,他没直接说放了白从,让哥哥转到医院已经他最大的仁慈,她能明白他对这次婚礼,乃至他们婚约的上心程度。 陈沿电话响起,转身去接,白柠默不作声,满肚子心思,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小口的奶。 胃中突然一阵翻滚。 白柠下意识干呕,又呕不出什么东西,看着光秃秃的掌心,不禁皱眉。 23. 陈母 无视 心跳仿佛漏停了。 想一想, 大概率是偶然,毕竟她这身体……就算万一中招,她也不会留的。 陈沿还在接电话, 看她呆愣愣的模样, 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柠把杯子放回去,“牛奶有点腥,今天不太想喝。” “你想喝什么让他们送。” 她点头。 有助理在, 陈沿并未避讳, 把她捞过来亲了亲, “我现在要出去,你累了就在这里睡。” “噢。” “晚餐记得吃。” “好。” 陈沿从不吝啬对她的亲昵和关心,但这般叮嘱, 让白柠想起两年前,他们刚开始那会, 她绝过食,但并没有用, 陈沿都不拿葡萄糖吊着她的命,只在她饿后告诉她,你哥哥也两天没吃饭。在心狠歹毒方面,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他走后,白柠翻开手机里图库,找到之前留存的笔记本照片。 假设在出事前就有抑郁症,那么作为衣食无忧, 高高在上的陈大小姐, 为什么会患这种病,根源是人,还是事。 本想试图找一些蛛丝马迹, 突然想到昏暗中自己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将手机放下,心里生出一种苍白的无奈感。 陈又薇笔记本已经被陈沿收起来了,他没再提,当做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再调查就是自讨没趣。 死者为大,是大多数人至高无上的真理。 这事过去了,又好像没过去,针扎过一般,不论拔不拔,都会留下一个无法弥补的小孔。 白柠在零度待到晚七点多,这会儿客人颇多,人流量广,她一路走来倒没有再碰见无视她的员工,但他们看她的眼神仍然复杂多样。 她没再见到窦经理这个人,听说,是被陈沿开了。而其他人大概受杀鸡儆猴的影响,对她态度有所改变,至少不会明目张胆地失礼。 会客大厅,白柠碰见准备走的顾桉树。 他的工作刚结束,身上不比装修工人干净,鼻头上还蹭着灰,自己没注意到,还冲白柠大大咧咧一笑。 白柠没忍住笑,“你的鼻子……” “我鼻子怎么了?” 说着,顾桉树擦了擦鼻头。 这一抹反而将上面的白灰越擦越多,三两下将自己弄成小花猫脸,好在颜值抗打,看着反倒喜庆。 白柠去前台抽了张湿巾,递给他,“用这个擦擦吧。” “谢、谢谢。”他跟个孩子似的,乖巧照做。 “你们还有几天画完?” “快了,一周内肯 分卷阅读53 定结束。” “很漂亮。” 顾桉树摸了摸头,“还,还好吧,和同学一起完成的,我个人水平有限……” “但我觉得你很厉害。” 这一句,顾桉树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他和女服务生说话都会脸红,哪能禁得起白柠的夸赞,连耳根都红了,“你现在是准备回家的吗?” “嗯。”白柠点头,“这次和你不顺路。” “啊……你不用考虑我,我自己坐公交就好。”顾桉树忙摇头,不敢再承情了。 他们正准备出去的门口,被一行人给挡住了。 只见红簇绒地毯忽地出现一抹身影,是个中年贵妇,身姿雍容,衣着华贵,身后跟着两排保镖。 得知消息的迎宾经理忙过去接待,笑脸相迎:“大夫人,您来之前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也方便我们做准备,免得怠慢了您。” “不用。”中年贵妇拨弄着指尖精致的美甲,漫不经心地问,“陈沿没在这里?” “陈少有事出去了。” 谈话间,中年贵妇的目光轻而易举捕捉到在前台站着的白柠。 外界都传陈少放弃大家小姐不娶,硬是将一个乡野丫头带在身边,多半是被狐媚子子蛊惑心智。 今日见了,那狐媚确实有几分姿色。 对方目光着实谈不上友好,白柠没望太久,平静地避开。 孟若云这次过来,目的显然不在自家儿子身上,方才那一问,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 她带着保镖,径直朝白柠走过去, 气场过于强大,即使把白柠跟前的路全挡住,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你就是白柠吗?”孟若云开口问。 “嗯?” “跟了陈沿多久。” 按惯例,豪门贵妇劝退灰姑娘儿媳的方法应该是单独谈话,送支票走人,如今让白柠置身大庭广众这般场地,想必对方没把她当人看。 陈家人,怕是都这样。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白柠声音平静:“两年。” “听说他送了你游艇,还给你准备生日宴。”孟若云没有一句废话,直奔主题,“他是不是还想娶你?” 周围的路人听见动静后不由得停下脚步,纷纷围观。 白柠依然冷静:“这您得问他。” 孟若云态度高傲,目中无人,“我要你回答。” 一侧的顾桉树早已按捺不住,几欲上前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时机。 “你沉默没关系,我直接表明我的立场。”孟若云说,“不论是为了陈沿还是又薇,我不可能让一个强丨奸犯的妹妹嫁到我们家!” 哪怕孟若云此时维持贵妇的端庄和优雅,可说出口的词儿委实不够庄重,尤其是公共场合拿着手指指着一个人。 甚至,不分场合地旧事重提。 白柠本来怀疑她是来让自己难堪的,然而最后一句更让人摸不着东西。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作为母亲居然一点都不为过世女儿考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两年前的事情提起来,这样一来,会让大家再次想起尘封已久的八卦,想起那个曾遭受耻辱后坠楼身亡的陈大小姐。 不想让她再提陈又薇的事情,白柠打断道:“能说重点吗?” 孟若云皱眉:“你什么态度。” “不说我走了。” “你给我站住!” 白柠没有停住脚步,往前移动两步之后,后面的顾桉树紧接着跟随,两人步伐一致没太久,孟若云的保镖挡住他们的路。 “还没嫁进我们家就开始给我摆脸色了吗,白柠,真有你的,你不要觉得有陈沿做靠山我就拿你没办法,他现在被公司的事叫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孟若云两句话落下,两排保镖步伐径直上前,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国外退伍兵种,体格强壮,零度的保安虽然厉害但对方毕竟是陈家管事的大夫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白柠只听见耳边一声 分卷阅读54 “快跑!”,手被人拉住,身子跟着过去,再反应过来人已经跟着顾桉树东跑西蹿。 毕竟是法治国家,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当众害人,只要不被抓住就有希望。 可惜对方人太多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被围堵在一个角落,而其他宾客被保安驱散,意味着两人就像牢笼里的兔子,逃无可逃,连帮忙报警的人都没有。 他们来抓白柠那一刻,顾桉树已然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他很想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牺牲自己去救人,可现实就是现实,他们人多,两拳下去他就被掼倒在地。 “顾桉树!” 察觉到不对的白柠低叫,身子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你没事吧?” 这时,周围的光暗下来。 她抬头一看,全部都是人,数十双眼睛盯着她不放。 到底还是连累到无辜的人。 望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高抬下巴的中年贵妇,白柠一声冷笑:“带我走就行了,为什么要打其他人。” 孟若云瞥了眼地上的大男孩,对他身上脏兮兮的普通衣物不屑地嗤笑出声,很没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的人,听不懂中文。” 话音一落,她突然尖叫出来。 被她投以不屑目光的男孩不知何时爬到她的脚下,紧紧拉扯住她的大衣裙摆,同时对白柠撕心呐喊:“你快走!” 主人受害,围堵白柠的保镖自然分批过来保护,但他们不是傻子,只留下的两个人照样困得白柠死死的,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呈大字按在墙上。 空荡的大厅传来顾桉树挣扎的声音,他其实怕白柠听见,有在忍,可拳脚相加的动静根本无法避免。 白柠双手几乎将掌心掐住血来,怒从心烧,直呼其名,“孟若云,你要是再不放过他,我直接死在你面前,我让你们母子,这辈子反目成仇。” 孟若云愣了片刻,旋即笑出声,似是不相信,“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我儿子怎么可能为了你……” 白柠眼神却十分坚定。 以至于孟若云呼吸短了半秒,以不要在国内杀人为由,将顾桉树放开。 “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孟若云明知眼前的人自己动不得,但更加难以纵容对方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威胁的话语都省了去,“我倒要看看,我要是动你,我那逆子能把我怎样。” 白柠的手被人按住,动弹不得,孟若云几步上前,抬手就要从她脸上打下去。 孟若云的五指都经过精美的修饰,镶嵌着璀璨钻石和锋利的假指甲,一巴掌下去,白柠的半边脸没有一个月根本好不了。 她正在想自己要下几分力的时候,扬起的手腕被人勒在半空中。 空气静止数秒。 “闹够了没有。” 是陈沿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地抓着孟若云的腕,将其甩开。 力道没有任何的收敛,孟若云险些被亲儿子甩到地上,趔趔趄趄往后退。 好在被保镖及时扶住,她恼羞成怒:“陈沿你……” 陈沿漠视着,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冷声质问道:“您在做什么?” “陈沿!”孟若云捂着额头,看样子是被气急了,“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把我推开。” 在孝顺大法搬出来前,陈沿回她一个冷漠背影。 控制白柠的两个保镖见到陈沿,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十分警惕,似乎打算拼死决斗。 然而下一刻,两人都被男人一拳挥开了。 陈沿那早已按捺不住的怒火,掺杂在拳头里,毫无犹豫地又挥一拳,手背青筋突突直跳,眼里狠意滔滔,用英文骂他们睁大狗眼看看谁才是主人。 白柠脱去束缚后,僵直站着好些秒,还是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 她呼吸沉重,手捂着脸,盘旋在她脑子里的只有无奈。此时不得不意识到一件事,一直以来,她从来没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那边的喧嚣,愈演愈烈,再打起来,是不要命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孟若云两三下小碎步跑过去,“好了好了——” 分卷阅读55 陈沿眼皮掀起,情绪全无。 孟若云面色难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然而亲儿子只是冷冷望着。 行坏事在先的她开始打亲情牌,“那个,其实我找她没别的意思,我真的不能同意一个这样的女人进咱们陈家的门……” “那我不姓陈了。”陈沿说,“行了吗。” “你!”孟若云气得咬紧牙,“态度放正再说话!” 大户人家,讲究的就是态度。 “一直以来,为什么您这么喜欢管儿女的事情。”陈沿态度不邪也不正,“从小到大,什么都管,不觉得累吗。还是说,因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所以只能管我们吗。” 啪—— 空气里猛然响起巴掌声。 孟若云这手到底还是呼来了,只不过从白柠转移到陈沿的脸上。 陈沿硬生生地受下来,眼底情绪毫无变化,对所说的话没有半分悔意。 也在表示,她要是觉得不解气可以再打,但是他身后的女人,碰不得。 “你和你那个纵情声色的爸,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孟若云恨恨地丢下一句,带着人离去。 她本来想找他们的茬,却被亲儿子一针见血挑中自己的脆弱,无法再有闲心管他人的事情。 陈沿转过身,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平静下来才走过去。 他伸出手,想拉她起来,而这个时候,身边一个大男孩几乎同时甚至在他之前伸出手。 顾桉树鼻青脸肿,衣服又灰不溜秋的,但还是能从细节中看出五官的清秀。 知道陈沿是谁,顾桉树的手在动,在颤抖,但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他已经从刚才的事件中看出来这个男人在外再强大但还是会让白柠受伤。 陈沿压根没把这种嫩得不能再嫩的小生放在眼里,低声唤道,“柠柠,起来吧,地上冷。” 话音落下的一刻,白柠终于伸出手。 只不过,她是搭在顾桉树的手上,由着他拉起来。 一瞬间,陈沿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的手在空气里僵硬数秒,被彻彻底底无视。 白柠没有看他,仿佛这个人没有存在感,她的目光始终没从顾桉树的脸上移开过。 甚至眼泪盈在眼眶里几欲掉落,声音都隐现出担忧,“你没事吧。” 那些人下手没轻没重,他刚才为了保护她,受了很多伤。 顾桉树勉强一笑,“没事。” 说话的时候扯动唇边的肌肉,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尽量地笑给她看。 之前他被窦经理欺负的时候白柠只以为他是个瘦弱的小生,万万想不到他也可以坚强起来保护别人。 越是这样的反差越让人难过。 “真的没事吗?” “嗯。” “可是。” “好了,柠柠。”仿佛给他们当电灯泡的陈大少爷沉着脸色,强行将白柠拉到怀里,“我会让人送他去医院,你不用担心他。” 他知道顾桉树刚才应该是为了保护白柠所受的伤,那么作为救命恩人他是动不得的,哪怕他很想让眼前这个小鬼立刻消失。 24. 探监 哥哥 白柠自己没有受伤, 顶多手腕被孟若云的保镖攥得疼了些,陈沿检查之后确定没问题才带她走。 但她上车之前一直在看顾桉树,直到他坐上去医院的车。 自始至终她的担忧毫不掩饰, 全在脸上。 车走了还没见小姑娘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 同她坐于后座的陈沿收起那边的窗户,淡淡地问:“看够了没有?” 白柠敛眸,“不能看吗?” 那声音很低弱, 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先来惹事的是孟若云, 她和同伴都受了伤, 陈沿拿他们没辙。 可这种感觉又如同一口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去。 b 分卷阅读56 r   “你刚才那么积极表现,不怕我对那个男孩下手吗?”他说,“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看不爽的人, 从来不会有心软两个字。 白柠闭眼,叹息, “那就动吧。” “你不在乎?” “他怎样,我就怎样。” 陈沿呼吸一沉。 本意是用别人拿捏她, 她却反过来威胁他。 人总是有一个极限的。他用外婆的医药费,哥哥的生命来捆绑她,她都认。可如果再多一个拿捏的筹码,谁也说不好会不会破罐子破摔。 从道德方面来讲动她的救命恩人实在不是个人做的事情。 “我不动他。”陈沿放出话来,“但你别给我脸色看,我并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白柠眼皮动了下,说了句。 “你好吵。” “?” “别说话了, 我想睡觉。” 陈沿算是明白孟若云被他气结那瞬间是什么感受。 他了解她不会对顾桉树产生感情, 刚才那么做无疑是故意找不自在,故意惹他不高兴。 谁让孟若云欺负她但她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把气撒在他的身上。 他都怀疑他要是不拉着她的话,没准她跟着那男孩一同前往医院。 气死他得了。 陈沿压住心中的火气, “柠柠。” 她吱都没吱。 他问:“你要不要靠过来睡?” “不用。” “你不冷吗。” “嗯。” “我觉得你冷。” 说罢,他还是将她捞到怀里。 她生得太娇小了,个头不高,骨头纤细,抱在手里没重量。 陈沿无意间从她身上摸到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副手套。 是他没见过的,看上去很新。 陈沿皱眉问:“这是谁送的?” 白柠不作声。 他说:“是那个小鬼头?” 困意已经被他驱赶得差不多的白柠皱眉,将手套夺了回来,“你能不能别疑神疑鬼的,这是我外婆送的,和别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没了睡意,剩下的便是情绪的爆发。 “你真是烦死了。” 白柠从他怀里挪下去,低声呢喃,“陈家人一个比一个烦,我欠你们家了不成。” 她又没求着孟若云嫁给她儿子,是那畜生自己丧心病狂,困她于身边,要同她扯证办婚礼,来找她又有什么用。 还打伤一个无辜的人。 这个畜生还不让她好好休息。 一个个都烦到她想骂人。 “抱歉。” 知她是发泄脾气,陈沿低头,“你就当她没来过。” “道歉没用。” “嗯?” “你离我远点。” 彼此间沉默着。 前方开车的阿诺胆战心惊。 总感觉自己每次都能撞见这两祖宗吵架的情景。 这时候他在开车,不适宜开口,但不开口的话,又怕他们闹腾起来。 他正想着要不要为陈沿说几句好话,忽见那脾气火爆的祖宗焉了一般,不声不吭,也没强行靠近白柠。 到家后白柠依然没搭理陈沿,独自下车。 “陈少。”阿诺问,“白小姐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好,您要不要哄哄她。” “不哄。”陈沿说,“不伺候了。” 她情绪不好,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件事是他疏忽,但她将责任全权推给他身上,又拿另一个小鬼让他不自在,实在让人没什么兴致去哄人了。 阿诺到底不肯看他们两个僵持,说道:“白小姐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当众被人耻笑 分卷阅读57 ,姑娘家自尊心弱,我就怕她……闷出事来。” 毕竟上次在游艇,他家先生救援衣和收缩绳索都准备就绪,如果不是白柠及时出现恐怕就跳下去了。 这要是再发生点意外,谁能说得好呢。 “她不会想不开的。”陈沿说,“ 她哥哥不是还在狱里吗。” 话虽如此,可是。 阿诺犹豫:“听说白从先生最近身体状况很差。” “怎么回事?” “暂时还不清楚,您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阿诺建议,“刚好明天是白小姐探监的日子,您可以陪她一起去劳动工厂探望。” 那头给的消息是,白从日常饮食不稳定,日渐消瘦,再加上人本身痴痴傻傻的,谁都无法判断什么情况。 亲自去的话,有点屈尊降贵,想要和解的意思,这刚好弥补孟若云找白柠的过错。 见那位爷有几分动摇,阿诺循循善诱:“您要是去探监的话,多少能增进感情关系,白小姐应该也希望您陪同吧?” 陈沿没有爽快答应,皱皱眉头,“我考虑下。” 在外头闹别扭,到家里自然不会和好。 何况他们关系本来就非正常。 入夜,双双回卧室。 拉了灯,陈沿似乎忘记他们之间的隔阂,一如既往去抱身边的女人。 白柠背过去,不做理睬。 她现在脾气见长,常常给他甩脸色。 “奔波一天我很累。”她甚至不睁眼看他,“你也消停会吧,省点精力。” “我不想省。”陈沿沉眸,“我就想浪费在你身上。” “不要。”白柠抬脚,想去踹他。 然而他直接握住她的两只脚,往后一提,人就被拉了过去。 陈沿膝盖如权臣一般谦敬地跪在跟前,随着前倾逐渐将她笼罩住。 察觉到生涩之后他低声哄。 “柠柠,放松。” 事到如此他不得不哄她了,不然就像只蚌壳一样闭紧不给一点有机可乘的机会。 哄得乖巧温润些后才能让人深陷。 陈沿鼻尖埋入她颈侧,认真说:“我们早点结婚好不好。” “不好。” “结了婚就没人再欺负你。” 她别过脸,不买账。 不愧是畜生,只知道感动自己,最欺负她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睁眼,白柠瞥见男人优美的下颚线,一滴汗摇摇欲坠。 彼此唇间呼吸炙热。 她的所有,全由他萦绕占据。 生日宴过后,他待她温柔许多,懂得顾及别人的感受。 以前自顾自舒服他的事儿,现在懂得低头来哄她,伺候她。 不同以往的腻歪和体贴,常给她一种普通情侣的错觉,堕人入深渊。 夜幕愈浓,昏暗之间,男人在她耳边哄道:“乖柠柠。” “别忍了。” “叫出来。” * 翌日。 早餐过后,陈沿不算委婉地表示打算和白柠一起去看望白从。 他提建议的时候,就像是一种施舍。 “不行。” 简短两个字从白柠口中吐出来。 非常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对上他意外的视线,她说:“我哥哥怕你,你不能过去,再说了,你今天没有事务要忙吗?” “已经请假了。” “那也可以回公司。”她面不改色,“或者和朋友喝酒打高尔夫,随便怎样都行。” 就是不能陪她去见白从。 陈沿眸间闪过一丝不同于平素沉稳冷静的异样,事已至此她已经把原因说出来了,不论如何就是不同意他去见哥哥。 更不让他出现在外婆的面前。 这个结 分卷阅读58 果和阿诺以及自己料想的很不一样。 好久,陈沿唇间挤出几个字:“我们要结婚了,见家长不是很正常的吗。” “很正常?”白柠反问:“像昨晚你母亲找我那样吗?” 这话果然将人唬住,不再言语。 她是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太懂得如何击中心脏的致命处。 白柠坐司机车离开之后,阿诺赶过来。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计划如常进行,兴致勃勃地问:“白小姐呢?” 陈沿拧眉,“走了。” “走了?”阿诺惊诧,“您没和白小姐说一同去探监的事情吗?” “说了。” “怎么样?白小姐是不是很希望您过去?我就知道——” 陈沿面无表情说了一个字。 “滚。” * 劳动工厂。 白从不同于其他犯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按理说应该送去精神病院看守,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在这里和其他人一样干活受苦。 他智力不全,学东西慢,做工也慢,常常因为手足不受大脑控制而导致失误。 白柠过去的时候他正在被车间管理训骂。 “你自己说说看,今天是第几次了?” “一天下来你做的那点工不够赔水电费的。” 在这里挨骂是常有的事情。 白从哆哆嗦嗦,嗫嗫嚅嚅,吭不出声,一个劲儿地点头。 其他做工的犯人习以为常地发出笑声,这里平时没别的乐趣,只有这个傻子,每天都能给他们带来欢乐,没乐子的时候,有人还会故意伸腿绊他一脚。 带白柠过去的负责人在门口轻咳了声。 管理和犯人们这才注意到有人过来。 “领导。” “这个犯人正准备走转院程序,这边的活儿就不需要他再干了。”负责人言简意赅。 “好的,我明白。” 这种地方难得见一个悄姑娘家,所有男犯人都盯着白柠看,谁也想不到白从那个傻子强丨奸犯还有这么漂亮的妹妹。 而且这妹妹气质不凡,身上衣物和首饰都不是他们平常人能看得到的。 白从在管理的指使下,踉跄地从自己的位置离开,腿脚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动作笨拙,来到白柠跟前的时候差点摔着。 白柠皱眉,去扶他的胳膊,“哥。” 白从上唇埋咬到嘴里,一句话说不出,哽咽着,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以往,他每次见着她都会澄清自己没有杀人,都会问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可白柠每次都答不出来,都无法完成他的愿望,所以他问的次数少了,这一次甚至什么都没问,一个劲儿地难过。 白柠过去抱他,他却忽地倒抽一口凉气,往后一躲。 “怎么了?”她语气紧张。 “大概是累着了。”管理打着笑脸迎过去,“白小姐先带着他去隔壁屋休息吧。” 早就入了冬,白从身上的衣服依然单薄,只有两件,掀开外套,便看见内衫浸着洗不掉的血渍,一大片。 而里面的肌肤,则早就溃烂一片,血肉模糊。 白柠愣了片刻,发声质问:“这是什么情况?!” 她知道白从在这里过得不好,但不知道会这么糟糕。 陈沿明明答应她的。 为什么还要让他受到这样的伤害。 本来在难过的白从看见妹妹这样失控,抬手去拂她眼角的泪,“我没事,我……想……睡会觉……” 话还没说完,白从浑身一软,无法自控的,直生生摔在地上。 25. 抽血 卑劣(修) 前一秒还说自己没事的哥哥, 下一秒就倒下去了。 表面的和谐被打破,残酷的真相显露出来。 用最快的时间来到医院,白柠的 分卷阅读59 心仍然颤抖得不停。 怎么会这样。 她不能接受现在的事实。 明明上次看望的时候没有这么糟糕。 她以为陈沿会做个人, 会看在惩罚她的面子上轻饶白从。 可是呢。 急救过后, 医生说白从后背上的伤已经受到感染,伤口很深,初步断定是被利器划的。幸在没有伤及器官,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后医生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早点送来。 早点送来的话, 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一出事, 负责人和管理纷纷推卸责任,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会尽全力调查是谁做的。 “他是个傻子, 什么都不懂,就算磕着碰着也不会和我们说的。”管理层打着哈哈解释。 白柠看着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哥哥, 整个人恍恍惚惚,不予说辞。 她的静默, 反倒让人更加地不安。 管理层又是好一番保证,“白小姐你放心,这种事情出在我们身上,我们肯定不会放过凶手,一定彻查到底。” 彻查到底?随便找个人说是不小心伤的,还是推卸责任说是白从自己摔倒弄伤的。 就因为是傻子,语言不清晰, 所以事情的真相可以随意颠倒黑白。 白柠面无表情问:“陈沿给了你们多少钱?” 他们皆是一愣, 纷纷表示没收钱。 这年头谁要是收钱不就等于丢饭碗。 “那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为什么会受伤。”白柠闭眼,“我不想听你们说是他自己划伤的, 人再傻,总不会有自残的倾向。” “我们不敢胡说,但肯定会给白小姐一个保证。” 这个时候,只能打官腔圆场。 管理层怕白柠不信,继续解释:“白小姐你去过工厂几次,知道里头的犯人是什么样子的,杀人放火,什么都有。我们已经尽全力保护你哥哥了,但还是避免不了有人想欺负他。就说上个月,我已经处理五个内部斗殴犯人……” “够了。” 白柠捂着耳朵,不想再听。 她突然明白陈沿上次护妹的感受。 不管解释是什么,白从受伤是事实,不论是故意派人伤害还是犯人之间的打闹,这一切都和进狱有关系。 归根究底,她无法不责怪到他身上。 有一刻白柠意识到,她和陈沿之间,你一恨我一怨的,这辈子都无法了清恩怨。 等到白从醒来,已经是下午时。 他刚做完清创手术,浑身疼痛不已,眉头都是皱着的入睡的,惟独醒来后看见熟悉的面孔,他又笑出来,“妹妹。” 傻乎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熟悉。 白柠眼眶忽然就红了,难以想象,哥哥拖着那副病重虚弱的身体在工厂做工,受他人嘲笑,打闹,在那里,小孩都能将他踹倒在地上。 “哥哥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白从抓住她的腕,摇头。 他不想吃,他只想看着白柠。 他今天很乖,没有哭着闹着要离开。 他的眼睛,依然纯粹,可无光,无神,不再抱有希望。 “对不起。”白柠低头,捂着脸,“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八岁那年,闯入村头的卡车就应该撞她,撞死撞残废都没关系,只要不是现在这样就好。 她倾尽全力,还是无法避免白从遭受痛苦。 接到陈沿电话时,白柠的情绪一时半会缓合不过来。 陈沿问:“你哥哥怎么样?” “托你的福,没死。” “你以为是我暗中做的吗。” “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就承认了吗。” “可是,柠柠你要知道。”他说,“我如果想的话,他就不是进医院这么简单了。” 背地里 分卷阅读60 搞的阴险玩意,他是不屑的。 白柠呼吸时长时短,欲言又止,最终并没有留下反驳的话,一声未吭挂断电话。 * 医院停车场。 陈沿握着手机,耳边似乎还回荡她的呼吸声,他不难猜到她刚才其实很想骂他。 “到底怎么回事?”陈沿不耐烦问向刚下车的阿诺。 “我调查过。”阿诺硬头皮解释,“没有找到伤害白小姐哥哥的人,狱警的说法是可能是他不小心摔着。” “你是打算让我这么跟她解释吗?” “这……” 阿诺知道这事不能潦草结束,必须得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说法。 可他实在调查不出来异样。 监狱里头管理严格,常有巡逻的狱警,还有固定的摄像头,谁要是欺负谁轻而易举就能调查出来,然而白柠身上的伤实在诡异,没有人欺负他,也没见他摔在哪里。 况且,就算是摔着,总不至于摔得那么重。 “您不需要解释,白小姐应该相信您。”阿诺建议,“前几年您都没对白从下手,怎么可能卡在你们结婚的关键时候下手呢。” 相信是一回事,耍脾气是另一回事。 那小祖宗越来越不好哄了。 陈沿在电话里没说,他和助理已经来医院,等到病房发现她不在,询问护士得知她出去给白从买食物了。 估计要挺久才能回来。白从吃了两年的牢饭,舌头还是以前的舌头,爱吃临水镇的糕点,白柠便驱车去了。 临水镇离市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平日里见她坐车都觉着累,不愿出远门。现在倒好,连司机都没带就急急忙忙地离开,可见哥哥在她心里的地位。 刚才陈沿和白柠在电话里闹不愉快,来了后没见到人,阿诺估摸着这大祖宗心情好不到哪里去,便建议他要不先去处理事情,医院这边放一放。 “不用,进去看看吧。”陈沿说,推开病房的门。 见助理没跟上,他薄唇冷声蹦出一句:“你也怕我对他下手?” 阿诺忙解释没这意思。 他只是觉得,白柠未必希望他们在没人的时候进去探望,要是怪罪下来或者出事的话,十张嘴都说不清。 碍于老板的威信,阿诺不得不跟着进去。 进病房前,以为要哄骗一番白从,免得他对他们畏惧,害怕。 然而进去之后,他们看到的白从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病床上没有人。 找了一会,阿诺在角落里找到人。 只见白从额头流着血,身子歪歪扭扭地跌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疑惑冒出来之后,阿诺立刻按铃让医生护士过来。 紧接着便是慌慌忙忙的抢救,显然,大家并不了解这个突发情况。 白从送医院来的时候,伤的明明是侧腰。 一会儿工夫,连头都破了,看血量估计情况不妙,医护们着手准备急救。 风风火火,忙忙碌碌十分钟后,阿诺站在走廊口,心有余悸:“到底怎么回事……”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吗,他们刚进房,就撞上血幕。 陈沿锁眉,不置其词。 白从身体虚弱,本来救治就很困难,手术间急出血,而血库里的血在第一场手术的时候已经临近结束,血袋不够。 此时应该从血站调取对应血型的血袋,然而运输过程需要时间,眼下只能依靠现场人员的血液供给。 常理来说,医院规定不得擅自抽血给病人做手术。 但这些规定在陈沿这里都是摆设。 他后背倚着冰凉的墙,声线冷漠,“人是活着送到医院来的,我不希望在你们这里发生任何的变故。” 句句都带着隐形的威胁。 预料临时的最低用血量在八百cc,人命关天,医护人员只能想方设法地筹集血源。 然而时间紧急,一时半会很难找到合适血型的人。 分卷阅读61 “要不让我来吧。”阿诺自告奋勇,“我记得上次看我体检单的时候,和白先生的血型相同的。” 陈沿漠漠瞥一眼,“你什么时候体检的。” “就前阵子啊。”阿诺犹豫一会,又想起什么,“不对,是我搞错了,我看的好像是陈少您的体检单。” 前阵子,陈沿因为被人下过药,医生建议他做了全身检查。 阿诺把话出来后不免后悔,他绝对没有暗示陈沿去捐血的想法。 二百cc的量是正常献血量,超过六百可能有性命担忧,更别说八百了。 陈沿有多讨厌白从,他这个做助理的心知肚明,别说捐血,不踹死白从都是陈少的慈悲,怎么可能为人豁出命…… 阿诺尚在思索间,却见陈沿已经转身离去,不禁出声询问:“陈少您……” 这是要干嘛?! 阿诺不得不跟过去,但在一个小窗口被人拦下,护士表示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隔着一道玻璃门,他看见陈沿俊脸面无表情,眼神甚至冷漠,签下一则免责声明后,由着医生给他抽血。 正常人献个四百cc的血量都会感觉到头晕乏力,贸然抽出八百的量,不可能对身体没影响。 阿诺眼神复杂,越发越看不懂自家这主子了。 好在陈沿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不适,出来后只问一句:“几点了。” “快六点了。” “她是不是该回来了。” “是,但是您别关心她了……”阿诺胆战心惊,“您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身体再健康也扛不住一次性抽掉五分之一的血。 要是出事的话他这个做助理的实在担待不起。 偏偏那祖宗脾气冷性,无动于衷。 阿诺还是劝,“您先休息,我帮您打电话问一下她在哪?” “不用,她应该在路上。”陈沿一顿,“她车技不好,不要打扰她开车。” 现在车上都有自动接听功能,一个电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但主子既然这么说,做助理的不好反驳什么,耐心地陪着等待。 这是第二次,她的亲人面临紧张的状态。 每一次都如同一道烈风,吹着他们之间本就摇摇欲坠脆弱不堪的细线,一旦断线,就再无交集的缘分。 陈沿在走廊迎风口等着。 这个位置冷,但视野好,他可以第一时间看见白柠开的那辆车,是他之前送她高端系列的粉色小跑。 她来之前,白从的手术已经结束。 在医生的竭力救助下,一条命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只是,还有一个盘旋在他们心口的疑问。 为什么白从又突然受伤。 “应该是不小心撞着脑袋,同时导致原先的伤口破裂。”医生猜测,“病人后天大脑发育不全,小脑留有残缺,如果不加以小心的话,日常生活中磕着碰着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转院太过于匆忙,没留意到白从是个不能照顾自己的人,病房里的各项设施都应该弄得人性化一些,免得再让他磕着碰着。 “我会让人布置的。”陈沿薄唇微抿,“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点头,“建议家属尽量二十四小时对他进行看护,或者将他转至休养院治疗。” 事故起因是不小心撞着脑袋,这个理由等白柠过来说给她听,不意外地看见她小脸浮现出异样的神情。 “是医生说摔着的吗?” “不然呢。”陈沿盯着她的眼睛,“你以为是我害的他吗?” 白柠抿唇,没回应。 他又不是好人,一心想要折磨他们兄妹,她就算这样以为又如何。 “那他有没有生命危险?”白柠不放心。 “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那以后呢?” 接到消息后她一路狂奔,跑得热气腾腾,小脸上密着汗,双眸红红的,比以前更灵动漂亮。 可看他的时候不掺杂一点感情,还有敌意的猜忌。 分卷阅读62 对他,满满地不信任。 他不是医生,怎么保证的了以后没事。 陈沿只说:“你先去看看他。” 白从还在麻药中。 白柠没敢进去打扰,透过病房门上的一块玻璃,踮起脚尖,去看白从的情况,他正在昏睡,头上缠满纱布,让她想起小时候他把她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却浑身是伤的样子。 这样的场面,真的不想再见到了。 白柠睫毛颤动,身子也发抖,慢慢地抱着双肩,“怎么我一走,他就出事呢。” “柠柠?” 陈沿正要靠近,却见她慢慢地往后退,排斥感一目了然。 阿诺看不下去,“白小姐,这事和陈少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我们进门的时候你哥哥已经倒了,而且陈少他……” “不用说了。”白柠打断道:“我没怪你们。” “但是……” 但是她的态度,就是在怪他们,或者说,不想在这里看见他们。 也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阿诺很想把刚才的事情仔细讲一遍,他家老板并不想害他哥,甚至刚才献血救人的还是他,然而陈沿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做助理的,也不好善做主张。 到饭点时阿诺给他们买了外面的营养餐,白柠自己没动,先拿进病房喂白从。 然而哥哥暂时不能进食,她又拿出来,放在陈沿这边,见他一直在看自己,问:“你要吃吗。” “不了。”陈沿唇间微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今晚不想回去。” “我会找合适的护工照顾他,你不需要呆在这里。” 白柠抬起的双眸充斥着不安和一种笃定,“不行,我要陪他。” 她似乎笃定她要是不在的话哥哥就会受伤,就会被欺负,所以必须亲自呆在这里。 这样怀疑的态度无疑是在告诉陈沿,她不怀疑之前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因为她无法调查出来,但以后,她不会给他或者别人伤害白从的机会。 白从住的高级病房,还有待客厅,白柠可以睡在沙发上面,不会太委屈。 护士换药的期间,陈沿过去看了白从一眼,伤口很深,很触目惊心。 怪不得白柠会心疼。 他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要是他也受伤的话,她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好一点。 “你还不走吗?”白柠从包里拿出一些日用品,催促陈沿,“这里不够两个人睡的。” “想多了。”他瞥了眼周遭,唯一能睡的只有沙发,“我怎么可能在这种环境里睡觉。” 他睡眠本就不好,需要绝对舒适的环境,这里是高级病房但并没有达到他的睡眠标准,何况还是陪白从的夜。 白柠若有所思地点头,知道少爷秉性的他不可能留下,于是放下心来。 陈沿随手拿起她包里的一个袋子,灵敏地嗅到香甜的气息,指尖随意一戳,“这什么?” “桂花糕。”她说,“本来是给哥哥买的,但估计他一时半会吃不了。” 陈沿对糕点没兴趣,听说是给白从的,他便试着尝了下味道。 甜,香,腻,不是他喜欢的口味。 看他偷尝后,白柠好奇地问:“好吃吗?” “不好吃。” “真不好吃?” “嗯。” “可能凉了吧。”她说,“镇西卖的糕不错,可惜今天关门,我只能自己动手做了。” “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啊。” 本来打算把糕点吐掉的陈沿,听了那句后,又不动声色咽下去。 其实白柠手艺不差,以前在临水镇的时候,每到饭点从她家散发出来的饭菜香味,能把挑食到极致的陈又薇都能吸引到。 不知是不是长时间没进厨房还是太赶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有些不尽人意。她自己也很失落。 因为有事,陈沿和助理阿诺早早走了,白柠一个人陪着白从,乐得自在。 兄 分卷阅读63 妹两太长时间没相聚,自然有很多想说的话,尽管白从听不懂,尽管他的智商一直停留在孩童时期,但不妨碍白柠和他亲近。 陈沿暂时安排一男一女两个护工,陪同白柠,定时守着病房。 * 深夜,月亮格外圆润。 陈沿今晚失眠,吃药也没用。 索性起身,独自一人驱车,映着一路的月光,来到医院。 来之前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看看,直到透过那扇玻璃看见白柠瘦弱的身影后,大概清楚了。身边没有她,觉都睡得不安稳。 进去的时候,两个护工轻声呼唤:“陈先生。” 陈沿示意噤声,步伐很轻缓地走过去。 白柠没有睡沙发,她坐在病床的椅子上趴着。 陈沿皱眉,拿起一条毯子,披在她身上。 余光瞥见白从身上的被子也歪歪扭扭,七横八竖的。 到底是傻子,连被子都不会盖。 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粗心。 月光泄下,陈沿更加清晰看见那张曾经让他憎恶至极的的五官。 两年了,白从原先圆润的脸庞瘦得不成样子,下颚比女人还要尖悄,脸色苍白,他们兄妹两个的脸,一旦瘦下来,总容易让人产生怜惜感。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陈沿很勉强地、不情愿地替白从的掖了被子。 他不希望这家伙冻感冒,否则白柠还要在医院多陪几天。 陈沿转身欲走的时候,无名指突然被人拽住。 他瞳眸重重一缩。 然而许久没有动静,回头看去,果然是白柠抓着他的手。 她没有醒,半闭着眼睛,唇间翕动呢喃。 她的手太小了,整个掌心只抓他一根手指,还抓不稳。 陈沿没有动,动一下,可能会吵着她。 蓝白色月光下,她的样子被照得静谧安好,脸庞莹白,软绵的掌心如同云朵柔柔地一样包裹着他。 有低低的声音从她嗓间出来。 “不要走——” 陈沿深沉眼底酝酿着几分异色。 过了会,又听她脆弱得令人不忍的细碎嗓音:“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永远在一起……吗? 她怎么可能和他说这种话。 这些话,她应该是和白从说的吧。 但白从听不见,只有他听得见。 那一瞬间,陈沿突然之间有了软肋。 他微微蹲下来,注视着她的侧脸,声音卑劣又低微:“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26. 小孩 秘密(修) 翌日早陈沿被一只小手拍醒。 睁眼看见白柠巴掌点的脸蛋晃来晃去, 清澈眼底充斥着不满,“喂,醒醒。” 他慢慢回过神, 拖长音调, “嗯——” “你怎么在这里?”白柠不可思议地揪紧眉关,“你昨天晚上不是走了吗?” 她昨晚看的清清楚楚,陈沿和他的秘书两个人一起走的, 看起来匆匆忙忙的, 应该有要事处理, 谁能想到第二天早上她又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 “走了。”陈沿懒洋洋答一句。 “那你怎么还在?” “我不能回来吗?” 白柠狐疑相望。 陈沿是坐在沙发上睡着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只记得自己昨晚过来把小客厅的两个护工驱赶走, 然后去看望白柠,给她盖上毯子后, 在这种环境下竟然突生困意。 他胳膊支着沙发扶手,姿势并不舒适, 但一觉到天亮。 “你这人真的是……”白柠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烧后,开始推搡,“赶紧走吧,别让我哥看见你。” 就算白从是傻子,之前见过陈沿不少面, 对他印象深刻, 而且陈沿揍过他,肯定留下不少阴影。 分卷阅读64 要是两人再碰面的话,怕是惹出白从的心理阴影。 先前是不让他见外婆, 现在又是不让见白从,他陈沿有凶神恶煞到那个地步吗? 少爷脾气上来,陈沿二话没说抓住她的手,语气威胁:“这也不让见,那也不让见的……” 话没说完,隔着一扇帘子,白从声音传来:“妹妹——” 瞬间,白柠犹如炸了毛的猫,浑身激灵,为了不让白从看见陈沿的脸,她条件反射地扑向眼前的男人,抱住他的头。 陈沿虽然这也没见着,那也没见着,但瞳眸被实实在在的软团子所占据。 淡淡的幽香沁入鼻间,是熟悉,舒适的气息,软得像棉花。 “哥哥你身上还有伤,不要随便走动,我马上就来。”白柠急忙地解释,让白从回过身去。 好在白从不聪明,即使好奇她抱着的人是谁,但没多问,挠了挠鼻子,放下了帘子。 危机解除,白柠松了口气,抽身的时候发现腰间被一只手箍得死死的,恼得直瞪眼,“你放开——” “我们柠柠好香。”低沉的男音传来,“让我亲一会儿。” 大早上地主动投怀送抱,怎么可能轻易放开。 白柠毫无悬念地挣脱几下,意料之中地被他抱得更紧,索性不动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不能来吗?” “这不是你喜欢的地方。” 他讨厌医院,讨厌白从,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陈沿拢起指尖,“可是,我想你。” 白柠一怔。 第一个反应是,不愧为LSP,几小时不见就想得慌。 “你说说。”他的手不怎么老实,连同嗓音都带着轻佻,“我想你了,除了来找你还能怎么办。” “睡觉啊。”她糊弄道,“睡着后,我去你梦里。” 梦不梦的不重要,只要不像现实里这样就行,她不想大早上被人抱着亲还把穿好的衣服都弄乱,这狗东西解后背内扣的动作比她还要熟练。 白柠几番催促才将陈沿赶出去。 他对这间病房并无留恋,反倒因为她的驱赶而产生兴致,看到她手提保温杯的样子,估摸着是要给她哥哥喂饭。 她的柔情,他很少见识过。 撒在他这里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多。 在白柠给哥哥送饭的时候,陈沿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再度出现。 只不过这次,脸上戴着口罩。 即使如此,白柠瞪他的眼神依然没好气。 “妹妹。”白从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沿,“他,他……” 白从没认出陈沿的身份,只是纯好奇。 “他不是好人。”白柠头也不抬,“哥哥你要离他远点。” “坏蛋吗。” “嗯,老坏蛋。” “噢。” 老坏蛋本人此时看戏似的杵在墙边。 两年了,不需要陈沿亲自辨认,也知道白从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可傻子又怎样,陈又薇因他而死。 恨意本该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野蛮肆意,可在看到他们兄妹和谐温馨一幕的时候,所有感官戛然而止,停歇不动一般。 这所谓的恨意,正随着某种情愫退减,甚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曲求全和无限妥协的卑微,有一瞬间,他竟然希望白从可以一直活着,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风平浪静。 “妹妹,我们……”白从咧嘴笑,“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家。” 白柠端碗的手禁不住地颤抖。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白从回家,作为一个精神病犯人,别说家了,他连医院的门都出不了。 自从入狱之后,外婆和白从一次都没能见面。 外婆心脏不好,一旦看到白从的样子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白柠担心老人家的身体,索性不让他们见面,这样,也方便她骗外婆,说白从什么事都没有,健健康康的。 实际上呢,白从这个样子,要是被外 分卷阅读65 婆知道的话,怕是又添加一件伤心事。 “等到你病好了之后。”白柠哄道,“我就带你回家。” “真的,吗?” “嗯。”她说,“我们回家摘葡萄。” “好。” “但是你要听话,不能乱跑,要定时吃药,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白从似懂非懂地点头。 白柠握着勺子,递一口饭过去。 “太热了……” 白从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微哑。 因为粥太烫,喂到嘴里的饭被白从吐出来,白柠自己也吓了一跳,没端稳碗,有一些粥倾斜,洒落在她的手背上。 感知到轻微的疼痛,白柠没有出声,拿出纸巾先帮白从擦了擦嘴角,“对不起,刚才没注意,我现在帮你吹一吹。” 她不想让白从担心,没在意手背的炙热感,随便拂了干净,正要重新端起碗,发现手被人握住。 陈沿皱紧眉关,看着手背的红点,眼色不悦,将她提站起来,“出来。” “你干嘛——” “让护工喂他。” “不……” 陈沿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带了出去。 让白从好好活着就不错了,不是看着他拖累白柠的。 “就你这喂饭水平,不是把你哥烫着就是把自己烫着。”他将她堵在墙边,“以后别再让我发现你做这种事情。” “你管得着吗?” “你要是真有那闲心。”他顿住,“怎么不见你给我喂。” “无理取闹。”白柠表情异样,“你又没病死在床上,我干嘛喂你。” 头一次见过咒自己病的人。 陈沿想,哪怕他病死在床,她也未必端起碗。 没同她辩解太多,他按住她的手不许她进屋。他最近好生供养出来的小祖宗,可不是来给人喂饭的,亲哥哥也不行。 “你看看这里谁给人喂饭?”陈沿说,“他伤的又不是手。” 话刚说完就被打脸了,一个小屁孩乐颠颠地从他们跟前跑过,后面的家长手里拿着勺子追赶着。 那孩子不大,短手短脚的,跑起来像只肥嘟嘟的企鹅。 “乖乖,你能不能不要跑了。”年轻妈妈没怎么带过孩子,委屈地抱怨,“过来,吃个饭吧。” 看妈妈快哭了,那男孩才回过头,主动跑回来,去抱妈妈,乐颠颠地点头要吃饭。 调皮又可爱。 陈沿从护士那里要了药膏,回来后便见白柠盯着那小孩看。 小家伙脸蛋嫩滑,眼睛葡萄似的黑,机灵又调皮,确实惹人爱。 “喜欢小孩吗?”陈沿问她。 白柠愣住,睫毛颤了下,很快回答:“不喜欢。” “不喜欢还盯着看?” “无聊呗。” 他不信她是无聊才去看的,那眼睛分明是带着光。 “我们要不生一个。”他看似随意地提起,“还是两个吧,有个伴,当然三四个更好。” “你当是下蛋吗,一下就是一窝。” 他含笑。也不说自己喜不喜欢孩子。 “乖柠柠。”陈沿饶有兴致跟着白柠去看那对好玩的母子,以差不多的口吻低声唤道,“过来,上药。” 白柠手背上烫出来的痕迹并不深,只是泛着轻微的红点,看见陈沿手里拿着的烫伤膏时微微惊诧。 他倒煞有介事地把她拉到一旁,用棉签蘸着给她上药。 他没做过这些事,但手法并不笨拙,轻轻慢慢地,没有下重手,白柠低眉望着,双手有缩回去的迹象。 “动什么。”陈沿语气不悦,“床上没见你动几下,现在倒喜欢瞎折腾。” “你能不能闭嘴。” “想让我闭嘴也不是不行。”他扔掉一支棉签,理所当然地看向她的唇。 意思很明显,有本事就来亲他堵他的嘴。 分卷阅读66 白柠才不肯那样做,眉尖蹙紧,提防着往后退几步,“你不会打算今天一整天就这样缠着我吧。” 他一个大忙人,上次去海城找她已经是破例,现在想做什么?陪在他最讨厌的兄妹两个人这里吗。 “想得美。”他将药膏往她怀里一揣,“我会让人监督你,伺候人的活儿,你一样都不许干。” “陈沿!” 她此时此刻只觉得他不可理喻到一定地步,不许她接触其他男人就算了,亲哥哥也不行。 明明只是普通的照顾。 喂个饭都能被他拉出来。 白从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就极度缺乏安全感,接触陌生人的话难免会不习惯,白柠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照顾安抚他,不成想陈沿这么混蛋。 “护工哪有亲人体贴。”她咬唇骂道,“你这种人,等到老弱病死,只让护工照顾你吧,我不可能帮你一下。” “柠柠。” “干嘛。” “我们还没结婚你就想着白头偕老了?” 原意被曲解,白柠恼火地握拳要捶他,陈沿不躲开,看她那张小脸蛋气鼓鼓,跟河豚似的,还蛮可爱。 这人脸皮厚,拳头打上去就像弹棉花。 白柠打了两下,收起手,索性转身不去搭理。 “真不要脸。” 丢下一句,她进病房探望哥哥。 后面的男人继续跟着她,脸上仍然带着口罩,只露出摘去镜框的眼睛,眼角是狭长的漂亮,但透着一股子凌厉,以至于白从看到他之后流露出恐惧。 护工已经给白从喂过饭,白从在这里的待遇比监狱里好万分。 按照陈沿之前所说的,白从的后半生应该都会在疗养院或者特殊精神病院度过,不论是不是傻子,犯了错就是犯了错,陈沿不会给他后半生完全的自由。 大家能够平安相处,目前而来是最好的结果。 白从辨人能力不强,见过戴口罩的陈沿,这会儿又没记住,眼神痴痴傻傻的。 怕陈沿做出什么事来,白柠暗中推了把他,“你离他远点。” 陈沿反握住她的腕,“为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 仇人会面,不离远点难道抱上去吗。 “我既然把他送到这里,难不成还能杀了他。”陈沿淡淡陈述。 他不喜白柠时时刻刻对他警惕的模样。 “随你了。”白柠不想惹他,拿了水壶去烧水。 她一走,陈沿和白从自然而然地对上四目,不躲不避,一个犀利一个胆怯。 算算日子,他们认识两年多了。 即将从仇家变为亲家。 白从认不出他,却对这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熟悉的肃戾的眼神让他的脑子跃起某个记忆点,似乎在拼命回忆过往经历。 对视许久,双方没有任何的反应。 最后,陈沿先松动,随意地抬了下手。 白从以为是要来打人,吓得喊出声:“啊——!” 白柠闻声过来,只见哥哥抱着肩膀,缩在床边角落,瑟瑟发抖。 她拧眉看着陈沿。 没顾上太多,怕哥哥的脑子受到刺激,不得不第一时间拉住陈沿的衣角,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去。 门口,白柠忍不住一字一顿警告。 “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的陈沿倚着墙角,眉尖掠过不悦,而眼前的白柠用瘦弱的身子挡着门口,不准他进去,俨然成为护哥使者。 陈沿说:“没做。” 他只是看白从的眼神有点凶。 但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和白从很清楚,白柠却没看见,只听见哥哥的叫声。 “他已经这么脆弱了,你还想怎样。”白柠叹了口气,“算我求你了,你能离他远点吗。” 本来她就不想让他来病房。 分卷阅读67 他们两人,不论谁见谁对双方有弊无害。 离得越远越好。 陈沿没好气,“你以为我想见他吗?” “那你来医院干嘛。” “你说呢。” 无缘无故,他来医院能干嘛,施善心吗。 上次也是。 她不让他见她的任何一个亲人。 弄得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不管怎样。”她说,“你们不要碰面就行了,你要是想我,想我回去陪你睡觉的话,和我说声就行。” 他要是需要她的话,她会回去的。 他答应放过白从,她也会遵守约定。 只要白从平安健康,她什么都可以妥协。 “柠柠。”陈沿嗓音冷森,显然真动了气。 以为他要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将自己想法强加给别人,威胁她逼迫她,但白柠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再开口。 一个电话刺破沉静的气氛,陈沿接完后就走了。 背影冷清又漠然。 回病房里,白柠看见白从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她也冷静许多,隐约猜到刚才陈沿可能真的没做什么,哥哥害怕是因为在监狱里待久了,对陌生人产生阴影。 除去身体上的外伤,医生建议白从全身做检查。 所有体检结束,已经是晚上。 结果意料之中的糟糕,白从有多种隐形疾病并存,其中最严重的是肾病,有慢性衰竭的倾向,饮食需要注意低钾低磷,以及适量运动。 医生建议家属先多加照料,再看情况考虑透析和肾移植等治疗方法。 除去这些还有高血压和高磷血症等并发疾病。 尽管这些病不是绝症,不会让死神迅速降临,可有着极大的潜在风险和后遗症。 “肾衰竭……很严重吗?”白柠呼吸断掉,“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来讲并不算严重,日后加以调养,配合治疗可以起到缓解的作用。”医生了解到这个病人的情况,叹息,“至于原因,大概和生活习惯有关。” 现在国内监狱里的伙食不好不坏,但和营养健康搭不上边,再加上白从是个傻子,吃饭的时候未必能抢过别人。 一米八的个子,人只有八十斤。 这个体重哪怕不是肾病胃病,也有其他病情隐患。 “不严重就好。”白柠喃喃,“以后我会尽全力照顾哥哥,不会让他病情恶化的。” * 别墅区。 陈沿拨着熟悉的号码。 第N次无人接通。 手机屏幕亮着,光线折射在男人阴沉的面容上。 小姑娘翅膀硬了,敢无视他的电话,这么晚还没见她回来的身影。 他拿车钥匙准备出去找人的时候,听见保姆叫他的声音。 “陈先生。” “什么事。” 张婶迟疑着过去,斟酌许久,犹豫不决,“我有一个关于白小姐的秘密要告诉您。” 27. 避孕 捆绑 陈沿的动作一顿, 回头看去。 同男人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张婶的心跳到嗓子眼。 到底是上年纪的人,她不得不保持镇定谦卑, 双手交叠覆在前方, 规矩颔首,“陈先生,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梗……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做保姆的很少有这般严肃的表情。 是大事吧。陈沿平静地想, 点燃一根烟。 “说吧。” 张婶早就开始准备辞职。 走之前, 她需要处理以及交代一些事情。 她这个年纪的人, 孰轻孰重分得很清楚,给她发工资的雇主是陈沿,一切只需要服从于他。 她看出来 分卷阅读68 , 白柠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吃药这件事。 主子无所谓,保姆不可能若无其事, 要是被陈沿知道,她拿了贿赂帮忙隐瞒, 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在事情暴露之前,不如提前交代。 摆在桌子上的,是白柠给保姆的首饰和钱物。 交代完过后,张婶不忘给自己开罪。 “对不起,陈少。” “我起先真不知道白小姐吃的那药有避孕的成分。” “如果,如果不是那天发现她吃了毓婷, 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陈沿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 烟燃到末尾他仿佛都没有只觉似的, 淡声发问:“多久了?” “一直在吃。”张婶仓促回答,“刚开始中医不是说她体虚需要药补吗,那时起就在吃。” 两年前他们刚在一起, 白柠身体熬不住夜里的消耗,总是病恹恹的,西医没说法,无非是多运动,健康饮食。 中医则建议药补。 这所谓的药补,竟然被她添加避孕的药方。 尽管不能尽到百分百的避孕,却可以实实在在损伤到自己的身体,从而不能受孕。 * 因为哥哥做检查的缘故,白柠晚上回来很迟。 她意外发现别墅少了张婶。 平日里张婶都会迎他们回来之后才入睡,今晚格外安静,让人不自在。 把包包递给另一个佣人,顺便问一句,才知张婶请假回老家了。 “看来我明天吃不到她煲的汤了。”白柠随意道一句,张婶手艺好,煲汤技术一流,本来还想带点给哥哥尝尝。 楼梯口,晃动着陈沿的身影。 陈沿领口扣子没系,露出一大片铜色肌肤,锁骨极其明显,他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此时却显得比往常清瘦。鼻梁上的镜框是无边的,透明片下的双眸深幽得难以揣测。 “柠柠,现在才回来么。” 男人声调冷得很。 “嗯,回来迟了。”白柠清淡应着。 “柠柠。”他反复将她名字呢喃于唇齿间,一声比一声清淡,“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打了码?” 白柠摸出手机,果然看见几十个未接号码。 她一整天都在忙,手机没有顾得上带在身上。 “没看到。”她说,“有什么事吗?” 自始至终白柠的态度很平静,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急事,如果有的话,按照这个男人的脾性会是直接找上医院而不是用手机拨着一个又一个无人接听的通讯。 白柠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没多看,所以没注意到男人难堪到极致的神色。 陈沿抬手,突然抓住她的腕,将人箍锁在跟前,让她背对着自己,然后去吻她后脖。 颈间气息熟悉温热,让人先是紧张,随后被迫放松,“陈沿……” 他按住她的手,默不作声。 白柠闭上眼睛,以开头的这个架势,以为他会不分昼夜地开始折腾。 然而,陈沿忽地放开她。 他眼皮掀起复杂的情绪,“我们谈谈吧。” 倚着墙摸出香烟,陈沿不急不慌地抽起来,视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什么都没做,他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狂欢过后,颓靡,消沉。 这人大晚上地一直没睡觉在等她,结果看见她却没有拉着她放纵的想法,还说要谈谈。 谈什么,解释她哥哥的事情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在她心里就不是人,做出这种事来并不让人意外。 连责怪,放在他身上,都显得浪费。 白柠不想琢磨他到底发什么毛病。 看家里的猫慢慢悠悠走来,她便蹲下来,给它喂了些零食。 她养的是毛长尾巴大的布偶猫,揉起来很舒服。 陈沿目不斜视看她把猫当婴儿似的抱在臂弯中,眼神暗沉,“柠柠。” 分卷阅读69 “嗯?”她回得敷衍,如果抬头的话,兴许会发现他此时的模样很可怖。 “喜欢小孩吗?” 白柠顺猫毛的手停那么几秒,“怎么又问。” “柠柠喜欢么。” “你喜欢吗?” “嗯。”陈沿说,“我们要一个吧。” 他拎起那只布偶的脊背,将其从白柠的怀里拎出来,动作不算轻,猫猫不满地叫一声,白柠朝它看一眼,没来得及哄,身子被陈沿抱起来,直走到沙发处。 白柠皱眉。 这是待客厅,保姆随时走动,在这里和不知羞耻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她在陈沿的怀里呜咽,如同掉入水中的鸟,扑棱着翅膀,挣扎,一拳拳打在他的胸口。 “你干嘛在这里!” 陈沿低笑一声,俯下去吻她的脖子,唇齿在喉咙处轻轻咬着,磨着脆弱劲动脉。 那一刻,白柠以为他想要她的命。 “柠柠。”他开始叫她的名字,很快,低沉嗓音混着皮带滑扣脱离的冰凉声响。 白柠的胳膊被他单手拢在一起,那只抽出来的棕色皮带如同藤蔓一样圈圈牢固在她腕上,随着她无用的挣扎,对方钳制手段越发蛮横。窗户没关,白柠感觉到凉意袭来。 保姆这时在楼上缩着,哪敢出来,有一个不小心路过,只看见男人依然工整的后背,但他的肩间,横着两只皙白的脚。 最近,白柠和陈沿的关系逐渐缓和。 有时候两人的相处还会让她产生岁月静好的错觉。 不过错觉终究是错觉,禽兽终究是禽兽。 还是爱玩那一套。 “陈沿!” 白柠发狠地叫他,模样狼狈。 海藻般的长发早已散开,少许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涔涔的耳际处,忍不住时去抓他的手臂,野猫一般,凶凶地留下抓痕。 “我们要个孩子。”陈沿挑起她一缕蓬松的发丝,拂向耳后,“好不好?” 他语气温和得不像话,只有白柠知道接下来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看他跟疯狗似的模样,她隐约猜到了原因。 28. 领证 结婚 张婶不是请假回家, 而是辞职走了。临走前,把她吃避孕中药这事告诉了陈沿。 告诉就告诉了罢。白柠没想刻意隐瞒,她甚至不觉得这是件多大的事。 结束后的白柠满是不堪, 披头散发得就像沦落街头的流浪猫, 睁着无神的大眼望着他。 陈沿指腹覆着她的脸颊,擦过唇间,舌尖舔过发丝凌乱的耳鬓, 厮磨呢喃, “柠柠, 为什么呢?” 她异常冷静:“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究竟有多恨我。”男人每一寸呼吸烫在她颈间,余韵过后的声线哑到不行, “宁愿毁掉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自己怀上我们两人的孩子。” 和白柠猜得差不多, 他果然知道了。 纸包不住火,他迟早会知道的。 迟早会爆发的。 以往他就跟个疯子一样从不对她怜惜, 知道这件事的话更能想象得到会做出多么混蛋的事情,可白柠没有怕,她甚至在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生孩子?” 那张清纯到极致的面孔因为男人刚才的疼爱而变得两颊透红,眼神在柔光下亮盈盈的,嵌入繁星一般璀璨,可她的每个表情每个音节都铸造成一把锋利的剑直直捅向陈沿的心口。 “是啊, 凭什么。” 他知道自己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 可不知道她能恨到这个地步。 宁愿赌上自己的身体, 也要杜绝未来和他可能的纠缠。 暴躁,狂怒,阴鸷……种种情绪在他身上掠过但没有一样停留, 俊美的五官狰狞可怖,苍白薄唇不知是自己咬的还是遭到反噬溢出鲜血,犹如一只突破牢笼的野兽,又像无尽黑暗中嗜血凶残的夜鬼。 繁华的客厅里, 分卷阅读70 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碰撞声。 家里的摆设,凡是出现在陈沿眼前的,一样又一样被扔掉砸开。 几百万的瓷花盆,空的,没有任何花和水,咣当碎在地上,沦落成一文不值的碎片;盆植、壁画,原木储物架置放的水晶饰品一一经他的手,再坠落。 他疯了。 白柠不意外,习以为常。 她只是在每次剧烈声响之后脑子条件反射地激灵一下,可眼神冷静。 不知砸了多久,一袋包装完好的中药从白柠眼前飞过,呈直线状平行而过,落到墙上之后砰砰几下掉落。 是装中药的袋子。 “你想干嘛。”白柠问。 “难道你指望我留着这些吗。”说话间,陈沿指间已经攥爆一个袋子,棕色液体从他指缝流露,是浓浓的,难闻的中药味。 她说她怕苦,不喜欢吃药,连喝醒酒茶时都要他哄好久才喂下去。 可这些药她一次都没落下过。 “你扔吧,我重做就好了,不费什么事。”她说,“反正我不可能生你的孩子。” “柠柠……” 这一刻他应该意识到,为什么刚才不像以前一样狠狠地惩罚她来达到警示呢,因为就算进无数次身也无法进她的心底。 他的手就像无形枷锁铐紧她的腿,如权臣一般跪于膝前,卑敬又忠诚。 然后吻她。 自上而下,无一不错过。 宛如春日里第一抹清风,透着热,掺着凉,拂过草长莺飞的田野。 白柠浑身的感官都被激得竖立起来,想去推他,可是手脚都被绑住了。 “柠柠,我以为。” 低沉男音伴随炙热的呼吸烫过她的腰侧,“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陈沿放白从出狱就是平生以来,最大的妥协。 只为了捆绑她,永永远远。是家族遗传也好,性格疾病也罢,她就是他一生追逐,只想占有的猎物。 哪怕他们之间隔阂厚重,自始至终,他从未有过放手的想法。 可是,可是。 恐惧到极致反倒没什么可怕的,白柠垂眸,喃喃低述,“我只想过,你从我眼前消失,生活该是怎样的温馨愉快。” 说完这些话,她已经做好和他撕破脸皮的准备。 虽然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撕的。 白柠被绑在沙发上坐很久了,身上披着皱巴巴的外套,碧藕似的双腿冰凉凉置放于空气里,上面还有数道手印,牙印。 立于她前方的陈沿突然笑了。 他大手抓着她的脚腕,慢慢摩挲,宛若欣赏一件精致的瓷器,可目光无形之中透出狠辣无情,仿佛随时都能将脆弱的瓷器摔在地上踩碎蹂丨躏。 “很遗憾,柠柠。” 男人低头,用冰凉的薄唇覆在皙白的脚背上,吻得虔诚而卑微,眼底荡漾着藏起烈性的温柔。 “那你就只能想想。” “我们明天去领证。” 他丢下两句话之后,缓缓起身,扬身离去。 窗外是漫天星光的夜色,客厅一片狼藉。 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被摔了。 他现在很不好过,也不打算让她好过。 陈沿一夜未归,没有任何的音讯。 她这次真的惹到他了,所以他不想搭理她,可这不是,正中她的意吗。 屋子七零八落,全是碎片,白柠没有动,在沙发上睡着,一觉到天亮。 * 白柠醒来后,第一个想的竟然不是这里的狼藉,而是医院里的哥哥。 空荡荡乱糟糟的别墅,安静寂寥,犹如一座鬼宅,只留她一人,保姆们都不见了,白柠拿起车钥匙,离开这个软禁她两年的地方。 医院停车位,黑色Cayenne停下。 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白柠干净利落,光鲜亮丽,踩着细高跟的步伐轻快稳重,和昨晚沙发上的模样截然不同。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那般,别看 分卷阅读71 金丝雀人前提着新款包新款车,背地里不知道被搞成什么狼狈样。 病房里,医生正在给白从做进一步检查。 长期坐牢的缘故,白从缺各种营养元素,劳动工厂里的带有辐射的设备以及对化学工业品都对人体有害。 落下的病都是慢性病,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去治。 看完后医生把白柠单独喊出去,不胜委婉地问她,白从是不是还有心理疾病。 “没有啊。”白柠条件反射地道,“他以前很开朗,昨天也挺好的,一直在笑。” “这样么。”医生迟疑,“我们护士说昨天看见病人一直闷闷不乐的,看起来很奇怪。” 按理说一个傻子,不会有心事,而且离开监狱,应该开心起来才是,怎么会闷闷不乐的? 可能和牢狱里的遭遇有关系。 因为受尽虐待,所以白从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意味着,白柠需要多加留意。 抿起微笑,白柠坐在病床边,若无其事地和哥哥谈天。 面对妹妹的时候,白从情绪稳定,时不时露出笑容。 并不像医生所说的那样。 白柠心想,看来自己还是得多陪陪才是,两年的隔绝外界生活,正常人都要慢慢适应,更何况智力停留在孩童时期的白从。 虽然白从是个傻子,但是心很细,没谈多久,一眼看见白柠手上的痕迹,不禁问,“怎、么、了。” 她腕上有勒痕,被陈沿皮带弄出来的。 “没事。”白柠微笑,拉了拉袖子,“太冷了,冻的。” “妹妹。”白从眼角已有细纹,瞳眸却如孩童般清澈清澈无辜,蓄满担忧,“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 “真的吗。” “有哥哥在,没人会欺负我的。”白柠笑道,“哥哥不是说自己是超人吗。” 白从立刻点头赞同,指了指上面的输液管,表示等自己出院,还会像以前那样保护她,不会让村里的小伙子们觊觎自己的妹妹,来一个,就拿扫帚扫走一个。 * 午后陈沿的车来医院接人领证。 大概担心白柠不下去,阿诺亲自过来请的人。 “今天不是周末吗?”白柠定了定神,跟着下去的同时问,“民政局不上班。” “这……”阿诺摸着头,“陈少想领证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既然说要领证,那一天都不可能延迟。 白柠:“他是上赶着给自己刨坟吗。” 阿诺不敢吭声。想想也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过早结婚等于过早埋葬,但他两之前好像也没什么爱情。 上了车,不难发现陈少爷今天格外冷淡,平日里一流氓老色批,今日份格外安分,坐如绅士,没有动手动脚。 他不会觉得自己冷淡点她就会觉得愧疚吧。 他真的没想过这样冷暴力只会让她偷着乐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婚姻不是坟墓,简直是她的天堂。 领证过程不复杂。 填资料,拍照。 照片上的两人如同僵尸一般,比谁的面孔更冷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离婚的。 最后拿到的结婚证是红色的,很亮眼鲜艳的颜色,白柠握在手心,感觉到沉重,这算不算她下半辈子的枷锁。 因为是周末,几乎没人,工作人员给他们送上微笑祝福:“祝两位新人新婚愉快。” 陈沿把手里的结婚证递到白柠的手里,让她留着保管。 “你不怕我扔掉吗。”她不合时宜地问。 “扔它没用。”他淡淡道,“除非把我扔掉。” 不然他还会像死鬼一样一直缠着她。 下民政局台阶时,白柠在看午后的日光,没注意脚下有凸起,毫无悬念地被磕绊。 陈沿在前面,没有留意到她。 直到重重的跌倒声响起时,他才回头去看。 分卷阅读72 白柠平日里不穿细高跟,今日穿一回儿便栽跟头,摔了个屁股着地,好在衣服厚实,没摔太疼。 她脖子上的围巾还被压在腿下,乱糟糟的。 摔得大脑有点懵,她忘记要站起来。 眼前男人漠视着,并不打算伸出援助之手。 她正要自己狼狈着起身时,有路过的好心男人留意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略感尴尬。 好心路人以为她腿脚不便,伸出手有意将她扶起,结果不到两秒,地上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抬眼看,那位小姐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 陈沿睨了眼那个好心的路人,抱着白柠,转身就走,下台阶的步伐很快。 她害怕再摔着,不由得去抱他的脖子,“你能不能把我放下。” “不能。”陈沿继续走。 他倒不是担心她会不会走路,而是摔倒后她被别人扶了去。 来时冷她一路,最终还是迫不得已抱了她。 白柠想,陈沿应该是拿她没辙了。 他不想妥协,她不想不吃药。 所以双方关系僵持。 白柠百无聊赖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发现是陌生的地方,等她细看车子已经抵达目的地。 一座城堡外形的大别墅。 周遭没有邻居和人家,看起来像是供豪门退休老爷修身养性的宅子。 白柠问:“这是哪里?” 陈沿:“新家。” 之前住的地方已经被他毁得不成样子,所以换个地方住一住。 看大门外穿制服的保镖,白柠心口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这里每一米铁栅栏都像是牢狱的笼子,意图将她圈起来饲养。 比之前更繁华,更牢固。 “以后出门叫司机。”陈沿说,“你的车技,我不放心。” 官话一套一套的。 所谓不放心她的车技,更是在警告,禁止她单独外出。 “坐车多没意思。”白柠咬牙,“我喜欢飞机。” “可以。” 她瞪他。 “后房屋顶上有两架。”陈沿漫不经心地,“喜欢哪个挑哪个。” “算了。”她自知讲不过理,“不想坐了。” 草率了,早知道说坐航天母舰了,看他还能不能弄来。 白柠对新家没兴趣,再漂亮也掀不起一丝波澜,反倒看着不顺眼,尤其是这里比之前别墅多出三倍的安保,还有陌生的菲佣。 为了防止有张婶这样人的存在,陈沿可真是煞费苦心。 白柠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自由了。 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不,可能还有。 白柠翻开包,看到两张结婚证,还有一个细微的录音器。 这是林越北给她的希望。 “柠柠。” 门口突然站了人。 白柠定了定神,拢起手心,淡定地问:“什么事。” “来书房做什么。”陈沿问,“我以为你会参观新建的花房。” “花房?” “嗯。”他随意提起,“你喜欢什么花?” 不管她回答什么花,他都可以弄来。 “都不喜欢。”白柠说,“我不喜欢花。” 男人神色凝固至僵硬,没多久,又了然,“是么。” 他明明记得在临水镇的时候她连一朵小野花都很喜欢。 那时她天真烂漫,开朗活泼,喜欢画画,喜欢漂亮的花花,喜欢和邻家的小孩玩。 现在,是口是心非了吗。 见她手里拿着东西,陈沿走过去,多留意一眼,“你手里拿的什么?” 藏在白柠掌心里的除了录音器,还有结婚证。 分卷阅读73 她淡定地用食指夹出结婚证,“我打算把证件放在书房来着。” 背过身,环顾四周,然后去找合适的地方放结婚证。 白柠知道陈沿的视线没离开过自己,情不自禁捏了把汗,被结婚证挡住的录音器也沾着汗意。 陈沿没有怀疑什么,只不过不是很有耐心地看她把结婚证放好,感慨一句。 “放书房多可惜。” 白柠回头。 他说:“找个框裱起来。” 白柠:“你少恶心人。” “和我结婚很恶心吗。”他自知地笑,“没办法了,你现在就是我媳妇,明天是后天是,这辈子都是,没准下辈子也是。”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白柠已经习惯性地不恼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应该将你按在江水里淹死。” “会游泳怎么办。” “那也试一试。” 陈沿抬手,去揉她柔软的耳垂,气息炙热,“有本事的话,让我淹死在你身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病态调戏,白柠习以为常地不作言语,惟独掌心握着录音器的力道,更重几分。 29. 畜生 游戏 白柠其实拿不准林越北会不会帮她哥哥翻案。 如他所说, 不论能否,她想看陈沿败下风是真的。 如果他无权无势,两年前的官司, 未必是他必胜。 现如今白从落下一身慢性病, 智力情况更糟糕,外婆因为操心这件事,两年来老了近十岁。 她总不能因为他现在发发善心就感激涕零地磕头, 还心甘情愿地结婚生孩子。 何况, 这个人, 不过是想捆绑她的人生罢了。 “手给我。”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音。 白柠怔了下,将右手伸出去。 陈沿捏了捏她的手骨,“婚戒不是应该戴在左手吗?” “我乐意。”白柠左手攥紧。 录音器不大, 但是要是露出破绽,就失去所有的希望。 她没有在他眼前藏东西的胆子, 表面上强装的镇定已经耗尽她最大的本事。 幸在陈沿没有多过问,戒指戴在右手就右手, 谁都没讲究这场婚姻,没必要在戒指上追究仪式感。 防他再拿她的手玩,白柠拿起包,不作声色地将录音器藏到内袋里,岔开话题:“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吗。” “有问题吗。” “那边还有一些东西没拿。”她说,“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她对落在那边的衣服和首饰没太大兴致,但是不能把猫落下, 那边房子无人居住, 没人照料的话,猫会饿死的。 陈沿见她神色匆匆,心头那股还没消褪的气焰再度燃起, “拿药吗,不用了。” 对上她投来的目光,他说,“扔了是为你的身体健康着想。” 纵然是中药,依然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 张婶说,她为了避孕,除了中药,有时候还会搭配西药一起吃。 至于为什么。 大概是次数多了,不放心吧。 “我说了我会重做。”白柠指尖捏紧,“你扔多少我做多少,大不了,换种药吃。” “柠柠,你非要惹怒我吗。” “是你这种连套都不戴的畜生在逼我。” 说完后,她格外冷静。 在心里骂过他无数遍畜生,真正说出口的只有这一次。 事到如今,他们两人竟然连吵架都可以做到如此心平气和,双方不红脸不厉声。 像谈判一样。 “就算我戴。”陈沿没追究那句畜生,异常地心平气和,“你也会吃的,对吗。” 白柠一怔。 细想一番,她确实会。 套的避孕几率是百分之八十五,难保她不会偶 分卷阅读74 然怀上。 再者,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套套上戳几个洞呢,这种龌龊事完全符合他的个人作风。 “反正我要吃。”白柠别过脸,“除非你废了。” 死活不想怀上他的孩子。 陈沿的语速很缓慢,波澜不惊仿佛很随意,“新婚第一天诅咒自己老公废的白眼狼,天底下也只有柠柠你了。” “噢。”白柠无动于衷地撩头发,“那你不夸我一句牛逼吗。” 他气笑了。 挺想在书房把她扒了做。 嘴上教育没用,还是收拾一顿实在,不弄得她服服帖帖就不知道乖字怎么写。 但想到做完后她还会吃那该死的药之后陈沿顿时间没了兴致,俊美的面孔暗沉下去,“陈太太。” 白柠抬头。 “我走了。” 他很少以这样的方式同她说话,告别又不像告别,走之前没有任何的温存,他之前可是混蛋得走之前非得摸一把亲一下才肯放过她。 白柠本想在他走后回原先的家把猫带来,走到大门时看见库里南停在车位上。 司机下来后将车门打开,漂亮的长毛布偶猫左看右望一番后跳了下来。 看到女主人后,它喵喵叫着过去,用软软的额头去蹭她的小腿。 这种成年猫体重足有十七斤,白柠吃力地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柔软的毛发上。 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养这只猫的目的是什么,让它和自己一样娇生惯养,讨人欢心,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吗。 看着戒备森严的四周,她大概猜到自己以后的一举一动会更加受到关注。 * 十天时间,足够白柠适应新环境的生活。 她奔波在医院的道路上,没去过零度一次,如果不是小轻打电话过来的话,她不知道顾桉树被开除了。 “听说经理给他结算工资后,让他不要再出现在零度。” 小轻言简意赅,知道得并不详细。 这些信息还是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 一句话就让白柠联想到那个混蛋,拳头硬了,问道:“他现在在哪?” “应该早就回学校了吧,他没和你说吗?”小轻迟疑,“那孩子性格迟钝,就算受了委屈应该也不想告诉你。” 之前白柠帮顾桉树在窦经理那里出过气,还留了号码,但他不善言辞,没有告状过, 依照白柠对他的了解,这次别说被陈沿辞退,哪怕被打一顿,这个大男孩也可能不吭一声。 拨通电话,白柠开门见山地问他什么情况。 “老板娘啊。”顾桉树在那头憨憨地笑,“你有什么事吗?” “别装傻了。” 顾桉树摸着头,许久没说话。 他们上次通话还是白柠问他去医院的伤势怎么用,通话不到一分钟。 他很清楚她的身份。 所以,刻意保持距离。 “你被开除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柠问道。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顾桉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说他是迫不得已离开的吗,这样做,只会给她添加麻烦。 “老板娘,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顾桉树已经过了变声期,此时的声音却格外沙哑,“很感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 “是陈沿逼你走的,对吗。” “我自愿的,和陈少没关系。” “你就说是不是被逼着走的。” 顾桉树沉默了。 他当然并不想走,他需要打工,这里的薪资很丰厚。 可是,他抵不过对方的权势。 弱肉强食,天生注定。 很长时间没等到答案的白柠当他默认了,不由得低骂一句:“混蛋——” 顾桉树:“我……” “我不是骂你。” 分卷阅读75 解释一句后,白柠挂断电话。 过很久,顾桉树意识到,既然不是骂他的话,那就是骂陈沿,老板娘这是要找老板吵架去了吗。 他略感不安,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让他们两人闹矛盾。 零度会所。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陈沿擅自主张了。 白柠愤怒的原因在于,她可以忍受他的控制,但是不能容忍她身边的人也由他操纵。 况且,顾桉树本身就没做什么,之前还帮过她几次忙,陈沿那么做,就是恩将仇报,欺人太甚。 进去后,白柠劈头盖脸地问前台服务生:“陈沿在吗?” 能直呼老板点名的人只有老板娘了。 可前台闪烁其词,左右为难,不方便告知。 “不说是吗。”白柠反倒淡定,“你告诉我,陈沿未必知道是你说的,但是你对我隐瞒的话——你自己掂量后果。” 左右衡量后,服务生最终依她。 陈沿没在最大的包厢,他在一间竞技室和朋友玩牌。 他烟抽得少,个人洁癖严重,也不喜欢闻别人的二手烟,大概男人二十五岁往上走,喜静不喜闹,更多时候,她见到的他一直都是稳坐于主位沙发中,神态或倦懒或淡漠,很少跟着场子露出放松自我的样子。 那只是白柠之前以为的。 这次推门进去后,她看到全然不一样的景致。上方是闪耀的LED灯,五彩斑斓,斑驳错落,照着墙面上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光线妖娆暗昧,烟雾四起,好似堕入梦境。 整个场子轻佻,浮浪,绮靡。 坐在里端的男人眉骨深邃,眼尾内敛,好似看众人都是睥睨的姿态。 一眼望去,这里的男女加起来不低于二十个,每个男人身边都围着暴出大片肌肤的女人,谈笑风生,玩玩闹闹,各个脸上都是习以为常的沉沦。 陈沿身边也有两个姑娘,穿着凉快的吊带短裙,负责给他倒酒,看得出来她们很想往他跟前贴,但没能得到允许。 离门口近的人总算发现白柠的到来,烟雾弥散间辨认许久才讶然着说:“这不是,小嫂子吗。” 一句小嫂子落下,包厢里的热闹少了一半。 众目集聚下,白柠走到陈沿跟前。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嗅到他身上的酒气,不难闻但浓郁,离得稍近一点就会被沾染。 她皱眉丢出一句:“和我出去谈。” “柠柠。”陈沿不动,好整以暇,“什么事直说无妨。” “谈谈你做的混账事。” “混账事?你说哪一桩?” 白柠就这样看着。 陈沿捏了捏眉心,自个儿慢慢地想起来,“你是说那个小鬼头吗?” “能出去说吗?” “十天没给我打电话。”陈沿不为所动,“好不容易来找我一趟,却为了其他男人的事。” 他恶人先告状。 十天不回家,没个讯息就罢了,在这里花天酒地,反过头来怪她不打电话。 脸皮好生厚实。 白柠耐心所剩无几,“出去。” “小嫂子。”一狐朋狗友打岔道,“陈少在这里玩的好好的,你让他出去就出去,这么多人在,未免太没面子。” 其他人跟着附和。 这群人,俨然是想给白柠难堪。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强行融进去的话,芥蒂和隔阂是永远存在的。 白柠不管其他人,只问陈沿:“你到底要怎样?” 陈沿不语,目光讳莫如深。 不同于其他醉酒的人,他眸间反倒清晰,了然。 “小嫂子。”狐朋狗友继续打岔,“陈少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是不是惹着他了?这不得哄哄?” “惹了。”白柠淡声回,“不哄。” 别人养的小野雀温言细语的傍大款,白柠却跟个祖宗一样,谁也别想从她这里讨 分卷阅读76 到便宜。 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转身欲走。 陈沿这时才起身,握住她的腕,将其拉到自己怀里。 她在挣扎,他不动声色按死在胸膛间,臂膀压着她的腿,声音徐徐:“不是找我谈事吗。” “你不是装哑巴吗?” “现在说吧。”他难得耐心,“我们柠柠过来,是为了顾桉树吗?” 她没犹豫,“是。” 他这几天没回家,一言不合把人给开除了,她怎么可能轻易依。 陈沿将她的手同自己十指相扣,把玩在掌心,声色醉意浓浓,语调反而散漫,“很好,柠柠。” 明知他会生气,依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比起给顾桉树求情,她更是来气他的。 “让我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陈沿指腹磨着她的脉,轻柔缓慢,惟独嗓音凉透,“我们来玩个游戏,你赢我的话,我从此不插手。” “输了呢。” “那药,不可以再碰一下。” 白柠皱眉。 算是明白,这个人的最终目的不是顾桉树,只是诱她上钩,让她断绝避孕药。 “我是不是太亏了。”她说,“本来就是你无缘无故把人开除的,凭什么要我赢回来。” “倒也是。”他揉揉她的脑袋,宠溺地哄道,“那我再让你一个筹码,赢我的话,等你哥哥病愈后,每个月可以回家一次。” 白柠怔然。 白从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他早就想回临水镇,听一听早春鸟鸣,闻一闻晚秋花香,做个自由自在的二傻子。 她应该实现他的梦想。 可她要是输了的话…… 算了—— “好。” 白柠声音不大,但清晰,掠过所有人的耳际。 她答应了。 陈沿原先略带讥笑的烟尾渐渐平了,瞳仁漆黑如同深井,片刻不离地将她望着。 白柠没问所谓的游戏是什么,就迫不及待地答应。 而且赢他的赌注和她自己没有关系。 第一个筹码是恢复顾桉树任职,第二个是赐予白从自由。 她自己,什么都没要求。 一直以来,她好像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 白柠一心想着解放哥哥,问得很急,“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现在?玩起来难吗?” 玩起来不难。 是圈子里一直流行的一种卡牌游戏,分发五张牌,比谁的点数大。 两人玩的话,七局四胜即可。 这个圈子里这些棋牌对他们来说都是玩剩下来的,但对白柠来说是个新鲜,没准别人当着她的面做全花,她都不知道是出老丨千。 人群里有小声议论。 白柠胜的可能性太低了。 谁不知道陈沿在这方面坐大,无人匹敌,老赌鬼都被他欺得落荒而逃,更何况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嫂子。 哪怕他现在带着醉意,赢她只是眨眨眼的功夫。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陈沿眼底兴致不大,“确定玩吗。” 胜负谁定,一目了然。 白柠咬牙,“玩!” “输了不许哭。” “不哭。” “也不能耍赖。” “不耍。” “叫老公也没用。” 她恼得瞪他。 陈沿敛笑,往桌面上扔了副牌。 也就在这时,一个声线文雅的男声落下。 “陈少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众所周知,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玩的过你呢。” 来人是,林越北。 一身黑白色搭配的正统西装,衬得气质深沉成熟,微笑时,眉眼 分卷阅读77 微微眯起,看起来十分可亲温和。 能将陈少场子气氛打断的人,来头必然不小的。 众人想,有好戏看了。 果然,林越北径直来到陈沿的对立面,嗓音依旧柔和,“刚好我许久没玩了,不如,我帮白小姐赢陈少的赌注。” 陈沿眉眼凌厉,“林越北。” “不知陈少。”林越北笑容藏着一把刀,表面温和似水,“敢玩吗。” 30. 暗示 送抱 林越北进门的第一句话就给陈沿一个下马威。 这场游戏在开始之前已经成为定局, 白柠不可能胜陈沿,也许一局都赢不了,陈沿如果非要玩的话, 不就是明晃晃告诉大家他就是在欺负人。 而最后一句, 激将法用得刚刚好。 倘若陈沿拒绝,非要和白柠玩的话,必然落个只会欺负弱女子的名头。 “娱乐而已。”陈沿略过对方设下的圈套, “林先生这是想要干扰别人的家事吗。” “这哪是干扰。”林越北态度虔诚, “早就听闻陈少牌技了得, 赌王不及,我一直想找机会过过手,今日刚好赶巧, 路过了。” 是不是路过,心照不宣。 双方互不相让, 不肯落下颜面,局子僵硬。 不知谁出了个注意, 趁黑偷吆出一声:“不如问问小嫂子的意见吧。” 于是众人的视线投落在白柠身上。 在此之前她不晓得自己的胜算是多少,只知道分发牌张是随机的,那么胜率应该五五开,然而里面有很多歪门邪道,表面上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实则她在陈沿这里,拿不到一成。 林越北的出现, 是个意外。 她无意中, 和他余光擦过,心头悬起,看不懂他的心思。 是来帮她的吗。 按理说, 他们是交易关系,应该不可告人,这样的话,会不会引起陈沿怀疑。 来不及多想,众人催促她做决定。 “我……”各式灯样花色斑斓地从她脸上掠过,瞳眸晶亮闪烁,许久才说出心中早已定锤的答案,“给他们玩吧。” “小嫂子,你确定吗?”狐朋狗友们问,“你和林先生非亲非故,真的要把赌注交压给别人吗。” “他们两个是旧相识。”白柠定下心神,“既然他说想和陈沿切磋,那我给他们这个机会好了。” 反正,她赢的可能性不会比林越北高。 至于他为什么冒然露面来帮她,此时无法多想。 感知到陈沿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过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白柠垂眸,就当不见,起身在旁边观看。 对立而坐的两个男人,举止投足间处处尽显儒雅,各有这个年纪的卓越风姿,陈沿五官样貌拔尖,镜框底下双眸幽深,斯文而沉稳。而林越北书生气更重一些,自成清俊风华。 在场的女士们对这场牌局无感,对那两个男人兴致极大,纷纷往边上靠。 白柠由参与者变为发牌人,立于他们之间。 这二人像是许久未谋面的亲兄弟,眉眼之间,能唱出一台戏来。 陈沿手里把玩着透明酒杯,浅色液体倾斜波荡,目光越过杯沿,是垂眸洗牌的白柠,而她的另一侧,是一直在看她的林越北。 她是他们两人的中间位,是双方焦距的落脚点。 “我以为。”林越北端坐于位,笑容平和,“我和陈少再也没机会这样平静喝杯酒了。” 陈沿冷笑,“少套近乎。” “陈少似乎对我有点误会。” 酒杯被平放在光滑桌面上,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光“误会”一个词就让人联想到曾经。 外人眼中,这二人皆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商业人物。鲜少有人知道,白手起家的林越北和陈沿是旧相识,因此这二人的谈话,不会被猜出什么来。 第一副牌由白柠发下去。 第一局谁也没拖延时间,摸牌,现牌,比大小。 陈沿胜。 分卷阅读78 他赢得毫无悬念。 围观的人松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圈子里最不可一世的陈少,不论是商事还是娱乐,永远的胜利者。 第二局开始,林越北再次输掉。 陈沿一口仰掉杯中的酒,指尖慵懒夹着牌张,笑道:“柠柠,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白柠身体僵硬。 她没看林越北,也没看陈沿,垂眸不语。内心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很镇定。 听见林越北由衷的赞扬声:“想不到陈少这么厉害,经常玩牌吗。” 陈沿答得简便:“偶尔。” “可我好像记得,你的母亲孟女士禁止你接触这类的赌牌。” 些许有点醉,陈沿回得不加考虑,“她禁止的事情多了,我还能件件听她的吗。” “倒也是。”林越北看着分发到自己手中的牌张,神态自然温和,“令堂从小到大管你们的事情确实太多。” 顿了顿,在陈沿还没反应的时候,又添一句:“如果我天天被强加管束的话,很容易得抑郁症的。” 白柠发牌的动作忽地一顿。 她一言不发,但这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和林越北对上眼神那一瞬间,她很快联想到一些事情。 林越北是在暗示她吗。 不对,确切地说,在暗示另一个人。 话中的着重点应该是陈沿的母亲,孟若云。白柠上次和她打过照面,这人虽然表面贵太太风范,行径上却有所不同。 按常理,孟若云如果禁止她嫁入豪门,应该采取谈判/送支票等体面的方法,而不是带保镖去堵她,甚至要动手打人。 这除了说明陈家人喜欢暴丨力行事外,也在透露着一个事实,孟若云反对陈沿娶她,反对陈沿做的决定。 ——从小到大,什么都管,不觉得累吗。 陈沿对孟若云说过这样的话。 不知怎么,白柠脑子里浮现出孟若云,陈又薇,抑郁症等关键词,正要好好理清的时候,听见陈沿催促的声音:“柠柠,你在做什么?” 她在发呆,忘记发放手里的牌。 看了眼他后,她恢复平静,继续发牌。 “柠柠是不是担心自己要输赌注了。”低缓散漫的男声掺着丝丝酒意的沙哑,从男人薄唇间溢出,“叫声老公的话,让你一局。” 白柠送他一个白眼,“不需要你让。” 叫声老公就能让一局,这买卖怎么做怎么赚,但这二人的相处态度难免让人好奇,这哪是大佬和金丝雀,这明明是大佬和祖宗。 “白小姐要是不情愿就算了。”林越北插话插得很及时,“陈少专心玩牌,还是别逼她了。” 他一开口,就把小夫妻的打闹说严重了。 全场的看客不敢胡说,但不妨碍大脑胡思乱想。 陈沿淡淡讥讽:“关你什么事。” “抱歉。”林越北说,“我这不是看白小姐不情愿,所以替她说几句话,毕竟感情这东西,勉强不来。” 白柠垂眸。 有人试着打圆场,“谁说不情愿,小嫂子和陈少感情好着呢。” “是啊是啊,人家可是在一起两年了。” “没有人比小嫂子更喜欢陈少了。” 他们在起哄,在拍马屁。 可谁都记得,白柠当初被陈沿泼了一脸水。 “不要胡说了。”白柠忽然开腔,“我没说过喜欢他。” 这一声,让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晾住了。 他们没听错吧。 搅局之后,正是林越北想看到的,此时温和笑问:“那白小姐喜欢谁?” “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她垂眸,“我喜欢对我好的,可以绅士一点的,至少,尊重女孩子。” 尊重女孩子的前提就是,不要在生日宴上给她难堪。 也不要逼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这些,陈沿一样没沾边。 分卷阅读79 没人注意到,昏暗之中,他眉色黯然,握在手里的打火机像是被捏得变了形。 那是无人听见的,男人的低喃声。 柠柠。 时间流逝,不动声色中,牌继续分发。 下一局,陈沿输了。 林越北笑道:“到底难过美人关,白小姐还没叫老公呢,陈少怎么就让了呢。” 陈沿不言不语,眸间韵色渐沉。 注意力不知道集中在哪。 气氛愈发微妙,明明林越北和白柠之间是有事可察的,可那二人比谁都平静,既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又好似被什么纠缠在一起。 很快,林越北又胜一局。 比分拉到二比二,平手。 这局面自然是令人意外的。 陈沿掉以轻心两次了。 旁人替他捏把汗,他自己倒不慌不忙,指间一捻,重拾状态。 第五局,将包间气氛推到最高处。 作为发牌小姐的白柠在两局之后彻底弄清游戏规则,虽然无法像圈内人一眼比出点数大小,但能基本判断出生胜负。 林越北先显现出来的牌张。 三张五。 剩余两张被他指腹抵压在桌面上,任其他人惊叹围观,身侧议论声不断,如果再现一个牌张五的话,这一局稳了。 他们泡场子那么多天都未必有一把能摸到一个炸丨弹。 “白小姐觉得我剩下的两张牌是什么呢。”林越北突然出声。 身处两人中间的白柠眉目微动,抛出一个痴傻的问题,“能赢吗。” 林越北笑,“牌给你摸,可以赢。” 牌张已经抓到手里,定局已定,就算她来摸也无法改变结果。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柠摇头,没有动。 很明显,林越北眼里掠过失望,又很快恢复常态,温润的眸子微微眯着,不骄不躁,总给人留下如玉君子的印象。 他现出第四张牌,是个六。 周围响起叹息声。 林越北不急,两指从左至右捻动摩擦,翻出第五涨牌。 竟然是最后一张小五,白灯照耀下,熠熠生着光。 “哇哦——” 场子里开始尖叫。 真是难得,想不到娱乐局还能摸到这样的牌张,有些人玩了几十年,摸过炸丨弹的次数比女人还少。 这里面只有陈沿投以藐视,目光如冬风冷冽割人,“是不是得意得太早了。” 这声落下,修长指间的牌张呈半弧状推过去。 一个同花顺。 比林越北牌型更难出现的,拥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的同花顺。 本该沸腾的全场一下子不知作何打算,静默七八秒之后才是爆起的惊诧和轰动,打出这副牌的男人气定神闲地靠坐在冷色调皮椅上,运筹帷幄唯我独尊的男人,连喝酒的动作都让女人膜拜仰慕,一道道目光流连忘返。 林越北没说话,但口型是在说,有趣。 目前是三比二。 “白小姐。”第六副牌到手之后,林越北不甚委婉地邀请她,“是你的局,你确定不来摸一下?” 还剩最后两局,如果她输了的话,就无法为哥哥赢得自由了。 那药,吃不吃,关系已然不大,但是哥哥那边…… 就算自己的手气不会比林越北好到哪里去,白柠还是被说动了,她手法笨拙,但五指生得过于漂亮,没有任何丹寇和手饰的加持,白净得不染俗世尘埃一般。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的手还在颤抖。 “柠柠。”陈沿这次看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深邃,“现在还来得及。” 那声老公,他还是想听,只要叫出来,他不是不可以让她很重要的一局。 现在不占口头便宜,以后怕是不容易撬开小姑娘闭牢的嘴。 就连上次那个“亲爱的”,也是勉勉 分卷阅读80 强强很长时间才不情不愿说出口的。 他于她而言,是劣鬼和瘟神,配不上亲昵的称呼。 白柠早在他第一次要求叫老公的时候就已经不耐烦,这一次干脆撇开林越北这边,反手将陈沿面前的牌给翻开,说道:“你玩你的牌吧。” 五张牌,露出三张牌张,分别是124。 很低能且没有期待感的牌。 而那头,林越北也已经翻牌,三张牌点数相同,外加一对,是葫芦。 林越北扳回一局,比分是三比三。 谁也想不到娱乐局能让气氛如此高涨,直接杀到最令人期待的胜负局。 “陈少。”林越北笑,“承让。” 让不让的,不重要,最后一局,才是输赢的关键点。 牌局,讲究的东西太多。 惟独不讲“让”字,一切全凭运气,实力。 林越北句句藏话,字字内涵,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两人早已架起一堵墙,彼此虎视眈眈,仇怨分明。 最后一副牌,是目前为止最让人期待,也最让人挂心的一局。 方才两人都打出万分几率的点数,这一次,能不能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发分牌张之前,林越北突然抬手,挡在白柠跟前。 他的手,长得不比陈沿差,长指清晰,节骨分明,偏白的皮肤让人怀疑这是女人手。 “怎么?”陈沿一声嗤笑,“还有事没做?” “光看你们小两口下赌注多没意思。”林越北沉吟,“不如,我也下一点。” “你下什么。” “陈少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如今商业利益在这里根本不值得一提,陈沿更不缺那点烂票子,当着包厢众人的面,他也没含蓄,薄唇溢出三字。 “你的命。” 娱乐局,说这般话,多半的人是不信的。 只有少数人信,包括白柠在内。 她惊得差点滑掉手中的牌,满脸错愕,眼神如看一个疯子。 林越北倒不惊不怪,已有预料般,“这样啊。” 顿住——又说:“不是不行。” 陈沿不语,眼神考究,倒要看看他怎么个行法。 “陈少赢了,我随你处置,要命的话,也可以。”林越北说,“我要是赢了,希望陈少开给我蔷薇园权限。” 蔷薇园。 提这三个字,如提陈家大小姐的名字。 这是陈又薇墓地所在之处的地名,私人独有一座,两年前除了陈家人,无人进去探望过。 包厢并未寂静,可牌桌面对面的两个男人间,气氛早已僵持,身设另处,只剩下彼此,一个眼神怨恨,而另一个,无愧。 不知是林越北过于自信的语气还是诱人的条件,陈沿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为最后一局更添一个看点。 白柠开始发牌。 她猜到,这二人之间的仇恨,应该不比她和陈沿要小。 只是,凭什么会把陈又薇的死怪给林越北的头上。 最后一局,白柠发完牌之后有些分心,没注意到脚下,突然多出来的东西硬是将她的脚腕给摆住,双腿立刻失去平衡,身子也难以控制。 旁边人来不及扶一下,只见白柠跌在林越北的座位旁边。 而她的腰际,被他的手揽过。 看起来只是虚揽一下,很随意。 林越北朝陈沿一瞥,那眼神很有意味,偏偏笑得又温和俊雅。 “白小姐这是要向我投怀送抱吗?” 31. 输了 狡诈 “不……” 解释的字眼并未从白柠口中吐出。 她察觉到自己无法正常起身, 或者说,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无法动弹, 从哪儿都使不上力。 分卷阅读81 她就这样半依着林越北的怀。 “白小姐扭到腰了吗?”林越北问。 “我……”她对上他的目光, 只觉一阵寒意染上心头,“好像是,动不了。” “那抱歉了。”他于是换个方位, 将她虚揽着, 人稍稍往前倾, 一低头便能触碰到她柔软的发。 这一下,不止是脚,连一只手都被他连腕按住。 到底要做什么。 白柠心脏跳得很厉害, 她早就感觉到陈沿锋利的目光自这边扫过。 “白小姐扭到腰的话,我也不方便动弹。”林越北文静笑着, “先翻牌吧。” 漂亮长指下的牌,随着话音落下后, 翻起两张。 两张六。 这是个好兆头。 他抽出手的时候,白柠感觉自己能动了,然而并没有随便动,因为他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似乎有话要说,要传达某个意思。 有一瞬间,白柠感觉林越北这个人非常地可怕, 刚才, 是他绊的她吧,能准确算出位置和力度,将她按死在这里。 这般不择手段, 是为了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识趣的人已经发现正宫差到极端的脸色了。 谁也想不到这位后到的林先生胆子这么大,当着陈少的面碰他的女人。 “白小姐。”林越北声色毫无收敛,每一句都透着醇厚和暗昧,“你很香。” 话刚落,林越北突然别过脸。 没人注意到眼前的东西,只觉一阵厉风刮过。 再看,是一张空卡牌。 从陈沿这边飞出去的。 即使躲闪速度很快,林越北的侧脸还是被卡牌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浅淡的红色血口。 所维持的儒雅风度不再,他眸间温度瞬冷,却没有发挥的作用,陈沿走过去,将白柠拉走后,面无表情地拎起林越北衣襟,一拳头挥过去。 然后说:“继续——” 全场寂然。 当众给人一拳,羞辱性极强,但在陈沿这里,并不让人意外。 林越北似乎习惯,擦了擦唇角的痕迹,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好。” 随后便像没发生一样,看着白柠脱离束缚后,站在桌前。 这一次,白柠小心谨慎,时不时看着地面,免得再受人圈套被拽过去,念头刚冒出来,另一侧突生力道,将她拔萝卜似的扯过去。 这熟悉的,粗鲁的力道,不用想都不知道是谁。 白柠愣愣看着把她抱腿上坐着的男人,“又要干嘛?” 陈沿脸色依然阴沉,“坐好。” 那语气,听着怪别扭。 算了。 白柠满头雾水,弄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坐腿上就坐呗,谁也别嫌谁丢人现眼。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插曲,陈沿手中的牌,明显不如意。 前三张,245。 而林越北,三个六已经显现出来了。 饶是身为外行人的白柠也看出端倪,踌躇一会儿,偏头看向陈沿,“你输了?” “嗯。” “真的吗?”她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口。 他输了,她自然高兴,只是有些意外,想不到输得这么简单。 还以为要周折一番。 周围的看客走的时候,或同白柠一样意外,或感到万般惋惜,也有人猜测,陈沿是不是故意输掉的。 等包厢只剩他们时,林越北起身,朝陈沿鞠了一躬,没有刻意的深沉,诚心诚意地说:“陈少,谢谢了。” 他获得蔷薇园的准入权。 陈沿问:“意义是什么?” 千方百计,就为了去陈又薇的墓园看一眼吗。 “问心无愧。”林越北轻巧答,“就是意义。”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他也是导致陈又薇自杀的原因之一,只 分卷阅读82 要他自己不觉得,并且可以问心无愧地去墓园探望,就是最大的意义。 陈沿该暴怒,疯狂,恨意油生。 可那句问心无愧,让所有可能都化成不可能的平静。 只剩两人的时候,白柠看着陈沿手里的酒杯没空过。 一杯又一杯。 她早已习惯。 只要提起陈又薇,这人的情绪就会一落千丈。 惟独在兄妹感情方面,白柠和他有点共鸣。 白柠没有打扰他喝闷酒,低头漫不经心地理着手里的牌张,无意中发现少了一些牌,左看右看都没找到,最后在桌沿的夹缝中看到了。 眉间不由得蹙起,白柠看着陈沿,又看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是林越北的位置,从他这里找到多余的牌张,说明什么? 他刚才在卡牌中作弊的吗? 不对—— 作弊的话,陈沿应该看出来,可他没有点破的话,说明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怪不得大家都觉得她没有一点赢陈沿的胜算。 甚至林越北都是险赢。 两人最关键的一局正是最后一句,林越北刚才抱她,其实是为了刻意惹怒陈沿,让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陈沿的身上,他方便下手出老丨千。 白柠只觉脊背寒意直升,作为发牌人,她离得最近,目不转睛看着他们,没有发现一丝漏洞,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作弊的。 这两个,一个是经验十足的老狼,一个是阴险狡诈的狐狸。 随便挑出一个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给算计。 陈沿看着她那张惊疑的小脸,嗓音染满沙哑的醉意,“不和我说说,怎么认识的林越北?” 这回白柠学聪明,定了定神,“不认识。” “不认识他会帮你?” “他不是有自己的目的吗?” 林越北的目的,当然不可能是冒那么大的风险帮白柠。 他是为了蔷薇园。 陈沿长缓一口气,“他不是好人。” “是吗?”白柠不在意,“比你还坏吗?” “比我坏。” “那岂不是坏透了。” 起先白柠便猜到,林越北不是好人。 可是那又怎样呢,是好是坏都和她无关,利益至上,对她有帮助的话就行了。 “如果不是他。”陈沿放下杯子,“我们就不会有现在了。” 如果两三年前,林越北没有不告而别的话,陈又薇不会出现心疾,旧疾并发。 如果她不发病,陈家兄妹永远不会踏足临水镇这种贫困的边缘小地方。 陈沿大概醉得不轻,换做以往,他不会同她讲起因的。 和白柠猜得差不多,林越北和陈又薇之间,主要是因为感情纠纷。 倘若林越北不回来的话也就作罢,早不归晚不归,偏偏出现在葬礼上,好似在和陈又薇玩捉迷藏游戏,就是不让她看着他,就是要等她死才出现。 别人的事,白柠不予置评,只是想起林越北偶尔流露情愫的眼神,喃喃自语:“应该不止是这样吧……”倒不是为他说话,只是,真相从来不止眼前看到的那般。 迷醉之间,陈沿将她捞过怀里。 感受着她真实存在的体温,呼吸,声音,让自己堕入一场似梦非梦中,没有纠缠的恩怨爱恨,也没有对未来的策划和渴望,只有彼此和现在。 “林越北应该死掉才好。” 他埋在她颈间,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呢喃梦呓,模糊不清。 断断续续的,白柠只听得三两句。 “这样他就不会像条狗一样地活着。” “他根本就……配不上……他没资格嫌弃她,也没资格,再爱她。” 这是说林越北和陈又薇吧?他嫌弃她什么了? 白柠疑惑间,发觉脖颈微微疼痛,再看,这个狗男人在咬人,不禁暗骂,到底谁才是狗,将他推开, 分卷阅读83 “你管好你自己吧,少说别人。” “嗯。”陈沿安静一会儿。 回手又忍不住,将她抱到怀里。 玩洋娃娃似的去揉她的头发,脸蛋,亲亲摸摸,既怜惜又蹂丨躏。 这人喝醉了酒,劲道反而比之前还要大,白柠挣脱不开,只能依着,余光瞄见空掉的酒瓶,度数不低,他喝起来没个节制。 醉酒后,没什么好的,唯一不坏的,是他没有动手动脚的。 当真是抱娃娃似的抱着她,连话都像是哄小孩:“我们柠柠喜欢什么样的?” 她怔怔。 “林越北,还是,那个小鬼头?”他声音越来越哑,也越来越低,“其实……我也可以改……” 不喜欢他的地方,也可以改改。 改成她喜欢的吗。 说梦话还是说醉话。 白柠低头却看他双眼紧闭,已经睡着了。 她后背抵着沙发扶手,而陈沿一条胳膊全搭在她这里,即使睡着了,依然抱她抱得紧,死死未松动。 白柠没有动,垂眸静静观望。 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没有看到过他安静睡着的样子。 她喜欢睡觉,晚上睡得比他早,醒得比他迟。 十天十夜没见面,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困成这个样子,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喂……”她轻轻叫了句。 陈沿没有动。 侧颜枕在她腿上,安静如斯。 他们不是还在冷战吗,他就这样睡着……真的好吗。 白柠叹息,抬起手,顺势抚平他微微蹙起的眉宇。 看在他输赌注的份上,她不打扰他了。 白柠也想小睡一会儿,可是一闭上眼睛便是扑面而来的好奇。 林越北的话,应该没那么简单。 陈又薇的死,到底和谁的关系最大。 晃眼间,两小时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身处这样的包厢,白柠感觉胃中一阵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 怕吐在地上,她捂着嘴,忙要起身。 枕在她身上的陈沿有清醒的迹象。 白柠小心翼翼往另一边挪着,又拿靠枕垫过去,即使动作很小心,还是见他眉目微动。 陈沿醒了过来,睁眸定定地望着,“你怎么了?” “我胃不太舒服,想出去透透气。”说罢她捂着嘴,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胃不舒服?” “烟酒味太重了。”她背过身,“你再睡会吧,我马上回来。” 这里包厢的烟酒味确实很重,她身子弱,难免会感到不适。 只是,她干嘛溜得那么快? 陈沿眯眸,思绪染着醉意,大脑微微混沌。 外面的走廊,空气清新比里面一些。 可白柠还是感到胃里,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老板娘?” 一个男声响起。 白柠扭头,看见顾桉树。 意外还没浮现,他已经小跑过来,“我找了你好久,打电话怎么没接。” 白柠看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可能包厢声音太杂乱,她没听见。 “有事吗?”她问。 “没事,但是。”顾桉树真诚道,“我想告诉你,辞职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没关系。” 为他一个小角色去吵架的话,未免太让人受宠若惊。 本来这份工作就是意外所得的,被辞退,只是回到起点而已。 “我已经处理了。”白柠说,“你明天继续来上班。” “啊?”顾桉树为难,“你不会为了我和老板吵架吧。” “没有。” 顾桉树对他们来说只是小差错,并不是导火线。 “我只是不想让无辜人和我一样受 分卷阅读84 到牵制,是你也好,别人也好。”白柠抿了抿唇,明明比他小,却像个大姐姐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明天不是要上课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桉树一时哑语。 “我们柠柠越来越厉害了。” 一个熟悉的男声自一侧响起。 白柠回头,才见陈沿就在不远处的门边,左手抄袋,倚墙观望。 刚睡醒的神态,透着倦怠和懒散。 在那二人的注目下,他走近些,扔过去嘲弄的音线:“趁老公睡着,和其他男人幽会?” “你也不差。”她回,“十天十夜不归家,泡在这种局里,也不怕把肾玩坏。” 小嘴抹了鹤顶红似的,又辣又毒。 “陈少,您别误会。”顾桉树垂首,很明显在这个男人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我刚才只是和白小姐说几句话,我现在就走。” 他们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说话的距离都保持在一米开外。 当然,在陈沿看来,两人隔着千里之外打电话也令他不悦。 看在这个小鬼头之前救过白柠以及态度非常卑微诚恳的面子上,陈沿只是路过,没有给他太多的眼神。 “陈太太。”他拿起白柠的手,撂下几个字:“我们该回家了。” “……好。”白柠还没反应,人就被他拉着走。 她回头朝顾桉树歉意看了眼,这个小动作没躲过身侧男人的眼神,大手拂过她的眼睛,连人带身子捞正。 “看他做什么。”他淡淡道:“看我。” 白柠:“……你有病?” “有病你也只能看我。” “……” 不可理喻的老畜生。 回家是助理阿诺开的车,夫妻两个坐后头。 按理说陈沿回家说明冷战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但你不言我不语的气氛让阿诺怀疑人生。 小夫妻两个刚才肯定闹别扭了。 别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这两人天天吵。 透过反光镜,生气的并不是女方。 反而白柠心情不算差,因为赢了个不错的赌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之后连嘴角都是上扬的。 外头夜色浓郁,时间不早了,她难免有些困。 以往白柠打哈欠之后,陈沿会让她靠在肩膀上小眯一会。 但他这次面不改色,全然忽视她的所有细节。 于是她不得不主动开口提醒:“你肩膀能不能借我靠靠,我想睡一会儿。” 他不动。 白柠:“嗯?你没听见吗?” “不借。”陈沿淡淡道,“靠我做什么,怎么不靠那个小鬼头?” “……” 她简直无语。 32. 行动 放弃 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的腿可是借给他枕着不惊不动睡了两小时,他反过来给她一冷脸。 考虑到他醉了,白柠就算骂得再狠也对牛弹琴, 索性白眼一翻, 人往边上挪挪,离他远一些。 这小动作未能逃过陈沿的眼睛。 他酒量很好,喝完烈酒的小憩, 意识恢复些许, 是能注意到细枝末节的。 无意之中, 他也往白柠的另一侧移动一点。 以确保她在他抬手就能捞到怀里的距离之内。 离得近,白柠便嗅到轻微的酒气。 是白兰地的气息,很好辨识, 不难闻,甚至带着一丝丝果香。 但她还是蹙眉, 继续往边上挪身子。 她挪五厘米,陈沿便跟着挪七八厘米。 三次回合后, 她一面贴着车窗,一面贴着他。 白柠无法忍耐地问:“你干嘛非要靠我这边。” 好生和他商量,他不从,她离他远些,这人反而死乞白赖凑过来,不是犯贱是什么。 他 分卷阅读85 且答得理直气壮:“那边不舒服。” 车厢内部十分宽敞,偏生他非要和她挤着二分之一的位置, 还怪那边不舒服。 “不舒服你买这个车做什么。”白柠冷言冷语, “要是嫌几千万多余,我可以帮你捐给慈善。” “可是柠柠,没车的话我怎么上班。”他杠得很有理, “难不成你每天送我?” “我可以骑电瓶车送你。” “……也不是不行。” 开车的阿诺脑子里简单设想一番总裁大人坐在媳妇电瓶车后座的样子,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白柠到底还是被陈沿拉过去眯了一小会。 倚在他怀里休息不是第一次了,从没有这一次,让她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大概,是她今天晚上为哥哥赢得一个漂亮的赌注。 “对了。”白柠睁着眼睛,“你今天的赌局,为什么会输掉。” “输了就输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白柠了解他的性子,他爱玩,七局四胜,明明可以前四局结束游戏的,却为了看她气急败坏,犹豫不决地要不要叫老公讨好下,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让赌局进行到第七局。 除了爱玩,这个人还有争强好胜的性子,他不可能甘愿输掉。还是在林越北出老千的前提下输的。 “林越北出老千了,对吧?”她喃喃问,“即使这样你还让他赢的话,很容易让我误解你故意让我赢赌注。” 陈沿轻嗤,不作答。 她缠着不放,去拍他下颚,逼迫问:“是不是?” 回给她的是男人缠绵落下的吻,只在唇际辗转,气息却温热得占据所有感官。 吻得错乱情迷,她还是不甘心:“你不要……企图装醉……糊弄过关。” “我要是故意的,你开心么?” “我……”她一怔,缓缓答,“当然会开心。” “那就是吧。” 陈沿敷衍,又敷衍得让她无话可说。 白柠想,他哪是那种逗她开心的人,故意输掉赌注,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 可又觉得奇怪,陈沿和林越北是对头,尤其在陈又薇这里,怨恨分明,他为什么故意输掉,让林越北去蔷薇园呢。 这个问题,她是猜不中的,只有他们自己懂了。 * 他们新搬进来的别墅处在繁华地带,周遭又种植观赏树和建观赏园,静谧而舒适,但有一点不好。 占地太大了。 白柠对新家没有感情,没兴致将各个房间摸透混熟,只记得主卧,至于书房的位置,她不确定在三楼还是四楼,反正离卧室挺远。 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在卧室,听着熟悉的铃声,条件反射看向门口。 陈沿此时在书房。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应该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总不会变态到在卧室安装摄像头的地步。 于是放心接听,是移动客服的机械声音。 她没有要办的业务,准备挂断的时候,才听见林越北的声音。 “白小姐。” 愣上半秒,白柠不禁觉得这人的狡诈,定定神,“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大晚上的,要是陈沿在旁边听见的话,她怕是很难解释得清楚。 明明说是要安排她做间丨谍,却一点都不够正式,连个基本的任务都没有交给她。 “上次给白小姐的录音器,是不是还没有用上?” 那端的声音,听不出是不是在质问。 白柠迟疑半晌,实话实说,“还没有。” “我就知道——”低声长叹后,林越北语气有些无奈,“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替白小姐忙前忙后,然而白小姐给我的回报却不尽人意。” “抱歉……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白柠其实挺害怕的,万一她和林越北的交易,被陈沿发现的话,他会不会迁怒到白从的身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没有合适的理由。 录音器 分卷阅读86 虽小,却没有合理的安放位置。 “陈氏明天可能会召开很重要的会议。”林越北说,“你要是能安插在他身边的话,也许,我能在一周内替你哥哥洗清冤屈。” “真的吗?” “白小姐今天晚上想必是看到我的能力。” 林越北表面温和淡雅,实际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要他想做的,做起来可能不会比陈沿差到哪里去,他有野心,也能智谋。 白柠承认,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她不可能替哥哥赢得那样的赌局。 如果她再推脱不帮忙的话,道德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万一林越北反手将她一道呢。 许久未吭声,林越北探查到她的犹豫和徘徊,温和笑道:“你不用感到压力,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放弃,背叛自己的枕边人,确实不容易。” “不,我做。”白柠开口,“你放心。” 林越北意外她的果断决策,不再多言语和逼迫。 挂断电话后,白柠并没有等到陈沿。 想必他还在书房。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可能正如林越北所说的那般,为会议召开做准备,所以即使有些醉酒,照样给自己安排工作。 白柠起身,从包里翻出小录音器,还有一只随时备用的笔。 这是她之前亲手挑的笔。 陈沿对她亲手送的东西,不会置之不理,之前不是没嫌弃过她送的外套土得配不上他,但还是口嫌体直地穿上。 如今她要利用他这份信任去窃取机密。 可能知道自己此时是个小偷所以拿笔的手在颤抖。 白柠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不要心软啊,她不能念及他最近的好就心软,如果不是他,哥哥会入狱吗,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在减轻原先的恶行罢了。 冷静下来白柠找到书房,迟迟没敲门。 不知多久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倦怠地问一句:“是柠柠吗?” 白柠深呼吸之后,拧门进去。 书房灯不似卧室的温馨,一盏盏炽亮的灯光,映在男人天生冷白皮的面容上,侧面是三米长的方格窗,一明一暗,置身处地的男人也随景让人捉摸不清。 “怎么不睡觉?”陈沿问。 这一声没有调侃的意思。 换做以往,便觉得她不睡觉是空虚寂寞冷等他来温暖。 现如今他好像不打算对她做点什么,那一句只是随口的关心之言。 “你怎么不睡?”白柠反问得毫无目的。 “处理点事情。” “公司的事吗?” “差不多吧。”他淡淡答,“之前接了个公路小工程,一直没开工,打算催催他们。” 这种小工程通常都是包给子公司做的。 犯不着大老板这样上心。 “很重要吗?”白柠诧异,“大晚上的忙这个?” “能不重要吗。”他唇际漫着懒散的笑,“都答应你让你哥哥每个月回家一趟了,那边的路,不修好的话,怕他路上出事。” 主要不是担心白从出没出事。 而是白从能回家的话,白柠肯定隔三差五就回一趟临水镇。车子再好再贵,路不平整都是白搭。 临水镇那样的地方,并不在扶贫范围内,白柠不知道他是把项目弄来的,只觉心头很难再冷静下来。 之前两人因为避孕药的事情闹冷战,表面上没说实际上是他做了妥协,换做以往,这根本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 他那天,是这样说的吧。她当时思绪乱,并未放在心上,现在向来,他的妥协,未尝不是在为未来做铺垫。 好久,白柠只憋出这么一句,“早点睡吧。” “嗯。” 她说:“这几天你都没怎么休息。” “嗯?”他抬眸,唇际噙笑,“看出来了?” “猜的。” “那你猜猜 分卷阅读87 我为什么没休息。” “我怎么知道。” “被你气的。” 白柠瞠目。 “周游世界都找不到比你更气人的女人。”他说,“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已经把你娶回家,没机会后悔。” 这话,似在解释,这是他妥协的理由。 是他自作自受,不得不妥协。 男人英俊面容上浮着的那抹笑十分浅淡,是掺着醉意的无奈。 陈沿无疑是好看的,五官长相胜过娱乐圈大小流量,尤其是眉眼,如春风拂过三里桃花,仿佛天底下所有的柔情,都自他这里萌生。 心头发颤,白柠的嘴依然倔:“不爽的话现在可以离掉。” 陈沿望她,“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办一张证很容易,关系是扯不掉撇不清的。 “还没说,找我什么事?”陈沿微微仰首,“不会真想我弄你了吧。” 这下,白柠脾气上来了,手里的笔不像枚炸丨弹,反而理直气壮丢到他跟前。 “之前在那个家里,不小心把你的笔弄没了。”她说,“新买了一支送给你。” 他长指拨开笔帽,饶有兴致打量,“想不到你还有这份良心。” “你才没良心。” 他只是虚虚笑着。 过了一会,陈沿眉目深沉,连声音都变了味:“你送这笔是不是有问题?” 料到他可能会察觉,却不想这么快就露出破绽,白柠面色闪过一丝慌乱,想起上回服务生下药那次,她完全被这个男人给套路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当。 白柠比他还要淡定,“什么问题?” “你过来看看。” “你要是觉得你配不上这支笔的话还给我便好……” 她边说边过去,刚挨近桌子,人就被他捞到怀里。 比闪现还快。 白柠嗔恼:“你干嘛——” “大半夜地过来催我睡觉。”他低头,下颚掠过她的脖颈,“你送来送笔还是送人的。” “不要拉倒。” “要,人和笔我都要。” 说罢便将她翻面,低下去亲吻。 她体重轻得像小孩,单只手就能握紧,并且按死在怀里,亲得她两颊红红,气息喘喘。 陈沿不适时笑出声:“做过这么多次了,我们柠柠怎么还害羞。” 白柠更红了,这次是被气的,恼羞成怒。 作势打他,又停手,这人有点毛病,且抖字母倾向,越打他越能激起兴致。 吻下去的时候便知道他的酒并没有清醒,带着轻微的醉意,咬她耳朵,厮磨轻抚,一寸又一寸。 这里灯光不算明亮,陈沿却在情迷间看见她锁骨处的痕迹。 “这是什么?” 这一声陡然冷下去。 白柠低头,看不到锁骨,拿手机的黑屏照了照,隐约看见了咬痕。 “谁咬的?”陈沿问,掐她腰的手劲狠起来,“别告诉我是顾桉树弄的。” “不是。” “那谁。” “狗咬的!”白柠这次真被气笑了,醉酒的老畜生,连自己在包间做的事情都不记得。 她说是狗,陈沿似乎有些记忆,又记得不清楚。 “我咬过吗?”他蹙眉,自问。 认自己是狗,也是没谁了。 大概嫌弃咬的形状不好看,他又低头,重新规划了图案。 真是属狗的。 咬完后不无得意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做出过高的评价:“是心形的,很漂亮。” 边咬边整她,白柠实在没力气欣赏杰作。 起初她没察觉,到最后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并没有亲身上阵。 他的手生得万分漂亮,骨节清晰,指间距离恰到好处,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像在搞艺术。 分卷阅读88 只不过有些艺术能送她上云巅。 末了白柠摸着自己红成番茄的脸颊,去看他,有些意外,还有不解。 陈沿倒是很淡定,衬衫西裤,干净整洁,一手搂着她,一手揉纸擦拭,淡淡道:“我自己没进去。” 在她疑惑的视线下,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边,“所以明天早上你就不要吃药了。” * 这个夜,注定是无眠的。 白柠为哥哥赢得赌注,可是心好像丢失了方向感,像是灌了水的糯米团子,软得不像话。 身侧的男人呼吸平稳,应该在熟睡,她慢慢地坐起来,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抱膝在旁边坐了很久。 她看出他刚才,明明很想的。 这个人,明明是一天不吃就饿得慌的狼,从前的时候,不会轻易放过她。姨妈期的话,他则对她的手感兴趣,即使她的手很小,也没什么力道和技巧。 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吃药,所以没有真枪实弹吗。 白柠捂着胸口,只觉心间某处伫立的围墙,在一瞬间支离破碎,瓦解松懈,从此再无防御力。 人心脆弱,且难以控制。 终究,她还是承认一直以来没承认的事情。 这一瞬间,白柠突然放轻松了。 她起身下去,拿起桌上搁放的笔,走到卫生间里。 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将笔身里的录音器拆出来。 出来后,白柠的心平静下来,终于心安入睡。 她没有察觉到,一直以来即使睡着也只能保持浅眠状态的陈沿在她动弹的一瞬间就醒了。 但他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彼此呼吸交织,夜静无声,才缓缓阖眸。 33. 墓园 背她 早上醒来, 竟意外地发现外头飘着雪。 这是白柠和陈沿新婚过后一起在新家的第一个早晨,陌生环境,陌生的厨师和不一样的口味, 还有久违的雪花。一切好似起了个头, 重新开始。 白柠乐得趴在窗台边,伸手去接雪花。白色的透明晶片落到肌肤上便融化了,来不及细看, 可她还是乐此不彼, 冻得手都凉了。 那欣喜的模样就像个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南城地理位置卡在中间那档, 几十年来寒冬的气温最冷也才零下十度,但年年会飘一些雪花,惟独今年下的雪较大, 不一会儿功夫,地面已有薄薄的一层。 “不冷吗?” 陈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不冷。”白柠说罢, 便打了个喷嚏。 而后转过来,鼻头和脸颊都冻得红红的, 说话嗡嗡的。 就这还说不冷。 跟个小孩似的,倔强,让人操心。 陈沿走过去,视线越过她头顶,看见大片冷色调的建筑和树木上覆着积雪,万籁俱寂,白雪细得营造出雾蒙蒙的景观。 他说:“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把她放在外的两只爪子拿过来, 合上窗, “吃过饭再去玩。” “噢。”她应着,被牵过去入座。 新换的厨师做菜风格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但十分精细, 只不过白柠有点吃不惯,需要慢慢适应。 边吃,她的眼睛没从窗户口移开过。 还是想出去看看的。以前一到下雪天,便和哥哥堆雪人打雪仗,现在再也找不到那时的欢笑声。 看出她极度想飞出笼的心情,陈沿问:“你今天忙吗?” “怎么了?” “想带你蔷薇园。” 她一怔,怎么都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为什么让我去蔷薇园?” “没什么。”陈沿说,“我今天过去,所以想要你一起去。” 他没逼着她去,只是他去的话,自然是希望她跟着过来。 “你今天去吗?你不是要去……”说到一半,白 分卷阅读89 柠忽地怔然。 林越北说陈沿要开会,这种事情,她按理是不该知道的。 陈沿反问道:“你说我今天去哪儿?” “没什么。”白柠很快否认,“你怎么突然想去蔷薇园,今天不忙吗。”她看他昨晚还在工作,不至于闲得大雪天去墓园。 陈沿停了会,才说:“林越北申请今天入园,我不放心他单独去。” 白柠诧异,“你们两个要一起去吗?” “嗯。” “我……” “你去吗?” “那,就去吧。” 白柠本来想去医院陪哥哥的,但是想到林越北之前给陈沿下过药,总觉得这人心思缜密歹毒,不放心地想要跟去看看。 * 蔷薇园坐落城西一处人流稀少的景区,同临水镇一样,这片地未经过肆意采伐开发,保留上世纪浓浓的年代气息,街道狭窄,一眼看去尽是灰瓦檐廊,窗下摆着上年头的木几,放上义乌市场批发的小物件,引得小孩们嬉戏围观。 乍然间,让白柠恍惚觉得回到小时候,每逢过年前夕,邻里邻舍的小伙伴蹿东蹿西,总拿着大人不放在眼里的小物件,可能是集满的卡牌,也可能是游戏机,拥有这些就是拥有世间的快乐。那时的快乐多简单。 街头有买糖葫芦的,白柠好奇拉下车窗,想看看有什么口味,不料冬风寒烈,刺得她条件反射缩回去。 前方开车的司机见此,忙摇上车窗,问道,“陈太太是想停车吗?” “不是。”白柠否认,“我随便看看。” 本来,陈沿说要同她一起过来这边,但临时有点事务走了,估计傍晚才能过来。 外面雪刚好停了,她没兴趣等他,听闻这里城西风景好,趁机会过来逛逛。 这里确实有临水镇的几分味道,也有家的感觉。 陈又薇的墓园挑在这里,想必是随她自己的意愿,她喜欢在风水好,环境优美的地方长眠地下。 来前不知道,蔷薇园坐落半山腰,路程不长不短,乘车的话一会儿工夫就上去了,然而她带的司机虽然车技高超,但天气恶劣,且对山路并不熟悉,怕发生意外,上头怪罪下来,司机便称去找本地的代驾。 白柠摆手,没几步地,她徒步上去即可。 沿途风景奇佳,视野开阔,隔老远便瞧见常青树,越过错落枝叶,见是黑色铁栅栏,想必是蔷薇园了。 守园人是个中年妇女,看不出年纪,神态十分温柔,招呼白柠道:“您就是陈太太吧。” 白柠点头。 “还以为大少爷和您一起过来了呢。”妇女微微地笑。 “他被事务绊住了。” “大少爷一直都忙。” 白柠抿唇,环顾四周,这边景致漂亮得很,栅栏面缠满藤蔓科植物,入冬后,娇嫩的花草经不起寒冻,缩脖子躲起来,萧条孤冷,这反倒将耐冻的蔷薇衬得生机勃勃,开出一片粉色的花地。 不知陈沿什么时候过来,白柠打算先去探望,这里的花太多,她手里买的这束显得微小,没什么分量。 陈又薇和她之间,倒没有太大的隔阂,但也没太多的感情。 这周遭建筑古典味极浓,设计却是现代化的,得守园人输入密码才可进入,且穿过重重小道。 “迄今为止,您是第二个入园的人。”守园人说。 “我?”白柠诧异,“不会吧?那她的父母亲呢?” 守园人摇头。 白柠更疑惑了,“为什么?” 身为父母,竟然连女儿的墓园都没来过吗。 换做别人,守园人是不会解释太多的,可白柠现在是陈沿的太太,也就是陈又薇的嫂子,其中的关系肯定是很亲密的。 边走,守园人边解释。 她不是做守园工作的,她原先是陈又薇的私人保姆,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甚至不夸张地说,比亲生父母感情还要深厚。 “又薇这孩子可怜就可怜在有一个不负责任的妈,不然她不会走这么早的。”守园人叹息。 白柠大吃一惊:“不负责任?什 分卷阅读90 么意思?” “陈家只是表面光鲜亮丽,大老爷他外头有很多莺莺燕燕,大夫人的心思全在斗外头那些女人身上,根本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 “而且她脾气古怪,对儿女的教育是非黑即白,命令他们必须按照她的要求行事。” “生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个正常人都可能会被逼死。” 如今不在孟若云手底下打工,守园人讲她讲得毫不客气,甚至说她表里不一,性格变态。 这个在外面营造高级贵妇的女人,不知是不是更年期提前,还是故意虐待儿女,喜欢遏制别人喜欢的事情。 陈又薇喜欢画画,她不允许,非要命令女儿学音乐。 陈又薇喜欢花束,她不允许,以花粉过敏勒令人摘除。 陈又薇喜欢上一个人,孟若云还是不允许…… “大夫人最后不知用什么方法,逼走了那人,也逼得小姐整天抑郁寡欢。”守园人语气激烈,“就连大少爷,也差点被逼疯。” 雪已经停了,白柠仍然感觉到气温骤然降低。 她想起之前孟若云在酒店发疯的样子,为了骂她不惜将亲生女儿曾经的不堪往事肆意说出来。 想起林越北在牌局上说的话。 ——如果我天天被强加管束的话,很容易得抑郁症的。 想必林越北之前就知道了。 陈又薇的抑郁症,和白从没关系,和林越北也没关系,导致她患病的最大原因,是母亲强制的管束。 想到好好的女孩家境良好,青春活泼,却因为疾病和母亲的压制,变成那样,白柠看向墓碑的眼神,多了怜悯。 不出所料,在事发之前,陈又薇便有抑郁症。 白柠这次选择默声。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陈沿不会改变任何想法。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人是要往前走的,旧事无需再提。 如今她的愿望不是为哥哥洗罪,而是她所有在乎的人,都能平安健康。 * 陈沿来时没丢个消息,白柠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一下子想到他。 守园人还没看见人,嘴里仍旧絮絮叨叨说着大夫人的坏话,听得出来,她是格外怨恨孟若云的。 见白柠眼神游离,守园人问:“大少爷是不是来了。” 白柠点头。 守园人说:“太太和少爷的感情真好。” 白柠:“啊?” “大少爷一丁点脚步声都能被你听得出来。” “那是因为我看到他了。” “周围树木繁多,错综复杂,想必是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才去寻人。”守园人笑,“在大少爷来之前,太太就一直在关注周围的动静吧。” 这话,让白柠突然不知怎么争辩。 回头再看那边的陈沿,只见面色略沉,目光死死盯着她。 白柠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好观察一番,没有啊,她既没踩着供品,也没压着花草树木,不知他气什么,莫非是自己逗留时间太久了。 她知道,陈又薇一直是他的禁忌,容不得一点马虎和闪失。 白柠小脸浮现着不安和疑惑,手脚无措。 “柠柠。” 男人这一声,叫得格外严肃。 这让她更加笃定自己好像做了错事。 “我……”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暗,男人立于跟前,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试探到凉意后他的语气又是一沉,“穿这么点就上山,你不怕冻感冒?” 她怔然,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攥着条绒绒的长围巾。 “司机说他找人代驾的功夫,你就溜上山了,伞什么的都没带。”陈沿把围巾递过去,“急得跟山猴似的。” 山里的猴又野又凶还抓人,他的比喻,属实让人不开心。 白柠“切”了声,“我又不冷。” 音落,打了个喷嚏。 她捂着嘴,瞠目,简直 分卷阅读91 就是魔咒,只要她在他面前说不冷,下一秒必然会打喷嚏。 陈沿倒没笑她,只说:“系着。” 白柠接过围巾,没动,她个子不高,系围巾的话更显矮,所以再冷也不想系。 但最近的天气确实冷得人瑟瑟发抖,周遭积雪的白也给人强烈的心理暗示。 她不系,陈沿于是拿回来,拢了拢,说,“我帮你系。” “你会吗?” “会。” 她皱眉的功夫,后背已经有一只大手将她往前一拍,人被迫靠在男人身前。 一瞬间,山风消停,四周寂静,守园人去别处扫雪了。 留下他们,只有白雪皑皑的世界,时间仿佛停格。 白柠感知到,他的手法很不熟练,指尖时不时碰到她的耳垂。 等他系好后,白柠问:“你确定是帮我系围巾,而不是……想勒死我?” “系得紧吗?” “很紧。” 白柠叹息,自己三两下拆了,重新把围巾系好,还是不能指望他做这种事情。 “今天冷,早点下去吧。”陈沿说。 “好。”她应道,心里意外,还以为他要在他妹妹的墓园这里多呆一会儿。 跟在他后面走了会,白柠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林越北怎么没过来?” “你提他做什么?” “随便问问。”她只是问问,毕竟是听说林越北来蔷薇园,他们才过来的。 但想到她和林越北之前有过交易约定,关系匪夷所思,能避免提起就避免吧。 “他晚些时候过来。”陈沿说,“他大概想和我们错开时间。” “噢。” 白柠想,就算错开又怎样,蔷薇园附近是有安保的,哪怕陈沿不亲自看着,林越北也做不了什么事。 出来后,外头竟然又飘起雪花,白柠抬头去看,没注意前方的路,趔趔趄趄,膝盖不小心撞上前方的墙外拐角。 疼痛感乍然传来。 没扒开膝盖看看,也知道这一撞应该不轻,疼得她腿脚有些麻木。 她找墙面扶住,打算歇一歇再走。 走在前方的陈沿因为突然接了个电话,并未注意后面的情况。 他的手里握着手机,随着谈话内容的深入,眉间蹙得愈来愈紧。 手机那头,是阿诺叙述的话:“听说是中午服用不当的药物,被护士发现后立刻就送去洗胃了,但是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白从先生之前便有肾衰竭的倾向,这一次误食药物,医生让我们做好最坏的准备。” “陈少,这件事需要告诉太太吗。” 阿诺不亏是跟从多年的助理,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知道,并且代入自己考虑出发。 “暂时先不告诉她。”陈沿说,“等有了好消息再说。” 好消息是什么?虽然白从现在身体不健康,但不是没有可以医治的办法,等找到合适的肾丨源,或者做完成功的手术再告诉她。 没有结果前,单单把这件事告诉白柠的话,只会让她白白担忧。 “还有。”陈沿突然严肃,“为什么他有误食药物的机会?” “这个……”阿诺迟疑,“那些药物是白先生之前从监狱里头带出来的,虽然是普通的感冒药,但正常人大量服用的话都会有很大的副作用,对肾功能造成严重的负担。” “现在开始,多派几个人,二十四个小时全天监督。” “好的。” 这个电话,让陈沿仿佛想起两年前。 收到陈又薇去世消息的时候,他的心情沉重,阴郁。 可是,现在的对象是白从,他不该有这般怜悯。 许久没闻声,陈沿才想起白柠没跟来,回头看去,她正一手扶墙,揉着膝盖。 “柠柠。”陈沿回过头,声色平稳,“怎么?扭到脚了吗,” “膝盖撞墙了。”她撇嘴,“你刚才和谁打电话,那么长时间。” 分卷阅读92 都没注意到她这边停下。 “是助理。” 陈沿言简意赅,走回来,微微俯下,指腹隔着衣料揉了揉她的膝盖。 动作极轻,但白柠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没伤到筋骨,但表皮的疼痛也够她受的。 陈沿眉间蹙起,“怎么那么不小心。” “地面太滑了。”她解释,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因为她刚才脑子里在想林越北的事情。 “能走吗?” “能走,没事的……” 白柠话还没说完,前方的男人突然凑近,作势要抬手的动作。 她有点窘:“你干嘛?” “抱你下山。” “我能走的。” 他挑眉,似要看看她怎么走。 白柠确实能走几步,然而膝盖的疼痛感不断传来,终究没有正常时候利落迅速,慢吞吞得像只乌龟。 “你要是照这个速度下山。”陈沿说,“可以看明早的日出了。” 知道他在戏谑,白柠也无可反驳的法子,僵硬站着,“我休息会就好。” 见她憋红脸倔强的模样,陈沿大概是想笑的,声调不经意上扬:“那你就在这里吹冷风吧,我走了。” 她突然不语,竭力忍着眼神里的落寞,说来也怪,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真真像只猫了,被主人随意丢弃。 没走几步,察觉出奇异的沉闷气氛,陈沿又回头,“叫声老公,我不是不可以抱你下山。” 白柠别过脸,“我宁愿跳下去。” “小姑娘啊。”他这次是无奈了,“真恶毒。” “跟你学的。” 她挣脱出来,打算找个地方坐一坐,等腿上的疼痛感缓缓再走也不迟。 这下轮到陈沿没辙,她不给他抱,抿唇,腮帮子鼓鼓的,很不高兴。 “真不走吗?”他微微蹲下,“再不走雪下大了,车上不来,我们只能在荒郊野外过一晚上。” 她不语。 “看来我们柠柠喜欢野战。” 男人话音刚落,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雪球从白柠手里挥过来。 小姑娘真被他那句风凉话气着了,扔雪球的力道还不浅。 闪身避开,陈沿笑容清淡,“不给抱,背你下去总行吧。” 看不到他的脸,总不至于心烦气闷。 背她之前,陈沿从守园人那里要来一顶帽子,严严实实扣在白柠的头上,还有些不放心,又加固围巾的松紧度。 她蹙眉:“怎么又这么紧。” 他说:“怕你冻死。” 白柠咬牙,量他嘴里说不出好话来。 陈沿背过身蹲下来,将她捞到背上。 他动作小心,没碰着她膝盖上的磕伤,这一点和床上的野性完全不同。 上山时无雪,下去时小雪花飘得又快又多,没一会儿,两人的头发白了。 好在山路不是台阶,一路平滑顺畅,天空飘着白雪,给人带来和上山时完全不同的眼观。 白柠帽子和围巾穿戴齐全,全副武装,暖暖和和趴在男人的肩上,莫名有一种心安。 这算是他们两人之间稀少而短暂的温存。 “陈沿。”她搂着他的脖子,歪过头凑到耳边,“你累不累,要不放我下来吧?” “不放。” “你还要背多久。” “一直背下去。” “一直?”她眸光微亮,“一直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一辈子的意思吧。” “你猜。” 她才懒得猜,抬起手套,拍了拍他的侧脸,“爱说不说。” “一辈子的话。”陈沿浅笑,“我倒是想。” 白柠垂眸,不语。 人的前半生总喜欢把永远和一辈子挂在嘴边,可其实一辈子那么长,谁能说得 分卷阅读93 准呢。 但是就算在此时此刻,有从嘴里说出“一辈子要怎样”的决心,那也是一种至高无上,不可污染的虔诚。 这个天的视野太模糊,车是上不来的。 风还大。 白柠起初用手套理着男人头发上的碎雪,见风雪的速度比她清理的要快得多,索性用手套覆在他头发上。 帮他,稍稍挡一下飞雪。 “有点想堆雪人了。”白柠喃喃,“以前一到下雪,我和哥哥就会比赛,谁堆的雪人更大更好看。” “是么。”提起哥哥,陈沿声线稍有异样,“不冷吗。” “冷啊,但是我们很开心。”她情不自禁搂他的脖子,“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还要和哥哥堆雪人。” “好。”他说,会有的。但后三个字,没有发声。 背的时间久了,白柠第二次好奇问:“你真不累吗?” “累什么。”陈沿语气一低,“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少斤。” “那时间久了也会累啊。” “倒也是。”他说,“那你叫声老公,帮我加油打气。” “当我没说。” 他也没勉强,“嗯”了声,说,“那你不许问了。” 总是问来问去的,有什么用,他又不会把她放下来。 “不问了。” 白柠乖巧点头,没叫那句老公,但是抱过他的脖子,在他侧脸印了个冰凉的吻。 掺着风,掺着雨,掺着雪和丝丝凉意,还有独属于她的气息。 吻得轻缓湿润。 陈沿步伐就这样慢了下去。 失笑不知多久。 “柠柠。” “什么?” “柠柠。” “嗯。” “柠柠。” “你想说什么?”她语气倒没有不耐烦,一声声应着,“别告诉我,你被我亲出反应了。” 见他不作声,以为是默认,白柠轻哼着骂:“老流氓。” 许久,陈沿低沉嗓音由风递来,字字清晰。 “我只是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第一次见我?你不会就想……干点什么吧。” “怎么会。”他说,“那个时候,我只想多看看你,多叫叫你的名字,没敢想其他的。” 34. 发现 目的 不知他是不是在说大话。总之白柠没笑, 听了反而难过。 呼吸逐渐地断断续续,紧张得不均匀,眼眶也被冷风吹得酸涩温润, 好在是背对着他的, 没被察觉。 下去后白柠发现山路并不长,他们刚才却仿佛走了很久,两人身近身, 是紧贴着的亲密无间, 一路走来, 淋了一头白。 把人放下来,陈沿抬手拂去她长发上的雪。 她淋了很多,反观他自己, 只有耳际刮了点雪。 陈沿问:“我没淋到雪吗?” 按风向来看,他走在前方, 按理说头发上的雪应该不比她少才是。 “不知道啊。”白柠抿唇,把手套抖了抖放到一旁, “可能上天觉得你不配淋这么纯白的雪。” “你我都娶到了,还有什么配不上的。” “噢,你也知道配不上我。” “配不上吗。”他语色正经,“我两尺寸不是挺合适的。” 先是一愣,白柠后反应过来,恼得去打人。 想了想,这人脸皮厚, 禁得住蹂丨躏, 打了也是白白浪费力气。 于是退后一步,然后严肃地叫他名字:“陈沿。” 他“嗯”了声。 下一秒,一个小雪球从她手里蹦出来。 直砸他胸口。 碎裂的雪球溅开, 触碰到男人的下颚,化成冰水弥散出凉意。 分卷阅读94 而前头,小姑娘没心没肺地笑。 “好啊柠柠。”陈沿慢条斯理掸开外套沾着的雪花,“轮到我了。” 他身边有树,枝丫上累赘着挂着一小片雪,指腹一拢便是一个雪球。 还没等他揉好,只听一阵碎碎的脚步声。 白柠跟只兔子似的,跑远了。 边跑边回头看他。 这会儿不嫌膝盖疼了。 城西山地界开阔广袤,一望无垠,全是皑皑白雪,前方的小姑娘一步一个脚印,身上的羽绒服是浅粉色的,印在雪地上,远看像是初春乍开的粉嫩桃花。 一个人跑没意思,白柠又回头,问:“你怎么不追我?” 那模样,就像小孩问大人,你怎么不和我玩。 “追你干什么。”陈沿理所当然反问,“你不早就是我的了吗。” “谁是你的,臭不要脸。” 她说罢,又揉一团雪球,朝他砸去。 距离太远,连他的身子都没够着。 离得太近的话,又怕被他逮住。 逮住的话可就完了。 于是白柠蹲下来,薅起地上的雪,堆成小球,再用小球,推成大球。 “柠柠。”陈沿走过来,“你膝盖不疼了吗。” 本来没感觉,被他这一提,白柠疼起来,皱眉,“疼啊,好疼。” “那你还不去休息。” “还能忍受。”她说,“再疼的时候都忍下来了。” “再疼?” “被你压着做四五个小时的时候。”她没抬头,没看他,“那才是真的疼。” 和这个比起来,膝盖就不算什么了。 那会儿能疼到什么地步呢。她自己说不好,比起疼痛,更多的是绝望。膝盖的疼是一时半会的,那个时候却不是这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不知道这样的疼以后还有多少次。 她也没法求饶。求也没用。 刚开始跟他的那段时光是不堪回首的。 刚开始她还有点个性。 后来就被岁月磨平棱角,对疼痛的敏知度也降低很多。 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越让男人心里不舒坦。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脸蛋,想到刚才摸过雪,应该冰冷冷的,于是只是抚了她柔软的发,“柠柠,对不起。” 她拍雪人的动作一顿。 不太理解他为什么道歉。 “我好不喜欢这三个字。”她说,“每次听到,就会代表自己又受委屈了。” 陈沿站在一侧,静静看着,眼里全是她,“嗯。”以后不说了。 白柠是个堆雪人能手,没有其他道具,单凭两只手,没多久便摸出一只半人高的雪人来。 没有胡萝卜和眼睛,只有两个一大一小的团子,圆滚滚的。 但这个足够她惊喜万分了。 兴高采烈问向身侧的男人,“漂亮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要说漂亮。” “漂亮。”他说,“不过堆它的人更漂亮。” 知他是哄人的话,白柠依然乐得不行,继续堆雪球。 直到面前一团雪球的时候,她抬头,水盈盈的眸子朝男人眨巴看着,“你能陪我打雪仗吗?” “小孩子的游戏。” “就当是陪我玩嘛。” “那,叫句老公?” 他气定神闲,不做亏本买卖的二大爷模样,委实气着白柠。 才不叫。 她低哝一句,拿起一个雪球,往他身上砸去。 那力道,跟弹棉花似的。 “所以,柠柠非要逼我。”陈沿似是无奈地叹息,蹲下来慢条斯理地将小雪球们滚成大的。 等他拿起那枚在白柠看来超级无敌巨无霸的时候,眼前的小姑娘再次一溜烟跑了。 分卷阅读95 玩真的了。 他不爱玩这类小孩子游戏,为了陪媳妇,勉勉强强地受着这种幼稚,手里的大雪球没放下来,目光有的没的探寻白柠的身影。 白柠一直在跑。 那腿脚,跟下山时一瘸一拐的模样完全不同,很有活力。 咔嚓一声。 一张方形照片被陈沿忍不住拍下来。 角度刚好,迎着光,没有滤镜和美颜的点缀,她侧脸干净清纯得就像刚下凡的小仙女。 “柠柠。”陈沿喊她,“真不叫老公啊。” “你要是砸到我的话可以叫一下。” “你认真的吗?” 白柠才不信他隔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砸到,为了给对方一点游戏体验特意往前挪了几步,等雪球砸过来的时候飞快地闪身避开。 果然,意料之中的,雪球没砸到她。 但是,砸到了她刚才堆的雪人。 白柠急急忙忙跑过去,质问道:“喂……你怎么这样。” “失手了。” “我让你砸我,你砸这个干嘛,我好不容易堆出来的……” “抱歉。” 说话间,白柠声音带着哽咽,“你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陈沿轻咳,“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才对准的位置就是她的方向,只不过突然想到自己手中的大雪球要是砸过去的话可能直接让她摔在地上,所以力道在瞬间减轻了。 这就导致他毁掉她可爱的雪人,也把她给惹哭了。 看她本来就红彤彤的脸颊即将有泪珠子落下来,陈沿心底是虚的,低声哄道:“我给你重新堆一个,好不好?” 她看他,眼神还带着不信任和委屈。 陈沿回过身,认认真真去堆雪团。 这时,助理阿诺打来电话:“陈少,林先生已经来了。” 手机扔到一旁,男人继续揉着雪,敷衍:“知道了。” “您在哪?” “山脚下。” “那您不过来吗?” “堆雪人,暂时没空。” “……”阿诺犹豫,“那我就这样告诉林先生吗?” 告诉林越北,他家主子在山脚下堆雪人,没时间待客。 明明说好一起去墓园的。 就算对人家不友好,也不该这般敷衍啊。 打电话的功夫,陈沿已经听见那边的小媳妇用质问的语气问他:“你干嘛啊,你在认真地堆吗?” 他很快挂断电话,老实地答应:“现在堆。” 事实证明,找媳妇不能找比自己小太多的,没准老了之后,你在喝养生茶,人家在舞吧蹦迪。 有小男孩放学后路过这边,好奇地朝他们瞄一眼,“大叔,你在堆雪人吗。” “不是。”陈沿说,“我这是在哄媳妇,懂吗。” 小孩点头。 陈沿笑,“你懂什么?” “我懂啊。”小孩严肃,“我经常哄我同桌。” “你同桌是个女孩子吗?” “是啊,她长得很漂亮。” 这一大一小,刚见面还火热火热地聊上了。 有小男孩的加入,陈沿的雪人堆得很快。 末了他邀功似的给白柠看,“好了。” 白柠瞥他,“和我的不像。” “哪里不像。” “都不像。” 陈沿停顿片刻,捡起一些小石子,以竖着的方向塞到雪人的眼角下面,一共塞了两行,然后问:“现在像了吧,爱哭鬼?” 小石子塞进去后,雪人的脸就像是挂了两行泪痕。 意识到他在暗示她是爱哭鬼后,白柠恼得去捶他,“你才爱哭。” 他绕着雪人,轻巧躲开。 这一追 分卷阅读96 一躲,折腾好几圈,白柠累得出汗,心有不甘瞪向他。 远处渐露暮色,仿佛油画上的颜料,将天空一寸一寸沾染,彩霞绚烂,不远处的人也如光如影,深深印在男人的眸中,静静凝视,从此目中再进不去其他颜色。 雪天日暮,红云飞霞,她美目如画。 白柠知道他在看她,但不知眼神蕴藏多少道不明的深邃,以为他还在笑她,不由得两手掐腰,气势汹汹的骂他:“混蛋!你站住!” 陈沿懒散受着,看上去很享受软绵绵骂他的声音。 小男孩抬头看着陈沿,“大叔,你老婆好凶啊。” “是啊,很凶。”陈沿点头,“找媳妇不能找太凶的。” “那找温柔一点的?” 陈沿揉着那小孩的头,“找自己喜欢的。” 小孩沉思地点头,懂了,又没懂。 不远处,小孩的家长吆喝着过来,嘴里絮絮叨叨念着其小名,骂嚷着道。 “放学又不回家!就知道在外面浪,你作业写完了没?” 小孩见情形不妙,一溜烟跑开,家长一边喊一边追。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和陌生人搭讪!要是被人贩子拐卖了,你哭都没处哭!” 这位家长差点就指名道姓了。 陈沿唇际勾着无奈,失神的片刻,听见白柠笑他。 “人贩子,你过来下。” 一个爱哭鬼一个人贩子,他两还挺搭。 不知她要做什么,陈沿还是走近些,“我长得像人贩子吗。” “像。”她说,“谁没事勾搭别人的小孩玩。” “他自己凑过来的。” “见你两聊得还挺欢,就这么喜欢小孩吗。” 陈沿轻描淡写,“还好。” 他对小孩,总比对成人要温和得多。 如果是自己的小孩…… 白柠想象不到铁汉柔情是什么样子。 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抱着娃,一家三口,不论在哪,都应当是安定幸福的。 画面想象起来,温馨得让人不是不能接受。 “人贩子。” 白柠低声叫他。 陈沿瞥她,“你叫上瘾了?” “不给吗。” “留着晚上叫。” 她白眼一翻,不搭理。 过一会儿,她又叫他名字:“陈沿。” “嗯?” 白柠踮起脚尖,小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将冰冷的手伸入他的衣襟里。 就像是上学时期,同桌之间恶作剧那样。 当然,没伸太久,半秒不到的功夫便要拿出来,然后准备开溜。 陈沿却在她抽手的时候握住腕,眉头拧起。 以为他要来找她算账或者以同样的方式回击,白柠扭过头,缩紧脖子。 没有想象中即将来临的冰凉,反倒是手上被覆着的大片温暖。 陈沿掌心温热,紧紧包裹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渡及彼此的体温。 白柠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真是冷骨头。”他语气这回严厉,“早点回去吧,免得你冻感冒。” 天生冷骨头的人,即使运动过后,浑身出汗,但手脚依然冰冷。 怕她冻着,二人没在外多逗留,去的招待所那边。 城西这块景区地,尚未过度开发,保留原汁原味,古典房屋被黑夜和白雪浸着,仿佛穿越到二十多年前的京城。有时候看倦市中心璀璨的五光十色,这里散发年味的明黄灯火,给人带来不一样的亲切感。 周身光不多,白柠立于半昏半亮中,身上的粉色外套,被背后的雪景衬得格外显眼。 站在陈沿身侧,用手套接雪玩,无意间看见不远处有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缓缓向这边走来。 应该是林越北。 不知为何,她心底浮现出虚意。 分卷阅读97 大概是因为想到录音器的事情。 可内心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这人阴森森的。 于是她别过身,问陈沿,“我们什么时候走?” “饿了?” “还没。” “那是冷了?” 他就像个操心的老爹似的,问这问那,冷不冷饿不饿。 这些,和白柠想的都不一样。 出神间,林越北已经过来打招呼。 一如既往,先见到他招牌的笑容,似冰雪消融,如沐春风,“想不到,白小姐也在。” 陈沿眼神淡漠:“去过了吗。” “嗯。”林越北说,“晚上的风景还不错。” 晚上顶着风雪去墓园,哪怕一般人,都不太情愿过去。 林越北卡在这个时间点,不仅仅想证明自己心理素质好。 也在说明,他对陈又薇的死,如他自己所说,问心无愧,他不需要害怕什么,可以心平气和去探望过世的人。 晚餐是这边早就被人准备,地点设在一处宅院中,主人家是景区这边的开发负责人。于情于理,今日的人是贵客,主人家不敢怠慢,亲自来接送。 宅院住楼不高,两层,地盘颇大,两处观景阶梯出的盘松覆雪,绿叶挺立,奶白色小灯笼在冬日夜晚中显得分外温馨。 陈沿和主人家在谈事,白柠便借机去趟洗手间。 在外折腾这么久,用温水洗了手,心情舒缓不少。 回去的走廊上,意外看见林越北的身影。 她无意识的掉头就走。 林越北清清浅浅的嗓音传来:“白小姐为什么看到我就跑?” 定了定神,她拧眉:“我们两个人要是被人看见的话,影响很不好。” “什么事都没做,我们能有什么影响。”林越北低笑,走过去,俯身看她,“或者说,在白小姐心里,我们的关系不堪启齿。” “什么关系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白柠很冷静,“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不该在没人的地方这样见面,要是被发现的话……” “不该在没人的地方……白小姐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在有人的地方吗?” “你……” 白柠意识到,这个人就像一枚定时炸丨弹,随时都可能埋没他们所有人一般。 她很奇怪林越北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应该小心谨慎得像是老美特丨务,此时又马马虎虎得毫不放在心上。 “放心,白小姐。”林越北说,“这里不会有人过来的,我只是想问问你,我们的交易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 “没有按照我说的做吗?” 白柠心底一虚。 她做了,但是,半夜又起床,把录音器从笔里拆掉。 望着眼前阴沉沉的男人,她有一种如果不附和他就会被拧断脖子的预感。 于是顺着话说:“做了。” “是吗,很高兴白小姐顺利完成我们的交易。” 林越北没有怀疑,轻笑一声,抬手拈了拈她的发,“你真听话。” 他是背对着T形走廊的入口。 而白柠正对着,所以可以看见另外两边的情况。 就在林越北说出那句“真听话”之后,白柠看见了陈沿。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紧接着如同修罗一般骇人的冰冷男声传来:“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她大惊失色。 林越北却异常心平气和,笑一如当初,甚至比在游艇上还要,幸灾乐祸。 这一刻,白柠意识到,林越北这个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业机密。 他明明,只是想让他们的关系四分五裂。 游艇那次,他言语刺激,试图引导陈沿跳海。 零度那次,他给陈沿下丨药,目的看似为了帮她试探忠诚度,实则就是让陈沿睡别人,让他们关系恶化。 分卷阅读98 所谓的交易,是想促使她产生背叛陈沿的心里,再故意露出破绽让陈沿察觉到,以达到彼此水火不容,互相猜忌的地步。 可是,林越北为什么要这么做,拆散他们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很遗憾,被发现了呢。”林越北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慢条斯理地提醒,“陈少最近,有没有收到她送你的礼物,也许,拆开里面会有惊喜。” 这半年来陈沿从白柠那里的礼物,一个是领带,还有一个便是前天收到的笔。 两者皆可拆开,看看里面有无异样。 白柠双手握紧,呼吸沉重,望着林越北笑面虎似的表情,只觉这人阴冷到可怕。 35. 早生 贵子 在两个男人面前, 白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由吃惊到惶惶,又从不安到假装冷静, 她的每寸眼神都逃不过男人的观察。 手突然被人拉住。 条件反射地想要闪开, 却见陈沿已经站在她身侧。 “柠柠。” 那是属于他低醇的嗓音,每道声线都掺着熟悉感。 白柠忽然定心。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低头看着被他紧握着的双手,缓缓解释道, “我刚才只是来这里上了个洗手间, 林先生就说我和他做了个交易。” 林越北眯眸, 显然想不到被掌控两年的小金丝雀,还有这种思想。 陈沿没说信,但眼神并无猜忌, 轻描淡写,“是吗。” “大概是上次林先生帮我赢了赌局。”白柠微笑, “所以他想要朝我要一些报酬吧,可是, 我一个弱女子,什么都没有,就算要,也应该朝你要,不是吗?” 抬起的脸庞温润漂亮,眼睛纯粹无瑕,好似不带有一点心机, 只有属于她的懵懂无知。 “原来是这样。”陈沿停顿, “那么林总,能麻烦你再详细说一下,你想要什么交易。” 林越北哑然。 没能让他撞见这对夫妻互相猜忌质问的画面, 多少是失望的。 兴许等他离开后,他们再撕破脸皮? 这想法酝酿没多久,他见白柠神色坦然,忽地明白自己好像被骗了。 她真的,做了吗? 时间漫长到三人间的空气几近冰结,最终是林越北轻笑一声,似自嘲又想在夸赞,“倒是有趣。” 他没说太多。 该坦白的已经坦白,如果一方没做,另一方又揣明白装糊涂的话,他自是无奈。 他走后,这边的两个人气氛并没有因此而缓和。 陈沿松开白柠的手,朝她不温不淡看着。 聪明人都知道,刚才是演戏。 只是,他现在没有下戏台之后的质问。 可那眼神能将人望穿,望得一点保留都没有。 终是白柠忍不住:“你不问问我吗?” “问你什么?”陈沿摘去鼻梁上的眼镜,慢缓缓地擦拭,并不着急,脱离镜片的眼眸,比以往更深邃幽暗一些,讳莫如深得无法猜忌。 “不好奇他为什么找我吗。”不好奇,她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吗。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交易,但我知道。”陈沿淡笑,“不至于因为枕边人泄露点机密,陈家就被搞垮了。” 别说泄露机密,哪怕他现在变成纨绔子弟玩个十年八载的陈家都不会消亡。 白柠知道,他的话,并不是夸大其词。 所以更加笃定林越北的目的并不在什么商业机密。 主人家的这块地方没理由多逗留,离去的时候,男人语气似有遗憾:“还以为,柠柠会送给我真正的礼物。” 白柠怔着。 转眼间便见他手中多了一只笔。 黑色笔身,修长整洁,正是她送给他的那支。 想不到他会真的随身携带在身上。 细想的话会知道,这两年,她送他的东西,确实是样样都留在身边。 分卷阅读99 “那你还不扔掉吗。”白柠快步跑过去,去夺那支笔,“它是录音笔,可以记录你的谈话内容。” 手没碰到笔,连他的胳膊都没碰到。 陈沿挡住她的所有动作,眼角眯成狭长好看的弧度,语调倦怠,“可是,这是柠柠送的礼物啊。” 她呼吸一沉,“我……” “柠柠一年到头也很少送我东西。” “扔掉的话多可惜。” “不是吗。” 疯子。 白柠只觉这个人简直就是疯到可怕。 正常人如果知道这个东西是有害的,不是第一时间将其扔掉甚至毁灭吗。 他不仅没有拆开的意思还要随时随地地带在身边。 “我重新送你一支就好了,这只扔掉吧。”白柠说,“你想要多少我都送你,给你一盒,行了吧。” 这支笔里没有录音器。 但是,在她看来这就是不干净交易的象征,她不想再看见。 毁掉最好,不行就扔得远远的。 陈沿勾唇,那样子是无奈又宠溺的,可并没有顺着她的意,将笔还给她。 他指间捏着笔,从她下颚处掠过,冰凉笔帽抵着那柔滑的肌肤。 她的红唇微微颤抖,好似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给我扔掉,好不好。” 这一声,白柠几近祈求。 她隐约感觉这个人在消耗着她什么东西。 那是从两年前开始从心里萌发出枝芽到后来愈来愈烈的恨意。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是吗。”陈沿手中的笔冰凉凉地,自她下颚抚过,男人呼吸一寸寸烫在她红唇边缘,“柠柠?” 她闭上眼睛。 陈沿将她抵在墙上,俯身低头下去,鼻尖对着鼻尖,让彼此呼吸零距离,交织互换。 很快,白柠唇齿间被独属于他一人的气息占据,灼烈,摄魄,迤逦连绵,前所未有地她竟觉得这个吻让人痛楚,眷恋、又沉沦。 就这样吧,控制不住了。她想。 * 回到餐厅,主人家和其他宾客早已在等候。 脱离他们范围的林越北若无其事,端正优雅,同主人家微笑谈着天,他能说会道,善良体贴,很博人好感,极易留下谦谦君子的印象。 主人家算是陈沿以前的一个下属,受过不少恩惠,因此态度十分恭敬,见到他,便撇开林越北,一句又一句地搭讪。 听闻他带女伴来,却不想白柠已经是陈太太,对她自然也免不了吹捧。 陈太太和金丝雀,确实有很大的差距,不论白柠在生日宴多么地出丑,日后这些人见着她,不会再有怠慢。 私房菜口味不错,白柠低头漫不经心地食用,对男人的话题,并无兴趣。 期间,她看到林越北的眼神。 他应该是知道了。 所以笑不比从前,掺着复杂和无奈,想骂她没良心,又因为自己不是好人,开不了这口。 错开他的目光,白柠无意间瞥见外面有小孩乐颠颠跑来跑去。 再过一会儿,这小孩跑到包间。 小面孔十分熟悉。 仔细观察后发现,竟然是他们今天见过的小面孔。 “喂,你跑到这里干嘛,你爸接待客人呢。” 这也是她听过的声音。 小孩后面出现的,正是怀疑陈沿是人贩子的那位家长。 这位家长没看见他们,一心只在小孩身上。 小男孩则手里拿着switch,边跑边乐:“小姨你能不能少管我,有这个时间找男朋友不好吗?” “你这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在他后面追逐的家长脸色一黑。 宾客面前,家里人这般闹腾,男主人自然不满,将他们两个责怪出去。 平时闹就闹了,贵客在此,自然让人看了笑话。 “不好意思,见笑了。”男主 分卷阅读100 人一边撵人,一边朝他们打哈哈笑,“家里的小孩不懂事。” 陈沿懒洋洋递过去一眼,“没事,他挺可爱的。” “还没吃饭了吧。”白柠顺着问,“要不要一起过来坐?” “这……” 知道客人只是客气一番,男主人也准备推脱,哪想自己那儿子已经屁颠颠地过来,拉开白柠旁边的椅子,坐上去。 隔着白柠,他又朝陈沿好奇地张望,眼睛紫葡萄似的晶莹漂亮。 小男孩认出他们两个,但没直接点明,这会儿非常礼貌地叫一句:“叔叔。” 难得地,陈沿对一个小孩颇有耐心,“多大了?” “过年就十岁啦。” 主人家这时蛮受宠若惊的,外传闻这个男人很难讨好,性情难以捉摸,想不到他对孩子会有柔情的一面。 “看来陈少很喜欢小孩子。”男主人不由得顺藤子爬,笑呵呵地说,“听说,喜欢小孩的男人都是好丈夫。” 应该是挺喜欢的。 毕竟自己不会再有。 所以只能逗别人家的小孩玩。 这时候,林越北过来敬酒。 “陈少既然这么喜欢小孩。”他眯眼笑得温和,“那我祝你们夫妻两个,早生贵子。” 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总是能准确击中要点。 不管这对夫妻俩面色异样,林越北握着白酒瓶,要给他们倒酒。 白柠看着酒杯里的透明液体,隐隐感觉到头疼。 孕期是不能喝酒的。尽管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中招。 她握着酒杯,许久没有动静,而她身侧的陈沿则轻飘飘地说:“我媳妇不能喝酒,我替她。” 说罢,要去接她的酒杯。 白柠忽地加紧力道,“别。” 那个人太诡异了,她怀疑他是不是给他们的酒杯里下了毒。 不能喝。 可是这样的场合,不喝酒就是不给主人家面子,虽说陈沿无所谓面子工程,但她这般行为,日后会被人耻笑。 算了,笑就笑罢,命最安全。 林越北发话打趣:“陈太太是不是心疼老公?若是嫌酒多的话,我和陈少换吧。” 说罢,便把自己的杯子先递过去。 陈沿不为所动,眼角微眯,似乎有所察觉。 白柠替他拿起杯子,欲和林越北交换。 就在两人交手的时候,她手中的杯子忽然落在地上。 碎裂成一片。 在座的皆是一惊。 主人家先反应过来,“哎呀呀,这是好事!碎碎平安!” 白柠大脑空白,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动静。 是笑是闹,是鄙视还是惊诧。 都和她没关系。 她刚才的想法只有一个,她不想让陈沿喝这杯酒,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喝掉。 混乱之中,她隐约听见林越北似嘲非嘲的笑声。 “白小姐就这么在乎他吗。” “我倒不至于,这么恶毒。” …… 脑海喧嚣,思绪飞飘,如痴如醉,如同做了一场幻梦,回忆起来,这场小宴席,只是表面上的愉快。 睁开眼睛,白柠发现自己在车里。 下意识偏过头去看,熟悉的面容就在旁边,那一刻悬着的心定下来,浅浅地呼吸,“到家了吗。” “还有二十分钟。” 陈沿应一句,抬手拉她入怀,下颚抵着她的发,“你再睡一会儿,到了我抱你下车。” “睡不着了。”她叹息,“今晚应该不困了。” “是吗。”他轻笑。 也只是轻笑,没说其他的。 这一点,颇让人惊奇。 这个人,过去都是脑子里住满精虫的,她那话在他看来蛊惑味十足,不接下去是在不符合他的作风。 分卷阅读101 大概是受惊了吧。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碰那酒。”陈沿声线醇厚,“我们柠柠从来不会做这种无礼事情。” “讨厌你喝酒。” “就这么简单吗。”他没那么好糊弄,“还是你担心他给我下毒。” 她不语。 他问:“怕我死吗。” 她睫毛颤动:“早死早好。” “不带这么诅咒人的。” “你是不是都知道?” “知道什么?” “所有。”她深呼吸,心生无力。 陈沿抚了抚镜框,抱着她的腰更紧一些,轻笑,“柠柠真聪明。” 知道所有吗。 也不算全知道吧。 毕竟,林越北那小子本来就没打算全身隐退,露出的马脚太多了。 唯一一个今日知道的,是她惜他的命,不想他死。 这就够了。哪怕日后人生惨淡灰暗,他记得她曾经不惜一切,深刻在乎过他,就够了。 36. 老公 求他 雪后的天冷得出奇。 不知明年会不会还有这样冷的天和大雪, 日后等有机会,白柠想着要和哥哥一起堆雪人。得等他身体,好一些的时候。 白柠的时间, 多半耗在医院, 很少再去零度。偶尔,小轻会打电话给她,除去说些工作上的趣事, 还告诉她顾桉树的情况。 提起这个人, 小轻话语里满是羡慕。 “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一个星期只需要来一次,一次只要十分钟,每个月的工资比我们还高的临时工作。” “哎, 我好羡慕他,听说他的工资还很高, 足够他攒学费和生活费了。” “听说,这还是陈少特意给他安排的工作。” 本来白柠没觉得不对, 听说是陈沿安排的,仔细想了想。 这个老畜生当然不可能出于帮助贫困大学生的好心。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疑是让顾桉树少来零度,这样他们几乎没可能再碰面了。 然而白柠最近忙医院的事,无心顾及其他事,他的处心积虑纯属多余。 最近,白从的身体并不见好转。 白柠越来越担忧, 之前医生明明说加以调养的话会有所好转, 怎么看现在的情形,反而不对劲。 陈沿请来的护工倒是越来越多,越来越专业, 可是并没有半点气色。 “哥哥。”白柠俯身看着病床上的人,“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白从头部和腰际的伤正在慢慢的愈合恢复,然而面容蜡黄水肿,精神也不太好,勉勉强强地开口:“我想,见外婆。” “外婆啊……” 白柠迟疑。 她早就想让外婆和哥哥见一见了。 可是外婆的心脏…… 她本想等哥哥健健康康地和外婆见面。 依照眼下的情况,应该再等一阵子才好。至少等白从长胖一些,不然老人家见他比女孩子还瘦弱,不知道会心疼什么样。 “我们过年的时候去见外婆好不好。”白柠笑道,“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过新年。” “我现在就想……”白从抬头,痴痴地望着天花板,“想回家。” “回家?” “嗯,好想,回去。”他闭上眼睛,“我好难受,浑身都,不舒服。” 这个时候,白从是无法回家的,身上还插满各种治疗的管子,要是回去一次,回来估计还要折腾。 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权利离开医院。 看着哥哥的模样,白柠不由得心疼。 回去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一瞬间,白柠想到林越北帮她赢的那个赌注。 陈沿答应她,每个月可以让哥哥回家探望一次。 “好,我们回家。”白柠 分卷阅读102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我现在就去和他说。” 白从睁开眼睛,似乎想问,和谁说?但他脑子实在不灵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说什么。 林越北这个人,还算派点用场。 白柠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先去外面,拨打陈沿的电话。 那端声色略显焦急,似乎在忙事情。 “什么事,柠柠?” “你在哪儿,我们能见面谈吗?” “开会。”他说,“急事吗?” “挺急的。”她说,“你还记得你之前输的赌注吗,我哥哥每个月可以回家一次。” “嗯。” “我现在想带他回去。” “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白柠性子略急,“你在公司吗?我还是去找你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这不是几分钟扯干净的事情。 而且他在开会,白柠并不想浪费他时间。 挂断电话后她先安抚好哥哥,然后直接让司机送她去公司。 她来公司的次数不多,前台压根不认得她,语气机械问她有没有预约。 白柠问:“陈沿在干嘛?会议开完了吗?” “不好意思,陈总的个人私事不方便透露。” “我是他——”白柠终究还是说出那句话,“妻子。” 前台表情诧异。 旁边人听见声音也探过好奇的目光。 不是吧,陈总结婚了?外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大家只知道陈总有个养在金窝窝里的女朋友,没想到他们居然已婚。 曾经所有关于白柠的负丨面新闻都被消除掉,所以大家对她的面孔是陌生的,前台不敢得罪新晋的总裁太太,和阿诺秘书提前沟通一番,确定她没说谎之后毕恭毕敬让人带她上去。 陈沿确实在开会。 白柠没有打扰他工作的意思,在外面等了约一个半小时。 好不容易才见着人。 工作时的陈沿如外界评价的那般,不苟言笑,冷漠无情,说话就像冰凉的机器,使人不敢不服从他命令下去的话。 她很有耐心地倚着墙边,等他和管理层交接最后的会议内容,期间有人路过,时不时看她。 她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可还是忍住,没有逃离。 人群散尽后,她急急忙忙地跑到陈沿的跟前,“忙完了吗。” “嗯。”他看她小脸略显苍白,“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吗。” “没多久。”白柠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因为涉及到哥哥回家的事情,语调不由得欢快飞扬,“我跟你说的事情你仔细考虑过了吗?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哥哥回家一趟?今天下午能吗?” 迫不及待,生怕他反悔似的。 陈沿略显头疼的皱眉,扶了扶镜框,“柠柠。” “怎么了?”她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你不会想反悔吧。” “不是。”陈沿揉着她的发,低声哄道:“你哥哥现在的身体你也知道,他根本不能离开医院的。” “我知道……” “我之前确实答应过你,但是前提是等他病痊愈过后,对吗?” 白柠面色为难,“可是这么久了,他在医院里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我想着他是不是心情受到不好的影响,如果回家一次的话,可能就不一样了。” 心情确实是疗伤的一个元素之一。 她说的有道理,然而,陈沿不能答应她。 “我知道你的想法。”他仍然哄着,“但他现在肾衰竭,器官多功能障碍,而且他情绪不稳定,连医生都说不好,更别说我们了。” “就一次,好不好。” 他皱眉看着。 白柠低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他随时都要离开我的感觉,随时都可能走,如果在走之前连家都没有回,外婆的面都没有见到的话,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陈沿说的,她都知道。 分卷阅读103 可是现在哥哥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忧,万一要是发生意外的话…… “我求你了,让他回家一次吧,哪怕待几分钟也行,不会太麻烦的。”白柠情绪愈发激动,“来回坐个车,半天时间都不需要,我们很快就回来。” “抱歉,柠柠。”陈沿无动于衷,“我不能答应你。” “陈沿……” 她的声音已经透着无限大的祈求。 见他要走,白柠不禁去抓他的衣角,“你别走。” 他唇息微动,态度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老公……”她低头垂眸,声音越来越弱小,“算我求你了。” 那句“老公”颤颤巍巍地从她唇间溢出来。 每个音节听得人情绪压抑,不忍。 陈沿垂眸,手触碰着她脸颊温凉的肌肤,她的痛楚好似就过渡到他的心间,一阵又一阵地,绞得人难死难生。 他终究还是拨开她的手,嗓音黯哑:“柠柠,乖。” 也就是那一秒,白柠忽地坐在地上。 双手捂着腹部,小脸纠在一起。 陈沿脸色一变,立刻蹲下去扶她,“你怎么了?” “疼——”她倒抽一口凉气,“肚子疼。” 37. 怀孕 伤害 无缘无故地, 肚子忽然疼起来,会是什么原因? 那是不敢在思绪中盘旋太久的想法,从陈沿口中问出来:“你这个月来事了吗?” “没……” “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柠表情痛苦, 人已经站不稳, 跌他怀里时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没心思再听他说什么话。随后人被他抱起来,再进电梯。 如果感官敏感些,可知他抱她的手在颤抖, 在唤她一句“柠柠”之后, 嗓间已然沙哑到失声。 公司上下员工, 只见到从来都是西装革履,清冷自持的男人,在会议结束没多久抱着一个女孩, 面色惨白从电梯里出来,然后让人备车, 整个过程很短暂,大家却都看见他不同工作时的一面, 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紧张狼狈,惶惶不安的样子。 路上陈沿想抱着白柠,可又怕碰疼她,看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蛋,眉色锁紧,长时间哑然。 俗话说, 人总是在接近幸福边缘的时候感到最幸福。 大概是报应吧。不然, 他怎么会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孩子的时候,已经面临失去的风险。 公司的这次会议有那么重要吗,让他的时间耗在里面, 让外头的人等了又等。 他问她等很久时,她还说没多久,唇角欢快地上扬,很高兴期待地想见他。 回忆起那一幕,竟是心如刀绞。 “柠柠。”神经似乎缓和很多,他问她,“也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白柠闭眼不答,不是疼的,单单不想和他说话。 陷入冗长的沉默,陈沿垂下头,掌心覆着眉眼,不知自己在希望什么。 是阑尾炎吧。 不是怀孕了。 如果怀孕的话,那现在这个情况,大概率是流产了。 她的身体……不易怀孕也不宜怀孕,再加上吃药的缘故,中招的几率实在小得可怜。 上天仿佛在开一个玩笑,在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由好转坏。 车抵达医院,陈沿抱着怀里的人,每一步又快又沉重。 白柠面色苍白,虚闭着眼,靠在他胸口浅浅地呼吸,安静乖巧得像家里睡熟的猫。 把她放下检查的时候,陈沿瞳眸颤动,抓着她的手,喉咙刺痛,“柠柠。” 白柠眼皮未动,用另一只手将他拨开,“你在外面等吧。” 这一路走来,腹痛已经好转很多。 只是她的脸色,惨白得让人担忧。 陈沿站在外面,许久没有动静,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过去,黑色短发微乱,无框眼镜下的瞳眸漆黑如墨,无声无息的。 不知等了多久才等来急 分卷阅读104 诊室的消息。 急诊科医生的表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严肃紧张,这多少让人心情放松一些。 陈沿嗓音黯哑地问:“她人呢?没事吧?” “你是孕妇的丈夫吗?” “孕妇?” “是啊。”急诊科医生狐疑,“你不会连你妻子怀孕的事情都不知道吧。” 果真是怀孕了。 陈沿冷静问道:“先说情况,她怎么样。” “孕妇现在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但是出现先兆性流产现象。”急诊科医生说,“这边建议先住院观察几天看看情况。” “……真的没事吗?” “没事,孕妇马上就能出来了。” 医生的话不多,但一时间消化这么多信息,多少让人惊诧停顿,尤其是在已经做好最坏准备的时候。 白柠的情况确实没有那么糟糕,甚至是自己走出来的,手里拿着报告单子,然后呆呆地朝不远处的男人望着。 她怀孕了,这件事情,终于在今天确立。 刚开始得知的时候以为是个梦,还存在侥幸心理,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体质,而且,她不是有在吃中药吗。 可能避孕效果不好吧。 事到如今,只能认下来。 她小脸平静,而男人怎么也冷静不下来,走过来,伸手要来抱她,又怕碰着什么,抬起的手放下来,最终只是揉她柔软的发,“柠柠。” 他们有孩子了。 在遇见她之前,他对小孩子没有任何感觉,直到看见她对临水镇的孩子亲切温和,就像对待亲人一样,而那些孩子也并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烦。 她很喜欢小孩子。 或者说,曾经的她,热爱一切事物,热爱生活。 “我好困。”白柠垂下双眸,“好累……” 陈沿将她轻轻搂着,怕力道重,没敢抱起来,“我送你去休息。” 她大概真的困了,连哥哥的事情都没有再提起来,一到住院病房便闭眼睡下去。 没有和他有太多的交流。 陈沿关闭手机铃声,静静在边上陪着。 阿诺这时过来找。 “恭喜陈少。”阿诺笑道,“想不到太太会在这个时候怀孕。” 这个时候怀孕,自然是喜事,只是……她说过她不可能生下他的孩子。 刚才看她的样子,没说不要,但也没有太高兴。 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只是目前看来是美好的。 “再告诉陈少一个好消息。”阿诺说,“院方已经匹配到白从先生的肾丨源。” “这么快?” “是的,我们正在想方设法联系对方。” 陈沿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消息,对目前糟糕的情况来说,实在称得上绝好。 有一瞬间让人怀疑这事事如意的现实是真是假,顺利得让人惶恐怀疑,恍惚如梦。 阿诺嘴角也带着开心的笑,“现在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太太吗?” “过段时间再说吧。”陈沿看了眼病房,“她现在情况不太稳定。” 阿诺表示明白,迟疑一番,又汇报道:“还有,林先生今天申请第四次入园。” “他有做什么吗?” “据守园人说,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干站着几小时。”阿诺说,“大概在悼念吧。” 猫哭耗子假慈悲。 当初,如果他不那么做,对又薇的态度温和一些,就算离开,也不说出“你是个将死之人我和你在一起有什么意义”之类的话,结果兴许不会这般。 人好像总喜欢给自己留点遗憾,方便以后怀念,沉浸在自我伤痛中。 阿诺又讲道:“这些年,林先生身边没有其他女人,除了陈太太。” “但是,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 “我查过他们的交接监控和讯息,林先生的目标并不在公 分卷阅读105 司上,他可能……就是想让您和陈太太分裂。” 动脑子想想也知道,林越北作为另一家上司公司的老总,怎么可能安插一个眼线就能搞垮陈家,他的所作所为,目的仅仅是拆散他们。 至于原因,他自然不是为了白柠考虑,帮她逃离陈沿。他大概率是想让陈沿和他一样,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不满于陈家对他罪名的追加,不满当初孟若云对他的警告和威胁,更不满陈沿在葬礼上给他的那一拳。 目的没达到,这人在他们这里比跳梁小丑还要可笑可悲。 陈沿没有放在心上,轻描淡写,“知道了。” 阿诺问道:“陈少,以后还允许林先生入园吗?” “允许。” 为什么不允许。 就让这人,可念不可见,直到他自认为的问心无愧,被消磨殆尽,直到承认他自己也是害陈又薇早逝的人之一。 * 办完医院这边的手续之后,接到护工告知白从那边消息。 这个时候,白柠尚在睡觉。 若是平常,陈沿都不会打扰她,更何况是现在的这种情况。 一同过去查看情况只有他和助理。 护工在电话里说的是,白从突然发疯魔怔,具体什么情况,需要等他们亲自过来看才能了解。 到了之后,之间病房的门大敞开,走廊上一片狼藉,护工们有的在外面,有的在里面,无一不露出惊慌失色的样子。 “妹妹……” “我们……” “回家……” 白从的声音不大,含糊不清,可声线如同浸过毒药一般沙哑暗沉,一字又一字,在人心口仿佛能敲出一个个恐怖的窟窿似的。 这个人明明还活着,却已经发出死亡的声音。 再看人,面目全非,旧伤没养好,重添新伤,脑门上全是止不住的鲜血,更可怕的是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摸的水果刀。 他没想用刀伤害别人,只知道握在手里,任何人不会轻易靠近。 “怎么回事?”阿诺严肃地问向护工们。 护工也一脸惊奇。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能走能动,突然就发疯了。” “我们没做过激的事情,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还是让神经科专家来诊治吧。” 从大家无一不露出招惹不起的表情可以看出,是白从自身的问题,这个时候,没人会招惹他。 有男护工想上前将白从手里的刀夺走,但看到他满脸是血的模样又情不自禁被吓唬住。 “你小心点,这人是个傻子,就算把你杀了也不犯法。”女护工喊道。 闻言,男护工不敢上前了,谁都无法保证动作慢一步的话那个锋利的刀尖会不会捅到他们的身上。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判断力,没准见谁就捅谁。 而且就算白从捅到自己,都无需承担太大的责任。 他们的话,针似的扎入白从的耳朵里。 “我……没杀人。”他刚才还似修罗的瘦弱面庞,突然变成一个无辜的孩子,“我只是,在救人……救……她。” 呢喃的话太过于模糊,只有自己听得懂,别人听来,只是一个傻子在咿咿呀呀罢了。 “我……真的……没有。” 无助的声音从喉间滚出,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白从的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混着脸上的血,沿着下颚线滴落,浸在地砖上,划成一个又一个的圆。 阿诺皱眉,实在看不下去,准备上前的时候被陈沿拦住。 “陈少?”阿诺疑问,“你还不放心我吗?” 他就是陈沿身边的全能助理,陈沿做什么学什么他都在做,身手方面不比专业保镖差。 陈沿只问:“他是不是在清醒?” 阿诺一怔,不由得多看几眼。 这个傻子,并不像清醒的样子。 或者说, 分卷阅读106 白从还是傻子,只是变成一个有记忆力的傻子,他似乎在回忆两年多前发生的事情,又因为被痛苦盘踞心头变得面部扭曲,心理出现极大的障碍。 甚至掌心正在脱离刀柄,一点点地握着刀尖。 被锋利的刀刺破肌肤也不知疼痛般,无动于衷,继续伤害自己。 陈沿皱眉,一个箭步上前。 也就在那一瞬间,白从突然举刀朝向他。 白从的眼睛浑浊,嗜血,坚定不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纵然脑子不清醒,刚才的记忆点却正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有所恢复,他能认出这个男人。 这个曾经将他往死里揍,认为他是杀手凶手的男人。 不是好人。 38. 坏人 刀伤 那是怎样的回忆。 不堪, 卑微,落魄,白从被大脑潜意识给封印的记忆此时像幻灯片似的一幕幕展现。 他拍着身下女孩的脸蛋, 低声呢喃, 快醒过来……这明明就是外公教给他救人的方法,怎么不管用了……后来门被推开,保姆看见他, 尖叫一声, 拿扫帚驱赶, 嘴里骂着什么臭流氓。 再后来,他便被一个男人,拎起衣襟, 揍得找不着方向,牙齿蹦坏好几颗, 满地都是血。 期间白柠过来阻止乱架,混乱之中被人推倒在地, 他的脑子终于清醒一些,自己被揍得体无完肤,没忘记将妹妹护在身后,用手挡,用脚踢,都行。她是他豁出命也该保护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受着浑身的伤和痛,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就被警察带走了。 被看押,被拷问,被无数的眼睛盯着, 嘲笑着。 关押一阵子后,他们说,陈又薇死了,被他害死了。 可他明明没有害。 那个女孩,明明是他除了妹妹,第二个想要守护的人。 她就这样……走了?是他害死的吗。白从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一张嘴说不过那么多人,只知道,他要和世界上最亲的人分开了。 现在,他回来了。 可是,这是陌生的地方。 还有陌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像他曾经最害怕的人。 此时,白从举着刀,对着他的时候,听见这个男人冷静命令的声音。 “你现在把刀放下。” “不然,我还要把你送到监狱里。” 这个人的眼神…… 熟悉到让人害怕畏惧。 白从突然感觉额头泛起无法抑制的疼痛感。 思绪越来越乱。 监狱是什么地方? 这里又是哪里,除了坏人就只剩下陌生人,陌生得仿佛回到两年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是杀人凶手,所有人都说,就算是傻子,法律也不该饶恕他们。 全城人都在惋惜,陈家光鲜亮丽,漂亮骄傲的大小姐被一个傻子毁掉了,男同胞们对他恨之入骨,仿佛如果不是白从的行为,他们就能成为陈家的上门女婿。 监狱里的犯人们都对他产生好奇,见过杀人放火的,没见过傻子猥亵的,他们问他怎么猥亵的,陈家大小姐的滋味怎么样…… 白从不懂,只能抱着胳膊躲在角落,无依无靠。 好想回家。 可是他们说,他再也没机会回家了。 十年啊,是什么概念,等你熬到时间,家都破了烂了搬走了,就算回去,也没人要你,村口的小孩都朝你吐口水,骂你是罪犯,是恶人。 那怎么样才能回去呢?他们说,做梦吧,或者等你死后。 他们没在开玩笑,某某某死刑犯,死了之后火化出来的骨灰盒就会被送回家,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白从大脑一片白,最终只在意一个点,嘴里呢喃:“我妹妹……呢?” 柠柠呢? 他的妹妹去哪儿了。 为什么把他一个人丢下来,她不是说,再也不和他分开的吗,永远在一起吗。 分卷阅读107 抬眸,望着眼前的坏人,白从握着刀的手道变紧,直直对着陈沿,质问:“你是坏人,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 白从其实无法确定眼前这个人是谁。 但他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白柠曾经被那人推开在地,曾经跪在他的面前哀求,而他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凭着潜意识,白从感觉到眼前这个不是好人。 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也会伤害他的妹妹。 白从的泪和血在凝固,凉凉地贴在脸上,即使是个瘦弱不堪的病人,依然看出五官的俊秀,牙齿抵着薄唇,渐渐地用力,咬出血迹来。 他没有动,看起来还是痴痴傻傻的。 但如果陈沿有任何动静的话,那把刀随时都可能刺入肌肤。 刺入,他自己的胸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沿可能有危险的时候,白从手中的刀,正对着的方向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陈沿瞳孔重重一震。 “把刀放下来!” 白从睁着眸,“别,过,来。” 彼此间有两三米的距离。 谁都无法保证,是制止的动作快还是这个傻子用刀划伤自己的速度快。 “知道我是谁吗。”陈沿墨眸注视,“我是坏人,是你最讨厌的人,你不应该拿刀对着我吗。” 白从愣了下,看着那把刀,他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听了他的话,更不知刀子该对准谁。 就在神经松懈的那一瞬间,陈沿快步过来,去夺白从手里的刀。 陈沿一只手抓着他的腕,另一只手将刀尖的位置掰了个方向。 没有再对准白从。 然而却对准他自己的胸膛。 阿诺惶惶地冲过去:“陈少!” 空气刹那间静谧,压抑。 “我没事。”陈沿沉声说,转眼将手里的刀扔在地上,踢到离白从最远的距离。 地上又是一滩血。 只不过是陈沿的。 “陈少,您受伤了!”阿诺急得不行,回头准备立刻叫一声的时候,被陈沿喊下来。 “把他先控制一下。” 白从手无匕首,却仍然是个精神病人。 阿诺一边应,一边按吩咐照做。 “这个人怎么这样子。”阿诺只觉刚才惊心动魄,“如果不是陈少的话,他是不是就死在自己的刀下了?就算是精神病人,也知道疼吧。” 就算是个动物,也知道避开危险。 白从却三番两次在危险边缘徘徊。 男护工们过来帮忙控制,但白从依然狂躁,动弹不已。 陈沿单手捏住他的喉咙,中断他约摸三十秒的呼吸,强行让他冷静之后,眯眸睨视着,“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白从睁大血眸,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回……家。” 阿诺问:“什么回家?” “他们说……”白从说得缓慢,“死了,就能,回。” 谁告诉他这个歪理呢。 自然和牢狱犯脱不了关系。 那么,他之前多次受的伤,都是自己弄的吧?和别人没有关系。 陈沿松开手,一字一顿,“我告诉你,死了不能回,你要是想,我会带你回家,前提是,你得好好活着。” 听说能回家,白从才正式地看他一眼,仿佛在问,真的吗。 * 陈沿手上的伤口不算轻,指节和掌心共有两道深口子,护士帮他清理的时候染红好几条纱布。 阿诺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陈少您无论如何都不该用手去接,万一要是有个闪失的话我该怎么交代。” “他要是有闪失的话。”陈沿淡声反问,“我又怎么向她交代。” “那您也不该这样……”阿诺垂眸,看着那手,想着该有多疼啊,可是他家主子好似没有痛觉神经一样,上次抽 分卷阅读108 血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跟了他多年,阿诺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可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让人无法预料。 陈沿没有放在心上,“我自己有数。” “下次见白先生的时候您要不要戴口罩?”阿诺想起白从的眼神,“他好像能认出您。” 戴口罩的话,对双方都好,认出陈沿来,对他没好处,对白从也没好处,只会更加刺激到他。 白从那边不知是打完镇定剂还是陈沿的话起到作用,不再折腾了,安安静静的,而病房里任何有危险的道具都被藏起来。 别说水果刀,就连稍微重一些的硬物都被都不会再存在。 要百分百确保他的安全。 事毕,他们来到白柠这边。 她看上去刚醒没多久,迷迷糊糊的。 孕妇嗜睡,陈沿之前就发现她坐车的时候爱睡觉,以为只是疲劳,谁能想到是这层方面。 小睡过后,白柠睁着惺忪的眉眼,慢慢缓缓坐起来。 医院里的气息本该是消毒水味,然而此时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 她鼻子嗅了许久,隐约捕捉到痕迹,“你们去哪儿了,身上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闻言,陈沿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颤。 小姑娘,长狗鼻子似的,这么灵敏。 不仅鼻子厉害,眼睛也准确无误看到他的动作,侧首看过去,“你的手怎么了?” “陈少他……” 阿诺正要邀功似的解释。 然而就在这时,被陈沿硬生生打断说:“不小心摔的。” 白柠迟疑:“摔的吗?在哪摔的?严重吗?” 她满眼疑惑,偏头还想继续深究下去。 在她这里,更多的,是好奇。 也可能,有那么一点关心吧。 不论是什么,这种事情,并不需要让她挂心。 “柠柠。”陈沿伸出的是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发,声调无异,“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你不会以为我在关心你吧。”白柠别过眼,“我才没有。” 那语气听着有些怪,于是又添一句:“我只是觉得,你身上血和药水的气息好难闻。” 孕妇的嗅觉格外灵敏,没记错的话,她之前对牛奶和酒精就特别敏感,容易泛起胃中干呕。 血药的气息,闻起来确实不好。 陈沿稍作僵持后,往后退两步,妥协道:“那我离你远些。” 离得远有什么用,想要她闻不到血腥味的话,倒不如直接离开。 阿诺助理不无担忧地看了眼男人,这个时间点,怎么舍得离开,得知妻儿平安无事,谁不想多看几眼。 好在白柠没多计较太多,似乎信了他刚才的解释。 揉揉眉心,她问得漫不经心,“话说回来,医院附近都是平滑的地,你是怎么把手摔成这样?” 没摔着腿没摔着头反而把手弄得血淋淋的。 看那纱布缠满的样子,倒像是被利器划伤。 已经被质疑到这个点上了,阿诺神色急不可耐,憋得可难受。 见他两神色异样,白柠更加狐疑:“难道是在医院外面摔的?” “嗯。”陈沿答得敷衍,“差不多。” “你以前不至于这样莽撞。”白柠托着腮,沉思那么一会儿,“不会是听说我怀孕后,你紧张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她多疑的点倒不在他是真摔还是假摔,而是怎么摔的。 像是开玩笑一般,推测出这么一个理由。 看她小脸认真,陈沿顺话哄道:“可以理解是这个原因。”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她对上他凝望的视线,微微一顿,很随意地说,“这个孩子,我并不想要。” 39. 筹码 不流 她说, 这个孩子,她并不想要。 分卷阅读109 每个字掠过他们的耳边,再从大脑过一遍, 最终确定没有听错。 孩子是意外, 听说不想要,又是另一个意外。 连同阿诺都是吃惊到极致的表情,张开的嘴巴好久没有合上, 双眸瞪圆, 痴痴傻傻, 大脑回路难以扭转。 再看旁边的男人,看起来比他冷静得多,眼底毫无情绪波澜, 但一开口便全暴露。 那沙哑的声音几乎辨认不出来是他自己的声线:“为什么,柠柠?” 白柠盘腿坐在床上, 十分平静:“没有为什么。” “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非要说理由的话。”她眼里情绪寡淡, “我怀孕期间,吃了很多避孕药,现在也有先兆性流产的现象,如果强行生出来的话,宝宝有很大的可能不健康,没准还有身体缺陷。” “那都是不定数,现在孩子明明还活着……” “陈沿。”她忽地打断, “你觉得, 我们两个,可能有孩子吗。” 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正常, 甚至扭曲。 就连结婚,都是因为他带有惩罚目的地想要捆绑压榨她一辈子的目的。 所谓爱情的结晶,他们又凭什么拥有,凭他们之间的生死恩怨吗。 “为什么没有?”陈沿上前,攥住她的手,身体倾斜几欲呈现半跪的姿态,“柠柠,我知道你喜欢你孩子,你不会忍心把自己亲骨肉打掉的。” “你这话说的。”白柠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我好像又被你控制拿捏了。” 她略苍白的唇微微抿着,似乎在笑,无奈又无情。 “说吧。”一觉醒来,她已经格外理智清醒,“如果我不留下这个孩子,你又要对我和我哥做什么,如果我留下,你又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柠柠?” “倒不需要用这种眼神望着我,这不是你一贯风格吗?” 从一开始,拿捏他们兄妹两个人的命运。 使得她明明是个有手有脚有血肉的人,却永永远远地被困束,没有自己的想法和自由。 室内温度保持人体适宜的气温,此时气氛却冰寒得让人退却。 尤其是在白柠低头沉思一小会儿之后,突然露出一个笑,“你不会想用我哥的命来威胁我生下这个孩子吧?” 白从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要是一夜之后突然死掉的话也在情理之中,谁都不会去想有人下毒手。 “在你心里。”许久,陈沿黯哑出声,“我就是这种人吗。” 难道,还是什么好人吗。 罢了。 白柠头靠在后面柔软的枕头上,闭上眼睛,“等你决定好筹码再来和我说吧。” 她这般漠然态度,已然笃定他是什么人。 商人嘛,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一物换一物。 陈沿问道:“如果我说没有筹码呢。” 她睁眸,并不相信。 “我们是夫妻,所以以后,不会有筹码。” 这一句,陈沿说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连带声音都不像他的半点做事风格,“我不会威胁你,生不生是你的自由。” 生孩子的危险和危害挺大的。 不生就不生。 他可能……也没多喜欢。 只是多个孩子,可能让他们的关系更加难以割舍。 但正如她所说,她讨厌这种难以割舍的关系,讨厌被困束。 他语速很快且不像他平时的做事风格,以至于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想竭力证明什么,或者只是编织出来的漂亮谎话。 不管是什么,白柠边下床边说:“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去打掉。” 早就按捺不住的阿诺情不自禁地叫出声:“太太。” 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孩子是无辜的。”他满脸悲壮,“你不能因为你们两个的恩怨就牵扯到孩子身上,而且陈少根本不是太太你想象中的那样……” “够了。”陈沿拦 分卷阅读110 住阿诺,“你出去。” “可是……” “出去!” 知道是自己犯上,阿诺心有不甘地,一边走一边回头。 白柠起身起得慢。 即使怀孕,她的腰身依然没有比之前大,一只手拿捏地过来,瘦得弱不禁风。 她经过陈沿身边的时候,鞋跟稍有偏离,轻轻踉跄了下。 陈沿抬手,及时扶住她的肩膀。 彼此之间,间隔不到手指长短,呼吸将近。 俗话说男人和女人对疼痛度的神经是不一样的,陈沿空手接刀尖的时候没感觉到疼痛,消毒水浸染包扎的时候也没有,可此时身体仿佛被抽空一般,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搬啃噬的疼痛感。 他扶着她瘦弱的肩膀,轻轻攥了不知多久,终究还是问出来。 “是因为我没同意你哥哥回家,你才想打掉的吗。” 白柠垂眸,没有回答,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是什么原因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大部分是因为避孕药的缘故。 也可能,是对他失望。 他没同意哥哥回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 从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她求过他很多次,可是他很少有对她心软的时候。 不论床上床下。 有时候她想给哥哥多送件保暖的外套,都要讨好他很久才能勉勉强强得到他的回应。 无情这个词用在这个人身上,最合适不过。 如果他多点怜悯,有一颗感知人间情暖的心,也许结果不会是这样。 她不是没想过,两个人,或者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吃饭,散步,跨年时有多少欢声笑语。 也想过,带着孩子和丈夫去外婆家拜年,然后傻子舅舅给孩子发红包,陪孩子一起玩的情景。 那些平常人家的幸福,在她这里,是一种很难拥有的奢望。 看着白柠逐渐消失的身影,阿诺忍不住上前过问男人,“陈少,您不会真的想让白小姐打掉吧?这要是流掉的话,您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陈沿只说,“她不想生就算了。” “可是……” 可是这不是儿戏,这是一条人命,不仅仅关乎着他们二人! 陈沿越开助理,面无表情地走过白柠走的路。 打掉孩子是要有流程的。 白柠会见医生后,对方不无意外地望着她,“你确定要打掉吗?” “怎么了?” “你本身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能怀孕是千分之一的幸运。”医生一边看着她的各种各样化验单,“还有,你的子宫并不适合打胎,稍有不慎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 “怎么会这样……” “太太你是不是担心药物对孩子的影响?”医生笑道,“现在没有试验证避孕药物对胎儿造成肯定影响,你出现的先兆性流产可能和你平时的生活起居有一定的关系,而且如果不放心的话,定期来孕检就可以筛查大部分风险。” 见白柠犹犹豫豫的,医生还特意拿她的手,去试探腹部,告诉她胎儿的位置。 这个位置,有一个和她血液相连的小生命。 是她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人。 这条小生命,在艰辛的条件下,避开药物的偷袭,在她没有给予任何温暖和希望的环境下,努力地存活。 小家伙折腾这么久,可能累了,导致出现先兆性流产的迹象,但他并没有放弃,如果加以保护的话,他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他那么努力,只为看看这个世界。 “再考虑考虑吧。”医生笑着建议,“流产对女性的危害很大的,而且你的身体也不适合流产。” 白柠迷迷糊糊地被扶站起来。 门口,只有陈沿一个人,喋喋不休的助理被他赶走了。 一出来,白柠便看见他被血染红的纱布,触目惊心。 而他自己毫无知觉似的,墨眸凝视于她,“柠柠。” 分卷阅读111 “你的手怎么这样?” “我没事。” “重新包扎下吧。”她眼神漠然,但话是对着他说的,“免得伤口感染了。” 他还是没有动,“我真没事。” “那我不管你了。”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陈沿抬手将她捞回来。 动作轻得好像把她当成珍贵的瓷娃娃,手覆在衣服上,没有太大力道。 “你什么打算?”他问。 还是,打掉孩子吗? 其实,打掉对身体也有很大的伤害。 早知道,如果早知道的话……就应该做好避孕措施。 男人面容上掠过难以让人察觉的异色。 白柠迟疑很久。 最终只是叹口气,“我不知道。” “嗯?” “医生说不建议。”她说,“所以……暂时先算了。” 暂时算了的意思是……不打了。 要保留孩子的生命吗? 陈沿望着她,也只是望着。 也就是这时候他意识到。 她刚才说的打掉孩子,最大原因是担心孩子的身体健康,并不是想要摒弃他们。 她是想要,和他一起好好生活的。 这辈子何德何能,竟然能拥有这样的她,能拥有两个人的孩子。 “对不起。” 陈沿慢慢地抱住她,缠满纱布的手轻轻靠在她头发上,没有用力却仿佛在无形之中将人拥入骨血中,“柠柠。” 为什么道歉呢,大概觉得不配吧。他不配她这样。 “喂。”白柠被弄得莫名其妙的,皱紧眉头,“这么多人路过,你别这样。” “嗯。” “你放开我。”白柠忍无可忍,“我又没说不打掉,只是暂时观察,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嗯。”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有孩子。” “嗯。”他还是没有松,低笑着附和,“我不配,我混蛋。” 这下,说什么都没用了,这畜生已经油盐不进。 贴着熟悉的体温,白柠突然无奈。 只能,顺其自然了。 如果所有人都能平安健康,那自然是最好的。 40. 柠柠 檬檬 抽空, 白柠去了白从那边。 她对自己的体质,没太放心上,一直以来的着重点, 始终是白从。 即使如此, 白从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逐渐康复。 推开门的时候,她看见白从在睡觉。 住进院后, 白从体重涨了些, 可那张脸还是比不上从前, 面容苍白,状态很差。 问周边的护工,他们说不出理由来。 面由心生, 可能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是因为他想要回家却回不去。” 退出病房外,白柠喃喃自语。 她去公司找陈沿, 目的就是带哥哥回家,想不到事情没解决, 发生不少意外。 陈沿叮嘱她在病房里好好休息便去公司了,这个时候,兴许还在忙。 白柠打算长话短说,拨通电话之后,直接问道:“我哥哥究竟什么时候能回家一趟。” 虽然他们没有再有拉扯关系的筹码,但她现在怀孕,为保险起见, 陈沿不会让她情绪受到刺激。 这个要求, 他并没有为难,一口答应下来。 “柠柠,你相信我, 我肯定会送他回去的。” 应完之后,话锋一转,“前提是他的病有所好转,我们都不希望他在半路的时候突发意外。” 之前医生说如果加以调养的话身体会有所好转,然而最近白从的精神越来越不好。 摆 分卷阅读112 在眼前的事实和陈沿的态度让白柠产生怀疑,“那什么时候能够好转?为什么我感觉他的病情反而加重了?” 不然,怎么可能在各方面都周全的情况下,状态越来越糟糕。 瞒是不可能瞒过去的。 陈沿说:“有一点。” “什么意思?”她情绪紧张,“什么时候加重的?” “没事。”他说,“医院已经为他匹配到合适的肾丨源了。” 白柠越来越疑惑,“肾丨源?” “院方现在正在联系对方,顺利的话,两个月内可以完成手术。” 白柠皱眉,之前听医生讲过肾移植的方法,但因为当时的情况不算严重,所以采取保守治疗,现在怎么又突然需要肾移植,而且没有过问她的意见就开始肾丨源匹配了。 她又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已经问到这个地步,再隐瞒下去,只会增加更多的疑心。 20210131 23:46 于是陈沿说:“上次他误食大量药物,加快肾脏的衰竭。” “误食药物?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怕你担心,没及时告诉你。”他解释,“我想等到找到肾丨源之后再说。” 匹配肾丨源的时间里,只会给她添加无用的担心。 所以,隐瞒是为她好。 可终究还是欺骗。 听着那端无声的沉默,陈沿低声道:“很抱歉,柠柠,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好在他给出的是个好消息,好在哥哥平安无事。 白柠沉默,“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论好事坏事,都不要瞒我了。” “好。” * 住院的期间,陈沿每晚去医院陪白柠的夜。 情绪稳定后,她的身体已经好转,住不住院都是次要的。住着的好处是不用她来回奔波,不然天天从家往医院的跑。 他们兄妹的病房都在全科高级区,离得不远不近,来回探望也方便。 最近的好事坏事总是连接着的,好事是白柠腹中的胎儿越来越稳定。 坏事则是白从的肾丨源匹配方并不同意捐赠或者买卖肾脏,所以只能重新匹配。当然这件事,陈沿没有告诉白柠,他去她病房,从不带坏消息。 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他们新住的别墅区正在改造,陈沿审美偏冷色调,在婴儿房设计方面倒是一改平常,怎么粉嫩怎么来。 他白天忙工作,晚间便带图纸,给白柠做选择。 “你喜欢哪一种?” 白柠有选择困难症,况且……他一拿就是一百多种装潢样式,她不眼花缭乱才怪。 “挑一个吧。”陈沿说,“孩子肯定会喜欢妈妈挑的那个。” 于是她随便挑了一个,又觉不对,皱眉看他,“你着急弄这个做什么,生不生还不一定呢。” 这时候,陈沿则耍赖,岔开话题,夸她挑的好看,有眼光。 这段时间,他突然像换了个人。 或者说,从畜生转化成了人。 除去拿这些叨扰她,白柠还看见这人和阿诺两人抱着满满一箱子的书。 关于孕期调养的,胎教的,婴幼儿教育等等。 白柠当即撇嘴,“你买这些书干嘛?我看得完吗?” 陈沿振振有词,“又不是给你看。” 是给他看的。 他赖在她这里,缠她说话会被嫌烦人,索性抱着书看。 工作后,陈沿很少阅看工作之外的文字,然而看起来并不吃力。 饶是那么多书,白柠也懒得翻看一眼,不如拿平板刷泡沫剧。 二人各做手头里的事情,互不打扰,倒也和谐。 当然,那个男人是做不到不打扰她的。 饿不饿,冷不冷,渴不渴。 这三个问题,总是隔段时间就问她一遍,虽然不至于连水都喂到她嘴边的地步,但体贴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分卷阅读113 有时候腻烦起来,倒让人怀疑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次白柠用过晚餐,发现那旁翻看婴幼儿培育书籍的男人在看她。 那眼神如一滩温水,将人溺入到窒息。 她多少带点不知所措,“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一点没事。”他顺手,拂去她唇际痕迹,“我们柠柠,一直都很好看。” 瞧瞧这腻死人的话,她都不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懒得再去搭理他。 他反而没完没了,“孩他妈基因这么好,以后是不是要长成大美人。” “你怎么知道是女孩。” “猜的。”他理直气壮,“反正是个小美人,以后长大的话,家门槛岂不是被踏坏。” 一想到以后小崽子们惦记他的闺女,火气已经上来,对策也如流水般涌现。 “你想得太早了。”相比而言,白柠较为冷静得多,“那都是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以后想。 当下,他们也有很多事。 于是陈沿又来烦她,“柠柠。” 他眉眼温柔,语气却颇为庄重严肃,“那你觉得我们的婚礼定在年前好还是年后好。” 她现在的肚子,要是不早点的话,可能要穿孕妇婚纱。 穿什么不打紧,要命的是折腾,饶是她什么事都不用做,挺着大肚子,一场婚礼下来,对身体也有很大负担。 白柠没放在心上:“随你。” “那就越早越好。” “嗯。” “还有。”他继续问,“你想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哪知道。” “你不关心吗。” 她“嗯”了声,全然不在意的态度。 陈沿过来,揉她的脸,“真的不关心吗。” “你想取什么?” 他要取的,那就太多了。 翻遍古诗集,男女文艺的、贴近生活的、有寓意的名字都想过。 觉得还可以的名字,都被他写下来。 不看还好,一看,白柠吓一跳,一整张纸都是男人龙飞凤舞的笔迹。 他的字很潦草,可不至于看人看不明白,反而缭乱得有张力。 眼花缭乱间,白柠的目光落在一个词上。 是她的名字,柠柠。 下面的两个字,是檬檬。 注意到她的视线,陈沿问:“喜欢这个吗?” “檬檬?”白柠唇齿间呢喃,“那我两合起来不就是水果名,多酸啊。” “我喜欢酸的。” “是啊。”白柠瞥他,“你多喜欢吃酸啊,有事没事给自己舀两口醋吃吃。” 因为她夸几句男医生温柔体贴,这狗男人脸色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第二天二话不说地换了女医生。 陈沿没接她的话,当没听见,附应:“那就叫檬檬了,我们檬檬,念起来很好听。” “我们家xx”是临水镇常有的说法,世代沿承下去,说得熟练了,没人深究这称呼听起来很护短、亲昵。陈沿在临水镇住那段时间,别的没学会,称呼倒拿得有模有样,还要给孩子用上。 白柠看他认真的模样,不忍再说风凉话,孩子叫什么都无所谓,叫狗蛋也行,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她孕期短,陈沿反而把她当大孕妇看待,说要提前做胎教。 其实不过是找理由来摸她肚子。 当然,摸的不止肚子。 不知是不是最近太赶太忙的缘故,白柠没见他有任何的需要,算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碰过了。 上一次,还是在书房,她坐在他怀里,那一次也不是真枪实弹的。 之前因为中药而怀疑过他一次,导致一夜没好过,吓得白柠不敢再说这些,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个孕妇,他总不能来碰她。 “陈沿。”白柠眨巴眼睛,“你有没有发现你最 分卷阅读114 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像个人了。”她很认真,“但又不太像男人。” 这两句,都不是夸他的话。 在表达什么,陈沿也清楚。 “柠柠这是。”他微顿,“想要了?” “……才没有。”她一恼。 “医生说不能同房。”他神色正经,“你要实在想,等我洗个手。” 啪嗒。 一个枕头朝他扔过来。 怀了孕,人还是小姑娘,气鼓鼓地,腮帮子凸成松鼠似的,语气也凶,“不理你了。” 他低笑,要过来哄她。 白柠别过脸,果真不理人。 陈沿还是把她搂在怀里,“是我不好。” 白柠一怔。 其实是她先引的战,先说他不像个男人,委婉地表示他不行。 “以后我会做得好一点。”他说,“至少,不再惹你生气,所有事情,都先考虑你的感受,好吗。” 她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能听出语气里的虔诚,不轻不重“哦”了声。 “我第一次做丈夫。”他轻声叹息,“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如果有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靠在她的耳际,他呼吸轻烫,若有若无地吻着,不含任何情丨欲,又好似将世间情感堆满,倾放在对方身上。 这是前所未有的吻,颤颤巍巍,似有似无,纯粹得褪尽世俗又复杂得集满人间烟火。 夜是漫长的。 陈沿抱着怀里的人,心安到舍不得闭眼。 闭上了,又觉得是一场梦。 他果真做了一场梦。 甚至很清晰地知道是梦,可是不论如何都无法醒来。 身在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白的次元世界,周围没有人,物,连影子都没有,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前是两个人影。 一个是白柠,一个是白从。 两个人背对着他,然后越走越远。 任凭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头。 柠柠。 柠柠啊。 陈沿醒了。 此时是凌晨三点,夜昏暗,看不见月亮。 是梦无疑。 可梦得那么真实。 所谓患得患失不过如此。 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反而不会顾虑这么多。 现在,总是会害怕失去所拥有的。 陈沿站在窗台前,与风共度夜色,无法再安眠。 再过三个小时,东方隐约露出推开黑夜的亮度,迷雾散去,黎明即起,曙光将现。 也就这个时候,陈沿接到护工的消息。 白从不见了。 41. 车祸 很想 “就在刚才, 白从先生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要去看医生,我们便和他一起出了病房。” “谁能想到我们找医生的时间, 他突然消失不见。” “有人说在安全出口看见人了。” 护工那边, 急急忙忙地诉说完情况。 没有闹出吵醒白柠睡觉的动静,陈沿独自无声无息离开房间。 单让那几个护工找人,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白从是个傻子, 但好歹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 多多少少熟悉地形。 他现在身体负担很大, 体力不支,应该不会走太远,可能只是随便逛逛。 明明陈沿应该抱有这样的想法去找人, 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鲜血直淋的画面。 白从想死。 或者说,他想“回家”。 监狱里的犯人们一直给他灌输这种极端错误的思想, 导致他现在比普通的傻子还 分卷阅读115 要傻。 这种事情,暂时还不能让白柠知道, 免得她心忧。 安全通道,陈沿一节又一节的台阶走着,步伐很快,额角冷汗细密。 窗外能见东方的天露出鱼肚白。一束日光划破云层,透着丝丝温意照在住院部大楼,从窗口泄入,落在冰凉的地砖上。 就在拐角处, 白从蹲坐于地, 双手环抱膝盖。 身子过于瘦弱,病服显得宽大,苍白的脸色和唇瓣仿佛被吸血鬼吸干所有的养分, 自里向外透着垂败颓废的气息。 在走向他之前,陈沿戴了口罩。 他伸出的手微微握紧,本是提着对方衣襟问为什么逃离,却在距离五公分的时候顿住,最终,覆在白从的短发上,同时,陈沿蹲下了身,呼吸长停。 这个人,本该是他最憎恨厌恶的。 本该撇开,断绝,从此再不见面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一种纽带,如果没有他,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沿问他:“你就这么想回家吗。” 白从睁眸去看,这人和医生护士一样都戴着口罩,可能是好人吧,于是他点头。 “我今天下午带你回家。”陈沿说,“但是,你的妹妹在这里,所以,你回过家之后还要回来。” 回家,妹妹。 两个词在白从大脑里消化着。 这是最重要的两个信息。 “可,可以吗。”白从问。 他太想回家了。 可以想象,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家和亲人的傻子,被关押在牢狱里两年后,对家的盼头有多深。 陈沿点了头。 外面的天,日光照泄下去。 能瞧出医院大楼,地上的车,还有一群为生活奔波的人。 在回去之前,白从先接受一遍检查。 确保他在出去的时候不会有意外发生。 心率齐,血压正常。 做完检查,在旁边候着的阿诺犹豫地问:“陈少,您确定要带他回去吗?” “再不让他回家的话,他还会再出逃。” “可是,太太那边怎么交代?”阿诺迟疑,“她肯定想和白先生一起回去,而且,白家外婆对您是有偏见的……”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还有。”阿诺叹息,“又一个肾丨源匹配方拒绝配型,理由是对方不认为白先生能活太长时间,所以不愿给予帮助。” 愿意出肾丨源的,都是好心人,但他们希望自己的好心能用在更好的地方。 像白从这种傻子,日后也不会对社会造成太大的贡献,他们大部分是不愿意捐献的。 如果长时间无人捐献的话,对他们来说有弊无害。 “我记得。”陈沿忽地说,“我和他的血型是一样的。” “是,但是……”阿诺懵然抬头,“陈少您什么意思?您不会是想……?” “在哪配型?” “陈少,这、这绝对不行!”阿诺立刻制止,“我们还可以再找找其他志愿者,这种事情怎么能亲自来呢,再等一等,肯定会有人自愿捐赠的。” “再等等是什么时候,等他死了吗?” 阿诺突然噤声。 “这些事情你不要多嘴过问了。”陈沿皱眉,“尤其是不要告诉她,她现在情绪不能受到任何的波及。” “……好。” “你今天帮忙照看下她,如果她问起我的话,就说我在公司。” “……太太不会问及您的。” 陈沿冷冷瞥他,“万一呢。” “万一的可能性很小。” 但也不是没有。 他就不信,她今天不惦记,明天不惦记,后天也能不惦记?日子还长,总有惦记的一天。 “总之,你知道她现在的情况。”陈沿淡淡警告,“要是被吓出意外的话,我饶不了你。” 阿诺连连点头,答 分卷阅读116 应下来,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吓白柠。 * 临近傍晚的临水镇是极美的,路边栽种老年杨柳,西边的粉光照拂,落下重重叠赢,落红雁归的黄昏和无边无际的霞云给小镇蒙上童话色彩。 白从扒拉着车窗,对外面笑,“到家了。” 他的记忆点,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怕是再过个二十年,他也能记得临水镇上自己常去的集市,甚至准确到每一个糕点铺的位置。 “我要回家。”白从闹腾着。 前方开车的司机犹豫,“不是还没到吗?” 还没到,但到了他熟悉的临水镇。 陈沿说,“先停下来吧。” 如果能让白从看完这里就心满意足回去的话自然再好不过,他并没有做好去会见白柠外婆的准备。 老人家是无辜的,当年事发前对他们兄妹亲切客气,有什么总想着他们,这大概是天生的淳朴,和左邻右舍都是亲戚。 街边有卖糖葫芦的,炸串的,关东煮和肉夹馍,也有吆喝卖水果的,自家养的草鸡蛋。这里的物价很便宜,普通老百姓生活起来没有太大的压力。 第一次出来,白从既好奇又开心,像个小孩子似的,左右观望。 他是认得路的。 再过一个桥,拐个弯直走,就是他的家。 那里有外婆,妹妹,有他喜欢吃的,喜欢玩的,所有东西。 他就像一个怀揣着梦想的小孩,一边走一边指着不远处,逆着夕阳的光,喃喃自语:“回家……我要回家。” 临水镇的马路正在赶修补的工整,一半完好一边被黄色的警示牌封闭,车辆只能缓缓通行。 谁也没注意到,西边一辆黑色的车横冲直撞地驶过来,车速很快。 期间,有商家搁放在外面的布被碾到车轮下,发出抱怨声。 而车主似乎无动于衷,继续快速行驶着。 过于闪亮的车前大灯刺眼地照在白从的脸上,眼睛条件反射地闭上,而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失去控制力。 跌跌撞撞,竟然往马路中央走去。 又不小心踩中地上的香蕉皮,身体直接滚了两圈。 车如风驰,周遭的空气被带得稀薄冰凉,时间没有停止,仍在流动,没注意的人,继续做手头里的事,或吆喝或帮客人称秤,注意到的,嘴巴张大,眼睛瞪圆,眼睁睁且无能为力看着即将发生的惨案。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注意到一个飞影以非常人的速度闪过去。 事故发生的意外又迅速,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那辆肇事车被迫停下来,车主打开车门,看着不远处被撞飞几米远的两个人,吓得失去血色,连忙摸出手机打电话。 号码却不是120,而是打给保险公司的。 保险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听说事故后,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你酒驾了吗?” 这人愣上片刻,“酒驾咋了?” “酒驾是不参与任何保险赔偿的。” “凭什么?” 于是便是无休止的争论。 而另一辆高奢型豪车的司机,则一边颤抖着手拨打求救电话,一边去查看两个伤患的情况。 “陈少,您没事吧?” 没有任何的回应。 陈沿的司机离得近,看得最仔细,亲眼看见这个男人是怎么第一时间冲出去的,在所有人的眼睛被车前大灯刺得睁不开的时候,他准确无误摸到白从所在的位置,将其带走,可还是没能躲过极快车速行驶的车辆。 地上,一滩的血迹,两个人都有,不知道谁的更多一些。 观察得再仔细一点,那血,分明是从陈沿身上溢出来的,他的衬衫和西裤全部被红色的鲜艳液体染湿,和落去的夕阳,融为一个色彩。 * 对于晚饭,白柠不是很有胃口。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东西吃进嘴里,总是味如嚼蜡,提不起食欲来。 照顾她饮食的护工在旁边候着,见她吃得少,便问:“是不是不合太太的口味?要不我帮你换一桌?” 分卷阅读117 “不用。” 换一桌也一样。 白柠走下床,换了平常衣服,闲来无聊点开平板,追的剧还没更新,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今日,尤其不安。 她走到窗前,望向远边染得如同血一样的天,只觉刺目,不由得避开,合上窗,去沙发上阖眸休息。 晚上睡得多,早上起得迟,生物钟乱掉后,脑子里的思绪跟着杂乱。 “放点音乐吧。”白柠说,“不太想睡觉。” 护工照做,边说:“孕妇嗜睡,太太早上可能睡多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么?”护工疑惑,翻了翻手机日历,答道,“今天没有节日。” 那她心头怎么闷得慌。 白柠捂着胸口,“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总觉得心里面有些乱。” “是不是孕妇综合征?” “大概是吧。” 孕妇的怪习惯和毛病挺多的,她自己也说不好。 在轻缓的音乐下,白柠才觉得舒服些,但太阳穴还是隐隐地泛痛,一种不安感正在心底油生。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另一间病房里住着的白从。 今天阿诺过来说白从要做检查,估计晚上才有时间回病房,所以她没有过去打扰。 怀揣着不安的心情,白柠推开哥哥病房的门。 果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而护工,也没有在。 “这里的人呢?”她回头质问。 听见动静,一个看守的护工走过来,面色难堪,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在做检查。 “我哥还在检查吗?”白柠问,“做什么检查要这么长时间?晚饭都过了也没见他回来?”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 第一个出来的人正是白柠要找的。 “妹妹。”白从叫了一声,迈着笨拙的,踉跄的步伐小跑过去,周围人怕他摔着,不忘扶一下。 白从脸上带伤,还有血迹,腿脚也不利落。 “哥,你去哪儿了?”白柠意外地问,“怎么现在才回来,而且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白从嘴一撇,眼眶里溢出眼泪来,说:“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可是,他还是没能回得去。 而且,还受了伤,受了惊讶。 只有看到熟悉的亲人,白从才不会变疯,行动方面稍微正常一些。 白柠抱了下他,眉头皱着,“我知道你想回家,但是得等一等……” 她抬手,轻抚白从额上的擦伤,“你这是怎么回事?” “疼……” “疼么,你别乱动,我去叫人给你消毒。” 白柠语气焦急担忧,正准备带着哥哥走的时候,突然看见电梯里有阿诺的身影,便停顿下来,目光质问。 “到底什么情况?我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向来办事稳重的阿诺此时神色恍惚,像是遭受巨大打击,唇色发白。 “太太。”阿诺声线不像以往那样公事公办,仓促得不像他自己,“你哥哥没事,但是……” “怎么了?” “陈少……” 受伤了。 很严重。 都进ICU了。 他应该告诉白柠,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说。 白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意外的话,陈少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陈沿明明是为了救她的哥哥才受的伤。 她对着白从脸上那点擦伤心疼得掉眼泪,却丝毫没有为重症室里的人担忧一份。 终于,阿诺还是忍住了,什么事情都没透露。 只说:“陈少,他,很想你。” 42. 过年 团 分卷阅读118 聚 阿诺如同一个虔诚的使者, 恭敬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却在低头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这样说, 应该没错的。 那个男人, 应该在想着她。 白柠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尤其是这个向来办事稳重的秘书竟然也有失态的这一天。 “陈沿在哪?”她问。 “太太……” “这么晚了还没出现吗?”白柠说,“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她在院保胎的这段期间, 陈沿白天忙, 晚上总会出现在她这里, 哪怕两个人说不上话,什么事都不做,他会待在她身边。 她目光并不犀利, 甚至透着温和的担忧。 越是这样,阿诺越感觉到压力。 说, 还是不说。 虽然他们夫妻两个不像别人那般把恩爱写在脸上,甚至你怨我怨的, 可并无法百分百保证她不会因为担心陈沿而影响到自己。 “陈少……”阿诺终究还是没说,强打起微笑,“今晚出差。” “出差?” “是的。” “怎么没听他和我提过?” “刚才做的决定。”阿诺笑道,“您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打电话问问他,不过现在人应该在飞机上,暂时接不了电话。” 这一段,他说的很流畅, 降低白柠的疑心。 再加上旁边的白从嚷嚷着腿疼和浑身不舒服, 白柠便没有再管,反倒是因为没有和她提前说声出差而感到不悦,眉头轻皱。 望着他们兄妹离开的背影, 阿诺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也悬起来。 陈少,您还是快点好起来吧,他真的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早在之前,阿诺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向来冷静从容的男人竟然会为了救白从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阿诺明明记得,两年前,这个人不止一次吩咐他,让蹲号子的白从,怎么虐待怎么来,最好是死在监狱里。 后来的怜悯,不过是想要吊着他的命,方便继续折磨罢了。 再后来,是为了能和新婚妻子重新生活,才将人放出来。 谁能想到,时至今日,白从的命竟然变得如此重要。 住进重症是什么概念呢。 大出血,昏迷不醒,粉碎性骨折,依靠各种各样的管子和进口机器才能勉强维持生命的连续…… 然而他所遭受的这一切,只有他们知道,白柠什么都不懂。 * 一周后。 白柠接到院方的消息,说是重新找到一个可以和白从匹配肾脏的人,让她可以放宽心。 这个消息无疑是好的。 但白柠为另一件事情担忧。 七天的时间,她没能联系上陈沿。 当然她给他打过两个电话,都显示手机关机,她问阿诺,阿诺表示可能到了外地,信号不好啦吧啦等一些不靠谱的推测。 “不排除手机丢掉的可能。”阿诺郑重其事地说。 白柠说:“过完年我就二十一了。” 阿诺:“嗯?” “明年孩子也该出生。” “是。” “所以你就别把我当小孩子骗。”她看似笑吟吟的面孔实则没有半点笑意,“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出轨了还是死了,都告诉我。” 女孩子有时候太精,让男人总会头疼的,骗不过去了。 阿诺战战兢兢说:“陈少怎么可能出轨呢,他明明那么爱您。” “不出轨我是信了,后面那句可以省略。” “反正陈少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白柠托腮,深叹,“那他现在毫无消息,是死了吗?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该合计合计走人?” 七天了。 不是一天两天。 不仅没见到半个 分卷阅读119 人影,连声音都没听到。 阿诺深知不管是谁都会过分怀疑下去,就在他还想硬着头皮胡编乱造的时候,白柠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 接听,是一道熟悉的男声。 “柠柠。” “想我了吗。” 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声音听起来黯哑低沉,好似换了个声线。 但语气还是那么地,不正经。 白柠一怔。 一瞬间她发现自己被他说中了心思。 可嘴上还是没饶人,“想你个鬼,你死哪儿去了?” “再过几天,我回来找你。”他说,“最近降温,记得多穿点。” “嗯。” 她还想问他的情况,那边却说有事要忙,先挂了。 短短几句,倒是解了所有的担心。 挂掉电话,白柠再看阿诺的眼神,比之前温和很多。 看来,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糟糕,这个小助理并没有骗人。 阿诺赔笑:“太太您看,陈少这不就给您打电话了吗。” 白柠点头:“是我错怪你。” 他们闲谈之际,并不了解,另一个医院那边的病房里,那个男人放下手机之后,又沉睡过去。 不管怎样,给个消息总是好的。 白柠信他。 说忙就是忙了。 当然,她还挺恼这个人。 先前黏得不行,忙起来也是不管不顾她,丢个电话都好像是他施舍,弄得她没了担忧后,反倒时常想起他。 白天她呆在哥哥的病房里,谈谈天,吃吃饭,时间转眼就消耗过去,可到了晚上,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耳边没了他的聒噪,让人不适应起来。 其实有他在的时候,并没什么乐趣,问的最多的就是饿不饿之类的话,一次两次无所谓,次数多了便觉得烦。她直说自己烦他,他会停顿伤神一会儿,但第二天又过来问她。 好似把她当成小孩一样,生活不能自理,他天天乐意为她操心。 不知不觉,等他等到过年。 这期间白柠的胎儿保得很好,连医生都夸是奇迹,这个孩子能在夹缝中生存并且健康成长起来的话,日后一定很聪明。 比起聪明,她觉得健康更重要想些。 除夕这天,白柠回了趟临水镇。 太长时间没回来,外婆对她甚是念叨,攒了多久的土鸡蛋再不吃要坏掉了,还有无化肥和农药的蔬菜水果,老人家老早就在准备,就等着孙女来拿,想电话通知她一声,又顾虑她会不会忙。 “外婆。”白柠看着眼前一天比一天苍老的面孔,笑得苦涩,“我们去看哥哥吧。” 蹲在菜园子里择菜的外婆身体僵硬,缓缓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哥哥他出狱了。”她说,“现在在医院接受治疗。” “他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事的。”白柠摇头,“只是牢狱里的伙食不太好,人饿瘦了。” 一听饿瘦了,外婆的眼泪止不住地冒出来,嘴里呢喃。 那地方能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白从又是个傻子,抢不过别人,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日常的生活保障都没有,能不饿瘦吗。 而后又问白柠他多少斤。 白柠说:“一百。” 这段时间,白从在医院接受合理的治疗,伙食上也比之前营养均衡得多,但因为慢性病,不容易吃胖,只比之前重了几斤,怕外婆担心,白柠往高了报。 “我记得,他走那会儿,是一百四。”外婆抹了把眼泪,“这才多久,就瘦到一百了。” “以后会好起来的,他不用再坐牢了。”白柠解释,“他会一直在医院里,那里环境好很多。” 在洗脱罪名之前,白从并没有绝对的自由。 可在医院看管,总比在牢狱里好。 在地上蹲久了,外婆起身时有些踉跄,白柠及时扶一把,双手反被外婆握住,很长时间,老人家说了句:“总算团聚了。”b 分卷阅读120 r 说罢,便去准备些东西。 医院那边,并不缺生活用品,但外婆知道白从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拾掇了一下午,又去里屋对着一张老旧的照片,喃喃自语,老头子保佑他们,永远安康吧。 许久未见到外孙子,老人家想念到落泪,见了面后又是一阵感伤,拉着白从的手,紧紧不放。 白从那张痴痴傻傻的面孔露出笑容,“外婆……真的是,外婆。” 仿佛像是做梦一样。 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好啦好啦。”白柠见他们紧握双手,千言万语浓于眼神的模样,于心不忍地打断,“明明是个好日子,就不要再哭了。” 外婆抹把眼泪,“是啊,是好日子。” 这两年来,老人家没能去监狱探望白从。 白柠每次都说哥哥在里面挺好的。 实际上,她知道,并不好。 但为了让外孙女放心,她并没有多问,也没闹说要去探望,知道自己心脏不好,所以不瞎闹腾。 既然白柠说好,就当里面的人一切安好。 外婆最常说的话便是,得好好养身体,不能给柠柠添乱,要多活几十年,这样,才能见着白从。 十年罢了,她一定可以等到的。 里面的人也在等她,等她做的饭,穿她缝的衣服,叫她一声外婆。 有了盼头,人就好过很多。巴着日子一天天等下去。 能提前见到人,老人家怎能不高兴。 把早就做好的衣服从旧袋子里拿出来,给白从穿上,因为他瘦下去很多,所以显大。 可终究还是穿上了。 这是阔别已久的团聚。 一家人在一起,守着电视,听着外面的烟花声,同春晚一起跨年。 医院的高级病房,宛若一个小公寓,外婆坐在沙发中央,兄妹两个分别坐在一侧。 护工们暂时放假,陪伴他们的是阿诺。 他说他是白柠的助理,现在还没成家,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亲人,所以没有假期,刚好照顾照顾他们,还能给他们拍拍照。 若不是阿诺对白柠态度恭敬,外婆差点误会他们的关系。 “好,就这样。”阿诺举着相机,“太……白小姐可以往左边靠一点。” 好在他反应速度快,没露馅。 望着手机里的照片,阿诺心里百味杂陈,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外婆很长时间没见着白从,拉着他的手,上看下看,满是怜惜,一会说瘦了,一会儿又说高了。总之是她没见过的模样。几次想落泪,又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该落泪,于是收回去,可是心里还是揪疼,她疼到大的外孙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白柠倚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没太久,玻璃就被合上。 阿诺站在一侧,“太太,您不能着凉。” 陈沿不在,交给他的任务,一样都不能马虎。 白柠深叹一口气,“他给你来消息了吗?” “没有。”阿诺说,“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肯定会联系白小姐你的,非洲那边的项目实在太忙。” 为糊弄过关,阿诺说陈沿接了个很大的国家级工程,需要亲自去非洲监工,那边信号不好,手机卡也被换掉,所以不方便联系人。 谎话一编就是一箩筐,圆起来还要命。 幸在白柠没有多过问,沉浸在和家人团聚的欢乐中。 外头星光璀璨,霓虹灯绚烂,年间的夜,街道熙来攘往,所有人都在合家欢乐,没回家的电话过年报平安。 本该感觉到圆满。 可白柠,突然想到一个人。 这个人,别说电话,连条信息都没有。 大概是在忙吧,一年到头,除去出差的日子,他是常守在她身侧的。以往她盼望他离开,如今,竟感到落寞,竟也觉得,他在她耳边,念叨孩子名字的时光,也挺惬意温馨。 43. 出现 分卷阅读121 情长 外婆在医院呆了两天。 难得同小辈们团聚, 再加上兄妹两个平平安安,老太太心情愉悦。 日后就算自己哪天走了,也能安安心心地合上眼。 住到第三天的时候, 因为挂念家里的鸡鸭鹅, 外婆打算离开,走之前不忘叮嘱白从。 “好好的,不要乱走动。” 白从点头。 “你是个男子汉, 打针吃药时就不要再哭了。” 白从又点头, “早就, 早就,不哭了。” “大傻,你要相信, 会有一天,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你要等。” 会有一天,真相大白, 还他清白。 白从似乎听懂又没听懂。 走到门口,老太太又回头叮嘱,“外婆回家了,你要照顾好妹妹。” 白从喃喃自语,“回家……我也想,外婆带我回去吧。” 见到妹妹,外婆, 吃到自己想吃的桂花糕后, 他更想回家了。 “是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外婆跟着呢喃,“柠柠, 应该知道吧。” 外婆知道,白从在这里住着不习惯。 虽然她不知道白从得的什么病,但那样瘦弱的身体,和以前截然不同,必须需要入院治疗。 至于治到什么时候,回家又是什么时候,他们都不知道。 外面,白柠正在准备送外婆回家的车。 司机说自己去过一趟临水镇,识得路,但白柠不太放心。一来,临水镇那边的导航并不好用,二来,外婆指路的话,司机能否听得懂。 犹豫再三,她说:“不行的话,我也跟过去吧。” “哪能啊。”司机忙婉拒,“这种小事哪能让太太操心,您放心吧,我一定将老人家安全送到家。” 不出大意外的话肯定能送过去的,只是白柠徒增担忧罢了。 “太太,我的车技您放心。”司机保证说,“绝对不会让老人家受惊的。” 白柠点头,“路上慢点就行,外婆说临水镇的中路发生一场车祸,就在前不久,你们经过那地段的时候记得注意点。” “没事,那地儿我熟。” “你熟悉?” 司机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正常,“之前办事的时候路过,总之不会迷路的,太太放心好了。” 见他这样保证,白柠才打算通知病房里的外婆,准备回去。 手机这时响起。 这个号码,让她恍惚。 接通后,果真听见熟悉的声音。 “柠柠。” 白柠呼吸中断片刻,天凉风寒,不由得吸了口寒气,不作声。 时隔多少天?不记得了,只知道年都过完,他才给她打电话,期间只报个讯儿,叫人能做什么,只能干等。 许久她才问:“你在哪。” 这三个字,倒不像是在问,而是兜兜转转,藏着点点心思地说了句我想你。 只是她的“想”字得拆分开,一笔一划,得从其他字眼里扣,扣出来正好,扣不出来,就听不出来那份意。 隔着无形的电波,陈沿只说:“我在你身后。” 白柠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碧绿松树,过往人群,还有一地板板正正的砖块。 并不见他。 比起被骗后的失落,她竟然感觉没见到人才是真的失望。 连语气都不满起来,恼他道:“你居然骗我?” “怎么会呢。” 语毕,白柠便听见声音的脚步声。 不等她回头,腰间被人轻轻地用胳膊环住,然后拥入怀里。 那是男人真切存在的声音和呼吸,贴在她的耳朵附近,“本来想再躲一躲,但我们柠柠这么笨,怕你找不到急得跺脚,还是老老实实出现吧。” “你才笨。”白柠忍不住骂,“又笨又坏。” 片刻功夫,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分卷阅读122 拨开他的手,恶狠狠质问:“先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到底死哪儿去了?” “出差啊。” “出个差没有一点消息吗?” “嗯,那边没信号。” 白柠看着男人的面孔,试图捕捉一些异样的痕迹,可他神色坦诚,不像是做亏心事的模样。这个人,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在她孕期出轨,至于做的什么事,她没有猜忌的必要,可能和公事有关,挺隐私的,她知不知道都没用。 姑且信他。 白柠看他看得太仔细,意外发现额角上有伤痕,抬手去碰,“这怎么回事?” “什么。” “这里磕伤了,你都没发现吗?” “噢。”他敷衍,“最近太忙。” 额角的伤口不大,但看起来颇深,应该挺疼的,不知道他怎么没注意到。 “非洲环境很恶劣吗?”她问,“都这样了还不知道?” “非洲……”陈沿眼底掠过异样,答得又流畅无奈,“是啊,没注意到。” 白柠还在看他。 总觉得怪怪的,又谈不上哪里怪,这段时间,他好像瘦了,但她不记得他没瘦之前是什么样子。 肤色也比从前白许多。阳刚气倒没少,只是看起来更病态,斯文眼镜下,瞳眸愈县深沉,可看她的时候,也能隐约捕捉到藏深的点点深情。 无意间又见他脖颈处也有伤痕,看起来挺触目惊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白柠抬手,正要去细看的时候被他拦住。 “柠柠。”陈沿握着她的手,岔开话题,“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她正要说,别转移话题,侧眸的余光瞥见不远处过来一个熟悉的老人身影。 几乎一个激灵,她放开自己和陈沿的纠缠,然而还是迟了。 外婆不知何时过来的。 手里提着的布织手提袋倏地落在地上,两只眼睛毫无偏差地看着他们这边,很长时间都处在震惊的状态里。 外婆是认得陈沿的。 刚才陈沿和白柠在一起的样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只不过现在还没消化完全,她的外孙女,怎么就和这个男人混在一起,而且举止那么亲密。 “柠柠,你怎么……”外婆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头指着,“你们什么关系?” 场面一度紧张。 对上老太太难以置信的眼神,白柠心脏快要停住:“外婆,你听我说……” 和陈沿的事情,白柠不是没打算告诉外婆,而是寻找机会。 最佳的时机应该是在哥哥平安无事的情况下说出来,好让老太太有个心理准备。 然而现在的她,没有一丝准备。 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孕妇,两个人都受不得重大的刺激,却都因彼此而心悸。 “柠柠。” 陈沿忽然站出来,把她拉到身后,“我来说。” “陈沿?” “我帮你说。”他拍拍她的肩,“迟早的事。” 他怕她情绪激动,给双方都造成心理负担。 外婆心脏不好,唯一庆幸的是这几天过的很开心,不至于因为这个场面一下子就被打垮,她看着眼前个子高挺的男人,枯瘦的双手隐隐握紧。 “抱歉,外婆。”陈沿语速平缓,态度严谨,“我和柠柠结婚了。” 结婚了。 多轻飘飘的字眼。 他们两个竟然。 在一起了。 老人家对两年前的情景记忆犹新,这个男人对白从是多么地狠毒,对她们的哀求有是多么地无情,就像从地狱里来的魔鬼,残酷到人人避而远之。 白柠被老人家的眼神刺得心神不宁,喃喃:“外婆……”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用,看见就是看见了。 外婆无法收敛从心口翻涌出的怒意,“你怎么可以和这个人……” 尾音气氛颤抖得连骂都骂不出省。 分卷阅读123 她一闭眼,抬手要挥巴掌过去,却在半空中被人拦住。 “是我逼她的。”陈沿态度低卑,“您要是打的话就打我好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 “她不愿意嫁给我,是我拿她哥哥的命逼的。”陈沿说,“很抱歉,全是我的错,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他把一切原因,过错,都归咎于他的身上,这样,外婆就不会对白柠有一种恨铁不成钢或者气愤到无奈的幽怨,可他那般说,无疑让人绝望又气急败坏。 他说要是打就打他,老人家怒上心头,没有任何的手下留情,拿起地上的布袋,直接往他身上挥去。 砰砰作响。 陈沿直直地站着,任由声音自耳侧响起。 寒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阵彻骨的冷。 “外婆——”白柠跑过去,挡在陈沿的前面,“别打了,求您了,其实……” 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外婆早就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此时既然他给她揍人的机会,她哪能轻易放过,想到病床上的白从瘦成这副样子,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她怎么可能甘下心来。 “你让开!”外婆指着白柠,“你忘了吗,如果不是他,你哥哥会入狱吗?会病成这样吗?” “我知道……” 她都知道,可是。 事已至此,她只想在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更好一点。 “让开,不然我连你也……”外婆边说,边落下泪,“你想想你哥,当初如果不是为了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可你呢,就为自己那点儿女情长,选择站在这个男人的身侧,真是不知害臊。” 儿女情长。 就差指着她的心口说这里待的人是谁。 白柠怔着,鼻头冻得通红,眼睛也红了。 外婆手里的袋子,还要挥向陈沿,一股寒风突然中邪似的大起来,让盛着重物的袋子直直地往白柠身上摔。 千钧一发之际,陈沿把白柠拉到怀里。 就像,他之前把她哥哥拉走一样。 用背后,挡住重物的痛击。 白柠瞳眸骤大,人被他抱得紧,快喘不过气来。 “陈沿?”她条件反射地问,“你没事吧?” “嗯。”陈沿淡笑,“没事。” 而后又将她推开,自己去面对正在气头上的老人家。 他之前犯下的恶行,如今总要得到该有的报应。 老人家当初怎么求的他,他那冷漠的态度在此时被人重蹈覆辙。 “柠柠怀孕了。”陈沿低声陈述,“外婆您就算再气,也不该往她身上砸,您要是实在来气,改天我抽空去您那里,随便您怎么打。” 44. 喜糖 好事 陈沿态度诚恳, 每句话又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干着急气恼,无法作为。 终究, 外婆没有再打下去, 只是用失望的眼神望着白柠。 那眼神,掺杂着无奈。 老人家是知道的。 从陈家兄妹搬到隔壁,每次让送点水果, 白柠总是兴致高昂的跑过去, 老人家就看出来了。 是孽缘啊。 可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外婆, 对不起。”白柠声色哽咽,“其实我早就该和您说的,只是……我怕您担心。” “柠柠, 你确定,你不后悔吗?” “我……” “你不要忘了, 他曾经是怎么对我们的。”外婆唇色苍白,话里的每个字都透着凉意, “不要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你就对别人笑。” 是啊,他们这个家庭,支离破碎,她的前途被毁,全和这个男人有关。 她其实是应该恨他的。 她但凡生一点情,那就是旁人口中说的犯贱。 白柠感觉到自己的心口隐 分卷阅读124 隐作痛,嘴里喃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是对谁说的对不起, 又求得谁的原谅。 外婆吗。 原不原谅又有什么用。老人家其实和她一样, 最大的愿望是所有人平安康乐。 只是这个愿望希冀里,能否允许陈沿的存在。 外婆态度坚决至此,白柠已经开始动摇。 她真的确定自己不后悔吗。 确定他们婚后会过起幸福安康的日子吗。 “柠柠。” 陈沿将情绪失落的白柠护在一旁, 没让她和外婆两人谈太多,免得引起双方情绪过激。 天色将晚,他以此为由让人送外婆回老家,又尽早带白柠去白从的病房。 事情被迫提前败露,白柠看起来失魂落魄。 如果和哥哥呆在一起的话,心情总会好起来的。 “柠柠,你饿不饿?”陈沿低声哄着她,“你要吃点什么?” “我没胃口。” “多少吃一点。”他揉她的发,这时候还有精力哄她,“吃饱了才有力气和哥哥说话。” 外婆不在身边,但白从还在。 多个亲人说说话,会给她心情带来很大的慰藉。 她看着病床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请的白从,低声叹息。 走之前,陈沿立于门口,回首安抚。 “柠柠,你没有对不起谁。”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怪我好了。” 是哄她,又像是坦诚陈述。 从前到现在,大大小小,都是他的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兴许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陈沿倚着墙边,静静缓解大病初愈的阵痛。 “您又受伤了吗。”阿诺早就等候着,此时见怪不惊了,“要不去拍个片。” 摆手,陈沿说:“不至于。” 倒不至于被一个老太太打骨折。 “可是。”阿诺低头,“您刚出院,经不起这般折腾。” “不用。” “陈少。”阿诺皱眉,“为了救那个人,您裂了几根肋骨您自己不清楚吗?现在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时候。” 陈沿淡淡道:“知道了。” 见他往电梯口走,阿诺说:“您要去做检查吗?” 陈沿头也没回,“先给她买饭。” “……” * 白从的肾衰竭接近于晚期,每周需要定期检查以及做相关的治疗。 外婆在的时候他会喊疼,白柠在的时候又乖巧得像个大小孩,不哭不闹。 他的胳膊上插满了管子,不方便的同时也带来阵阵疼痛,白柠在旁边,不忍看太久。 “哥哥要是疼的话就哭出来吧。” “不疼。”白从微笑,“外婆说了,男子汉,不能哭,我以后不哭了,有人欺负也不哭了。” “在那里面的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嗯……” 白柠吸了吸鼻子。 有时候,她也想为陈沿开脱,可是,事实摆在这里。 她的哥哥,在里面受尽欺凌。 而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甚至还像外婆骂的那样,和仇家结婚。 “但是,没关系。”白从毫无恶意,面容充满欢笑,“他们欺负我没关系的,没人,欺负你,就好了。” “哥哥……” 白柠垂眸,声音渐小,“如果有一天,我和你讨厌的人结婚了,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于智力不全的哥哥来说,是不好回答的。 需要组织逻辑和语言,才能给出很好的答复。 白从睁着眼睛,沉思许久,“你要结婚了吗。” “嗯。” “结婚,是好事啊。”白从回忆起 分卷阅读125 以前在临水镇的日子,“要吃喜糖,还有喜酒,大家都很开心的。” “是啊。” “那为什么你不开心?”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想法。”白柠说,“因为和我结婚的人,是你很讨厌的人。” “那……” 白从的脑子有些乱,用很长时间才理清关系。 他可爱的妹妹要结婚,是喜事,但是,结婚的人是他不喜欢的人,是坏事。 “没关系的。”白从咧嘴一笑,“你开心就好了,你开心的话,我也开心了,我就,不讨厌,那个人了。” “真的吗?” “开心最重要了。”白从说,“我可以,吃妹妹的喜糖了。” 以前,村子里有喜事的时候,白从总是受欢迎的,主事家忙得脚朝天,没有人手,便让白从过来搭把手,他虽然傻,但事情是能做的,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没有什么工钱,留他吃饭,或者给点小礼品,他会乐呵乐呵拿回家给外婆或者妹妹。 以前的事情,他是记得一些的。 得到哥哥的认可后,白柠心情好转很多,摸了摸他的手,“哥哥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糖哦。” “嗯嗯,我知道。”白从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吃到。” “大概,快了吧。” 白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这段时间,已经有微微拢起的现象。 要是再不办婚礼的话,估计就要挺着大肚子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顺带提了一嘴这件事。 “婚礼么。”陈沿轻笑,“一直在准备,随时都可以举行。” “这个月有好日子吗?” “有个情人节。” 他们这边,讲究农历,情人节显得不重要。 白柠翻开手机日历,看了情人节那天的农历。 上面写忌:开市、嫁娶、会亲友、入宅。 简单来说,这天不宜婚嫁。 西方节日和国内的节日,是有出入的,信什么,全看自己。 白柠扭头问:“你定在情人节了吗?” “嗯。”他应,“暂时定的,你要是想改可以随时改。” 情人节的话,就还有几天。 如果错开的话,可能还得多等一周。 所谓的不宜婚嫁,只是对迷信的人来说,白柠认为,日子是自己一天天踏踏实实过的,无需迷信。 “那就情人节吧。”她说,“我想快一点。” “嗯?”他笑,“就知道柠柠想早点嫁给我。” “才不是。”她别过脸,“少自恋了,我只是觉得肚子大的话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话虽如此,可她见着他,还是觉得蛮欢喜的,对婚礼那天,也充满期待感。 45. 不宜 婚嫁 日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安详的?陈沿又是什么时候妥协的呢。 白柠不是没想过这类问题, 有句话,人在真正幸福的时候是不会注意到幸福的,所以她不知道具体时日。 总之, 婚期订下之后, 陈大少爷不再像以前那么混账,开始为“准爸爸”做必要的工作了。比如,亲自监工婴儿房, 因为不知道小孩性别, 整体装潢色调选为中性的淡黄色。白柠笑他, 这颜色还是偏向于女孩子。 女孩子就女孩子。能生个同她一样的女孩当然最好不过,反正他已经伺候一个祖宗,不介意再多一个。 陈家的小闺女, 一定要穿世界上最好看的仙女裙,拥有数不清的玩具, 享受公主般的待遇。 白柠问他,如果是男孩怎么办。 男孩的话, 就给他买点习题书吧。 毕竟教育要从小抓起。 娃还没生,当爹的就偏心起来了。 孕期的心情千变万化,所以除去婴幼儿培育,媳妇的心情也没忽略。 他对她,几乎做到有求必应。 分卷阅读126 应到后面,白柠都有些受宠若惊,当然更多的是觉得惊讶, 仿佛这个人生在幻梦中, 以至于她不得不多次问自己是不是真的。 一次深夜,她醒来上厕所,再躺下已然没困意, 陈沿问她怎么了。 她吞吞地说,莫名想吃临水镇的糕点。谁谁家清晨的第一锅最好吃。 那时凌晨两点,她以为是吃不到的,只是嘴上说说,倒没想这个男人起身出去,等到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给她送来了第一锅。 她心里是欢喜的,吃完后问他怎么弄的。 他轻描淡写,当然是逼人家做的。 无赖耍得可以,人家老板夫妻两觉睡得好好的,被他叫起来,横行霸道。 白柠瞪他:“就你这态度,人家怎么没把你轰出去?” “轰什么,又不是没给钱。”他理直气壮,身上没现金,车里的两万块都被他送出去了。 两万块买一锅糕点。 她不知该骂他败家还是夸他体贴。 无赖的事还有不少。比如这个新家里他给她建了个温室花房,里面种满逆季节的娇花。 每日清晨她起床,总能看见床头摆放一束新鲜的花,起先还觉得浪漫,后来知道这人有事没事就去花房剪花玩,简直快被气哭。 人家花花长得好好的,干嘛非得给它剪了,植物也是生命,摘掉后没多久就死了。好好呵护才能长久。 毫无道义的陈大少爷哪管植物不植物的,种花养花不就是为了开心,摘掉能图她开心就行了,生命之道和他无关。当然后来见她不高兴,慢慢作罢。 他们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 以至于,白柠恍惚地觉得这就是她下半辈子的生活。 多好。 有他在,她实在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只在婚礼前几天,她需要通知这边的亲友。 白家出事后,亲友基本上疏离得差不多,能参加婚礼的,只有最亲的两个人,外婆和哥哥。 电话里,白柠谈得眉飞色舞。 婚礼流程是以西式为开始,需去教堂宣誓摄影,再回酒店举办仪式,那天刚好逢情人节,寓意极好,正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 外婆听完后,回她一句:“那天不宜婚嫁。”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上方浇下来。 白柠讷笑,“我不太清楚这些……再说了,我和他都不迷信。” 电话里,她的态度卑微虔诚。 然而老人家倔强得如同牛一般,没有改变主意,称自己要在家照顾鸡鸭鹅,没空过去。 这理由,未免过于搪塞。 外孙女的婚礼重要,还是鸡鸭鹅重要。 老人家的倔强,让白柠不得不亲自去临水镇一趟。 这一路走来,司机的车开得很慢,生怕颠着后面的太太。 临水镇和外婆家的村子,有一条河,河上的桥是新桥,又长又大,在破破烂烂的小镇矗立出别样的风光。 当年,她和陈沿就是在这里相遇。 那天日光正好,高中毕业,考出不错的成绩,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她,第一次遇见旁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后来,家里出事,她他被拽下深渊。 如今,她又爬了出来,且和这人携手共进。 以后也会变得更好一些吧。 黑色奢华的库里南驶入格格不入的村庄,村头小孩翘首遥望,年纪大一些地去猜这车的价格,说需要几十个苹果手机钱才能买到。 就在异样目光注视下,车子停在白家大院前。 外婆果真在做农活。门两边栽种瓜果蔬菜,如今天寒地冻,只能栽些绿油油散发香气的芫荽,她坐在矮凳上,理手头里的活,同邻居谈天。 看到这辆车,仿佛没看到一样。 “外婆。”白柠身裹洁白披肩,下来时是司机给她开的门,自上而下携带的气势同这个村子里截然不同。 邻居提醒:“你家丫头回来了。” 外婆这才抬头,朝她看一眼,大概知道为的什么是,所以态度上 分卷阅读127 和电话里一样,并没有太大改变。 家里事家里说,白柠想让外婆进去。 “进去做什么?”外婆面色平坦,“既然是结婚,那就是好事,让大家知道才好。” “外婆……” 邻居挑来好事的目光,“丫头要结婚啦?怪不得穿这么洋气,哪家的小伙子?是不是很有钱?” “当然有钱了。”外婆说,“只要有钱,她仇人都敢嫁。” “有房没?”邻居看了眼那车,“这车够气派,得十几二十万了吧。” 白柠不语。 外婆忽地笑了,是嘲笑,“几十万能买个车轱辘吗,不得几千万?!” 说罢拍拍手上的尘泥,转身进了门。 留下的邻居张开的嘴巴好久没缓和上,什么?没听错吧? 熟悉的大院,熟悉的干葡萄藤,一个小楼和独立的厨房,白柠进家后看着这些,有那么瞬间觉得陌生,揉了揉额头,好像找不到原先的那种感觉。 拼命想要回家的感觉。 白柠发着呆,一阵寒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外婆见了,还是恼道:“我不是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吗,你过来又是做什么?” “回你的温室吧,那里什么都有。” 老人家这次是真的绝情。 白柠鼻头一酸。 指尖捻着的烫金请柬并没有拿出来。 她觉得委屈,又明知没资格委屈。 眼泪在眼眶里打几圈转,硬生生缩回去,偏偏还咽不下去,如鲠在喉,不由得背过身。 那模样叫老人家看了,终究于心不忍,让她进屋,给开了暖气,但话还是那话。 让她回去。 这场和仇家的婚礼,她不会参与。 不是和外孙女作对,只是老人家观念传统,根深蒂固,让她去祝福外孙女和仇家在一起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外婆……” 老人家态度决绝,白柠嗓音发哑地哀求,“我们不是要团聚的吗,哥哥现在已经好转,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柠柠。”外婆说,“你真能心安理得地同他在一起吗?你知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代表什么?代表你对你哥的不信任,代表你要无视他对你哥哥做的事。” “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他……” “只有我们无条件相信他是无辜的,外人是不会信的。”外婆叹息,“你们要是在一起,没人再信任你哥,以后时间久了,证实了他就是大家口中说的强丨奸犯。” 所以,哪怕为了白从,外婆都不会参加这次婚礼。 不会同陈家握手言和。 “可是……”白柠低头,可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让自己和白从再过从前的生活。 两年前的事,只要无人提起,那就是风平浪静。 她知道她在狡辩,所以说不出口。 不知僵持多久,扑通一声。 白柠跪了下来。 她握着老人家枯瘦的腕,埋首,再一次哀求:“可是我真的好希望你们都能过来。” 她不想再一个人面对了。 她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的梦想,不过是和家人好好的团聚。 她需要家人的陪伴,需要外婆和哥哥的支持,想和其他女孩一样,在婚礼上,收到至亲至爱之人的祝福和关怀。 然而,老太太这次心硬如铁,“天色不早,你起来,早点回去吧。” 即使跪下也没用,外婆心意已决,谁说都没用。 如果硬说的话,怕是要引起心脏病。 白柠这一趟,算是白来。 连喜糖都没带来一点。外婆现在的态度,想必就算带来,也会被扔掉吧。 白柠还是走了。 那辆车的车尾,是邻居羡慕的目光。 几千万啊…… 这是个什么概念。 比全村人的 分卷阅读128 收入加起来还要多。 邻居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感慨:“我算是知道前段日子你的医药费哪来的了。” 刚走出门的外婆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吗?”邻居问,“你之前去海城做的海外专家手术,医药费不得好几十万,我想着你们家地亩收入一共就几千块,哪来钱付医药费。” 说完她努努嘴,望着远去的车辆,“现在懂了,原来是因为有个好外孙女婿。” 外婆愣得说不出话来。 之前,白柠跟她说的是,她在一家会所做店长,收入很高。 现在想来,八成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大概率是男人的帮助。 普通家庭得了重疾,没有保险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轻易地渡过难关。 早在两年前,这丫头就和那个男人搞在一起了吧。 为的是什么?为了他们的安定吗。 想起白柠走之前欲泪又止的样子,老人家捂着疼得厉害的心口,长叹一口气。 * 医院。 来的路上,白柠哭过,眼睛微肿。 到病房后,她已然无异,同白从笑着交流。 等婚礼过后,志愿者就会给白从捐献一半的肾丨源,过段时间,情况好转,白从可以出去转转,再过阵子,她的孩子就会出生。 这些美好的事,让人天天憧憬着。 “妹妹,明天。”白从半躺在病床上,笑得傻乎乎的,“要做,新娘子了。” 白柠握着他的手,“嗯,原来哥哥能记得日期。” “记得。”白从抬头看着天花板,“我等好久了,这一天,我想看漂亮的,新娘子。” 以前的白从和其他傻子一样,喜欢凑热闹,有时候去主人家做客之后,外婆问他新娘子漂不漂亮,他都会夸赞一句漂亮,但是最漂亮的,还是自家妹妹。 如今,总是能看到她穿婚纱的样子。 早在之前,他就期待过。 有朝一日,能离开监狱那种地方,能在妹妹身边,吃自己想吃的,看自己想看的。 在哥哥这里,白柠再糟糕的心情都会变好。 尽管外婆不参加她的婚礼,但哥哥会去,会是她的港湾,这就够了。 她之前问过医生,白从能出行的时间是多久,医生给出的答复是不超过两个小时。 除去车程的话,白从在外面顶多待半个小时,所以需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 她是新娘子,到时候肯定忙得团团转,必须拜托护工帮忙照顾,不能出什么差池。 以防万一,白柠列出一清单的注意事项。 在病房逗留至傍晚。 直到护工小声叫她,“太太,陈少在外面等您。” 白柠揉揉脑袋,发现自己忙得忘记吃饭时间,怪不得被催促。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门口。 那熟悉的面孔让原本糟糕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通过声音很明显地体现出:“诶?你来了啊,还没吃饭吗?” “管家说你出去了。”陈沿应道,“所以就来这里找你。” 只要她不在家,大部分原因是在白从这里。 白柠笑:“今天下班的时间是不是比平常早?” “能不早吗。”他低头看下时间,淡笑,“陈太太,还有十几个小时,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 过了今晚,就是情人节。 是他们的婚礼。 白柠垂眸,这会儿倒有些紧张感。 见她手里握着东西,陈沿顺势看过去,“你拿的是什么?” 写的都是注意事项。 比如不能让白从乱跑,乱吃东西。 还有无时无刻注意他的脸色,观察他是冷是热。 “给我哥写的注意事项。”她尾音都透着愉悦,“我怕他明天参加婚礼的时候出差池。” “婚礼?” “是啊,我们 分卷阅读129 的婚礼。” “他为什么要来我们的婚礼?” 听到这句,白柠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意外,疑惑,不可思议。 她反问:“为什么不能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沉重,陈沿缓声:“你哥哥他现在病情严重,最好呆在医院,连散步都要考虑,怎么可能出去?” “没事的,我已经问过医生啦……” “你问医生可以坐车去参加婚礼吗?” 白柠怔着。 她当然不是这么说的。 她问的是能不能出去两个小时。 医生可能以为她想带白从去外面走动,活动腿脚,所以说可以活动两小时。 至于能不能婚礼……这是个不定数。 “陈沿。”白柠捕捉到男人面容上另一抹神色,“你为什么听到我要带我哥参加婚礼的时候,变得那么异常,好像我欠你什么的似的。” “没有。” “你刚才就有。”她确定自己没看错,“你好像,根本就没打算接纳他。” “我怎么接纳?”陈沿淡淡道,“接纳他参加我们的婚礼,让别人知道当年猥亵又薇的人长什么样子吗。柠柠,我让他平安无事,就已经是看在你面子上了。” 果然。 不让白从参加婚礼,最大原因并不在他的身体上。 而是陈又薇。 是啊,别人若是问及,新娘子的哥哥是什么人的话,一定会想起当年的事情。 白柠这段时间过得太幸福自在,竟然忘记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白柠一刹那间感到无助,“现在你让我怎么解释。” “你就说,为他身体考虑,让他去做检查,或者一直呆在病房里,哪里也不能走。” 这样说,能行吗。 不能这样说,白从是傻子,但不代表他没有心,期盼已久的婚礼,如果被告知不能去的话,肯定会无限失望的。 而且,她的外婆不去,哥哥如果再不去的话,她这边就没有亲人能过去了。 “陈沿,你就让他呆在一个小角落吧。”白柠声音低弱,“我保证他不会被人注意到,也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 陈沿没说话。 “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全导致的,但现在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她摇头,“陈沿,这一次你就站在我这边吧。” “柠柠。”他像是在哄,可面色平静得毫无波澜,“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答应你。” 她现在有孕在身,两人的谈话已经很温和了。 如果换做以前的话,不撕破脸皮都是好的。 白柠呼吸加重,声调也提高了,“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你妹妹的名声,我都说让他安静呆在角落,只要没人发现不就行了。” 说话时声调提高,不过是为自己虚张声势罢了。 陈沿依然面无表情,“他根本不是正常人,他有精神病,你确定他不会做出其他事情来?确定他不会伤害别人吗?” “我……” “柠柠。”他说,“关系的事情太多,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关系陈又薇的名声。 关系他们的婚礼。 关系白从的健康。 不论从哪一点出发,都有弊无利。 也许白柠撒泼无赖的话可能会得到同意,但是有那个必要吗。 她自然也不会拿孩子作为威胁他同意她任性的理由。 说到底,怪自己考虑不周全。 忽略很多外在因素。 他们在门口僵持着。 隔着一扇门,无人看到里面,白从站在门边,在护工眼里他只是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 实际上,他在听外面人的谈话。 他能听懂他们说的每一句,能听懂,妹妹的难处。 分卷阅读130 46. 婚礼 逃婚 不知道其他人在婚礼前夕会不会吵架。 反正白柠吵了。 简单来说, 是她一个人在吵。 陈沿是不屑同她吵架的,哪怕她没有怀孕,在这人的骨子里认为, 动手永远比动嘴有用, 当然他动的并不是手。 一个人是吵不起来的。尤其是看他不咸不淡的面色,不论她心中有多少要说的话,有多少膨胀的火, 都如同在爆发的刹那间浇上冷水, 化成灰烬和浓烟, 最终呛得人自己难受。 从医院闹不快后,他们夫妻两回去,各有各的心思和想法, 连床上都各睡各的。 白柠侧身躺着,看着窗外的月色, 昏暗宁静到凄美,周遭无声, 是安眠的最佳时候,可她一闭眼,满脑子乱糟糟的。 回想起陈沿哄她的话,无非就是那几句。 柠柠,抱歉。 柠柠,你乖点。 柠柠,我是为你们好。 他是为他们好, 可他也是有私心的, 而且私得理所当然。 后又想起外婆说的话:真能心安理得地同他在一起吗。 这平常人家尚且有婆媳和夫妻间的恩恩怨怨,他们两人本身就是对立面,日后争吵的次数多的是。这才婚礼, 他就已经为他妹妹考虑这考虑那的,那以后呢。 以后,会不会再当众泼她一脸冷水呢。 会不会等她生完孩子后,又无情地踢开呢。 所有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自己非要坚持的话,日后后悔,连诉苦的人都没有。 深夜,浸在暗蓝色调中的月亮昏晕,星光稀疏,屋子静得骇人。 无意间,陈沿去看身侧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的动静,细小到连呼吸声都可以忽略,可还是被看到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今晚无疑是难过的,刚才吵他的时候声音还带着隐忍的哭腔。陈沿不想看她哭,可有时候这种事情,比股票还难控。 他俯身过去抱她。 之前也有过很多次不含欲的深拥,只有这次,让彼此更加接近,包括心意。 “柠柠。”他重复她的名字,“柠柠你让我怎么做呢?” 难不成,要他原谅白从吗。 怎么可能。 两年前,他的妹妹陈又薇旧疾复发,陈沿为她寻遍各处,用尽方法治她医她,哄她开心。她是陪伴他从小长到大的亲妹妹,在没有女朋友出现前是他最该疼的女孩。 抽出空的假期,他都用于去那小地方探望陈又薇。 他保护那么久的妹妹,就那样被一个男人毁掉。 怎么可能甘心呢。 况且,只是不让白从参加婚礼,又不是要了他的命。何必因此闹得彼此不愉快。 男人和女人闹矛盾的逻辑大部分时候并不在一个点位。 白柠闭上眼睛,声音放得很轻:“我不知道。” 这周围连叹息都显得突兀,陈沿下颚抵着她柔软的发,气息缓缓:“以后我都让着你,好不好?” 这话的意思是,这一次,他不让。 当然,她不是不可以死乞白赖要求他让着。 只是,那样会让本就脆弱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难堪。她凭什么让他妥协,凭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他对她难得一次的宠溺。 别人的新婚夜,都会无眠的吧。他们想,这样挺好,挺公平的。虽然他们并不像别人因为过分开心和激动而失眠的。 婚礼定在情人节,不知算不算明知的决定,早上起来的时候,才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随时有雨落下。 而且冷得出奇。 早上七点,白柠接到两个祝福。 一个是小轻的。 另一个是顾桉树。 那边说他昨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很意外,也很为她高兴,然后问她怎么不给他发请柬。 “其实,我们算是同一个地方的远方亲戚呢。”顾桉树笑着说。 分卷阅读131 听起来,他是真的为她高兴。 又或者,是白柠的错觉。 果然,在她说她这边没有亲戚参加的时候,便听顾桉树一声叹息:“我知道。” 之前两人机缘巧合之下相亲,两家亲戚朋友多多少少认识一点,外婆不参加外孙女婚礼这事,传得很快。 连外婆都不来的话——那女方这边,真就没有亲人了。 “我哥哥也不去。”白柠停顿,失笑,“是不是挺可笑的。” “不可笑。我想问。”顾桉树忽然说,“我能去吗。” 按照年龄,他其实比白柠还大。 只是经历的事不一样,脱离学校后,白柠并不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我会给你红包的,并不是骗吃骗喝。”尽管看不见,顾桉树还是略觉不安,“而且,我想作为你这边的亲戚,朋友,或者,哥哥也行吧?” 一个亲戚都没有的话,按照他们这里的说法,会不会被男方家看低呢。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没有占你便宜当哥哥的意思,我只是。”他说,“想陪陪……哦不对,想给你撑场子。” “……好。” 多个撑场子的人啊。 白柠抿唇,想挤出一些笑容,可过于勉强,于是放弃。 婚纱和化妆师早就准备就绪。 新娘子化妆更衣戴头饰外加摄影之后,已经接近于九点半。 白柠穿着婚纱,来到住院部。 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想好措辞了。 要好好地说服哥哥,不能让他太难过。 如果他哭的话,闹的话,那她就不管陈沿了,直接带他过去参加婚礼。 白柠设想无数种情景,万万没想到,她进去之后,白从乖巧安静地,坐在病床上,接受医生的检查。 看到她,白从笑道:“妹妹啊。” 他没问她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也没迫不及待地要跟着她去外面看看。 惟独看她的眼神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欣喜,开心。 “哥哥。”白柠心头一酸。 该怎么说呢。 她喉间哽咽,还未开口,白从先出声:“我今天,好像,没法去了。” 白柠一怔:“为什么?” 白从微微一笑,“医生说,要检查,做很多检查。” 还有很多他听不懂的东西,反正做起来挺疼的,而且不能随便动弹。 意味着,他无法参加妹妹的婚礼。 “为什么……”完全被出乎意料的白柠脱口而出,“你不是很想……” “可是。”白从低头,“我想,快点好起来啊。医生说,做完就能好了。” 白柠看着一旁的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陈沿叫过来的。 还是今天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检查。 这明明是该放心平坦的事情,却让她分外难受。 “没关系的。”白从抬眸,苍白的唇依然不掩饰他温和的笑容,“我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很漂亮,这就够了。” 至于别的,给她添麻烦的事情,他以后不会做了。 也不会再有了。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是出乎意外的,白柠没有点破,只能顺着哥哥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做检查吧,等她婚礼结束之后会再来医院看他的。 “哥哥。”白柠走之前轻轻抱了下病床上的瘦弱男人,“一切都会好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白从垂眸,不语。 无人注意到,白从肩侧的婚纱,有湿润的痕迹。 这是全城准备时间极短但最让人瞩目的婚礼。 陈家素来低调但为了给新媳妇一个展示的机会所以邀请大量的记者,甚至采取网上直播的方式来展现给其他关心的吃瓜群众。 如果白从做完检查后回去,也是可以看到直播的,就算错过,也可以让护工播放录像给他 分卷阅读132 看。 婚礼的第一轮场地是大片大片的草坪,还有莫兰迪色的气球,扬天飞舞的白鸽,撒喜糖吉物的直升机,人们西装革履,衣着端庄,笑声朗朗。 每一幕每一帧在摄影机里都可以印成绝美的佳作。 白柠身上的婚纱出自加拿大独设,欧式宫廷风格,蕾丝刺绣是经过匠人们数千个小时手工编织而成,裙摆长直曳地拖尾,每一步轻盈优雅,被称为“人间精灵裙”的婚纱同她搭配在一起,犹如点睛之笔,气质丝毫不输在场暗自较量的名媛圈。 面容身材首饰衣服乃至老公都被比下去的时候,不是没人提起曾经的往事—— “你们还记得吗,这个女人上次过生日的时候,不是被陈少泼了一杯冷水吗?” “当然记得了,这事本来该上新闻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撤下去,现在世道真是稀奇,丢那么大脸还能嫁进来。” “听公司里的员工泄露,她好像是携子上位,怀孕了。” “真的假的?怪不得呢。” “我就说嘛,陈少怎么喜欢这种女的,怕只是逢场作戏,等孩子一生,就将人撵走了。” 白柠没有听见。 但是能看到他们交头接耳的动作。 应该不是好话吧。 她当初,只是山水间肆意快活的小野雀,后来,被人强行养成金丝雀,所以遭到家人的嫌弃,但是这边,也没人欢迎她。 左右两难,都格格不入。 如果不在意他人目光,抛开这一层面,她无疑是幸福的,或者说在不幸中寻得难得的慰藉。以前过得太糟糕,现在给点糖就觉得好甜好甜。 陈家有很多亲朋好友,熟悉的不太熟的,有过生意上往来的,皆受到邀请。 相比而言,白柠这里格外冷清。 只有她后来认识的两个朋友,小轻和顾桉树。 那二人一起过来的,隔着老远便朝她挥手。 真好。 她不是一个人。 以后也不是。 难过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了。 白柠缓缓露出笑容。 婚礼上的大小事宜都交给陈沿了,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忙碌,等到去教堂才晃晃悠悠出现。 今日份的他,同平常没什么两样。 只是笑容,比之前更真实些。是难得地温和。 离得近,白从敏锐地嗅到什么,“你喝酒了吗?” “嗯?”他说,“刚才见客人的时候喝了点。” “不是还没开始吗?” “有点紧张。” 他竟然紧张。 白柠这次是笑出来了,她还指望依靠他缓解紧张感呢,他倒是先紧张起来了。 不过看样子,好像没那么严重。 陈沿握着她的手,“不是因为别人紧张,是因为你。” 他从来不会因为人多而紧张。 只不过,在意识到她属于他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心跳会加快。 此时握到她的手,那些不适的感觉逐渐消失,他现在,是真真实实拥有她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白柠被他深切的眼神看得不由得低下头,“你少说浑话。” 他低笑,要过来亲她,被她轻易躲开了。 不仅躲开,还要抬手打他。 “这么多人看着!” “陈沿!你不要胡来。” 他轻声要求:“就一下。” “一下也不行。” “今天是婚礼。”他理直气壮,“新郎亲一下新娘,不是理所当然吗,有什么可避嫌的。” 白柠稍被说服,抬眸看着。 还是害羞。 两颊泛起无法掩饰的颜色,胜过所有色号腮红,粉面羞怯。 “就一下噢。” “嗯。” 她站直,他去握她的肩,两人面 分卷阅读133 对面,目中只有彼此。 微风飘过。 不知白柠身上的婚纱披肩厚实,还是心情与众不同,今日份的冷好像都被无视了。 陈沿缓缓低头。 微凉的唇,印在她的眉心处。 轻得就像是盖个章,上面写,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注视久了,仿佛能从他眼里琢磨到深藏已久的情,或者尘封隐匿的意。 后来谁都没有说什么,就被人叫去。 到时间了。 是宣誓的环节。 这边的人不信教,但仪式感是要有的。 神父用激情澎湃的标准英语询问他们的意见。 愿意对她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愿意。 后又问她。 愿意吗。 无论贫穷富贵痛苦…… 会和他在一起面对吗。 那一刹那,仿佛电影一样,时间顿住,白柠没有说话。 而两边长椅上的人们,静谧又好奇地等着。 结果,等来急促的手机铃声。 太不合时宜了。他们心想,倒要看看是哪个没礼貌的家伙。 再看,是前排的人,似乎是新娘的朋友。 小轻摸出自己的手机,并没有未接电话,发出震动和铃声的,是白柠暂时搁放在她这里的手机。 婚纱无法放置手机,全场人员,白柠只放心小轻,所以交给了她。 然而,却忘记调至静音。 而小轻,按了接听。 因为这是,警方的电话。 “你好,是白从先生的家属吗?” “白从先生不小心坠楼,现在已经没有生命特征。” “我们现在人民医院6号楼下,家属方便过来一趟吗?” 无声的环境,手机外放的声音响亮而清晰。 清晰得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而站在神父跟前,刚才还虔诚低头的白柠,突然疯了似的跑下台。 47. 离世 梦境 “柠柠!” 她的背后, 是反应迅速的男人。 然而他的速度再快,也没能拉住她。 白柠冲到小轻跟前,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我……我是, 他的妹妹……我哥哥怎么了?” 警方重复刚才所说的话。 白从先生, 坠楼身亡。 非常简要的信息。 闪电似的激入白柠的大脑,让她思绪空白,再到紊乱, 整个世界都是虚无缥缈的, 没有人值得她多看一眼。 这里的所有物, 所有人都像是另一个次元的,她的满脑子只有哥哥。 忽略婚礼,忽略神父, 忽略陈沿。 她一句话都没留下,要往门口跑去。 陈沿拉住她的腕, “柠柠,你冷静点!” 下一秒, 他就被甩开了。 她的力道,此时大到吓人。 那张精致妆容的面孔,仿佛蜕变成另一个陌生人。 白柠看着陈沿,没有哭泣,没有质问,没有依赖,眼神冰冷到让人难以再靠近。 “柠柠。”陈沿的声线其实是竭尽全力地保持平稳了, 低低去哄她去安抚, “我们先冷静好不好……” “冷静什么。” 他无话可说。 可他知道,不能放任她就这么离开。 她会出事的。 尽管没有彻头彻尾的表现出来,但他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太过于崩溃, 没准在半路都可能随时倒下。 白柠看着自己被握 分卷阅读134 着的胳膊,说:“放开我——” “柠柠。” 他还想用无力苍白的语言让她冷静下来。 但下一秒,巴掌声响起。 白柠挥得干脆利落。 “我不知道什么叫冷静。”她说,“我只知道,你在阻碍我。” 阻碍她第一时间去见哥哥。 她刚才的力道不轻,陈沿脸侧接近耳边的地方已有淡淡的红色指印。 他刚才是打算困住她然后一起去医院查看情况的。 但现在。 没必要了。 甚至连叫她的名字都只是呢喃于唇间,无声无息。 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一个穿高跟鞋跑走的人。 周围还有什么?偌大的礼堂,坐满的宾客窃窃私语。 眼色复杂又同情地看着新郎的神父。 还有白柠的两个朋友,现在只剩下一个。顾桉树跟着她追出去了。 那个小鬼头想干什么,陈沿已经不去想了。 男人一身剪裁修身,熨帖笔挺的黑色西装,于众人奇异目光下孤身而立,比起他们的同情,好奇,疑问,他更在意未来。 错了。他们不会有未来的。 一切仿佛是梦,创造编织之后,撒手放空,一无所有。 与此同时,从出租车下来的白柠,将每一寸价值千金的婚纱裙摆扔入垃圾桶里,脱离束缚之后,她跑得很快,赤着脚,逆着落红雁归的夕阳霞光,逆着冬日萧瑟的凉风,踩着拉长的背影,奔赴而来。 就在医院出的事。 所以,不会有错过急救的时间。 所以,在一瞬间就能被断定是死亡还是濒死。 白柠过去的时候,只看见黄带围栏里,满地的血,洁白的布。 哥哥…… 她试着冲过去,却被警方当场制止,先是质问她是谁,知道是家属之后也没轻易放过去,以免破坏灾难现场。 “我不要!你们放开我!”白柠被两个人拉着,膝盖几乎跪在地上,喉间溢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哥!” 这一定是假的。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看见哥哥在对她笑,夸她漂亮。 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场面。一定是做梦吧,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谁来叫醒她呢。 在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白柠的思绪已经飞走了。她没有任何的发作,没有哭泣落泪,都是潜意识在作怪,暗示她这肯定是假的,是恶作剧,得亲自去看一看才知道。 她得保持体力,保持理智,去看哥哥,才能确定这件事。 所以她离开教堂的每一步,都是踏实稳重的,甚至很冷静地给自己叫车,一路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遇见一家包子铺,她还在想,就是这家,哥哥很喜欢吃。 那种感觉好像她有一个非常厉害牛逼的本事,那就是自欺欺人。 后来这个本事被人揭穿,藏不住了,原形毕露,那么,所有的情绪便泄洪似的止不住地流淌出来,疼痛感麻痹感布满浑身每个角落,连呼吸都受到影响。 白柠终究还是被放过去了。 她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轻轻用手拿开那层白布。 是熟悉的面孔啊。 脸色依然很苍白。 走之前,白从有过一次好日子吗。 没有,他每天都在做检查,吃药,打针。 他很疼,但他怕她担心,又不得不忍着。 但其实白柠不在的时候,他会像个孩子一样哭出来。 “哥哥……”白柠抬手,轻轻触碰他冰冷的脸,“你明明说要保护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 “是我不好,我以后不逼你做检查了。” “对不起。” “我应该带你来参加婚礼的,对不起……” 分卷阅读135 “你醒过来,我们现在回家,回家好不好?” 医院是个有情的地方,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同时,也是无情的,发生太多的生死,他人已经见怪不惊。 可白柠的哭声,还是哭到别人的心坎里。 让人想起,过世的老人。 以前啊,那段明明很温馨却没有珍惜的时光。 还有那些,从未想过是最后一面的人。 哭到最后,白柠的声音已经沙哑。 天渐渐黑,渐渐冷。 她身上的披肩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寒风吹来,旁人见了只觉冷。 “柠柠。”早已在身旁却被察觉的陈沿走过去,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低声安抚,“起来吧,法医待会要过来。” “我哥哥走了。” “我知道。”他下一句是抱歉,可无从抱歉。 泪濛濛之间,白柠抬头,望着他。 仿佛看到什么希望。 她去回拉他的手,救命稻草似的抓紧他的腕,句句如椎心泣血,哀求道:“陈沿,你把哥哥还给我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把他还给我吧,求求你了。” 无望到一定境界后,她竟然把他当死神一般哀求。 男人缓缓蹲下,依着她,大手掌心拂过她面庞,覆过一层泪水,冰块似的冷,连他的手都浸凉了。 她刚才哀哭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她的每一声,对他而言如抽筋剥骨,万箭穿心。世上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可他竟生生地感受着另一种丢魂失魄的痛。 好像自己拼命挽救,重新编制塑造的无形搭桥在一瞬间崩塌了。 她与他两岸隔绝,她没走,同他保持绝对相等的距离,可他永远也碰不到。 最后,是陈沿把哭晕的白柠抱起来。 今日的残阳,红得仿佛能从云朵里浸出血来。 旁人只看见一个衣着西装的男人抱着新娘,或猜测他们为何会在医院,无人知晓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有人陷入绝望,有人被悲伤淹没。 还有人,回到他一直想回的地方。 陈沿抱着怀里的人,每一步都好像是最后一步。 她的新娘发饰掉落在地上。 长发垂落,再由风吹起,拂在哭湿的面庞上。 腾不出手去拂开,男人低头,冰凉的唇覆着她的额际。 “柠柠。” 两个字,黯哑又无奈。 * 白柠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时的她还在上学,住在学校里,每逢周五放学,总能从一堆接送的家中里,看见傻哥哥的身影。 他虽傻,事情是能做的,比如过来帮她提提行李,还会用自己攒的钱给她买校外的小食。 他买一串冰糖葫芦,一个都没舍得吃,全部留给她,然后说自己吃不得酸。 他会帮她提所有的行李,再重也能提,他说,女孩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吃苦受累。 他是个能在冬天把她早餐揣进衣服里保暖的哥哥。 也是给别人家做半个月小工只为给她准备生日礼物的哥哥。 哥哥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呢。 可是有一个词叫做无能为力,哪怕她们明知道哥哥是无辜的,却没有证据去证明,没有办法去辩解,只能看着至亲至爱的人离开。 无穷无尽的黑暗里,白从就像一束光,降临在面前,他笑容温厚,揉她的发,对她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去走熟悉的小路,回到温暖的家。 哥哥…… 不要走…… 再等等我…… 我们一起回家…… 白柠伸出手,什么都没碰到,前方的白从不再像以前那样等她,他的步伐很快,最后从她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分卷阅读136 白柠猛地睁开眼睛。 这么真实的感觉,竟然是梦啊。 悲到极致的心还在隐隐作痛。 “柠柠。” 现实中的男声将她从梦境里彻底地拉出来。 陈沿一直在床侧等,在她眼睛睁开的一瞬间心头的石头仿佛放下来。 “你睡了很久。”他低低道,抬手去揉她的发。 却在那一瞬间,白柠忽然坐起来,错开他的手。 那眼神好似能将人瞬间冰结,“你别碰我——” 排斥感一目了然。 陈沿悬着的手微顿,收起来的动作滞缓而无措,“柠柠。” 她逃婚了。 他们的婚礼毁了。 他今天,是全城人的笑柄,比当初在她生日宴泼她水还要让人笑话。 从来都是风光无限漠视他人的陈家少爷,被自己养的金丝雀甩开,当场逃婚—— 多丢人啊。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望她的眼神,早已不似当初那般肆意拿捏,不再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猎物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没有了。 “是假的吧。”白柠忽然一笑,“今天是多少号?13号?对吧?” 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来不及。 她一定要让哥哥参加她的婚礼。 一定,不会抛弃他一次。 “柠柠。”陈沿不由得去握她的手,“你冷静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哥哥已经死了。” 她这模样,像是要重覆白从的命。 痴痴傻傻,是非不分。 “不是的,你们都骗我。”白柠摇头,“陈沿,你亲口告诉我,都是假的,对不对?” 口吻几近哀求。 又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事实。 只不过想找个人陪她一起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过后,再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吗。 陈沿轻轻拍着她的脸,“很抱歉,柠柠……” 他不能陪她演戏。 他将一张画纸递到她跟前。 “这是你哥哥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 白从临走之前,画了一幅两岁小孩都能做出来的画作。 一个方格小房子,里面住着三个火柴人。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回家和团聚。 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被护工从床头翻出来。 “经过调查,警方已经排除他杀,判定白从是自行坠楼。”陈沿叙述道,“他可能就是想回家吧,柠柠,你振作起来,早点办他的后事,早点送他回去,让他安息。” 他的话,没有得到应答。 抬头,只见白柠看着那张画纸,目光呆滞,眼角溢泪。这一次,哭得无声无息。 48. 抵命 咯人 没有最后一面和告别, 情人节这天,白从走了。 走之前,他在想什么呢。 他是傻子, 却不代表没有思想, 只是旁人看不懂,他最后只能将自己的全部思绪凝聚成一幅再简单不过的画。 白从火化之后,白柠将他的画和骨灰盒放在一块儿。 抱着这两样东西, 她从殡仪馆出来, 白色外套没系紧, 下摆随风飘荡,连同吹起的还有披散的头发,拂过憔悴的面庞。 她的眼瞳不似以往光亮鲜丽, 生出一种落魄凄凉感。 车在外头候着。 但她好像没看见,直接略过了。 隔着三米的距离, 陈沿叫她:“柠柠。” 浸过数根香烟的嗓音,喊她的名字比以往沙哑暗沉。 白柠回首, 去望他,一瞬不瞬的。 那眼神没有祈求也没有 分卷阅读137 希冀,不掺杂任何情愫和杂质,比陌生人还陌生。 对视许久。 陈沿说:“节哀顺变。” 冷风袭来,白柠长发被吹散,小脸愈显苍白,忽然冲他一笑, “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怎么可能呢, 柠柠?” “一命抵一命啊,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她笑意不减,“要是还不够抵陈又薇的命, 我再赔你两条,可行?” 陈沿瞳眸受到重击似的沉沉一震,不由得走过去,“柠柠——” 他往前一步,她便退后。 越退越远。 退到他不敢再上前为止。 白柠抱着怀里的骨灰盒,那笑好像挂在她脸上似的。 他没再挽留,连说话都是多余。 事到如今,已经找不到牵连他们关系的东西。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甚至可以选择用最无情的方法同样报复他,离婚,离开,从此一别两宽,谁也不欠谁,谁和谁都不会再有关联。 没什么可失望的,不过一切回到起点罢了。最初的最初,他们没有相遇。 所幸成年人习惯辜负和遗憾,在猛烈失落来临前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 * 白柠腹中的胎儿,并不稳定。 大喜大悲过后,小孩子随着她的心情变化,也闹腾起来。 她没有再选择入院治疗,哥哥的后事处理完毕过后,她回到新别墅,去收拾东西。 当着陈沿的面,白柠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静静地放在桌上。 “咯手。”她说,理由充分。 他问:“你要去哪儿?” “回家。” “留下来,柠柠。”他平心而论,“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回家只会影响到你外婆。” 任由她带着白从骨灰盒回家的话,不知道老人家和这个孕妇会不会哭晕过去。 不论从何处出发都不是好点子。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外婆。 前段时间刚刚和哥哥团聚的外婆,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怕是难以再支撑下去。 尽管不想认同他说的话,但白柠知道,他说的没错,而她没有把握能在带哥哥回家的时候,能稳住情绪,不让外婆发现异样。 接下来的日子,她不能单单悲伤,而是要想方设法瞒着家里的老太太。 陈沿拿起她摘下来的戒指,低声哄道:“咯手的话,就不戴了,过几天给你换一个。” 她没有应。 其实谁都知道,咯人的又何止是戒指。 后来在家安息休憩的几天,白柠一直做梦。 坏梦好梦挡都挡不住。做坏梦的时候痛苦又压抑,醒来不由得庆幸地松口气。 然而做了好梦的话,到醒来发现是一场空,滋味也不好受。 继续颓靡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天堂那边的哥哥似有感应,托梦给她,让她照顾好外婆和肚子里的宝宝,他在那边很开心。 不会有人再嘲笑他辱骂他。 他是自愿离开的,就像当初的陈又薇一样。 白柠突然意识到,她和陈沿一样,只关心他们的身体,忽略了心理压力。 自从出事后,白从一直都被人骂,从未被翻身。 哪怕他出狱入院治疗,又能说明什么。 无人能给他一个清白。 没有证据就是没有真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白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哥哥可能就像警察所说的那样,是自行坠楼的。 不是傻傻的觉得跳下楼就能回家,也不是不小心掉下去。 也许,他只是想离开。 陈沿最近很迟才回家,他好像刻意避开她的眼神和话题,又没舍得不见她,所以只挑深夜的六七个小时同床共枕,第二天在她醒来前离开。 十来天,夫妻两并未有过语言 分卷阅读138 交流。 这晚,白柠没有睡,把一张画纸和陈又薇的笔记本摆放在他眼前。 “我们谈谈吧。” 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不过的。 白柠开门见山,秀气小脸不比以往纯真,思路清晰地点出:“你有事瞒着我。” 陈沿每晚回来连夜灯都是暗着,只能依照月光看她。有一次看见她在梦里竟生生地落泪,他想帮忙擦去,最后还是忍住。他不去叨扰,免得被她发现追究。他其实很想见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他也只能保持一如既往的冷静:“什么事。” “很多。”白柠比他还淡定,“你自己坦白还是我来说。” 自己坦白?没准把她不知道的事情也坦白出去,所以他不语。就当自己是哑巴。 “第一。”她叙述,“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妹妹之前就患有抑郁症。” “第二,我哥哥的身体情况比我想的要糟糕得多。” “第三,我哥他早就有轻生的念头。” 说罢,她继续看他。 眼神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不似逼供,也不像在质问。 陈又薇的事情,连保姆都知道,亲哥哥不可能不知道。 不承认不过是觉得白从的错更多一些罢了。 如果错能分的话,白从占多半,林越北和孟若云共同分担剩下的。 至于第二件,她用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白从为什么要做那么多的检查,吃那么多的药,院方为什么多次给他寻找匹配肾丨源的人。 因为他身体差到极致了,可能稍微不小心,就真的没有了。 而第三件,是白从离世的根本原因。 “别告诉我。”白柠一字一顿,“你是因为怕我担心,所以不想告诉我,我哥其实每天都在煎熬折磨,甚至多次想死。” “护工告诉你这些的吗?” “就因为我问他们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她说,“我就知道不对劲。” 去医院孕检的时候,她曾问过之前雇佣的护工。 但他们口径统一,一点消息没透露。 保守到这个地步的话,估计必有隐情。 有些事情是隐瞒不住的,而且白从之前就有一次擅自吞药的经历,他那么怕吃药怕苦的人,怎么可能误食大量药物。 可能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就产生轻生的念头,但这些,陈沿并没有告诉她。 “如果我说是的话。”陈沿嗓间一涩,“你会怎样。” “我不怎样。”她说,“陈沿,我们已经这样了。” 她现在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没说离开没说断绝来往,但他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像是在养精蓄锐,等心情好一些,带哥哥回家。再等阳光明媚的一天,像之前摘戒指那样爽快地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就这样把时间耗着,像是给他凌迟思索回忆的机会。 是属于白柠一个人的,特属的,最后的温柔和冷酷。 “正如你所想,这些我都知道。”他的脸部轮廓幽暗不清,“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以为我可以阻断。” “你想怎么阻断?” 怎么阻断白从想“回家”的念头。 他有方法,也试过,只是中途失策。 他以为白从那次回到临水镇之后已经得到满足。 以为白从在和白柠外婆团聚后会开朗。 到底是他失算,不知白从心意已决。 也许带他回了家,满足他的愿望,未来的某天,也可能就此消亡。 长时间没得到男人的回应,白柠淡淡陈述:“你没法阻断,你就像岸边看人溺水的看客。” 既不去救人,也不告诉别人救。 “是吗。”陈沿不动声色到她无法察觉一分一毫的微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是柠柠,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人到底有多想不开,会在人生难得几样喜事来临前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分卷阅读139 偏偏白柠就要这么想他。他其实理解,她要不这么想,会和自己过不去的。那这个坏人,还是他来当。 是他隐瞒实情,并非她没发觉哥哥的异样。 可他的样子实诚得让人心虚静默。白柠想到之前,在面对外婆的打骂时,她是有勇气将这人护在身后的,也自认为自己有错犯贱,现如今哀败到这个地步,和这人计较谁错多错少。 这场谈话注定不愉快,躺下来,各做各的梦。 无意间白柠翻身,发现陈沿的手无处放,漂亮修长的手指微微拢着,借月光去看,指节泛着暗色的白,若是细看,还能见上面的伤痕。 以往这只手是习惯抱着她睡觉的,出事后她很久没再见他,只知道他每晚回来。 他们的床足够宽敞,是她占的位置太多,将他挨到快够着边缘。睡这么久,意外他没吱一声。 她手撑在后面,往另一侧挪了挪,还是想给他腾出地方。 “柠柠。” 陈沿低声叫她。 他没有睡着。 他怎么可能睡着。 在此之前,他们每晚相拥入睡,他轻轻搂着她,生怕压到她的腹部。夜深人静,多次能听他唤她们的名字,柠柠,檬檬。那时他们都以为可以一辈子,现在才知当时只道是寻常。 “明天。”白柠喃喃自语,“我想去外婆家。”她的思绪,已经调整好了,不会无缘无故落泪,更不会让外婆知道哥哥离开。 陈沿哑着声问:“要去多久。” 她没说话。 他敛眸,有生以来语气第一次这么卑微。 “你会回来的,对吗。” “柠柠,我不能没有你。” 49. 回家 误会 不能没有你。 这几个字, 比我想拥有你,要动听得多。 但白柠还是走了。 就像是平常回家那样,收拾一些东西, 临行前和又回头看看有没有忘记的东西。 家里的爱猫察觉动静后, 过来蹭女主人的小腿,算作告别。 白柠摸了它的头,再抬头, 见陈沿目光深邃难测, 那模样好像被抛弃似的。 她和猫告别, 没和他告别,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连司机都没有带, 提着行李箱,拿着车钥匙离开。 走之前她还丢下无情的一句—— 不要来找她。 外婆并没有接受他们两个, 所以陈沿不能去找她。如果找出事来了,那就是真的彻底完蛋。 庆幸还是不幸。自始至终, 她竟然没说一句怪他的话,好似她哥哥的死和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也像在证明什么,她是个大方的人,并不想牵连无辜,当然他实在谈不上无辜。 怪不怪,于此时来说不重要, 她怪他的话, 日后他做点善事,或者哄哄她,等她气消了, 就没事了。所以不如不怪,只在意事情本质,比如,他们的关系。 唯一的线被扯断后,他们就是随时都可能分开的两个人。 这比她嘴上怪他骂他更难受。 每回一次临水镇,白柠心情都不太一样。时过境迁,心情跟着千变万化。 家还是那个家,院前干果洋洋晒着日光,人离得近些,能闻见香甜的气息。 门口有大黄狗路过,几个小孩跟在后面跑,欢声笑语的。 其中一个小孩,她认识,邻居家的,以前常来她这边玩耍,出事后没来过一次,应该是被家长教育住了,毕竟,出了强丨奸犯的家,不去也罢。 白柠进了里屋,听人议论。 “这样拖着不是办法,好歹叫你家孙女回来,送你去医院看看。” “老毛病了,看什么看。” 她推门进去,里面噤声。外婆躺在床侧,邻家阿姨在边上坐着,手里还端一碗汤药。 白柠的神经绷紧,问道:“怎么了?” 在邻家阿姨开口前,外婆先说:“没事,旧病而已。” 她朝 分卷阅读140 窗外看看,“你什么时候来的?” 人到底老了,竟没听见车声。 “刚来。”白柠目光轨迹不变,“外婆怎么了?是不是心脏病又犯了?” “是啊。”邻家阿姨说,“你要不带她去医院看看。” “都说了我不去。”外婆面容突然阴沉,眼色一横,“上年纪了,谁还能没点老毛病,死不了人。” 老太太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既是如此,外人不方便多管闲事,朝白柠笑笑。 白柠低声道谢,去哄外婆吃药。 上次闹不愉快后,她们没再多说一句话,这时候白柠连叮嘱她吃药看病的声音都小很多。 发现药盒里的药还剩很多,和疗程有很大的出入,她不禁担忧皱眉:“外婆你最近没有吃药吗?” 手术过后,按常理来说外婆如果定时吃药,不受刺激的话,还可以多享福几年,幸运的话,能把小重外孙带到上小学是没问题的。 不吃药的话,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外婆头也没抬,敷衍:“忘了吃。” “这怎么能忘呢。” 白柠还想说几句,想到可能老人家上了年纪,记性不好。 “那以后我天天提醒您吃药吧。”她索性道。 外婆这才抬头,朝地上的行李箱瞥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回来住一段时间。” “咋回事?” “没什么。” “和他吵架了?” “没有。”她瞎诌,“不是说新娘子婚礼后要回门吗。” “这么多天过去,你这算哪门子回门。” 老太太态度依然冷淡,给她冷眼,说自己会记着吃药,不需要她担心。 还说她在这里住不习惯,让她早些回市里。 再者,既然人怀孕了,男方那边肯定是会担忧的,别到时候在小地方住着不舒服,影响孩子什么的。 “我不管,我就想住这里。”白柠像是在撒娇,可那神态,还是和以前的纯真模样有些差距。 外婆嘴上不饶人,可行动上还是依她,没让她做这些事,一边念叨不省心,一边趁外面太阳好,抱两床新打好的被褥去外头晒晒。 外孙女回来住,老人家哪能撵人的道理。 头几个月的胎儿最不稳,一不留神就容易流掉,老人家不想折腾那么多。 哪怕孩子流着陈沿一半的血液,但还有一半是白家的,所以还得疼惜。 白柠独自一人来到哥哥之前的房间。 两年了,没人住,但里面被外婆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 不看还好,看到之后还是忍不住难过,这屋子里能有点什么,其他男孩子有的,哥哥都没有,他不会看漫画,不会玩电脑游戏,也没有篮球运动服。 她的哥哥,生前没享过福,死后也没有清白。 白柠将白从生前的画纸折叠起来,夹在一本旧书里。 至于骨灰盒,早在来之前便被她包装成装饰品的模样,永远地封锁起来,可以暂时放在抽屉里,不会被外婆发现。 哥哥,终于,回家了。 让他回来住几天后,她再无声无息地送他入坟安息。 白柠很好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像以前一样,吃饭,睡觉,晒太阳,孕妇因为身体激素的原因,心情总是容易低落。 好在她已经学会适应,不会在外婆眼前暴露自己,吃饭的时候,还能讲几句笑话。 这样一来,外婆摸不清她和陈沿是吵架了还是怎么。 哪怕是平面上的和谐,祖孙二人也愿意就这样过下去。 在这里养胎,确实比家里的沉闷氛围要好得多,闲暇时光,白柠还会去看邻居家打麻将,和她们磕瓜子,笑起来和平常人无异。 宁静持续多天,直到白柠意外地撞见林越北。 自从上次在城西分别过后,她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他见着她,倒是不意外,一如既往 分卷阅读141 ,温和地笑,招呼声都没变:“白小姐。” 他乐忠于在人后叫她白小姐。 这段时间大喜大悲过后,白柠发现自己接纳的本事又强很多,能心平气和地和林越北坐在隔壁庭院,晒太阳,谈谈天。 隔壁庭院正是两年前陈又薇他们住的地方,曾经的拥有者是个怀才不遇的老作家,无儿无女,房产留在村里,陈又薇他们看中地方后将其租下。 林越北和村长交谈过后,幸运地要来钥匙,时不时过来探望。 有什么好探的呢,人走楼空,枯草丛生,惦念都是多余。 “白小姐住在这里,确实挺好的。”林越北感慨,“与世无争的小镇生活,很适合养胎。” 这人跟人精似的,几乎没有他不懂的事情。 白柠态度淡漠:“你呢,为什么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他说,“可能就是想给自己找点念想吧。” 蔷薇园去过了,这里也来过,都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怀揣着失落的心情就是所谓的念想吗。 察觉到她目光不善,林越北笑道:“我说了,白小姐不必对我怀有太大的恶意,自始至终,我没想伤害过任何人。”顿了下又说:“陈沿是她的哥哥,我怎么可能去害他呢。” 白柠不语,看不懂这人,眉眼温情,嘴下多情,可做起事来又是无情的。 林越北问:“白小姐后悔吗。” “后悔什么。” “如果当初按照我说的去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听他的话,没准会和陈沿决裂,结局会不会好点。 “不知道。”白柠看着院中枯死的树,“但我想,不论什么结果,当年的事情没有得到合理的说法,所有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是误会吧。” 白柠微微一怔。 林越北说:“你觉得你哥哥是被冤枉的,陈沿觉得他的妹妹不会撒谎,所以只能是误会了。”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那两个人,都走了。 白柠问他:“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可能不久,也想一直待着。” “你好像挺喜欢她的。” 林越北嗯了声,又否认,“不算吧。” 如果真的喜欢陈又薇的话,他当初,就不会做那种事了。 可事后回想,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就像白柠,知道当初做另一种选择可能会有其他结局,可不管怎么选择,事情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不管林越北怎么做,陈又薇还是会离开—— 他给白柠讲的故事里,他还算是深情的人,哪怕只是表面。 最初的最初,陈大小姐还是个性格怪异的小孩。 她喜欢射箭,喜欢真人靶子,即使从未失手过,拿高薪的佣人依然不敢给她当靶子。 只有林越北敢。 他甚至还能在她拉弓的时候朝她一笑,扰乱她心弦后额头被玩具弓箭砸伤依然淡定地说没事。 世人爱她大小姐的身份,只有他爱她奇奇怪怪的兴趣癖好。 他曾是她生命里最耀眼也最卑劣的光芒。 陈又薇要他永远陪他。 生生世世,只守她一人,不许结婚生子,不许和其他女人说话。 他答应了。 她很欢喜,但她不知,他也答应孟若云的要求,在规定时间离开,断绝所有来往。 孟若云给了林越北什么好处呢,如今看来,好似不值得一提,但对那时只想事业蒸蒸日上的林越北来说是一臂之力,他没理由不答应。 听到这里,白柠问:“所以你为利益抛弃她了吗。” 凉风袭来,院中枯藤枯枝更加萧条。 林越北面容上的落寞难掩,唇边的笑凄冷无奈:“算是吧……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50. 外婆 妥协 骄傲如她的陈大小姐, 哪经得起被抛弃的 分卷阅读142 重创,林越北走后,便一病不起了。 “那陈又薇后来发病, 主要是因为你?”白柠迟疑问, “还是因为她母亲对她的管束?” “应该都有。” 如果说林越北是为利益半逼着离开的,那么孟若云呢,目的何在。 想到这里, 她皱眉:“陈夫人为什么要那样做?她要是不阻止陈又薇学画, 要是让她随心所欲的活下去, 要是不撵走你,结果不就会好一点了吗。” 见白柠情绪激动,林越北低低叹了口气, 没否认,但也没赞同。 结果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陈大小姐的病是长期慢性病,哪怕顺风顺水, 也活不了几年。 孟若云做法欠妥,考虑不周,但她做的事情,都是从儿女角度出发的。 “不让又薇学画,是因为颜料的材质不利于她的身体。生活中,她有很多不能接触的东西,爸爸在外面风流不管家里的事情, 做妈妈的只能亲自制止。” “而又薇是喜欢反着干的性子, 越不让做,越喜欢做,你是不知道哄她吃个药有多难, 发展到最后的地步并不是她母亲一己之力造成的。” “虽然说我的离开可能造成很大影响,但陈夫人撵我走这事吧。”他唇际勾起自嘲弧度,“我觉得她当年做的没错,我确实不是好人。” 他承认了,他不是好人。 当初,他是因为喜欢陈大小姐才去陪她包容她的吗。 并不是吧——不然当孟若云找他的时候,怎么会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呢。 不论如何,林越北荣获陈大小姐的喜欢,不会吃亏的。 幸运的话,他就是陈家的女婿,日后的事业只会越来越好。不幸运的话,就是后来的结果,孟若云找上他,承诺了好处,他还和她谈判,将筹码抬到最高。 不抬高的话,对不起他那段时间连自己都不知道真真假假的深情和宠溺。 筹码一高,他说的话都狠了。 陈大小姐是个将死之人,如果以后离开的话,让他一个孤家寡人怎么过活?那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说这些话的后果,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 他如果真的对她毫无感情的话,以后等她去世,他再找其他女人便是,死了老婆,又不带孩子的成熟男人,难道还愁没女人吗。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当时就想着早点离开,以避免感情深到难以自拔,会为这个病弱大小姐伤情一辈子的。 现在想来,到底是走晚了。他被困住了,永远无法抽身。 所谓的问心无愧,不过是嘴上逞强。 林越北这几年,性格几乎未变,保持当年和陈大小姐相遇的姿态,温文尔雅,对谁都是和蔼可亲,好讲道理的君子模样。可那毕竟是一层皮,强行褪下去的话,会见血淋淋的骨肉,会见他几十年来,藏着极深城府,变得愈来愈黑的心里,还保留一块柔软的地方。每每想起一个人,那地方就又柔几分,也疼得厉害。 那次在陈又薇的葬礼上,他没见着她,连照片都没见着,就被陈沿赶出去,不留任何颜面地轰赶。 陈沿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吗。 知道的。但只会因此更加恨他。 多狠的人啊,明知他想见她最后一面,还要赶走,以为这样的人是没心的,可后来,自己不也养了个小金丝雀。 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给自己标榜坏人的林越北压根不需要动什么心思,目标就明确了—— 那就是一起来变成单身狗。 可惜他的所作所为,反倒促进他们的感情。好在又歪打正着,感情没促进多久,他们自己出了差错。 现如今,那个没了老婆的男人,日后的日子不会比他好过。 林越北心里,总算平衡些。 他浑身上下唯一柔情的点都拨给死去的女孩,剩下为数不多的怜悯,分给白柠一些,看她现在的状态,他是同情的。 临近傍晚,他温和拍拍她的肩膀,说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这才是他们一直以来应该追求的真理。 也是在这个时候,白家里屋,搁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一共响了两遍。 听见动静的外婆匆匆赶来, 分卷阅读143 没看见白柠人在哪,自己并不会接听,也认不得上面的字,枯瘦的手指拨弄好几次。 在手机第三遍响起的时候,才碰巧被她接听。 那端是低沉的男声。 “柠柠。”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沿的话,只有短短两句。 对这个人,老太太理应不理睬。 可她轻轻叹息一声后,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一句:“希望你以后,帮我照顾好柠柠。” 想起锅里还有煮着的菜,外婆扔开手机,没再管。 晚餐是安静而温馨的,外婆的厨艺好到白柠认为,日后不是不可以在这里坐月子带娃。她太留恋这种家的感觉了。 饭罢,白柠要去洗碗,自然会被老人家阻止。 她跟只偷腥的猫似的,怀里踹了两只碟,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冬天的水格外冷,她洗得潦草,回来时被外婆看见。 老人家接过她的盘,念叨一句:“越活越倒退了,现在连个碗都不会刷。” 她垂眸,没敢吭声。 外婆拿过去重新冲了一遍,厨房灯光色调偏暖,照得祖孙二人面容温和。 外婆问她:“今天见了什么人?” 白柠低声“啊”了声,“没有。” “见的不是人?” “……不是。”她略显心虚,“看到一个熟人,所以聊了几句。” “这地儿有什么熟人是你不想说的?” “……是他的朋友。”白柠缓缓地呼吸,“话说,外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身上有股酒味。” 孕妇不能喝酒,她身上的酒味,无非是从别人那里沾染过来的。 白柠自己嗅了嗅,没闻到什么来,倒是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可能是林越北喝了酒,又用香掩盖,但老太太鼻子灵敏,居然能闻出被遮掩的气息。 “以后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外婆警告道。 “嗯。” “自己注意点,又不是小孩子。” “我……” 白柠垂眸,认错。 挺奇怪的,二十多岁人了,还怀着身孕,挨老太太的训时,竟觉得没什么不好。 总之外婆肯和她多说几句话,不像之前那样,做好饭刷了碗,安安静静打扫卫生,不过问她太多,对于她说的去医院之类的话,全当耳旁风。她若是说多了,便气急败坏说自己宁可死在路上也不见医生。 老太太慈祥的时候很慈祥,倔强的时候也没人拦得住。 客厅内开着暖气,饭香茶余,再一起看八点档的电视剧,气氛别样的温馨。 外婆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事情还是看剧。 没一会儿,她起身,嘴里念叨:“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要下雨,得把外面晾的鱼干收起来。” “明天再收吧。”白柠抬头,“现在太晚了。” “明天我怕忘记。” “我帮您想着。” 外婆还是摇头,独自去了。 过一会儿后她才回来,手里多了只没织好的袜子。 上年纪后,总是闲不住,总想着给小辈做点事。 “现在织这个吗?”白柠不解,还是帮忙开了顶上的亮灯,“外婆你眼睛能看见吗?” 外婆戴上老花镜,低头没说话。 到现在,白柠还没察觉到异样,电视里正播放着广告,她给换了台,是舞台表演节目,放着轻缓的音乐。 边上的外婆织着手里的毛线,问说:“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他……”白柠一顿,“挺好的啊。” “瘦了?” “没呢,还和之前一样。” “我想再去看看他。” “……嗯,等他好起来的。” 外婆点头,过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来,“你现在是个孕妇,身体不宜劳累,注意下自己,不用老惦记他 分卷阅读144 。” 白柠一怔,好久没缓上神,仓促地嗯了声。 “陈沿傍晚时给你打电话。”外婆说,“听得出来,他还是在乎你的,夫妻不吵隔夜架,你还是早点回去吧,那里也是你的家。” 白柠终于意识到异样,扭头去看, 外婆仍然一脸平静,祥和。 只是眼神里的光在点点地退散。 她起身过去,才发现外婆的手早已颤抖,别说织毛线,连拿东西都是困难。 “外婆!” 她吓得小脸失去血色。 外婆脸上的老花镜掉在地上,眼睛微微睁开,朝她看一眼,又笑一笑,“我没事,你大叫什么。” 白柠跪在地上,捂着快要停止心跳的胸口,“没什么……” 吓死她了,还以为出事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外婆慢慢在躺椅上躺下来,双手合拢,笑容温和,“你不用操心太多,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外婆……”白柠仍然觉得胆战心惊,“我们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刚好,您陪我一起去孕检……我不想一个人去。” 她前不久刚刚孕检过,没必要去得那么勤,这么说只是试图说服外婆,多陪陪她。 果然,外婆眼睛总算泛点光芒。 可没多久,又黯淡下去,“让他陪你去吧,做老公的连这都不陪,日后要他有什么用?” 随后喃喃自语,陈沿这人,虽然让她产生恨意,可如果他们心意已决,又对彼此抱有包容的话,未尝不是不能一起走下去。 毕竟,外孙女的幸福最重要了。 “明后天,你就回去吧。”外婆说。 这个说法是一种委婉的妥协,她对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不再像之前那样阻止。 感觉到老人家说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白柠的心悬着,始终不上不下,“外婆,您真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 白柠去试她的体温,是正常的。 可她还是不放心,总觉得现在的现象有些像回光返照。 她伸手再要试探的时候,老人家突然抬手,将她的手握住。 像是最后真诚的叮嘱。 “我们柠柠。”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最后一声,是在叹息。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都是静谧的。 没有一点声音。 老人家的眼睛渐渐合上了,不声不息的。 白柠长跪在躺椅边上,许久,才缓缓抬手,去触碰老人家渐渐冰冷的手背。 外婆…… 走了啊。 就这样……走了吗? 她闭上眼睛,额头埋在老人家温暖的棉衣上,一阵静默。怎么会这样呢。 最后的对话,竟然是最后的遗言。 ——我们柠柠。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外婆是知道什么了吗,知道她自己要走了,知道哥哥也不在了,知道这个世界只剩下白柠一个人,所以叮嘱她一个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不应该啊,她这些天做得滴水不漏,老太太到底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论知道与否,总之,老太太临走前十分平静。 为了外孙女以后有个依靠,连陈沿这个她不太喜欢的孙女婿,都妥协了,只希望,白柠能够好好的。 51. 终于 结束 白柠将哥哥房间放在抽屉里的骨灰盒拿出来, 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覆在老人家的腕上。 跨年那晚的气氛太过于温馨, 谁都想不到, 一家三人再一次团聚,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真的是心有灵犀吗,外婆明明没发现这个盒子, 怎么会意识到哥哥不在了呢。 是被人透露情人节那天有人逃婚, 猜到是她吗? 分卷阅读145 还是这几天她活得太不像自己。 白柠慢慢站起来, 不得不振作,去联系医院,去安排外婆的事宜。 深夜, 因为证件问题,她开车回来取, 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长在温室里的花, 之前呆在陈沿身边,这些事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全都给办妥了。 她之前听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开玩笑说,炉膛只有早上才是最干净的,第一个送进去火化的人不会掺杂别人的遗骨,但不是人人都有第一次的机会。现代社会,连死都讲究关系。 折腾到凌晨六七点, 白柠再次回家拿了外婆生前随身的遗物。 邻居方才起床, 听说老人走了后,一阵惋惜,但也不觉惊讶, 只说这老太太先前就不对劲。 先前是多久?白柠问。 邻居有些紧张。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她提醒老太太有个好外孙女婿的时候,那老太太开始不吃药,大概觉得自己是白柠的累赘,觉得白柠这些年也在委曲求全,而自己无视她婚礼前夕的哀求,产生愧疚感。 这些话,邻居没敢告诉白柠。 邻居只说,归根究底,还是老太太想走,知道自己吃药也只是多活几年,与其赖活着连累外孙女,倒不如早点离开。 “也可能天堂那边的老头子在召唤她。”邻居开始胡编乱造。 白柠看着被收拾干净的屋子,还有在外面晾晒很长时间但昨天晚都被拿到屋子里的干果,以及前几天卖掉的家禽,心头泛起酸涩的海。 人在死之前是有感知的。 所以在最后,老人家走得很利索,不留麻烦,连外面的干果都是自己收起来的。 一件又一件丧事接踵而至,白柠已经哭不出声,锁了白家的大门,驱车上路。 六七点的初春,刮着凉凉寒风。 白柠的车行驶在小道上,满脑子空白,她现在要做什么?去医院和火葬场?再处理一一后事,还有墓地,老人家生前就说,死后的墓地是要建在外公坟墓旁边的。 思绪没理清,余光看见小道边有一个蓝色的东西。 近一些,发现是个书包。 这个点正是学生上学的时间,有小孩子的书包落下了吗? 她车速减缓,透过后视镜,本是随意一瞥,意外看见路边的小沟,趴着一小孩。 白柠靠边停车,过去看情况,不出所料,这小孩上学路上不小心栽沟里了。 沟里是用于庄稼而通的水源,不知深浅,水温冰寒,大人掉进去都很难爬上来,更别说一个孩子。 越过层层野草,白柠蹲下来,把手递过去,“来,你抓住我的手。” 小孩很聪明,知道自己掉进水里很难爬上来,所以即使攀附住土里的一块石头,耐心等待救援。 可惜这条路太偏僻,时间点又不是人们下工闲逛的傍晚,等了很久才勉强等来一个。 小孩认得这里的情况,手伸过去前不忘提醒:“姐姐你慢点,这里泥土稀烂,很容易踩滑。” 说话间,他伸手过去,自己却一个不小心,脚下蹬空,人直往下掉。 白柠惊道:“你没事吧?” “没……” 小孩话音带着哭腔。 他的脸已经被杂草划破了,手脚冻得冰冷,此时还有一半的身子浸在冷水里。 “我上学要迟到了。”小孩有些急,“早知道不抄近路走了。” “你别急。”白柠说,“我待会开车送你,是镇上的学校吧?” 闻言,小孩放下心,声音没那么惨,还和白柠打商量,让她去外面叫点人。 这地方能去哪里叫人。 而且万一她离开后,小孩被沟水淹死怎么办。 白柠看着那水沟,因为不知深浅,所以不敢贸然行事,免得发生意外,她摸出手机,只能给林越北打一个电话。 他果然还没离开临水镇,问了地点后便答应下来。 多个人,总算多点信心。 白柠拨开杂草,固定好自己的位置,再度把手递过去,“你抓一下。” 小孩这次抓着她的手。 分卷阅读146 可两人脚下的淤泥太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往上攀爬一些。 小孩灵机一动,把陷进土里的鞋子脱掉。 而这时,毫无准备的白柠一个猛力将人拉拽上来。 受到惯性的一大一小都跌在路边。 小孩额头磕着地,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再看白柠,侧躺在地,很长时间没反应。 “姐姐你没事吧?”小孩担忧地问,“谢谢你救了我。” “我没事……” 白柠摆手,慢慢缓缓地站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腹部突然生起一种下坠感。 她捡起地上的车钥匙,捂着太阳穴,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听见身后小孩叫了一声:“姐姐,你裤子上面有血。” 白柠低头看去,平常不晕血的她突然晕了起来。 手刚开始扶着车门把手,失去所有支撑力一般,人直直地倒下去。 “姐姐!”那小孩尖叫一声,忙跑过去,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托着她,可他实在太小了,人没托住,两个人再次躺在地上。 都是救他才出的事。 小孩以为她死了,抓着她的胳膊,哭得不行。 直到,有人过来了。 林越北人刚下车便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过去一看,和白柠在电话里描述的情形完全不同。 看到人,小孩立马过去寻求援助。 “姐姐为了救我死了,求求你,救救她。”小孩喊道。 林越北只匆匆瞥了眼地上的血,便把白柠抱起来,时间紧迫得没去应小孩的话。 那小孩在后面追着,甚至追到他上了车。 小孩问:“我们现在去医院吗?” 他满脸泪痕和担忧。 林越北发动车引擎,淡淡嗯了声。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小孩说,“我跟你一起去。” 林越北看了眼小孩脸上的伤,应下来,但也没忘记把手机递给小孩,让他和家长联系一下,免得别人说他拐卖小孩。 路上他了解完情况后,通知给陈沿。 那头起先以为他在耍什么花招,并不相信,林越北哪有时间同他废话,爱信不信。 等到医院后,发现陈沿早已等候多时。 林越北下车,拉开后车厢的门,刚把白柠抱出来,那个男人突然冲来,“她怎么回事!” “她……” 还没说话,林越北手里的人儿已经被夺走,再抬眸,只看见他们的背影。 小孩一脸疑问和好奇。 哦,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这个开车的怪叔叔和姐姐并不是那种关系。 “他是谁啊?”小孩问。 林越北说:“讨厌的人。” 小孩:“哦。” 林越北摸他的头,“走吧,我先带你去处理下伤口。” * 白柠醒来的时候,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 睁眼只看见周身一片白,大脑混乱,眼角是湿的。 刚才又做梦了吗。 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场景切换得迅速,听不清是谁的欢笑和哭泣声。醒来后突然懂了。 是孩子的,是她肚子里未成形的生命。在梦里看不清脸,听不清声音,可她能感知到确确实实地存在,甚至忍不住去靠近。 但人一靠近,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梦里,她腹中的孩子没了。 “柠柠,你醒了。” 熟悉的男声自耳边渡过。 白柠侧首,对上陈沿幽深的目光,呆若木鸡,眼睫如蝉翼般颤动,“……我醒了啊。” 这段时间没见他,竟觉得这人的面庞有些陌生。 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腹,已经平了。 原来梦和现实是有联系的。 不需要陈沿说,不需要医 分卷阅读147 生告诉她,她自我意识到,孩子没了。而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拥有过这条小生命。 小家伙用力折腾这么久,最后还是死在母亲的扼杀中。 梦里失去过一次,再回归现实,落差感好像没那么大,也没那么难过。 “对不起。”陈沿离她很近,却没有来触碰她,那态度和以往的冷傲截然不同,“柠柠。” 他有什么错呢。 怪他没能阻止她回家,没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 怪他没将白从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没能保护好。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做什么都是错。 “哥哥走了,外婆走了。”白柠那张秀气的脸蛋已经不再面如死灰,不合时宜地失笑,“孩子也没了。” “陈沿。” “我们终于结束了。” 那语气,如释重负。 哪怕她现在哀哭,失控,发疯,骂他,打他都比此时此刻异常的冷静和释怀要强得多。 可她连责怪的眼神都没有。 小手慢慢地掀开被褥,身子挪到病床边,低头找鞋,没找到后索性赤脚踩在地上,但下一秒就被男人抱起来。 “就算要结束。”他说,“也得把身子调理好。” 她垂眸不语。 他捡起她的鞋,要给她穿,被她的脚避开,他好像不觉得尴尬,将她的腿并拢放回去,不忘盖好,“先好好休息。” 休息好之后呢,再被他三言两语蛊惑,哄好吗。 不会的。 白柠定定地望着他:“一直以来,你好像都没有送给过我一件真正喜欢的礼物。” 他投掷千金,实际买不了她一笑,勉强骗个眼神,已是她最大的慈悲。 “最后。”她说,“能不能送我离开呢。” 犹如握一把温柔刀,温温缓缓割着人的血肉,到这个时候,她还给他体面的机会,问他,能不能送她走呢。 不是她甩的他,她只是想走。 “柠柠。”陈沿抬起的手,起先只是触碰她的眉角,碰她毫无情绪波澜的眼睛,“会好起来的。” “怎么好?” 事已至此,怎么样才算好起来。 支撑她前行的人都不在了。 他终是用力地将她抱住,指间没入她柔软的发,她太瘦了,都不够抱的,不用劲都能摸到瘦巴巴的骨头。 “对不起。” 他最后只剩下这无力的话,只剩答应她不会再说的字眼,颤抖的手捧起她的脸颊,字字渗着从未见过的脆弱,“柠柠,你知道的,我需要你。” 她笑得更厉害:“哪种需要?” 陈沿瞬间静默。 刚开始在一起的目的就不单纯,就别指望收场的时候被看成圣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陈述:“我没有爱过你一分,一直以来我都恨你。” 随后,她又说:“陈沿,你是不是想听我这么说。” “可惜,我不能如你愿。” “我要告诉你,我爱你,但我要离开你。” 她就是要告诉他,所有本该可以童话般结尾的现实,是他亲手摧毁的,是他一点点造成不可挽留的悲剧。 她所有的悲伤难过,要他在未来的日子里,一起承担,无力弥补。 52. 离开 五年 表白后再离开的人, 除了白柠,还能有谁。 后来回忆起这一幕,陈沿并未觉得她残忍。一直以来, 小姑娘待人都挺柔意温情的, 是他亲手摧残扼杀,将好好的人和事弄得面目全非。 她说那话时的神态,就像手伸向深渊, 去拉里面的人, 在他即将上来之际, 她突然松手,不忘微笑一下,对不起, 让你失望了啊。 小姑娘学会先给人甜头再放箭了。 白柠是在办完哥哥和外婆的后事之后才离开的。 分卷阅读148 先前的眼泪都已经哭干,以至于在坟前的时候, 只剩下无声的悲痛,那日的天难得放晴, 好似特意回到他们初遇那天,然后将一切化为句号。 白柠的出国手续是阿诺帮忙办理的,陈沿没有任何的参与,走之前他们做过约定,这辈子不做任何的打扰。 他不可以找她,见她,触碰她。 连送人登机的事情, 都是助理做的。 阿诺跟了陈沿那么多年, 骨子里倒保留大男孩的天真,送人离开之后,不忘偷偷拍下几张照片, 邀功似的献过去。 也是这几张照片,让陈沿有一瞬间产生悔意,想要留住她,疯似的驾车去机场。 飞机尚未起飞,他有能力将她拦住,再带回去。 但是。 然后呢。 * “所以最后你什么都没做。” “只是抽几根烟吗?”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林越北和陈沿的关系已经稍有缓和,偶尔挑个视野不错的包厢,喝喝小酒。 坐在他对面的陈沿淡淡嗯了声。 抿两口味道醇香的酒水,林越北唇际嘲弄的笑意更浓,“你能把人轻易放走,是我没想到的。” “轻易吗。” “不轻易吗。” 陈沿不说话。 只是想起白柠落胎那段时间,接连失去三个亲人的她没有大哭大悲,没有神志不清,反倒思路非常清晰,安静地配合医生护士治疗,但她每次拿起水果刀以削水果为由的时候,都让人想起白从。 这兄妹两,骨血是一样的。 没准哪天,她留给他的,和白从一样,都只是一具尸体。 陈沿几乎不敢多想下去,不再坚持,也不再用苍白的语言挽留。他答应她的所有要求,答应让她出国离开,答应不再打扰,还按照她的要求发誓,不找那落水的小孩麻烦。 看吧,最后,她还觉得他是个恶人。 他还没坏到欺负一个无辜的小孩。 即使这小孩间接害得他们失去孩子,害得他们连最后一点瓜葛都没有了。 白柠离开的三个月,这个被全城议论新娘逃婚的陈家大少爷,得过且过,一切如当年没遇见她一样,工作应酬,只是闲暇时间几乎被他掐掉,忙起来时四十八小时没有休眠。 以前的朋友全部断了联系。 他实在是,坏。 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明明知道那些朋友,看白柠的眼神就像一个笑话,像一个低贱的丫鬟,可他乐于她被这样对待,反正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强丨奸犯的妹妹,多几个坏名声又如何。 曾经的自己有多坏,现如今就想起她的好来,哪哪都好,连她那决绝的眼神,都漂亮得仿若至毒的罂丨粟花。 林越北说这大概是病,劝他去医院治治。 陈沿说,一个人治多没意思,改天一起去挂号。 结果两人都没去,挂号看医生有什么用,还是喝点酒实在。 那是深夜,陈沿带着小醉回家。 回到他们的卧室。 下意识喊了一句。 “柠柠。” “怎么不开灯。” 回应他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如同死水一般的寂静。 按亮灯,房间是空的。 床铺被保姆收拾得整洁干净,被子平整,上面没有人。 没有他的小媳妇。 他无法从浴室出来后,摸她一脸的水,看她嗔怒瞠目的模样。 无法在她看泡沫剧流泪的时候,懒洋洋丢她一句“有什么好看的,你老公不比里面的男人帅吗”。 无法在三更半夜见她被噩梦惊醒时去抱她,去逗她一句,谁欺负我们柠柠了。 睁眼望去,房间平静,她离开好像只是昨天的事情,好像只是因为他们小吵一下,过几天她还会回来的。 陈沿摸出香烟盒,指间慢慢揉搓,突然想起她怀孕的时候,爱管他的事情,不许他沾一点烟,应酬 分卷阅读149 也不行。 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男人在外,十天里总会抽一次的。她怪他说话不算话,撵他去外面睡。 后来陈沿学聪明些,进去前先检查身上有没有烟味,或者去洗个澡再去抱她。 但是白柠长了个小狗鼻子,一丁点味道都能闻出来,结果自然是不客气地把他撵开。 开始的几天,陈沿回家还是下意识闻一下身上有没有烟味,闻完后才想起来,哦,她不在了。 那可以随意抽了。 在家的每个地方都可以抽。 手中的打火机挑出蓝色的火焰,陈沿将烟头凑过去,点燃后吸一口。 味道不对,太苦了。他捻灭在烟灰缸里,然后静坐于沙发。 一坐就是一宿。 卧室的摆设一如既往,没有太大变动,衣帽间还是她的衣服,拆封的没拆封的都有。 家里的很多东西,她都没带走。 梳妆台前的瓶瓶罐罐还剩很多。 梳子上还有她掉落的头发。 这段时间,陈沿竭力不去想她。 可终究还是避不开这确确实实存在的一切。 第二日,这座新刚装修的别墅便让陈沿叫人给拆了。 婴儿房是他和白柠一起选购材料的,点点滴滴都是回忆,只要看到就无法躲过猛烈来袭的落寞。 拆了省事。 花房那边,他亲自拿了打火机,将其烧亡殆尽。 新家被拆除的第三天晚。 陈沿又像个疯子似的闯进废墟里,找到他们原先的卧室位置,找她遗留的东西。 他错了。 他不要做不留念想的人,他要她,要她的所有,连同痛苦的甜蜜的回忆统统都要。 那些连夜负责拆楼的工人们,借着头上发光帽子的亮,看见西装工整矜贵斯文的贵公子哥,跪在废墟里,竭尽所能找着什么。 无人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面面相觑。 那么大的地方,还有钢筋水泥土压着,又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怎么可能找到东西。 如他们所想,陈沿什么都没找到。 一无所获。 他们歇工退去之后,他还借着吊车的灯光寻找。 不知道找了多久。 久到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在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以达到慰藉的作用。 陈沿闭眼,大脑空白到无意识,搬开脚下一块大石之后,突然看见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是她的猫。 * 宠物医院的门被人踹开,陈沿来的时候,满手鲜血,衣着混杂泥灰。 他怀中的猫,比他更狼狈,口吐鲜血,眼角流脓,腿脚抽搐得不受控制。 医生草草看一眼:“怎么回事啊?” “被石头砸伤了。” “我看看。” 医生在诊台上铺放新的一次性消毒布,把猫放上去,仔细观察一番,“看样子伤得不轻,没法救。” 宠物的手术程度不比人要简单,而技术高超的医师更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救活的可能性。 陈沿硬声道:“不行!” 医生朝他看一眼,显然是被他的语气骇住。 然而下一秒,只见这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卑微祈求:“求你,救它。” “这是她走之前最喜欢的猫。”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留下。” 其他东西,都被他毁了。 医生只能重新查看猫身上需要开刀的地方,虽然复杂,但也不能放任一条小生命不管不问。 看得出来,它原先很漂亮。 主人应该很宠它。 医生叹息,去准备手术用具的同时,说道:“既然是很重要的宠物,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她不是宠物。”陈 分卷阅读150 沿突然犹如被抽光浑身力气,猛地跪了下来,双膝抵在冰凉的地砖上,透明镜片下,瞳眸布满鲜红的血丝,用几近沙哑的嗓音,像是虔诚的忏悔。 “她是我的命。” 医生回头一看,以为他说的是这只猫,有些不解,但没意外,在这个地方,他不是没看过有人因为宠物的离世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些人啊。”医生说,“总是等到花枯萎的时候才想起来浇水,其实已经迟了。” 这鸡同鸭讲的氛围,各有各的凝重和压抑。 砸碎的别墅,烧光的花房,还有这只濒死的猫,这些都是陈沿想要避开却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记忆。 时隔三个月,他无法再逃避现实,不得不意识到,那个让他恨起来疼,爱起来更疼的女人。 被他欺负走了。 他用尽全力,终于,失去她了。 * 五年后。 这么久的时光,足够一座城市完成崭新的建设。 临水镇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开发商的眼睛,几年前便开始策划项目,动工拆迁。 林越北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看到有人过来,露出有些松懒的笑容,“图图的家长会你找谁去?” 陈沿单手松了松领带,坐下后扔出轻飘飘两个字:“随便。” “刚好我下周没事。”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沿不算善意的目光将他瞥着,“这孩子和你有关系吗?” 林越北倒也理直气壮,“孤家寡人一个,疼孩子怎么了。” 叫图图的孩子是之前白柠救下的那一个,本来和他们是一面之缘,后来得知他父母早亡,寄居在亲戚家,受了不少委屈。林越北见这孩子和他算投缘,打算自己领养的时候被陈沿捷足先登。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孩子害他失去亲骨肉,所以就领养过来,就当儿子养了。 林越北争不过他,时间一久,局面便变成两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都当起奶爸来。 图图这孩子聪明伶俐,确实讨喜,以至于他们时常为孩子的决定权产生分歧。 往往这时候,林越北是做让步的那一个,但这一次他没让。 不仅没让,还意味深长地提起一句。 “听说,临水镇靠近庄稼那块地也要被拆。” “那是什么地。” “坟地。” 那边的地是临水镇大部分居民备用的坟地,白柠的外公外婆还有哥哥都葬在那边。 坟地要是拆迁的话,是个不小的麻烦。 关于临水镇的事情,陈沿早已不插手,这次项目的合伙人之一有林越北一个,此时听见他这么说,陈沿不客气地质问:“你现在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用,你总不能帮人家迁坟。” 迁坟这种事,必然得由亲人亲自处理。 陈沿怔然一会,“她会回来处理吗?” “谁知道呢。” 林越北无声无息将对面男人的神色收尽眼底,目光流向窗外,看了眼飞机在长空划过,所留下的轨迹。 53. 回归 很想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就像白柠, 走的那天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来,决绝冷情,可接到林越北电话的时候, 还是动摇了。 这几年, 和白柠联系的人不多,林越北算一个。他能和她说话,部分原因是她流产那天, 他及时赶过来, 是她的救命之人。所以没有不待见的道理。 林越北在电话里言简意赅:“迁坟这事都得小辈亲自来做, 你总不能指望拆迁队吧,没准人家一个不小心,把坟给刨坏了, 惊扰老人家可就不好了。” 下一句是,“而且这么多年过去, 你不想他们吗?” 每年的清明节和鬼节,还有忌日, 白柠都没有回来。一来,回国的手续复杂,二来,她那边学业事业也很忙,三来,她知道自己一回来,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这一次, 林越北终于把话说到她心窝里。 分卷阅读151 白柠安静回归。 这座城市已经变成她没见过的陌生模样, 多出许多现代化建设,路线也重新划分,商业广场一起又一起地矗立。 她在国外待太久, 对国内的软件和环境并不熟悉,想不到一条街能开好几家加盟店,走过之后以为自己能记着路,结果因为一模一样的店门口,把自己成功绕晕。 没等导航里的标准女声热心地给她重新规划路线,白柠用打车软件叫了顺风车,等车的时候,她走进最近的一家咖啡厅消磨时间。 这里环境小资优美,是不少网红打卡的圣地,更有人来拼单拍照,千把块的马卡龙,吃进嘴里全是人民币的干涩味道。 顾客不少,大人小孩都有,白柠不经意地抬头,忽然看到熟悉的人影。 虽然不愿承认,可自己就是准确无误地把这人认出来。 她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想不到和陈沿是在咖啡厅里重逢。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看上去不是个有闲情逸致来喝咖啡磨时间的人。 直到,她又见他旁边有一小男孩,手里提着新买的糕点盒,大概有些懂。 很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该干嘛干嘛,但在他们过来之前,白柠还是压低帽沿,问服务生去洗手间的位置,提前离开。 她无疑是平静的,没什么可慌乱的,躲避只是不想引起过多的麻烦。 所以从洗手间出来后直接戴上口罩,现在天冷,她身上穿的是低调的黑色外套和裤子,扔人群里并不显目。 路边清洁工阿姨身上的衣服都比她惹眼。 但她前脚刚从咖啡厅的后门出来,还没好好看看四周的风景,左腕就被人扼住。 力道温和,温度陌生,几乎不用抬眸就知道是谁。 “柠柠。” 久违的声音。 连尾音掺着的勉强笑意都能辨认得出来。 “躲我做什么?” 陈沿清瘦的面庞就这样低下去,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的长久沉默,让他怀疑自己现在是人还是洪水猛兽,怎么把人吓成这样子。 但当她抬头,那双望他的眼睛里尽是淡漠时,确定自己是个人,还是她不太想见的人。 白柠缓上神之后,没怎么用力就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没有。” 嘴上否认,心里想,他这么准确无误知晓她的位置,林越北功不可没。 她起初打算安安静静地处理好迁坟的事情,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可林越北那头的意思是,这不好瞒,她这么大一人,想要瞒着他们,除非偷丨渡。他说,她要真是避陈沿避到蛇蝎的地步,他可以考虑帮她偷丨渡。 现在好了,连偷丨渡的机会都没有。 久别重逢的开始是有些尴尬的。 重逢后故意躲着人也很尴尬。 但最尴尬的是没躲过去还被人亲自提溜出来。 还好白柠戴了口罩,很自然地否认后,还打算走。 “去哪?” 身后是他的声音。 她说:“酒店。” “不回家住吗?” “回什么家?” “我们的。”陈沿一顿,说出去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也能是你一个人的。” “不了。” “柠柠。” “我很忙。”她说,“而且不太想看见你。” 白柠没有回头,手里行李箱的小轮子在地砖的纹理上滚出咕隆咕隆的声响。她听见他在后面继续喊她的名字,说着话,说他是开玩笑的,酒店不方便,他来给她安排住所。 终究是行李箱弄出的动静太吵,她的步伐又快,没看见后面的他目光长久未偏离,叫她名字的声音低哑得不行。 男人像只受过伤的孤独野兽,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 因为那句“不想看见你”,他迈开的步伐只能被迫停留。 坐上顺风车,白柠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风景,脑子里的一幕幕始终无法避免地回想。 分卷阅读152 刚才,陈沿除了拽她手那一下,并没有其他非礼行为。 他邀请她回家住,更没有非分之意。 她确实还有家,还可以回去。 因为他们并没有离婚。 那时她提过离婚,陈沿让她再等等,说要给她最大程度上的财产分割。是拖延时间的说辞还是真情实意,她都没放在心上,她一心想的只有脱离这座城市。因为嫌时间和手续繁琐,索性连离婚手续都没办就走了。 林越北笑她干的简直不是人事,好歹把婚离了,给那人重新找,哪怕被女人甩过,婚礼被人逃婚,论各方面条件,陈家少爷依然是万千少女的追逐对象,偏偏名义上还是已婚男士,再找其他女人,那岂不是出轨吗。 白柠不以为意,出就出吧。她连他这个人都不要了,还在乎出没出轨吗。 * 这座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白柠第二次撞见陈沿,是回国的第三天。 她打算去临水镇迁坟,林越北表示,这事一个人做不了,他可以找人帮她,说事情给她办得妥妥的。 于是她到目的地后,怎么也想不到,这件办得妥妥的事情参与者是陈沿。 陈沿倚着车身,眉眼眯成好看的弧度,看见白柠后的惊疑不比她少,“柠柠?” 白柠秀眉拧起,“你怎么在?” 怎么又出现? 后半句戛然而止。 沉默的时间,陈沿有些懂了,猜到是林越北这个狗东西做的好事。他和白柠一样,来之前,都不知道对方会在。 看白柠愕然又冷淡的态度,陈沿那双桃花眸隐约出现受伤的痕迹,“我只是路过。” 他真的,只是路过。 可她眼神淡漠,并没有相信。 于是陈沿问:“要不给你重新叫帮手?” 时光总是能带给人一些变化,比如向来不羁的陈大少爷,在这件事上,隐忍而克制。 连看她一眼,都生怕把她吓跑似的。 白柠回头,不去看他:“算了吧。” 她和他,怨恨剪不断理还乱,但没有似海的仇,何有此生不见的必要。再加上算准今天的日子,人手皆在,所以事不宜迟。 迁坟不是件小事,而且一迁就是三处。两辆车,除了他们还有五六个工人,马不停歇地忙完,夕阳渐落,已是傍晚。 新的坟地仍然是临水镇附近,政丨府特建的墓园,来的时候白柠便把路线给记下了。人在外面,还是得常回来看看。总不能因为陈沿一个人,摒弃所有。 他们之间,隔阂到什么地步呢。 工人们和白柠都能谈得融洽,而陈沿只能隔着远远地,看她完成迁坟的小仪式。 这类“你在外面过得好吗”“以后打算怎么办”问题,陈沿都没有问她。 彩霞连天,树叶波动,她抬手拂过耳际碎乱的发,好像和以前没太大变化,面孔清瘦白净。 陈沿视线从未有过任何的偏离,落在她纤弱身影上,薄唇低喃道一句:“怎么瘦成这样。” 以前就瘦,现在更瘦,他怀疑她有没有到九十斤,捏上去应该全身都是骨头。 他没有捏,双手老老实实地。 在回去的时候,很绅士地给她开了车门,手抵在硬实门框上以避免被撞到。 上去后,白柠才发觉不对,这不是后座吗。 再看陈沿,倒顺其自然坐她旁边。 以往,他们都是这样坐的。他上车的动作熟练得不算故意。 她想拧门下去,发现前方的司机已经锁了车门,车子也开始启动。 这时候开口,说自己要坐副驾驶,未免过于小家子气。 好在车厢后座够大,她安心困于自己那块小地方。 给他留三分之二的车位,离他远远的。 车窗外看到的临水镇还是那个临水镇,再怎么变化还保留原先的乡村气息,只是看的人不一样了。白柠不再像以前那样,努力从大脑里去抠美好的回忆,回到现实后被迫极大的反差,弄得自己郁郁寡欢。 分卷阅读153 她开始觉得,外婆和哥哥都在天堂好好看着她,为避免他们担忧,所以她每一天都应该好好过下去。 这几年别的没学会,自欺欺人的本事见长。 身侧,陈沿问她:“真的不回家看看吗?” 白柠贴着窗,侧首看他时,眼神无辜呆滞,“回家?” “我们也有家。” 她低头,似是想到什么,“回去也行。” 不等他眸间溢出点点欣悦,她又说:“刚好,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陈沿失笑,算了,当他没说好吧。 白柠问:“户口本什么的应该都还在吧。”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 白柠眼神狐疑,见他不像是在说谎,轻轻叹息,这些东西,不能指望粗枝大叶的男人,还是得她回去找才行。 陈沿若无其事地保持静默,小媳妇记忆力不太好,现在也昏昏欲睡的样子,估计待会就忘记了吧。 白柠还真的如他所想,抵不住倒时差后遗症,困意来袭,把眼睛闭上。 时差没倒过来,现在睡得跟小猪似的。 陈沿低声让司机的车速慢一点,再慢一点。看着身侧人安静的睡颜,粉面被霞光衬托得格外粉嫩,睫毛小扇子似的翘长。他心头一软。 原来不论见不见到人,心底总留一地柔情,是腾给她的。 他真的,很想她。 无法自拔,无可救药。 陈沿忽地回忆起,她离开的第二年夏,暴雨来袭,整座城市陷入滔滔汪水中,他那日在路上驶车,见一背影同她相似,拿伞忽地冲出去找。 后发现不是她,是个带娃的年轻妈妈。陈沿把伞送出去后,在雨地里站了很久。 满脑子都是那边的她有没有带伞,会不会冻感冒。 她体质那么差,还天天臭美,不肯多穿衣服,不知道未雨绸缪。 真是让人操心啊。 为了不让自己再隔着千万里操心,他还是得想方设法地把她留下。 至于她说的离婚,完全有可能阻止。比如,民政局系统出错。 又比如,家里的结婚证和户口本都被猫撕了。 54. 离婚 证件 陈沿还是有幸把人带回家。虽然是以办离婚手续为前提。 他搬过不少次家, 每个地方住不久,现在这个住了约二三年,算是最久的一个住处。挑不出宜居的点, 但对家里的小东西们来说如鱼得水, 附近邻居家也有小孩和猫,很乐意在一起玩,一到周末喧闹得不行。 平日里, 图图不住这里, 更爱赖在林越北的家里, 一来是离学校近,二来,比起陈沿, 林叔叔更为亲近,还会和他做游戏。 周末的话, 他就会来陈沿这边,同隔壁的小孩玩耍。 白柠来的时候, 图图刚从外面回来,玩得满头大汗。 上次在咖啡厅,白柠没看清,这次才认出这个小孩就是她从水沟沟里救出的那一个。 时隔太久,已经长高不少,不细看还真认不出。 当初以为陈沿把小孩放过已算是他的仁慈,想不到陈沿还会领养在身边。 做完介绍后, 小孩甜甜地叫她:“姐姐好。” “别瞎叫。”陈沿揉了下他的头, “上楼写作业去。” “今天是周末,我晚上写可以吗。” “不可以。” 小家伙撇着嘴,很勉强, “噢,好吧。” 白柠翻看手机,今天果然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她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不知道是她大意,还是陈沿故意。她懒得追究了。 图图小脑瓜很聪明,合适宜地说:“那我和檬檬上楼啦,不打扰叔叔和阿姨叙旧。” 说罢,他去楼梯口,唤道:“檬檬,来我这里。” 一只大猫的跳蹿出来,像是听懂人话,喵喵叫着走过 分卷阅读154 来,被小主人抱在怀里。 猫的品种是布偶,身子太大,快赶上大半个小孩,图图抱起来有些吃力,但小步伐迈得飞快,生怕打扰到他们似的。 自从猫出现之后,白柠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两个小家伙。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小孩叫的猫名字确实是“檬檬”。 她坐在沙发上,化主为客,静静喝着茶水。想着,应该只是巧合吧。 不一会儿,楼梯口再次闪过白色的身影,白色的绒绒大尾巴先掠现眼前,一只成年大布偶大摇大摆地下来。 路过陈沿这里,不忘用尾巴摇甩他的裤管,喵喵叫两声。 似乎在告状,楼上不好玩,它更想呆在下面陪客。 猫对陌生人的气息很敏感,檬檬先是一阵观察,然后慢慢靠近白柠。 见白柠没动,看起来很友善,它又在白柠手边嗅着,时不时睁着蓝色的大眼眸相望,似乎在表达,这个人,怎么感觉很熟悉。 白柠也有同样的疑问,放下杯子,“我看这只猫有点眼熟,是我之前养的那只吗?” 陈沿淡笑,“不然呢。” 不然他没事弄这玩意做什么。 他实在不是个喜欢养小孩和猫的男人,只是这些和她有关系,所以一并揽收。 白柠微微垂眸,看着那只猫,模样和记忆中有些出入,猫的腿脚也有些不便。 它真的叫……檬檬吗。 这个名字,熟悉得让她一下子想起曾经,这个男人曾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着。 是他们未出生宝宝的名字呢。 怪不得,让人恍惚。 一不小心,手里的杯子没握稳,杯沿倾斜,热水泼到手面上。 烫得她手一松。 地上铺着精致昂贵的手工地毯,没有刺耳的破裂声,有的只是陈沿一句又一句不厌其烦地问话。 “没事吧?” “柠柠?” “说句话?” 她呆呆的模样像是被吓傻的。 白柠摇头,说自己没事。 但哪能没事呢,手背都被烫红了。 他接过保姆递来的烫伤膏,拉过她的腕,用消毒棉签慢慢涂抹。 他问:“这叫没事?” 白柠抽回手,还是不太想和他有太多纠缠,来时没想到是周末,没法去民政局办手续。 “不早了。”她说。 后半句还没酝酿出来,便被陈沿打断:“在这里住一晚上不行吗?” “嗯?柠柠?” 她这回笑出来,“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他的语气像哄小孩,“酒店哪有家里舒坦,司机保姆随叫随到,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出去不就行了。” “你去哪?” “你想我去哪?” “哦,那睡大街啊?” “你要是能亲自给我送条被子的话,睡大街也挺好。” 他们这时候的对话,不像是分别很久的人,也不像是之间隔着情仇似海的夫妻,反倒像隔壁的老头老太,因为老头子早上抽烟的时候把桌布烫上一个洞,在外面躲了一天后,晚上好言好语去哄老太。平静温馨的时候,他们什么人都像,惟独不像他们自己本身。 白柠简单想一下他睡大街的情形,居然被逗乐了。笑得连手背上的疼痛感都能忘记,除了想象陈家大少爷裹棉被当乞丐的样子,还适当脑补他被警察发现之后的情形。 警察肯定会把他当流浪人员带走,他会觉得冤屈,说自己不是流浪汉,而是被老婆赶出家门的,没准还会报出她手机号。 也就是这个报手机号环节,让白柠大脑一停。 他没有她手机号,怎么报呢。是不是得对警察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老婆的手机号码。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她已经五年没联系我了。 最后,白柠突然没忍心想下去,回归现实,对上男人希冀的眼神,回他一句:“你就老实住家里吧。” 分卷阅读155 她在他这里蹭了杯茶,还烫了手,便要提行李箱离开。 走到一半,回头,问他周一有没有空。 “没有。” “周二呢。” “没有。” “周三四五呢?” “都没有。” 白柠没什么耐心,“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要是离婚的话,他后面几十年都挺没空的。 “我记得我们领结婚证的时候明明是周末。”白柠皱眉,“现在周末不能办理手续了吗?” “那是特权。” “现在不能用吗。” “不能。”他说,“柠柠,我们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周末结婚的特权是民政局特意开放给上班族的,至于离婚手续,自然没这特权。 白柠以为他耍无赖,瞠目瞪了很久。 “算了。” 丢下一句,她回头就走。 其实手续办不办都无所谓,他们两个,除了这个证,不会有太多的瓜葛。 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陈沿身侧,是图图的说话声:“叔叔啊,你看什么,人早就不见了。” 小孩子挺疑问的,怎么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追出去呢。 因为他们之间不是那种“你听我解释”“我不听不听”而产生的误会。 人不见了,一大一小继续杵在门口,不一会儿,又来一只猫,朝他两看看,也坐下来看向门外。 当晚林越北问陈沿,怎么把人放走了,是不知道争取两个字怎么写吗。 知道又怎样。 说教别人厉害,轮到自己又委顿了,作为过来人的林越北,哪怕回到过去,又能怎样。 几年间,林越北问过很多问题。 是不是出于护短的心理,让陈沿始终认为白从是凶手。反正林越北一个外人不觉得那个傻子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但在陈沿看来——白从不是凶手又如何,又薇就是因他而死啊。 林越北无声笑笑。是这样没错,说到底,怎么就是罪。 那么反过来呢,白柠的离去不是必然吗。 ——我爱你又如何,我们就是没法在一起啊。 换位思考,她那句话,和陈沿未说出口的话相对应,谁也不比谁高贵。 也是这天晚,陈沿第一次梦到白柠。 以前他问过她,想你的话怎么办。 她敷衍地说,睡觉吧,我去你梦里。 可是呢。 一千八百个夜晚,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梦见她。 这些年,他没有避开她的回忆,养着她的猫,走她走过的路,看她曾经在会所留下的监控,腕上箍着她的皮筋,车里装着她的口红……点点滴滴凝聚到一起,都没有绘成一次相见的梦境。 这是她给的最大惩罚。 哪怕她现在回来,办完事之后也要走的。她不会更没理由留在他身边,他总不能死乞白赖地对她说,忘记过去,忘记外婆和哥哥,以后好好过。 梦里,他们把离婚手续办了后,她继续登上离国的飞机。 眼看着背影越来越远,陈沿说一句,留下来好不好。 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因为他醒了。 凌晨三点,周围一片黑暗。 两根烟燃完后,他静静地想,还挺窝囊的,连挽留的话,都借着梦去说。 那不然怎么说呢。就连分别的时候,她还提醒他,一直以来,没有送给过她一件真正喜欢的礼物。所以最后,能不能送她离开。就当是行行好。她那语气,比哀求更让人心碎。 以为时间久了,就不会在深夜承受席卷整片胸腔的阵痛。 然而,痛苦从未消失。 只不过他学会与之共存。 * 两人再次碰面,是在白柠快要离开的时候。 平常时 分卷阅读156 候,陈沿是不会呆在家里的,那天意外接到她的电话,约他见面。 她要离婚的想法,是明摆着的。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不掉的。所以陈沿回家,拿到结婚证之后又放下,想着再等等,也许还有办法挽留。 这时楼下有人进来,保姆去迎接,新住的别墅不大,在楼上的陈沿能听见楼下的动静,听气势,白柠好像在生气。 气他耽搁这么多天吗。 陈沿反倒淡然自若下去,见了人,笑着喊她名字:“柠柠。” 大冷天,白柠额头覆着细汗,竖起的马尾还乱糟糟的,她气得直咬牙,那模样,还像个小姑娘。她在他看来,一直都是长不大的样子。 “什么事?”她一急,他反倒什么都不急,“坐下来慢慢说。” “你少装蒜了。” “嗯?” “陈沿,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少玩背后阴人那一套。” 如果不是有保姆这个外人在场,白柠可能冲到他面前和他对峙。 陈沿捏了捏眉心,继续耐心:“说说看,怎么回事?” “我的包被偷了。” “那。”他没有犹豫,“给你重新买一个。” 她瞪他,还装吗,这难道不是他做的吗。 “还以为多大点事。”陈沿面色平坦,毫无愧色,甚至不忘调戏,“你回来,给你买多少都行。” “包里有我的所有证件。”白柠看着他的眼睛,“包括身份证。” 所以呢。 没有这些证件的话,她是不是就没法出国了。 没有身份证,那么连酒店是不是都住不了?只能回家住了? 那多可怜啊。 然而陈沿不适时笑出来,唇际弧度没弯几秒,又在她冷沉注视下慢慢收回去,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深表遗憾和同情地问:“柠柠怎么这么不小心?” 55. 从未 在乎 陈沿不是好人, 以前坏的时候,从没像现在这样,把幸灾乐祸往脸上写, 过去五年, 他一点都没显老,眉眼明晰,瞳眸幽深, 看人时总能制造深情假象。 他很是好心地把白柠请进厅里, 不要急,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她显然没那么多耐心,单枪直入, 问是不是他干的。 陈沿言简意赅:“我不干这缺德事。” “是吗。” “犯得着吗?” 他要是想留下她,犯得着折腾这些吗, 她的签证问题还是阿诺帮的忙呢。 当然,这说不好, 毕竟他有很大的作案动机。 白柠定不下心来。 她的包包被偷,只是三个小时前的事情,她低头用手机扫码付钱的时候,发现包包不翼而飞,一开始以为自己不小心落下,后来去报警,才知道有人跟踪她一路, 就为她手里的包。 那包并不值钱, 小几千,还是小众品牌,包里也没有现金, 里面的东西加起来不如她一个手机值钱,偷这玩意做什么? 这事放别人身上都觉得来气,何况已经着手准备离开的白柠。 她以为是陈沿干的,但见他面色平常,更有幸灾乐祸之意,便打消念头。 陈沿则保证,帮她抓到凶手,让她稍安勿躁。 回头,他便找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给林越北。 像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事,只有这家伙能干得出来。 “这事啊。”林越北毫不意外,“怎么说呢。” 就是他干的。 雇个有前科,手法相当熟练的小偷,将她的证件全偷走,不是一件难事。 林越北表示,他是为了他们好,有些事情,不争取怎么行? 陈沿说:“你雇的谁?把联系方式告诉我。” 林越北:“怎么?你不会想将人家打一顿吧?” “给他送点礼,谢谢他。” “那你不如谢我。” “嗯 分卷阅读157 ,谢谢好兄弟。” 就这样,两个坏人你知我知的事达成心照不宣的协议。 陈沿给白柠的说法,委婉又为难,这事还真的不太好办,那个小偷既然戴口罩,审查出来较为困难,要不让她在这里姑且住着。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柠柠。”他极为绅士地做出邀请。 “还说和你没关系吗。”白柠本来就不好糊弄,这几年长成人精,瞠目瞪他,“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真不是我。”他举手发誓,“狗做的,行了吧?” 态度虔诚像信徒,不假思索地发毒誓。 上一秒,被亲切成为好兄弟的林越北,在这个时候就变成狗了。而出卖他的兄弟毫无愧怍,还在邀请白柠入住。 她万万是不会住在这里的。 他让她去外面挑房子,挑中哪儿就住哪儿,反正他投资的房产处又多又广,哪哪都能弄到。 白柠还是没有选,她去派出所调来一份临时证明,可以去外面住酒店。 证件的事情,她没明说,但态度已经隐约表达出来。 她并不是非要出国,大不了,等身份证办好后,她去其他城市,国内这么大的地方,总有容身之处。 她学了摄影,水平尚且可以,不论在一二线还是三四线,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他们之间的结婚证,如果他不愿意,那就作罢。 所谓的争取,哪是那么好争取的。 一个从小学习就有障碍的学生,哪怕废寝忘食,拼尽全力,也不可能一下子跃到全校第一名。努力固然有用,可是有上限的。 “家里不比酒店舒服吗?你想吃什么要什么都给你买,还有你的猫。”陈沿开车的时候,像是教育女儿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又连哄带骗,“你有什么不满和我提,我甚至可以当个隐形人。”下一句是——只要她能留下。 白柠坐在副驾驶,漫不经心的,“你在做什么?” 他微微一怔。 是啊,他在做什么,挽留还是请求?意义何在。 最终千丝万缕的思绪只是化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只是希望柠柠好过一点。” 红灯时,他又侧首看她,“就这么恨我?” 恨到连这座城市都不要了。 “我不恨你。” “噢,想起来了。”他似是想到什么,“你离开前,明明说爱我的。” 她拧眉。 “那还是恨我。”他低笑,“哪有人往自己爱的人身上捅刀子的,还刚好捅到心窝里。” “你也有心?” “在柠柠看来。”他问,“我的心是钢铁做的吗。” 白柠继续不语。 车厢里不适宜响起一曲交响乐,喧嚣吵闹。刚好,转移下她的情绪。 五年前她走之后,不止一次后悔过,不应该和他说那些话。尤其现在看来,行为简直幼稚可怜,那会才知道,分手本来就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其他撕破脸皮的情侣一抓一大把。 如果不相见就算了。偏偏他们还没离婚,还要相遇,更是在狭隘的空间里,被他随口提起曾经的事情——她之前明明说爱他的。 当初的模样,现在想来,就像一个玩过家家的小孩。嘴上和同桌说,我再也不会和你玩了,第二天又忍不住寂寞,去借对方的橡皮。 所幸她还能忍,还能从他车上下来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身份证丢了两个星期,一直没有音讯,林越北特意打电话过来,说这也不是办法,要不你来我这儿住吧。他名下房子也不少,装修也比陈沿那闷死闷或的冷色调要好看得多。 白柠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东西丢了?” 林越北:“陈沿说的。” 陈沿那性子,会多这嘴吗。会和朋友喝酒的时候提起这些吗。 白柠忽然有些明白了。 和林越北见面的地点是一处高档小区的单身公寓,跃层的,小楼梯很窄,总面积加在一起不超过一百平。 虽小,但里面应有尽有,连阳台都小巧 分卷阅读158 得可爱。 这么女性化的公寓,不像是林越北名下的,白柠懒得多事,就没问,反正住不了太久,过段时间,重办的身份差不多该下来了。她该干嘛干嘛去。 新地方总能给人带来愉悦的新鲜感,白柠发现这里居然连唱片机都有,迫不及待地坐下来去操作。 她不太会弄,林越北顺便搭把手的时候,问她:“真就这样了?” 白柠心不在焉:“你想哪样啊?” “还能哪样,想你和他白头偕老呗。” 她敛敛眼神,看他时已不再含笑,她和陈沿一样,总是努力不去牵扯过去,但身上总有一根筋无法伸展开,强行去忘,便被拉扯至疼痛。 越不愿提,越被人提起。 “就当我是拉皮条的吧。”林越北停下手头动作,屈膝半蹲,推镜框的模样倒有陈沿那三分败类味道,“你们以后和好,少不了我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会的。” “真的不会?” 她嗯了声。 “那如果我说,五年前的结果,自始至终都不是陈沿想看到的呢?” “你要为他说话吗。”白柠问,“照这样说,又薇的死也不是你想看到的,那他放过你了吗?” “别的没学到,他的冷血,你倒是学上七八分。” 她只是温温地笑,拨弄唱片机,这不是老机子,还有蓝牙系统,歌反而是老歌,林忆莲的女声动情到极致:……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过去有多美。 临近傍晚,乳白窗纱虚掩着外头阑珊的霞光,缥缥缈缈地透进室内,染着白柠一大半的脸,印得瞳眸亮晶晶的。 来之前,林越北准备一席话的,此时不知从哪里说起,只是递给她一沓打印件。 “这是什么?” “陈家的病历。” “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种东西,按理来说不应该绝对隐私的吗。 当然,林越北这种人,背后搞这些玩意,并不让她意外。 “我本意是想看他们家的精神病史。”林越北说,“无意间发现陈沿有不少记录,你要是闲来没事,可以多翻翻。” “你翻他家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啊。”他又改口,“可能,就是想看看她之前的生活吧。” 白柠恍惚。 有时候这人也蛮可怜,大概真的无迹可寻,竟然去找这些。 她没有第一时间看陈沿的,反倒是找着孟若云的精神科看病记录。 抬头看林越北,见怪不惊,早有预料。 得是家族里有遗传史的,才生出陈家兄妹那样极端的人吧。 最后,白柠才去看了陈沿的。 这种病历调来的话不是件难事,保险公司都会根据看病记录来调控保险额度,只是能挖出陈家的信息,不得不承认林越北还是有些本事。 白柠一边敬佩,目光瞄到各式记录上。 面色忽然沉下去,眼睛僵硬。 林越北可能看了很多遍,所以对上面熟悉得很。 几乎能把陈沿多年前的事迹,倒背如流给她听。 除去给白从捐过超常的血量,也在白从精神失常的时候为帮他保持冷静而自己受伤,期间不是没有过被砸东西被抓咬,当然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的小上。最大的是陈沿后来为妥协亲自护送白从回家的路上发生严重车祸。导致头部胸部以及各项器官受到剧烈撞击,大出血到手术床被鲜红浸透,医院给他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全身大换血两次,人在icu住了一月。 第二次病危的日期刚好是五年前的除夕夜,白柠他们合家欢乐,陈家那边,孟若云眼睛都快哭瞎了。即使如此,还是被人拦住,没能找白柠麻烦。 即使如此,陈沿在出院后没多久,还是因为肾型相同欠下捐赠协议,愿意让出功能较好的左肾给白从。 光听林越北讲解就觉得挺惨了,更别说上面还有详细的文字介绍。 “你哥哥真的不是正常人。”林越北淡淡陈述,“他或许早就感知到陈沿是什么人,所以不止一次想要置陈沿于死地。” 分卷阅读159 陈沿虽然见白从的时候戴着口罩,但不代表白从一直认不出他是谁,可能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怕陈沿伤害白柠,所以产生极端的想法。当然除了陈沿,白从并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婚礼前夕,陈沿说过一句话。 ——他根本不是正常人,他有精神病,你确定他不会做出其他事情来?确定他不会伤害别人吗? 她那时以为陈沿在针对哥哥,并未去思考哥哥是不是真的患有精神病,这个病又是不是他坠楼的原因。 白柠把打印件放下,想喝杯水冷静下,可这里没有水,她嗓子干涩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林越北说,“还有一件,我不方便说,你想知道的话就问问他。” 白柠摸了摸干哑的喉咙,“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林越北轻笑,“想告诉你,就冲他给你哥哥做配型这点,你应该清楚,他并不想让你哥死。” 配型已经成功,接下来便是双方的手术。 在手术之前,白从需要更加注重身体管理和调养,所以别说出席他们的婚礼,连出门散步,都需要经过医生的同意。 本来应该在婚礼之后两人不惊不动地完成手术,然而突发了意外。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事情就可能像陈沿希望的那样,给哥哥一个肾之后,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地过下去。 可老天不如愿。 “当然了——”林越北语调一转,“你要是看到这些还觉得无所谓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反正那个蠢货活不了几年。” “活不了几年?” “他之前提前出院,还有很多术后后遗症。”他沉思,“再加上你走后他一口药没吃过,上次和我喝酒的时候突然昏倒,送去医院后医生说再不吃药的话可能连五年都活不到。” 白柠脸色苍白。 “其实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林越北微笑,“反正,你从未在乎过他,不是吗。” 56. 当年 真相 反正, 她没在乎过他。 她在乎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家人。 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在那个时候都显得可有可无, 所以她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去搭救落水的小孩。 林越北见识到她的狼狈, 起身接了杯壶水去烧。 他就是来当月老的,当初陈沿也难得地产生怜悯之心,准让他去蔷薇园。 所以, 现在林越北反过来看陈沿可怜, 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有一瞬间, 白柠怀疑自己是不是生在梦里,恍惚发问:“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希望是假的吗?” “我不知道……”她目光游离,“如果是真的话, 我为什么一概不知,他不想告诉我吗?” “不是不想告诉你, 他谁都不想说。” 毕竟,这没有声张宣扬的必要, 总不能说,我是个救人的英雄,我救了曾经害我妹妹凶手的命。 他恨白从,可还是为了救他,豁出去半条命。 救完后,他就不恨了吗。还是恨的,只是比起恨, 还有更值得在意的人和关系。 一杯热水被端放到桌上, 林越北理了理衣袖,风度依然端庄优雅,可正如他所说, 他想当个扯皮条的,所以面态是意味深长的神秘,“我觉得白小姐,和他缘分未尽。” 他把这些信息告诉白柠,但并不希望她回头质问陈沿。 陈沿想瞒,总要瞒着的道理。 正如白从在白柠心里那样,妹妹对陈沿而说,是至亲之人,他当初救仇家,已经冒大不韪,连白柠都没有说,日后更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 当然,这些是林越北的猜忌,具体原因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给白柠暂住的单身公寓,地理位置很好,东西南窗都有,寒冬凉意萧条,连顶上的白灯都显得冰冷,她吹了一刻的风,大脑并未清醒。 天晚了。家里没有食材,她点一份外卖,难吃得她只尝一口后去洗漱睡觉。 陌生环境的睡眠,总让人不踏实,她半夜忽 分卷阅读160 然被惊醒,摸一下脊背,全是冷汗,灯亮之后,忽然听见洗手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咚咚的,像是脚步声。 白柠握紧手机,神经绷着。 在国外的这几年,她并没有这样窘过。起初以为自己适应能力很强,后来才知,那人怎么可能不去插手她的生活,她的学业,工作,小到租房子,可能背后都有人操纵。要不然怎么可能顺风顺水呢。 一瞬间,她按下陈沿的电话号码。 接通呢,说什么呢。 她低低地叹息,鬼使神差地将没接听的通话掐断,抽一张纸,拆开,揉成两个小球,塞到耳朵里隔音。 又睡了会,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想起可能是自己没有关紧水龙头。 也是这个时候,她听见门口的声音。 紧接着,是卧室门扭动的动静。 白柠猛地睁开眼睛,猫似的拱起脊背,借着月光,拿起床头上的夜灯,耳朵灵敏地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等达到最近的时候,她翻过身,抬起手里的夜灯,硬生生砸过去。 过了会,她怔怔的看着昏暗的人影。 有一滴液体落在她胳膊上,黑乎乎的,但还是辨认出来这是从对方额头上溢出的鲜血。 前方的人一动不动,就这样隔着黑暗这层无形的布将她注视着,乍然的眩晕感也没让他闭上眼睛,只是出声过于沙哑和无奈。 “柠柠。” 是陈沿。 白柠手里的夜灯已经在无意之中被按亮,光线苍白,衬得他额上的血愈发的红,她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你怎么会……” 接着便是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他擦拭。陌生地方,纸巾盒不知道被放在哪,她下床,准备找的时候,腰身被人揽住,抱了回来,然后平稳放在床上,男人的声音异常冷静:“我没事。” 她还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动乱蹿,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柠柠。”陈沿俯身,将她轻轻环在怀里,“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来。” “不是你打的电话吗。”他问,“你是不是不知道已经通了。” 白柠呼吸沉重,她打过,但她以为信号没拨出去。 他接到后,就这样来了,是不是更能说明,这地方是他准备的,甚至公寓都可能是他名下的。 等灯亮了后,白柠看见的男人,比想象中要触目惊心。他大概也知道,转身去盥洗间擦洗,伤口并不深,只是血被抹得比较可怕而已。 等人出来,白柠问:“要不要包扎下。” “不用。” “这里有家用药箱吗。” “应该有吧。” 她没有问他怎么知道有,垂眸从储物柜找来药箱,里面的急救药品并不多,但够用。 后半夜,便是白柠帮他上药,他个子高,只能坐下来,而她站在他跟前,不知是动作慢还是没做过这类活,双手微微颤抖。 “疼吗。”她问一句。 那认真的模样,是在为他担忧。 他淡淡嗯了声。 她问:“真的疼吗?” 陈沿降不下逗她的心情,“是啊,疼死了,我们柠柠下手怎么这么重。” 情急之中,她没想到他还有心情玩闹,眉头拧紧。 “也不是很疼。”陈沿轻咳一声,及时改口,“毕竟你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她不语。 “当然,要是亲一口的话,可能会比上药的效果更好。” 还是没得到回复声。 白柠侧对着光,静默垂眸,细密眼睫在下眼皮罩出一层薄薄的阴影。 过很长时间,陈沿才看到她眼眶红了。 红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 “柠柠?” “我又做错事了吗。” 他起身,去抱她的动作在一刹那微顿,转而扶她的肩,让她坐在沙发上,他半蹲着,像是仰望 分卷阅读161 叩拜的姿态,低声问着。 白柠别过脸,一句话都不肯给。 “我不逗你了。”许久,陈沿才捕捉到自己刚才可能犯的小数点一般的错误,“你不亲也没事。” “对不起,我骗你的。” “我不疼。” 白柠抬眸,看着他额边被夜灯轮廓划伤的口子,即使抹去鲜血上了药,还是留下浅淡的血迹。 她想起自己以前在城西的时候,只是膝盖磕碰一下,这人非要背着她下山。 都是人,都是肉,怎么到他这里,就不疼了。 甚至连吱都没吱一声,当初宁愿死在ICU,也不告诉她。 她很想骂他,是不是逞强地觉得自己很英雄。 白柠感觉到有只手在后背轻轻拍了下,试探似的将她往前捞,力道克制又隐忍,陈沿爱惨了她窝他怀里的时候,也爱惨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可这时,只希望她能笑一笑。 就像哄小孩似的,“柠柠不哭了,笑一下吧,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 这一哭,把人哭得不知所措。 白柠这会儿稍微有些力气,去反驳他:“我什么时候哭了。” “没哭吗。”陈沿说,“眼睛像只兔子似的,都想拿个胡萝卜来哄你。” 她眼睫垂下,还是不语,任凭他去猜。 为什么红了眼眶呢。 这多难猜。 只能隐约又小心地猜出,她刚才,好像在为他难过,好像,在为他心疼。 可下一秒,她的话就打破他的猜测。 “你走吧。”白柠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拨了你的号码,打扰你了。” “柠柠——” “我想睡了。” “我不打扰你。” 他低下的嗓音像是在祈求着什么,“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行吗?” 她小脸僵持,无动于衷。 陈沿退后几步,露出一个相当无奈的淡笑,仿佛在说,我离你远点,真的不打扰你。 ……你就不要再撵走我了。 “随你吧。” 到最后,白柠还是放下所有的警戒,抱着一个枕头,闭上眼睛,逐渐睡过去。 陈沿始终未动。 生怕,他动一下就惊醒她。 更怕她醒来后,就没有人影。 看似漫长却短暂的时光,还是会过去,黎明将升,一束日光折泄而入。 清晨,一夜未眠的陈沿每一步轻得如同踩在针尖上,来到她身边。 俯身垂首,他没去碰她柔软的脸颊,只是在她乌发之上,轻印一吻,悄然离去。 * 签证过期后,因为条件限制,白柠没有续约的机会。 她大概猜到是谁背后搞的鬼,不是陈沿那就是林越北。后者比前者还无赖,她无力抗衡。 就算不出国,她也没呆在南城任人宰割。 她新成立一个工摄影作室,开始全国各地地跑,去拍拍浮桥山谷,北海湿地,水上森林,也跋山涉水抵达山区做过长寿老人的生活记录照。 她没有刻意离开这座城市,也没刻意躲着陈沿。她很少再去想过去的事情和人,只把自己投入工作里。 再回到临水镇,已经入夏。 因为不久后这里的村庄就会被拆掉,白柠独自一人带着摄影设备过来,拍一些照片以留作纪念。 都是她熟悉的风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拍些什么。 恰逢小学放学时间,一群接孩子的家长中她看见熟人,是住在外婆家隔壁的邻居。 邻居也瞧见她,笑着打招呼。 手边牵着的小孩不太记得白柠,一边蹦跳走一边讲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说是班上突然有人晕倒,同学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挺身而出,及时救了那个同学。 后来校医过来,才知那位同学因为课间玩得太疯,导致中暑。 分卷阅读162 “老师还表扬我了呢。”小孩说。 邻居便问:“你咋救的人家?” “我帮他脱掉外套,又在他脸上洒了点水。” “哟呵,大孙子还知道怎么救人啊,老师教的吗?” “不是。”小孩摇头,沉思一会儿,“好像是小时候和一个大哥哥学的。” 白柠站在路边,拿着摄影机的手忽然颤抖,不受控制似的失去原本该有的力道。 她加快步伐,跑到小孩的跟前,声音快失控:“你说的那个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邻居家的小孩现在才上小学,事发那年,岁数很小,可能还不到四岁。 好在小孩记忆力还不错,听她这么问,懵懂地点头,“好像,是叫白哥哥。” 上空,是炎炎夏日,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初的白柠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呢。 当年,事发那天,也是这般热,因为停电,空调没有冷气,天生娇贵的陈大小姐受不住,可能在屋子里熬中暑了。 而白从奉外婆的意思,邀请他们兄妹两个来家里做客,发现陈又薇晕倒在地,便给她脱衣服解暑。 而恰巧这一幕,被保姆看见。 保姆没看错,陈又薇也没有说谎,她确实被占了便宜,但白从并不是想做猥丨亵的事情,只是想救人。 一切的根本,大概率是个误会。 57. 无辜 嘴硬 要怎么想, 才能让回忆不那么残忍。 那天是白从的生日,他应该很开心吧,在前往隔壁的路上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几小时后, 那是他一生的转变。 他们的外公以前是开中医诊所的, 白从看过外公那样给人解暑,救过人,所以陈又薇中暑的时候, 想都没想就去施救了。 白柠多想时间倒流, 她回到过去, 去阻止惨案的发生。 不让哥哥背负冤屈,不让他死之前连家都没有回过一次。 时隔八年,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可她, 还是没办法为哥哥做点什么。 总得告诉其他人。回忆一下,告诉谁呢, 这件事情,她告诉陈沿, 有什么用吗。他们,都不在了啊。 白柠没有离开,选择暂住临水镇,除了拍一组图留恋外,还和镇上的中小学校长商量,能不能腾出点时间,给学生教一堂急救措施学课。 这年夏天, 她比之前更忙了。 期间林越北联系过她, 问她在做什么。 “不是我想你啊。”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学会没皮没脸地笑,卖起关子来,“我不说谁你也应该知道。” 白柠轻轻嗯了声。 自从知道陈沿隐瞒她的事情后,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依然不冷不热,但偶尔,两人也会一起吃饭。 当然,是一家三口,陈沿见她时,总会带着图图。 看起来,她好像在原谅着什么。可谁不比谁清楚,这种关系,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差距。 “他说最近约不到你,老是找我喝酒,我想着喝酒伤身,总不能一直陪他吧。”林越北周转一番,才问到重点,“所以得问问你,什么时候能陪他。” 白柠在笑,“我在忙什么,你们还不清楚吗。” 有些事情,她都懒得放在明面上说。 身份证为什么被偷,签证为什么续不上,那边的工作负责人为什么委婉地发一封邮件告诉她不用回来等这些事,她不觉得和这两人脱离关系。 哪怕陈沿无辜,林越北这人也绝对不会无辜。 就像这个电话,是他两狼狈为奸的证明。 “我确实知道一点。”林越北打敷衍,“听说你忙着给各个学校做急救宣传活动。” “嗯。” “什么时候对学生教育感兴趣了?”他说,“一开始以为你只是给临水镇的孩子们做科普,后来发现我格局小了。” 她早就开始四处走访了。 大城市的师资较为完善,相比较,小地方对学生的急救措施教育有所欠缺。白柠不舍其力地,自己花钱聘请这 分卷阅读163 方面的讲解老师,组成一个小团队——只为让更多的人知道,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自己学到的知识,可以救人一条命,甚至挽救一个家庭。 许久没听见她那端的声音,林越北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嗅觉格外敏感,总能嗅到秋毫。 具体什么事,白柠没在电话里说,他则借机邀请她吃饭,怕她拒绝,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有陈沿在场。 白柠觉得好笑,她不至于避陈沿到这个地步。 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一张证牵扯着。 他不肯离婚。 他的意思是,只想用这张证留着做念想,他可以做到不打扰她,不惹她厌烦的地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微微垂眸,对旁人眼色凌厉震慑,在她这里,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连语言都卑微小心。 白柠不是小孩子。 那个男人,更是过三十了。 他们实在没必要为这件事像以前那样撕破脸皮。他不肯离,她总不能把人打晕抬到民政局,总不能撒泼用命来威胁。像表白后离开这种幼稚的事情,她不想做第二次。 还能怎么样,赖活着呗。反正她的少女心思早就被磨光,再加上女孩子一旦岁数大就不好上当受骗,她遇不到能让她喜欢得要死要活和陈沿离婚也必须在一起的男人。 同林越北入座餐厅,白柠意外地发现他能记着她爱吃的饭菜。他一脸自然,说自己这类事情已经做习惯了,他新交一个女朋友,就爱他温柔到极致的细节。 “说说吧。”他一边给她倒酒,“真遇到事了吗?” 这人就是精。 白柠抿完一杯酒,才问他,真的相信她哥哥是无辜的吗。 若说烦心她的事情,只能和亲人有关。林越北毫不意外,“怎么,你对我有质疑?” “只是好奇。”毕竟无亲无故。 “不止是我,陈沿应该也知道吧。” 她握杯的手一抖。 “但是怎么说呢。”林越北眯眼笑,“又薇就是因为你哥哥死了,是误会又怎样。就像你现在,明知道陈沿当初竭力维持你们的关系,可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还是免不了去怪他。” 非要划分的话,他那边损失一条命,而她这里损失两条命。他们之间,连怨恨都不对等。 “如你所想,就是误会。”白柠手撑着额头,喃喃自语,“那天全村停电,陈又薇应该是在家里中暑,我哥刚好看见,脱了她的衣服只是想要解暑……” 后面的话,不用说,林越北也猜到了,而眼前说的人,已经哽咽。 林越北递一张纸巾过去,轻声叹息,这个结果多少出乎人意料。兜兜转转,不过误会一场,如果白从是个正常人,讲清楚当天的真相就好了。讲清楚的话,陈又薇也不会死的。 “我也不知道他会救人。”情绪缓和一些,白柠说,“他可能都不知道陈又薇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外公生前这样救过人,自己就记住了。” 就像那个小孩子。 因为年幼,并不知道做的什么事,但可以把过程记在脑海里,后来遇到事情,可以自然而然地伸手施救。 受情绪和酒精影响,白柠声音越来越沙哑,她确实需要人倾诉,比起陈沿和其他朋友,林越北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件事情的中立方。 当然,这个想法只持续到陈沿来之前。 她怎么忘了这两人是狐朋狗友,几年间处的关系跟亲兄弟一样。 迷糊之间,只听见陈沿严厉的声音:“你带她喝什么酒?” “也没喝多少。”林越北打着哈哈去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奈何你老婆有些激动。 前一秒陈沿跟只凶猛的狮子似的质问别人,下一秒到白柠这里,又温顺得不行,蹲下来同她对视:“柠柠?没事吧?” 喝的是浓度不小的烧酒,哪能没事,她脸蛋酡红,眼眶里还有泪花。 光这一幕,就够陈沿把林越北痛揍一顿,但眼下,老婆要紧。 他去抱她,被她反手挣脱,说自己能走。 走着走着,人又倒他怀里。 分卷阅读164 一旁的林越北看了,幽幽地叹息,得了,好人坏人都是他来当。 他有时候会想,那二人的关系不算差,到这里已经很好了。要是日后在一起的话,恩爱一天,吵架一天,过起柴米油盐的生活,多没意思啊。 可是再没意思的生活,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奢望。他好像连想都不敢想,回忆最深处的女孩回到现世里,同他在一起生活,旅游,工作,再像以前的口吻命令他,是什么样子呢。 商业长街一下子亮了,人车绵延不绝,借着光怪陆离的灯火,他看见陈沿把人放车里后,又重新回头。 总不会是来找他麻烦的。 陈沿直接无视他,去楼上拿了白柠落下的包。 再擦身而过的时候,林越北突然开口。 “她哥哥是无辜的。” “又薇体虚,那年夏天应该是中暑了,白从只是为他解暑才脱她的衣服。” “白柠这半年来忙着去学校宣传急救教育,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吧。” 她想做什么呢。想要哪天有人突然昏倒遇到困难,旁人施救的时候不要被误会,给世上的好人留点机会。 讲完后,林越北抿笑,“其实你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人都死了。 被救的,救人的,都死了。 沉默许久,陈沿道出一句,“我对不起他。” 林越北竟然奇迹地听明白,他说的是“他”,他这一次对不起的人,是白从。 车上。 白柠醉得不轻,两颊红得像是清晨刚摘的番茄,身上的酒味并不重,反倒弥散着清清淡淡地香。 “柠柠。” 陈沿坐在旁边,看她因为体内的酒性不安乱动。 只能任由她这样折腾。 “你这次真要跟我回家了。”他说,“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话刚说完,一侧的白柠突然正脸朝过来。 那双眼睛浸过水似的晶莹,又墨黑得让人捉摸不清。 白柠看他不到两秒的时间,手突然覆在他的胸膛上。 陈沿这时候还能当玩笑:“当然你要是对我做点什么的话,我就……”再也不放手了。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坐在他腿上,两只小手扒拉他衣服。 没几秒时间,纽扣就被扯开。 大冷天的,他只穿一件衬衫和外套,扒开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在车上,这不好吧?”陈沿表面哄着,实际没少暗骂林越北,就这现状,还说没喝多少? 他还要继续糊弄的时候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柠的手,覆在他身上。 覆在他腹部,腰间的术后伤疤上,满目疮痍得仿佛从战场滚过一圈。 她抬眸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吗。 这其中,林越北功不可没。 事已至此,陈沿倒还能垂死挣扎得理直气壮:“摔的。” 白柠瞠目,“能摔成这样?”编都不编个好点理由? “嗯。” “我不信。” “好吧。”陈沿大手覆着她的手背,轻轻移开,又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好,不让她再见自己的狼狈,笑道,“那我不骗你了,是阑尾炎手术留下的。” “可是你以前,不是割过阑尾了吗。” “我有两条。” “……” 她就这样慢慢注视着他,注视到最后那抹用来掩饰情绪的笑从他唇际消失,两两相望,不躲不避。 白柠深呼吸:“所以就算死到临头,也不肯告诉我你之前经历了什么吗?” 58. 回到 身边 看样子, 白柠已经知道全部。 她那语气和眼神,不知是染着酒精的缘故还是本身无情,连担忧都很少, 需要人细看才能找出些许。 事 分卷阅读165 已至此, 没什么可隐瞒。 “林越北告诉你的吗?”陈沿神态自然,长指改为勾着她的发,亲昵地揉捻, 让话变得随常, “不是我想瞒你,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吗。” 她甩开他的手,字字逼问:“是没来得及,还是因为讨厌我哥。” 陈沿瞳眸一震, 眼底情绪黯然。 无奈感扑面而来,终究是掩不住语言里的风声鹤唳, 他道了真话,“当初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但是。” “但是什么。”她接他的话,倒要看看他能扯出什么荒诞的理由来。 “我怕你担心。” 她呼吸一沉,料到他会这般说,但没料到,他后面还有一句。 “更怕你不担心。” 陈沿今日没戴眼镜,被揭发后情绪几乎没有过多掩盖,连语气都温和得不得了。 那模样, 好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老虎, 被一只爪子大的小母猫欺负在角落里,连吭声都在卑微服软。 现如今,他对她, 也只剩下卑微。 他能怎么说,连阿诺那时都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比起让太太担心,您更怕她知道您奄奄一息的情况后,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他要是死了的话,当时的白柠,是来担心他,还是趁机逃跑呢。这还真的不能确定。 就像现在,她好像还和小姑娘似的,盯着一张醉得酡红的小脸,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会担心你。” 生怕他不知痛,又多加一句:“你死了才好。” 陈沿这回把她哄到怀里,趁乱揩油,手捏了捏她的腰身,冠冕堂皇,“你舍得我死吗。” “为什么不舍得。” “不会哭鼻子吗。” “想得美。” “我不会死的。”他说,“我不舍得你守寡。”怎么舍得,在妻儿都在,幸福美满将至的时候离开呢。 那时做手术的医生说,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啊。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为这奇迹过后会迎接更美好的生活,但可惜,上天不答应。 见她许久不应话,陈沿厚皮厚脸地开脱:“柠柠不用担心,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现在很好。” 很好吗。 可是林越北说她走后,他没吃过药。 白柠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 “隐瞒我的事情。” “没了。” 她继续盯着他。 已经不再是小姑娘时期的眼神,犀利准确得让人无法顺利欺瞒下去。 长大了,骗不过她了。 “剩下的事没什么好说的。”陈沿轻咳一声,只好坦白,但语气轻佻起来,“又不是变成太监,男科小手术而已。” 大概是带着醉意,她尚未反应过来,“什么男科小手术?” 察觉到她神色诧然,陈沿心想坏了,林越北这个狗东西,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白柠。 于是顺手推舟糊弄过去,“没什么,你听错了。” 他抬手抚平她的眉,继续敷衍:“好了好了,离家还有一会儿,你先睡一阵子。” 这么晚了,他万万不会放她一个人住的,况且,她还被林越北灌醉了。 就像给猫顺毛,他轻轻揉着她额边的发,几乎不着力道。 她果真困得不行,没继续追问,眯上眼睛。 应该瞒过去了吧。 当初,白柠不想怀孕,非要吃药,就算他做措施也要戴套,所以有段时间他就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打算拿一份无精活报告,让她杜绝那些药。 但计划跟不上变化。 刚做完手术的那段时间,他好像戒了七情六欲,当时甚至还遭到白柠委婉的耻问,是不是不太像个男人。 陈沿低头看了眼身侧睡熟的人儿,跟个小孩似的,睡着后,还用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角,以获得短暂的安全感。 回去这一程,车开得很慢,但一停下,白柠就微微醒过来了,没让陈沿抱,自顾自下车。 分卷阅读166 林越北给她喝的是后劲大的酒。 一觉过后,头反而沉得更厉害,晕乎乎的,意识迷糊,下车后找不到方向,差点拐邻居家里去。 邻居家养猫,也养了看门狗,看到生人立刻大叫。 陈沿及时过去,牵起白柠的手,把人带回来。 轻拍她的肩,温声哄:“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白柠指着那条大黑狗,告状:“它刚才凶我。” “嗯?” “我又没惹它,干嘛凶我。” “可能是看你长得漂亮,想和你打招呼。” 她睫毛忽闪,似懂非懂,又迷糊闭眼。 跟着他走了一段,她回头去看那条狗,去看远处说说笑笑的路人,忽然低声喃喃:“你什么时候,喜欢住在这些地方了。” 他不是素来喜欢清静冷寂的地方吗。 现在却住烟火味极浓的区域,有猫有狗有老人,一到周末就避免不了小孩的玩闹声,这对向来住在僻静宅区的陈沿来说,完全不符合他的品味。 “你喜欢吗?”陈沿问。 她迟疑了会,点头。 比起空荡荡的宅子,她确实更喜欢闹区。 “那就行了。”陈沿继续攥着她的手,往前走。 他选择这里,并不是品味发生变化,更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住在这些环境里,可以离她近一点。她不是喜欢左邻右舍,吵吵闹闹的小镇生活吗。 她走后,他竭力想离她的生活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甚至连房子里的布置都和她老家的格局有些相似。 来过一次,白柠倒不觉得陌生,在玄关处看到家里的猫走过,蹲下来唤它“咪咪”,随后想起什么,天真地抬头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陈沿倒水的动作一慢,“檬檬。” “噢。”她点头,然后继续唤它,“檬檬,过来。” 大猫性格温和得不得了,仰起毛茸茸小脑袋去蹭她的手背,深蓝色瞳眸晶莹透亮,作为一只仙女猫,深刻懂得讨好主人的技巧。 白柠把它抱在怀里,低声喊着它的名字。 喊到一半突然僵住。 这个名字,真熟悉啊。 “柠柠。”陈沿把一杯解酒茶递过去,“喝一点。” 猫从她的怀里跳下去,她人还是呆滞。 等他把杯子递到唇际的时候,她嗅到带着药味的茶,不禁拧眉,把脸别过去,“不想喝。” “你的头不疼吗?” “有点。” “那喝吧。” 她慢吞吞接过来,喝了一小口,察觉到苦味之后,眉头皱得更紧,想都没想就吐了出来。 连同手里的杯子一并跌落在地。 她说:“太苦了。” “是吗。”陈沿垂眸看了眼,“抱歉,是我没提醒你。” 他让她往边上靠一靠,免得踩着地上的水渍。 他身上干净的衬衫,刚才也被她喷上不少茶水。 白柠就这样看着他捡起地上的茶杯,那张斯文淡漠的俊脸此时被灯光映衬下显得温柔万分,眼神对她也极有耐心。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声说:“不好意思噢。” 陈沿没在意,淡笑着摸摸她的脸颊,“我们柠柠,还是醉酒的时候可爱一点。” 醉酒的时候,和他说的话,是最多的。 夜不知不觉入深。 陈沿把白柠送到主卧。 又想起什么,把自己未拆封的衣服送给她,让她当睡衣穿。 “家里没女孩子的衣服,你将就下。” 他丢下一句,准备走的时候,衣角被她轻轻拉住。 暗光下,她睁着水眸,一句不吭,只是望他。 像是醉着,又像是清醒。 他们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要怎么说呢,说 分卷阅读167 他不能没有她,说,柠柠,我想你,想要你。 这辈子只要她一个。 陈沿俯身,握着她的下颚,轻轻覆上一吻,又不知餍足一般,辗转加深,渡呼吸,也渡这些年沉淀已久的压抑和思念。 他又不是正人君子,趁醉作乱算了。 可终究还是没有。 他俯在她耳边,道出那句在幻梦中才敢出声的话。 “柠柠,你回来好不好。” “回到我身边。” 以后什么事都依她,都听她的,用下半生的所有去尽可能地弥补曾经的过错。他也知道这是一种恬不知耻的奢望要求,所以,过这么多年,才敢提出来。 甚至看着身下人娇美熟悉的脸蛋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于梦境,不然,怎么会听见她模糊之中,轻轻应他两个字。 “好啊。” 他抱她抱得更紧,梦就是梦吧。 第二日陈沿醒得很早,起来去主卧看她。 卧室没有人。 真的是梦吗。 枕头上,明明还有她遗留的长发。 她的气息和温软的触感,明明记忆犹新。 他看着她临走前还整理干净的床褥,唇际勾起无奈。 所以,就不该对梦抱有太大的期望。 59. [最新] 下雪 陪你 这年寒潮来势汹汹, 各地中小学被迫放假,路上站满扫雪的人。调皮的小孩拿起扫帚,去挥绿化带里的松树, 抖落大片的白雪, 头发被染成妈见大的白色。 白柠的急救措施宣传任务,临近结尾。 林越北问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自然是做点自己喜欢的工作。 她近些年,手头里攒了不少钱, 并不愁苦生计, 乐意的话, 学富二代投资十加盟九亏本的咖啡店也不是不可以。 林越北这个月老当得实在称职,还包售后的,旁敲侧击地问她:“陈沿说上次你跟他回家之后, 第二早拍拍屁股就走人,连句话都没有就抛弃他了。” 搁以往, 她难免会脸红,连否认带狡辩地说没有这事。 现在, 白柠坦坦荡荡,轻描淡写:“我和他之间,谈不上抛弃。” 那次过后,陈沿找过她,也委婉地质问过,你这算什么呢。 那语气就像一个被人玩过的处儿。 他来吻她的时候,她明明没有拒绝啊。 可是第二天走得连人影都没有。 白柠倒只是轻飘飘地说一句, 对不起啊, 可能是你误会了。 成年男女,回个家接个吻就要负责未免过于可笑,何况他们本来是夫妻。 她很讨厌他说对不起, 可她自己,也说过不少,甚至比他还要无情,就像机场延误时机械女声陈述的抱歉,空泛得没什么诚意。 再者,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没到不理他的地步,不躲着他,也没拒接电话,连行程都没隐瞒。 那段时间,陈沿好似真的练就钢铁之心,不知被抛弃的疼痛,打听到她飞机落点的地方后,便丢下公司的事务去找人。哪怕白柠白天忙定点学校的宣传工作,晚上在p图修稿,他同她共处的时间并不多。 但挤出来的时间里,两人一起看过新上映的电影,紧贴的情侣座,腻歪的爱情片,所经历的一切和平常人无异。 吃饭时他也能细致地给她挑出不爱吃的香菜。 就算后来因为工作繁忙不得不回去,每天晚上,白柠准时接到他打来的问候电话。 后来,陈沿慢慢地明白,那天晚上不是梦。她答应他,确实留下来了,但不是为他留下,她并不想跟他回家。 再后来,南城下雪了。 白柠好些年没见着雪,她在国外的环境偏温热,冬日里连羽绒服都没得卖。 雪下得最大的这天,她忽然很想去一个地方。 城西,蔷薇园。 白柠最近过得很随心所欲,念头一出,人就开车 分卷阅读168 去了。时过境迁,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现在城管大队管得严格,路边没有糖葫芦,那些地道的小吃,也因为不符合卫生标准被撤离。 宽大的人行道两边,搭建竹木矮屋,里面是同其他景区一样物不美价不廉的小食。 风雪太大,白柠没有上山的机会,慢慢地走着,远远地看,根据树木试图辨认蔷薇园的坐落方位。 没瞧着前方的路,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对不起……” 低头道歉后,抬头则见男人熟悉的面容。 陈沿此时还能因为被她撞上而泛起淡笑,“噢,好巧啊,柠柠?” 五六年前的这时候,他把她精心堆好的雪人弄坏了,被迫赔了个。今时不同往日,他欠她的太多,难赔。 天还是那么冷,雪洁白通透,他们依然是深一脚浅一脚,踩凹平整的血袋,留下来过的痕迹。 只是比起以前,还是有太多的差异。 站在观景长廊上,白柠看着远处的天,淡淡问:“你跟我来这里做什么,不忙吗。” “忙。”他说,“忙着找你。” “我又不会走丢。” “不会吗?” “不会。” 怎么可能不会呢。她现在虽然人在这里,工作在这里,可谁能保证一定不会走呢,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被他拿捏着最重要的把柄,她是自由身。 “那能跟我回家吗。”他淡笑,“老婆大人?” “……好土,别这么叫我。” “那叫媳妇?宝贝?” 人还没跟他回去,就被肉麻死。 白柠说:“都不行。” 将她小脸嫌弃之情收归眼底,陈沿淡笑:“那你说,叫什么,你才能跟我回家?” “回去有什么用。”她说,“我们之间只剩下一张证的关系了。” “够了。” “没有感情的婚姻,够什么?” 能够做什么。 维持多久。 那些婚前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情侣结婚后都能吵得天翻地覆不欢而散。他们呢。 “谁说没有感情。”他的嗓音低沉温柔,“我有的,我爱你,柠柠。” 终究是寒风肆虐,朔雪乱飘,连这句话,都失去原有的温度,没能引起听者的情绪波动。 白柠只是抬头看着雾沉沉的天,没有说话。 以前,她曾用手套替他挡住头上的雪。 如今,她的发上,也染着些许冰凉晶体。 陈沿正要抬手轻轻拂过的时候,忽见她长舒一口气,勾起唇角,笑若江南烟雨,抽出丝丝柔情来,“今年的雪挺好看,不知道明年冬天还会不会下。” “应该会。” “如果下的话,我还想来看。” 为了看雪所以留下来吗,陈沿就当她是了,态度认真虔诚,“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