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千年的徒弟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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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千年的徒弟他回来了》作者：若鸯君
文案：
现代灵气衰竭，修真界皆知云萧是世间唯一的大能，孤鹤寒雪般清冷矜贵，是万人敬仰，却又不敢接近的存在。
然而乱象突生，被封印千年的天魔重现人间，修真界闻之色变，动荡不安，只有云萧出面。
众人寄托所有希望，却在现场眼睁睁看着黑云翻滚，天魔出世——
那个千年前被云萧亲手封印的男人携带满身煞气，眼眸赤红，掐着云萧白皙脖颈，幽幽冷笑了一声。
“师尊，好久不见。”
。
云萧被天魔当众掳走，修真界上下惊悸不已。
他们皆知云萧与天魔间的恩怨，猜想云萧这次落入对方手中，恐怕会受尽屈辱，如折落的高岭之花，被自己徒弟囚在笼中，肆意侵占与亵渎。
——然而，就在修真界众人忧心忡忡的时候，云萧看着一只凶巴巴咬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小黑豹，陷入沉思。
他的徒弟……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小黑豹：“嗷！”
师尊是我的！不准走！哪都不许去！！
云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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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萧，慕景深 ┃ 配角：接档文《我好像时日无多了[无限流]》求收藏～ ┃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师尊，弟子心悦于你
立意：只要团结一心，就能度过劫难，迎来美好明天！
第一章 封印
初秋，高耸入云的山峰细雨飘摇，一条青石小路蜿蜒而下，落满枫叶。
山峰名为落梧峰，仰首望不见其顶，只有薄云绕峰，仿佛传说中仙人居所，千年来也鲜有人涉足。
细雨绵延不断，从昨夜一直下到今天初晨。不等天色完全亮起，两只海东青就从远处飞来，盘旋在落梧峰边。
这两只海东青一大一小，大的偏灰，小的偏白，跟在大的后面，飞得慢慢吞吞、踉踉跄跄，眼睛都睁不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片刻后，两只海东青落地化为人形，大的那只是个清俊的年轻男子，小的则是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温暮拍拍小姑娘脑袋，表情很温和，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睡睡睡，就知道睡，再这样下去迟早睡成猪。”
岳啾啾幽怨而委屈地看了自己舅舅一眼，大概是被说惯了，没有吭声。
雨仍在下，虽然落不到这两人身上，但那寒意却随着冷雨一点点飘了过来。岳啾啾的困意被冻没了，无所事事，只能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是她第一次来落梧峰，在这之前她的舅舅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都是为了接他的好友——如今的修真界第一人，令各大宗门都敬畏不已的云萧尊上。
云萧尊上长居落梧峰，百余年才回人间一次，这在修真界并不是个秘密。
至于他何为下山，修真界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尊上久居峰顶，无聊所致；也有人说是尊上在人间有一旧爱，每当旧爱转世之时，尊上就会来看她一眼……反正每年变一个花样，从来没有统一的答案。
岳啾啾小时候也问过自己舅舅很多次，结果温暮只是摇头不答，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她。渐渐的，她也就不问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舅舅今年会带她来这里。
雨水沿着青石山路滴落，岳啾啾有点无聊地蹲在路边，揪起了地上野草。
也就在这时，温暮道：“来了。”
岳啾啾闻声抬头，透过朦胧细雨看见一位墨发白衣的年轻男子沿山路而下，修长指节握着一柄墨梅白纸伞，伞面落下细碎水珠，微微掩住他的容貌，只露出白皙优美的下颌。
岳啾啾目光一滞，直到墨发白衣的年轻男子走到他们面前，温暮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她才猛的回神，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温暮道：“啾啾，这是云萧尊上。”
岳啾啾：“尊尊尊尊上——”
她整个人都要傻了，毕竟在她的想象中，云萧尊上活了千年，应该早就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可她没想到云萧尊上不仅不老，还这么好看！
而且看着比她舅舅还年轻！
想到这里，忍不住扭头瞄了温暮一眼。
温暮笑眯眯地又是一巴掌拍在她头上：“看什么看，我也没有很老。”随即抬头对云萧道：“这是我外甥女，啾啾。”
云萧颔首，他确实很年轻，并不像传闻中活了千年的尊上。墨发散在白衣之间，眉目昳丽如画，垂眸时纤长眼睫微微掩住墨玉般的眼眸，眸底如盛了冷月的寒泉，倒映出泠泠微光。
他的目光落在岳啾啾身上，眉眼间的神情很温和，又从袖间取出一枚莹白如雪的玉佩，修长五指递到了岳啾啾面前：“见面礼。”
岳啾啾当然不敢接，用眼神瞄自己舅舅。温暮笑着道：“既然是尊上给你的，那你接过来就是了。”
岳啾啾眼睛一亮，仰起脸，脆生生地喊道：“谢谢尊上！”
她从云萧手中接过玉佩，余光瞄见这位尊上白皙的手腕间还缠着一圈手链，手链底部悬着一枚水晶，里面似乎还有一朵嫣红如血的小花……不过还没等她完全看清，云萧就将手收了回去。
岳啾啾握住玉佩，惊讶地发现这块玉触手温暖，热量丝丝缕缕涌来——但是，她刚才接过玉佩时无意间触到云萧指尖，只觉这位尊上的手冷如冰雪，没有一丝温度……哪怕这块暖玉，也捂不热他冰凉的手。
为什么，因为今天很冷嘛？
岳啾啾心中有点小疑惑，下意识又抬头瞄了云萧一眼。
之前她都不怎么敢与云萧对视，这一眼却让她发现了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
云萧尊上很好看，青丝如墨，衣白胜雪……不过，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不知是不是长居落梧峰，久不见日光的缘故，他的脸上并没什么血色，就像一尊精致的琉璃盏，漂亮，却脆弱易碎。
尊上看起来真白呀……果然是因为闭关太久了吗？
就在岳啾啾心里划过这个想法的时候，温暮再次开口道：“好了，我们走吧。你许久不回人间，这里可是又和之前不同了呢。”
云萧应了一声，此时雨已经停了，三人沿着山路往下，走过落满枫叶的长阶。
路上岳啾啾蹦蹦跶跶走在最前面，温暮和云萧落后。在和岳啾啾隔开一段距离后，温暮忽然抓住了云萧的手腕。
云萧侧首看他，温暮却皱紧眉头，掌心下肌肤的温度冰冷得让他一惊，脸色也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压低音量，用岳啾啾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的身体怎么……”
云萧平淡地打断他，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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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没事？”温暮道，“上次还没那么严重，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我不是说过，让你静养吗？”
他说到这里想起什么，脸色又是一沉：“你不会又去看他——”
云萧：“没有。”他微微一顿，补充道：“我没事，和之前一样，不用担心。”
温暮道：“我信你才有鬼。”
他盯着云萧不放，云萧则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一副不管不顾我不开口的模样，最后温暮只能“啧”地一声，松开了云萧的手。
落梧峰常年与世隔绝，仿佛被时间停滞，不会变化。但当走出落梧峰，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温暮的车就停在路边，在岳啾啾面前，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笑眯眯地给云萧拉开车门，道：“恭喜，重回人间了。”
岳啾啾本以为云萧在落梧峰闭关多年，肯定会对现代的交通工具不太了解，没想到他非常自然地坐进了车子里，好像并没有不习惯的样子。
岳啾啾：咦？
她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犹豫一下，也跟着钻进了车子里。
黑色汽车在路上行驶，岳啾啾异常乖巧地坐在后排，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安静如鸡。
无他，只因为云萧就坐在她身边——那可是云萧尊上！挨得好近！
岳啾啾心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无数泡泡，也就在这时，她的衣兜忽然震动起来，是手机响了。
岳啾啾掏出手机，发现是自己老爸发来了消息，她正想抬头和温暮说，就见旁边的云萧偏过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岳啾啾：！
云萧尊上已经在落梧峰待了百年，肯定没见过手机这种东西！她的机会来啦！
岳啾啾立刻挺直胸板，轻轻咳嗽一声，对云萧解释道：“尊上，这个是手机，类似于过去的千里传音器，还可以拍照——”
她话音未落，就见云萧默默掏出一只比她还新款的手机，点开某个界面，递到她面前。
“加个好友吗？”
岳啾啾：“……”
在她愣神的时候，云萧已经非常自然地拿过她的手机和她加了好友，发现她手机里还有一款游戏，淡定道：“这么巧，你也玩这个游戏啊。”然后又补了一句：“我们再加个游戏好友吧。”
岳啾啾：“？？？”
她看看面前云萧那张美得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再看看他手中的手机……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云萧尊上闭关的时候还会打游戏的吗！
好像，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样啊！
前排开车的温暮哈哈笑出声，道：“你在想什么，他又不是那些老古董，懂得比你还多呢！”
岳啾啾：“……”
温暮笑完看了眼窗外，又道：“到了。”
此时距他们离开落梧峰已经过去数小时，岳啾啾之前并没有注意他们去了哪里，现在一看车窗外的场景，当即傻了。
这里并非城市，而是一片郊区，周围停着不少车辆，从车上下来的人大多上了年纪，却能看出他们非富即贵，身边有众人拥簇……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则是前方的一座古风阁楼。
岳啾啾一看到那阁楼就头疼，因为这是她最讨厌的地方——问世厅。
现代的修真界有四大宗门，分别为天一宗、地海宗、玄门宗、黄刹宗。这四大宗门都是经过千年传承至今，势力深厚，其中以天一宗为首——因为云萧曾是千年前天一宗的长老，有他在，天一宗自然是冠绝其他三宗，居于首位。
不过，就算天一宗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一统其他三大宗门。因此为了互相制衡，也为维持修真界平衡，四大宗门在数百年前设立问世厅。一旦修真界有大事发生，四大宗门就会聚在这里共同讨论，商议对策。
在岳啾啾眼中，今天这些宗门的人聚在这里，肯定是因为云萧重回人间了。
“啾啾，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温暮解开安全带，回头对岳啾啾道，“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岳啾啾点点头，看着温暮和云萧下了车。而几乎是云萧一出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向他投了过来。
云萧尊上即将重回人间，这是早就放出的消息。今天能来这里的皆是四大宗门中身份贵重之人，他们有的早已知晓云萧长相，有的就算不知道，也能在见到云萧的第一眼，就判断出他的身份。
毕竟这样出尘的容貌与气质，并不是平凡人能拥有的。
岳啾啾趴在车窗上，鼓起了腮帮子。
她不喜欢这里，因为她感觉周围每一个大人都心机深沉，不怀好意。尤其是他们看云萧尊上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觊觎，畏惧，嫉妒，贪恋……总之，非常让人不舒服。
岳啾啾再看云萧，发现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好像没有察觉到那些目光，又或者，那些目光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就像雪山上的一抹淡云，清冷而高净，既是不染纤尘，如隔云端的美人；也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尊上。
岳啾啾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被安抚了，心想，管那些人怎么看呢，反正他们也只能看看了。
毕竟，云萧尊上很强，这一点从千年前的过去到千年后的现代，都是修真界的共识。
修真界等级划分明晰，练气、筑基、辟谷、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最后飞升。
听说千年前的修真界元婴遍地走，金丹多如狗，然而到了灵气逐渐稀薄的今日，金丹已是寥寥，元婴屈指可数，至于化神，查无此人。
不过，云萧是个例外。
岳啾啾记得她的舅舅和她说过，千年以前，金丹元婴虽然泛滥，但化神之上的强者仍是少数，毕竟越到高阶越难修炼，单元婴初阶和元婴中阶已是天差地别，更别提元婴之上的化神——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而云萧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超越化神，达到更高的境界，那时的他便是修真界第一人，现在亦是如此。
岳啾啾望着自己舅舅和云萧的背影逐渐远去，缩回车子里，想了想，又掏出了手机。
。
今天聚集在问世厅的宗门修士约有数十人，温暮将各人神态收入眼中，低声对云萧道：“现在的修真界又和百年前不同了。”
云萧道：“确实如此。”
温暮道：“你的伤怎么样？有把握不被他们看出吗？”
云萧淡定道：“没把握。”
温暮：“……”
“不过，”云萧偏头，目光轻描淡写地从周围众人身上扫过，道，“就算看出来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的对话附着法力，并不会被旁人听到。而当云萧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时，仅仅是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就令不少人心中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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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露惧色。
温暮见状轻笑道：“真有你的。”
两人踏入问世厅时，云萧到场的消息刚刚传到这里。大厅众人无人敢坐，都等在门口。
今天聚集在这边的修士有数十人，但有资格踏入问世厅的不超过八个，四大宗门的宗主都在这里，其他人身份最低也是长老——尽管已经到了现代，但这些过去的身份称呼并没有改变。
“尊上！”在看到云萧那一刻，八人中为首的一个男人已忍不住踏前一步，语气激动，“没想到百年过去了，我还有机会再见到您！”
云萧道：“你是？”
男人道：“我是天一宗现任宗主宋镇，小时候曾有幸见过您一面！不过那时的我还跟在母亲身边，只能远远地望您一眼。”
云萧安静地注视他几秒，回忆起了一张与他相似的脸：“我想起来了，上次站在这里的，是你的父亲宋过吧。”
宋镇简直要热泪盈眶，道：“您居然还记得我父亲！……只是父亲几年前已经去世，在临终之前，他还遗憾没能再见尊上一面。”
修士的寿命与常人不同，修为高者活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是难事，不过到了今天，一位寿命能超过百年的修士都已算难得了。
宋镇光看外表，只有四五十岁，但他的实际年龄已超过百岁，是一位金丹修士。
在灵气衰竭的现代，金丹已是可以成为一宗之主的强者，如今站在问世厅的八人实力都在金丹之上，其中还有三位是元婴——可以说当代修真界最强的几人，都在这里了。
见面之后，众人落座在问世厅的会议室。宋镇看着云萧，刚想开口，就听见云萧开门见山道：“我在出关之前，曾占了一卦。”
宋镇闻言紧张道：“那卦的结果如何？”
云萧道：“不久之后，人间将有异变，是场大乱。”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会议室里更是一片静默。
“……人间已经安定数百年，如果真的出事，现在的修真界恐怕难以应付。”片刻之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所以，请问尊上所说的异变具体是指什么？”
宋镇听到这个声音就拧了下眉，那是地海宗的长老何叶和，目前仅有的三位元婴之一……只是，一直和他们天一宗不太对付。
不过在云萧面前，何叶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付的情绪，相反，他的态度还颇为恭敬，生怕触犯到云萧一般小心翼翼道：“妖界和修真界关系早已融洽，要说现在的人间有什么不安的因素……我能想到的，似乎只有千年前……被封印的039;天魔039;了。”
宋镇猝然一惊。
——千年前，曾有天魔降世，以一己之力，致人间如同炼狱。
后来，天魔被当时的修真大能合力封印，永世镇压，这在修真界，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有一点只有极少人知道，它只流传于宗门高层之间，是不能外传的隐秘——千年前出现过的天魔，曾是云萧尊上唯一的弟子。
而当时还是天一宗长老的云萧，也正是亲手镇压天魔之人。
如今千年已过，曾经封印天魔的地方早已落尘。修真界虽然年年都会派人看守，可大多时候并不会在意，毕竟他们早就遗忘了那里。
今天云萧的一番话让他们再度想起天魔的存在，然而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是千年前，如果要现在的他们直面天魔的话……
宋镇想到这里不由得不寒而栗，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云萧就在他的面前。
云萧尊上千年前就能封印天魔，有他在，他们修真界还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宋镇的恐惧一下子消散不少。而云萧听完何叶和的疑问后并没有多大波澜，他接下来的话才更让人色变：
“没错，千年已过，当初的封印也在减弱。如果我没有算错，他很快就会出来——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宋镇心中一沉，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突然：“那如果他真的出来了，我们……”
云萧道：“放心，打破封印最快也要一年，在这期间，我会——”
他话音未落，问世厅上方忽然爆出一声巨响，偌大的阁楼应声震动，会议室众人俱是一惊。
宋镇猛的起身，冲外面喊道：“怎么回事？！”
刚才那声巨响似乎并不是来源于问世厅上空，而是从很远的地方波及到了这里……但这里可是设下了重重结界的问世厅，怎么可能会轻易受到影响？！
“不好了，宗主！”
会议室外，有人惊恐地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被派去看守天魔封印的人传来消息，封印忽然松动——天魔，它好像要出来了！！”
众人：“！！！”
一直在云萧旁边的温暮“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还需要一段时间？”
云萧：“……”
温暮：“最快也要一年？”
云萧：“……”
云萧冷静道：“闭嘴，别说了。”
第二章 天魔
云萧和温暮从问世厅出来的时候，岳啾啾正扒在车窗上，惊疑不定地东张西望。
刚才的巨响她也听到了，此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暮走过去，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道：“没事，只是闹了一点小动静，很快就能解决。”
岳啾啾半信半疑道：“可是，刚才的声音好像很大的样子。”
温暮非常娴熟地糊弄她道：“没有啦，只是那动静离这里近，你听着响而已。”
岳啾啾：“……可是，其他人好像都很害怕。”
温暮：“他们就喜欢大惊小怪。”
他说完不等岳啾啾脑子转过弯，飞快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个红包，道：“你先去玩吧，如果晚上我还没回来，你就打我电话。”
岳啾啾眼睛一亮：“好耶！”
她立刻将刚才的担忧抛到九霄云外，高高兴兴地接过舅舅给的零花钱，变成一只小海东青，扑腾着翅膀从车里飞走了。
温暮回头，不远处宋镇正焦急地和云萧讨论着什么。云萧偏头听他说话，纤长眼睫微微垂落，表情是不变的沉静从容。
天魔即将出世，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今天聚在这里的修真界众人早已得知这个消息，每个人脸上布满各种情绪：慌乱、惊惧、愕然……只有云萧如落梧峰上萦绕的浮云，轻淡而不落尘嚣。
他的冷静令人镇定，原本不安的宋镇也慢慢收缓了情绪，道：“就算不让我们一同前往……至少，也让我们隔着远远地跟着您，这样还能帮上您的忙。”
云萧道：“不用。”他微微一顿，又道：“我并不是质疑你们的实力，只是如果让他见到你们，后果可能不太好。”
宋镇小心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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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会很危险吗？”
云萧道：“不，我会很危险。”
宋镇：“？”
他一时间不是很能理解云萧的话，有些卡壳。温暮在这时走了过来，道：“再耽误下去，他可真的要打破封印出来了。”
云萧颔首，道：“走吧。”
他和温暮转身离开，留下一众人干站在问世厅外。宋镇愁云满面，旁边的人低声询问道：“宗主，虽然尊上说不用我们一同前往……可保险起见，我们要不要悄悄跟上去？”
“……”宋镇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摇摇头道，“算了，那可是天魔……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尊上回来吧。”
他转身向问世厅走去，有他带动，原本跟出来的几个宗门高层也慢吞吞回到室内。只有地海宗长老何叶和还站在外面，抱手看天。
地海宗宗主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道：“关于云萧尊上，你怎么看？”
何叶和虽然是元婴，须发却已经苍白，老态尽显。他望着天空，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怀念的情绪，道：“百年前，我初见云萧尊上，只觉惊为天人，仿佛仙人入尘……那样的姿态，真是令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地海宗宗主道：“那现在呢？”
何叶和呵呵一笑，道：“这次再见，尊上容貌依旧，还是那么令人惊艳……只是，他似乎没有百年前那么强了。”
地海宗宗主闻言“哦了一声，挑起眉头道：“这怎么说？”
何叶和缓缓抚过自己的苍白的须发，道：“千年的流云与积雪都会消散，那么漫长的时间，没有人是不会变的。”
“现在的尊上已经不是千年前的尊上……也许再过不久，修真界就不需要这样的大能了。”
——
从问世厅到天魔被封印的地方，不过短短数小时。
在发现封印有松动迹象后，原本守在这里的修士已经全部撤离。从高空往下看，曾经封印天魔的险绝之地已被森林覆落，高耸入云的巨木绵延千里，林木深处，层层赤色法阵重叠起伏，符文流转，如同浓稠涌动的鲜血。
云萧站在半空，墨发被风吹起，散在白衣之间。他俯视下方的封印，寒泉冷玉般的墨色眼眸倒映出不知什么样的情绪。
他还记得千年前，那个人被封印的时候，落梧峰上残阳如血，他跪在静室内，手指皆寒凉如冰。
而现在……
云萧微微垂下眼帘，手腕间系着的冰晶手链轻轻摇晃，在那颗独特的晶石里，嵌着一朵花瓣外层浅白如霜，内层却如燃烧的火一般炽烈的小花。
温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说的是：“再这样下去，封印真的要破了。”
云萧道：“我知道。”
温暮道：“不管吗？”
云萧沉默几秒，道：“以我现在的力量，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封印了。”
温暮抱胸，道：“是不能，还是不想？”
云萧没有说话。
轰！
几乎是两人对话结束的那一刻，底下的血色封印猛然震动，一股强悍的气势以阵眼为中心爆发，横扫数公里。封印之上迸开数条细小的裂缝，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伴随着封印开裂，森森黑气从裂缝中涌出，肆意张扬，漫天漫地铺展而开，强烈的不详气息几乎遮天蔽日，一时间日夜倒转，天地昏黑，仿佛末日来临。
——在这刹那之间，方圆百里的深林沉寂无声，连虫鸣鸟声都听不见了。
下一秒，仿佛地狱深处万鬼齐哭的哀鸣凄嚎响彻天地，将温暮震得连连后退几米，捂住胸口，惊恐的脸上生出绒羽，几秒后才硬生生将化为原形逃跑的念头给摁了下去。
他睁大眼睛望向下方，只见无数双漆黑的手从封印的缝隙中伸出，撕裂符文法阵，冲向四面八方 ，又融入那铺天盖地的黑气之中——与此同时，千年以来镇压天魔的封印，就此破碎！
……
凛冽的寒风掠过四野，云萧耳畔刮过风声，手指冰凉，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看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四溢的黑气之中伸出，轻描淡写地拨开挡在身前的黑气，露出一双赤红如血、邪气森然的眼眸。
那一刻，云萧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千年也只是弹指一瞬间——他望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好像一场经年的大梦初醒，根本无法回神。
明明已经过了千年，他却依然清晰地记着这张脸……这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脸。
然而，当这张脸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他居然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直到，那只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师尊。”
年轻男子在他耳边低语，微扬的嘴角带着几分嘲意，眼底则是一片骇人的森寒。
“重新见到我，就这么令你惊讶吗？”
云萧：“……”
慕景深掐住他的脖颈的手没有留力，修长骨节青筋暴起，窒息的痛楚令他根本喘不过气。
但是，他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而是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慕景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景深与云萧对视几秒，大概是觉得无聊，歪了下头，凑过去在自己师尊发间嗅了嗅。
云萧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下意识想要偏头避开，却被慕景深按住后脑，强迫他无法移开视线。
随即，慕景深松开掐住云萧脖颈的手，听着他不受控制的咳嗽声，嘴角再度扬起，脸庞挨着云萧发丝蹭了蹭。
这个动作很亲昵，但他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充满恶意的嘲讽：“师尊变得好弱啊，像蝼蚁一样，一只手就能掐死。”
“真令人高兴。”
云萧原本就咳得胸口微微发疼，听到这句话，喉间陡然涌上一丝腥涩。
但不等他来得及说什么，慕景深就一口咬住他的耳尖，用力之深，甚至连齿间都渗出了一点血迹。
云萧闷哼一声，低头对上慕景深的目光，微微一怔。
在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眸里……翻腾着令人胆颤的疯狂与占有欲。
慕景深就这么紧紧地盯着他，如同凶兽盯着自己囊中的猎物，虎视眈眈，势在必得。
云萧道：“你——”
他依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下一秒，他就失去意识，倒在了慕景深怀中。
——
云萧再醒来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他的双眼似乎被一块黑布蒙住了。
一只冰凉的手抚过他的脸庞，察觉到他醒来，那只手也没停下，而是顺着他的脸慢慢往下，落在锁骨间，随后……
云萧道：“等等，别……”
他本能地想要去阻止，但才刚抬起手就听见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他的双手也被铁链束缚在床头，才一动，就被那只手给轻易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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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慕景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很近，几乎是贴着云萧耳边，“师尊，别乱动。”
云萧偏过脸，视线里一片漆黑，他看不见慕景深在哪里，只能道：“让我看看你。”
慕景深没有回应。
云萧坚持道：“别蒙着我的眼睛……让我看看你。”
过了几秒，云萧眼前的黑布被解开，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被带回了落梧峰，而慕景深正坐在他床边，抬手勾了他一缕发丝，不紧不慢地把玩。
云萧望着慕景深，只觉这张脸和千年前还是略有不同。他的弟子在千年前还没有这样赤红色的眼睛，更没有满身的煞气……但至少，人还是这个人，并且真实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慕景深在这时慢悠悠道：“师尊这样看着我，是想让我心疼，然后找机会逃跑吗？”他说完不等云萧回应，又道：“可惜，现在的我已经不会为师尊心疼了。”
“……”
云萧有一会没说话，而后才轻声道：“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慕景深道：“不好吗？”
他弯下腰，压住云萧手腕，俯身逼近自己的师尊。
“师尊就待在这里，一辈子都不要出去，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不好吗？”
云萧：“……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然会出事的。”
慕景深：“我不管。”
他把脸埋在云萧肩窝里，低喃如情人呓语，话中的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还要封住师尊的口，遮住师尊的眼睛，让师尊说不了话，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被我关在这里，被我占有……永永远远，都只能做我的禁脔。”
云萧张嘴，却被慕景深用一只手捂住眼睛。他看不见，更动不了，感受到慕景深另一只手的动作也无法违抗。只能徒劳地别开脸，在挣扎之中铁链哐啷作响，他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才发现那是他一直戴着的冰晶手链。
慕景深也发现了，停下动作，解开那条手链，道：“师尊还留着这个东西啊。”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怀念，但眼底依然是冰冷的。云萧猜到他要做什么，瞳孔微微一缩，道：“还给我！”
慕景深与他对视，颇为玩味地“哦”了一声：“师尊还会舍不得吗？当年连我都能狠心封印，居然会舍不得这个小玩意？”
他话音刚落，手中黑气猝然涌动，干脆利落地将那条冰晶手链、连带冰晶里封存的赤白色小花一同毁去。
云萧猛的想要起身，却因为铁链束缚，又被慕景深轻而易举地按了回去。
慕景深居高临下地压制着自己的师尊，不带感情地笑道：“怎么，师尊生气了？真稀奇，我还以为你不会对任何事情动怒呢。”
“……”
云萧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拒绝与他交谈。
从慕景深这个角度看，云萧长而翘密的眼睫垂覆，落下浅浅阴影，更显得肌肤苍白如雪。他的脸庞冰冷而美丽，墨发交缀在白衣之间，如同一副氤氲的水墨画。
慕景深就这么注视了云萧一会，忽然意识到他的师尊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瓷，漂亮却又脆弱，是可以被他抓在掌心把玩，肆意亵渎的存在。
曾经高高在上，如隔云端的师尊，此时已经落入尘间，落在了他怀中。
只要他愿意，他还能更过分一点——让师尊在他怀中颤抖，哭泣，承受不住地向他求饶，最后被他彻底占有。
慕景深低头，深深嗅闻云萧发间的气息。他想将他永远清冷如一捧雪的师尊染上七情六欲，让他的师尊彻底成为他一个人的。
他有理由，也能够这么做。因为他的师尊封印了他千年，将他困在千年的黑暗之中不得解脱……这是他该得到的补偿。
“师尊，”在见不到光的室内，慕景深冷笑了一声，“这次，你还能怎么办呢？”
云萧没有睁眼，纤长的眼睫却轻颤几下，如同被蛛网缠绕的蝶翼，无力挣扎。
慕景深低下头，冰冷指腹捏住云萧下颌，逼近他的唇——
下一秒，压在云萧身上的重量消失，他听见耳边响起“嗷呜”一声，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掉了下来。
云萧：“？”
他有些惊讶地睁开眼，发现一直压制住他的慕景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黑豹落在他怀中，因为没站稳，还轱辘轱辘滚了一圈。
云萧：“……”
小黑豹：“？？？”
它从云萧怀里站起来，懵头懵脑地追着自己尾巴转了一圈，看看云萧，再看看自己的小肉爪，看看云萧，再看看自己的小肉爪……
“嗷！！”
第三章 凶巴巴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
云萧与小黑豹对视，沉默一会，道：“景深？”
小黑豹盯着他，眼神凶巴巴的，一声不吭。
这个眼神和自家弟子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云萧一眼就确定这只小黑豹确实是慕景深。
只是，他的弟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萧想了想，指尖凝聚一点法力，将手腕间的铁链震碎了。
之前慕景深一直用力量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挣脱锁链，现在慕景深已经变成小黑豹，自然没法继续压制着他了。
小黑豹：“嗷！”
它明显很不高兴的样子，压低身姿冲云萧低吼一声。然而云萧并不介意，把这只小家伙抱在怀里，道：“这是你的原形吗？”
慕景深并不是人，而是天魔，一种非人非妖的存在。不过就算是天魔也有原形，只是在千年之前，云萧并没有机会见到。
而现在，他倒是可以仔细打量这只小黑豹——说是黑豹，其实和猫猫也有几分相似，毛茸茸软乎乎的，是只小幼崽，可以被他轻松抱在臂弯里。
小黑豹没有理会云萧的话，吼间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声，随即一口咬住了云萧手指。
云萧只觉手指微疼，苍白的指间已经冒出几个小小的血珠。
小黑豹：“……”
还没等云萧反应过来，小黑豹又默默地舔了一口他的手指，上面的伤口眨眼间痊愈，血珠也不见了。
——然后小黑豹又“啊呜”一口咬住云萧的手指，没用力，但就是这么咬着不放，还拿小眼神幽幽地盯着他。
云萧不知道这只小豹子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手指这么执着，等了一会，见它没有更多的动作，道：“你不能变回去吗？”
小黑豹一声不吭。
云萧便知道现在这个模样是慕景深无法控制的——他毕竟被封印了千年，哪怕成功打破封印而出，力量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所以这个小豹子的模样应该也不是他真正的原形，而是力量不足才退化成这样的。
云萧沉思间，小黑豹一直紧紧
6
地盯着他，发现自己师尊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居然还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小黑豹：“？”
它一下子不高兴了，在云萧臂弯间拱来拱去，仰起脑袋冲他凶巴巴地嗷呜乱叫。
云萧道：“我没有笑你。”
他安抚地摸摸小黑豹柔软的皮毛，发现手感不错，还多摸了几下。
小黑豹：“吼！”
它一点也不乐意被云萧摸毛，闹腾着要往外钻。云萧一个没抱住，就让它从自己怀中跳了出去。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云萧低头一看，是从小黑豹的毛里掉出来的一条手链。
一条熟悉的、里面嵌着一朵赤白小花的冰晶手链——不久前，它好像才被某个人亲手“毁掉”。
云萧：“……”
小黑豹：“……”
小黑豹立刻往手链上一趴，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甩尾巴。
云萧冲它伸手，道：“还给我。”
小黑豹拿脑袋拱他。
云萧不为所动：“给我。”
小黑豹扭过脑袋，非常冷漠地哼了一声。
云萧沉默几秒，修长手指捏住小黑豹后颈——直接把它提了起来。
小黑豹：“？”
它整只豹猝不及防地悬空，只能愤怒地扭来扭去，想从云萧手里挣扎下来。
云萧不顾它的挣扎，拿过那条冰晶手链系在自己手腕间，然后才将小黑豹放下。
小黑豹一获得自由就立刻扒住云萧手腕，开始嗷嗷地咬那条手链，试图把它扯下来。
云萧非常淡定地再次捏住小黑豹后颈把它拎到一边，道：“这是我的。”随即又补了一句：“我要回人间了。”
小黑豹：“嗷！”
不行！不让你走！
云萧道：“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完，而是微微一顿，又看向小黑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小黑豹：“吼！”
不愿意！你不准走！
尽管它一直嗷嗷呜呜，但云萧就是莫名能理解它的意思。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好吧，那我走了。”
他说完果真起身，要往外走去。小黑豹见了简直要炸毛，当即扑过去，“嗷”一口咬住云萧垂地的白衣衣角。
云萧低头看它，小黑豹气呼呼地与他对视，咬着衣角不肯放。
云萧抬步往外走去，小黑豹使劲想把他往屋内拖，奈何它现在只是只小豹子，力气根本没云萧大，反而不小心一屁股歪坐在地上 ，被云萧拖着往外挪。
小黑豹：“……”
小黑豹简直要气死了，连尾巴都蔫巴巴地垂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云萧停步，弯腰将它从地上抱起，轻轻抚摸它柔软的皮毛。
“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他们再封印你的。”云萧道，“所以和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小黑豹窝在他怀中，还是凶巴巴的，斜眼瞪他。
云萧看懂了这个眼神，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们打不过你。”
他给小黑豹顺了好一会毛，才把这只炸炸的小家伙安抚好。而小黑豹明显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可能再关得住师尊，一声不吭窝在云萧怀里，被他抱出了门。
云萧从落梧峰下来的时候，一个人正蹲在之前的山路边，沉默地揪路边野草。
那人正是温暮，他看见云萧抱着一只小黑豹还相当惊讶，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你们和好了吗？”
云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还好吗？”
温暮干咳一声，道：“还好。”
实际上慕景深从封印里出来的时候，虽然有云萧护着，但他还是被那强大的威压震得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发现慕景深和云萧都不见了，就顺着云萧的气息找到了这里。
不过，他到这里后又发现落梧峰上下被一股强悍力量凝成的结界所笼罩，他根本进不去，所以只能在外面干等着了。
“所以，你现在打算去哪里？”温暮道，“回问世厅吗？”
云萧摇摇头，道：“那里人太多了，让他们来找我吧。你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吗？”
天魔出世，修真界必定恐慌不已。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和宋镇等人交涉，但就这么抱着天魔过去的话，恐怕只会引起更多麻烦。
温暮笑道：“当然有，我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把啾啾接过来。”
不久之后，温暮开车接来了岳啾啾。副驾驶座上的她本想挥手和云萧打招呼，但在看到他怀中的小黑豹后，吓得一下子缩了回去。
如果在普通人眼里，可能会觉得云萧抱着的只是一只小黑猫，但岳啾啾毕竟是妖，能感受到小黑豹身上极其恐怖的气息……尽管温暮之前就和她说过，她也有心理准备，可第一次直面天魔，就算再有心里准备，也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恐惧。
云萧见状看了眼小黑豹，道：“等到了城市，记得把你的气息收敛起来。”
小黑豹冷漠扭头。
云萧无奈，抱着它坐进了车后座。
小黑豹还是第一次坐车，虽然它并不知道这个铁壳是什么，但也能猜出这是现代类似马车的交通工具。不过此时的它只是趴在云萧腿上，对周围一切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温暮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小黑豹，惊讶于这个天魔被封印千年后居然还能如此乖巧，道：“他还能变成人吗？”
云萧道：“应该可以。”
他说话间，一缕墨发沿着锁骨垂落，落在小黑豹面前。它盯着那缕黑发看了几秒，伸爪去扒拉。
云萧只觉头皮一疼，低头就看见小黑豹扑蝶一般扒拉自己的头发玩。他沉默一秒，抬手将墨发拨到了耳后。
小黑豹：“嗷！”
云萧：“不准玩头发。”
小黑豹：“嗷！！”
云萧：“不准凶巴巴。”
小黑豹气呼呼地扒住云萧衣服，还想爬到他肩膀上。不过才刚爬到一半，它就从云萧肩上滚了下来。
云萧被吓了一跳，立刻接住小黑豹，道：“怎么了？”
小黑豹刚才还气呼呼的要炸毛，此时却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窝在云萧臂弯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下了脑袋。
云萧：“？”
他完全弄不清小黑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前后转变，而在之后的时间里，小黑豹也只是安静地趴在他腿上，再没闹腾过。
几小时后，温暮开车来到一座城市的小区里，道：“就是这里了。”
云萧弯腰下车，才刚刚从车里出来，小黑豹就跳到地上，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了几步——
然后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云萧：“！”
他赶紧过去把小黑豹抱起来，只见这只小豹子蔫巴巴地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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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暮惊讶道：“怎么了？”
云萧眉头蹙起，手掌贴在小黑豹额间，摇了摇头。
温暮凑过去盯着小黑豹看了一会，直起身，捏着下巴冷静地分析道：“果然，就算是天魔，要打破封印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刚才那一路他估计都是强撑过来的，现在终于到了极限，支撑不住了。”
“看来天魔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强，也许我们可以趁他虚弱的时候控制住他。毕竟现在他都晕倒了，伤势一定十分严重，短时间内可能是无法恢复的……”
云萧沉默几秒，终于没忍住打断温暮的话，道：“可是，他好像只是——”
“晕车了。”
温暮：“……”
第四章 素心梵莲
云萧抱着晕乎乎的小黑豹，走进他的新家。
“凛城的冬天没那么冷，这里也离问世厅总部有点距离，那群人不至于一直来烦你。”进门的时候，温暮顺手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云萧，“你之前的那几套房子已经拆迁了，这些年我拿着那笔钱给你做了点投资。喏，都在这里了。”
云萧道：“多谢。”
温暮摆摆手道：“不用——看看这个新家，还可以吧？”
这里是凛城的一片高档小区，安保严密，外人难以进入。而温暮给云萧选的新家是复式双层的结构，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两层高的落地窗洒落，室内一片明亮，外面还有个独立阳台，种着精心打理过的花草。
岳啾啾“哇”的一声，变回小海东青扑在柔软的沙发上，又“噗”一下飞到二楼，不见踪影了。
云萧四下环顾一圈，冲温暮微微一笑：“确实很好看。”
温暮立刻扭过头，道：“等等，你别对我笑，太闪眼了。”
云萧：“……”
云萧无话可说，转身把昏睡不醒的小黑豹送到二楼卧室。下来时温暮已经哄走了岳啾啾，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怎么样？”周围没有旁人，温暮便开门见山道，“这次你的时间够吗？”
云萧道：“我之前算过，七瓣素心梵莲已经重现世间，离我机缘最近之地就是凛城。如果没有意外，我应该很快就能接触到第一片素心梵莲的花瓣。”
温暮道：“那么之后的六片花瓣呢？怎么办？”
云萧道：“总会找到的。如果找不到……那也没事。”
温暮“啧”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没事？”
“你这次的情况比以前严重得多，修真界未必会没人动一些心思，加上他又出来了……要不然，你将一切都和他说清楚算了？”
云萧摇摇头，道：“我已经想过了，暂时不告诉他。况且就算说了，现在的他也不会信我。”
“……唉。”
温暮望着云萧那双沉静的墨色眼眸，重重叹了一口气。
“已经过去千年了，”他无奈地道，“从六百年前，我就一直在看着你，每一次你的身体都越来越糟糕，哪怕找到素心梵莲，也只是饮鸩止渴，根本没用。”
“再这样下去，不要说下个千年，就是下个百年，你也很难撑过去……云萧，你真的要一直这样吗？就没有其他办法，能彻底地结束这一切吗？”
“……”
云萧低头，看了眼自己苍白冰冷的十指，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说自己身外之事：“从一开始，我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没有回头路了。”
温暮脸色一变，云萧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我，谢谢。但现在的我只能向前走，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终有一天，我能结束这一切。但那要么是我的消亡，要么……就是我再度迎来新生。”
温暮沉默几秒，道：“这话好像没说一样。”
他揉揉头发，再次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只能祈祷好运了。”他微微一顿，又冲云萧笑道：“至少这次不一样了，他已经回到你身边，肯定不会坐视你变得更糟糕的。”
云萧没有说话，温暮继续道：“我帮你联系一下问世厅的人吧。像之前一样，你还要加入问世厅吗？”
云萧颔首，道：“问世厅是处理邪祟之地，素心梵莲的现世往往伴随邪祟，这样一来，我接触到身携花瓣之人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温暮道：“好，我知道了。”
几个小时后，天一宗宗主宋镇赶到这里，在客厅与云萧见面。
按照云萧的要求，他是独自一个人前来。此时虚虚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茶杯，左顾右盼，显得非常不安。
“尊上，您还好吧？”宋镇道，“那个天魔……已经被您收服了吗？”
天魔打破封印出世的动静太大，当时聚在问世厅的众人都受到了波及。但他们没人敢靠近天魔封印之地，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这么苦等着。
接下来的几小时简直是煎熬，没人愿意去预想最糟糕的结局，却又急于知道结果。所以宋镇一收到云萧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云萧听完宋镇的话，摇摇头道：“没有。”
宋镇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连您也无法收服天魔吗？！”
天魔实力何等恐怖，光看打破封印时的阵仗就可见一斑。云萧尊上已经是他们修真界的最强者，如果连他都无法收服天魔，那他们修真界不是要完了？！
想到这里，宋镇只觉眼前一片昏黑，连手中的杯子都要握不住。
但是，他很快又发现云萧依然安静地坐在自己面前，好像并不担心的模样，犹豫一下，道：“那，天魔他……”
云萧道：“他在楼上睡觉。”
宋镇：“……”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云萧的语气太平淡，平淡得根本不像是在说什么凶神恶煞的天魔，以至于一时之间，他竟反应不过来要说什么。
云萧再次开口道：“天魔的事情，你们不用管。有我在，他不会对人间做什么。”
宋镇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道：“可是……可是天魔终究是个隐患，如果不再次封印的话……”
“宋宗主，”温暮在旁边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天魔在千年前就已到达渡劫之境，如果真要封印，你们打算靠什么封印呢？”
宋镇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修炼百年，也曾被视为天之骄子，最终却还是靠着宗门留下的灵药才突破到金丹。目前的修真界除去云萧，最强的便是金丹之上的元婴。而元婴之上则是化神、大乘、渡劫——最后飞升。
可以说，渡劫已经是千年前繁盛的修真界的顶峰，光是提起，就足以令他产生如仰望不可攀登之山的畏惧与窒息。
与此同时，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
这样的天魔，在千年之前，到底是怎么被云萧尊上封印的？
是因
8
为云萧尊上那时比他更强吗？确实，根据宗门记载，云萧尊上在千年前就已经是修真界第一人了。
可是……虽然他们看不出尊上的修为，但现在的尊上……似乎并没有渡劫那般恐怖的实力。
这个想法在宋镇脑中迅速划过，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安，很快借喝茶的动作掩盖过去了。
“这么看来，似乎也只有这样了。”宋镇道，“一切就托付给尊上了，我也会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修真界众人的。”
云萧道：“可以。”他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宋镇立刻直起腰，道：“尊上请说。”
。
送走宋镇后，天已经黑了下来。温暮说自己要去找岳啾啾，也先离开了。
客厅安静无声，云萧正想上楼，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他的颈间——他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头，耳边就响起一声冷笑。
“师尊。”
原本变成小黑豹昏睡过去的慕景深不知何时出现在云萧身后，指腹贴着云萧脖颈上脆弱的动脉，不轻不重地磨蹭了一下。
云萧：“……”
他回头，对上慕景深冰冷的赤色眼眸，道：“你醒了，还好吗？”
慕景深道：“我不好。”他不等云萧说什么，又冷嗤一声道：“师尊还真会当无事发生，这个语气，就好像你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云萧道：“我也没想到你会晕车，对不起，下次让你坐前排，不容易晕。”
慕景深沉默一秒，道：“我不会再坐那个东西了。”随即他落在云萧脖颈上的手施力，直接扼住云萧咽喉，“不过，师尊以为还有下次吗？”
云萧只觉呼吸凝滞，道：“你要杀了我吗？”
慕景深挑眉道：“我为什么要杀了师尊？师尊欠我的太多了，只是杀了的话，根本不能偿还。”
他察觉到云萧墨色的眼眸因为他这句话黯淡下来，微微弯起嘴角，在他耳边似笑非笑道：“而且，我之前也说过了……要把师尊关起来，做我一辈子的禁脔。”
云萧闻言想抓住慕景深的手，却被慕景深反扣住手腕。他不再掐着云萧的咽喉，而是将云萧手腕摁在墙上，上前一步，让自己的师尊完全被困在自己臂弯与墙壁之间，无法移开。
“之前没有做完的事，在这里继续，师尊觉得怎么样？”慕景深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但那双赤色眼眸却含着无法违逆的冰冷，“反正师尊也不需要床，对吧？”
云萧被他按住的手无法挣脱，加上慕景深的逼近，只能用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角，勉强仰起头避开道：“不行……”
他的墨发被慕景深弄乱，如山水泼墨般散在白衣之间，纤长眼睫覆落，更显得肌肤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
慕景深盯着这样的云萧看了一会，凑过去，拇指指腹贴上云萧冰冷的唇瓣，轻轻磨蹭了几下。
“师尊真的变得好弱啊……”他略带嘲讽地笑着，赤色眼眸划过一丝暗光，“真高兴，这么弱的师尊，就算不用打断双腿，关起来也跑不掉吧。”
云萧指尖一颤，慕景深继续道：“所以，师尊觉得我怎么把你关起来比较好？用铁链，还是打制的铁牢？”
他的手指肆无忌惮地沿着云萧唇瓣逐渐往下……扯开了云萧的一颗衣扣。
云萧：“……”
在慕景深的手放肆地深入衣领之前，他终于抬手按住慕景深手腕，低声道：“放肆。”
“这就放肆了？”慕景深笑道，“更放肆的我还没做过呢。”
云萧神色微变，慕景深又低头，在他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含着些许挑衅地道：
“师尊，现在的你，凭什么拦我？”
——话音刚落，云萧眼前的年轻男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黑豹，一脸懵逼地落在了云萧脚边。
云萧：“……”
何等眼熟的一幕。
一时之间，云萧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小黑豹在反应过来之后简直要气死了，在云萧脚底下转来转去——大概是气昏了头，它居然还跳起来，“啊呜”一口咬住云萧垂地的白衣衣角。
——然后这只小豹子就这么悬吊在云萧衣角上，气冲冲地瞪着云萧，不肯松口了。
云萧：“……”
第五章 乱糟糟
云萧盯着这只咬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小黑豹看了几秒，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小黑豹冲云萧低吼，张嘴去咬他的手指，咬得云萧指间微疼，但并没有破皮或者流血。
云萧道：“凶我也没用，是你自己变成这样的。”
小黑豹：“吼！”
它听了这话又在云萧怀里拱来拱去，用脑袋顶他，差点让他抱不住，只能轻轻捏住这只小豹子的后颈皮，让它不要那么闹腾。
“乖一点，”云萧温声哄道，“我要抱不住你了。”
小黑豹：“嗷！”
本来就不要你抱！
云萧闻言立刻松手，把小黑豹放在了地上。
小黑豹：“……”
小黑豹见云萧还想转身上楼，气得当场“嗷”了一声，又跳起来咬住他的衣角。
云萧早预料到它会有这种反应，淡定地把它再次抱起来，道：“衣服要咬坏了。”
小黑豹气呼呼地用爪子扒拉他，试图把他衣服扒乱，又去咬他手腕间系着的冰晶手链，呜呜嗷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云萧知道它咬不坏那手链，就由着它，转身向二楼走去。
他虽然在落梧峰闭关百年，却并非真的与外界隔绝。这些年里他一直和温暮有联系，也通过温暮知道外界的变化，同时用手机学会了很多东西。
二楼的卧室里，温暮还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一些日常衣物。云萧挑了一件，将小黑豹放在床上，道：“我要去洗澡了。”
小黑豹立刻咬住他的衣角。
云萧道：“我不会走的，只是去洗个澡。”
小黑豹开始扒着他的衣服往上爬。
云萧看着这只锲而不舍要缠着他的小豹子，想到什么，道：“你想和我一起进去吗？”
小黑豹仰起脑袋，昂首挺胸，非常嚣张地看着他：“嗷！”
对！没错！
云萧沉默几秒，捏着小黑豹的后颈皮把它拎起来，又丢回床上。
然后不等小黑豹来得及扒拉自己，飞快转身走进了浴室。
小黑豹：“……”
浴室里，云萧用从手机上学来的方法打开花洒，雾气在浴室里弥漫开来，温热的水流驱散寒冷，他的五指却始终冰凉。
外面的小黑豹不知道在闹腾什么，嗷呜嗷呜乱叫。云萧侧耳听了一会，确认小黑豹并没有来到浴室门口，才站在镜子前面。
他披着浴袍，湿漉漉的墨发散在肩头，领口松散，露出大片肌肤。
9
他的肌肤很苍白，近乎雪一般。但更让人注意的并不是他的肤色，而是他的锁骨之上，有一道独特的纹路。
那纹路如同肆意蔓延的血色莲花，张扬地烙印在他的锁骨之上，莲花栩栩如生，花瓣离心口只有数寸距离，似乎不需要多少天，就能蔓及到心脏的位置。
云萧盯着那血莲看了一会，拉上浴袍，确认衣领彻底遮掩住锁骨，才走出了浴室。
浴室外，小黑豹正在挠床，锋利的爪子将床单撕成一条一条，布屑到处乱飞。
云萧：“……”
他望着这满地狼藉，走过去，捏着小黑豹后颈皮把它拎起来了。
小黑豹：“嗷！”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云萧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让你睡地板了。”
小黑豹：“？？？”
它气得在云萧手上扭来扭去，试图挣脱，还想去扒拉云萧的手，但这一切都没什么用，毕竟现在的它只是一只小豹子。
云萧看着这只小黑豹闹腾了一会，微微扬起嘴角，把它放回了床上。
小黑豹一落地，立刻抱住云萧的手，开始啃他。
云萧由着它啃，反正也不是很疼。随后又从衣柜里找到第二套床单，铺在了床上。
“不准再弄坏了。”云萧道，“不然真的让你睡地板。”
小黑豹仰起脑袋冲他呜呜嗷嗷乱吼。
云萧眼中划过笑意，非常淡定道：“反正你现在也变不回来，等你能变回来了再说吧。”
他在床上躺下，给温暮发去一条消息。发现一旁的小黑豹一动不动，道：“不睡觉吗？”
小黑豹盯着云萧看了几秒，大概是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便一声不吭地钻进被子，挨着云萧窝了下来。
……
云萧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也许是第一次来到新家，也许是心中思绪难理。总之，他在睡梦中总觉得胸闷难受，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无法喘息。
不过等到第二天清晨，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夜没有睡好了。
——一只小黑豹坐在他胸口，不紧不慢地甩尾巴。
“……”云萧把小黑豹拎到一边，道，“下次别压着我。”
小黑豹扭过脑袋，不理他。
不知道为什么，云萧总感觉慕景深变成小黑豹的时候好像幼稚了一点，抬手想摸摸小黑豹脑袋，又被它躲过去了。
于是云萧就趁小黑豹来不及扒拉自己的时候，起身去浴室洗漱了。
虽然有手机，可以从网上学到很多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但毕竟是第一次实践，云萧还是有些不习惯，因此洗漱也比平时花得时间更多——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时，就见小黑豹百无聊赖地扒拉床头，在那里留下了好几道印子。
云萧：“……”
真好，这次不祸害床单，直接祸害床了。
他走过去，再次把小黑豹拎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
小黑豹：“嗷！”
云萧道：“不准弄坏家具。”
小黑豹：“嗷！！”
云萧：“不准凶人。”
他又拎着小黑豹在半空中晃了好几下，才把它抱在怀里，向外走去。
小黑豹气呼呼的，一落在云萧怀里就扒住他的手，“啊呜”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不肯放。
云萧才不理它，无视这只小豹子凶巴巴的眼神，带它出了门。
一踏出大门，他散落的墨色长发就变成及肩长短，加上身上穿着日常的服装，和现代人没什么区别。
小黑豹却一下子躁动了起来，非常不满地想沿着云萧肩膀往上爬，似乎是要云萧变回之前的长发——然后就被云萧直接摁回了怀里。
出门时，他们正好遇到了对面的住户，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刚刚搬进这里，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
在见到云萧的脸之后，青年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他本想和云萧打招呼，很快又发现另一道冰冷凌厉的目光盯上了自己。
那目光简直如鹰隼盯着濒死的猎物，青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看见了云萧怀里的小黑豹。
实际上，小黑豹本来就一身漆黑，小小一只。窝在云萧臂弯里的时候，因为有云萧刻意遮挡，所以在外人眼中和黑猫没什么区别。
尽管如此，青年在看见小黑豹后还是脸色一变，甚至连招呼都不敢打，扭头跑了。
云萧：“？”
他低头看看小黑豹，道：“你是不是没收敛你的气息？”
小黑豹敷衍地哼哼。
云萧无奈，抬手在小黑豹脑袋上轻轻拂过，用自己的法力将它的气息给盖住了。
虽然慕景深现在是小黑豹的模样，但他总归是天魔，身上有属于天魔的气息——只是这样的气息，如果不是修行之人，一般是根本察觉不到的。
云萧对刚才的青年留了心，沿着电梯下楼，走出小区。
他今天出门是想给自己添置一些日常用品，既然要在凛城生活，那必要的准备肯定是要做的。
一路上，小黑豹都窝在云萧怀里，冷眼打量周围。他被封印千年，自然知道外界早已天翻地覆。但他对这些变化根本没有兴趣，就算没见过也不会觉得新奇，只是漠不关心。
唯一能让它在意的大概只有云萧的头发，它似乎很不喜欢云萧将长发变为短发，一直想爬上云萧肩膀，去扒拉他的头发。
云萧当然不会让它得逞，一路都按着小黑豹。直到来到小区不远处的购物中心——因为这里人多，难免会有人发现小黑豹其实不是黑猫，所以他施了个障眼法，隐去了小黑豹的身形。
当然，只是隐去身形的话，他肯定不能继续抱着小黑豹了，毕竟这个动作在外人眼里就像抱着一团空气——于是小黑豹一下子得意起来，跳到云萧肩膀，在那里转了一个圈。
云萧道：“不准乱动。”
小黑豹慢悠悠地甩尾巴，然后立刻扭头，飞快用爪子扒拉乱了他的头发。
云萧：“……”
小黑豹扒完头发又跳上云萧头顶，非常嚣张地在那里窝了下来，仰起脑袋冲云萧叫了一声。
“嗷！”
它要长头发！
变回去！
云萧：“……”
小黑豹见云萧没回应，又开始在云萧脑袋上乱蹭乱滚，胡搅蛮缠，一定要云萧把长发变回来。
几个路人路过，先是惊艳于云萧的脸，又见他头发乱糟糟的仿佛被一只手凭空揉乱，露出惊恐的目光，飞快走远了。
云萧：“…………”
就在小黑豹准备“啊呜”一口咬住云萧头发的时候，云萧终于忍无可忍，捏住小黑豹后颈皮，把它从头顶拎了下来。
无人的角落里，云萧拎着小黑豹，道：“你不能乖一点吗？”
小黑豹毫无畏惧地斜着眼，
10
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吼！”
不能！
云萧道：“好吧。”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在小黑豹得意洋洋的目光中，将这只小豹子原本油光水滑，柔顺得不行的皮毛给揉乱了。
小黑豹：“？”
在小黑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云萧已经飞快将它全身的毛反撸一遍，让它柔顺的皮毛瞬间炸开，乱糟糟得仿佛一只刚刚挖煤回来的非洲狮……一看就很非。
小黑豹：“？？！”
“嗷！！”
第六章 抢被子
在发现现在的自己确实不能把云萧怎么样、甚至还会自讨苦吃之后，小黑豹终于不再闹腾，一声不吭地窝在了云萧怀里。
从购物广场买完东西，云萧拎着几个大袋子回家。小黑豹就趴在他肩上，百无聊赖地甩尾巴。
它这么乖巧也是有原因的——如果它不乖乖待在云萧肩上，那云萧就会用一个塑料袋套住它，直接把它提回家。
回到家后，云萧收到温暮的消息，不过多时，温暮就带着岳啾啾过来了。
这次上门，岳啾啾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云萧注意到了，道：“怎么了？”
温暮道：“我要回去了，最近族里的老人总是生事，你是知道的。”
云萧道：“很要紧吗？需要我一起过去吗？”
温暮是鸟族族长直系，百年前鸟族闹出过一场风波，他的姐姐——当时的鸟族族长也在那场风波中去世，留下了年幼的岳啾啾。
在那之后，鸟族再无族长，而是由温暮接手了大半事务。他守着姐姐留下的孩子，虽然无意族长之位，但天长地久，难免会有人生出别的心思。
温暮笑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当然会来找你帮忙，只是现在还不需要。”
他说完，看了岳啾啾一眼，道：“不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云萧一看他这个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要让啾啾留在我这里吗？”
这话一出口，原本悠哉悠哉趴在云萧手臂上的小黑豹立刻躁动起来——又被云萧摁了回去。
温暮点点头，道：“这次闹事的是族中长老，有人一直想针对啾啾，我准备彻底处理掉那些人，不能再容忍了……只是，如果让啾啾待在我身边，我难免会投鼠忌器，只能拜托你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
云萧淡定地按住嗷嗷乱叫的小黑豹，道：“放心，这里很安全，没人能伤得了她。”
温暮道：“好，那我待会就回去了。”
他说完，在岳啾啾面前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啾啾，要听尊上的话，过段时间我就接你回来。”
岳啾啾眼睛红红的，明显舍不得自己舅舅，但也乖乖地点点头，小声道：“那，那舅舅要早点回来啊。”
温暮笑道：“知道了。”
他虽然脸上笑着，却也不忍心再看自己外甥女难过的样子，起身对云萧道：“你也要小心，如果出什么事的话，记得联系我。”
云萧道：“你也一样。”
两人告别，温暮将岳啾啾留在这里，启程回了千里之外的鸟族。
在他走后，云萧看着岳啾啾，温柔道：“要选一间你喜欢的房间吗？”
岳啾啾摇摇头，努力憋住哭腔，道：“我不喜欢人间的床……要是尊上能给我在阳台上搭个巢就好了，我在族里都是变回原形睡的。”
云萧道：“那我给你搭在房间里吧，现在快入冬了，阳台会很冷的。”
岳啾啾想想也行，道：“谢谢尊上。”
小黑豹：“嗷！！”
它刚才一直被云萧摁在怀里，此时终于挣扎着露出一个脑袋，冲岳啾啾吼了一声。
岳啾啾被吓了一大跳，瞬间变回原形蹿到了阳台上。
云萧：“……”
他又把小黑豹给摁回去，对阳台上的岳啾啾道：“不用怕，他不会伤你。”
小海东青惊恐地看着这边，隔了几秒口出人言道：“尊尊尊尊上……要不然我还是过会再来吧……”
云萧想到自己也确实要哄好小黑豹，道：“好吧，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小海东青拼命点头，扑腾着翅膀飞快飞走了。
岳啾啾一走，云萧就不再摁住小黑豹，任由这只气呼呼的小豹子咬了他的袖子几口，又仰起脑袋冲他嗷嗷乱叫。
云萧道：“温暮是我多年好友，帮了我很多忙，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他照顾啾啾。”
小黑豹开始咬他手指。
云萧摸摸小黑豹脑袋，柔声道：“她也只是待一段时间，等温暮解决完鸟族的事情，就会接她回去的。”
小黑豹依然凶巴巴地拿脑袋拱他：“吼！”
等它变回去，就杀了那只鸟崽子！
云萧道：“如果你对她动手，我就算受伤，也会护着她。”他不等小黑豹再次发火，又补了一句：“不过，如果你愿意让她留下，等一切结束后……我会任你处置。”
小黑豹一下子不“嗷”了，抬头瞥他。
云萧平静地与它对视，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说话算话。”
小黑豹：“……”
它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真的因为云萧这句话安静下来，不再闹腾了。
——但还是一口咬住云萧手指，非常凶地扒住他的手不肯放。
云萧眼中划过笑意，知道自己算是哄好这只小豹子了。
也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低头一看，来电人是宋镇。
小黑豹一开始还不知道手机铃声是从哪传出来的，见云萧要拿起手机，立刻又把手机给扒住了。
云萧解释道：“这个不止能发消息，还能打电话，类似于千里传音器。”
小黑豹凑过去看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人，发现自己并不认识现在的文字，就抬头盯着云萧。
云萧道：“是现在的天一宗宗主宋镇打来的。”
他拿开小黑豹按住手机的小肉爪，接通了电话。
“尊上，”电话那头，宋镇恭敬道，“您之前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让我过来接您？”
云萧说了声“多谢”，道：“我是被安排在了凛城分部吗？”
宋镇道：“是的，您的新身份也准备好了，这件事对外保密，分部的人是不会知道您的真实身份的。”
云萧道：“那我明天自己过去就行，不用麻烦你来接了。”
宋镇道：“那怎么行，您可是——”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如果你和我一起过去，难免会引人注意。”云萧道，“我不想张扬，这样就很好了。”
他婉拒了宋镇，交谈一会后，便结束了通话。
小黑豹：“嗷！”
到底是什么事！
云萧低头看它，道：“从明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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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以一个新身份进入这里的问世厅分部，”
小黑豹：“？？？”
它完全不理解云萧这么做的理由，也不想进入什么问世厅，又开始挠云萧衣角。
云萧轻轻捏住小黑豹的肉爪子，道：“我需要找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往往会出现在邪祟之地……问世厅正是与邪祟打交道的地方，加入那里的话，会让我方便很多。”
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点他并没有和宋镇说明，只是说很重要。而宋镇也表示理解，没有追问。
小黑豹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紧紧盯着云萧，“嗷”了一声。
什么东西？
云萧早已想好借口，淡定道：“是我多年前遗落的宗门法器，虽然宗门故人不在，但总要将它们找回来。”
他本以为小黑豹不会相信这套编来的说辞，还想再做补充，没想到小黑豹听了之后居然没再问下去，而是甩了甩尾巴，慢吞吞在云萧腿上趴了下来。
这就让云萧有些意外了，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顺其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稍晚的时候，一只雪白的小海东青落在阳台上，先是往里面跳了跳，又试探地朝屋内瞄了一眼。
云萧刚好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肩上趴着小黑豹，见岳啾啾回来，温和地道：“过来吃饭吧。”
他是修行之人，并不需要进食，但考虑到岳啾啾在鸟妖里还算个没成年的小女孩，不能不吃饭，于是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
只是做饭的过程就不是很顺利了，虽然有手机，可以从网上学会一堆乱七八糟的电器用法，但亲自实践又是不一样的体验……不过好在忙活了一下午后，他还是顺利地做了出来。
岳啾啾见小黑豹没有反应，犹犹豫豫地变回人形，一点点挪到了桌边。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家常的菜肴，在灯光下泛着美味的色泽。
岳啾啾眼睛一亮，刚才对小黑豹的畏惧在美食面前瞬间烟消云散，道：“好香！”
云萧给她盛了一碗汤，道：“那就多吃点。”
岳啾啾点头，迫不及待地捧起碗，喝了一口汤。
下一秒，她的动作一顿。
云萧带着几分期待道：“味道怎么样？”
“……”
岳啾啾仰起头看着云萧，忽然毫无征兆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云萧：“……”
“好难吃啊……比舅舅做得还难吃……呜呜呜呜呜……”岳啾啾道，“我想舅舅了……”
云萧：“…………”
有那么难吃吗？
他记得千年前，自己刚刚收养慕景深的时候，还是给年幼的慕景深做过饭的啊……
想到这里，云萧低头看了小黑豹一眼。
小黑豹悠哉悠哉地甩尾巴，眼中戏谑之意相当明显，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模样。
云萧：“……”
最终，岳啾啾住进他们家的第一天晚餐，以点外卖结束。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萧按照岳啾啾的要求，用柔软的布条和树枝在她房间里搭了一个窝，这样一来，她想睡床就可以睡床，想睡窝就可以睡窝了。
岳啾啾道：“谢谢尊上，尊上晚安！”
云萧道：“晚安。”
岳啾啾的房间在一楼，而他的房间在二楼，云萧抱着小黑豹回到卧室，和昨天一样将小黑豹放在床上，自己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见床上的小黑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半靠在床头，一只手正在拨弄他洗澡前卸下来的冰晶手链。
云萧：“……”
慕景深捏着手链上的冰晶，看了眼嵌在里面的赤白色小花，不紧不慢地抬头，冲云萧微微弯起嘴角：“师尊，如果我现在要把它毁了，你会不会求我？”
云萧不动声色地拉紧领口，道：“你要我怎么求你？”
慕景深直起上半身，顺手把那条手链圈在自己手腕上，道：“师尊不是说过，会任我处置的吗？”
他说完又轻笑一声，略带嘲讽地道：“哦，我忘记了，师尊就算不答应，也只能任我处置。”
云萧看着那条冰晶手链，道：“所以，现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
慕景深：“不给。”
他又往枕头上一靠，朝云萧伸手，道：“过来。”
云萧在原地思索了一秒自己要不要加件衣服，下一秒，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在他离床边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慕景深突然拉住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拽——云萧猝不及防，就被他拽到了自己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云萧只觉自己的腰被慕景深的手臂紧紧箍住，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嵌进骨血之中。
他下意识抓住慕景深的肩膀，还以为这个人要像昨天那样对自己做些什么，谁知慕景深只是这样抱着他，翻了个身，拉上被子，顺手关了灯。
“……”
屋内陷入黑暗，云萧和慕景深挨得很近，他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慕景深洒落他耳畔的气息。
过了一会，云萧发现慕景深圈在他腰间的手太用力，不仅让他腰疼，还让两个人这样的姿势实在不太舒服。
他轻轻动了动，本来是想挪个舒服一点的位置。谁知道慕景深一下子反应过来，睁开了眼。
“师尊想跑吗？”黑暗之中，慕景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云萧只觉自己腰间的手更用力了几分，他弄不清今天的慕景深到底是什么态度，只能尽量温和道：“不是，只是这样睡得不太舒服，能不能换个姿势？”
慕景深沉默几秒，道：“不能。”
他不等云萧说什么，直接松开手道：“师尊不愿意这样和我睡，那就别睡了。”
然后他转身背对云萧，顺便把唯一的枕头给抢走了。
云萧：“……”
过了几秒，慕景深又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把唯一的被子也给扯过去了。
云萧：“…………”
第七章 问世厅
云萧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给抢了回来。
方法很简单，因为他想起这里还有一间空置的卧室——然后刚刚起身，就被慕景深给拽了回去。
于是云萧只能又以刚才的姿势被慕景深圈在怀里，过了一会，终于想明白慕景深今天为什么是这个态度了。
之前的几天里，慕景深一旦变回人形，总是与他针锋相对，今天却不同，既没有要把他关起来，也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只小豹子并没有原谅他，这点云萧心知肚明。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大概是慕景深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力量尚未恢复，会不受控地变回小黑豹……就算想对云萧做什么，一旦他变成小黑豹，那云萧就能轻松脱离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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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现在的慕景深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自己完全恢复力量，可以将师尊彻底困于掌中的时机——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蛰伏，在那平静的表面下，依然是汹涌翻腾、足以噬人的暗流。
在意识到这点后，云萧并没有多大反应。他枕在慕景深臂弯间，能感觉到慕景深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的力度——这个人虽然闭着眼，却一直没有入睡。
卧室里安静无声，云萧渐渐有了困意。他的身体早就不如从前，冬夜寒凉，就算汲取着身边慕景深的体温，时间久了，他的手指也是冰冷的。
云萧拽了拽被子，合上眼，靠着慕景深睡着了。
他的气息逐渐变得轻浅均匀，没过多久，慕景深睁开了眼睛。
夜色之中，他盯着自己的师尊看了一会，大概是没想到云萧真的能睡着，抬手——那只手原本想抚摸云萧的脸，犹豫一下，还是落在了云萧纤细的脖颈上。
他的指腹贴着云萧脆弱的血管，只觉掌心下的肌肤冰凉。在他的记忆里，千年前的师尊，身体还没有这么冷。
这千年间，发生过什么吗？
慕景深静静地注视云萧，黑暗中年轻英挺的脸庞近乎冷漠，眼底的神色却晦暗不清。
他知道云萧有事瞒着他，只是现在的他力量尚未恢复，无法从云萧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这个人也只能在他身边……别想逃走。
——
云萧第二天醒来时，只觉胸口依然闷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睁眼一看，小黑豹又坐在他胸口，不紧不慢地甩尾巴。
“……”云萧再次捏着小黑豹的后颈皮把它拎起来，道，“不准压着我。”
小黑豹扭过脑袋，当没听见。
云萧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一只小海东青正在阳台上跳来跳去，似乎想飞出去玩，又等着和云萧打招呼。
“去吧，路上小心点。”云萧道，“我今天也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
小海东青：“啾！”
它冲云萧跳了一下，扭头飞走了。
岳啾啾离开后没多久，云萧也出了门。他要去的地方是凛城的问世厅分部，不过在出发前，他先是用法术掩盖住小黑豹身上属于天魔的气息，然后隐去了自己的相貌。
现在的他看起来和原来只有几分相似，不会被人一眼就认出来——毕竟如果让修真界众人发现他加入问世厅的话，必然会引起不少麻烦。
不过，修真界真正知道他长相的其实也就寥寥数人，毕竟当初他离开落梧峰，在问世厅总部见到的都是修真界高层，高层之下的人是没有资格来到那里的……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想多一层保险罢了。
在去问世厅分部的路上，小黑豹窝在云萧臂弯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
它虽然不满自己的师尊将长发变为短发，但对云萧遮掩相貌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它能轻松看破云萧的伪装，在它眼里，云萧还是原本的模样。
而且，它很不喜欢外面那些人在见到云萧的脸后露出惊艳的目光。在慕景深的认知里，他的师尊只能给他一个人看，其他的任何目光，都是让他无法容忍的觊觎。
没过多久，云萧来到凛城的问世厅分部。这里从外面看上去就像一栋普通的办公楼，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人”。
宋镇为他安排的新身份名为“叶景”，当他走进问世厅分部，向招待人员出示身份证明后，招待人员先是检查了一遍，发现无误后温和道：“原来是叶先生，稍等，我为您联系您的接待人。”
一分钟后，一个女子匆匆赶来，在见到云萧的脸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你就是叶景吗？初次见面，我叫楚霞，你可以喊我霞姐，以后就由我负责你的工作了。”
已经上千岁的云萧非常淡定地忽略了那个“霞姐”的称呼，道：“幸会。”
楚霞道：“你的手续已经有人办好，不需要再走什么流程了——这样，我先带你去咱们的办公室，见见你的新同事吧。”
云萧点头，跟着她往问世厅内部走去。一路上，楚霞热情地给他介绍这栋大楼的分布，同时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脸。
在她眼中，这个年轻男子的容貌相当漂亮，而且气质也很独特，如清泉松雪，令人见之难忘。
不过，更让她好奇的是这个人的身份——就在昨天，上面忽然传下通知，说是这位“叶景”会加入问世厅，让她多照顾一些，务必不能为难对方。
楚霞当即就猜到这个新人是有些背景的，只是她特意去查了，修真界中并没有听过“叶景”这个人，他似乎不属于四大宗门，也不属于修真世家……总之，身份非常成谜。
叮。
一楼的电梯门打开，楚霞道：“走吧，办公室就在五楼。”
云萧低头看了眼小黑豹，他知道慕景深其实不太适应现代的交通工具，不仅会晕车，就连坐电梯都会晕乎乎的，所以平时就算小区里有电梯，他也是从楼梯上去的。
楚霞也注意到这只小黑豹，道：“这是你养的猫吗？好可爱。”
云萧颔首，道：“我走楼梯就好了，他不喜欢坐电梯。”
楚霞“哦”了一声，道：“那没事，我们一块走楼梯吧 ”
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往上，楚霞见小黑豹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云萧怀中、颇为乖巧的模样，忍不住道：“它真的好可爱啊，能让我摸一摸吗？”
云萧把小黑豹往她面前一递：“喏。”
小黑豹立刻呲牙：“吼！”
楚霞：“……”
楚霞道：“没事了，谢谢。”
她被小黑豹那满嘴尖牙给吓了一跳，也终于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只可爱猫猫，而是一只小豹子。
原来不是猫啊！
白可爱了！
楚霞心底遗憾不已，不过对于修士来说，养只豹子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还有人养过妖兽，所以她也就没有多在意。
两人很快到了五楼，楚霞推开办公室的门，道：“若明，你的新同事到了。”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男人，正皱眉拿着一份文件在看。他听到楚霞的话抬起头，目光在云萧脸上停留几秒，眉头皱得更深了。
楚霞对云萧介绍道：“这是你的同事，谢若明。你们以后可能还要一起做任务，可以趁现在先熟悉一下。”
云萧发现谢若明对自己的到来似乎并不欢迎，目光也不太友善，不过他还是很平和地和这个人打了声招呼：“你好。”
“……问世厅现在都看脸招人了吗？”谢若明重重放下手中文件，自顾自地嘟囔道，“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话音未落楚霞大声地咳嗽几下，道：“说什么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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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谢若明插嘴，又笑着对云萧道：“他这个人其实挺好的，没什么大毛病，而且在厅里工作多年，经验丰富。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如果我不在，也可以问他。”
云萧道：“好的，我记住了。”
“霞姐！”
谢若明明显对楚霞刚才的话很不满，想说些什么反驳。但见楚霞叉腰怒瞪他，停顿一秒，还是选择了闭嘴。
不过他也没闭嘴多久，很快再次开口道：“既然是新人，那刚好，今天上午的那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楚霞闻言眉头拧起，道：“是那个任务吗？可是——”
“能加入问世厅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况且做我们这一行，本来就要学会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谢若明不咸不淡道，“既然他能被破例招入这里，那么这点任务对他来说，肯定也能轻松解决吧。”
他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语气，但就是让人觉得阴阳怪气。原本舒舒服服窝在云萧怀里的小黑豹眯起眼睛，想要站起来——
云萧一只手挡在小黑豹眼睛，阻止了它的动作，转头对楚霞道：“是什么任务，很困难吗？”
“……倒也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楚霞道，“不过目前来说，没人愿意接这个任务。如果要把它作为你新手的第一个任务的话，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
不知道是不是云萧的错觉，他总觉得楚霞的语气奇奇怪怪的，道：“我接，给我看看吧。”
楚霞“哦”了一声，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特殊论坛，递给了云萧。
论坛似乎是问世厅专门分配各种任务的内部论坛，上面有个“待接取”的任务，已经发布了一小时，但到现在都还没人接。
云萧本以为那必定是什么极其困难的任务，毕竟楚霞和谢若明都不愿意接的样子，结果定睛一看——
【救命，我的仓鼠大早上跑了！有没有好心的问世厅姐妹帮忙找一下啊！求求了，现在天气这么冷，我的仓鼠可能要被冻死了！呜呜呜呜！】
云萧：“……”
云萧道：“这也归问世厅管吗？”
“咳咳，既然出现在了论坛里，那当然归问世厅管了。”楚霞道，“哦对了，发布这个任务的女生还送来了她家仓鼠最喜欢的跑轮，说是上面有仓鼠的气息，可以顺着找一找。”
她说着把摆在桌上的一只仓鼠跑轮递给云萧，云萧接过来沉默几秒，又放到小黑豹面前。
小黑豹：“？”
云萧道：“你能不能……闻闻上面的气味，然后顺着找到那只仓鼠？”
小黑豹：“？？？”
小黑豹愤怒地一爪子拍掉跑轮，然后“嗷”一口咬住云萧手指，不肯松口了。
云萧：“……”
第八章 小仓鼠
最后云萧还是接了那个任务。
他抱着小黑豹从问世厅离开，小黑豹松开咬住他的手，斜眼瞥他：“嗷。”
你不是说，你加入问世厅是来找东西的吗？
云萧道：“确实，但也不是那么运气好，第一个任务就能找到的。”
他之所以会来凛城，是因为他曾在离开落梧峰前占过一卦，算出凛城有他想要的机缘——也就是说，他能在这里找到第一片素心梵莲花瓣。
之前的数百年里，他每次回到人间，都是通过问世厅寻找七片花瓣。因为问世厅是处理邪祟的组织，而素心梵莲，往往就会出现在邪祟之地。
不过，就算他的机缘在这里，想要找到素心梵莲的花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小黑豹明显不是很想找什么仓鼠，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又开始挠云萧衣角。
云萧捏住它的小肉爪，说了声“乖一点”，又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将楚霞给他的仓鼠跑轮拿了出来。
在凛城的范围内要找一只小仓鼠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如果是找一只妖，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楚霞将这只仓鼠跑轮拿出来的时候，云萧就感受到了上面的妖气。
小黑豹懒洋洋地趴在云萧肩上，看着他修长食指与中指并起，微微垂眼，低声念了句什么。
下一秒，独特的符文自半空浮现，融入跑轮之中。原本普普通通的仓鼠跑轮上面泛起微弱光芒，丝丝金光抽离出来，飘向一个地方。
云萧沿着金光所指的方向往前走，因为普通人看不到这缕金光，所以他一路上都很顺利……半小时后，他来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这里是一条老城区的小巷，箱子里堆满垃圾桶，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气味。
小黑豹显然对这气味很敏感，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然后不住扭头，把脑袋往云萧衣服里蹭。
云萧摸摸它的后背作为安慰，道：“要不然你去外面等我？”
小黑豹窝在他怀里不吭声。
云萧便一只手抱着它，把那只仓鼠跑轮放到了地上。
此时跑轮上面的金光已经消失，说明那只仓鼠就在这里，云萧退出小巷等了一会——没过多久，一只小家伙就从一个垃圾桶后探出了头。
那是一只圆滚滚的仓鼠，浑身柔软的皮毛脏兮兮的，绿豆般的漆黑眼珠盯着跑轮看了一会，一点点挪了过去。
云萧见状走进小巷，仓鼠还以为他已经离开，当场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往垃圾桶后蹿。
云萧站在原地，轻轻一勾指，仓鼠的身形顿时一僵，仿佛被无形的手拎到半空，定在云萧面前。
仓鼠拼命扑腾小短手：“唧唧唧唧！！”
云萧：“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妖。”
仓鼠：“……你是谁？放开我！！”
它的声音清脆稚嫩，听起来像是个小女孩，只是充满恐惧。
云萧道：“你的主人发现你丢了，在问世厅发布委托，拜托我们来找你。”
仓鼠听了这话震惊不已，连话都说不清了：“问问问世厅？！她怎么会在问世厅发委托呀？！”
云萧道：“关于这点，你可以回去问问她。”
仓鼠一开始对云萧和小黑豹恐惧不已，现在见他语气平和，不像要伤害自己的样子，便不再那么害怕，而是有些失落道：“我……我不能回去，就算回去，要是被她发现我是妖，也会丢掉我的。”
它顿了顿，又有些难受道：“昨天我就差点露馅了，所以我才跑出来的。与其被她发现我是妖、然后讨厌我，还不如我自己先离开呢。”
云萧听完它的话，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她能在问世厅发布委托，说明她可能对你的身份并不是一无所知。”毕竟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根本不会知道问世厅的存在。
仓鼠一个激灵，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它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失落了下来：“可是，可是，怎么会有喜欢妖的人啊……”
云萧温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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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她都在很着急地找你。与其在这里多想，不如去见一见她好了。”
仓鼠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腮帮子鼓鼓的，小声道：“那，那好吧，我……”
它话音未落，几人上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一个黑影从高空极掠而下，利爪闪烁寒光，直逼云萧咽喉！
惊变突生，仓鼠发出尖叫，云萧却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多看那黑影一眼，只是轻轻抬手——小巷里似乎多了一缕冰雪气息，瞬息之间，黑影重重坠地，在肮脏的地面抽搐一下，没有声息了。
小黑豹瞥向那黑影，发现它已经现出原形，是只断了尾巴的白猫。
云萧道：“一只辟谷期的猫妖，是你的仇家吗？”
“辟谷期？！”仓鼠吓得格格打颤，道，“怎么可能！我怎么敢惹这样的大妖！”
小黑豹仰起脑袋看向云萧，云萧沉默几秒，道：“我知道了。”
他没有再看那猫妖，而是将仓鼠送回了它的主人那里。
“团团！！”
仓鼠的主人名叫林清悦，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小仓鼠，激动地把脸往团团身上一通乱蹭。
“谢谢你帮我找到它！！……咦，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云萧：“哦，因为是从垃圾桶里翻出它的。”
还在用脸蹭仓鼠的林清悦：“……”
下一秒，她拎着团团冲进浴室，水声哗啦啦响起，片刻后，洗了把脸的林清悦又拎着湿漉漉的团团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非常感谢你！之后的报酬我也会付清的！”林清悦双手合十，冲云萧鞠了一躬，“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团团啦，谢谢谢谢！”
云萧道：“没关系，下次看好它吧。”
他原本想走，又见林清悦掌中的团团冲自己拼命使眼色，停顿一下，道：“对了，你知道它是妖吗？”
团团：“！”
它本来只是想拜托云萧委婉地提醒林清悦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当即吓得不轻，缩成一团不敢看林清悦的反应。
林清悦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道：“知道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团团：“？”
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清悦拎到半空晃了晃，道：“不会吧，难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跑出去的？”
团团：“……”
团团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林清悦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也太傻了吧！怎么会那么傻！哈哈哈哈！”
团团：“…………”
云萧见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决，便在林清悦的道谢下离开了这里。在他走后，团团看着因为自己的回来而高兴哼小调的林清悦，小心翼翼开口道：“你，你真的不怕我吗？”
林清悦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那么小，能干什么事呀。”她微微一顿，似乎回想起什么，道：“而且，我的爷爷也在供奉一个大妖，它可比你厉害很多哦！”
团团“哦”了一声，心底的喜悦一点点泛起来，抱住林清悦手指蹭了蹭。
“对了，那个人类修士也很厉害。”它想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对林清悦道，“刚刚有个辟谷期的猫妖袭击我们，被他一下子杀了，超厉害呢！”
林清悦惊讶道：“是吗？可是他看起来很年轻啊，难道已经有辟谷的实力了吗？”
团团一个劲地点头，道：“对呀对呀！他的实力肯定在辟谷之上了！”
林清悦沉思几秒，道：“好吧，我记住了……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去洗个澡！！”
团团：“吱！！”
它不要洗澡！！！
——
任务完成后，云萧给楚霞发去消息，见楚霞没回，就抱着小黑豹回了家。
小区一楼，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青年，刚好和准备走楼梯的云萧碰了面。
云萧一眼就认出青年是他们对面的新住户，上次两人在家门口见面，青年原本想和他打招呼，却被小黑豹给吓走了。
这次再见，青年发现云萧依然抱着小黑豹，脸色再度一变，低着头就想和云萧擦肩而过。
云萧却在这时开口道：“站住。”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好像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完了！
在回过神来后，青年顿时在心里哀嚎起来。
叫你反应这么大，被发现了吧！这下完了！！
青年本以为云萧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甚至心如死灰地准备放弃反抗。没想到云萧只是走到他面前，用聊家常一般的语气道：“你是我的邻居吧？认识一下，我叫叶景，你呢？”
“……”青年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最终磕磕巴巴地开口道，“杨，杨不不。”
云萧轻轻点头，道：“幸会。”
随即他便转身，上楼去了。
杨不不：“……”
杨不不简直摸不着头脑，在原地愣了一会，飞快跑远了。
。
楼梯上，小黑豹扒住云萧的手，叫了一声。
为什么会有猫妖来袭击你？
云萧想了想，道：“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气息吗？”
这只小豹子不愿意掩盖自己天魔的气息，所以之前去问世厅的时候，都是由他盖住小黑豹的气息的。
但现在他的力量不如之前，因此一离开问世厅，他就撤去了对小黑豹气息的遮掩……也许正因如此，才引来了那只不知好歹的猫妖。
小黑豹听完云萧的话哼哼一声，眼中满是嘲笑——意思是明明是因为你变弱了。
云萧道：“所以你下次能把气息藏起来吗，这样我就不用耗费自己的力量了。”
小黑豹无动于衷地甩尾巴。
云萧戳了它一下：“听到了吗？”
小黑豹躺倒装死。
云萧又戳了一下：“回我一下。”
小黑豹在他怀里滚来滚去。
动作非常嚣张，态度非常可恶。
云萧：……啧。
他盯着小黑豹看了一会，道：“知道刚才的人为什么怕你吗？”
小黑豹睁眼瞥他。
云萧面不改色地气它：“肯定是因为你黑，还丑，一点也不可爱，所以吓到他了。”
小黑豹：“？？？”
小黑豹果然被气到了，“嗷”一声就要跳起来咬云萧衣角——被云萧早有准备地捏住后颈皮，直接拎了起来。
也就这此时，云萧手机响起，他发现是楚霞给他发来消息，让他回问世厅交任务。
小黑豹：“嗷嗷嗷！”
它气呼呼地在云萧手中扭来扭去，还试图去扒拉他，奈何小肉爪太短，根本无济于事。
云萧回了楚霞的消息，抬头看见小黑豹这个样子，笑道：“谁让你先气我。”
15
然后他就这么拎着一只炸毛的小豹子，去问世厅了。
第九章 背着我找别人！
“对不起啊小景，你之前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在开会，没看见。”问世厅里，楚霞对云萧道，“让你多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云萧道：“没关系，不过之后每次任务结束，都要回这里交任务吗？”
楚霞道：“不不不，这一次是因为你还没在论坛上注册，等你注册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在手机上交任务了。”
她通过问世厅内网给云萧分享了那个论坛，云萧点进去，只见上面分为几个区域，有专门的新闻板块、闲聊板块，还有最醒目的任务板块。
“这是问世厅专门设立的论坛，它会根据你所在的区域自动展示他人委派的任务，并划分任务等级。”楚霞给云萧介绍道，“平时你可以自行挑选任务，任务的完成量与你的工资相关，而且任务难度越高，酬劳也会越高。”
云萧道：“是点这里……注册吗？”
楚霞道：“唔，手续是麻烦了点，我帮你弄吧。”
她接过云萧手机，啪啪啪操作一通，道：“好了！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我用自己的账号帮你接的，现在委托人已经确认付款，我待会就把酬劳转给你。”
云萧道：“多谢。”
“不用不用。”楚霞道，“对了，论坛都是实名的。你所完成的任务会完全展示在你的主页，也会让更多人看到。如果你以后出了名，就会有委托人专门来请你，这类任务的酬劳一般都会很高呢！”
云萧对酬劳并不是很在意，不说千年之前他是天一宗地位至高的长老，就说这千年间，他在人间攒下的积蓄随便拿出一点，已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数字了。
在告别楚霞后，云萧抱着小黑豹从楼梯走下。小黑豹气呼呼地扯他衣角，明显余怒未消。
云萧道：“好吧，你还是很可爱的，一点也不丑。”
小黑豹：“吼！”
云萧：“真的，我没骗你……”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一个人从楼梯拐角走来，刚好与云萧碰上了面。
那是谢若明，他刚刚从楼下拿了一份文件，抬头看见云萧，有些惊讶道：“你的任务完成了？这么快？”
云萧道：“那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任务。”
谢若明哼了一声，道：“毕竟是走后台进来的，应该很擅长一些投机取巧的手段吧。不过就凭你那点实力，也只能做做这种掉价的任务了。”
这里没有别人，他说的话也完全没有遮掩。只是云萧尚未做出回应，谢若明就惨叫一声——当着他的面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啊！嗷！操！”
云萧：“……”
他第一反应看向小黑豹，小黑豹懒洋洋地趴在他手臂上，也斜眼瞥他。
干嘛？不是我。
云萧：信你才怪。
他沿着楼梯走下去，路过谢若明身边，看着抱着自己的腿痛呼的谢若明，想了想，给他拍了一张照。
谢若明：“你干什么！你等等，不准拍……啊！好疼！”
在他的痛呼声中，云萧将照片发给楚霞，道：“再过一会就会有人过来了，你加油。”
谢若明：“……”
从问世厅走出后，云萧摸了摸小黑豹的脑袋，道：“谢谢。”
小黑豹才不想被他摸，扭过脑袋，哼了一声。
现在是傍晚，街上行人众多。云萧在离开问世厅后就撤去了身上的法力，容貌也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道目光投落在他身上，云萧倒不是很在意，只是他怀中的小黑豹眼神越来越冷了。
“师尊。”
在经过一个街道拐角时，云萧手中重量一轻——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将下颌压在他肩上，不带什么感情地道。
“好多人在看你。”
云萧对上慕景深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傍晚六点，而之前慕景深变回人身时，都是在晚上。
也就是说，这一次，他能变回来的时间提前了。
“师尊在想什么？”慕景深见云萧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挨着他脸庞蹭了一下，“我要生气了。”
云萧道：“好像看我们的人更多了。”
毕竟他们的动作实在亲昵，而且慕景深那双赤红的眼睛也很招人注意。
慕景深随意道：“我才不管他们。”
他紧紧盯着云萧那双漂亮的墨色眼睛，道：“以前也是这样，师尊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很多人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真想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要是给师尊做装饰的话，师尊觉得怎么样？”
“……”云萧微微皱眉，低声道，“不要胡闹。”
慕景深道：“师尊凶我。”
他不给云萧说什么的机会，微微眯起赤色眼眸：“又是为了别人凶我——就像千年前，你也能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封印我，对吗？”
“……”
云萧与他对视，两人之间没人说话，气氛近乎凝滞。
过了一会，云萧抬手，慕景深还以为他要推开自己，眸光一冷，刚要开口——
就被云萧塞了一块糖。
慕景深：“？”
“楚霞给的糖，”云萧淡定道，“要是喜欢，我下次也买一些。”
过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慕景深微微挑眉，道，“师尊在转移话题吗？”
云萧道：“我之前说过了，等一切结束后，我会任你处置。”
咔嚓。
慕景深咀嚼那块糖，牙齿将坚硬的糖块碾碎，他盯着云萧看了一会，忽然轻笑一声。
“师尊，我可没有那个耐心。”他在云萧耳边低喃，嗓音里带着糖块的甜意，是毒药一般的甜，“等我彻底恢复了力量，就把师尊关起来——我说到做到。”
他的语气轻佻散漫，仿佛在说什么亲密的情话，但话中的占有与侵犯之意却毫不遮掩，几乎要满溢出来。
云萧与他对视几秒，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哦。”
慕景深：“……”
慕景深眉头再度挑起，似乎还想说什么，云萧已经向前走去，准备回家了。
回到家中后，一只小海东青正在阳台上的花草间蹦跶，猝不及防见到慕景深，吓了好大一跳。
云萧道：“别怕，他不会伤你的。”
岳啾啾变回人形，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好——”
她本以为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天魔会对她做些什么，没想到慕景深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与其说不理她，倒不如说这个天魔的注意力只落在自己师尊身上，对于旁人，他根本懒得理会。
云萧见慕景深没有说话，温和地对岳啾啾道：“饿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自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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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下厨失败的惨烈经历后，他就放弃了自己做菜的念头，这几天都是订的外卖。
今晚的外卖很快送到，三人坐在餐桌前。云萧并不用进食，只是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倒是慕景深拿起他的筷子，夹了一道菜入口，随即挑眉道：“这是什么垃圾，也有人吃？”
正在大快朵颐的岳啾啾：“……”
云萧沉默几秒，道：“一直点外卖是不健康，下次我试试自己做好了。”
慕景深嗤笑道：“算了吧师尊，还不如吃这个呢。”
云萧：“……”
云萧道：“今天你洗碗。”
——晚饭过后，慕景深臭着脸站在水池边洗碗，云萧就在一旁监督他。厨房外的岳啾啾看得心惊胆战，只觉世界无比魔幻，溜回房间给自己舅舅发消息去了。
时间很快过去，一直到云萧睡前，慕景深依然没有变回小黑豹。
云萧已经习惯了，任由慕景深将他紧紧圈在怀里，稍微挪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
慕景深盯着云萧安静漂亮的睡颜看了一会，道：“师尊就不怕我做些什么吗？”
云萧眼帘都不抬，淡定道：“做到一半变回小黑豹吗？”
慕景深：啧。
他一声不吭，把云萧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早上，云萧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本想起身，圈在腰间的男人手臂突然用力，把他拉了回去。
云萧回头，对上慕景深那双赤红的眼眸，发现一夜过去，他居然还没有变成小黑豹。
慕景深道：“怎么，师尊很失望吗？”
他从背后拥着云萧，让师尊纤瘦的脊背紧贴自己胸膛，在他耳边嘲笑道：“也许之后都不会变回去了。”
云萧道：“真要那样，你早就把我关起来了。”
“……”
慕景深不说话了，云萧拿过床头的手机，发现是楚霞给他发来了消息。
【小景，看到消息速来问世厅。今天早上林家在论坛上发布了委托，他们家中出事，希望能请两位修士过去驱魔——其中还指名了想要请你。】
林家……
云萧陷入沉思，他并不认识什么林家，也不觉得对方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他最近倒是接触过一个姓林的女生，正是昨天拜托他去找仓鼠的林清悦。
云萧看消息的时候，慕景深就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他并不关注云萧手机里的内容，目光沿着云萧侧脸往下，落在云萧散落肩头的墨发、还有那微微敞开的宽松睡衣领口间——
很快的，他的目光冷了下来。
因为他注意到，自己师尊若隐若现的衣领之间……隐约有一抹红色的痕迹。
那痕迹就落在云萧锁骨之上，而慕景深清楚地记得千年前的师尊，锁骨上从来没有什么胎记。
云萧刚刚放下手机，就感觉到慕景深抬手，强硬地想要解开他的衣领。
云萧：“？”
他立刻抓住那只手，刚要说什么，慕景深就重重地一口咬在他耳垂间。
云萧闷哼一声，随即听见慕景深开口，嗓音冰冷低沉，含着清晰可见的怒意：
“师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有了另一个男人？”
云萧：“……”
什么？
第十章 林家
云萧先是微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几秒，一只手解开自己第一颗衣扣，微微露出领口之下的锁骨。
“你看到的是这个吗？”他回过头，对慕景深道，“只是纹身而已。”
——在他的锁骨之上，有一道赤红的莲花印记，血色花纹肆意蔓延，仿佛拥有自我的生命般栩栩如生。
慕景深的目光在莲花印记上停落许久，道：“这是什么？”
云萧道：“我说了，是纹身。”
慕景深冷淡道：“师尊以为我会信吗？就算是纹身，为什么会出现在师尊身上？”
他抓住云萧手腕，不让他拢上衣领，同时逼近云萧，一定要这个人给自己一个说法。
云萧与他对视几秒，道：“因为时髦。”
慕景深：“……”
云萧：“你不觉得这个纹身很好看吗？”
慕景深：“…………”
慕景深简直要被气笑了，强硬地抬手，想扯开云萧所有衣扣，彻底看清那道印记——
也就在这时，他整个人忽然消失，变成一只小黑豹落到了床上。
云萧：“……”
小黑豹：“……嗷！！”
它这下真的要被气死了，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连柔软的皮毛也炸开，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云萧摸摸小黑豹的脑袋试图安慰它，小黑豹却扭过脑袋，压低身姿，冲他低吼。
云萧想了想，一只手伸到小黑豹腹部底下将它托起，趁小黑豹来不及反应，将它抱入怀中。
“这千年里，我除了回到人间，就一直待在落梧峰。”他温柔地安抚这只在自己怀中躁动的小豹子，道，“除了交到温暮这个好友外，并没有遇见其他人。”
小黑豹凶巴巴地瞪着他。
云萧知道这只小豹子一时半会怒气难消，又摸摸它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向浴室走去。
他对于今早发生的事情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慕景深迟早会发现他锁骨这道莲花血痕。
但就算被看见，他也不打算和慕景深解释这道莲花血痕的来历。
如果解释了……这个人也未必会相信吧。
云萧对上小黑豹冰冷的眼神，心里划过这个想法，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
今天云萧一到问世厅，楚霞就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明明昨天见到他的时候，他养的那只小豹子还很温顺地趴在他手臂上，今天却满身凶气——虽然还没对云萧做什么，但落在云萧身上的目光令楚霞见了都觉得心悸。
不过反观云萧，他依然很淡定，并没有多大反应。
“你家豹子咋啦？”楚霞道，“怎么看着好凶的样子。”
“没事，”云萧道，“它只是有起床气。”
他摸摸小黑豹的后背，随即便被小黑豹超凶地一口咬住了手指。
楚霞：“……”
好，好吧。
她咳嗽一声，道：“对了，你看了林家的委托吗？”
云萧道：“路上来的时候看了。”
他在来之前了解了一下，林家是凛城首富，当今的林家家主林尽善年过七十，有个四十多岁的独子林利群。昨天晚上，林利群突发急症，昏迷不醒。林尽善当即认定是自己的儿子冲撞了邪祟，第二天一早，便向问世厅发布了委托。
在那个委托里，林家希望问世厅能派出两位修士前来驱魔，其中一定要有那位刚来的“叶景”先生，他们愿以重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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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酬劳。
“我还特意去查过，原来你上一个委托就遇到了林家人。”楚霞笑道，“那个找仓鼠的女生叫林清悦，正是林家家主最疼爱的孙女，也难怪这次林家的委托指名要找你了。”
云萧道：“那么，我现在就过去吗？”
楚霞道：“当然，不过这次林家要请两个修士，所以我打算……让若明和你一起过去。”
她说完回头，云萧这才发现谢若明正臭着脸坐在旁边。
“若明是筑基高阶，实力在我们这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完全可以放心。”楚霞道，“而且处理邪祟这种任务，他比你有经验得多。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你们彼此都有个照应。”
她并不知道云萧的修为，实际上关于“叶景”这个人，上面就没给她多少身份资料。不过在她看来，叶景这么年轻，实力肯定是不如谢若明的。
况且，她也想趁这个机会，让叶景和谢若明处好关系。毕竟大家都是以后要一起工作的同事，总不能一直闹僵。
云萧看向谢若明，修士前三阶为练气、筑基、辟谷。而谢若明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便已达到筑基高阶，并且即将半步踏入辟谷……这样的资质放在现代，确实很了不起。
谢若明却误解了他的目光，不带什么好气地道：“看什么看，这可是你第一个正式的任务，小心点，别死了。”
话音刚落，楚霞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拍的他“嗷”一声惨叫出来。
“要是他不说人话，你就打电话给我，我教训他。”楚霞面无表情道，“如果他还不干人事，等他回来，我不打死他不算完。”
云萧：“好哦，谢谢霞姐。”
谢若明：“……”
——
从问世厅出来，谢若明冷脸看着手机，道：“既然接了委托，林家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们的。”
他这话虽然是对云萧说的，但那目光根本没落在云萧身上。云萧也没回应，抬步向前走去。
谢若明：“哎，哎！你干嘛？不等车吗？”
云萧道：“我家小豹子会晕车。”
谢若明道：“不会吧？难不成你想走过去？”
下一秒，云萧的背影从他面前消失，找不到了。
谢若明：“？”
半小时后，谢若明被接到林家，才刚踏入林家会客室，就见云萧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一个女生。
“叶先生，你的猫猫好可爱呀，比团团还可爱！”林清悦道，“我都想再养一只这样的猫猫了。”
云萧道：“最好不要，它会咬人。”
林清悦：“咦，很凶吗？”
云萧把手指放到小黑豹面前。
小黑豹张口就咬。
云萧飞快把手指收了回来。
林清悦：“啊，真的好凶。”
她说完发现门外有人，抬头看见谢若明站在门口，立刻起身道：“这位就是谢先生吧！您好，我叫林清悦！”
谢若明知道她是林家家主最喜欢的小孙女，点点头道：“你好，请问林家家主呢？”
林清悦道：“不好意思，爷爷今天早上身体不太好，可能要晚点过来，还请你们在这里等一下下。”
谢若明诧异道：“林家家主也出状况了吗？不是说只有你叔叔吗？”
林家家主林尽善曾经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早年结婚生子，生下林清悦后没多久就因车祸去世。在那之后林尽善就只剩一子，也就是林清悦的叔叔，林利群。
此时林利群还在昏迷不醒，林清悦想起自己的叔叔，脸色黯淡了一下，道：“没有，爷爷只是有点感冒。不过叔叔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再没醒过来了。”
谢若明道：“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带我们先去看看你叔叔吧。”
这话刚刚说完，会客室外就响起脚步声。谢若明回头，看见一位老人在女佣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抱歉，我身体不好，让贵客久等了。”
老人正是林家家主林尽善，虽然年过七十，但他的面容看起来最多只有五十，只是眼下乌青浓重，显得相当疲惫。
林清悦喊了声“爷爷”，走过去代替女佣扶住他。谢若明也起身，道:“不不不，我们也才刚到，不算久等。”
“这位应该就是问世厅的谢先生吧，请坐。”林尽善和蔼道，“我与你们的副厅主相识，他曾夸你天资出众，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天一见，果然不一般。 ”
谢若明咳嗽一声，不太好意思道：“您谬赞了。”
林尽善又看向云萧，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道：“想必这位就是叶景叶先生了。”
云萧微微颔首，道：“林家主，幸会。”
林尽善道：“叶先生，我之前听悦悦说，您斩杀过一只辟谷期的猫妖，救下了她的宠物，不知她有没有好好地向您道谢？”
谢若明：？？？
辟谷期？！！
他惊愕地看向云萧，云萧则平静地道：“只是举手之劳，林小姐已经谢过了。”
林尽善呵呵一笑，道：“这可不只是举手之劳啊……叶先生是刚加入问世厅吧？可惜之前不曾与叶先生相识，不然我一定会早点上门拜访。”
云萧道：“拜访就不用了，我们是为了林先生而来，请问他现在在哪里？”
“利群他还在房间里昏迷不醒。”林尽善叹了口气，道，“请跟我来吧。”
他们几人起身，谢若明也跟着往外走去。一路上，他望着云萧的背影，想起林尽善刚才的话，不由得心情复杂。
他三岁开始修行，至今已有二十五年，去年刚刚达到筑基高阶的实力，并且有望在四十岁之前达到辟谷中高阶……这样的他在修真界尚且被称为一声“天才”，可是这个看着比他年轻得多的叶景，居然已经是辟谷的实力了？！
绝对是骗人的吧！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之前怎么没听过？！
谢若明越想越不对劲，悄悄攥拳，心想，自己待会一定要揭穿这个叶景的真面目，绝不能让他顶着辟谷的名头招摇骗人！
在谢若明打定主意的时候，几人已经来到林利群的卧室。这里明明干净整洁，却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说不出来的气味。
谢若明嗅到那气味还没什么反应，直到看见床上的林利群，一下子皱起了眉。
林利群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个头高大，身体强健。但现在的他却躺在床上，如一具死尸般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不仅如此，他的脸还极度惨白，嘴唇干裂枯燥，如同白纸，没有一丝血色。
这样的脸乍一看还有几分惊悚，林尽善只略瞥了一眼就不忍再看，扭头对云萧和谢若明道：“叶先生，谢先生，我儿子他到底怎么了，还有救吗？”
谢若明一见到林利群的样子就已心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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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看云萧反应。
云萧安静地注视林利群几秒，道：“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林尽善微微一愣；“什么？”
云萧看向他，道：“怎么，林家主没请过医生吗？”
林尽善沉默几秒，道：“我觉得，我儿子应该是中邪了，并不需要请医生。”
云萧道：“没看过医生怎么知道是不是中邪，万一您儿子只是发烧感冒了呢？”
他又看了林利群的脸一眼，道：“或者中风。”
林尽善：“……您说得对，我听您的。”
他回头，对旁边的林清悦道：“悦悦啊，去请李医生过来吧。”
林清悦：“哦哦，好的。”
她转身出门，云萧见林尽善的脸色还有几分不情愿，温和地道：“林家主，还是要相信科学的。”
林尽善：“……好，好的。”
谢若明：“……”
可恶，这个人果然是骗子吧！！
第十一章 蛊妖
“等等！不需要请医生！”
谢若明觉得自己不能忍了，再忍下去，他们问世厅的名声都要被抹黑了。
于是，他站出来，对林尽善道：“林家主，没必要请医生，我已经知道您儿子为什么会这样了。”
林尽善眼睛一亮，道：“谢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你可以救我儿子吗？”
谢若明道：“当然。”
他瞥了旁边的云萧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漆黑发亮的小罐子，道：“一踏进这里，我就感觉到了蛊虫的气息。如果没猜错的话，您的儿子应该是被人下了妖蛊。”
所谓妖蛊，就是练蛊为妖，将蛊术化为妖术，蛊虫化为可操纵之虫妖，为自己所用。
“妖蛊？”林尽善显然对这个词并不陌生，惊愕道，“可是，我们林家从没得罪过黄缈宗的人啊！”
黄缈宗正是修真界四大宗门之一，其中天一宗擅长剑道，地海宗擅长法术，玄门宗擅长幻术，而黄缈宗，最擅长的便是出神入化的蛊术。
谢若明道：“未必是我们宗门的人，或许是哪个旁支的败类也说不定。”
随即，他轻轻敲了一下手中黑罐，只见一只硕大的蜈蚣顶开罐盖，从里面窸窸窣窣爬了出来。
与普通蜈蚣不同的是，这只蜈蚣浑身黑气萦绕，足肢细长，下一秒竟然凭空飞起，悬在林利群头顶。
谢若明竖起食指，低声说了个“去”。那蜈蚣仿佛听懂人言，扭动身体，晃晃悠悠钻入了林利群体内。
蜈蚣一入体，原本昏迷的林利群登时面露痛苦，脸庞扭曲。他的肚腹猛的涨起，仿佛有两种生物在里面激烈缠斗，几欲破腹而出。
这样的场面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有些惊悚的，林尽善眉头紧锁，没过多久就移开视线，转身背对床边。
云萧抱着小黑豹安静地站在一旁，小黑豹对谢若明的动作根本没有兴趣，冷眼旁观一会，又抬爪，试图去扒云萧衣领。
云萧抓住它的爪子，发现肉乎乎的，又捏了捏。
小黑豹：“吼！”
它立刻不高兴了，开始在云萧怀里拱来拱去，凶巴巴地又想去扯他的衣服。
云萧无奈，知道这只小黑豹还在生他的气，只能低声安抚道：“乖一点。”
另一边，谢若明竖起的食指微微颤抖，额上也开始冒出冷汗，但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坚定——终于，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与此同时床上的林利群张大嘴巴，翻身呕出一大滩黑色的浓稠液体。
这股黑色液体极其恶臭，简直可以将人熏晕过去。而液体里躺着一只成人巴掌大的蜘蛛，已经奄奄一息。
谢若明：“成了！”
他松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擦去额上汗水，又冲床上的林利群吹了声口哨。
林利群虽然呕出那摊液体，却并没有醒来。在谢若明吹出口哨后，他凸起的肚腹缓缓恢复，一股黑烟从里面钻出，化为刚才的蜈蚣。
蜈蚣悉悉索索攀上谢若明脸庞，亲昵地黏着他蹭了蹭，又钻回了罐子里。
“谢先生！”林尽善早已被林利群呕出的液体熏得退到房门外，此时正以手帕掩鼻，遥遥冲这边喊道，“利群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谢若明道：“林家主放心，我已经将他体内的蛊妖驱除。相信过不了多久，林先生就会醒来了。”
林尽善大喜，道：“这次真是多谢谢先生了！如果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您过奖了。”谢若明道，“毕竟没那个金刚钻，我也不会揽这个瓷器活！”
他说完这句话，还得意洋洋地瞥了云萧一眼，明显意有所指。
然而云萧这个时候正在应付怀中闹腾的小黑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谢若明见此“啧”了一声，把小黑罐揣兜里，准备往外走去。
也就是这一转身，床上的林利群忽然坐起，再度张大嘴巴——
从他的口腔里，伸出一只粗大的蜘蛛节肢。
林尽善惊呼：“谢先生！”
谢若明：“不好！小心！！”
他在林利群坐起来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在回头看见从林利群嘴里爬出的巨大蜘蛛后，更是瞬间寒毛倒竖，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是一只蛊妖，一只辟谷中期的蛊妖！
这下子谢若明什么也顾不得了，用力咬破手指，将鲜血淋漓的手伸入黑罐之中。里面的蜈蚣尝到鲜血，瞬间破开黑罐，浑身黑气暴涨，连身形也比之前翻了几倍，足有一米之高。
蜈蚣浑身足肢扬起，挑衅一般冲林利群身上的蜘蛛发出尖锐的“嘶嘶”声。但那蜘蛛丝毫不惧，泰然爬到林利群头顶，身上冒出幽幽绿气，眨眼间便膨胀到如成人一般的体积大小。
谢若明冷汗直冒，回头一看发现门口的林尽善早就没了踪影——那一刻他简直想破口大骂，余光又瞥见不远处，云萧居然还抱着小黑豹安然站在那里。
“愣着干什么！快走！！”谢若明大怒道，“回去给霞姐报信！快！我拖不了多久！！”
云萧：“哦。”
谢若明：“……”
谢若明简直要被气吐血，下一秒，床上的蜘蛛猝然发难，巨大身影一跃而起——一口咬在蜈蚣头颅之上！
谢若明脸色刹那间惨白无比，那一刻他甚至听见死神在自己耳边森冷低语，索命的镰刀已悬在脖颈……也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一花。
视野如水般泛起涟漪，荡漾而开，世界仿佛铺开的柔软画纸，水墨梅枝层层晕染，又被霜雪温柔卷去残瓣……还没等谢若明回过神来，眼前一切就已消失了。
他回到现实，只见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蜘蛛抽搐倒地，如被扎破的气球，嘶嘶泄去浑身绿气，最终变成一只还没
19
巴掌大的小蜘蛛，颤动几下，没了声息。
谢若明：“……”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耳边响起脚步声，看见云萧不紧不慢向外走去，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刚才那是……幻术？”谢若明道，“你……你是玄门宗的人？”
玄门宗最擅幻术，可以以假乱真，蛊惑人心。而他们的幻术，也正是蛊术的克星。
云萧道：“不，只是略懂一点。”
谢若明不说话了。
刚才那只蜘蛛是辟谷中阶的蛊妖，也就是说，背后操纵它的人的实力必在辟谷之上。他自己不过筑基高阶，就已差点死在蜘蛛手下，而云萧却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这个时候，无论云萧是不是玄门宗的人，都不那么重要了。
窸窸窣窣。
逃过一劫的蜈蚣缩小回原来模样，虚弱地爬回谢若明手上，谢若明摸摸它的脑袋，又掏出一个新的黑罐子，把它装了进去。
此时的云萧已经走到门外，谢若明快步跟上，看见刚才还不见踪影的林尽善再次出现，试探地冲他们问道：“怎么样？已经解决了吗？”
谢若明想到他刚才一声不吭提前逃跑就很不爽，但还是忍着气道：“解决了，那是一只辟谷中期的蛊妖。多亏叶景，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林尽善再次大喜，道：“多谢叶先生！您真是我们林家的救命恩人！”
此时出去请医生的林清悦刚刚回来，听见林尽善这句话，惊喜地道：“叶先生已经治好叔叔了吗！”
林尽善道：“悦悦，快过来和叶先生道谢！请他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地谢过他才行！”
“不用，我要回去了。”云萧淡淡地打断道，“林家主，你还有别的事吗？”
林尽善对上他那双墨玉般漂亮沉静的眼眸，不知为什么愣了一下，道：“还有什么事？一切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云萧却没有多说什么，道：“没有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他说完果真向外走去，林尽善伸手道：“等等，叶先生！真的不多留一会吗？”
他见自己拦不住云萧，便向林清悦投去目光。林清悦赶紧小跑过去，道：“叶先生叶先生！你和谢先生就多留一会嘛，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向你们道谢呢！”
云萧道：“问题已经解决，不用道谢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门外，叶家的门口种着一棵榕树，榕树应该有上百年寿命，枝繁叶茂，参天蔽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树干上贴着数道符纸，连缀着将榕树围成一圈。
云萧扫了那榕树一眼，对林清悦道：“不用送了，如果有机会，也许还能再见。”
林清悦见他语气虽然平和，却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只能遗憾道：“好吧……那叶先生谢先生慢走！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云萧“嗯”了一声，抬步走过了那棵榕树。
……
从林家出来后，谢若明慢吞吞跟在云萧身边，过了一会，忽然用力地咳嗽一声。
云萧回头看他，只见谢若明又干咳几声，低着头，小声地道：“那个，对不起……”
云萧：“你说什么？”
刚才谢若明的声音实在太小，他确实没听清。
谢若明：“……对不起！！”
他说出这句话，心中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不少，呼出一口气，正视云萧道：“我之前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没什么本事，只是靠脸进来的。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太蠢了。”
“我为我之前的言行向你道歉，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也谢谢你这次救了我，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云萧道：“吃饭就不用了，我家里还有小孩。”以及一只凶巴巴的小豹子。
谢若明长长地“哦”了一声，沉默几秒，双手合十道：“还是很对不起！”
云萧道：“没事，你不用再道歉了。”
谢若明听到他这句话，胸口的大石头才终于落地，松了口气，心想，叶景真是个好人啊，不仅实力很强，性格也不错……这些还不算，他长得还很好看！
想到这里，偷偷瞄了云萧一眼。
——然后他就对上了云萧怀中小黑豹冰冷至极的目光。
谢若明：“……”
谢若明被吓了一跳，迅速扭过脑袋，因为心中惊慌，还差点摔了一跤。
云萧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谢若明连连摆手，尴尬中又想起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不想给林家帮忙啊？”
云萧偏头看他，谢若明继续道：“我都能看出林利群中蛊，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却什么也不说，一定要林家主去请医生……其实你是想敷衍林家的吧？”
云萧道：“倒不是敷衍，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若明道：“什么？”
他回想一下刚才发生的事，似有所悟道：“好像还真是……林利群身上招了那么强大的蛊妖，林家人却完全不想追查的样子。但凡他们有心，刚才也该向你求助了。”
“不过，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一般沾染邪祟的人家，可能总会有些不愿外露的隐秘。如果他们不说，我们也没必要去问。”谢若明道，“反正问也问不出来，真要出事了，他们还会再来找你的。”
云萧有些好奇道：“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谢若明道：“那当然，我可是见多了这种人的！”
说话间，他的手机响起。谢若明低头看了一眼，道：“我打的车到了，我们一块顺路回去吧？”
云萧道：“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谢若明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的小豹子晕车……那，我们明天再见咯？”
他冲云萧摆摆手，坐车离开了。
在他走后，云萧低头看了小黑豹一眼，道：“还在生气吗？”
小黑豹与他对视一秒，立刻气势汹汹地扒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想去扯他衣领。
云萧无奈，捏着小黑豹后颈把它提起来，就这么拎回了家。
岳啾啾白天的时候喜欢去外面玩，因此云萧到家时并不见她的身影。他想把闹腾的小黑豹放沙发上，结果下一秒，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扣住了手腕。
云萧：“……”
他看着出现在沙发上的慕景深，道：“你好像早上才变成小豹子。”
“是啊，”慕景深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却不见什么笑意，“看起来，师尊很失望。”
云萧道：“没有。”
他只是有些惊讶，毕竟越长时间维持人形，就意味着慕景深力量恢复得越快……也许再过不久，慕景深就再也不用变回小黑豹了。
“师尊说着没有，可谁又知道你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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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的。”慕景深冷冷地道，“就像师尊在这千年里找了别人，依然可以骗我说没有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紧紧扣住云萧手腕，力气之大，甚至令云萧疼得微微皱了下眉：“我没有，你别胡说。”
他话音刚落，就觉眼前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慕景深压在了沙发上。
慕景深一只手摁住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地压制住他，同时，抬手要去解开他的衣扣。
云萧：“等等，你——”
“师尊别说话，”慕景深冷淡道，“有些事情，我会自己判断。师尊再说一句，我就在这里上了你。”
云萧沉默。
慕景深不太习惯现代服饰，索性直接扯开云萧衣领，露出锁骨之上，那道赤红如血的莲花纹路。
他的目光冰冷，就这么盯着这朵蜿蜒在云萧苍白肌肤上的血色莲花看了一会，似乎察觉到什么，道：“师尊，你——”
话还没说完，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阳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慕景深淡漠抬眼，只见一只小海东青颤巍巍地从阳台上爬起，抬头发现客厅里的两人已经注意到自己，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云萧：“……”
慕景深：“……”
第十二章 不去不去
陌生的房间里，设有一个祭坛。祭坛之上鲜血流淌，几只乌黑发青、体型比一般同类都要庞大的蜘蛛正在吸吮鲜血，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嘶嘶声。
一个身披道袍的老年修士坐在祭坛前，脸色发青，额上不断冒出冷汗——没过多久，他猛的睁开眼，同时喷出一大口血。
旁边有人惊呼道：“师父！”
“我的蛊妖……我的蛊妖被毁了！”年老的修士在弟子的搀扶下颤巍巍直起身，咬牙切齿道，“林家居然请来高人，毁了我近十年的修为……可恶！我咽不下这口气！！”
“程老，”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幽幽开口道，“我重金请你过来，可不是让你给我丢脸的。”
“黄老板放心，这次只是他们踩了狗屎运！”年老的修士恨恨地道，“我早有后手，下一次，必叫他林家家毁人亡！”
“——还有那个毁了我蛊妖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
云萧从沙发上起身，一只手微微拢住衣领，弯腰，将阳台上的小海东青拎了起来。
小海东青浑身僵硬，直挺挺的，仿佛已经嗝屁。
云萧拎着这只小鸟崽晃了晃，道：“醒醒。”
小海东青一动不动。
云萧道：“我知道你什么都没看见。”
小海东青一动不动。
云萧道：“看见了也没关系，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小海东青还是一动不动。
云萧想了想，语气温柔道：“晚上点你最喜欢的红烧肘子怎么样？”
小海东青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
慕景深在这时走到云萧身后，一只手圈住自己师尊纤细的腰肢，在他耳边不冷不热道：“晚上喝鸽子汤算了。”
小海东青：“！”
它又把眼睛紧紧闭上了。
云萧：“……”
他扭头看向慕景深，慕景深非常淡定地与他对视，一点也没有说错话的自觉：“怎么了，师尊都没哄过我，我就要喝鸽子汤。”
小海东青开始发抖，抖如筛糠。
云萧：“…………”
他无奈地道：“你别理他，不会炖了你的……不过再不睁眼，晚上我就做一桌清炒西蓝花。”
他发现岳啾啾不怎么喜欢吃蔬菜，于是上次特意给她点了一道奶油西蓝花汤——没想到岳啾啾最讨厌西蓝花，直把她喝得眼泪汪汪。
小海东青听到西蓝花又是一哆嗦，终于苦兮兮地睁开眼，变回了人形。
云萧见她一副蔫巴巴的样子，想逗她开心，便微微笑道：“谁教你这么装死的？你舅舅吗？”
岳啾啾闻言立刻抽泣出声：“我妈妈……”
云萧：“……”
云萧道：“抱歉。”
岳啾啾的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一时间客厅安静无声，只有岳啾啾隐约的啜泣声。
慕景深皱眉听了一会，道：“这只鸽子——”
云萧道：“她是海东青。”
慕景深被他打断，停顿一下，继续道：“这只鸽子好烦。”
云萧看向慕景深，记起自己刚刚收养这个弟子时，对方还是小小一只，失去父母、无家可归，从堆满死尸的战场中踉踉跄跄爬起来，抓住了他的衣角。
记忆里最清晰的一副画面，离现在也过千年了。
云萧想到这里，抬手摸摸岳啾啾脑袋，道：“晚上想吃什么？”
岳啾啾：“红烧肘子……”
她大概是怕云萧亲自给她做，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要上次点的那家。”
云萧居然听出了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沉默几秒，道：“好。”
说起来，他刚刚收养慕景深那会，也是亲自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饭的。
当时还年幼的慕景深只是默默地吃掉，从来没说过难吃……但好像也没说过好吃。
后来，慕景深在落梧峰待熟了，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云萧陷入回忆的时候，慕景深就抱着他的腰，懒洋洋黏在他身上。见自己师尊走神，一口咬在他耳垂上。
岳啾啾：“！”
现在才下午三点，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岳啾啾完全不想再待在客厅里，飞快溜回了房间。
房间里，她趴在床上，给温暮发了一条短信。
【舅舅，我不小心撞到云萧尊上和天魔在沙发上那什么那什么了，好吓人，我还以为我要被炖了！】
【不过云萧尊上人真好，没有怪我，还护着我，说晚上给我买红烧肘子吃哦】
片刻后，温暮回了消息，只有三个字——
【？？？】
……
经过岳啾啾这一打断，慕景深没有再提及云萧身上的莲花印记，好像已经忘了这档事。
但云萧知道，他并没有忘。
这个人只是心中有了结论，或是好的，或是坏的。不过，因为云萧对他的隐瞒，他也不打算告诉云萧。
两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改变，但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师尊，”慕景深忽然抓住云萧手腕，道，“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云萧微微一愣，道：“去哪里？”
慕景深道：“不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一缕黑气就从掌心溢出，沿着两人接触的地方，锁链一般细细缠上云萧手腕与指间。
云萧只觉身体忽然冰凉几度，仿佛血液也被蒙上冰霜。但是很快的，那股异常感就消失了。
“师尊别想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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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深磨蹭他的脸庞道，“你去哪里，我都能感应到。”
云萧与他对视，道：“这是我住的地方，我本来就不会走。”
慕景深：“我不管。”他说完微微一顿，又盯着云萧看了几秒，危险地眯起眼睛道：“要是师尊逃跑的话，我就——”
云萧：“知道了，快走吧。”
慕景深：……啧。
他起身离开，在这之后的数小时，都没有回来。
到了饭点，岳啾啾非常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发现慕景深不在，左右张望了一下，道：“尊上，那个——”
云萧道：“他出去了，你先吃吧。”
话音刚落，阳台传来“咚”一声闷响，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飘散了过来。
云萧偏头，看见慕景深落大步走来，单手拖着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奇特野兽，野兽刚死不久，鲜血在客厅地板上拖出长长血痕，腥味刺鼻。
饭前刚刚收拾过客厅的云萧：“……”
正在吃红烧肘子的岳啾啾：“……”
这下谁都没心思吃饭了。
慕景深倒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大摇大摆地拖着那头血淋淋的野兽从客厅一路走到厨房，过了一会又出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
云萧起身走进厨房，发现那头野兽的相貌实在奇怪，狮头鸟嘴，遍身鳞甲……不过，他却认得出来。
云萧道：“魑兽？”
“哇！是魑兽？”岳啾啾一听到这两个字，连猪肘子都不馋了，兴奋道，“真的吗真的吗？”
在她的认知里，魑兽是一种数量极其稀少的珍贵食材，味道至鲜至美，听说只要尝过一口，就能忘记世间所有美味。
不仅如此，它还是大补的奇药，虽然不能生白骨、活死人，却有使腿残之人再次行走、病弱之人身体康健的奇效。
只是，正因为魑兽如此神奇，加上本身数量稀少，千年前就已踪迹难寻，千年后更是几乎沦为传闻了。
云萧也没想到慕景深会专门出去带一头魑兽回来，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
慕景深抱胸挑眉，道：“师尊看什么，不是给你吃的。”他顿了顿，又强调道：“是我自己想吃。”
云萧：“哦——”
但是一小时后，云萧还是喝到了热气腾腾的魑兽汤，连岳啾啾都蹭了好几碗，喝得这只小海东青肚子圆滚滚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当天晚上，慕景深依然没有变回小黑豹，他和前几夜一样霸道地将云萧紧拥在怀里，发现云萧手指依旧冰凉，没有丝毫改善，眸中神色微微一冷。
云萧没注意到慕景深的神色，他枕在慕景深手臂上，没过多久就有了困意，阖眼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云萧又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电话居然是林清悦打来的——上次在林家，他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叶先生！叶先生！”电话接通后，那头的林清悦语气焦急，还带着哭腔，“我爷爷出事了！你快来救救我们吧！求你了！！”
云萧对林清悦这番话并不意外，道：“别急，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爷爷他变得很奇怪！求你快来！”林清悦的语气越来越急，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再晚一点，爷爷他就真的要出事了！”
云萧：“知道了，你放心，我现在过来。”
他挂了电话，与此同时，背后传来慕景深不冷不热的声音：“师尊，那个女人是谁？”
云萧回头看他，道：“林清悦，你昨天刚见过的。”
慕景深“哦”了一声，依然抱着云萧，一动不动，也不放手。
云萧沉默一秒，道：“我要起床了。”
“真奇怪，那个女人喊师尊过去，师尊就过去了？”慕景深挑眉道，“师尊是不是喜欢她？”
云萧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有些无奈道：“不是，只是林家……有我想找的东西。”
在踏入林家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那里有他想要的，素心梵莲花瓣的气息。
慕景深：“什么东西？”
他靠近云萧，赤红眼眸紧紧注视着师尊的神情变化，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云萧却很淡定，道：“之前说过的，宗门遗失的法器。”
慕景深与他对视几秒，嗤笑一声道：“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去，我要睡觉。”
然后他把脸往云萧肩窝里一埋，闭上了眼睛。
云萧：“……”
云萧戳了他一下，道：“起来。”
慕景深当没听见。
云萧：“你不过去，至少让我过去。”
慕景深当没听见。
云萧：“……压到我头发了。”
慕景深扯过被子将他一裹，像包粽子那样把他整个人包起来——
然后抱在怀里，继续当没听见。
云萧：“……”
第十三章 往事
云萧最后还是出门了。
无他，只因为慕景深又变成了小黑豹——尽管这只小豹子还想努力地压住他，却被他非常轻松地捏着后颈皮拎了起来。
“嗷！”
一路上，小黑豹都窝在云萧怀中，气呼呼地挠他衣角。
云萧道：“乖一点。”
他安抚地摸摸小黑豹毛毛，又被小黑豹用肉爪子拍了一下。
云萧：唔，这次不是咬手指了，有进步。
当他赶到林家时，只见林家大门敞开，佣人们早已逃走。而门口的榕树之前还枝繁叶茂，此时却枝叶枯黄，有衰老的迹象。
云萧目光落那棵榕树上，记得之前这棵榕树还被符纸连缀成一圈，而现在，那些符纸已化为纸屑，纷纷扬扬洒落在榕树树根周围。
小黑豹：“吼。”
云萧：“我知道，一只小妖而已。”
他抬步，踏入林家大门。
林家客厅，林清悦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上挂满泪水。一只仓鼠挡在她身前，也抖如筛糠。
“叶先生！”在见到云萧后，林清悦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的稻草，眼睛里一下亮起了光泽，“您终于来了！”
云萧道：“别怕。”
浓烈的妖气在诺大客厅弥漫开来，他顺着妖气望过去，只见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个僵硬的身影。
那个人是林尽善，却又不像，或者说，云萧并不清楚他现在还能不能被称为“人”。
第一次见面时，林尽善虽然年过七十，外表看上去却绝不会超过五十，可见保养之好。而现在，他的皮肤枯皱如老树树皮，甚至还泛着和树皮一样的青黑色——整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时，就像一棵垂死的老树。
不仅如此，从林尽善的耳朵、发间还伸出枝叶，蜿蜒生长而上，枝叶明明是新生，却已枯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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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时掉落下一两片……在林尽善脚下，已经积满一堆落叶。
不过，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林尽善居然还活着。他半睁着眼睛，嘴里发出阵阵的痛苦呻.吟，却因皮肤树化，身上也长满树枝，根本动弹不得。
云萧打量了林尽善几秒，扭头问林清悦道：“你叔叔呢？”
“叔叔……叔叔他昨天醒了一会，但身体还是不太好，所以又睡过去了。”林清悦道，“我今天还没见过他……”
她为了陪爷爷，这几天都住在这栋林家老宅，昨天晚上看见窗外树影朦胧也没有多在意……直到今天早上她想起来，自己窗边根本没有树。
——于是她打开窗户，看见的就是身上长满树枝的林尽善。
“爷爷那个时候真的很吓人，他好像还想杀了我，一直追着我跑到外面……结果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了下来。”林清悦说到这里，瞄了林尽善一眼，再次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飞快低下了头，“再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您了。”
云萧轻轻颔首，道：“你在这里等一等。”
他抬步向二楼走去，在走到林尽善面前时，只见这个树化的老人嘴唇颤抖，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云萧好像没听见，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了。
林尽善：“……”
林清悦见云萧消失在二楼转角，赶紧把仓鼠揣在怀里，又往角落里缩了缩，道：“没事了没事了，叶先生已经来了，我们会没事的。”
团团蜷在她掌心里，余光瞥见什么，哆嗦了一下，把脑袋埋起来了。
云萧要去的地方，是林尽善之子林利群的房间。
上次他来到这里，为林利群除掉身上蛊妖。按理来说林利群应该早已痊愈，但此刻的他却躺在床上，皮肤如枯皱的青黑树皮，脑袋也长满枝叶——竟然和林尽善的情况一模一样。
小黑豹懒洋洋趴在云萧手臂上，翻了个身。云萧挠挠小黑豹下颌，抱着它走了出去。
二楼的楼梯口，林尽善还在喃喃重复着“救我”两个字，机械又僵硬。云萧停在他面前，道：“林家主，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林尽善一下子不吭声了。
云萧安静地等了几秒，发现他真的不再说话，便说了声”好吧”，道：“你看起来还没那么快死呢，也许我可以吃顿早饭再回来。”
他说完直接转身，居然真的打算就这么离开。
林尽善：“……等！等等！！”
现在的他要说话显然极为吃力，这几个字刚一喊出就面容扭曲，看起来十分痛苦。
云萧停步，听见林尽善忍着剧痛，气喘吁吁道：“我……我说……只要叶先生救我，您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您……”
“林家主放心，只要你说出真相，我就能救你。”云萧道，“毕竟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是谁对你们下的手。”
他说完，冲客厅角落里的林清悦道：“麻烦拖两张椅子，过来听。”
林清悦：“……”
啊？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到叶先生是现在唯一能救他们的人，还是拖了两张椅子来到二楼，又在云萧的示意下端来茶水和点心，哆哆嗦嗦坐了下来。
——于是这两个人就坐在林尽善对面的椅子上，旁边还摆着茶点，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林尽善：“……”
林清悦道：“叶，叶先生……我爷爷这样，好像也讲不出话……”
云萧：“确实，这个状态下，说话的确会很痛苦。”
他抬手，修长手指夹住林尽善头顶一片最为青翠的绿叶，轻轻摘了下来。
这个动作很轻，却让林尽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不住颤抖，身上树叶也簌簌掉了一大半。
林清悦吓了一跳：“爷爷！”
她担心地攥紧手，想要上前，但很快又发现林尽善在摘掉那片树叶后，青黑的皮肤似乎有好转的迹象，连脸色都不那么痛苦了。
“……叶先生真的好厉害， ”林清悦道，“我之前也想帮爷爷摘掉树叶，可是根本摘不下来……”
“因为你没有法力，”云萧道，“好了，林家主，请讲吧。”
林尽善在剧痛消散之后喘了一会气，终于慢吞吞开了口：“叶先生……应该看见了我们林家门口的榕树吧？”
云萧道：“确实，那棵榕树很特殊。”
“它陪伴我们林家，也有两百多年了。”林尽善道，“但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他，应该是在……六十三年前。”
云萧看向林清悦，林清悦道：“六十三年前……爷爷好像也才十五岁。”
“是啊。”林尽善眼中流露出怀念的情绪，道，“那个时候我还年少，没有现在这么苍老，如一具死尸，随时都会踏入坟墓……”
云萧：“说重点。”
林尽善沉默一秒，继续道：“我还记得那是一天午后，我在榕树底下看见了他。他是从榕树中诞生的少年，我最初还以为是神灵下凡，后来才知道，他是榕树所化之妖。”
“林家的榕树居然生出灵智，变成了妖。我的家人对此震惊不已，他们甚至想去请问世厅的人过来，除掉这个树妖——却被我拦住了。”林尽善道，“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妖和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妖也可以做人的朋友。”
林清悦低头，摸了摸她的仓鼠。
“后来，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多年的时光。他一直留在林家，我们供奉他，他也护佑我们。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我入土的那天，没想到，这个愿望终是落空了。”
一片新叶从头顶上长出，林尽善疼得“嘶”了一声，隔了一会才继续道：“这几年来，他的力量逐渐衰弱，性情也变得奇怪起来。他似乎开始害怕死亡，不想再变回一棵普普通通的榕树，于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开始伤害人类，吸取他们的精气，只为增强自己的力量。”
林清悦一愣，道：“真的吗？我怎么从没听爷爷您说过？”
林尽善道：“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和你说？你还小，不该知道这些。”
他顿了顿，又道：“后来，问世厅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们本来想除去他，就像多年前，我的家人想去除去他一样……”
云萧道：“但是你再次把他保了下来？”
“是的。”林尽善道，“为了不让问世厅的人发现他，我请来高人，将他暂时封在榕树内。我本来是想让他睡一会，等过一段时间，问世厅不再注意他的时候再把他放出来……没想到，他误会了我的用意。”
他说到这里，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之后发生的事情，叶先生都知道了。”
“有个问题，”云萧道，“林家主的儿子确实是被蛊妖缠身无疑，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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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是树妖，怎么会黄缈宗的蛊术？”
林尽善愣了愣，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云萧见他好像真的不知情的样子，又道：“那么，如果我救你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林尽善沉默一会，道：“我现在不奢求他能理解我，只希望叶先生能帮我解脱……之后的话，我们林家会从这里搬走，不再与他相见。”
他话音刚落，一股厉风猛灌进林家，在客厅呼啸盘旋，吹得林家大门“砰砰”作响，屋内也乱作一片。
“林、尽、善！”
少年阴沉低冷的声音顺着厉风回荡在客厅四周，与此同时，无数树藤从地板下钻出，如毒蛇般扭曲蔓延开来。
林尽善脸色一变，不顾疼痛地惊呼道：“叶先生！叶先生救我！”
他向云萧投去求助的目光——看见云萧淡定地喝了口茶，顺手拿起一块糕点，要喂怀里的小黑豹。
小黑豹呸呸呸，一点也不想吃。
林尽善：“……叶先生！救命！他要过来了！”
云萧：“哦。”
林尽善：“……”
“林家主的故事，好像还没讲完吧。”二楼之下树藤作乱，二楼之上，云萧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道，“我就在这里听，你继续说。”
“等什么时候说完了，我就可以帮你了。”
林尽善：“…………”
第十四章 真相
树藤如海浪般从地上层层涌起，飞快冲向二楼。
林清悦面上浮现惧色，扭头看向云萧，见他还在淡定地喝茶，只能又将目光投向林尽善。
“爷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焦急地道，“您是不是还没说完？”
林尽善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林清悦：“爷爷！”
此时树藤已经涌到台阶之下，光滑的瓷砖一片一片崩裂而开，噼里啪啦作响不绝。而那些树藤也虬结扭曲在一起，仿佛一头巨蟒，以飞快的速度向二楼的几人攀来。
这样的场面实在惊悚，林清悦尖叫后退，而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巨蟒一样的树藤已经逼到他们身前——
然后，停滞在了最后一节台阶上。
厉风依然在客厅呼啸，将整个林家搅得天翻地覆。然而，那海浪般的席卷而来的树藤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二楼之上，最尖端的部分试图延伸，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林清悦哆哆嗦嗦地挪开挡住眼睛的手，发现树根停滞后惊喜地睁大眼睛，看向云萧。
云萧平静地喝茶，墨玉般的眼眸沉静如水。小黑豹大概是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在他腿上滚来滚去。
“……为什么要帮他？”从林家大门外，遥遥传来少年怨恨的声音，“你不知道他在撒谎吗？”
“我不知道，”云萧语气淡然道，“我只是等他说出真相——当然，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也是可以的。”
那个不知身份的少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和林家的恩怨！你明明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插进来？！”
云萧听完这话看了林尽善一眼，道：“说实话，我有一件东西，就在你们中的某人身上。”
“所以，在我弄清前因后果之前，大家为什么不坐下来聊一聊呢？”
“你要找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年明显失去了耐心，愤怒道，“今天，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话音刚落，从地下深处传来沉重的闷响，原本就支离破碎的林家地面裂开数道粗大的缝隙，在那巨缝之下，古树撑开地表，以撕毁一切的气势，参天拔起！
轰隆！
偌大的林宅被从地表中拔地而起的巨大榕树连根顶起，砖块碎石纷纷掉落，在这剧烈的震荡之中，林宅支撑不住地坍塌大半，只剩下二楼摇摇欲坠地悬在榕树之上。
灰尘泥土满天纷飞，林清悦完全被这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巨大的惊恐之中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楼梯扶手，甚至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哪怕少年将滔天的怒火施加给了林家，将这里的一切几近毁去，他还是无法突破那道屏障。
林家二楼，一半坍塌，一半完好无损。云萧端着的茶杯尚未落尘，茶水微微荡漾，袅袅生香。
“你……你到底是谁？！”
榕树顶端，少年震惊不已的声音落了下来。
“你的实力在金丹之上？！怎么可能！修真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
云萧道：“还好，现在的我还不算太强。”
少年闻言还想说什么，但话尚未出口，就僵在了喉中。
——原来还在林宅之内的云萧，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层层枝叶瞬间缠绕在一起，似乎想护住少年，下一秒又被锋锐的无形利刃切割而开。云萧抱着小黑豹踩过碎叶，垂眼打量四周。
这里是榕树顶端，在他面前站着一个长发拖及脚踝、眉心有一点黑色叶片痕迹的少年，少年模样清秀，只是眼眶染上深黑，几乎没有眼白。
云萧与他对视几秒，道：“你好像入魔了。”
少年咬牙，道：“别阻挡我！”
他目眦欲裂，两行赤红鲜血沿着眼眶流下。与此同时，他们身下的巨大榕树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剧烈震动，无数尖锐的树枝从躯干上急速蹿出，利箭一般刺向云萧——
然而，就和之前一样，那些枝叶甚至没碰到云萧衣角，便已化为枯萎垂落的残枝。
少年猛的吐出一口血，眼中最后一点眼白被彻底吞噬。云萧见他痛苦跪地，抬步来到他身前。
“你明明只有辟谷高阶的实力，却爆发出了金丹的力量……这份力量，是你的吗？”
少年哑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来阻止我！为什么！”
云萧平静地道：“我说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我就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说完，抬手在少年头上拂过。少年只觉一股霜雪般清冷的气息由头顶注入全身，一下子，他原本被入魔折磨到混沌的意识恢复了几分清明。
“……”
少年没想到云萧会出手帮自己，眼中划过不可置信的神色，缓缓抬头看向了他。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就会让我报仇了？”
“也要看情况，”云萧道，“如果你真的是坏人，那我会在这里除了你。”
少年又沉默几秒，道：“你怎么能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谁又是坏人？”
云萧微微笑了一下，道：“我会一点小法术，只要你不抵抗，我就能看到你的过去。”
他话音刚落，少年只觉眼前一花，世界仿佛铺开的柔软画纸，层层墨梅晕染而上，落下几点飘雪。
……是玄门宗的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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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想法很快划过，少年本想抵抗，犹豫一下，还是放下了手。
他闭上眼，好像躺在落满墨梅的皑皑白雪间，意识也逐渐飘远。
风雪卷起一片梅花，被云萧夹在指间。他透过幻术，窥到了少年的记忆。
——那是多年前，一片血色莲花落入榕树之间，榕树生出灵智，第一次睁眼看见这个世间。
而落入他眼中的第一个人，则是当年的林家小儿子，林尽善。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当时还年轻的林家小儿子拉住少年的手，笑嘻嘻地道，“你既然生在榕树下……就叫落榕怎么样？”
从那时起，自榕树中诞生的树灵有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了第一个朋友。
幻术里的时间飞快流逝，云萧看着当年的林家小儿子一点点长大，而他身边始终有落榕的身影。
两人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关系也在悄然发生改变，从最好的朋友，到只隔那么一层纸的恋人……终于有一天，林家小儿子主动捅破那层薄纸，拉住落榕的手，低头亲吻他的眉心。
云萧看到这里，捂住了小黑豹的眼睛。
小黑豹：“？”
云萧：“你还小，不准看。”
小黑豹：“？？？”
“下次应该给幻术加个防和谐功能，”云萧道，“看来千年前的玄门宗宗主想的还是不够周到。”
小黑豹开始扒住云萧的手乱啃。
另一边，时间再度流逝，林家小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而落榕依然是当年的模样。他们还是那么亲密，但随着林尽善的逐渐成长，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幻术世界突然波动，场景突兀转变。云萧看见林家门口的榕树下，林尽善抓住落榕手腕，脸上写满痛苦与内疚，就差没跪倒在他面前。
“对不起，她……她很喜欢我。”林尽善语无伦次道，“她的家族很强大，如果能得到她父亲的支持，那么林家就能再上一层楼。”
“对不起，落榕，我没办法，这是为了林家……”
“对不起，对不起……”
在连声的对不起中，落榕沉默地松开了林尽善的手。
之后的一切飞快闪过，那似乎代表着落榕的痛苦，是他不愿意回顾的过去。
在林尽善二十五岁那年，他与另一个女子结了婚。而这一年，刚好是他和落榕相识的第十年。
那个女子是大家族之女，有了她的助力，林家很快蒸蒸日上，林尽善也得到父亲重视，在父亲去世后，继承了整个林家。
但是，一时的助力并不长久，很快林家开始出现问题，竞争对手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他们的打压下，林家逐渐有颓败之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林尽善再次找上了落榕。
“求求你，落榕，你是妖对不对？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我不用你对他们做什么，只要用一点小手段，让他们不再和我作对……求求你！林家就要倒了，如果你不帮我，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落榕沉默地坐在榕树枝头，望着眼前这个许久不见的男人，目光又越过层层枝叶，落在林家庭院——在那里，一位怀孕的女子微笑地看着院子里玩皮球的小男孩，眼中满是幸福。
在这之后，林家的竞争对手或多或少出现意外，他们并没有性命危险，却因为那些意外错失了许多机会，也使得林家乘胜追击，在凛城彻底独大起来。
一晃又是许多年过去，林尽善从青年迈入中年，又从中年迈入老年。在这期间，他的长子因为车祸去世，妻子也在一场大病后撒手人寰。尽管林家依然强盛，但林尽善还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急速衰老下来。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患上和妻子一样的大病，卧床不起，只能任由生机流逝，仿佛不久就会离开人间。
落榕在这时来到了林尽善身边，这些年里他们很少见面，每次见面时也都是林尽善有求于他。而这次，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去见这个人。
林尽善躺在病床上，如今的他已年过七十，气若游丝，浑浊的眼中倒映出落榕少年般的身影，喃喃道：
“真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初的模样……等再过几十年……你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真羡慕啊，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还那么年轻……而现在，我就要走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能回到当初……”林尽善说到这里，不知是没力气了，还是其他原因，停顿许久，才再次开口道，“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一定不会松开你的手……”
落榕没有说话，林尽善却像回光返照那般，尽管吃力，却还是要将自己暗藏多年的心意全盘托出：“我真的很后悔……落榕，落榕，我不该娶那个女人……如果当初……如果当初我能再坚定一点，再成熟一点……也许我就不用辜负你了……”
“我对不起你，我也看不起我自己……现在我就要死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别忘记我……”
“落榕……对不起……落榕……”
“……”
老人躺在床上喃喃低语，泪水沿着苍老的面庞滑落，却没有力气擦拭。
落榕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忽然道：“别说傻话。”
他说完这话，抬手，伸向自己额头。
在他诞生之时，眉间便有一枚青色的叶片印记，而现在，他的手指探入眉心，青色光芒闪烁——下一秒，居然真的从里面取出一片青翠欲滴、象征着生机的绿叶。
在绿叶离体后，落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豆大的冷汗滚落，甚至连身体都有些站不稳……但他还是强撑着，将那枚绿叶送入了林尽善心口。
青色叶片化为点点光星融入林尽善体内，一下子，原本垂死的老人焕发生机，枯皱的皮肤与皱纹飞快消失，仿佛重新回到二十年前。
健康与青春再次回归体内，驱散了病气。林尽善欣喜若狂地坐起身，抓住了落榕的手臂。
“你果真给我了……你果真给我了！”林尽善道，“那位高人没说错，像你这样的树妖，必有延寿之宝！”
“……”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落榕只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原本被剧痛折磨得麻木的精神更是恍惚一片，几乎要支撑不住。
他望着几近狂喜的林尽善，眼前一片发黑，道：“……你说什么？”
林尽善道：“谢谢你！落榕！你真是我的恩人！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
“只是……我不想死，也不想再老去了。”
“落榕，你能不能帮帮我？最后帮我这一次？”
“你一定能做到的，对吧，落榕，落榕——”
25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幻境结束，落榕猛的睁开了眼。
尽管知道刚才发生的不过是幻术，但再度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那股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是令他如置身噩梦之中，根本喘不过气。
他在原地呆坐一会，突然想起云萧还在旁边，打了个激灵，立刻扭头——
看见云萧坐在榕树上，用柔软的枝叶编成花环，戴在小黑豹脑袋上。
小黑豹：“嗷！”
它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花环，疯狂甩头想把花环甩下去，奈何花环尺寸刚好卡在它头顶，气得这只小豹子嗷嗷叫着乱挠云萧衣角，又在他腿上滚来滚去，一定要云萧把花环摘下来。
云萧：“可是很好看啊，你戴着特别可爱。”
小黑豹：“嗷！！”
它简直要炸毛，凶巴巴地一口咬住云萧手腕间的冰晶手链，使劲想把它扯下来。
“好吧好吧，给你摘下来。”
云萧把小黑豹抱起来，摘掉它脑袋上的花环，回头一看落榕已经醒来，道：“你醒了？已经过去三小时了。”
落榕一愣，道：“这么久了？”
“是的，我已经从你的记忆里看见我要找的东西了。”云萧道，“现在的我不会阻止你，不过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做？”
落榕不假思索道：“我要找到林尽善，让他把我给他的东西还给我！”
“就算取回来，你的修为也会损耗不少吧。”云萧道，“在刚才的记忆里，觊觎你那份力量的不只有林尽善，还有一个人。”
“如果他找上你，你又打算怎么办？”
落榕沉默几秒，他知道云萧说得没错。
林尽善身边还有一个修士，趁他取出眉间灵叶、最为虚弱之时袭击了他，又将他镇在榕树本体内，以符纸为枷锁，源源不断吸取他的生命力。
后来，那些符纸不知为何力量衰弱，再也无法控制住他，他便挣脱束缚，出来向林尽善复仇了。
但是，就算他现在报了仇，将灵叶取回来，他失去的力量也很难回来了。
而那个修士依然知道他的存在，如果对方再来找他的话……他将毫无办法。
“你说这些话……也是有目的的吧。”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落榕再次开口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云萧闻言，冲他微微一笑。
“我要找的东西，就在你身上。”
小黑豹听到这话抬起脑袋，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云萧。
云萧仿佛没有察觉到小黑豹的目光，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将那件东西给我，与之相对的，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做到。”
落榕：“……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如果我要杀你，现在就能做到。”云萧道，“当然，我也可以保护你，不管对面是什么人。”
他面上淡定地说着，好像十分可靠的样子，一边又趁小黑豹不备，飞快将那个花环往它脑袋上一戴——
小黑豹：“……”
小黑豹：“嗷！！”
摘下来！！
云萧：“不摘不摘，好可爱。”
小黑豹：“嗷！！！”
落榕：“…………”
糟糕，好像不是很可信的样子。
第十五章 哪个更难吃
林家，二楼。
离云萧出去已经过了三小时，在这三小时里，林清悦只觉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们林家老宅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现在却被毁得只剩一块小小的二楼区域。墙壁倒塌，露出外面树藤虬结的巨大榕树。
林清悦抱着自己的仓鼠蜷在二楼，旁边是早已在刚才的震动中昏迷过去的林尽善。她不敢动，更不敢出去查看，只能紧紧抓着楼梯扶手，生怕再有震动，自己会从房子里摔出去。
“怎么回事……”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清悦震惊地扭头，发现二楼仅存的房间里，原本昏睡不醒的林利群慢慢走了出来。
“叔叔！”林清悦惊呼道，“你醒了？！”
原本和林尽善一样身上长满树枝的林利群此时已经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只是他醒来的实在不凑巧，刚推开房门就看见眼前的巨大榕树与被毁去大半的林家，吓得大叫一声，直接瘫在了地上。
林清悦赶紧起身想去扶他，余光瞥见旁边的林尽善，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爷爷！你……你也恢复了吗！”
不知何时，原本从林尽善耳中发间长出的树枝已经消失，他的皮肤也不再青黑枯皱，好像完全恢复了正常。
林尽善听到林清悦这句话，眼中慢慢恢复神智，咳嗽一声，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来叶先生已经除掉了那个妖……”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巴猝然张大，最后一个字也噎在了喉中。
——破损的楼梯尽头，一个少年出现在那里，冷冷地望着他。
林清悦也看到了落榕，微微一愣，道：“是你？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你？”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攀爬家门口的榕树而差点摔了下来，那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少年在树下接住了她……只是后来，她再也没见过这个少年了。
落榕没有理会她，一步步向林尽善走去。他每走一步，林尽善就后退一点，到最后退无可退，只能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格格打颤。
林清悦：“爷爷？你怎么了？！”
她直觉不好，想拦在落榕面前，也就在这时，云萧从榕树那边走了过来。
林清悦眼睛一亮，道：“叶先生！请你帮帮我们！”
云萧抱着小黑豹站在一边，道：“不好意思，我打不过他。”
落榕：“……”
他无言地回头看了云萧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憋了回去——随即绕过林清悦，径直走到林尽善面前。
林尽善此时已经抖如筛糠，嘴里不断求饶：“对不起！对不起！落榕，我之前是鬼迷心窍，被那个人被骗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求你了！！”
落榕冷冷地盯着他，道：“多年前，我已经原谅过你一次。”
“现在，没有第二次了。”
他说完，将手伸向林尽善额头——从那里，取出了一片青翠得仿佛新生的绿叶。
在绿叶离体的那一刻，林尽善整个人猝然僵住，一头黑发瞬间花白粗燥，直挺的脊背也佝偻得不能再佝偻，脸上斑痕遍布，皮肤如垂死老树般枯皱层叠——在眨眼之间，他已经从一个外表看起来不超过五十岁的人，变成一摊即将老死的肉。
林清悦：“爷爷！！”
这样的转变实在太过惊悚，她在原地僵了足足数秒，才想起来要冲过去扶住林尽善。
林尽善已经倒在地上，眼皮沉重得无法睁开，全身器官仿佛老旧生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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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破损零件，根本无法运转。他痛苦地嗬嗬喘气，好像再次回到之前的病床上，被病痛折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曾经他从落榕这里抢来的“生机”，已经全部离他而去。
“落……落……”
林尽善竭力地张口，想要喊出落榕的名字，却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只能痛苦地抽搐。而落榕在取回绿叶后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林清悦哭喊道：“你别走！你对爷爷做了什么？！叶先生！求你救救爷爷！！”
“我做不到，”云萧来到她身边，抬手在她额间轻轻拂过，道，“他拿走的，只是你爷爷本就没有的东西罢了。”
林清悦一愣，在那一瞬间，无数画面从她眼前闪过。如海般的信息量涌入脑中，她痛苦地痉挛，想要闭上眼，却被迫完整而清晰地看完了那段回忆——
她看见半年前，原本重病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死死抓住落榕的手，一个老人站在落榕身后，从掌中丢出一只漆黑硕大的蜘蛛。
那只蜘蛛攀上落榕后背，从背部钻入他的心脏。落榕发出痛苦的惨叫，倒在了地上。
“林家主放心，我已让蛊毒注入这只树妖心口，再用符纸镇住他的本体。从此以后，这只树妖的寿命，就会转换到您身上。”
“只要树妖本体还在，他就会一直源源不断为您提供生命力。不过切记，一定不能撕开符纸，否则，我就镇不住这只树妖了……”
老人阴冷的话语钻入耳中，那一刻，林清悦浑身血液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云萧见她已经得知真相，低头对她手中的仓鼠道：“照顾好她。”
团团一声都不敢吭，只能惊恐地点头。云萧便不在这里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在他快要走出林家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是问世厅的人对吧？！我们林家不会放过你，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云萧回头，看见林利群面色狰狞地站在楼梯口那边。发现他注意到了自己，脸上又划过恐惧之色，躲到一边了。
云萧：“……”
他无言几秒，直接离开了这里。
巨大的榕树缓缓缩回地底，被顶到半空的林家也再次落地，只是这次，很久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林家之外的榕树下，落榕站在那里，吐出一口血，整个人的脸色急剧青黑下来。
云萧道：“你身上的蛊毒加剧了？”
林尽善之前请来的修士就是靠着蛊毒控制了虚弱状态下的落榕，而现在落榕虽然挣脱封印，身上的蛊毒却还没有解除干净。
“我……我没事……”落榕虚弱地道，“你之前不是说要从我这里取走一件东西吗？你要什么，我现在给你……”
云萧摇摇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果真的给了我，你可能也会死——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我先想办法治好你。”
他这话一出口，怀中的小黑豹当即不乐意了：“嗷！”
不准！不可以！
云萧：“不答应就给你戴花环。”
小黑豹：“嗷！！”
不管！就是不准！！
它开始嗷嗷乱叫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云萧与这只闹腾的小豹子对视几秒，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小黑豹：“……”
小黑豹简直要炸毛，而这时落榕还在不断吐血，根本顾不得其他：“多……多谢……麻烦你把我本体一起带回去吧……”
他说完，整个人消失，化为光团融入了榕树之中。
云萧望着眼前的榕树沉默几秒，对小黑豹道：“我们怎么把它搬回去？”
毕竟这棵榕树……还挺大的。
小黑豹才不管，气呼呼地咬他手指。
云萧挠挠小黑豹下巴，也就在这时，榕树剧烈颤动起来，树叶纷纷掉落，原本粗壮的树干也急剧收缩——在短短数秒内，它便从一棵需要两个成人围抱的参天大树，变成了盆景小树。
这下就好办多了，半小时后，云萧回到家中，从阳台找了个空置的花盆，将落榕暂且移了进去。
然后他就陷入了沉默。
林家的事情虽然解决，但还是有些疑点。
林尽善请的“高人”是黄缈宗的修士，他以蛊毒和符咒配合镇住了落榕。但是在这之后，对林尽善独子林利群下手的也是他。
明明是被林尽善请来的人，却又对林家人下蛊。而且，他原来封住落榕的符纸也失去了作用……这些反常的举动，不得不令人深思。
不过云萧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该怎么清除掉落榕身上的蛊毒。
他虽然会破蛊术，却并不擅长解蛊毒。况且黄缈宗的蛊毒千变万化，每人都有每人独特的蛊，要解起来十分麻烦。
云萧对小黑豹道：“你会吗？”
小黑豹扭头，不理他。
云萧便知道这只小豹子也不会解蛊毒，想了想，还是决定联系谢若明——他是黄缈宗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应付蛊毒。
也就在这时，阳台外传来“啾啾”的声音，是天天跑出去玩的岳啾啾回来了。
她还是小海东青的模样，“扑通”落在阳台上，发现这里多了一棵盆景树，惊讶地“咦”了一声：“我好像闻到了虫子的味道！”
云萧望着这只小海东青，道：“他是树妖，但是被黄缈宗的人下了蛊毒……你会解蛊毒吗？”
“我会我会！”岳啾啾发现自己能派上用场，当即十分高兴道，“我们鸟族都是完全不怕蛊毒哒！”
云萧这才想起鸟族确实不惧怕黄缈宗的蛊术，但还是提醒道：“可能有点危险，你最好小心一点。”
小海东青：“尊上放心吧！小事一桩！”
它扑腾着翅膀围着落榕转了几圈，似乎是在观察情况。下一秒，它突然一口啄在落榕躯干某处，锋利的喙部快准狠地叼出了一只硕大的蜘蛛。
这只蜘蛛遍体冒着幽幽绿气，还在不断挣扎，然而挣扎都是无用功，小海东青直接仰头，将它吞了下去。
吃掉蜘蛛后，小海东青先是耸了耸脖子，随即停顿一下，哇哇大叫起来。
云萧微惊，还以为岳啾啾受蛊毒影响，谁知下一秒，就听见这只小海东青哭出了声音：
“好难吃好难吃！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不对，尊上做的饭更难吃！呜呜呜呜呜！”
云萧：“……”
小海东青大概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飞快改口道：“不对……应该，应该是和尊上做的饭一样难吃……额，也不对……那个……”
不知是那只蛊虫的味道太糟糕，糟糕到让她的舌头打结说不出话，还是她实在昧不了自己良心，磕磕巴巴说了半天，都说不出那句“比尊上做的饭更难吃”。
云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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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萧实在听不下去了，道：“你不用勉强自己了。”
小海东青：“呜呜呜呜！”
云萧怀中的小黑豹开始嘎嘎大笑。
云萧：“……”
他对上小黑豹嘲讽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抬手——把这只小豹子平时宝贝得不行的柔顺皮毛给揉乱了。
第十六章 禁锢
落榕只觉耳边响起哭声、笑声、还有什么东西的“嗷呜”乱叫……总之非常嘈杂。
他在这一片嘈杂中睁眼，恢复了人形。
“哇！他醒了！”
一只小海东青在落榕面前扑腾翅膀，非常高兴地道：“尊上你看！我就说蛊毒小事一桩嘛！”
“……”落榕隔了几秒才回过神，愣愣地道，“是你帮我解了蛊毒吗？”
岳啾啾：“是哦是哦！”
落榕点点头，郑重地冲她道：“谢谢，我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
他这么一说倒让岳啾啾有点不好意思，摆摆翅膀道：“不用啦不用啦，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落榕却道：“不，这对我来说不算小事。”他说完又转向云萧，道：“也谢谢你，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的，只是不知道你需要我给你什么东西？”
云萧听到这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看向岳啾啾，道：“啾啾，你能先回房间吗？”
岳啾啾：“哦哦！好的！”
她知道云萧是要谈事情，蹦蹦跶跶地回了房间。而云萧怀中的小黑豹则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师尊。
云萧无视小黑豹那灼灼的目光，对落榕道：“我想要的是……你的一点心头血。”
落榕一愣，道：“我以为你会要我把叶子给你。”
他眉间的绿叶是他全身灵力所在，甚至与他灵魂绑定。而一点心头血与灵叶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云萧摇摇头，道：“不，只要一点心头血就好了。”
落榕毫不犹豫道：“好。”
他将手伸向自己心口，指尖刺入，脸色微微一变……片刻之后，又忍痛将手拿了出来。
——在他指尖之上，一滴鲜血缓缓凝聚，下一秒又化为一片莲花花瓣的模样。
这倒是落榕完全没有想到的，他惊讶地看着那片血色花瓣，道：“这是什么？”
云萧道：“是素心樊莲的花瓣。”
落榕：“素……素什么莲什么？”
云萧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天地灵物，六十多前，一片花瓣落入你的体内，令你生出灵智，在那之后，这片花瓣就沉睡在你的身体里，直到不久之前才苏醒。”
他每隔百年就会从世间找到七片素心樊莲花瓣，而在他找齐之后，又会有新的素心樊莲花瓣落入世间，寄宿于生灵体内。不过新生的花瓣往往会在宿主体内沉睡许久，直到多年后才会苏醒……那也是他再次回到世间的日子。
落榕听完沉默一会，道：“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云萧：“因为我比较聪明。”
落榕：“？？？”
落榕在短暂的愕然后意识到云萧在糊弄自己，一声不吭地将那片莲花花瓣丢给了他。
云萧接过花瓣，指尖刚刚触及的那一刻，花瓣就如归巢的幼鸟，亲昵地蹭了蹭他——下一秒，又化为丝丝缕缕线条，融入他的体内。
落榕眼看花瓣消失，仿佛身上一直存在的某处突然空缺，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云萧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那个修士也始终没有露面——不如你先住在我这里，把伤养好再说。”
落榕道：“……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云萧温和道，“你给了我花瓣，这也算我对你的补偿。”
落榕沉默一会，点点头道：“谢谢你。”
他现在也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至于林家……
想到林家，落榕微微低下头，隔了一会道：“我想改个名字，告别过去的生活。”
云萧道：“也好，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落榕：“就叫我——”
他停顿了好一会，努力地在想名字。结果越想越努力，越想越努力……最后什么也没努力出来。
“想，想不出来……”
云萧：“……”
“算了，就这样吧。”落榕苦恼道，“等什么时候我想到一个好名字再说吧。”
云萧点点头，道：“也行。”
他说完垂眼，对上小黑豹冰冷的目光，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是楚霞给他打来了电话。
“小景，你在林家做了什么？”电话一接通，楚霞惊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刚刚林利群来问世厅闹了一通，说是你毁了他们林家，还与妖私通，助纣为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萧“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他的动作还挺快。”
他将林家的事情告诉了楚霞，中间隐去了自己和落榕的交易。楚霞听完低骂一句，道：“他怎么还有脸过来！”
云萧道：“问世厅会对落榕做什么吗？”
“你放心，我们还是很讲道理的，”楚霞道，“至于那个林利群，你不用管，交给我处理吧。”
她挂断电话后，云萧再次与小黑豹对视几秒，戳了它一下。
小黑豹：“吼！”
云萧心想，凶巴巴的，好像又生气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这只小豹子为什么生气，对落榕道：“你先休息吧，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落榕点头，又变回榕树，钻进了花盆里。
云萧出门，没过多久又回来，拎着一个新的花盆。
之前的花盆对于落榕来说有点小了，这次他出去买了一个大的。已经变成盆景大小的榕树抖了抖叶子表示感谢，从原来的花盆中拔地而起，根须像八爪鱼一样飞快在地上移动，挪到了新花盆里。
云萧见落榕安安稳稳地待在花盆里，好像已经适应了新环境，便抱着小黑豹起身——也在这时，他的怀中突然一轻。
“师尊。”
慕景深再次变回人形，一手环在云萧腰间，重重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云萧只觉耳垂微疼，又见榕树树叶惊恐地抖动，只能轻轻抓住慕景深手臂，道，“回房间再说。”
慕景深冷笑一声，却也真的听了云萧的话，回到房间。
——一进卧室的门，云萧的手腕再次被紧紧扣住。慕景深桎梏着他，一定要自己的师尊给自己一个说法。
“师尊不是说，要找宗门法器吗？”慕景深冷淡地挑眉道，“那个素心樊莲又是什么东西？”
云萧道：“那个就是宗门法器。”
慕景深闻言冷嗤一声，道：“师尊以为我会信吗？既然是宗门法器，我怎么不知道！”
他扣住云萧手腕的力气猝增，云萧只觉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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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发疼，语气依然温柔道：“我没有骗你，那是天一宗第一任宗主在飞升之时留给天一宗的至宝，因为某种原因被封存已久，连同存在也被掩埋了。”
慕景深紧紧盯着云萧那双墨玉般的眼眸，靠近自己师尊，用近乎逼问的语气道：“那它为什么会流落世间，而且，和师尊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种事情，千年前的师尊从不对我说起？”
云萧：“……”
“师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慕景深见云萧沉默不语，嘴角弯起，眼中却不见一点笑意，“你就这么确定，我的耐心不会被你耗尽吗？”
云萧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再度沉默几秒，垂下眼道：“抱歉。”
他知道慕景深想听什么，但是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云萧的这句话无疑激怒了慕景深，他当即冷笑出声，道：“所以你才一直瞒着我，打算能瞒多久瞒多久，对吗？”
他话音刚落，森森黑气涌出，在房间肆意弥漫，隔绝光线，连唯一的出口也彻底封闭。
屋内顿时黑暗下来，云萧似乎意识到慕景深要做什么，神色微变，想要起身——
“师尊，别动。”慕景深轻而易举地将他压了回去，指腹轻轻磨蹭自己师尊苍白的脸颊，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现在很生气，所以，我要对师尊做点什么。”
他的语气很轻，轻咬着云萧耳垂说出来的时候，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但那森森黑气却猝然缠上云萧手腕，如锁链般将他禁锢，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云萧：“……景深。”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尾音陡然一颤，微颤的指尖瞬间抓紧慕景深肩膀。
“我不会关师尊太久的，放心。”
慕景深反握住云萧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又低头，亲昵地挨着自己师尊脸庞蹭了蹭。
“只是一晚而已……如果师尊能撑过这一晚，那我就再也不逼问师尊了。”
他说到这里，甚至微微笑了起来，那双冰冷的赤色眼眸在黑暗中更加分明，如同危险的野兽自夜色中浮出，即将开始自己的掠夺。
“师尊应该能撑过去的，对吧？”
云萧：“……”
第十七章 蛊师
今天直到晚上的时候，云萧都没有出过房间。
岳啾啾从落榕口中得知他和慕景深都在房间里，不敢去打扰，自力更生地点了外卖，和落榕坐在餐桌前——因为还不太熟，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
“你是榕树妖吗？多大啦？”
“应该有两百岁了。”
“好大！我今年也才五十！”
“其实如果从我生出灵智开始算，也才六十三。”
“哦……那只比我大十岁。”
“是啊。”
“……”
餐桌上陷入沉默，岳啾啾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好大口往嘴里塞饭。
哒。
也就在这时，旁边传来脚步声，岳啾啾抬头，看见慕景深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的面色冰冷，看也不看餐厅里的两个人，径直出门去了。
“……”岳啾啾又往楼上看了一眼，道，“尊上好像还没下来。”
落榕：“嗯。”
岳啾啾：“他是不是生病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他呀？”
“最好不要，”落榕冷静道，“我能感受到楼上有结界的气息……当然，如果你打得过那个人，也可以试试。”
那个人当然指的是慕景深，岳啾啾光想到自己要直面天魔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那，那好吧。”
至少天魔肯定不会对尊上做什么的……他可喜欢尊上了！
想到这里，岳啾啾又埋下头，继续吃饭了。
不知是不是云萧不在旁边的缘故，这一顿饭吃得她索然无味，刚刚放下筷子，阳台又传来“咚”的一声——是慕景深回来了。
他这次回来还拖着一头不大不小的魑兽，刚才那声闷响就是魑兽发出的。岳啾啾见到那魑兽眼都亮了，一下子回想起几天前喝过的魑兽汤的美味……不过这一次，因为云萧不在，她也没有那个口福了。
慕景深在厨房料理了魑兽，端汤上楼。客厅里的岳啾啾只能眼巴巴看着，等慕景深走远了才吞了下口水，道：“好香。”
落榕默默变回原形钻进花盆里，闭眼睡觉——只要睡着，就闻不到那肉香了。
吱呀。
二楼的房间门打开，漏出一丝光线。但很快的，那丝微光再度被隔绝在外。
慕景深一步步走到床边，微微弯腰，道：“师尊，来喝汤。”
他的手掌抚上云萧微微颤抖的脊背，再度引起一阵颤栗。
森森黑气萦绕，云萧的墨发被汗水打湿，凌乱散落一床。纤长眼睫垂覆，凝结着不知是泪痕还是汗水的晶莹液体。
慕景深轻轻磨蹭云萧冰冷的脸庞，语气亲昵又缱绻：“还有一个晚上呢，不急，师尊可以慢慢来。”
他想给云萧喂汤，却被云萧抓住手腕，苍白的指尖不住痉挛，云萧似乎想说什么，一出口却成了几乎破碎的呜咽。
慕景深反握住云萧的手，修长指节扣入他的指间，又低头亲吻他的墨发。
“师尊身体好弱啊，还是要多养养。”慕景深道，“以后我天天给你炖魑兽，好不好？”
“……”
云萧没说话，他也说不出话。
慕景深拥着他，用聊家常一般的语气在他耳边和他说话，好像感受不到自己师尊的异样——哪怕，他就是始作俑者。
黑气在房间肆意游走，将一切覆盖……什么都看不见。
——
混乱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云萧醒来时，犹觉疲惫。
“师尊。”
他的腰间拦着一只手臂，慕景深从身后抱住他，见他醒来，轻咬他耳垂一口。
“你醒了？”
“……”
昨夜的记忆再度回涌，云萧下意识地颤栗一下，苍白手指抓紧身下床单。
“师尊怎么了？”慕景深察觉到他的僵硬，弯起嘴角，恶劣地明知故问道，“不舒服吗？”
云萧：“……”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墨玉般的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如水沉静。
“放开，”云萧抓着慕景深的手，嗓音微哑道，“我要起床了。”
慕景深：“不要。”
他抱着云萧纤细的腰肢，懒洋洋把脸埋进自己师尊肩窝里，道：“师尊身上好舒服，我不要起来。”
云萧：“……”
他也不动了，而是在心里默默数数。
在数到一百多个数的时候——慕景深变回了小黑豹。
小黑豹：“……”
它大概也预想到了这种结果，但还是不太高兴，扒着云萧衣服要往他怀里钻。
云萧沉默地看
29
了这只小黑豹几秒，还是把它抱了起来。
——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见楼梯转角坐着两个人，大一点的是落榕，小一点的是岳啾啾。
他们并排坐着，似乎在等云萧出来。而在见到云萧之后，岳啾啾眼睛一亮，想说什么，出口又变成了一声疑问。
“咦，尊上，你看起来好累啊……但是气色好像好了一点点。”
这话有点矛盾，但并没说错。因为云萧看起来确实有些疲惫，而他的脸色也确实比之前好了一些……似乎，没那么苍白了。
云萧道：“是因为那片花瓣。”
他不想多解释的样子，慢慢往楼下走去。岳啾啾与落榕对视一眼，发现他没事后也安了心，跟在他身后。
今天的早餐是炖得绵绸软烂的肉粥，用的肉汤还是昨天的魑兽汤，一碗粥香甜无比，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岳啾啾捧着碗连喝三大碗，抬头一看云萧的那一碗还没喝完，而小黑豹就趴在他肩头，不紧不慢地甩尾巴。
它长长的尾巴蹭过云萧脸颊，又轻轻勾住了云萧手腕。不知道为什么，岳啾啾竟然看出了一丝……狎昵的味道。
“……”
岳啾啾冷静地喝完最后一口粥，觉得自己不能在餐桌上待下去了。再看落榕，早就端着自己的那一碗跑到客厅去了。
岳啾啾跳下凳子，也往客厅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寻声望去，发现阳台那边，从尚未关紧的窗户里钻进来一只漆黑硕大的蜘蛛。
岳啾啾：“哇！”
她一下子变回原形，“咻”地蹿到阳台上，一口钉住了那只蜘蛛。
蜘蛛被小海东青锋利的喙贯穿，剧烈挣扎几下，身上“嗤嗤”冒出绿烟，很快不动了。
云萧察觉到阳台的异动，向这边走了过来。见小海东青得意洋洋地叼着那只蜘蛛，微微惊讶道：“给我看看。”
小海东青：“啾。”
它把蜘蛛丢到地上，只见这蜘蛛约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浑身冒着幽幽绿气，和云萧之前见过的几只极为相似。
“是那个对我动手的修士！”落榕霍然起身，攥紧了拳头，“他找到这里来了！”
小黑豹冷眼看着那只蜘蛛，赤色眼眸明显是不屑的神色。云萧则温和地安慰落榕道：“别急，我会处理的。”
他用一张纸巾包住那只蜘蛛，又对岳啾啾道：“你留在这里陪落榕，我很快回来。”
鸟族是蛊妖的克星，有岳啾啾在，落榕应该也不会出事。
在这之后，云萧出门，径直去了问世厅——在那里，找到了一个人。
“追溯这只蛊妖的主人？”谢若明惊讶道，“等等，这只蛊妖不就是上次在林家的那个……”
“是的，”云萧道，“我当时得罪了他，所以他今天找上门来了。”
谢若明：“好大的胆子！连我们问世厅的人都敢动！你放心！我虽然实力不如他，但还是能追到他的气息！”
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蛊罐，吹了声口哨，里面的蜈蚣就窸窸窣窣从罐子里钻了出来。
谢若明道：“乖乖，吃了这个，帮我找找他的主人在哪里。”
蜈蚣盯着那只蜘蛛看了几秒，好像很嫌弃的样子，磨磨蹭蹭挪过去，慢吞吞将蜘蛛吃掉了。
随着蜈蚣将蜘蛛吞吃，蜘蛛身上的幽幽绿气也涌进蜈蚣体内，又从它身上溢出，飘向谢若明——谢若明眉头紧皱，竖起食指低念着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他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食指剧烈颤抖，仿佛在与什么做着剧烈争斗……云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走过去，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谢若明浑身一抖，只觉一股力量注入体内，不多，但刚好够用。
他猝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多谢！我找到了！”谢若明兴奋道，“真不愧是辟谷期！等我到了辟谷，也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云萧道：“应该是可以的。”
谢若明好像收到了莫大的鼓舞，起身道：“我们走吧！我已经锁定那里了！”
他再次冲蜈蚣吹了声口哨，蜈蚣左右环顾一圈，身体探向一个地方，为他们指路。
数小时后，两人来到一栋老旧的单元楼下。谢若明仰头望着这栋五层单元楼，道：“就在三楼，我陪你一起上去吧。”
“不用，到这里就可以了。”云萧道，“多谢，你能在外面等等吗？”
谢若明心想这是辟谷间的战斗，稍有不慎他也可能被波及，便道：“好吧，如果有危险记得立刻撤出来，我马上联系霞姐。”
话虽然这么说，他对云萧还是很信任的，目送他走进了单元楼。
这里是凛城的老城区，楼梯昏暗破旧，空气中弥漫着略微难闻的气息。
小黑豹仰起脑袋，冲云萧叫了一声。
让我来动手。
云萧只当没听见它的话，继续向前走。
小黑豹沉默几秒，哼哧哼哧地扒着云萧衣服往上爬，爬到他肩膀那里，又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
云萧继续无视它。
小黑豹晃了晃尾巴，心想，师尊生气了。
昨天晚上他确实做的过分了一些，搞得师尊现在都不理他了。
小黑豹又黏着云萧蹭来蹭去，“嗷嗷呜呜”地乱叫，好像在撒娇。
云萧一律无视了他，直接来到三楼——这里只有一间住户，正是那个操控蛊妖之人所在。
云萧抬手，轻敲住户大门。片刻后，从里面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是谁……”
“来杀你的人，”云萧淡淡道，“麻烦开个门，多谢。”
“……”
大门之后瞬间安静，下一秒，好像有人夺窗而出，从三楼一跃而下！
咚！
正在楼下玩手机的谢若明闻声抬头，看见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堆瓶瓶罐罐从三楼自由落体摔在地上，当即“我靠”了一声——
同行之间对彼此的气息最为敏感，尤其是擅长蛊术的黄缈宗。那两个人一眼就认出他也是蛊师，立刻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冲向了他。
——云萧从三楼下来时，就见谢若明沿着单元楼撒足狂奔，跑得鞋子都丢了一只，而身后还有两人凶神恶煞，对他紧追不舍。
“啊啊啊啊啊！救我！！”
云萧：“……”
第十八章 生气了
片刻后，那个老人和中年男人跪在云萧面前，就差没磕头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没长眼，冒犯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还想放了你们？”谢若明站在他们身前，叉腰道，“袭击问世厅的人，还对普通人下蛊，宗门怎么就出了你们这样的败类！”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老人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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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脸道，“可是我们也没想袭击您，我们只是想绑了您做人质，等安全了，就会放了您的……”
谢若明怒道：“呸！我才不信！”
他拿出手机联系楚霞，预备把这几两人押回问世厅。云萧抱着小黑豹站在一旁，垂眼看向他们道：“你们和林家有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平淡，但老人还记得刚才那股极其恐怖的威压，根本不敢不答：“是这样的……半年前，林家家主病重，私下用重金向我们这些修士寻求延寿之法。我知道他家中有一棵特殊的榕树，刚好又学会了借妖之灵为他人延寿的法子，于是……”
“这样的邪法早就被禁了，你竟然还敢偷偷学？！”谢若明大怒道，“真不是个东西！”
老人：“您说的是，您说的是，我确实不是东西！”
“后来呢？”云萧道，“你既然拿了林家重金，为什么又对林家人下手？”
“这……”老人犹豫着道，“后来，因为林家家主转危为安，我在圈子里也有了些名声。没过多久，一位黄老板找到我，他是林家的竞争对手，一直看林尽善不顺眼，知道我有几分本事，便想用重金请我……额，搞垮林家。”
“我靠！出卖委托人，收两头的钱！”谢若明道，“你还真绝啊！人渣！败类！”
老人羞愧低头：“我一开始也想拒绝，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于是在那之后，他找到机会，在林利群身上下了蛊。本想之后再对林尽善下蛊，没想到碰到这个叫叶景的修士，直接毁了那只拥有他近十年功力的蛊妖。
因为功力大减，他用来镇压落榕的符纸也失去作用。他知道一旦落榕挣脱封印，必会去向林家报仇。而那时的落榕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刚好可以来个一网打尽……谁想到居然又碰到了叶景！
这个叶景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之前怎么从未听过！
老人越想越懊悔，只恨自己有眼无珠，惹了不该惹的人，落到如此下场。
“后悔也没用了，”谢若明冷笑道，“你现在就祈祷着，宗门能从轻处罚你们吧。”
问世厅有专门负责抓捕这类修士的执行人员，没过多久，执行人员赶到，将这个老人和他的徒弟押了回去——在了解到黄家也曾雇佣老人对林家下手后，这个执行人员表示，黄家同样逃脱不了罪责。
谢若明道：“那林家呢？林尽善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家已经罪有应得，不需要我们再出手了，”执行人员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早上林尽善就去世了，听说死状很惨呢。”
谢若明“哦”了一声，道：“那他也算活该了……”
一天后，林尽善去世的消息上了新闻，一直与林家竞争的黄家家主也被查出买凶.杀人，锒铛入狱。
也就在当天，云萧收到几条消息，是林清悦发来的。
【叶先生，不知道落榕在不在你那里，如果在的话，麻烦您向我对他说声对不起。】
【我已经知道来龙去脉，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这声对不起是我代表林家向他说的，我不求他能原谅我们，只是希望在离开这里后，他能一直好好的】
云萧看完这两条消息，想了想，给林清悦回了一句话：【你之后怎么办？】
现在林尽善已经去世，他的儿子林利群是个纨绔，林家又没有落榕的帮助……所有人都看得出，林家坚持不了多久了。
片刻后，林清悦回了消息。
【我已经成人，也该担起责任了，您不用担心我，从今往后，我也会努力的。】
在这之后，她便没有回音。云萧将这些消息给落榕看过，落榕沉默许久，道：“我知道了……但是我和林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说完这话又默默变回榕树钻进花盆里，一动不动。
一只小海东青从阳台外飞来，见这棵榕树树叶蔫蔫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大概是想安慰它，落到了它枝头。
榕树重重一颤。
小海东青：“……”
落榕虚弱道：“你……你好像有点重……”
小海东青：“……”
小海东青大哭着飞走了。
——
这天下午，云萧收到楚霞消息，说是有重要事情发生，要他过去开会。
他赶到问世厅的时候，就见办公室里的楚霞正神神秘秘地对谢若明道：“你知道吗？上面传来消息，不久前出世的天魔——他被镇压了！”
小黑豹：“？”
云萧刚好听见这句话，沉默一秒，道：“这不是前段时间的事情了吗？”
“什么？”楚霞惊愕道，“这是今天上午刚发布的通知啊！是我消息延迟了吗？”
云萧与她对视，意识到什么，道：“抱歉，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你在说另一件事。 ”
“哦，你吓了我一跳！”楚霞道，“是这样的，天魔已经被云萧尊上封印，带回落梧峰，我们短时间内不需要再担心它会出来作恶了！”
云萧沉默，他知道这是宋镇为了安抚外界的说法，不过宋镇的效率……似乎有点太慢了。
谢若明道：“还有这等好事？太好了，真不愧是云萧尊上！”
“是啊，有尊上在，我们什么也不用担心！”楚霞笑道，“可惜我地位低，不能见尊上一面……听说他不仅实力是修真界顶峰，还是个千年少见的美人呢！”
她说到这里，看了云萧一眼。
云萧：“……”
楚霞这一眼差点让他以为她看出了什么，谁知楚霞只是笑哈哈道：“叶景也是个美人啊，虽然见不到云萧尊上，但看看你也能让我大饱眼福了。”
云萧：“……谢谢。”
“等下霞姐，你喊我们来不会就为了这种事情吧？”谢若明道，“我还要回去喂我家乖乖啊。”
“当然不是，还有一件更要紧的。”
楚霞正色道。
“不久之后，玄门宗会在我们凛城举办一年一度的幻修大赛，到时候需要问世厅大半人手去维护秩序，确保比赛顺利进行。”
玄门宗主修幻术，但幻术并不是玄门宗一家独有，也有一些宗门之外的修士会自行修习。所以，玄门宗每年都会在各地举办幻修大赛，参赛者并不只限于宗门弟子，而是向所有修习幻术的修士开放——不少想要一举成名之人，都会来参加这场大赛。
谢若明一听就哭嚎起来，道：“怎么又是我们这！前年就是，今年又来！想累死我吗？”
“别抱怨啦，谁让我们分部的厅主和玄门宗宗主关系好呢。”楚霞道，“倒是你给我小心点，别又和他们宗门的人起冲突了。”
谢若明是黄缈宗的人，擅长蛊术。而玄门宗的幻术刚好能在某种程度上克制蛊术……因此，这两个宗门间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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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若明：“知道了知道了，唉，好烦。”
楚霞又道：“半个月后就是他们来这举办大赛的日子了，大赛一共持续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大家辛苦一下，等比赛结束，我就请你们吃大餐。”
谢若明：“哦——”
开完会后，云萧回到家中，小黑豹爬到他的头顶，爪子扒拉他的墨发，轻轻“嗷”了一声。
云萧毫无反应，看也不看它。
小黑豹：“……”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两天了。
自从那晚之后，他的师尊就再也不理他了。
小黑豹之前还从未想过云萧会对自己生气，毕竟千年之前，无论他对师尊做什么，师尊都不会对他动怒。
而千年之后，他突破封印，将满腔的怒火都倾泻在师尊身上，他的师尊也只是沉默地承受，甚至没有做过什么反抗。
慕景深自觉自己是有理由对师尊做任何事情的，毕竟是他的师尊封印了他，将他困在千年的黑暗中不得解脱……他也想过，如果师尊敢反抗他，那么他还能对师尊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可是，当他发现师尊真的不理他、真的生了他的气后，他似乎……又不舍得对他的师尊做什么了。
小黑豹趴在云萧脑袋上想了一会，跳到他肩膀上，尾巴甩来甩去，毛茸茸的脑袋挨着云萧脸庞一通乱蹭。
“嗷呜。”
云萧依然不理它。
小黑豹蹭了一会，发现没有用，又跳到云萧怀里滚来滚去，黏糊糊地朝他撒娇。
云萧还是不理它。
小黑豹：“……”
小黑豹盯着自己师尊漂亮的侧脸看了一会，心想，还是要变回去才行。
——大概是凑巧，就在它有这个想法的下一秒，它就变回了原本的人形。
“师尊。”
慕景深一只手环过云萧的腰，下颌压在他肩上，道：“你生气了吗？”
云萧没说话。
慕景深就抱着他，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喊“师尊”，语气黏糊糊的，还不厌其烦，师尊不回复他不算完。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云萧：“……”
云萧大概是终于受不了慕景深的絮叨了，扭头看了他一眼。
慕景深微微扬起嘴角，额头抵着云萧发间轻蹭几下，道：“师尊不要生我气了，我知错了。”
云萧还是没说话。
“我真的知错了，下次肯定不会那么做了。”慕景深见云萧没有把脸别过去，就知道自己师尊在听自己说话，当即十分高兴道，“如果真的还有下次，那我就只弄半个晚上。”
云萧：“？”
慕景深：“要不然就三个小时……两个小时。”他见云萧盯着自己不说话，停顿一秒，勉为其难地做出了最大让步：“最短不能短过一个小时。”
云萧：“……”
慕景深：“好吧，四十五分钟。”
云萧：“…………”
云萧只觉这个人认错态度极度恶劣，恶劣到他想打人，于是他终于忍不了了，抬手——
把慕景深的头发揉乱了。
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慕景深：“……”
第十九章 偷亲
哗啦。
热水从花洒中流出，浴室里很快漫开雾气。正在洗澡的云萧忽然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在浴室门外，还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
他沉默几秒，还是不打算搭理慕景深。
温暖的水流驱散了寒意，云萧的墨发也被打湿，柔软垂落锁骨之间。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披上浴袍想出去的时候，脚步突然一顿。
他的心口……不知为什么微微疼了起来。
虽然那疼痛十分短暂，只维持了数秒，但还是令人难以忽视。云萧走到镜子前，解开浴袍领口——他苍白锁骨之间的血色莲花蜿蜒，花瓣纹路指向心口，但和之前相比，并没有向前蔓延的迹象。
云萧蹙眉盯着那莲花看了一会，拢上浴袍，走出了浴室。
“师尊。”
浴室门一打开，慕景深就靠了过来，抱住云萧的腰不肯撒手。
云萧想推他，结果当然是推不动。慕景深将脸埋进他的发间，嗅闻他身上的气息，微微弯起嘴角。
“师尊身上好香，”他的嗓音轻而缱绻，像在撒娇，“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云萧与这个人对视几秒，面无表情地又揉乱了他的头发。
“没有下次。”他说完还强调了一下，“一次都没有。”
慕景深：“哦——”
他又黏着云萧蹭了蹭，在云萧耳垂上轻咬一口。
。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半个月后，玄门宗举办幻修大赛的日子。
大赛开始当天，凛城问世厅的大半修士都被调去维持秩序。云萧大概是得到了楚霞的额外照顾，被分到下午的赛场，不需要早起，只要待几个小时就能离开。
他抱着小黑豹到那里时，谢若明也刚好赶到，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道：“好多幻修。”
此时比赛已经开始了一个上午，尽管第一轮淘汰赛已进行完，但赛场依然聚集着至少上千位修士——只是他们中大部分实力才到练气，有少部分是筑基，辟谷则寥寥无几。
“奇怪，这次不见多少个宗门高层啊，往年他们都会来观赛的。”谢若明望向不远处的赛台，对云萧道，“不过，这场比赛好像也不是很精彩。”
现在的赛场上是两个练气修士在对决，这对于筑基期的谢若明自然不够入眼。他围观了一会，啧啧摇头道：“还不如我们黄缈宗的新晋弟子呢。”
云萧道：“周围都是玄门宗的人，小心被打。”
谢若明一噎，立刻转移话题道：“你也是幻修，完全可以去参加这场比赛啊，我觉得你一定能拿个好成绩！”
怀中的小黑豹无聊地打哈欠，云萧摸摸它的后背，道：“我没什么兴趣。”
“也是，这种场面对你来说，只是小打小闹吧。”
谢若明说到这里，想起什么道：“说起来，我记得云萧尊上虽然是天一宗的人，但也擅长幻术……听说千年前，他既修剑道，也修幻术，甚至还精通地海宗的法术——真是天纵奇才，举世罕见！”
云萧沉默，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当着面夸总让他感觉奇奇怪怪的，于是道：“也许那只是传言，他并没有那么擅长法术。”
谢若明：“也对，不过尊上还是很厉害就是了！”
小黑豹仰起脑袋看云萧，眼中划过一丝戏谑，不紧不慢地甩尾巴。
云萧拍拍它的脑袋，没有说话。
大赛缓缓进行，终于到了五点，再过半小时就将结束第一天的比赛，不过赛场上依然聚集着众多修士，热情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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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大赛分为几个赛区，云萧和谢若明只负责其中一个，一直没有离开。不过到了五点二十分，他们旁边的赛区忽然响起欢呼声，似乎刚刚发生一场极为精彩的战斗。
谢若明好奇地探出脑袋，因为人多什么也没看到。他有些遗憾地缩回来，扭头发现云萧也望着那边，目光定了一段时间，没有移开。
谢若明：“怎么了？看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没什么，”云萧摇摇头道，“只是有些走神。”
虽然刚才只有很短的时间，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似乎是素心梵莲花瓣的气息。
只是云萧还不太确定，他对素心梵莲极为敏感，一般不会有不确定的情况，所以刚才那气息是否属于素心梵莲，他还是存疑的。
“这次来参加幻修比赛的人员名单，可以给我一份吗？”
谢若明诧异道：“当然可以，不过那可是几千人的资料，你确定要吗？”
云萧点点头，谢若明便道：“好吧，我去问负责人要一份，过会发给你。”
云萧向他道谢，到了五点半，今天的比赛结束，他也抱着小黑豹回去了。
“师姐！”
赛场另一边，杨不不看着一个高挑秀丽的女子向自己走来，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刚才好多人都在给你欢呼，真不愧是师姐！”
“还好还好，不能太骄傲。”宁安冲他一笑，道，“对了，听说你搬了新家？带我去你新家坐坐吧。”
杨不不点点头，两人往赛场外走去，宁安下意识摸摸自己发簪——她一头乌黑秀气的长发以一根银制发簪挽起，簪身刻有花瓣纹路，似乎是一朵昙花。
杨不不也注意到了这根发簪，道：“师姐还戴着它啊。”
宁安微微一笑，道：“是啊，我很喜欢它，所以每天都戴着。”
他们谈话间，已经搭车来到杨不不住的小区。不过电梯一到楼层，宁安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她道，“这里好像……有很重的妖气？”
杨不不有几秒没吭声，随即小声道：“是，是啊……其实本来没那么重的……”不过最近，他的邻居好像又往家里领了一只妖。
宁安看看他，道：“你都不去管管的吗？”
杨不不弱弱道：“我有想过……额，但是我打不过。”
宁安“啧”了一声，拍拍他的脑袋道：“你可是我们玄门宗的人啊！不要怕，看我的！”
她大步走向妖气来源——杨不不对面的住户那里，敲响了大门。
在杨不不惊恐的目光中，房门打开，宁安看见门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身形修长，墨色眼眸如倒映冷月的寒潭，沉静而又漂亮。
“你是？”
宁安：“……”
她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其实并不是云萧的脸，而是趴在他臂弯间的小黑豹。
那明明只是一只小豹子，但在对上那双不含什么情绪的赤红眼眸时，宁安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窖，浑身泛起一阵冰寒刺骨的恐惧。
这……这个妖很危险！非常危险！！
宁安心里登时警铃大作，云萧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又温和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宁安道，“打扰了，对不起！！”
云萧的目光绕过她，看见她身后疯狂摇头的杨不不，也猜出这两人的来意，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好吧。”
他关上大门，也将小黑豹的视线隔绝。在那股恐怖的威压消失后，宁安一下子松下肩膀，仿佛劫后余生般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回头，对上杨不不的目光，道：“没事了，我也打不过。”
杨不不：“……”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宁安又轻咳一声，道：“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杨不不：“好，好吧。”
——
刚才的小插曲并没有让云萧多在意，他回到客厅，餐桌上岳啾啾和落榕正在吃饭，云萧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困意。
岳啾啾：“尊上不吃晚饭嘛？”
云萧摇摇头，道：“你们吃吧，我有点困了。”
小黑豹：“嗷？”
它仰起脑袋看向云萧，又爬到云萧肩头，去蹭他的脸。
云萧道：“我没事，可能只是昨晚没睡好。”
他抱着小黑豹回到房间，上床休息。小黑豹并没有睡意，坐在床头甩了甩尾巴，又用爪子扒拉云萧散落枕侧的墨发。
云萧：“我要睡了。”
小黑豹“嗷”了一声，继续用爪子扒拉他的头发。
还在他身上滚来滚去。
云萧：“……”
他把这只闹腾的小豹子拎到边上，拉起被子，闭上了眼。
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现在才晚上七点，屋内已昏黑一片。小黑豹趴在枕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它的师尊看。
看了一会，它不知道想起什么，慢吞吞往云萧脸侧挪了挪，又挪了挪。
云萧睡着睡着，忽然心口微疼。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虽然这种疼痛一般只会持续短短数秒，但还是足以将他从睡梦中拉醒……只是他刚睁开眼，就感觉脸上微微湿润了一下。
——他被小黑豹舔……或者亲了一口。
云萧：“……”
小黑豹：“……”
小黑豹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师尊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沉默地与他对视几秒，忽然又凑过去亲了师尊一口。
然后往师尊边上一坐，一脸无赖地仰起脑袋甩尾巴——意思是我亲了就亲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云萧：“…………”
片刻后，云萧面无表情地拎着一只嗷呜乱叫的小黑豹从房间走出，把那只小黑豹丢在地上。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黑豹：“……嗷！！！”
第二十章 昏迷
滋啦。
嘎啦。
呲——
安静的住宅里，不断响起怪异的声响。那声音仿佛尖锐的指甲刮过木板，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一只小黑豹蹲在房门前，木着脸用爪子挠门。
在这道门被它挠破之前，房间里的云萧终于忍不了了，打开了房门。
小黑豹：“嗷！”
房门一打开，它就立刻扒住云萧衣角，气呼呼地要往上爬。
云萧捏着这只小豹子的后颈皮把它拎起来，道：“又破坏家具。”
小黑豹：“吼！”
它抬爪抱住云萧的手，凶巴巴地瞪他。
云萧：“你还好意思凶我，明明是你先占我便宜。”
他把小黑豹抱回去，不过还没走到床边，怀中的重量就消失了。
“师尊。”
慕景深出现在云萧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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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微微挑起了眉头。
“我要生气了。”
云萧：“哦。”
慕景深眯起眼睛，看起来有点危险：“师尊还把我关在门外，就不怕我对师尊做些什么吗？”
云萧：“哦。”
慕景深：“……”
云萧：“说完了吗？说完我要睡觉了。”
他在床上躺下，拉过被子，一副准备要睡觉的模样。
慕景深：“不行，不准你那么快睡！”
他发现自己的师尊好像完全不吃自己这一套了，当即十分不高兴地抱紧云萧，并且不打算撒手。
云萧早就习惯了被他抱着，就当身上压着一只大豹子，淡定地挪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闭上了眼。
慕景深：“……”
他不爽地盯着云萧的脸看了一会，好像在琢磨着挑个位置一口咬下去，不过还没琢磨出来，云萧就在他怀中沉沉睡过去了。
云萧入睡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而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他才醒来。
冬日的阳光洒落房间一角，云萧睁眼，感觉慕景深正把脸压在他肩上，不紧不慢地用下颌磨蹭他的墨发。
“师尊，”察觉到他醒来，慕景深道，“你睡了好久。”
云萧意识还没清醒，不是很想说话，又拉过被子，把自己给蒙了起来。
慕景深微微皱眉，他发现他的师尊不太对劲。
昨晚突然那么早犯困也就算了，今天还醒得比平时都晚……他的师尊有什么异样的时候从来不肯和他说，因此一出现一些不寻常的状况，就足以令他格外留心。
“师尊要是困的话，那就继续睡吧。”慕景深拥着云萧，在他耳边轻轻道，“不过，今天不准出门。”
云萧：“下午还要出去……”
慕景深：“不管，反正师尊今天就是不准出门。”
在没弄清他的师尊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前，他绝不会让这个人随意出去。
云萧只觉困意不断涌来，眼睫低垂，根本无法抬起。在听到慕景深这句话后也没怎么和他争辩，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再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了。
慕景深坐在床头，一双赤红眼眸紧紧锁住自己的师尊——云萧去浴室洗漱，他也跟过去，云萧挑衣服，他也跟过去，寸步不离，完全不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最后还是云萧受不了他的灼灼目光，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我平时也一直盯着师尊，”慕景深淡淡道，“怎么，师尊不喜欢吗？”
云萧无言，他知道慕景深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可是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异样。
明明最近什么都没发生，他也顺利拿到第一片素心梵莲花瓣了……
云萧揉了揉眉心，决定忽视掉慕景深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转身下楼了。
——谁知一楼的客厅里，岳啾啾和落榕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这里怎么会有西蓝花？！”岳啾啾尖叫道，“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西蓝花！你是魔鬼吗？！”
落榕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西蓝花！西蓝花就是最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岳啾啾：“啊啊啊！别靠近我！你这个妖怪！！”
落榕：“你也是妖怪！！”
云萧：“……你们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阻止了这场即将爆发的树鸟大战，一番询问之后，才弄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岳啾啾见他久久不醒，又到了饭点，本想点外卖，但落榕认为一直吃外卖很不健康，提出自己可以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回来自己做，不过菜钱需要岳啾啾出，因为他没有钱。
岳啾啾欣然同意了他这个提议，十分豪气地给落榕转了一笔舅舅给的零花钱，又蹲在阳台眼巴巴地等他回来……没想到落榕完全不清楚她的喜好，反而买回了一堆西蓝花。
是的，落榕最喜欢吃的就是西蓝花。
而岳啾啾最深恶痛绝的东西，也正是西蓝花。
落榕：“西蓝花多好吃啊！还有营养！你看看你，五十多岁了还这么矮！就是平时没什么营养才会这样的！”
岳啾啾：“我是鸟！我要吃肉！你为什么要逼一只鸟吃西蓝花！太过分了！！”
云萧见他们又要吵下去的样子，道：“别吵了，要不然我给你们做。”
岳啾啾瞬间安静如鸡。
落榕虽然没吃过云萧做的菜，但见岳啾啾安静如鸡，立刻意识到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也闭了嘴。
客厅终于安静下来，云萧平和地道：“一直吃外卖是不太好，要不然这样，我让景深帮你们做。”
他说完扭头看向慕景深，慕景深与他对视，慢悠悠道：“师尊想喝树根炖鸽子汤吗？”
落榕：“……”
岳啾啾：“……”
岳啾啾立刻道：“不用了尊上！我可以自己学着做菜的！”
落榕：“其实我也会一点的……”
“那就解决了，”云萧微微笑了起来，“以后我出钱，你们一起买菜做饭，还有轮流洗碗。”
岳啾啾、落榕：“哦——”
于是他们两个又一起出门买了一趟菜，总算是把今天的午饭解决了。
下午一点半，云萧本想和昨天一样去幻修大赛现场，谁知慕景深直接把他圈在怀里，不让他出门。
“我说了，师尊今天别想出门。”
云萧：“可是——”
“没有可是，”慕景深指腹磨蹭过云萧纤细的手腕，不冷不热道，“或者，师尊更喜欢我把你绑回床上？”
云萧沉默几秒，知道这是慕景深完全做得出来的事情，只能给楚霞打去电话，借口说自己生病，今天去不了了。
那边的楚霞表示理解，让他好好休息。而在挂断电话后，慕景深依然抓着他的手腕不放，道：“师尊现在有什么不适吗？”
云萧道：“没有。”
慕景深“哦”了一声，将云萧冰冷的手腕贴在自己脸上，一双赤红眼眸依然紧盯着他，不肯移开。
另一边，幻修大赛赛场上，杨不不焦急地望着赛场入口，却迟迟没有等来自己要等的身影。
眼看比赛就要开始，他再次拨打了那个被拒接过十几次的电话，这一次，他终于拨通了。
“师姐！”杨不不道，“怎么回事？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在哪里啊！”
“……”
电话那头没有动静，突然间又响起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杨不不还以为宁安出事，急得连喊好几声“师姐”，才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我不能过去了，”仅仅一夜过去，宁安的嗓音就变得沙哑暗沉，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阿乔她不见了……我要去找她。”
杨不不诧异道：“阿乔？阿乔是谁？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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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没听师姐你说过？”
宁安静默几秒，道：“我没有说过吗？”
杨不不：“没有啊，那是师姐新认识的人吗？”
“……不，不是，”宁安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从昨天起，我突然找不到她了。”
杨不不道：“那你把她的照片发给我，我帮你去找！比赛就要开始了，师姐你再不来参加，就等于是弃赛了！”
宁安道：“弃赛就弃赛吧，无所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阿乔……为什么她会离开我呢，明明昨天一整天，我们都在一起的啊……”
杨不不听到她这句话先是一愣，在反应过来后简直毛骨悚然：“师姐你在说什么啊！昨天一整天，你都是和我在一起的啊！”
宁安听完这话又沉默一会，道：“是吗？”
下一秒，她就突兀地挂断电话，只留给杨不不一串急促的忙音。
杨不不：“……”
他愣在原地，记起自己昨天上午去机场接师姐时，师姐只提着一个行李箱，身边空无一人。
那么，她口中的“阿乔”……到底在哪里？
——
云萧今天一天都被慕景深看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出门的机会。
到了晚上，他要进浴室洗澡，余光瞥见慕景深还跟在自己身后，眼疾手快地把浴室门关上了。
慕景深：啧，师尊好小气。
他就靠在浴室门边，等着云萧出来。
热水在浴室里流淌，云萧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头晕。
他最初还以为是水温过高导致的，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浴室里的镜子被水雾朦胧，云萧抹去那雾气，解开浴袍衣领——在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后，他冰凉的指尖微微一颤。
在他苍白的锁骨之上，那血色莲花的纹路不知何时……悄然往心口的位置蔓延了些许。
虽然血莲移动的距离很短，也许还不超过半厘米，但莲花最顶端的花瓣纹路，离云萧心口已不到一寸。
“……”
云萧垂眼，微颤的手指似乎想拢上衣领，但很快他又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温热的水雾在浴室内缭绕，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全身的力气也在飞速流走。
云萧踉跄着后退几步，脊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他想喊出慕景深的名字，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浴室门被打开，听到动静的慕景深大步冲进来，在见到自己师尊脸色苍白、唇边似有血迹之后，赤色眼眸骤然一沉。
“师尊！你——”
慕景深之后的声音，云萧没有听见。
他在被慕景深拥入怀中，感受到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将自己完全包裹之后……就彻底失去意识，昏倒在了慕景深臂弯之间。
第二十一章 大黑豹！ 睡了十年吗？……
昏沉之中, 有许多熟悉而久远的声音在云萧耳边响起，他的意识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千年前……天魔现世的那一天。
“天魔出世, 我们天一宗作为四大宗门之首，必然要身当表率，除去天魔！”
宗主站在白玉长阶之上，逆着日光, 众人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望见那高大挺直的身影背手而立，居高临下, 让坚决而不可违逆的话语响彻大殿。
那话语落在云萧耳边，他却置若罔闻, 只是抬眼, 平静地直视长阶之上的宗主：“他没有伤人。”
“天魔就是天魔，迟早会伤人！”宗主道, “如果现在不除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来日必将酿成大祸！”
“不会, ”云萧道, “我会看着他，不让他踏出落梧峰半步。”
宗主垂下视线, 目光沿着层层长阶落在他身上，痛心疾首一般道：“师弟，我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弟子, 你舍不得。可是天下苍生在前，你不能徇私！”
“如今天下皆知天魔降世，所有人都在惶恐, 我们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这是我们修行之人应当承担的责任，是我们的大义！”
“所以，天魔必须除去，无论他会不会伤人，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他是天魔，那么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被天下允许的！”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金石玉玦击碎于地，激起宗门众人热血，他们纷纷起身，振臂高呼：
“宗主说得对！”
“我们愿追随宗主，一同讨伐天魔！”
“……”
应和之声不绝于耳，宗主高高站在长阶之上，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庞。
云萧却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抬步，踏上第一道长阶。
“既然是为了大义，我无话可说。”
云萧抬手，修长手指冰霜微凝，一柄孤寒冷极的长剑落入他指间，剑光如水，倒映出他清冷的墨色眼眸。
“但是，要动他，先动我。”
仿佛寒峰之上千万年的霜雪急降而下，裹挟凛风覆盖整座大殿，大殿长阶上下，竟无一人敢开口。
“……”
气氛沉寂，似乎被风雪凝固。但这样的沉寂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个闯入大殿的人给打破了。
“宗主，长老——出事了！！”
那人半身浴血，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地。其他众人还未开口，长阶之上的宗主就已厉声道：“何事？是那天魔开始祸世了吗！”
“不，不是天魔！”
那人身负重伤，眼中写满惊恐，连声音都在发颤。
“是浮屠大阵——天魔出世，浮屠大阵受到影响，维持大阵千百年的阵眼……开始松动了！！”
……
尖锐的话语刺入耳中，云萧猝然惊醒。
他醒来时，窗外天光熹微，虽然即将天明，但屋内依然是昏暗一片。
云萧借着昏暗的光线去寻慕景深的身影，在对上那双赤色眼眸后，原本有些惊惶不安的心顿时一定，整个人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他抓着慕景深衣角，发现对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先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
慕景深依然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云萧——他的师尊就躺在他的怀中，离他很近，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师尊的脸庞。
可是刚才，无论他怎么触碰，师尊都好像与他隔着千万丈深渊，从未回应过他。
黑暗之中，慕景深赤红的眼眸隐有危险的暗光流动，似乎是不受控的前兆……但他最终将一切的躁动与负面情绪压下，抬手，缓缓抚摸云萧的脸庞。
“师尊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慕景深抚摸云萧脸庞的动作很轻，声音却冷冰冰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还是说，师尊又打算当无事发生，继续消磨我的耐心？”
云萧听出这话背后隐含的怒气，沉默几秒，摇摇头道：“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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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的。”
“……”
慕景深又是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收回了手。
他的掌心温暖，一旦离开云萧脸庞，云萧便觉得冷意再度回涌，默默地往被子里挪了挪。
慕景深扯过被子裹紧他，又把他抱在怀里，下颌抵着他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却始终没有开口。
云萧安静地枕在慕景深臂弯间，现在的他没有困意，只是很喜欢慕景深的气息包裹着自己，微微垂下了眼睫。
“师尊，”过了一会，慕景深低头，在他耳边道，“我不会再逼问你那些事情了。”
云萧不解他意，抬起眼帘，慕景深直视他的眼睛，继续道：“我会给师尊一段时间，让师尊把身体养好。在这期间，师尊可以继续去找那什么花瓣，我也不会过问。”
云萧愣了愣，似乎想说些什么。慕景深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
“但是，我只给师尊这么一段时间，等师尊真的养好了自己的身体，我就什么也不会顾忌了。”
慕景深的眼眸很深，里面倒映出云萧的身影，也倒映出他对这个人毫不掩饰的占有与侵犯。
“到了那天，师尊不愿意告诉我的、一直隐瞒我的事情……我都会从师尊身上，找到答案。”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抬手，指腹轻轻蹭过云萧唇瓣——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却已经明了。
云萧：“……”
慕景深见他没有反应，又轻笑一声，磨蹭他的脸庞道：“所以师尊最好祈祷我在你身体恢复之前得知真相，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之后的我会对你做什么。”
他的嗓音亲昵，动作也黏糊糊的，好像在撒娇。
但云萧知道，眼前这个人就算撒娇，骨子里也是一只危险的，极具攻击性的凶兽……只是现在，这头凶兽愿意为他俯首，暂且收敛自己锋利的爪牙，变成一只小豹子，窝在他身边。
“好吧，”云萧想了想，道，“如果真到了那天，我也会把真相告诉你的。”
慕景深听到这话，微微眯了下眼睛。
“师尊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师尊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可能有好转的那天。”
云萧与他对视，道：“有吗？”
慕景深：“有！”
“哦，”云萧淡淡垂眼道，“那肯定是你听错了。”
他低头，把脸往慕景深身上埋了埋，挪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寂，过了几秒，慕景深听见他的师尊轻声开口道：“你要不要……”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云萧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慕景深勾了一缕云萧的墨发在手中把玩，不紧不慢道：“什么？”
“……”云萧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摇头，道，“没什么。”
他安静地靠在慕景深怀中，并没有入睡，而是阖眼休憩。墨发散落苍白肌肤之间，纤长眼睫覆落的侧脸安宁而沉静。
慕景深的目光在云萧脸上停住，又慢慢下移，落在他微敞的衣领间，盯着那血色莲花纹路看了几秒……抬手，把师尊抱得更紧了。
——
清晨七点，屋内一片明亮，云萧睁开了眼。
一只小黑豹趴在他胸口，不紧不慢地甩尾巴。
云萧把小黑豹抱起来，起身，发现自己床头的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是温暮发来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云萧：“……”
云萧低头看了小黑豹一眼，道：“温暮过来了。”
小黑豹斜眼瞄他：“嗷？”
然后呢？
云萧：“我们有事要谈，你能不能在房间里待一会？”
小黑豹：“？？？”
小黑豹当即要跳起来咬云萧衣角，被云萧眼疾手快地用被子裹成一团，像只小粽子。
小黑豹：“嗷！！！”
它气愤地想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奈何被子太厚，一时半会还真钻不出来。云萧隔着被子摸摸这只小豹子，道：“就一下子，我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他就趁小黑豹钻出来前飞快起身，下楼开门了。
一楼客厅里，温暮刚从千里之外的鸟族赶过来，拿着手机屏幕在云萧面前晃了晃，言简意赅道：“啾啾给我发了消息，你怎么回事？出什么状况了？”
云萧往阳台看了一眼，没找到岳啾啾身影。他并不知道自己昨天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想来是慕景深在家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又被岳啾啾误会，吓得她赶紧告诉了自己舅舅。
不过，这只小海东青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在打小报告，一大早就心虚地溜了出去——甚至连带落榕也一起跑了。
“没事，”云萧想起自己锁骨上的血莲纹路，并不打算告诉温暮，只是道，“不过是我这几天有些犯困。”
温暮“嘶”了一声，道：“难道是怀了？”
云萧：“……”
“好吧，我开玩笑的。”温暮道，“但我记得你之前，似乎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云萧：“确实，不过没有很大影响。”
温暮留意云萧的神色，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事情并没有云萧说得那么轻松，但相处多年，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位好友的性格……这个人有时候就像一座冰山，表面温柔的皑皑白雪之下，冰封着谁也无法撬动的秘密。
也就是说，只要是云萧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那么无论旁人怎样，他都不会开口。
温暮沉思一会，想起什么，忽然皱起了眉头。
“会不会……和浮屠大阵有关？”他低声道，“虽然大阵这么多年从未动过，也不可能有人影响到它，但你与它之间，还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的。”
“如果你的异样来自浮屠大阵，那么这一切，好像都能解释得通了。”
“……”
云萧沉默几秒，道：“我有做过这个预想，不过，这是最坏的结果。”
“现在他还在我身边，我不可能让他得知大阵的存在。所以我想过一段时间、等找到一个机会，再去大阵那里查看。”
温暮抱胸道：“可是他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吧？我甚至感觉我们再在这里交谈一会，他就会冲下来打我了。”
云萧：“……确实，不过我会拦着他的。”
温暮：“啊，那真是谢谢你，我好感动。”他顿了顿，又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去帮你查看一下那边的情况吧。谁叫我是除了你之外，唯一知道那里的人呢。”
云萧摇摇头，道：“不用，毕竟你还有鸟族——”
“鸟族的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温暮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能在收到啾啾消息之后立刻赶过来。”
“况且，看守浮屠大阵本就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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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人留给我的。”
温暮说到这里目光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忆起什么，过了一会，才再次开口道：“总之，我会去那里看看，如果发现了什么情况，立刻告诉你。”
云萧知道他刚才想起的是什么，沉默几秒，道：“一切小心。”
温暮笑道：“放心吧，我都去过那里多少次了，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目光在云萧身上停留一会，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虽然浮屠大阵的存在不能被他人知晓，但关于其他事情……你打算瞒你徒弟多久？”
“毕竟，他应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吧。”
云萧“唔”了一声，道：“确实。”
“我已经做好决定，等我找齐七片素心梵莲花瓣，如果那时的他还想知道一切的话……我就告诉他。”
温暮：“哇，你转性子了？”
云萧轻轻摇头，道：“不……只是我刚才突发奇想，问了他一个问题。”
温暮道：“什么？”
云萧：“我想问他，他要不要去找另一个人。”
温暮：“……”
“不过这个问题，我并没有问出口。”云萧垂眼，修长苍白的手指交握，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道，“因为我意识到，我放不开他。”
“曾经我以为自己的未来黯淡无光，永远也没有解脱的那天。所以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他不该被我拖入这淌浑水之中……毕竟，我是无法长久陪在他身边的。”
“但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我根本说不出让他离开的话。”
云萧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下一个百年，能不能结束这一切……我也放不开他。”
“我不想让他去找别人，我只想他能一直留在我身边……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温暮听完他的话，蹙眉道：“为什么要这么想，明明千年前，你为了他——”
他说到这里，想到慕景深毕竟还在楼上，闭上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剩下半句。
不过很快的，他又再次开口道：“不管怎么样，既然你能想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啾。”
就在这时，一道细细的声音从阳台那边传来，云萧回头，看见一只小海东青落在阳台上，试探地往他们这边跳了跳。
刚才的对话自然没有落入岳啾啾耳中，她只是刚回到这里，见到自己舅舅欣喜万分，又想起不久前给舅舅打过云萧尊上的小报告，不由得有些心虚。
毕竟昨天她见云萧房门紧闭，慕景深又黑着脸出来了几趟，还以为云萧尊上是和上次一样，被天魔强行……那什么了。
结果现在看来，好像又是她想多了。
温暮见到自家外甥女，嘴角扬起，起身走到岳啾啾面前，摸摸她的脑袋：“好像胖了一点。”
岳啾啾：“？”
她大声道：“我没有！”
“好吧好吧，没有没有。”温暮哈哈一笑，道，“说件高兴的事，再过几周，我就能带你回去了。”
岳啾啾：“好耶！”
她果然十分高兴地冲温暮扇了扇翅膀，又在阳台上跳来跳去。
温暮看着这只蹦蹦跳跳的小海东青，摸了摸下巴，道：“怎么被养成了一只走地鸡？”
岳啾啾：“……”
与此同时，一棵小型榕树也爬上阳台，看了他们一眼，八爪鱼般的根须飞快移动，挪进了不远处的花盆里。
温暮：“嚯！你这里好热闹——时间不早了，我也要走了。”
云萧：“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不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温暮说完，见岳啾啾神色有点低落，又笑着道，“放心吧，我都说了，过几周就能接你回去了。”
岳啾啾：“那，舅舅要说话算话啊……”
他们告别的时候，云萧去楼上将小黑豹从房间里接了出来。小黑豹一开始还气呼呼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抬头见到温暮，立刻眯起了眼睛。
随即，它用尾巴圈住云萧手腕，赤红色的兽瞳就这么冷冰冰地盯着温暮。
天魔的眼神危险至极，温暮心中一惊，但他知道有云萧在，这个天魔也不会伤他。
“好了，我得走了。”温暮道，“麻烦你再帮我照顾几天啾啾，如果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的。”
云萧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温暮应了一声，目光从小黑豹身上飞快掠过，见它依然是一副冰冷的宣示主权的模样，心想，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放不开谁，还不一定呢。
随后他摸摸岳啾啾脑袋，离开了这里。
温暮走后，云萧低头看着小黑豹，道：“别凶巴巴了。”
小黑豹：“嗷！”
它明显还在为刚才云萧把自己裹成粽子的事情生气，又在他身上拱来拱去，拿毛茸茸的脑袋顶他。
云萧眼中划过笑意，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顿。
他偏过头，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气息，道：“有人来了。”
——
杨不不握着手机在客厅里徘徊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等到宁安上门。
“师姐！”一打开门，杨不不就被眼前宁安的模样惊到了，“你怎么了，是一晚没睡吗？”
明明上次见面，他的师姐还英气十足、精神奕奕，现在却憔悴至极，不仅眼下乌青浓重，头发也乱糟糟的，根本没怎么打理。
“……我没时间睡觉，”宁安嗓音依然沙哑，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我要找阿乔……我找了她一晚上，怎么都找不到她……”
她说着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杨不不下意识往她脑后看了一眼——之前宁安总是会用一根雕花银簪挽起自己的长发，而现在，那根银簪也不见了。
“要不然，我帮你去问世厅下个委托吧。”杨不不总觉得师姐口中的“阿乔”可能不是普通人，不太适合报警，便道，“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找到阿乔。”
宁安有几秒没说话，而后才道：“好。”
杨不不于是把宁安接进客厅，找出问世厅专门下委托的论坛，编辑好文字、点击发送——这个任务才刚刚发布，就被接取了。
杨不不：“好快！已经有人接了，这就是问世厅的速度吗！”
他看了眼接取自己任务的人的信息，对方的名字叫“叶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眼熟。
下一秒，大门被敲响，杨不不快步走过去，开门一看——
是他的邻居，还抱着那只非常恐怖的小黑豹。
杨不不：“……”
杨不不差点没忍住“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但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你……你有什么事吗……”
“来接任务。”云萧抬手，将手机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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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亮给杨不不，道，”听说你要找人？”
杨不不：“？”
他瞪大眼睛，震惊地看了云萧足足数秒——终于想起来他的邻居上次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正是“叶景”两个字。
这也太倒霉了吧！！
杨不不在心里哀嚎，惨淡地维持面上的笑容，道：“是，是这样啊……请进……”
云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杨不不这个表情好像命不久矣，下一秒就要死了。
不过这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他刚带着小黑豹搬进这里时，杨不不就撞见了还没完全掩去身上气息的小黑豹……虽然当时的小黑豹力量尚未恢复，但那样的气息，还是足以令一个普通修士颤栗色变。
杨不不领云萧进了屋，小黑豹趴在云萧手臂上，冷淡地打量这个屋子。
如果不是他的师尊说要来这里找另一片素心梵莲的花瓣，他都不会让师尊出门……毕竟，现在他的师尊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客厅沙发上，宁安木然地坐着，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有外人进来。云萧的目光停在她身上，道：“你好。”
宁安没理他。
“请喝水！”一旁的杨不不生怕宁安触怒到云萧，赶紧倒了一杯水放到云萧面前，又转移话题道，“原来你还是问世厅的人啊，真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哈哈……”
他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些，控制着目光不去瞄云萧怀中的小黑豹，又挪到远一点的位置坐下了。
云萧倒是没怎么在意宁安的冷漠，对杨不不道：“委托的内容是要找一个叫阿乔的女人，对吗？”
“是的是的！”杨不不道，“阿乔是我师姐重要的人，但她前两天失踪了……额，师姐，阿乔她具体长什么样，失踪之前去过哪里吗？”
宁安没有说话。
杨不不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小声道：“师姐，师姐——”
宁安依然不说话。
“……”
客厅安静下来，在杨不不眼中，那是死一般的沉寂。
云萧见他的额头慢慢冒出冷汗，道：“不用紧张，我们可以慢慢来。”他说完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家小豹子很乖，不会伤人的。”
温和悦耳的嗓音落入耳中，如微风拂过湖面，令杨不不绷紧的心也松懈了几分。
他咕咚咽了口口水，试探地瞄了小黑豹一眼，道：“是，是嘛……”
小黑豹冲他呲牙。
——满嘴尖牙寒光闪闪，仿佛一口就能破开喉管，非常恐怖。
杨不不：“啊啊啊啊！”
云萧：“……”
他知道刚才小黑豹还故意漏出了一点气息吓杨不不，无奈地低头，在这只小豹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不准凶别人。”
小黑豹用爪子抱着他的手，事不关己地懒洋洋甩尾巴。
云萧：“听到了吗？”
小黑豹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又在他手上蹭来蹭去，当听不见。
云萧：啧。
他发现这只小豹子的脾气还是有点糟糕，索性把它柔柔顺顺的皮毛乱揉一通——小黑豹当即不高兴了，仰起脑袋冲他嗷嗷乱叫。
云萧：“下次你再凶别人，我就把你的毛都剪了，让你光溜溜的。”
小黑豹：“？？？”
云萧才不管它，吓唬完这只小豹子，又抬头，目光再次落在杨不不身上。
“既然你的师姐不愿意开口，那你是否知道有关阿乔的事情？”
“额，抱歉，我不知道。”杨不不说到这里，又拽了下宁安衣角，“师姐，你说句话啊，你不说的话，我们怎么找阿乔？”
宁安沉默，只是缓缓移过脑袋，看了云萧一眼。
下一秒，她开口道：“抱歉，我不想下这个委托了。”
杨不不惊讶道：“师姐？！”
“我准备回去，阿乔她应该会在那里等我。”宁安道，“我要明天启程，一天都不多等。”
“可是，你回去的话也是回宗门啊！”杨不不焦急道，“你和我不一样，宗门那么看重你，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放弃了这次比赛……师父肯定会生气的！”
宁安：“无所谓，只要能让阿乔回到我身边，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杨不不：“师姐，你还是再想清楚一点——”
他还想拉住宁安手臂，宁安却突然爆发，猛的起身，推开了他。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宁安对他怒目而视，厉声道，“谁也别想拦我！”
她说完，抛下这话大步冲向外面，甚至还没等杨不不反应过来，就已摔门而去。
杨不不：“……”
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转变，当即傻在了原地，再抬头，发现云萧淡定地捧着茶杯，好像完全料到了刚才那一幕。
“……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既然人都走了，杨不不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会撤掉委托，支付违约金的……抱歉……”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云萧道，“看起来你的师姐，好像很怕我介入其中。”
杨不不愣了一下，道：“什么？”
“不是吗？”云萧平静道，“如果是换作其他修士，她也许还不会那么害怕，因为她自信她的实力可以应付……但是我的实力，应该比她还高一点。”
杨不不道：“可是我师姐是辟谷初阶啊……额，对不起。”他本想着云萧那么年轻，应该没有辟谷初阶的实力，但又想到云萧养的小黑豹已经足够恐怖，他本身肯定不会弱到哪里去的。
“没关系，不过我想再问一句，”云萧道，“你师姐的脾气一直是这样的吗？”
杨不不摇摇头道：“不是的，之前师姐人很好的，可能是阿乔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她才有些顾不上其他了。”
他说到这里，犹豫一下，继续道：“虽然我之前也没见过她说的那个阿乔就是了……”
云萧道：“原来如此……不过那个委托，暂时别撤掉吧。”
杨不不不解地看着他，云萧道：“我想请你再去找她一趟，和她好好地谈一谈，如果能问出关于阿乔的细节，那就更好了。”
杨不不惊讶道：“你是打算继续帮师姐找阿乔吗？”
云萧“嗯”了一声，杨不不眼睛一亮，心想他这个邻居虽然养了一只很恐怖的小豹子，但是人真好，也太负责了！
于是他一口应下，道：“好！我待会就去找师姐，一定问清楚那个阿乔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萧颔首，抱着小黑豹，起身离开了这里。
他一回到家中，小黑豹就嗷嗷叫着用爪子挠他衣角，仰头看他。
花瓣呢？你说的花瓣呢？
云萧道：“我有察觉到它的气息，不过具体在哪里，我还不确定。”
小黑豹：“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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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不知道！
云萧摸摸小黑豹后背，道：“总会找到的。”
他说完这话，忽然间有些恍惚，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小黑豹立刻站起来，紧紧盯着他：“吼。”
“……没事，只是和昨天一样，有些犯困。”云萧按了按额头，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回到房间，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小黑豹在他枕边走来走去，尾巴烦躁地乱甩。
云萧道：“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只要睡一会就好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现在的他也只是强撑着精神，不仅意识逐渐开始恍惚，甚至连眼帘都要抬不起来了。
小黑豹沉默，钻进被子里，在云萧枕边窝了下来。
它本就是只小豹子，窝成一团后更像个毛茸茸的小暖球，还软乎乎的。
云萧偏过脸，轻轻蹭了下这团小豹子，道：“晚安。”
小黑豹：“嗷呜。”
——云萧这一觉，确实睡到了晚上。
再次醒来时，他的精神依然有些恍惚，大脑空茫一片，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
不过，不仅是精神恍惚，他还感觉喘不过气，仿佛全身都被什么重物压着……视线下落，对上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眸。
一只黑豹就趴在他身上，安静地看着他。
只是，这只黑豹并不是小黑豹，而是成年体型的大黑豹，见他醒来，还慢吞吞凑过来，舔……亲了他一口。
云萧：“……”
发生了什么？
他这一觉……睡了十年吗？
第二十二章 大豹子小豹子 揉你毛毛！
黑豹趴在云萧身上, 见他愣神，又低头舔了他一口。
云萧沉默，他不知道这只豹子是在舔他还是在亲他, 不过都差不多。
“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大？”
他说着抬手，摸摸黑豹柔软的皮毛，只觉手感又厚又蓬，像冬日里温暖的毯子, 摸起来非常舒服。
黑豹：“嗷。”
它甩了甩尾巴, 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云萧也听出它这句叫声背后的意思——我的力量又回来了一些。
这段日子里, 慕景深的力量确实在不断恢复，从他变成小黑豹的时间越来越短就能看出来……不过云萧没想到, 这只小豹子居然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他道：“这是你的本体吗？”
黑豹：“吼。”
还不算, 不是完整形态。
云萧“唔”了一声，想起身, 结果黑豹依然趴在他身上不肯动——于是他只能被黑豹压着，偏过头来打量这只大豹子。
天魔本体和普通的黑豹还是有些区别的, 它身上缭绕着森森黑气, 四足仿佛脚踏黑色焰火, 眉间也有一抹如火的血痕。
云萧看着看着，又摸了摸黑豹的后背, 能感受到皮毛覆盖之下的虬结肌肉，危险而极具爆发力。
云萧观察黑豹的时候，黑豹也在盯着自己的师尊看。它大概是觉得现在的师尊终于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了, 于是非常大胆地凑过去——又在云萧脸上舔了一口。
云萧：“……”
他对上黑豹的眼神，意识到这只大豹子就是在仗着自己的体型占他便宜，当即道：“起来, 别压着我。”
黑豹无动于衷。
云萧：“旁边还有位置。”
黑豹无动于衷。
云萧：“你好重，要被压死了。”
黑豹懒洋洋地把脑袋蹭进他肩窝里，继续无动于衷。
云萧沉默，又试图推了推它，发现根本推不动。
这只大豹子摆明了就是要压着他不放，最后云萧也无奈了，只能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当看不见它。
倒是黑豹见师尊果然拿现在的自己没办法——既不能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拎起来，也不能把它摁在怀里，当即得意洋洋，将云萧按在身下，脑袋黏着他蹭来蹭去。
云萧的头发被它蹭得乱糟糟的，睡衣也蹭乱了。他忍了一会，发现这只豹子实在太闹腾，终于忍不了。
“去睡地板！”他道，“我不给你蹭！”
黑豹与他对视几秒，“嗷”了一声。
我就不。
云萧：“……”
黑豹眼中划过戏谑之意，似乎还想做什么……下一秒，它的体型忽然缓缓缩小，又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小黑豹。
这只小豹子落在床上，还有些懵头懵脑的，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嗷呜？”
云萧在这时面无表情地起身，捏着小黑豹的后颈皮，把它拎了起来。
小黑豹：“……”
“嗷！！”
——
另一边，杨不不想着云萧和他说过的话，来到了宁安住的酒店里。
他到的时候，只见酒店房门大开，宁安正站在床前，将衣服一件一件叠整齐。
“师姐！”杨不不知道她正在收拾行李，赶紧走过去道，“你这就要回去了吗？”
宁安回头，见他是一个人来，身边没有别人，便冷淡道：“是啊，我说过了，我要回去。”
杨不不在来之前就想好了劝她的说辞，道：“可是你现在回去的话，不是更找不到阿乔了吗？”
“毕竟阿乔是在你来这里之后才失踪的吧，就算要找也该在这里找，为什么要回去呢？”
这也是杨不不之前的疑惑，而宁安听了，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我和阿乔是在那里认识的，她既然不在我身边，那肯定是回去了——所以，我一定要回去找她。”
杨不不心想回去不是回宗门那里吗，他之前从没听说过宗门里有个叫阿乔的人和师姐要好……就像，他之前从没听过阿乔这个名字一样。
想到这里，他忽然微微一愣，脑海里陡然划过一个念头。
“那好吧，我不拦你了。”杨不不忽然改口道，“但是师姐，既然你要回去了……可以和我说说阿乔吗？”
宁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杨不不只能露出一个笑容，道：“我只是好奇，因为师姐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所以我才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安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冰冷，似乎有几分缓和。
“阿乔她……是朵小昙花。”她道，“很弱小，也很可爱。所以我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杨不不：“……”
“过去这些年里，她一直陪着我，从没离开过我身边。”宁安继续道，“所以她一定很不适应外面的社会，也一定会害怕……不行，我一定要回去，要快点找到她才行。”
她说着，加快了收拾行李的动作。而杨不不只觉越听越离谱，也终于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师姐，”他突然抓住宁安手臂，紧紧盯着她，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你在撒谎，对吧？”
宁安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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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烦道：“你在说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要一直来烦我？”
杨不不就当没听见她的话，继续飞快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阿乔，这些都是你编的，是你臆想的，你只是想找个借口逃回宗门，躲开这场比赛，对吗？”
“……”
宁安与他对视，眼中逐渐染上愤怒，一字一句道：“你在说什么？”
在她身上，属于辟谷初阶的威压爆发出来，一瞬间，杨不不只觉自己根本喘不过气。
但他还是紧紧抓着宁安手臂，没有放开。
“我说，你口中的阿乔，根本不存在！”杨不不道，“师姐！你清醒一点吧，从来没有什么阿乔，从来没有——”
“吼！！”
下一秒，猛兽愤怒的巨吼贯穿耳膜，杨不不只觉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一股腥臭的热风也随之扑面而来。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看见一头足有房间那么高大的巨狮露出鲜血淋漓的獠牙，就在咫尺之内，对他张开血盆大口。
“啊——！！”
……
惨叫过后，房间里什么也没发生。
杨不不浑身打颤，抱头蜷缩在角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恐惧之中，他突然听见自己的师姐厌恶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
杨不不抬头，在看见眼前一道修长熟悉的背影后，微微一怔。
“叶景！”下一秒，他惊叫出声，“你是来救我的吗……不对，你为什么会来这？”
云萧回头，道：“抱歉，我在你身上留了标记。”
——所以他才能在不久前察觉到杨不不出门，又带着小黑豹，一路跟了过来。
杨不不：“啊……不用道歉，不管怎么样你都救了我，谢谢。”
此时房间里的巨狮已经消失，但杨不不知道，那是宁安的幻术。
虽然是幻术，但如果他真的被那头巨狮吞下，那他也就真的死了。
刚才他只是想用激将法诈出师姐的真实想法，但他没想到他的师姐真的会对他动手……还是死手。
明明……师姐是宗门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杨不不想到这里，只觉鼻子一阵酸涩。他匆匆揉了揉鼻子，目光胡乱漂移，又看见云萧依然抱着那只恐怖的小黑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黑豹身上的毛乱糟糟的，还杂乱炸开，像一只刚刚挖煤回来的非洲狮。
“你是问世厅的人？”就在这时，宁安再次开口了，“我已经撤掉委托，不需要你在这里做什么了！”
她的目光满是敌意，云萧则毫不在意地道：“委托还没撤掉，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宁安道：“不需要，我会自己找到的！”
“是吗？”云萧平静地道，“那可未必。”
“毕竟如果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又怎能找到她呢？”
这句话一出口，宁安脸上神色当即大变，道：“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你——”
她浑身修为不受控制地暴涨，一时之间酒店房间再度变化，几人仿佛来到喷发的火山口上，底下就是滚滚岩浆，从岩浆中伸出无数只鲜血淋漓、被烧灼得露出半边白骨的手……想要抓住他们的衣角。
杨不不狼狈地左右避让，云萧则一动不动，他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自身所处之地，就是烈焰无法侵染的霜雪。
宁安神色再度起了变化，她的额上隐隐爆起青筋，与此同时，火山滚滚岩浆剧烈喷发，像张开的地狱巨口，要将云萧吞没其中。
漫天泼洒的岩浆仿佛灿烂的焰火，云萧仰头观赏片刻，轻轻赞叹了一句：“真漂亮。”
下一秒，霜雪漫覆火山，温柔而不容置疑地冰结万物——白霜抹去赤红，薄雪覆住烈焰，火山幻境，寸寸崩陷。
宁安猛地吐出一口血，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仿佛开裂。在这剧痛之中，她又听见了云萧沉静清悦的嗓音：“其实你早就知道她死了，对吗？”
“想要找到一个不可能找到的人，这只是你对自己的慰藉罢了。”
云萧的话对于此时的宁安而言，就如同尖锐的针刺入大脑，她猛地捂住脑袋，只觉头疼欲裂，痛苦不堪。
“不是的，不是的！”她尖声道，“你在胡说！阿乔她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然而，她的脑子却不断回放着云萧刚才的话，在这混乱之中，似乎真的有什么画面闪过——
她的双手沾满鲜血，身边的女子倒在地上……鲜血缓缓在身下蔓延。
这一刻，宁安终于控制不住，尖叫着跪倒在地，她的瞳孔极具收缩，不知是又回忆起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又癫狂、又绝望……显然，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杨不不：“师姐！”
他冲过去，想要扶住宁安，然而宁安此时根本不容人近身，发狂地推开他，道：“别靠近我！滚！！”
“放肆！”
一声厉喝由外传入，云萧抬头，看见一群不速之客闯入这里，为首的是个道袍老者。
云萧在老者进来的那一刻便变换了自己的容貌，变成了属于“叶景”的脸。
而杨不不见到老者，惊讶万分道：“师父？！你怎么过来了？”
老者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还想问你！你师姐无缘无故弃赛，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而是纵容着她！”
杨不不一听这话便知他的师父是因为宁安没有参加幻修大赛才特意赶过来的，犹豫一下，道：“因为……额……”
他还没弄清原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纠结了半天，只能沉默。
老者大概料到他会有这个反应，愤怒地一甩袖子，道：“罢了……先把她带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后半句话是对他身边人说的，那些人应声，冲上去把崩溃中的宁安抬起——在这之后，老者看也不看杨不不一眼，带着宁安径直离开了。
“……”
一切就这么突兀的结束，杨不不在原地站了一会，想起云萧还在旁边，抬头——在看见他现在的脸后，当即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怎么变了一个样子！”
云萧道：“这只是一个小伪装罢了。”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低头看了小黑豹一眼，非常自然地甩锅道，“是它弄的。”
小黑豹：“？”
杨不不：“哦——”
他虽然不知道小黑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也完全不想去揣测这个恐怖生物的思想，没有再问下去。
云萧又道：“刚才的人是你师父吗，也是玄门宗的人？”
他最初猜测老者在修真界有些地位，所以掩去了自己原本的样貌，但老者显然没有认出他。
杨不不点点头道：“师父在几年前收了我……不过因为我一直不太争气，所以比起我，师父还是更喜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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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一些。”
说到这里，他想到被带走的宁安，还有云萧之前的话，有些不安道：“那个，师姐在听到你的话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还有……你怎么知道阿乔被杀了？”
“我不知道，”云萧淡淡道，“我只是瞎编的，谁想到她真的信了。”
杨不不：“？？？”
“是真的，”云萧道，“她之前已经快走火入魔，所以我才想故意说那些话诈一诈她……唔，没想到诈过头了。”
杨不不：“……”
杨不不只觉无法理解，道：“你，我，这——”
“不过，既然你师父来了，那你师姐应该会好起来吧。”云萧又温和道，“不用再担心了。”
杨不不：“……”
杨不不无言许久，只觉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最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惆怅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阿乔这个人呢？”
云萧道：“也许她确实存在，现在就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
他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杨不不立刻打了个哆嗦，只觉角落里似乎多了一双陌生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他当即决定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等回去后，再找师父问问师姐的情况好了。
杨不不打定主意，与云萧告别。云萧也不打算再待在这里，抱着小黑豹回去了。
在进到家门后，小黑豹又斜眼瞥他：“嗷。”
花瓣呢？
“跑了，”云萧摸摸它的脑袋，道，“不过，我已经差不多弄清发生什么事了。”
杨不不师父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在刚才和宁安的交手中，他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
小黑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它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之前云萧为了报复它变成大豹子压着自己，把它原本光滑柔顺的豹毛都给揉乱了。
想到这里，小黑豹一点也不高兴地窝在云萧怀中，慢吞吞舔毛……忙活半天，才努力地将自己非常宝贝的皮毛给舔顺了。
云萧低头看了小黑豹一眼，突然抬手，飞快在它身上乱揉一通——转眼之间，又把它柔柔顺顺的毛毛给弄乱了。
小黑豹：“……嗷！！”
小黑豹当即觉得是可忍熟不可忍，挥舞着爪子要去挠云萧衣角，云萧早有准备地把它拎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谁让你之前欺负我。”
小黑豹：“嗷呜嗷呜！”
云萧：“下次不准欺负我，也不准压着我乱蹭。”
小黑豹：“嗷——”
云萧眼中划过笑意，道：“闹也没用，谁让你现在是只小豹子。”
他说着又揉了揉小黑豹脑袋，下一秒，只觉自己掌心下一空——
小黑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慕景深出现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随即，慕景深又单手圈住云萧纤细的腰肢，将自己师尊拽到怀里，在他耳边似笑非笑道：
“师尊，你刚才说了什么？”
云萧：“……”
第二十三章 已死之人 我是谁
“啾。”
一只小海东青落在阳台上, 回头，看着一棵小榕树用八爪鱼一般的根须扒着墙壁，从外面慢吞吞爬了上来。
小海东青沿着阳台边缘蹦跶几下, 瞄到客厅里有人，当即化为人形，开口道：“尊上！我们买菜回来啦！”
她没有多想地走进客厅——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沙发上的云萧墨发和衣领微乱，慕景深正坐在他身边。
岳啾啾：“……”
她捂住眼, 又跑回了阳台上。
云萧：“……你在想什么, 回来。”
他拢好衣领，扫了慕景深一眼, 意思是都怪你。
慕景深懒洋洋地将下颌压在他肩上，道：“师尊看我干什么, 是师尊先欺负我的。”
他只是把师尊对他做的再做了一遍……而且都没怎么占到师尊的便宜。
慕景深自觉自己非常占理, 云萧却不想理他，起身要走——又被慕景深拉住手, 拽了回来。
也就在这时，阳台上的落榕和岳啾啾捂住眼, 飞快地从沙发前跑了过去。
云萧：“……”
云萧又好气又好笑, 对慕景深道：“松手！”
慕景深：“不。”
云萧：“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你——”
他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闭上了嘴。
慕景深却弯起嘴角, 道：“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萧不说话。
慕景深抵着他的额头，慢悠悠地道：“师尊刚才说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也就是说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什么都能做了？”
他的语气里还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兴致勃勃地等着自己师尊的反应。
云萧：“……”
云萧与慕景深对视几秒，忽然学他的样子，微微挑起了眉头：“做到一半变成小黑豹吗？”
这下轮到慕景深“……”了。
云萧继续道：“然后是我给你撸毛, 还是你挠我衣角？”
慕景深：“……”
慕景深臭着脸把云萧摁进怀里，彻底不说话了。
——
第二天，幻修比赛依然进行。尽管慕景深不想让云萧出门，但因为他又在中途变成了小黑豹，根本拦不住云萧——最后还是气呼呼地被云萧抱出去了。
“叶景，程毒死了。”
云萧刚到比赛现场，就听见谢若明脸色沉重道：“他死在了自己的蛊毒下……好像是自杀。”
程毒是之前被林尽善请来镇住落榕，而后又对林利群下蛊的黄缈宗修士，他在几天前就被云萧抓住，关进了问世厅……原本等待他的将是宗门与问世厅的处罚，没想到今天一早，他就被人发现死在了监牢里。
云萧也没料到林家之事还有这样的后续，道：“确定是自杀吗，原因是什么？”
谢若明道：“问世厅内没人会对他动手，他也在监控之下，所以应该是自杀无疑。”
“至于原因……听说他之前就在宗门里得罪了不少人，这次犯了大罪，宗门的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他。”谢若明道，“更别提他在修真界已经算是名声败光……估计是觉得自己前途无望，绝望自杀了吧。”
云萧沉默几秒，道：“我知道了。”
他给楚霞发去信息，希望楚霞能帮他调查一下程毒的背景资料，楚霞一口答应，说明天就能给他。
此时幻修大赛已经比完一场，谢若明在旁边看着实在无聊，想起什么，道：“对了，你知道玄门宗的宁安退赛了吗？”
云萧偏头看他，谢若明便解释道：“她和我岁数相仿，却比我更早突破辟谷，如今已是辟谷初阶——在玄门宗年轻一代的弟子里，可以说是第一人了。”
“不过她一向喜欢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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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也是独自一人来参加了幻修大赛。结果比赛开始的第二天，她就直接弃赛了。”
谢若明说着停顿一下，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便靠近云萧，小声道：“据小道消息……她是走火入魔，发疯了。”
云萧：“哦——”
谢若明继续道：“现在她已经被她师父关了起来，听说今天就要被带回宗门。真是可惜了，明明这么有天赋的一个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手机响起，低头一看，道：“是霞姐。”
他接通电话，在听到那边的楚霞说了什么之后，脸色猝变。
云萧道：“怎么了？”
“……不会吧，宁安真的发疯了！”谢若明飞快道，“她现在正在大闹酒店，霞姐让我们赶紧过去！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云萧心说果然，低头与怀中的小黑豹对视一眼，道：“好。”
另一边，酒店周围支起结界，人员已经被紧急疏散走。而在酒店天台之上，一个女人的身影迎风而立，身旁巨狮蹲伏，蟒蛇嘶嘶盘绕。
楚霞在酒店底下冷汗直冒，因为幻修大赛，他们问世厅的大部分修士都被调走，而宁安又是辟谷初阶的实力——在凛城的问世厅分部，能到辟谷的修士也就几个，此时都不在现场！
至于宁安的师父……不久前楚霞赶到这里时，就见那个老人望着入魔的宁安，皱眉说了句“废物”，随即便转身离去。
楚霞知道宁安师父是不想担责，所以直接躲回了宗门，但这也就意味着之后要由他们问世厅来应付走火入魔的宁安……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那个老人好几遍。
此时问世厅能调来的修士实力都不过辟谷，他们不敢与宁安正面冲撞，只能合力支起结界，拖延时间。
但宁安显然不会任由他们拖下去，她遥遥往下望了一眼，抬手——幻术所化的巨狮与蟒蛇一扑而下，张开血盆大口向底下的人冲了过来。
“小心！”
巨狮与蟒蛇重重撞在结界之上，虽然没伤到人，却足以令这些修士手忙脚乱。更糟糕的是，不过是第一轮交锋，他们撑起的结界表面就已出现数道裂缝。
楚霞色变，就算宁安是辟谷初阶，也不可能轻易打破他们几人支起的结界……除非，她已经突破初阶了！
意识到这点后，楚霞只觉一股寒意沿着脊背蹿上，而结界之内，那头巨大的雄狮与巨蟒缠绕在一起，准备向他们发起第二次攻击！
楚霞：“快！快躲开！”
她当机立断放弃支撑原本就裂痕斑斑的结界，拽着最近的人往一边躲去，剩下几个修士也纷纷躲闪，只有其中一个反应慢了点，还没来得及跑开，就被冲破结界的巨狮抬爪摁在了身下——
“啊——救命！救命！！”
楚霞回头，看见那人被巨狮压住，而巨狮身上的蟒蛇已经张卡血口，要将他囫囵吞下！
楚霞：“住手！！”
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就想冲上去阻止，但也就在这一瞬间，霜雪清寒的气息急掠过她身侧——眨眼之间，巨狮与蟒蛇皆被冰封，化为一座晶莹的冰雕。
楚霞站在原地，只觉半边身子都要被冻麻，但也终于松下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支援赶来了。
“霞姐！”谢若明赶到她身边，道，“你没事吧！”
“没事，”楚霞借着他的肩膀放缓身体，扭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又愣住了，“刚才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谢若明指了指上面，道，“喏，叶景已经过去了。”
楚霞立即抬头，看见酒店顶楼多了一道她熟悉的身影，当即失声道：“你怎么让小景一个人过去了？！”
谢若明：“啊？因为我打不过宁安啊。”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楚霞急道，“宁安入魔，实力早已不是辟谷初阶，恐怕还要在初阶之上了！”
谢若明与她对视几秒，道：“可是……叶景也是辟谷之上啊，应该比她还高呢。”
楚霞：“……”
谢若明：“额，我没和你说过吗？”
楚霞：“……”
“没有！！！”
——
酒店顶楼，寒风冷冷刮过，云萧只觉指尖冰冷，往小黑豹的皮毛里埋了埋。
小黑豹抱住他的手，压在自己柔软的肚皮下，给师尊取暖。
云萧眼中微微划过笑意，抬头，对上宁安血丝满布、瞳仁几乎要看不见的眼眸。
“你现在不像个人，”云萧道，“倒像个妖。”
“……为什么，”宁安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充满怨恨地低语道，“为什么，我从没有过得罪过你，你却一定要来阻止我……”
“不阻止你，你就会伤了其他人。”云萧道，“况且我也有件东西在你身上，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
宁安：“我没有拿过你的东西！滚开！我要去找阿乔！”
她说完，脚下场景猝变，无数白骨伸出骷髅利爪，无数厉鬼血泪哭嚎——这样的幻术覆盖整栋酒店，一时间，仿佛地狱撕开一个口子，袒露在人间之下。
阴冷的风拂过云萧墨发，他的墨色眼眸依然沉静，像在陈述事实：“因为那件东西，你的力量已经超过辟谷了。”
宁安嘶吼道：“给我死——给我死！！”
白骨厉鬼层层累积，攀爬而上，似乎想将云萧一起拖入地狱之中……然而，它们的手还没碰到云萧衣角，便已化为灰末，随风散去。
白骨崩碎，厉鬼散去，倾尽宁安所有力量的幻术在无声之中……转眼坍塌。
宁安呕出大口大口鲜血，跪倒在地，剧烈咳嗽，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
然而，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云萧，染血的嘴唇不断低语：“杀了你，杀了你们——”
“所有阻挡我找阿乔的人——都要死！！”
云萧将她这副模样收在眼里，沉默几秒，轻轻地道：“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现在就见到她。”
宁安听到这话一下子僵住，不说话了。
云萧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宁安僵着脖子看了他许久，用已经嘶哑的声音道：“……真的吗？”
云萧颔首，道：“有些事情就藏在你的记忆里，只是你已经忘了。”
关于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他之前只是有过疑惑，直到现在，才终于确定。
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从宁安身上……感受到了绝不会出现在人身上的妖气。
云萧的手落在宁安头顶，宁安只觉眼前恍惚了一下，好像看见一朵小小的昙花在她面前绽放……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样读取记忆的幻术只能对特定的人使用，如果换作寻常人，只会让那人当场承受不住，暴毙而亡。
但云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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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宁安和落榕一样，都是“特定之人”。
——不过，和落榕不同的是，宁安的记忆杂乱无章，仿佛被重重枷锁封印，只有些许画面零碎闪过。
在那些画面中，云萧看见有两个女人在剧烈地争吵，人影模糊，分不清谁是谁……没过一会，其中一个女人愤怒地摔门而去，另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下一副画面浮现——娇小的女子跪在地上哭泣，在她旁边，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鲜血缓缓流淌，染红了两人紧握的手。
“啊——”
回忆到这里猝然结束，云萧听见宁安的尖叫，她发了疯一般地扯自己的头发，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我杀了阿乔……是我杀了阿乔？！”她又哭又叫，眼泪染湿面庞，和鲜血混在一起，糊成一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小黑豹在云萧手中趴了下来，赤红眼中一片冷漠。云萧则静静地看了宁安几秒，道：“不，死去的人……并不是阿乔。”
这句话话音落下，宁安瞳孔猝然一缩，她猛地抬头——从云萧墨色的眼眸中，望见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刻意忘却的记忆再度浮现，精心伪装过的皮囊也终于崩溃，短短几秒间，“宁安”的外形飞速变化，从原本高挑秀丽的美人，变成一个身形娇小、拥有一双桃花眼的年轻女子。
她就这么怔怔地坐在地上，望着云萧，仿佛望着自己最后的希望，颤抖地道：“那你告诉我……死的人是谁？”
“我……又是谁？”
云萧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被你杀死的，是宁安。”
“——而你，才是真正的阿乔。”
第二十四章 亲你一口 撒腿就跑
发生在酒店的□□, 最终被平息。
问世厅的执行人员带走了阿乔，在这之后，又在酒店房间的床底下找出了宁安的尸体。
不知为什么, 她的死相很安详，胸前绽开一朵被血染红的昙花，花瓣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了。
“宁安……是在幻修大赛第一天结束的当晚被杀害的。”问世厅里，楚霞带着云萧去见被关押的阿乔, 叹息一声道, “她死前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抵抗，可以说, 她是心甘情愿死在宋乔乔手里的。”
宋乔乔是阿乔的全名，她并不是人, 而是一只昙花花妖。
云萧抱着小黑豹, 道：“她会被处死吗？”
这个“她”指的是宋乔乔，楚霞点点头, 道：“杀人当然要偿命，只是, 她到现在都不肯说出自己杀死宁安的理由。”
两人谈话间, 已经来到关押宋乔乔的地方, 门口的看守人员见到云萧，冲他笑了一下。
“你就是叶景吗,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那人道，“全亏有你，我们才能把这个危险的花妖抓回来, 还没有人员伤亡，真是太好了！”
楚霞闻言也笑道：“你这次可是在我们这里出名了，刚才还有不少人悄悄问我, 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小黑豹“嗷”地一声就开始挠云萧衣角，云萧低头拍拍它的脑袋，道：“还是不用了，让我进去吧。”
他走进关押宋乔乔的牢房，封存着法力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宋乔乔两人。
宋乔乔坐在屋内一把铁制的椅子上，椅子周身有封印符文流转，她一直低着头，直到云萧在自己面前坐下，才动了动，缓缓抬起脑袋。
“……你来了？”
云萧道：“听说你想见我。”
宋乔乔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头发凌乱如杂草丛生，眼中也黯淡无光。
她听到云萧这句话，扯动嘴角微微笑了一下，尽管那并不像一个笑。
“我想请你听一个故事。”她的声音沙哑，缓慢地道，“是我和小安的故事。”
云萧轻轻颔首，过了几秒，宋乔乔才再次开口道：
“我本来是一朵昙花，初生灵智时，还是在八十多年前。”
“最初，因为我是昙花，就算修炼成妖，也只能在晚上出现……这种情况一直到我和小安相遇，都没有改变。”
她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也微微亮起一丝光泽。
“那段日子里，白天我会变回昙花，藏在小安怀里。晚上又变成人，陪在小安身边。小安很喜欢我，到哪都带着我，还以我本体的模样打了一根银簪，天天簪在发间——她说这样一来，别人就知道她喜欢我了。”
云萧听到这番话，道：“我记得杨不不说过，他从未听他师姐提到过你的名字。”
宋乔乔沉默一会，手指攥紧，道：“是的。”
“小安她是修士，还是玄门宗年轻弟子的翘楚，天赋异禀，很受师门重视。”
“所以，我的存在才不能暴露。一旦让玄门宗的人得知小安和一个妖相恋，那么那些顽固的老人一定会阻止我们，将我和小安分开。”
【阿乔，你就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我怕你被师父他们发现，那样的话……他们可能会杀了你】
宁安曾经的话语浮现耳侧，宋乔乔攥紧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用力到发白。
“但也是因为这样，所有人都不知道小安有喜欢的人。她是宗门年轻一代弟子的中心，每天都有很多人向她投来倾羡的目光，每天都有人接近她，向她示好，甚至求爱……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她说到最后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云萧摸摸怀中小黑豹柔软的皮毛，柔和道：“但是，她并不会答应那些人吧。”
宋乔乔道：“是啊……至少最初是这样的。”
“后来，宗门来了一个新人，她和我很像，至少在容貌上，确实有几分相似。”
“小安在她入门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在这之后，她们也频频来往……虽然事后我才知道，小安其实并不喜欢她，她只是把这个人当作自己师妹，又因为我和她相像，所以才会多关照她一些。”
“但是当时的我并不明白，我只是第一次有了强烈的危机感。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第一次争吵。”
【我对她根本没有感觉，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再也不见她！所以阿乔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为什么直到我说出来你才这么做？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还会继续和她走得那么近？！】
【不！我没有，我真的——】
【其实你很喜欢她，对吧？她不是妖，不用像我这样躲躲藏藏！如果你和她在一起，那你们就能堂堂正正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而不是像我这样、像我这样……】
【阿乔……】
宋乔乔低头，缓缓张开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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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刚才紧攥着拳头，她的指甲早已没入肉里，掌心一片鲜血淋漓。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真的很无理取闹。但是，也确实是从那时起，我的心态开始失衡了。”
“我再也见不得别人对小安微笑、对小安示好。我也每天都在怨恨，怨恨为什么自己是个妖，为什么还是昙花花妖，只能在夜间出现，甚至就算出现了，也只能躲在小安的房间里，不能和她一起牵着手，堂堂正正走到旁人面前……”
“到了后来，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我和小安的争吵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她没有带我出去，回来的时候，是那个和我很像的女人送她回来的……”
宋乔乔说到这里，嘴角牵起，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小安当时很高兴，告诉我，宗门即将举行幻修大赛，她已经说服师父，要一个人过去。而且大赛会进行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每天都可以和我无所顾忌地在一起。”
“但那时的我却在想，她这么高兴，到底是因为那场比赛，还是因为那个送她回来的女人呢……”
“那个女人是她的师妹，她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可以坦然地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下。而我，却只能等到幻修大赛这样的机会，躲开宗门，躲开小安认识的所有人……只因为我是昙花花妖，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意识到，我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
宋乔乔说完停顿了许久，抬头对上云萧的目光，才再次低落地开口道。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小安的师弟来接了她，她和往常一样把我藏在怀里——哪怕她之前说过，来到这里后，她可以每天都肆无忌惮地和我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怕。”
“很快的，她的第一场比赛胜了，而且胜得很漂亮，所有人都在为她欢呼，所有人都用倾慕的眼光望着她……我再也受不了那样的目光，再也受不了了。”
“所以当天晚上，我问她能不能带我走，我们离开宗门，远走高飞，从此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但是小安没有答应。”
“她希望我能多等一段时间，等到她征得师父同意，离开宗门，或是加入问世厅，或是在宗门外修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彻底不受束缚，真正走到一起了。”
那一夜的记忆开始浮现，宋乔乔浑身颤抖，她扯着嘴角，不知是笑，还是在哭……总之，是个非常难看的表情。
“可是我，我已经……等了七年了……”
“我等了她那么久，她却要我继续等下去……”
“为什么她不明白，我真的，真的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啊……”
在这之后，她再次和宁安发生了争吵，所有的矛盾终于爆发，这也是她们最激烈的一次争执。
“吵到最后，我们两个人都丧失了理智。也就在这时，那个和我很像的女人给小安打来了电话……”
“小安一见到她的名字就不想再理我了，转身要去接电话。我看着她的背影离我远去，只是为了另一个人……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那一刻……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宋乔乔低头，把脸深深埋进鲜血淋漓的手掌中，许久没有再开口。
云萧安静地看着她，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就是他所熟知的故事了。
那一夜，宁安死在了酒店房间里，除了宋乔乔之外，没人知道。
只是，她在杀死宁安之后就发了疯，还将自己的昙花种入宁安心口，汲取了宁安的力量与记忆……因为已经失去理智，所以她连自己到底是谁也记不得了。
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宁安——一个丢失了心爱的“阿乔”，要去把她找回来的“宁安”。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沉寂一会，云萧开口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
宋乔乔木然地抬头，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小黑豹身上，对上那双冰冷的赤色眼眸居然也不觉得恐惧，只是轻轻地道：“因为我想知道，人与妖，难道只能是悲剧吗？”
“明明你和他、我和小安没什么不同，为什么你们能坦然地出现在日光之下，而我却只能躲在小安的阴影里……”
“为什么，我和她最终只有悲剧呢……”
小黑豹懒洋洋地挨着云萧轻蹭，云萧听到这话再度沉默几秒，摇摇头道：“这样的悲剧，原本是能挽回的。”
他取出一枚戒指，轻轻推到宋乔乔面前。
那一刻，宋乔乔的瞳孔剧烈收缩，因为她认出了戒指上的花纹……是一朵昙花。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是从宁安的行李里翻出来的，”云萧道，“就藏在她的衣服最深处，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送给阿乔’。”
砰！
椅子砸落地面，宋乔乔冲过来抢走那枚戒指，因为站起的动作太急，还不小心绊倒自己，重重摔在了地上。
然而，她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死死攥着那枚戒指……直到她掌中的鲜血染红戒指上面的花纹，又与她滴落的泪水模糊在一起。
——在见不到光的牢房里，这只昙花花妖攥着心爱之人留给自己的戒指，跪地痛哭，哭得声嘶力竭、肝胆寸裂……仿佛，要泣出所有的心血。
……
云萧离开问世厅时，小黑豹扒住他的手臂，“嗷”了一声。
花瓣不拿回来吗？
云萧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如果宿主死去，那么花瓣也会回到我这里的。”
宁安已死，而杀死她的宋乔乔，也将面临被处死的惩罚。
此时还是下午，冬日温暖的阳光洒落街道，云萧抱着小黑豹，望了眼明朗的天空。
宋乔乔是一朵昙花，八十年前，一片素心樊莲的花瓣落入她体内，令她生出灵智，诞生为花妖。
在宁安生前，她们无法在白天相见，更不能被世人知晓她们的爱恋。
而在宁安死后，因为宋乔乔吞噬了她的力量与生命，相当于她们二人融为一体——她这个昙花花妖，也能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出现在白日之下。
她们生前所求，在一方死后才实现……可惜，已经没用了。
云萧抱着小黑豹向外走去，街角一阵冷风吹来，云萧还没觉得有什么，小黑豹已经把他的手抱在怀里，用自己暖乎乎的皮毛给他挡风。
云萧眼中浮现一丝笑意，正想说什么，脚步忽然一顿。
——一片血色花瓣从不远处悠悠飘来，落在他的掌心里。
“……”
云萧握住那片花瓣，回头望向问世厅——那里依然人来人往，平静如常。
但云萧知道，有一只昙花花妖戴着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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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送出去的戒指，在昏暗的牢房里……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
宁安与宋乔乔的死，并没有给正在进行中的幻修大赛造成多大影响。
比赛依然进行，云萧每天下午都要去维护秩序——这也让慕景深颇为不满。
为了养好师尊的身体，他隔三岔五就会从外面带一头螭兽回来，云萧完全不知道他从哪找来那么多的螭兽，道：“你是捅了螭兽窝吗？”
慕景深不吭声，只是把刚刚炖好的螭兽汤往云萧面前一放，盯着师尊要他喝完。
在得到第二片素心樊莲花瓣后，云萧的脸色明显又好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没什么血色了。
另外，他原本会精神恍惚，无缘无故地嗜睡——这种情况在最近也少了一些，不那么频繁地发生了。
云萧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素心樊莲的花瓣、还是慕景深给他炖的汤起了作用，他觉得应该是两者都有……只是每晚他解开衣领，看着自己锁骨上的血莲纹路时，那纹路依然离他心口有一寸之距，没有回退的迹象。
之前说过要去探查浮屠大阵情况的温暮也始终没有传回消息，云萧准备再等两天，就去联系他。
慕景深道：“师尊快点喝，不喝汤要凉了。”
云萧“唔”了一声，端起汤，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热汤蒸汽袅袅，微微湿润他垂落的眼睫。在温暖的日光下，他的脸庞也不再那么苍白，而是隐约有一抹红润。
慕景深注视自己师尊沉静的脸庞，忽然凑过去——趁云萧不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云萧：“……”
他默默放下汤碗，抬头盯着慕景深。
慕景深挑眉：“师尊看我干嘛？”
云萧：“你说呢？”
“不知道，”慕景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就是亲了师尊一下吗，怎么了？”
云萧：“……”
慕景深见他不说话，又弯起嘴角，道：“师尊天天喝我的汤，当然要给我亲——而且我只亲了一下，还有很多下没向师尊要呢。”
云萧闻言再度沉默几秒，道：“难道喝了你的汤，就得被你占便宜吗？”
慕景深抱胸道：“不然呢，难道我的汤是白喝的吗？”
云萧“哦”了一声，目光偏移，落在一旁大口喝汤的岳啾啾和落榕身上。
岳啾啾：“……”
落榕：“……”
云萧道：“他们也喝了，你是不是也要亲回去？”
岳啾啾、落榕：“……”
他们抱起碗，撒腿就跑。
慕景深：“……”
第二十五章 相似之人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几天后, 持续一个月的幻修大赛终于结束了。
比赛虽然结束，但还有颁奖仪式。按照惯例，维持秩序的问世厅成员也要参加。
这次夺得冠军之位的是一个辟谷中期的修士, 已年过七十，身旁的亚军和季军也一副上了年岁的样子，没有一个年轻的。
“如果宁安在，现在的冠军就未必是这位了。”颁奖台下, 谢若明小声地对云萧道, “可惜了，不过听说宁安的师父也会来参加颁奖呢。”
小黑豹在云萧怀里滚来滚去, 云萧轻挠这只小豹子下巴，道：“他的弟子出事, 他没有受到影响吗？”
谢若明摇摇头, 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说话间，颁奖的嘉宾已经上台, 果然是宁安师父，陆正涛。
不过, 陆正涛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 身着白裙, 青丝用银簪挽起，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 清甜可人。
她似乎是陆正涛的徒弟，非常恭敬地站在一旁搀扶着他——只是云萧一见到她的脸，就微微蹙了下眉。
不久前, 他还见过一张相似的脸、一个与这个女子相似的人……
“你也觉得像吗？”谢若明见云萧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子身上，道，“她叫沐苓楚, 是宁安的师妹，宁安一死，陆正涛就把她带在了身边。”
“不过，她确实和宋乔乔很像，对吧？”
云萧沉思片刻，道：“陆正涛应该没见过宋乔乔。”
“是的，”谢若明道，“他回去后就没关心过宁安的事情，更不见难过，反而飞快地挑选了下一个好徒弟……宁安也是真的惨，摊上了这样的师父。”
云萧没有说话，他记得宋乔乔和他提过很多次，玄门宗有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子，也和宁安走得很近……而现在，颁奖台上的沐苓楚笑靥如花，似乎并不为不久前师姐的死而难过。
很快的，陆正涛颁完了奖，带着沐苓楚离开。云萧的目光跟随了他们一会，发现颁奖台下，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杨不不，他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师父，拳头紧攥，脸庞也紧紧绷起。
“怎么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落入耳畔，杨不不回头，发现云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旁边。
“是你？”杨不不道，“你今天的脸——”
云萧在问世厅众人面前一向遮掩自己的容貌，但杨不不却是见过他原本模样的，此时刚想发问，就见云萧摸了摸怀中的小黑豹。
“哦，我明白了。”
杨不不心想肯定又是这只恐怖的小黑豹醋意大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云萧的脸，便没有再问，而是道：“你也是来看颁奖仪式的吗？”
“因为我是问世厅的人，”云萧道，“但你并不是吧。”
杨不不沉默一会，道：“我是来看师父的。”
他望着不远处陆正涛离去的背影，再次攥紧了拳头：“明明师姐刚走不久，他却一点也不难过，还来参加今天的颁奖仪式……”
“还有沐苓楚，在宗门的时候每次师姐出来，她都会凑上去，现在却事不关己，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云萧听完他的话，摇摇头道：“对他们来说，那恐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杨不不气道：“可是——”
“你怎么在这！”
一声厉喝打断杨不不的话，他抬头，发现刚才已经要离开的陆正涛不知怎么又看见了自己，转身向这边走来。
他和云萧的对话并没被陆正涛听见的，只是陆正涛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道：“你站在这里，是平时太闲，没事干了吗！”
陆正涛话音刚落，旁边挽着他的手的沐苓楚就笑嘻嘻地冲杨不不打了个招呼，道：“师哥，好久不见。”
杨不不没吭声，自从他得知师姐死讯，又见到这两个人对师姐毫不关心的姿态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正涛见他低头不说话的样子更是来气，刚要说什么，身旁的沐苓楚就再次开口道：“这是师哥的朋友吗？真少见，师哥也会有朋友啊。”
她的视线落在云萧脸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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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笑：“你真好看，我叫沐苓楚，是玄门宗的人，你呢？”
杨不不完全不想她和云萧搭话，立刻插嘴道：“他是问世厅的人，你不用再问了。”
沐苓楚长长地“哦”了一声，依然盯着云萧的脸看——直到，她发觉另一道冰冷的目光盯住了自己。
那目光仿佛来自地狱深渊，仅仅是被盯上，就足以令人生出踩在悬崖之上、死亡将临的惊惧胆寒。
沐苓楚和陆正涛的脸色齐齐一变，尤其是陆正涛，在发现这样恐怖的目光来源于云萧抱着的小黑豹后，再看云萧的眼神立刻不同了。
“这位小友实力匪浅啊，”陆正涛道，“之前好像没见过，不知能否认识一下？”
云萧道：“不必了。”
他只有这短短三个字，陆正涛一噎，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旁边的沐苓楚道：“师父，时间快到啦，我们该回去了。”
“……你说的是，”陆正涛看了眼时间，点点头，又皱眉对杨不不道，“你也别整日在外面无所事事！从明天起，随我回宗门！”
杨不不一愣，隔了几秒，才低头应了声“是”。
沐苓楚笑道：“师哥，这是师父看重你呢，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她扶着陆正涛转身离开，杨不不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无言。
也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云萧的声音：“如果在宗门遇到什么意外，可以联系我。”
杨不不转过头，对上他那双平静的墨色眼眸，笑了一下道：“谢谢……不过宗门还是很安全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云萧轻轻抚摸小黑豹的后背，道：“希望如此。”
颁奖仪式结束后，杨不不与他告别，前脚刚走，楚霞就带着谢若明找到他，说要请他们吃大餐。
“我之前说过，一定会在比赛结束后请你们吃顿好的！今天我买单，你们谁都不准走！”
谢若明：“好耶！霞姐万岁！”
云萧见推脱不了，只好跟着他们去了。
餐桌上，谢若明大概是饿了，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忍不住对他们吐槽道：“这次幻修大赛真的好无聊啊，还不如我们黄缈宗的精彩。”
楚霞：“得了吧，你们黄缈宗就是一堆虫子咬来咬去，又恐怖又猎奇。”
谢若明：“？？？你胡说！我家乖乖可好看了！”
他说着就要放出自己的蜈蚣，楚霞见状立马按住他的罐子，道：“有话好好说！别吃饭的时候放虫子！”
谢若明：“啧。”
云萧夹了一只虾仁要喂小黑豹，小黑豹才不想吃，啊呜一口咬住云萧的手。
“不过说起来，要论哪个宗门大比最好看，当然还是天一宗了。”楚霞又道，“毕竟一堆剑修光拿剑站在那里，就很赏心悦目了。”
提到天一宗，谢若明酸溜溜地道：“那可是第一宗门啊，云萧尊上在千年前不就是天一宗长老吗？”
“而且，天一宗第一任宗主余非善还是我们修真界飞升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云萧的手微微一顿。
楚霞道：“那叫余善非！你怎么连名字都记不住。”
谢若明大惊：“什么？叫余善非吗？我一直以为是余非善啊！”
“余善非，善在前！”楚霞嫌弃道，“你看看你那个脑子。”
“……这不重要！”谢若明道，“反正我记得他是我们修真界唯一一个飞升的就行了。”
修士分为练气、筑基、辟谷、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飞升九个境界，而据记载，在修真界漫长的历史中，达到渡劫之境的一共不过五人——第一个，便是天一宗第一任宗主余善非。
两千年前，余善非创建天一宗，又以天一宗衍生出另外三大宗门，建立了当今的修真界格局。
在那之后不久，他便突破渡劫之境，在宗门弟子的注视下，得道飞升。
“其实真要说的话，我觉得千年前的云萧尊上也是有机会飞升的。”楚霞一边剥虾一边道，“如果不是为了镇压天魔，他应该早就跨过渡劫，直抵飞升之境了吧。”
小黑豹突然抬头瞪云萧。
云萧：“……”
他摸摸小黑豹的毛，道：“未必，也许那时他的实力还没达到渡劫高阶。”
楚霞道：“那也只是时间问题嘛，反正我是相信云萧尊上迟早能飞升的。”
小黑豹开始啃云萧的手。
云萧：“……”
“欸，你家小豹子是饿了吗？怎么在咬你？”楚霞凑过来道，“要不要吃鸡腿？”
“不用，”云萧无奈地捏着小黑豹后颈皮把它提起来，道，“它不怎么吃肉。”
楚霞看着这只在云萧手中扭来扭去想挣脱下来的小豹子，忽然又觉得它挺萌的，满是怜爱道：“这样啊，是不喜欢吃肉吗？”
于是拿了一根吃剩的牛骨，放到小黑豹面前：“喏，给你啃。”
小黑豹：“……”
——
云萧回到家中时，小黑豹还咬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云萧看着这只气呼呼的小豹子，嘴角微扬，道：“又不是我让你啃骨头的。”
小黑豹一动不动，依然咬着他的手。
云萧戳了它一下，下一秒，手就被另一个人握住了。
“师尊。”
慕景深从小黑豹变回人，将云萧略微冰凉的五指拢在掌中，搂住他的腰。
“师尊有过飞升的念头吗？”
他的语气不冷不淡，还慢悠悠的，一副“随便你说我不在意”的样子——但那双赤红的眼眸却紧紧盯着云萧，不肯移开。
云萧与他对视，感觉如果自己说个“是”，这个人可能会当场变回小黑豹咬住自己，或者把自己绑起来，丢到房间里。
想到这里，云萧又忍不住想笑，道：“这个问题，我以为你在千年前就知道了。”
慕景深：“我不知道。”
毕竟千年前，他想的只是怎么留在师尊身边，根本没想过师尊还会有飞升这种可能。
“好吧，”云萧只觉慕景深盯着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小豹子，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我不会飞升的。”
不说他现在的实力与千年前相比差距甚多，就算是在千年前，他已达到渡劫之境，也没想过飞升的问题。
因为那时的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真的吗？”慕景深听到云萧的话嘴角微扬，但依然抱着云萧不肯放，继续道，“为什么？”
他虽然心里已有答案，却一定要亲耳听到师尊说出来才肯罢休。
云萧看了他一会，别过头，道：“因为我喜欢这里，不想去别的地方。”
慕景深挑眉：“还有呢？”
云萧只装不知道，眨眨眼睛：“还有什么？”
“师尊喜欢的，不只是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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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慕景深靠近云萧耳畔，挨着他的脸庞轻轻磨蹭一下，一定要听到自己师尊说出那句话，“还有别的人。”
云萧：“有吗？”
慕景深：“有！”
他的语气笃定，顺便把云萧抱得更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副师尊不说，我就不放手的模样。
云萧认真地想了想，道：“你说得对。”
慕景深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也就在这时，阳台上，一只小海东青和小榕树欢快落地。
“尊上！我们回来啦！”
云萧：“……”
他原本正要开口，见岳啾啾和落榕回来，立刻改口道：“没错——”
“我确实挺喜欢岳啾啾和落榕的。”
岳啾啾、落榕：“……”
怎么又来！！
他们再次撒腿跑了。
慕景深：“……”
第二十六章 剃毛小豹子！ 光溜溜……
因为岳啾啾和落榕刚好回来, 云萧那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为此慕景深特别不高兴，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搂着云萧，想让自己的师尊开口。
云萧一拉被子, 道：“睡了。”
慕景深：“……”
啧。
第二天醒来时，云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拱自己，毛茸茸的，好像一只大……豹子。
他睁开眼, 果不其然看见一只大黑豹趴在他旁边, 正用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云萧沉默，心想这次终于不是趴在他身上、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也算是个大进步。
结果下一秒, 黑豹发现他醒来，立刻往他身上一趴——
把他整个人压住了。
云萧：“……起来。”
黑豹懒洋洋地甩尾巴。
云萧：“你好重, 不准压我。”
黑豹懒洋洋地甩尾巴。
云萧：“我要起床了！”
黑豹懒洋洋地甩尾巴。
云萧：“……”
他完全弄不清这只大豹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压着自己, 又推不开它，只能在它身下挪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过了一会, 他发现黑豹厚乎乎的皮毛实在暖和，被它压着, 就好像身上盖了一张厚厚的毛毯在烤火……非常舒服。
于是再也不要黑豹挪走了。
黑豹美滋滋地低下脑袋, 又挨着自己师尊脸庞蹭了几下。
不过它这个形态似乎并不能维持多久, 没过几分钟，就缓缓缩回了小黑豹。
小黑豹：“嗷！”
它发现自己不能继续压着师尊, 还很不高兴的样子，开始挠床。
云萧把这只小豹子抱起来，摸摸它的后背安抚道：“没关系,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恢复全部的力量了。”
小黑豹不吭声，它最近确实感觉自己恢复力量的速度变快了, 也许再过不久，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抱着师尊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得屋内一片暖洋洋的。云萧原本不打算出门，只想待在家里晒太阳……没想到意外还是找上了他。
“小景，你现在在哪里，能来问世厅一趟吗？”
上午十点的时候，楚霞给云萧打来了电话，云萧听她语气沉重，便知道有大事发生。
“可以，怎么了？”
“陆正涛死了，”楚霞低声道，“他是被人杀害的，至于凶手……是个和你有关联的人。”
陆正涛是宁安的师父，在玄门宗也有几分地位，就在昨天，他还带着自己的徒弟出席了幻修大赛的颁奖仪式。
然而今天早上，他就被人杀害在酒店里，开膛破肚，死状极惨……杀死他的人正是他的另一个徒弟，杨不不。
“杨不不已经承认了罪行，就是他在昨晚杀死了自己师父。”问世厅里，楚霞脸色沉重地道，“我们已经将他关押，又查出他是你的邻居，所以我就把你叫来了。”
事发突然，杨不不又认罪飞快，马上就要被处置。楚霞想着云萧应该和杨不不有些交情，不能让云萧不明不白地看着朋友离开，便将情况告诉给了他。
云萧也明白楚霞的好意，道了声“多谢”，又诧异道：“可是杨不不只是练气期。”
陆正涛是辟谷中阶的修士，和杨不不差着一整个筑基，杨不不想要杀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的，所以他是趁陆正涛不备时偷袭了他。”楚霞道，“陆正涛年纪已经很大了，没有防备时就和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因此杨不不很轻易就得手了。”
云萧微微蹙眉，道：“他还在这里吗？”
楚霞点点头，道：“很快厅主就要过来，这事涉及玄门宗，估计要闹大了。”
云萧道：“那么，能让我去见一见他吗？”
楚霞听到这里有些犹豫，但想到云萧是杨不不邻居，又是上面特意嘱咐要照顾的人，纠结一会，还是点了头。
“好吧，但你要快一点，待会厅主过来，发现你在那里的话可能会生气。”
云萧道：“我会的，多谢。”
他抱着小黑豹，在楚霞的带领下来到问世厅专门设置的牢房前，巧的是，这里还是曾经关押过宋乔乔的地方。
云萧在牢房门口站了几秒，抬步走了进去。
吱呀。
昏暗无光的牢房里，杨不不坐在一张冰冷的铁制椅子上，低头一言不发。
云萧道：“听说你犯事了？”
杨不不原本以为进来的是问世厅执行人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当即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云萧。
“叶景！”他在见到云萧时眼中还浮起一丝亮光，但在意识到他们现在身处何方后，那点亮光又暗了下去，“你……你是来审问我的吗？
云萧道：“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事。”
“……”杨不不沉默一会，道，“他们没和你说吗？”
云萧平静道：“我没问他们。”
杨不不听到这话又有好一会没吭声，云萧也不急，安静地抚摸小黑豹柔软的皮毛……过了一会，他终于等到了杨不不开口。
“昨天晚上，我因为要和师父回宗门，所以住在了他隔壁的酒店房间里。”
杨不不双手紧握，艰难地道。
“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想到师姐，想到沐苓楚在师父旁边的样子……所以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敲响了师父的房门。”
“我想知道师父对师姐的看法，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关心师姐，结果师父还是一样，大声训斥了我。”
杨不不说到这里，眼中浮现难过的神色，又低下了头。
“他果然对师姐的死毫不关心，还说师姐对他来说，就像个可以炫耀的工具，如果工具坏了，那就丢了再换一个就行。”
“我当时听到他那些话，整个人都懵了，心想他怎么能这样，怎么配当我们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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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结果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倒在血泊里，而我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
明明已经是昨晚的事情，杨不不却觉得好像就发生在刚才，他的手中似乎还沾着温热的血，一闭上眼，又是师父惊愕僵硬的脸……
他的手控制不住颤抖，又把脸埋在手臂里，痛哭出声。
云萧知道现在的杨不不已经说不出话了，安静地看了他几秒，起身走出了牢房。
他从牢房里出来时，刚好撞见走廊拐角的一道熟悉身影。
那是宋镇，他身为天一宗宗主，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宋镇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他旁边还站着凛城问世厅的厅主、几个问世厅执行人员和楚霞，似乎也要来审问杨不不。
在见到云萧出来后，楚霞立刻向他招手，道：“小景，快来这里。”
因为云萧遮掩了容貌，宋镇最初还没反应过来他是谁，直到听到楚霞这声“小景”，他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云萧的身份不能暴露，立马收敛了神色，没被旁人察觉。
“你就是叶景？”
凛城问世厅厅主倒是第一次见到“叶景”本人，从上而下打量他一圈，也知道他是宋镇特意嘱咐过要照顾的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不说话，云萧却有话说，直视宋镇道：“我想去看看陆正涛的尸体。”
楚霞一愣，心道这怎么能让你看，旁边的宋镇却点点头道：“好，来人，带他去吧。”
楚霞：“？”
片刻后，云萧在楚霞的带领下，来到了存放陆正涛尸体的房间。
陆正涛就躺在白布之下，旁边蹲着一个呜呜哭泣的白裙女子，正是沐苓楚。
在发现有外人来到，沐苓楚抬头，眼睛已经哭肿，泪水也将脸上的妆弄花。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是很让人怜惜的，楚霞放缓声音道：“我们来看看你师父，放心，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云萧：“抱歉，我确实是要对他做什么。”
楚霞：“……”
沐苓楚还没反应过来，云萧已经抱起小黑豹，捏着它的肉爪子，隔着白布按在陆正涛额头。
小黑豹：“？”
云萧就当没看见小黑豹的眼神，转首对楚霞道：“我家小豹子可以读取人死前的记忆，陆正涛到底是被谁所杀，让他看一看就行了。”
楚霞眼睛一亮：“真的吗？它好厉害！”
沐苓楚：“……”
小黑豹：“？？？”
它一听就知道自己师尊想干什么，虽然没有挣扎，但还是斜眼瞥他，目光幽幽的。
云萧冲它眨眨眼，道：“开始吧。”
小黑豹：“……”
小黑豹当然不会读取记忆，这点云萧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能力暴露在外人面前罢了。
他能以幻术读取人心记忆，不过只能读取特定之人——即拥有素心樊莲花瓣的人。
当然，还有一种人也可以被他窥探记忆，那就是已死之人。
在小黑豹的掩护下，云萧轻轻阖上了眼。
那一刻，楚霞眼前晃了一下，仿佛看见墨梅白雪层层晕染……仅仅在一瞬间，又消失了。
也就在此时，云萧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陆正涛死前的画面，也听见了这个人惊恐的呼叫。
【妖！妖兽！这里怎么会有妖兽！】
【别过来！啊啊啊！不要过来——！！】
云萧若有所思地捏着小黑豹的爪子，就和他想的一样，陆正涛果然不是被杨不不所杀。
但是那头妖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样，小景？”楚霞在旁边道，“你家小豹子看出什么了吗？”
云萧松开小黑豹的爪子，随即便被这只小黑豹拍了一下。
“看到了，”云萧道，“杀死陆正涛的不是杨不不，而是一头妖兽。”
在陆正涛的记忆画面里，当时的杨不不确实就在他身边，不过已经昏迷过去了。
只是，云萧并没有看见那妖兽长相，毕竟那是陆正涛的视角——看来陆正涛在临死之前，也是没能看清那妖兽的。
“什么，还有妖兽？！”沐苓楚颤声道，“当时我就住在师父对面的房间里，好像，好像什么也没感觉到啊……”
云萧看了她一眼，道：“你师父死时，你也毫无察觉吧。”
沐苓楚：“……是这样的。”
她羞愧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楚霞皱着眉头道：“这样一来就得向厅主报告了，不过，你确定你说得没错吗？”
云萧颔首道：“确定，不会有错的。”
他说着又低头拍拍小黑豹，道：“如果有错，就把你的毛剃掉。”
小黑豹：“？？？”
楚霞“哈哈”笑了一声，道：“走吧，我们去找厅主。”
他们来到宋镇与凛城问世厅厅主面前，将云萧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楚霞本想着天一宗宗主和他们厅主未必会轻易相信叶景的话，毕竟她自己也是心中存疑的——
结果她刚刚说完，就听见宋镇开口道：“做得好，真不愧是叶先生！”
厅主不明所以，但见天一宗宗主都这么说了，也跟着开口道：“是啊，真不愧是叶景！”
楚霞：“……”
宋镇：“那么，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这头妖兽呢？”
他这话的意思是交由云萧处理了，云萧与他对视几秒，道：“这种事情，宋宗主比我更有经验吧。”
宋镇一怔，立刻反应过来道：“没错，张厅主，既然有妖兽伤人，又能轻易杀死一个辟谷期的修士，说明这妖兽绝对非同小可，我建议立刻在凛城设下结界，全城搜寻妖兽！”
张厅主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恐怕更加复杂，面露难色道：“这样的话，我还得向总部寻求支援，这事怕是要闹大了——”
宋镇道：“陆正涛死在凛城，这事本来就压不住，那妖兽恐怕还在城中，如果你不怕它再伤人的话，大可以拖着不动。”
张厅主：“……宋宗主说得对，我这就去办！”
他当即不再犹豫，匆匆离开，宋镇又对楚霞道：“先把杨不不放出来吧，他的嫌疑暂时可以洗脱了。”
楚霞点点头，也赶往牢房，准备放人。
此时房间只剩下宋镇和云萧两人，宋镇冲云萧叹了口气，道：“这次多亏尊上了，只是不知那妖兽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要伤人？”
云萧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它应该是冲着陆正涛来的。”
至于陆正涛到底做了什么要招致杀身之祸，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一时间问世厅忙碌起来，宋镇没过多久也走了，说是要从杨不不口中问出更多细节。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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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小黑豹立刻不忍了，爬到云萧头顶。
云萧：“？”
小黑豹趴在他脑袋上，气势汹汹地叫了一声。
师尊欺负我！
云萧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小黑豹：“嗷！”
就在刚才！
师尊还说要剃我的毛！
我生气了，要师尊哄我！
云萧听到小黑豹这话，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了一只光溜溜的没毛小黑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并且很快笑得停不下来了。
小黑豹：“……”
嗷！！
楚霞回来时，就见小黑豹气呼呼地咬着云萧的手，不肯松口。
楚霞：“哇，你家小黑豹又怎么了？”
云萧沉默几秒，冷静道：“磨牙。”
第二十七章 裹粽子 不让你出去
杨不不从牢房里放出来的时候, 满脸写着惊愕。
“不是我……杀了师父吗？”他道，“可是我明明记得……”
宋镇道：“你要多谢叶先生，如果不是他查清陆正涛是被妖兽所害, 你就真的被当成凶手了。”
杨不不立刻看向云萧，云萧则捏起小黑豹的爪子，道：“别谢我，谢他。”
小黑豹：“……”
杨不不：“……谢, 谢谢！！”
尽管非常恐惧小黑豹,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向它道了谢。
小黑豹木着脸扒拉师尊的手, 完全不想说话。
“可是，酒店里怎么会混进妖兽？”杨不不又想起什么, 道, “而且它没伤我，只对着师父……”
宋镇道：“它应该是冲着陆正涛去的, 之所以没伤你，不过是想找个替罪羊罢了。”
“况且, 那妖兽能如此瞒天过海, 杀死一位辟谷修士而不被察觉, 说明它必定不是普通的妖……恐怕实力已经达到辟谷高阶，接近金丹了。”
杨不不失声道：“什么？！”
辟谷之上就是金丹, 实际上，要想从辟谷跨到金丹极其困难，很多人可能修行几十年能由练气到筑基、再到辟谷, 但再修炼几十年，也无法从辟谷到金丹……可以说，辟谷就如同一道龙门, 只要跨过去、突破至金丹，才算真正触及修真的世界。
然而，金丹之上的修行难度并不亚于由辟谷跨到金丹，因此在灵气稀薄、修行艰难的现代，金丹已经是可以成为一宗宗主的实力了。
宋镇脸色沉重，旁边的云萧则平静地补了一句：“未必，应该是在金丹之上。”
宋镇：“……”
他的脸色更沉重了。
“金丹期的妖？！”杨不不整个人都惊呆了，“可是，修真界都没几个金丹，就算是在妖界，也寥寥无几啊！”
毕竟现代灵气衰竭，受到影响的不只是修真界，还有妖界。
随着千年时间流逝，当初很多大妖都已不复存在。现在妖界中较强的一族，也就剩下鸟族了。
宋镇道：“莫非是鸟族——不，不对。”
他想起鸟族中的最强者与云萧关系甚好，而云萧就在自己旁边，当即收了口。
云萧道：“比起鸟族，我更觉得那是一只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妖。”
宋镇一愣，道：“叶先生是否知道些什么？”
云萧摇摇头，道：“妖的寿命比人更长，妖界在千年里的底蕴也比如今的修真界更深，总有那么几个大妖尚未露面，不为人所知。”
过去千年里，也曾有一些大妖因为他的尊上之名而来挑战他，或是正面对决，或是故意偷袭，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败了。
不过，他并没有杀死那些妖，而是将他们放归了山林——这种事情直到上个百年，都没有断过。
“……这可是超出我的预料了，”宋镇道，“那么，为什么这只大妖会来到城市，故意杀人呢？”
云萧道：“这就得问它自己了。”
宋镇皱眉，过了几秒道：“此事非同小可，叶先生，还请您留在此地，我马上回来。”
他出去联系凛城问世厅厅主，没过多久，云萧就感觉到了结界的气息。
问世厅分部会在所在城市设下应急结界，一旦有大事发生，便立刻启动结界，封锁整座城市。
不过，这样的结界对普通人无效，能够封锁的只是有法力的人，且只能进不能出——所以在普通人眼中，一切如常。
“凛城问世厅修士大多是筑基，辟谷不超过五个，如果要想去抓那头金丹之上的妖兽，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凛城问世厅厅主和宋镇回来时，沉着脸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封锁城市，等总部支援。”
宋镇：“既然如此，那我可以——”
张厅长道：“宗主不可！如果您有什么闪失，我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宋镇没有说话，他还不知道那妖兽真正实力，贸然对上，恐怕也讨不了好。
云萧尊上虽然坐镇在这里，但尊上的身份不能暴露，况且为这种事情麻烦他，未免也太……
宋镇想到这里，发现屋内只有杨不不，却不见云萧和小黑豹，当即色变，停住了脚步。
“叶先生呢？！”
杨不不摸摸脑袋，道：“他刚刚说他很害怕，所以提前回家了。”
宋镇：“……”
“还有，刚才沐苓楚也走了，”杨不不道，“她说要为师父报仇，就跑出去追那只妖兽了……我没能拦住她。”
宋镇：“什么？！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额，就在一分钟前。”
——
云萧当然没有回去。
此时此刻，他正抱着小黑豹站在凛城最高楼的天台之上，俯瞰整座城市。
天台冷风萧瑟，云萧把手塞在小黑豹肚皮下取暖，道：“没有感受到它的气息。”
虽然金丹之上的修士与妖可以掩盖自己的气息，但这样的掩盖在他面前等于没有……除非，那妖兽已经逃出凛城，离他很远了。
小黑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抱紧师尊的手，“嗷”了一声。
过了那么久，它要跑，早就跑了。
云萧道：“确实。”
毕竟陆正涛是昨晚深夜死去的，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发现，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那妖兽逃窜了。
天台上的冷风刮得更加剧烈，小黑豹蹭了蹭云萧，道：“嗷呜。”
别找了，本来就和我们无关。
云萧沉默几秒，道：“我只是觉得事发突然，未必会那么简单。”
他说到这里，忽然恍惚一下，按住了额头。
这段时间里，他虽然很少再出现异样，可并不是不会出现……就像现在这样。
小黑豹眯起眼睛，下一秒，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拦在云萧腰间，将他直接打横抱起。
“师尊，”慕景深低头，轻轻磨蹭云萧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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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们回去吧。”
云萧抬眼看他，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的变身，都很及时。”
慕景深道：“是吗？”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抱着自己的师尊回家了。
——与此同时，凛城之外的郊区，一头妖兽嗬嗬喘气，露出狰狞的獠牙。
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沐苓楚冷冷地看着它，咬牙切齿道：“你这头妖兽……”
——
陆正涛被杀害的事件，最终因为那头妖兽遁逃，不了了之。
因为陆正涛死在凛城，玄门宗本想向凛城问世厅施压，但有宋镇从中周旋，最终，他们也没怎么为难凛城这边。
“明明是妖兽杀死的，有本事去找妖界啊。”谢若明嘟囔道，“不敢去找妖界，只能拿我们开刀……唉，我今年的奖金又没有了。”
楚霞道：“好了，别抱怨了，毕竟是在我们这里死的人，只是扣一扣奖金，已经很宽容了。”
“而且，听说陆正涛生前很喜欢的弟子沐苓楚也失踪了，她当时还说要为师父报仇，现在却生死不明，实在可惜。”
谢若明叹了口气，环顾四周道：“对了，不是说开会吗，叶景怎么没来？”
楚霞道：“哦，叶景生病了，现在还在家里休息呢。”
——另一边，昏暗的房间里，云萧睁开了眼。
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他还陷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时之间，不是很想挪动。
“师尊。”
慕景深发现云萧醒了，懒洋洋地把脸埋进他肩窝里，嗅闻他身上的气息。
云萧感觉自己身上压着一头大豹子，摸摸慕景深脑袋，又被慕景深抓住了手。
“师尊干嘛老是摸我的头，”慕景深道，“还把我当小孩子吗？”
云萧看着他，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慕景深理直气壮道：“我要师尊给我亲一下。”
云萧：“……”
云萧一言不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了。
慕景深挑眉。
之前，他因为师尊隐瞒他而生气，把师尊关在房间一晚上……其实自己并没有亲手做什么。
不过，虽然没有亲身上阵，但除了最后几步，他和师尊该做的都做了。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的师尊才会好几天不理他，直到现在，也不肯让他亲一下。
想到这里，慕景深又抱紧自己师尊，黏糊糊地挨着他轻蹭。
“师尊，让我亲一下。”
云萧一动不动。
慕景深：“就一下，一下就行了。”
云萧一动不动。
慕景深：“不亲嘴，亲脸也不行吗？”
云萧一动不动。
慕景深：“……啧，师尊好小气。”
也就在这时，云萧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慕景深眼睛一亮——就见云萧那只手迅速摸到床头手机，又飞快缩了回去。
慕景深：“……”
云萧在被窝里点开手机，查看消息。
他昨天给温暮发了几条消息，结果直到今天，温暮都没有回音。
云萧微微蹙眉，自从温暮上次离开后，似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了……
他本想起身去找岳啾啾，谁知慕景深一见他从被窝里冒出头，立刻摁住被子，七裹八裹，把他裹成一个粽子。
被裹在被子里的云萧：“？”
“师尊不是不愿意出来吗，”慕景深幽幽地道，“那就待在里面算了。
然后他就抱着被包成粽子的云萧，翻身继续睡了。
云萧：“……”
第二十八章 晕乎乎 蔫巴巴
云萧被裹在被子里, 试图动了动。
慕景深立刻把他抱得更紧了。
云萧：“……”
他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慕景深从哪里学来了这么一招，上次不想让他出门的时候, 也是用被子把他裹起来的。
不过说起来，慕景深变成小黑豹时，好像也被他这么裹过……
想到这里，云萧轻轻戳了慕景深一下, 道：“让我出去。”
慕景深置若罔闻。
云萧道：“温暮一天都没回我消息, 我怀疑他可能是出事了，想去确认一下。”
慕景深“啧”了一声, 道：“怎么又是那个人？”
“这件事很重要，”云萧又戳了他一下, “所以让我出来, 好不好？”
慕景深低头看看他，片刻后不是很情愿地松手, 将师尊放了出来。
云萧起身，洗漱过后就去找了岳啾啾, 开门见山道：“啾啾, 你最近有和你舅舅联系过吗？”
岳啾啾愣了一下, 道：“没有啊，我前天还给他发过消息, 不过他到现在都没回。”
云萧蹙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岳啾啾见他神色，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脸色大变道：“尊上……是不是我舅舅他——”
“未必，”云萧见这只小海东青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立刻安抚她道, “我现在就去鸟族那边查看情况，别担心。”
慕景深挑眉看向云萧，张嘴要说什么——云萧轻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
慕景深立刻不说话了。
岳啾啾：“那，那我也要跟过去！”
云萧摇摇头，道：“不行，你要和落榕一起留在这里。”
岳啾啾焦急道：“为什么？我——”
“你舅舅之所以把你留在这里，就是因为鸟族尚未平定，还有很多危险。”云萧摸摸她的脑袋，道，“现在他消息不明，我也不能贸然把你带回去。”
岳啾啾道：“可是……如果尊上在的话，我也会很安全的……”
云萧放缓了语气道：“但我不会一直留在鸟族，如果他不在那里的话，我会去另一个地方找他。”
岳啾啾闻言难过道：“那我跟着一起去也不行吗……”
“尊上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考虑的。”落榕默默走了过来，道，“也许那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如果你跟着去了，那尊上不仅要找你的舅舅，还得顾及你……这样一来，不是平添很多麻烦吗？”
岳啾啾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十指紧紧攥在一起。
云萧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温柔道：“放心吧，我会把你舅舅平安无事地带回来的。”
他不是不想带岳啾啾一起去找温暮，而是不能——因为他要去的那个地方，是浮屠大阵所在。
那里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进出的地方，像岳啾啾这样的小妖，恐怕还没能靠近那里，就会受到影响、重伤毙命。
不仅如此，他还不能将浮屠大阵的事情告诉岳啾啾，毕竟那是绝对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存在。
“……好吧……”
岳啾啾抬起脑袋瞄了云萧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小声道：“那……尊上一路小心，要快点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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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萧颔首，起身看向落榕，道：“我会在家里设下结界，只要待在家中，你们就一切安全。”
“所以，在我回来前你们尽量减少外出，啾啾也拜托你照顾了。”
落榕道：“尊上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早就猜出云萧身份，毕竟云萧从未对他刻意隐瞒，而岳啾啾也天天一口一个尊上……实在让人很难忽视。
云萧向落榕和岳啾啾交代好了一切，让他们先回房间，再转身，目光落在慕景深身上。
他还拉着慕景深的手，慕景深眉角稍抬，道：“师尊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对我好。”
云萧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没接他的话，道：“实际上，我是想让你一起待在这里……”
“不行。”
他话音未落，慕景深就冷冷地打断了。
“师尊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就把师尊关起来，让你半步也踏不出去。”
这是云萧预料之中的回答，他沉默几秒，道：“好吧……只是到了那里，你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别问我吗？”
慕景深松开云萧的手，冷漠抱胸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说完想起什么，不等云萧开口，道：“又是和花瓣有关吗？”
云萧摇摇头，道：“不是花瓣……但，其实也差不多。”
毕竟浮屠大阵与素心梵莲，都是息息相关之物。
慕景深盯着师尊看了几秒，道：“既然是关于这些事情，那我不会再追问。”
“但是师尊，别忘了我们之前的承诺。”
他可以不追问师尊这些事情，但只限于师尊的身体恢复之前。
当他的师尊把身体养好之后，他就要得到师尊的一切……包括千年前的真相。
云萧闻言与他对视，道：“可是——”
“你现在也在天天占我便宜。”
慕景深当即理直气壮道：“我就占。”
他说完抱住云萧，把脸埋在师尊身上一通乱蹭。
云萧：“……”
一小时后，云萧和慕景深出发，前往鸟族。
鸟族位于深山之间，最近的城市距离凛城也有上千公里，要过去的话，最快的方法就是坐飞机。
在买机票前，云萧看着慕景深，道：“你晕机吗？”
慕景深沉默几秒，冷着脸道：“不晕。”
事实证明，天魔不仅晕车，还晕机。
数小时后，云萧从飞机上下来，看着怀中晕乎乎的小黑豹，心疼地摸摸它的毛。
“之后不用坐车了，”他柔声道，“你要不要喝点水？”
小黑豹：“……嗷。”
不要。
它蔫巴巴地趴在云萧手臂上，叫声有气无力，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但还是抱住云萧的手，不肯放开。
云萧蹙眉，又轻轻抚摸小黑豹柔软的皮毛，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机场休息了一会。
大概半小时后，小黑豹好像终于缓了过来，又仰起脑袋，轻轻蹭了蹭云萧的手。
云萧道：“回来的时候我们不坐飞机，也不坐车了。”
他可以靠法术赶路，虽然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回到凛城，但总比让他的小豹子难受好。
小黑豹：“嗷呜。”
它安静地窝在云萧怀中，不再吭声。云萧便起身，向几十公里外的鸟族赶去。
鸟族坐落于人迹罕至的深山之间，入口前的路径复杂如迷宫环绕，如果是不熟悉这里的人，根本无法进入。
但云萧在过去千年间数次来过这里，因此还记得正确的路线——在山林里绕了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抵达了鸟族。
鸟族入口，看守此地的守卫察觉到陌生气息，立刻警觉道：“谁？！”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拨开树枝，林叶阴影与碎光交缀，洒落年轻男子沉静昳丽的脸庞。
在看到云萧的脸后，鸟族守卫先是一愣，而后操起手中武器道：“是外来者！”
他一声大喝，无数道鸟类尖啸响彻四周，一时间，鸟族入口多出数个手持武器的鸟妖，他们目光戒备，不许云萧踏入一步。
云萧沉默，发现不过百年，鸟族人似乎已认不出他，便开口道：“我是来找温暮的。”
守卫中为首的鸟妖道：“管你是谁，外来者禁止踏入这里，滚出去！”
“住口，不准无礼！”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鸟妖回头，看见一位白须拖地的老者在另一个男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老者一出现，其他守卫纷纷低头，道：“长老。”
云萧对上老者的目光，道：“温老，好久不见。”
他记得眼前这个鸟妖，是鸟族长老，也是温暮的父亲，温林木。
温林木摸了摸白须，笑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尊上一切如旧，真好。”他说完，对身边的守卫道：“这是云萧尊上，吩咐下去，鸟族有贵客降临，今天全族摆下盛宴，欢迎贵客。”
守卫一惊，再看云萧的眼光登时不一样了：“抱歉！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
“没关系，”云萧道，“我是来找温暮的，他还在这里吗？”
温林木道：“阿暮前两天就离开了鸟族，说是有要事去办。如果您要找他，可以等到明天——因为他说过，明天就是他回来的日子。”
云萧知道温暮说的要事就是去浮屠大阵查看，道：“但从前天开始，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温林木呵呵一笑，道：“实际上，阿暮也料到过您会来找他。因为他在离开之前还说过，他这一去将会接不到任何消息，让我们不要担心。如果明天他还没回来，就让我们立刻去联系您。”
现在已经是晚上，离明天也不过数小时。云萧沉思几秒，道：“那么，我明天再来这里吧。”
温林木道：“等等尊上，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在鸟族暂住一晚呢？这样阿暮回来的时候，也好第一时间见到您。”
云萧低头看了眼小黑豹，虽然这只小豹子没有最开始那么难受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尾巴也蔫蔫地垂着。
从鸟族回到最近的人类城市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虽然这样的来回对云萧来说不算什么，但晕车中的小黑豹可能会更难受。
想到这里，云萧摸摸小黑豹的后背，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温老了。”
“不麻烦不麻烦，”几人往鸟族内部走去，温林木笑呵呵地道，“您是阿暮的朋友，也是我们的贵客，怎么会麻烦？”
他说着看了眼云萧怀中的小黑豹，知道这只小豹子应该和尊上关系匪浅，没有多问，而是将手伸向旁边的男人，对云萧介绍道：“尊上，这是啾啾的父亲，岳述。”
云萧道：“你好。”
岳述受宠若惊，道：“尊上好！没
51
想到我也有幸能见到尊上！”
他确实长得和岳啾啾有几分相似，不过外表看起来比温暮大上不少，像是人类中三十多岁的年纪。
温林木道：“对了，啾啾没和您一起过来吗？”
岳述听他这么说，也悄悄往云萧身后瞄了一眼，想见到自己女儿的身影。
云萧摇摇头道：“我让她留在家里，等温暮亲自去接她。”
温林木“噢”了一声，道：“也是，前段时间鸟族确实不太平，不过现在异己已经被铲除，等阿暮回来，就可以去接啾啾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但语气平和，显然对温暮相当放心。
当天晚上，云萧在鸟族住下，虽然温林木想举办宴会来欢迎他，但他考虑到小黑豹需要休息，还是婉拒了。
温暖的烛火照亮屋子，鸟族的屋子原始而淳朴。云萧想把小黑豹放在床上，谁知这只小豹子又抱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嗷。”
不准走。
云萧微微弯起嘴角，道：“放心，我不走。”
虽然他现在没有睡意，但还是陪着小黑豹躺了下来。
小黑豹没精打采地趴在云萧胸口，过了几秒，抬头盯着他看。
云萧知道小黑豹是要安慰，又揉揉它的脑袋，道：“早知道就提前给你买点晕车药。”
小黑豹：“吼。”
我不要吃药。
“好吧，不吃就不吃，”云萧轻拍小黑豹后背，道，“下次我们也不坐飞机了。”
小黑豹：“嗷。”
它挨着云萧的脸庞窝成一团，暖乎乎的，像只小毛球。
云萧轻轻蹭了蹭这团小毛球，下一秒，忽然感觉脸上微微湿润……好像是被小黑豹亲了一口。
“……”
他立刻低头，看着这只小豹子。
“你不是晕车吗？”
小黑豹满脸无辜地与他对视几秒，忽然一翻身，歪歪地瘫在床上。
“嗷呜。”
我好难受。
睡觉了。
云萧：“…………”
第二十九章 失控 咬你一口
第二天清晨, 云萧在一连串的鸟鸣声中醒了。
醒来时，一只手拦在他腰间，耳畔还有熟悉的气息洒落——云萧刚刚动了一下, 腰间的手臂就立刻收紧了。
“师尊，醒了？”
慕景深将脸埋进云萧肩窝里，亲昵地磨蹭了一下。
云萧：“……”
他想到昨天这只小黑豹的所作所为，当即不想理这个人了。
慕景深察觉到自己师尊的情绪, 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 道：“师尊干嘛不理我？”
云萧面无表情道：“你说呢。”
昨天晚上，这只小豹子明显不难受了, 却还装着一副蔫巴巴的样子，趁机占他便宜。
慕景深听出云萧话里的意思, 微微扬起嘴角, 道：“我才没有，我昨晚明明就很难受, 是师尊故意把我想成坏人。”
云萧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难受还不忘记占便宜吗？”
慕景深理直气壮道：“因为师尊好看。”
他说着还想把云萧抱得更紧，但云萧才不要理他, 已经起身了。
按照温暮离开时留给温林木的话, 他今天就会回来……然而云萧在鸟族里等了大半天, 都不见他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温林木诧异道，“阿暮他明明说过不是什么要紧事, 应该不会出问题的啊？”
“尊上，您要不要再等等……”
“不用等了，”云萧起身道, “我们去找他。”
他和慕景深准备离开这里，温林木原本打算带着鸟族和他们一起前往，但被云萧找理由拒绝了。
“我会带他回来的, 放心。”云萧道，“倒是温老，你确定鸟族的异己已被铲除了吗？”
温林木一愣，随即笑呵呵道：“当然，况且如果真有意外，岳述也会在旁边帮我的。”
岳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尊上放心吧。”
云萧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没再说什么，而是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辞了。”
他来时是抱着小黑豹来，走的时候小黑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慕景深陪在他身边……温林木望着他们的背影，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岳述在旁边道：“岳父，那个男人——”
“不要问，”温林木摇摇头道，“阿暮说过，关于尊上的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所以，当没看到就行了。”
——
浮屠大阵，距离鸟族也不过数十公里。
实际上，千年前的鸟族并不居住在如今的位置，是温暮在几百年前提议迁居，才将整个鸟族搬到了这里。
不过，鸟族人对浮屠大阵的存在一无所知，关于他们迁居的原因，也只有温暮最心知肚明。
数小时后，云萧到达浮屠大阵上方，这里是深山之间，放眼望去，只有茂密的参天林木。
慕景深道：“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云萧摇摇头，似乎是随意往前迈了几步，最终在一个位置站定。
他抬手，修长手指在空中轻点几下，落在一个地方。
嗡——
下一秒，灿金色的符文自云萧掌心之下游走，向四面八方缓缓蔓延，在无数符文蜿蜒之下，一道巨大的法阵就此出现。
慕景深：“……”
那法阵上亦有符文闪烁，金光流溢，仿佛另一个时空的入口，光芒之耀，几乎要令人睁不开眼。
云萧冲慕景深伸手，道：“记得别问这是什么地方。”
慕景深拉住云萧的手，在他的牵引之下踏入那法阵之中，很快的，他面前的场景猝然转变。
这里不像是寻常人间，更像一个独立的空间。天上流转着赤红色的云霞，将整片天空晕染成血红。
除此以外，他们脚下也不再是茂密的林木，而是一个只见其宽、不见其底的硕大天坑。在天坑刀削般的石壁上，又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流转，一直深入天坑之底。
慕景深将云萧冰凉的手指揣在衣兜里，道：“温暮很久以前就知道这里了吗？”
云萧点点头，见慕景深微微眯起眼睛，又解释道：“这不是我告诉他的。”
“浮屠大阵”这个名字，并不是简简单单四个字。
在千年之前，它的存在还可以被人知晓。可是千年之后，一旦有人得知这四个字，那么那人就会被无形的规则束缚……或者说，是被这个大阵束缚。
“温暮是从别人那里得知了这个存在。”云萧道，“只是，告诉他的人已经去世了。”
慕景深“哦”了一声，指腹轻轻磨蹭云萧手腕，道：“那他人呢？”
云萧环顾四周，不见有什么异常，沉思片刻后道：“恐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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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大阵内部了，我们要去那里找他。”
他说到这似乎想起什么，看了慕景深一眼。慕景深当即知道师尊想说什么，冷淡道：“不可能。”
师尊想让他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入大阵内部……绝对不可能。
云萧无奈，他就知道，慕景深肯定会是这个反应。
“好吧，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什么都别问我。”
慕景深应了一声，道：“什么都不能问？”
云萧点点头，慕景深再次开口道：“那师尊喜不喜欢我这种问题也不能问吗？”
云萧：“……”
云萧面无表情地与慕景深对视几秒，道：“走了。”
他说完，直接拉着慕景深，从天坑边缘一跃而下。
在坠入天坑的那一刻，慕景深只觉耳畔刮过厉风，眼前不知怎么的，忽然闪过一道画面——
那似乎是千年前，他的师尊一袭白衣，墨发被风吹起，站在一道大阵中间……
灿金符文自大阵中涌出，层层叠叠、锁链一般缠绕在云萧身上，而云萧只是轻轻阖眼，墨发垂落几缕，遮住他苍白沉静的侧脸……
慕景深忽然按住额头，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踏到了地面。
云萧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他想去拉慕景深的手，结果反被慕景深扣住了手腕。
“师尊，”慕景深紧紧抓住云萧的手，赤红眼眸之下，情绪剧烈翻涌，“你——”
他想问刚才的画面到底是什么，师尊和这里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话刚刚出口……他又闭上了嘴。
云萧怔然，只觉慕景深扣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在一点点增加，道：“你想说什么？”
“……”
慕景深最终也没说出那两个问题，只道：“没事。”
他曾向师尊许诺，不会再逼问师尊。
而师尊也答应过他，之后终有一天，会将一切的真相告诉给他。
所以，现在的追问没有意义，况且师尊也似乎十分忌惮这里，不想让他随意开口。
慕景深的目光紧紧锁在云萧身上，思绪游走，一言不发。
云萧道：“你弄疼我了。”
慕景深立刻回神，松开紧扣住云萧的手，又轻轻按捏他的手腕，道：“抱歉，现在还疼吗？”
云萧摇摇头，又抬手，摸摸慕景深脑袋。
他知道刚才慕景深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只是，现在的他还不能将“浮屠大阵”这个存在说出来。
云萧的动作温柔，慕景深却挑起眉头，道：“不准师尊摸我脑袋，像对小孩子一样。”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下次师尊再摸我脑袋，我就亲师尊。”
云萧：“……”
云萧立刻收回了手。
慕景深牵起师尊的手，再度揣进自己兜里，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师尊冰凉的手指。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被师尊收养那会，师尊看他还小，总喜欢摸他脑袋。
但是随着长大，他逐渐对师尊生出别的心思之后……就不再喜欢师尊对他做这个动作了。
因为那时的他希望师尊视他为男人，而不是一个小孩子。
慕景深想到这里，又偏头看向云萧。
他的师尊很好看，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无可挑剔。
但也是因为这样，不管在哪里，总有人将觊觎的目光投向他的师尊……他在师尊身边时是这样，他不在师尊身边时，也是这样。
这千年里，不知他的师尊遇到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觊觎着师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云萧忽然感觉不对劲。
浮屠大阵，镇住的是世间邪念与恶意，这里每一道符文都是封印，封存着大阵底下淤泥一般的邪恶。
但是……慕景深是天魔，“天魔”这个存在，亦是一种世间极恶的聚集。
在察觉到慕景深握住自己的手的力气逐渐增加时，云萧便看向这个人，道：“景深，我们先——”
他原本想说“我们先离开这里”，但在看见慕景深的眼睛后，登时一惊。
石壁之上的符文光芒丝丝缕缕溢出，聚在慕景深身上。他那双赤红的眼眸微微发亮，仿佛有鲜血流动……是失控的前兆。
云萧瞳孔猝缩，也就在这一瞬间，霜雪覆上石壁，强硬地将一切冰封，连带着那些符文也被镇在冰雪之下。
“我们走。”
云萧抓住慕景深手臂，想带慕景深离开，然而下一秒，更加强横的气势扫荡四野，霜雪被震碎为满天雪粒泼洒，森森黑气蔓延开来。
黑气遮掩了云萧的视线，那一夜的记忆浮现，他的手指微颤，几乎下意识地失了力气……被慕景深重重摁倒在地。
脊背抵上粗糙的地面，云萧闷哼一声，抬眼，发现慕景深按着自己手腕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赤红眼眸冷光流动，漠然而没有一丝感情。
云萧心道不好，他之前从没想过浮屠大阵居然还能与慕景深共鸣，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慕景深失控。
天魔一旦失控，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必须在这里把景深带回去，否则……
就在云萧心里划过无数想法，思绪乱成一团的时候，一直压制着他的慕景深突然抬手，扼住云萧脖颈。
云萧眼睫一颤，再度抬眼，道：“你要杀了我吗？”
“……”
慕景深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而无机质的眼睛冷漠地看了云萧一会——
忽然低头，在云萧唇上咬了一口。
云萧：“……”
第三十章 别说话了 扎心
有那么一瞬间, 云萧还以为慕景深是装出来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慕景深是真的失控了——只是这只天魔失控之后既不想着祸乱世间，也不想着生灵涂炭, 而是……压着他的师尊不让走。
慕景深摁住云萧手腕，如鲜血凝结的赤红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很喜欢刚才的柔软触感。
于是他再次低头——
被云萧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不给你亲，”云萧道, “能听到我说话吗？”
“……”
慕景深眼中明显划过不满的神色, 要抓住云萧另一只手，但也就在这时, 云萧指尖冰霜微凝，一股清寒的气息注入慕景深体内——让他的身体陡然一僵。
云萧起身, 慕景深似乎以为他要走, 下意识又抱紧了他。然而云萧只是将手掌落在慕景深后背，继续输送自己的法力。
他的力量仿佛镇入涟漪之水中的坚冰, 将一切凝结，也隔绝了浮屠大阵的影响……渐渐的, 慕景深眼中血光收敛, 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师尊？”他先是低头, 看向自己的师尊，而后眉心微拧, 道，“我刚才做了什么？”
云萧见他恢复，松了一口气,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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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到影响，差点失控了。”
慕景深闻言沉默几秒，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唔, 这是正常的。”云萧拍拍他的后背，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慕景深看着云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师尊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实际上，云萧在慕景深恢复过来后确实有点小高兴，因为他知道，就算这只大豹子是天魔，就算他可能会失控，但失控之后，他也不会伤人。
如果慕景深刚才真的想要伤人，那现在的自己，其实未必能拦住他。
但慕景深没有，他哪怕失控，全身心的注意力也都在师尊身上……而不是这世间的其他人。
慕景深盯着自己的师尊看了一会，发现师尊不知又想起什么，眼中居然还划过了一丝笑意。
慕景深：“？”
他当即觉得异常奇怪，凑过去道：“师尊在想什么？”
还是说刚才真的发生了什么，但都被他忘记了？
云萧：“不告诉你。”
他不想在粗糙的地上坐着，正要起身时，忽然脚下踉跄一下，差点失衡。
慕景深立刻扶住他的腰，没心思再顾及刚才的话题，脸色低沉道：“师尊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云萧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苍白的五指，知道仅仅是刚才的输送法力，就已让他觉得吃力。
他的力量……确实大不如前了。
慕景深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确实没有失控时的记忆，就算努力回想，脑海里也只能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发现回想无果后，慕景深将手指按在云萧手腕间，察看师尊的情况——片刻后，他发现他的师尊确实只是脱力，没有大碍，那颗吊起的心才稍稍落下。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我伤了师尊？”
云萧闻言笑了起来，道：“你怎么会伤我？”
慕景深不吭声了，隔了一会又道：“我总感觉……失控的我会对师尊做点什么？”
云萧：“……”
真有自知之明。
为了不让慕景深多想，他决定绕开这个话题，道：“真的没有，走吧，这里还不算大阵内部呢。”
慕景深“哦”了一声，知道师尊的想法，牵住他的手，没再说什么。
只是一路上，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师尊身上，时刻注意师尊有没有不适的迹象，还时不时凑过来嗅嗅师尊身上的气息……非常疑神疑鬼。
云萧感觉这就是一只黏人的大豹子，忍不住又轻笑一声，道：“我真的没事。”
慕景深：“哦。”
然后继续黏。
此时两人已经越来越深入大阵内部，周围的石壁符文从原本的灿金逐渐变成深红，将这里晕染成一片危险的血色。
在这样的血色中，云萧和慕景深再次来到一道法阵前，这道法阵与他们入口时的法阵几乎一模一样，灿金色符文流走，法阵之下，似乎还有一片空间。
不过云萧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法阵之下，而是看向法阵之上——有两人位于法阵上方，一站一坐，坐着的是温暮，至于站着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云萧一见到那老人，眸光猝然一沉。而老人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别人，当即喊了一声：“肃！”
“吼——”
老人话音刚落，一只妖兽凭空出现，将老人叼在口中，转瞬消失了。
慕景深扭头，对云萧道：“师尊不拦他们吗？”
刚才的老人和妖兽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之所以没出手，只是因为他的师尊好像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云萧道：“不用，他逃不了，待会再去找他。”
比起这个不知来路的老人，还是温暮更重要。
云萧说完抬手，石壁上的符文登时有所感应，光芒大放。
无数道光丝丝缕缕汇向空中，下一秒，慕景深便感觉有结界支开，将这整片空间封锁起来——也就是说，刚才的老人和妖兽也被锁在这个空间中，暂时出不去了。
慕景深能辨别出这并不是云萧的力量，而是法阵的力量。
看来他的师尊能借用一部分法阵的力量，这也就意味着师尊确实和这里有极深的联系。
慕景深心中划过这个想法，指腹轻轻磨蹭过云萧手腕，并没有开口。
老人已走，法阵之上只剩下温暮。云萧和慕景深来到他面前时，就见他双目紧闭，似乎沉溺在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中，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
慕景深：“要把他扛回去吗？”
云萧摇摇头，沉思片刻道：“我打算在这里进入他的梦境，唤醒他。”
他不知道温暮为什么会沉睡不醒，但显然，温暮是受到了刚才那个老人的影响。
慕景深的手摩挲下颌，不咸不淡道：“师尊读取记忆的幻术，不是只能对特定的人，还有死人用吗？”
什么时候这只鸟妖也算特定之人了？
云萧听出他这话里的酸意，无奈地道：“不是我的幻术，而是……”
借助这个法阵的力量。
慕景深“哦”了一声，道：“那我也要进去。”
云萧没说话，他知道如果他不答应，这只大豹子肯定会当场和他闹腾。
温暮是被浮屠大阵束缚之人，所以法阵的力量对他有效，而云萧刚好能借用部分大阵的力量……慕景深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就和他的师尊来到了温暮的梦境之中。
青山绿水，一间小小茅屋，一个素衣书生背着一筐柴，慢吞吞从山上走了下来。
慕景深道：“古代？”
云萧点点头，望着那书生道：“这应该是六百年前，温暮的记忆。”
慕景深盯着那书生看了几秒，道：“有点眼熟，他是谁？”
云萧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书生步行至茅屋前，擦了把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自家门口，歪倒着一只海东青。
这只海东青明显受了重伤，身上血迹已经干涸，直挺挺地横在茅屋门前，一动不动。
“……死了？”
书生弯腰，拎起那只海东青晃了晃，见它依然直挺挺地僵着不动，喃喃自语道：“太好了，终于有肉吃了。”
于是当即烧柴生火，准备煮汤。
没过多久，灶台上滚水沸腾，袅袅而上的水汽将整个茅屋烘得暖乎乎的，灶台边挺尸的海东青抽搐一下，缓缓恢复了意识。
它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面前的书生……手里还拎着一把菜刀。
海东青：“……”
书生：“……”
海东青：“……你想干什么？”
书生：“啊啊啊！鸽子怎么会说话！”
海东青：“……你才是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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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闹腾之后，书生一屁股摔在地上，束起的头发乱如杂草，海东青趾高气扬地踩在他头顶，道：“我要吃肉！”
慕景深见状嫌弃道：“果然是那只鸽子的舅舅，和她一样天天嚷嚷着要吃肉。”
云萧沉默一秒，道：“人家是海东青，吃肉怎么了？”
慕景深闻言看向他，道：“师尊就知道偏心别人，不偏心我。”
云萧：“？”
实际上，在进入浮屠大阵后，他就发现慕景深有点酸溜溜的，尤其是对温暮。
大概是慕景深觉得，这里是师尊和这只海东青都知道的地方，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还要来救这只海东青……虽然他没什么意见，但难免还是会有点占有欲发作。
不过，这只大豹子平时也喜欢吃醋就是了。
云萧正想着要怎么安抚慕景深，就见慕景深又慢悠悠凑过来，道：“师尊，我突然想到了。”
云萧：“什么？”
慕景深：“我失控的时候……是不是占了师尊便宜？”
云萧：“……”
慕景深之前想了一路，总觉得自己失控的时候不可能不对师尊做点什么，既然没有伤及师尊，那恐怕就是——
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天魔道：“我是不是亲了师尊！还把师尊这样那样了！”
云萧：“？”
天魔继续自信道：“师尊肯定也很喜欢，不然之前回想的时候，为什么要笑？”
云萧：“？？？”
云萧与慕景深对视，过了几秒道：“其实，是你变回了小黑豹。”
慕景深：“然后呢？”
“然后在地上滚来滚去还嗷嗷乱叫，烦死了。”云萧面无表情道，“所以我把你打了一顿，你还被我打哭了，因为太丢脸所以一恢复就忘记了。”
慕景深：“……”
云萧：“哦对了，你还扒着一块大石头乱啃，差点啃坏了一颗牙，等你下次变回去的时候，可以看看自己的牙有没有掉。”
慕景深：“…………”
云萧：“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慕景深道，“师尊，你还是别说话了。”
第三十一章 落雪 书生
慕景深不吭声了, 只是不高兴地搂住云萧的腰，将下颌压在他肩上。
云萧才不想理这只大豹子，目光落在另一边——此时温暮的梦境场景发生变化, 海东青霸占了书生的家，说是要书生供奉，其实也是在养伤。
书生是个穷书生，独自住在这五里不见人烟的山脚下, 柴都要自己砍, 当然也没什么肉吃。因此他能拿来饲养……拿来供奉海东青的，只有白粥菜汤。
在连续喝了三天的菜汤后, 海东青终于受不了了，大怒道：“你欺人太甚！我要吃肉！”
书生已经在这短短数天里熟悉了它的脾性, 很是从容不迫道：“大爷, 没铜子儿了，要不然大爷赏点？”
海东青：“……”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片刻, 海东青一掀空碗，飞到房梁上去了。
“呵。”
云萧听见旁边的慕景深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扭头看了他一眼, 道：“你笑什么？”
慕景深：“我就笑, 师尊管我。”
梦境里的时间飞快过了三天，海东青和书生也打了三天的冷战——确切的说, 是海东青单方面和书生冷战。
书生依然该吃吃，该喝喝，每天晨起在窗前读书, 读完便去砍柴，回来再去后面的小菜田挖菜煮饭，煮好了白粥菜汤, 往海东青房梁底下的地上一放，又回去读书。
云萧还有点好奇他们的冷战能持续多久，结果第三天当晚，意外就发生了。
原本蹲在房梁上昏昏欲睡的海东青忽然睁开眼，飞到书生床边，狠狠啄了他一口。
“哎呦！”书生在梦中痛呼道，“好疼！别啄了别啄了，我真的没有肉！”
“快走！”海东青沉声道，“我的仇家到了！”
书生睁开眼睛，一副没睡醒也听不清的样子，“啊”了一声：“什么？大爷你好聒噪。”
海东青：“……想活命就快跑！！”
然而，它话音刚落，冲天的妖气就从外面横扫而来，顷刻之间，便将茅屋屋顶掀翻。
书生惨叫：“我的茅屋——”
海东青简直要被气吐血：“蠢货！快滚！！”
它丢下这句话，就冲出屋外，独自迎上了仇家。
它的仇家是只三百年修为的虎妖，虽然那时的温暮也才刚化为妖，不知怎么就能得罪这只虎妖……不管怎么样，虎妖还是找上了门。
海东青本就重伤未愈，加上与虎妖修为实在相差太大，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虎妖的利爪摁在了地上。
它还未愈合的伤口当即崩裂，鲜血再度染红羽毛，眼前昏黑一片，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当它余光往茅屋望去，发生书生不但没跑，还从里面出来之后，差点又要被气得挣扎起来。
“你这蠢货！为什么还不跑？！你——”
书生看看这只狼狈的海东青，再看看那虎妖，道：“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只小妖啊。”
海东青：“？”
之后的一切，在它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发生。
书生出手，虎妖重重倒地，庞大的身体抽搐一下，没了声息。
海东青：“…………”
它在原地愣怔许久，直到书生掀起虎爪把它抱起来，它才惊醒一般，拼命扇动翅膀想要飞出去。
然而它的翅膀早已受伤，书生只听一声惨叫——这只海东青就蔫在他怀里，昏死了过去。
书生：“……”
他默默地把海东青抱回屋内，给它包扎了一下伤口，又走出来，撸起袖子，开始处理那只虎妖的尸体。
——当海东青再醒来时，发现茅屋屋顶已经被修好，书生喜气洋洋地推门进来，腰间坠着一个沉重的钱袋，手上还提着几条肉和两只鸡。
“大爷你醒了？”书生道，“我把那头老虎卖了个好价钱，以后我们就有肉吃了！”
海东青沉默一会，道：“你是修士？”
书生把肉挂在墙上，准备烧水杀鸡，头也不回道：“我不是啊。”
海东青：“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分明就是！”
“我确实不是，”书生擦擦手，笑呵呵道，“我没有宗门，也未学过法术，当然不是修士。”
海东青：“……”
海东青只觉这个人深不可测，恐怖如斯，当即连话都不说了，缩在床角一动不动。
等书生把鸡杀好，熬了一锅浓浓的鸡汤端过来的时候，就见这只海东青又缩进被子里，根本不敢冒头了。
书生：“大爷，来喝鸡汤了。”
海东青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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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不饿。”
书生：“不行啊，不吃东西，怎么把伤养好？”
海东青：“我都说了我不饿，不吃！”
书生看着这只藏在被子里的海东青，想了想，把碗放下道：“好吧，那我去后院种菜了。”
他说完便真的走了出去，屋内安静无声，只有悠悠的鸡汤香气。
片刻后，海东青从被子里冒出一个脑袋，左右环顾一圈，发现真的没有人，便慢吞吞挪到桌子边，低头喝鸡汤。
慕景深在这时再次发出一声嘲笑。
云萧：“……别笑了。”
他有种预感，温暮醒来后，大概率会社死了。
慕景深才不管，额头抵着云萧发间轻蹭，语气里有点小不满：“师尊怎么又偏心他？”
云萧就知道他会故意说这种话，与他对视几秒，道：“我觉得你啃石头的样子挺可爱的。”
“……”
慕景深立刻闭嘴了。
梦境那边，当天夜里书生入睡，等到半夜时分，一个少年推门，冷着脸从茅屋里溜了出来。
少年正是温暮年轻好几岁的模样，他原本意志坚决地要离开这里，结果真的走出一里之外，又停下脚步，回头——
一间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山脚下，方圆几里，唯有这一户人家。
少年：“……”
第二天清晨，书生醒来，抬头看见海东青蹲在房梁，打了个哈欠道：“大爷，你又回来啦？”
海东青：“？？？”
“你怎么知道？！”
书生哈哈一笑：“你闹得动静太大，生怕没人听到你要走了似的。”
海东青：“……”
它又沉默一会，别别扭扭地道：“我是留下来报恩的。”
“你救了我，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一走了之吧。”
书生倒没想到它会这么说，有些意外道：“可是……你好像也确实什么都不会。”
海东青：“……我会学的！砍柴种菜和做饭，我都能学的！！”
书生与它对视几秒，笑了笑道：“那好吧。”
于是在这之后，海东青就在书生的茅屋里住了下来，尽管伤已经养好，也没有离开。
一晃多年过去，曾经的小海东青慢慢长大，变回人形时也不再是少年模样，而是青年——但他的外貌也停在了青年，没有再变化。
与之相对的，是书生一年比一年老了。
为此温暮曾经问过书生，道：“你不是修士吗？怎么会老得这么快？”
已经中年的书生摇摇头，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修士，也没有当修士的潜质。”
温暮道：“你骗谁呢，你明明会法术，而且也很强。”
书生听到这里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道：“不，那并不是我的法术。”
温暮皱眉，只觉这书生天天说些他听不懂的鬼话，又看了眼他手中的书卷，道：“你天天用功读书，怎么也不见考个举人出来？”
书生闻言笑道：“举人哪里是这么好考的啊，我天资不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温暮抱胸：“确实，毕竟没有比你更笨的书生了，连教我做饭都教不会。”
书生：“……”
书生听到这话大概是想给自己辩解一下，张了张嘴，但又觉得辩解根本无用，最后还是没吭声。
一晃又是多年过去，书生的脊背逐渐佝偻，黑发也染上花白。他老了，与之而来的是缠绵的重病，就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慕景深一见到书生老去的模样，就挑了下眉。
他认出这个老人了——刚才他们进入大阵内部时，见到的那个站在温暮身边的老人，就和书生老去的样子一模一样。
慕景深道：“是他？”
云萧摇摇头：“不，只是模样很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
慕景深再看向梦境，道：“因为真正的他已经死了吧？”
梦境里，书生已老，因为身染重病，时常缠绵病榻。温暮请了很多大夫，也找来很多草药，但都无法治好他，更不能缓解他的衰老。
不过，书生偶尔也有身体好的时候，到了这时，他就会坐在茅屋门口，抬头望着一个方向，喃喃道：“难道等不到了吗……”
温暮走过来，给他披上外衣，道：“你又在囔囔什么，不怕着凉吗？”
书生呵呵一笑：“今天日头正好，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日光了。”
温暮闻言仰头望向天空，隔了一会道：“早知道，你当初就该娶妻生子，也不至于现在只有一人。”
书生拢了拢外衣，依然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温暮没说话，只是仰着脑袋，一直没有低头。
春天过去，又经历夏秋，到了冬天，书生终于没撑过霜寒，再也起不来身。
“可惜，果然还是没有等来……”
小小的茅屋里，依然只有书生和温暮两人。弥留的书生望着窗外，轻轻叹息一声。
温暮紧紧闭着嘴，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等什么？”
书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说话。
温暮道：“你还不愿和我说吗？”
他的嗓音沙哑，但说到后面，又隐含着一丝不甘的怒气，就像当年那个又倔强又爱闹脾气的小海东青。
书生听到这句话，摇摇头道：“不……我只是，不知该不该将这些托付于你。”
温暮：“是什么？只要是你让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书生又沉默一会，再度叹口气，缓缓道：
“我的家族，在数百年前也曾是鼎盛一时的修真世家。”
“只是，没有哪个世家能长久不衰，随着百年过去，家族后人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这里，就连一点天赋也没有了。”
“但是，家族还有使命未完成，我接过了那个担子，要等一位尊上回到人间……没想到，我没能等到他。”
慕景深听到这里，看向云萧。
云萧垂眼，轻声道：“是我……只是那时，我来晚了。”
他只有在素心梵莲现世之时才能离开落梧峰，而凡人寿命终究短暂，书生等了一生，也未等到他下落梧峰。
书生身边，温暮愣了愣，道：“可是，你的法力……”
“那法力并不是我的，而是来自……”书生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会，无奈地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告知于你，因为我一旦说出，那就意味着家族的使命，从此要你来承担……”
“我不想——”
温暮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我说过了，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做。”
“……”
书生与他对视良久，方道：“好吧，好吧……”
“我要说的是——”
云萧在这时捂住了慕景深耳朵。
想了想，又腾出另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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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捂住他的眼睛。
慕景深：“……”
慕景深拉住云萧的手，道：“师尊，早就过去了。”
书生所说的话，并没有在梦境中呈现出来。
而温暮听完那番话，仿佛沉浸在某个突然打开的世界中，许久没有回神。
等他终于消化完那段信息，再看向书生时，愣愣地道：“原来……你之所以没有娶妻生子，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妖，会活得久一些，才想把它传承给我吗”
书生听到这话，忽然猛烈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差点没咳出心肺。
“你怎么了？！”
温暮慌乱地想要起身倒水，书生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温暮手臂——他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我……我生来便知家族使命，也曾被父亲嘱咐，一定要早日娶妻，为家族留后……”
书生死死抓着温暮不放，似乎挣着最后一口气，一定要说完。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最终没有，不是因为家族，不是因为你是妖，而是，而是——”
他紧紧盯着温暮，尽管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清澈，而是被连年的病痛折磨成混浊老态……但里面的光泽，依然如他们初见一般。
“……”
温暮与书生对视，忽然毫无征兆的，流下两行泪水。
小小的茅屋外落下一场雪，铺落茅屋屋檐。书生望着那雪，感慨一般道：“真好啊，还能看见这样的雪。”
他缓缓抬手，随即被温暮双手握住。书生看着他，低声道：“还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
温暮垂着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嗓音低哑，几乎要听不清：“你说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书生无力地咳嗽一声，道：“我要说的是——”
“你……你做的饭……真是太难吃了……”
温暮：“……”
书生笑了起来，目光逐渐涣散，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饭啊……”
“只是下辈子……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了……”
积雪从屋檐滑落，山脚下白茫茫一片……小小的茅屋里，也终于没有声音了。
第三十二章 去不去 才不会心动
当温暮的回忆结束时, 梦境并没有消失——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醒来。
很快的，梦境里的场景变化，时间倒转, 又回到了最初、书生在茅屋前捡起海东青的那一幕。
慕景深将云萧的手握在掌中把玩，道：“看样子他被困在这里了。”
云萧点点头，道：“困住他的人能力应该非常特殊。”
他想收回自己的手，结果慕景深不放, 只能由着这个人去, 又将目光投在温暮身上。
他之前没有试图唤醒温暮，就是因为他没弄清这是怎样的一个梦境, 担心贸然打破会让温暮受伤……现在弄清了，一切就简单得多了。
千年前, 曾有一种妖兽以梦为食, 拥有吞噬梦境、使人沉溺于梦境之中的能力，名为梦貘。
但是和很多妖兽一样, 随着时间流逝，灵气逐渐稀薄, 梦貘一族也走向陨落。到了现在, 只有极少数拥有梦貘血脉的妖兽存于世间。
“如果是梦貘后代所为, 那么这只妖兽，实力应该在金丹之上。”
云萧说到这里, 想起什么，与慕景深对视一眼。
慕景深道：“师尊是想说，它还是之前杀死那个谁的妖兽？”
云萧就知道他记不住陆正涛的名字, 道：“只是一个猜想。”
毕竟温暮的实力就是金丹，想要困住他，那必然要有金丹以上的实力……这样的妖兽, 确实不多见。
慕景深“哦”了一声，道：“那就让他醒来，直接问他。”
他说完抬手，云萧刚想要阻止，就见慕景深五指并起，干净利落地做了一个“斩”的动作。
下一秒，梦境空间仿佛被利刃切割为两半，猝然破碎。
云萧：“……”
打破梦貘所造梦境的方法有几种，但大多比较麻烦，而慕景深选的是最简单粗暴的那种——即依仗自己的力量，直接破碎整个梦境。
虽然这种方法效率最高，但醒来的人，可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啊——！”
果然，只听温暮痛呼一声，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坐起，出了一头冷汗。
“嘶，好疼……诶，你们怎么在这？”
他在地上坐了十几秒才缓过神，抬头看见云萧和慕景深，又是一愣。
“我在这里待了很久吗？”
云萧道：“你不记得了吗？”
温暮摇摇头，道：“我只记得我来这里探查情况，然后……好像看见了什么人？”
至于那到底什么人，他已经全然忘记了。
云萧听他这么说就确定了心中想法，道：“看来，你确实是遇到了梦貘后代。”
陷入梦貘所造梦境之人，往往会不记得被困梦境之前发生的事情，而温暮正好符合了这一点。
温暮眉心拧起，道：“可是……”
他刚想说一般的妖兽怎么可能踏足这里，考虑到慕景深在旁边，还是没有说出“浮屠大阵”几个字。
慕景深当然知道他欲言又止的意思，当即“啧”了一声。
云萧牵住慕景深的手晃了晃，道：“那妖兽恐怕也和这里有所关联，待会抓到它再仔细问问好了。”
温暮点点头，从地上爬起，又道：“对了，我都做了些什么梦？”
云萧一下子陷入沉默。
“……”
温暮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了。
“不会吧……你们都看见了？”
云萧：“……”
慕景深在这时慢悠悠道：“也没有看很多，只是从头到尾都看全了而已。”
温暮：“……”
那一瞬间，温暮的表情就像小学生的日记本被家长发现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精彩扭曲。
云萧轻咳一声，道：“我们会忘记的，等出了这里，我们就差不多忘光了。”
温暮：“……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几人离开浮屠大阵内部，又来到了天坑之上。
温暮为了早点跳过刚才的话题，对云萧道：“你来的时候应该发现了，这里并没有异样吧。”
云萧颔首，道：“实际上，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很少出现过异样了。”上次他恍惚的时候还是在好几天前，至于昏睡则更是没有了。
慕景深在这时蹙眉道：“什么意思，师尊之前的反常还和这里有关？”
云萧：“……”
他与慕景深对视几秒，慕景深又牵住他的手，道：“忘记了，我说过我不会问的。”
温暮看了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总感觉自己像个灯泡，都能原地发亮了。
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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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他察觉到这个空间里，还有两道不属于他们的气息。
——
空间一侧，一头花纹奇异的妖兽趴伏在地，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瞥了它一眼，怒道：“没用的废物！”
如果云萧慕景深在这，一定会发现这个老人和老去的书生极为相似，而且，他就是之前站在温暮身边，让温暮陷入梦境的人。
妖兽发出“呜呜”叫声，讨好一般凑过来蹭了蹭老人。老人却不理它，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只能咬破手指，在空中匆匆绘下几笔符咒。
符咒成形，片刻之后泛起光芒，一道中年男声也随之响起：“怎么了？”
老人道：“我被困在这里了，怎么办？”
对面的人道：“你先告诉我，你把我交给你的东西放入大阵了吗？”
老人：“放了！但是后来又来了几个人，他们已经锁住这片空间，很快就要追上我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对面的人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老人的焦虑，不紧不慢道，“我会为你们哀悼的。”
老人色变，大惊道：“你……难道你想过河拆桥吗？！我和肃如果死在这里，那暗宗——”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对面的人道，“况且，原本交给你的任务就是潜入玄门宗，谁知你居然杀了陆正涛，让任务失败，真是令人失望。”
老人咬牙，踹了身边的妖兽一脚，道：“那是因为肃！是肃杀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妖兽委屈地呜咽，对面的人冷漠道：“管不好自己的狗，就是你的失职。我会告诉其他人你是为了宗主而牺牲，这样一来，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话音刚落，符咒化为火焰，在空中缓缓燃尽。
老人：“……”
妖兽似乎想安慰老人，又慢慢凑了过来，只是下一秒，老人再次狠狠一脚踹在它柔软的腹部，尖声叫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头畜生！！”
妖兽重重倒在地上，疼得蜷缩起来。老人犹不解气，又狠狠踹了它好几脚，一边踹一边怒骂。
各种污秽而不堪入耳的骂声从他口中喷出，只是没过一会，老人苍老的声音逐渐变得年轻，由男人的声音变成了女声……“他”的样貌也发生了改变。
仿佛身上一层层人皮褪下，这个人先是由老人变为一个清甜可人、拥有一双桃花眼的女子——正是陆正涛弟子，容貌与宋乔乔相似的沐苓楚。
而后，“她”的样子再度发生变化，又变成了一个男人，接着又是女人、小孩……最终，定型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再也没有变化。
“真是精彩。”
不冷不热的男声从旁边传来，老妇人大惊失色，扭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在她的不远处，多了三个人。
刚才出口的是慕景深，他们刚刚来到这里，虽然没有听到老妇人和陌生男子之前的对话，但也算是看了一场变身的好戏。
而温暮的目光尤其冰冷，对云萧道：“我要杀了她。”
他看见了刚才老人的模样，也知道仅靠妖兽不可能让他一直被困梦境之中——是这个人又变成书生模样，在梦境中出现，才将他彻底困在了里面。
一见到这三人，地上的妖兽就挣扎着站起来，挡在老妇人身前，威胁地冲他们嘶吼。
云萧一眼看出这是一只金丹期的妖兽，而且，确实是梦貘后代。
不过更让他注意的是，他在这头妖兽身上……感受到了素心梵莲花瓣的气息。
“别……别杀我！”
老妇人才不管妖兽如何，惊惧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我全都说！”
云萧示意温暮暂时别动，对老妇人道：“你到底是沐苓楚，还是别的什么人？”
老妇人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在哪里见过我吗？”
云萧沉默，他在问事厅见到沐苓楚时是以“叶景”的脸，与原本的模样只有两三分相似，沐苓楚认不出现在的他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继续道：“是你杀了陆正涛？”
“不……不是我杀的！”沐苓楚毫不犹豫地一指护住自己的妖兽，道，“是这头畜生杀的！”
“那天晚上，陆正涛见我貌美，想强上我。我原本是能应付过去的，都是这头畜生不听话，居然冲出来把他杀了！”
沐苓楚此时还是老妇人的模样，说出“貌美”和“想强上我”那几个字时，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
“你们要报仇就找这头畜生！别找我！”
妖兽：“呜……”
它显然能听懂沐苓楚的话，眼中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但依然挡在老妇人面前，没有离开。
云萧看看妖兽又看看沐苓楚，知道这个女人有模仿他人容貌的能力，而她身边的妖兽又是梦貘后代，在这之前，她恐怕就是通过梦貘读到了宁安梦境，知道宁安身边有宋乔乔，才模仿宋乔乔的模样，进入玄门宗。
“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
听到云萧第三个问题，沐苓楚还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已经被抛弃，现在不投靠云萧这边就只有死路一条，索性一咬牙，道：“我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潜入玄门宗，此外，还要毁去玄门宗有天赋的弟子。”
“但是，我没想过要杀人，我知道宁安和一个花妖相恋，接近她也只是想让她和花妖生出嫌隙，再由我向宗门揭发她们，让她被逐出宗门。”
“至于陆正涛，我更没有理由杀他，都是这头畜生捣乱了我的计划，我才不得已，让陆正涛另一个徒弟背了黑锅。”
“因为我任务失败，宗门就给了我另一个任务——”
沐苓楚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
“宗门？”温暮诧异道，“是哪个宗门？”
沐苓楚：“……”
云萧蹙眉，道：“她说不出来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下一秒，沐苓楚张嘴——只见她的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蝎子，将她的半条舌头切了下来。
出现异样的不只有她，还有她身边的妖兽。妖兽同样剧烈抽搐着，从它的心口，也爬出一只蝎子。
漆黑浓稠的毒血从沐苓楚嘴里喷出，她的面色迅速变得青黑无比，妖兽亦发出痛苦哀嚎……这一人一妖就这样，突兀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两只从他们体内出现的蝎子也化为一缕青烟，随风消散了。
他们死亡只在眨眼之间，谁也无法阻止。温暮瞠目结舌，片刻后才道：“他们背后，果然有个组织。”
沐苓楚和妖兽体内早就埋了蛊妖，但他们自己并不知情，而且那蛊妖会在沐苓楚要泄露自己背后存在的一瞬间爆发，夺走他们的性命。
“难道这一切是黄缈宗所为？”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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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听完温暮的话沉默几秒，道：“太明显了，应该是有黄缈宗修士参与在里面……或者说，不止黄缈宗一个宗门。”
沐苓楚背后的势力，恐怕是独立于四大宗门之外，一个他从未察觉过的势力。
而且，他总有种预感，那个势力的目标并不只针对玄门宗……而是四大宗门，或者说，是整个修真界。
至于沐苓楚，只是他们不小心露出的一点马脚罢了。
妖兽已死，从它心脏里又晃晃悠悠地飘出一片血色的花瓣，如幼鸟归巢一般，径直飘到云萧面前。
温暮：“哟，意外之喜，你早就发现了吧？”
云萧摇摇头，道：“我也是在刚才发现的。”
他虽然在找到温暮时见过妖兽，但妖兽瞬间消失，快到没让他察觉到气息。
而温暮之所以会被那妖兽困在梦境里，恐怕不仅是因为妖兽是梦貘后代，还因为它体内有素心梵莲的力量。
云萧接过那片素心梵莲的花瓣，任由花瓣融入自己体内，看了眼妖兽，又道：“他们不知道素心梵莲的存在，但为什么能来到这里？”
如果知道素心梵莲的存在，那沐苓楚背后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任这头妖兽死亡，但现在看来，他们并不知情。
“他们恐怕也没弄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里有个阵法，而且研究出了进入这里的方法。”温暮道，“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云萧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旦得知“浮屠大阵”四个字，就意味着将被大阵束缚，成为守阵之人——就像温暮一样。
然而，沐苓楚显然不是守阵人，她背后的存在也不会是，因为如果多了一位守阵人，那云萧也能感应到。
“看来还真是多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温暮说着说着，脸色凝重起来，“我就知道修真界总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你放心，我会去调查的。”
云萧点点头，抬手，霜雪在他指尖微凝，直冲天空，又化为数柄长剑，镇在天坑四方。
他是在这里再度施加了一道结界，之后无论是谁，都无法再轻易出入这里了。
“既然暂时弄不清这里的事情，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温暮道，“你要不要去我的鸟族坐一坐？”
云萧看向旁边的慕景深，想说从这里回到凛城，不搭飞机不坐车的话需要两三天的路程，刚好可以去鸟族休息一下再出发。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天色已晚，他不想在夜间赶路，太冷了。
谁知慕景深非常冷漠地抱胸道：“我不去。”
他刚刚听自己师尊和温暮聊了半天自己不能知道的事情，早就不爽了，现在更是怎么看温暮这只鸟妖怎么不顺眼。
所以他只想带着自己师尊赶紧走，更不想再去什么鸟族。
云萧与他对视，再次牵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慕景深：“……”
他面无表情地心想，师尊怎么就会这一招，牵个手而已，他才不会心动，更不觉得可爱……
云萧又晃了晃他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真的不去吗？晚上好冷，我怕冷。”
慕景深：“……”
慕景深道：“去。”
第三十三章 叛乱 亲一下
就在云萧要离开浮屠大阵时, 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好久不见，你的身体好像变差了很多。”
云萧脚步一顿，回头——在他身后依然是偌大的天坑, 空无一人。
慕景深道：“师尊，怎么了？”
云萧：“……没什么。”
他转身，原本要继续往前走去，耳边又响起了刚才的声音。
“让我来帮帮你吧……不过在这之后的某天, 我也需要你来帮我哦。”
那是一道清脆的小女孩声音, 在此之前，云萧从未听过。
他环顾四周,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慕景深又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这次云萧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了这里。
浮屠大阵空间之外, 慕景深慢悠悠地把师尊的手揣兜里，忽然道：“有动静了。”
温暮还在想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听见云萧道：“果然。”
——然后他们一起将视线投向了温暮。
温暮：“？”
云萧道：“鸟族出事了。”
温暮：“？？？”
从他们离开鸟族，到救回温暮, 其实也不过一天的时间。
当温暮迅速赶回鸟族之后, 就见整个鸟族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再定睛一看，是两边的人在对峙。
其中, 他的父亲温林木瘫在座位上，脸色惨白，似乎全身脱力, 而温林木身后的一大片鸟族人亦是如此，失去了行动能力。
另一小批鸟族人则手持武器，将温林木等人包围, 显然，即将爆发一场单方面的厮杀。
“父亲！”
温暮色变，当即冲了下去，但落到下方才发现，手持武器的那批鸟族始终无法靠近温林木等人——因为，有道结界支在温林木面前，将他们与反叛的鸟族人隔开。
“我……我没事……”温林木虚弱道，“多亏……有结界护着我们……”
温暮紧紧抓住温林木的手，目光穿过结界，落在那群反叛的鸟族身上。
这一小批鸟族的为首之人……是他的姐夫，岳啾啾的父亲，岳述。
温暮的目光刹那间冰冷下来，对着父亲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林木摇摇头，道：“他在我们的饮食里下了药，让我们丧失抵抗能力……只是，不知这道结界怎么支起的，居然护住了我们。”
温暮下意识抬头看向云萧，云萧道：“举手之劳，我们也没想到真的会发生。”
他只是想着鸟族之前曾有异己闹事，虽然明面上已被铲除，但也许还会有残留。而且温林木并未对鸟族众人隐瞒温暮离开的消息，也就是说，后来温暮没有按时回来、可能遇险之事，也会被鸟族众人知晓。
到那时，温暮不在鸟族，之前残留的异己势力可能会趁这个时候卷土重来——所以，在云萧和慕景深离开鸟族之前，他就让慕景深在温林木身上留了些许力量，这样一旦温林木遭到攻击，那么慕景深的力量就能撑开一道保护他的结界。
现在看来，事情果然也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多谢，帮了我大忙了。”
温暮眼中浮出感激的神色，在确认自己父亲和身后一批鸟族人确实只是丧失力气、没有受伤之后 ，又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岳述。
“在这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你，也没想到你会是鸟族的叛徒。”温暮冷冷道，“岳述，为什么？你想辜负我姐姐吗！”
此时岳述也知道自己事情败露、无力回天，索性丢下手中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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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道：“我从没想过辜负你的姐姐，实际上，我一直爱着她。”
他的语气还很平静，不见一点内疚。
温暮：“你还敢提爱她？姐姐临死前让你照顾好啾啾和父亲，你又是怎么做的！”
岳述道：“啾啾不是被你送走了吗，现在安全得很，也不需要我照顾。至于岳父……这么多年来，你们也没把我当成家人吧？”
“明明你姐姐是鸟族族长，你父亲是鸟族长老，你也是鸟族中最强的那个，但是，在我娶了你姐姐之后，你们又给了我什么？”
岳述摊手，回头望了眼自己背后一小批追随者，笑了。
“没有，权力、势力，什么都没有，明明我是她的丈夫，是你的姐夫，但我却始终被你们排斥在外……你们控制着整个鸟族，不容任何人来分一杯羹。”
温暮听到他这话，怒极反笑了起来。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这些才接近我姐姐？”
“不，我说了，我还是很爱她的，”岳述道，“虽然她给不了我想要的，但我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
“不过，现在她已经走了，她之前不准备给我的，我靠自己拿过来，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温林木听到这里，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岳述怒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是谁把你捡回来，又是谁治好了你的伤？！没有阿荫，你早就死了！”
“当初阿荫要和你在一起，我也曾极力反对，是阿荫说她爱你、愿意相信你，我才点头同意……可是到头来，你却辜负了她对你的信任！”
“你这样的人，怎么还配做阿荫丈夫，啾啾的父亲！”
岳述沉默地听完，见温林木不再开口，才漠然道：“得了吧，又是这些话，我都听烦了。”
“反正我已经输了，随你们便吧。”
“……”
在这之后，岳述和那一小批反叛的鸟族人皆被关押，等待处理。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收拾好乱局之后，温暮冲云萧和慕景深叹了口气，道：“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或者说，就算他之前有过怀疑，也不愿意去相信他的姐夫、他姐姐深爱之人会对他们做什么。
云萧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只能说，人心不可预测。”
温暮沉默几秒，又道：“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个小妖，因为得罪了比自己更强大的妖而被追杀，奄奄一息倒在森林边界，是我姐姐救了他。”
“可以说，如果没有我姐姐，他早就死在了没人知道的地方……后来，姐姐和他相爱，也曾想过要让他参与管理鸟族，但因为他的实力不强，难以服众，鸟族众人反对，最终，也不了了之。”
“早知现在他会这样，还不如当初就……”
温暮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云萧看着他，道：“那么，你打算告诉啾啾吗？”
“……不，”温暮道，“也许过段时间，等我想好怎么和啾啾说的时候，再告诉她这一切吧。”
云萧颔首，之后他和慕景深在鸟族休息了一天，等到第二天天亮，已经处理完一切的温暮便和他们一起回了凛城——接岳啾啾。
“舅舅！！！”
在云萧家里焦急地等了好几天的岳啾啾一见到温暮就冲了过来，跳起来抱住了他。
温暮哭笑不得地回抱住这只树袋熊一样扒住自己的外甥女，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姿势。”
岳啾啾：“呜呜呜呜！你去哪了？我好担心你啊呜呜呜！”
温暮：“只是去办了一点事情，那里没有信号，所以不能联系你。”他说着又摸摸岳啾啾脑袋，道：“抱歉，下次再也不会了。”
岳啾啾：“呜呜呜呜呜！”
她在温暮身上一通乱蹭，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温暮道：“老爸呢？我以为他会一起来接我呢！”
温暮闻言一默，又笑道：“他出去办一些事情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因为事情很重要，所以记得不要打扰他哦。”
岳啾啾：“哦——”
温暮这次来就是为了接回岳啾啾，在这之后，岳啾啾先和云萧道别，又对落榕道：“我先回去啦，下次我请你去鸟族做客，我们鸟族可好玩啦！”
落榕：“好哦。”
岳啾啾：“记得要和我天天发消息哦！”
落榕：“好哦好哦。”
两个小伙伴依依不舍地说了再见，落榕便目送岳啾啾化为海东青，和温暮一起飞走了。
客厅一时间安静下来，慕景深将下颌压在云萧肩上，道：“以后只有树根汤喝了。”
落榕：“……”
落榕瞬间变回榕树，飞快钻回了花盆里。
云萧无奈看了慕景深一眼，道：“你怎么就知道欺负人。”
慕景深：“我才没有。”
他慢悠悠抱着自己的师尊，脸上不见什么，心里却划过诸多想法。
这次和师尊出去，虽然他始终不知道那道大阵究竟什么，但是，却能窥出很多东西。
正因如此，他也对师尊生出了不少困惑，尤其是师尊和那道大阵的关系……还有，千年前的真相。
明明千年前，师尊锁骨上还没有那道血色莲花纹路，更不曾和那什么大阵有关联。
这千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尊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身上才被烙下那道奇怪的印记；因为他，身体才会这么虚弱，连力量也流失大半；更是因为他，才不得不去找齐七片素心梵莲花瓣，以此来维持自己的身体……是这样吗？
慕景深望着云萧的脸庞，在得到第三片素心梵莲花瓣后，他的师尊脸色又好了一些，不再那么苍白了。
可是，集齐七片花瓣之后，他的师尊真的能彻底恢复吗？
还是说，只是饮鸩止渴呢？
慕景深越想脸色越沉，到最后云萧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道：“怎么了？不太舒服吗？”
他抬手想摸摸慕景深额头，慕景深则立刻反应过来，将刚才的想法压下，拉住自己师尊的手道：“没事。”
云萧“唔”了一声，留意他的脸色过了几秒道：“我想起一件事。”
慕景深：“什么？”
云萧：“你是不是……很久没变成小黑豹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有一天半没有变回来了。
这在之前，可是从没见过的情况。
慕景深想想也是，弯起嘴角道：“看来我是不会变回去了。”
云萧沉默。
那不就是要对他为非作歹了吗。
“师尊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啊，”慕景深挨着他的脸庞轻蹭几下，道，“因为以后不能欺负我了吗？”
云萧：“我才没有欺负过你。”
慕景深“哦”了一声，挑眉道：“那之前是谁揉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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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毛，还捏着我的后颈把我拎在半空晃来晃去？”
云萧：“……不知道，不记得。”
他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模样，慕景深才不打算让自己的师尊就这么糊弄过去，当即抱紧他，道：“我不管，我要讨回来——师尊亲我一下。”
云萧：“……”
慕景深：“师尊亲不亲，不亲我就把师尊绑到床上去。”
云萧：“？”
他听了这话立即道：“你——”
慕景深不等他说完，飞快凑过来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云萧：“……”
“要么师尊亲我一下，要么我就直接亲嘴了。”慕景深笑眯眯道，“师尊，做选择吧。”
“……”
云萧感觉自己面前是一只得意洋洋甩尾巴的大豹子，非常可恶，他当即决定不能忍了，抬手——
又被慕景深摁住手腕，亲了一口。
云萧：“……”
慕景深心情非常愉悦，盯着师尊嘴角，准备再得寸进尺地开口——
下一秒，一只小黑豹“扑通”落在云萧怀中，因为没站稳，还差点滚了一圈。
小黑豹：“……”
云萧：“……”
云萧立即眯起眼睛，捏着这头小豹子的后颈皮，把它提了起来。
小黑豹：“……嗷！！”
第三十四章 滚来滚去 头顶小豹子
小黑豹最后被云萧乱揉一通, 一点也不高兴地趴在他臂弯里，“啊呜”咬他的手指。
云萧由着它咬，反正这只小豹子咬人也不疼。
他离开凛城几天, 回来的时候自然要告知楚霞。而且按照惯例，问世厅每周要开一次短会，刚好是在今天——于是他便抱着小黑豹去参加了。
会议结束后，云萧回到小区, 街角一阵冷风吹来, 小黑豹立刻抱住了他的手。
云萧嘴角微扬，挠挠小黑豹肚皮, 下一秒就被小黑豹凶凶地“嗷”了一声。
不准占我便宜！
云萧：“我才没有。”
小黑豹哼哼一声，自从得到第三片花瓣之后, 他的师尊的体温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凉, 不过现在天冷，师尊的手指还是没什么温度。
云萧抱着小黑豹, 好像揣着一个暖宝宝，正要走过街头,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细微的猫咪叫声。
“喵……”
云萧被那声猫叫吸引了注意力, 回头——看见一只年幼的橘猫缩在街道一角, 浑身脏兮兮的，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不过, 橘猫面前还蹲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将公文包放在一边，冲橘猫伸手, 语气温和道：“来，到我这来。”
橘猫犹豫一下，跳到男人怀中, 又被男人用西装抱住瘦小的身躯，抱走了。
小黑豹：“嗷！”
师尊在看什么！
有我了还看别的猫猫！！
它跳到云萧肩头扒拉他的头发，气呼呼的。
云萧笑了起来，道：“小醋精。”
小黑豹：“嗷！！”
我不管！
师尊只能看我一个！！
“好了好了，知道了。”云萧又把它抱起来，摸摸它炸炸的绒毛，道，“猫猫也没你可爱。”
小黑豹哼哼。
本来就是。
它甩了甩尾巴，抱住云萧的手不肯放了。
回到家中，厨房里飘来炖汤的香气，却不见人——做菜的落榕正坐在客厅里，低头玩手机。
云萧知道他是在和岳啾啾聊天，自从岳啾啾离开后，这对平时三天两头就要吵架的小伙伴反而想念起了对方，天天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
落榕听到云萧回来的声音，依然拿着手机不放，抬头道：“尊上，今天喝排骨汤。”
云萧点点头，又见他低头看手机，想了想道：“你有空的话，要不要出去走走，认识一些新朋友？”
毕竟落榕天天待在家里，又没有岳啾啾陪伴，可能会很无聊。
落榕闻言纠结了一会，道：“还是算了，我怕麻烦。”
“而且我在网上，也能找到很多人聊天！”
云萧道：“也行，你高兴就好。”
排骨汤炖好，落榕还炒了两个小菜，两人坐在餐桌前，小黑豹则跳到桌上，盯着那排骨汤看。
云萧道：“要尝尝吗？味道还不错。”
小黑豹原地不动地张嘴。
云萧沉默一秒，道：“你好懒。”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调羹舀了一点汤，喂到小黑豹嘴里。
小黑豹尝了一口，随即“呸呸呸”。
“嗷！”
好难吃！
落榕：“……”
他当然听不懂小黑豹的豹语，但看它的样子，好像非常嫌弃。
云萧道：“别理他，他只是被烫到了。”
落榕：“是，是吗……”
云萧拍了一下小黑豹脑袋，小黑豹哼哼唧唧，又爬到云萧肩头趴了下来。
明天再去给师尊带一头魑兽回来好了。
它的尾巴晃晃悠悠，偶尔扫过云萧脸庞，心里这么想着。
让师尊多喝点魑兽汤，快点把身体养好。
这样他就能占师尊便宜了！
小黑豹想得非常美滋滋，而云萧似乎也看穿它的想法，又在它脑袋上拍了一下。
因为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云萧也没正经接过几次委托，第二天，他的手机震动，发现是有人专门给他下了一个委托。
【我家的猫丢了三天了，用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找回来。如果您有办法，可以帮帮我们吗？】
云萧：“……”
问事厅论坛可以查看修士接过的委托，他曾经帮人找过仓鼠，这个委托人可能就是看中这一点，才特意来请了他。
小黑豹扒拉手机，“嗷”了一声。
什么任务，师尊不要去。
云萧摇摇头，道：“既然是给我的委托，那我就去看一看吧。”
一般而言，给他的委托他都不会拒绝，因为那可能就是素心梵莲的线索所在。
给他下委托的家庭住在城北，二十分钟后，云萧敲响那家人的大门，是个中年男人给他开的门。
“请问你是？”
“我叫叶景，”云萧抱着小黑豹，道，“刚刚接下了你们的委托。”
中年男人先是警惕地打量他一会，又看到他怀中的小黑豹，才道：“你也养猫啊，请进。”
这家人的家庭条件不错，只是屋内总弥漫着一股药味。云萧被请进客厅，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位女人，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察觉到有人过来，对身边的女人道：“妈妈，是小咪被找回来了吗？”
女人无奈地笑笑，道：“不是，是爸爸给你请了一个能找小咪的人。”
小女孩在听到女人前两个字时还有点失望，等女人说完后半句话，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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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道：“真的吗？真的可以找回小咪吗！”
她们的谈话间，云萧注意到小女孩的眼睛黯淡无光，没有一点聚焦……是个盲人。
“叶先生请喝茶。”中年男人给云萧倒了一杯热茶，自我介绍道，“我叫窦葛，之所以会请你过来，是因为我女儿养的猫丢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小女孩，眼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道：“小咪是我女儿最好的朋友，自从它丢了以后，我女儿几天都没吃下饭了。”
云萧听了这话道：“我想先问一下，你们是怎么知道问事厅的？”
窦葛道：“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曾遇过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给我说过你们这个地方，那时我就存下了你们的论坛，想着以后也许有用。”
实际上，他之所以会来论坛下委托，纯粹是心疼女儿，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上门，而且速度这么快。
“我看过您在论坛留下的资料，您之前接过一个找仓鼠的委托，所以我就在想，您也许会比较擅长这方面的事情……”
云萧闻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之所以能找到那只仓鼠，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只妖。”
他可以追溯妖气，而且那只仓鼠也没走远，就在凛城之内，所以才被他找到了。
窦葛一惊，道：“难道我女儿的小咪——”
“不，”云萧偏过头，目光落在客厅摆放的一只猫窝身上，道，“它不是，我没有在你们这里感受到妖气。”
窦葛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小女孩则揪住妈妈衣角，道：“大哥哥的意思是……不能帮我找到小咪吗？”
她的语气充满失落，简直要哭出来了。
云萧看看她，道：“虽然不能，但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能给我看看那只小猫的照片吗？”
窦葛道：“有的有的，在这里。”
他从手机里调出几张照片，都是他女儿和小咪的合照——照片里的小女孩抱着一只年幼的橘猫，虽然眼睛看不见，却笑得很开心。
云萧一见到那只橘猫，就低头看了小黑豹一眼。
小黑豹：“嗷。”
师尊看我干嘛，我什么也不知道。
云萧拍拍它，对窦葛道：“昨天我在小区附近也见过一只橘猫，不过，它当时被一个人抱走了。”
虽然那只橘猫脏兮兮的，但看模样，似乎真与小咪有几分相似。
窦葛一愣，道：“不会那么巧吧……叶先生，您的小区有监控摄像头吗？如果有的话，我想看看监控。”
云萧：“应该是有的。”
于是在这之后，窦葛和云萧出门，来到他的小区——遗憾的是，小区的监控并没有拍到昨天的西装男人，说明他并不在摄像头的范围里。
“啊……那没办法了，”窦葛道，“只能在这附近贴贴寻猫启事，看看有没有用了。”
他说完，又对云萧道：“多谢叶先生，让您白跑一趟了。”
云萧道：“没关系，如果之后遇到一些异样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窦葛：“好的好的，叶先生再见。”
他和云萧告别，回去了。
在他走后，小黑豹趴在云萧手臂上，懒洋洋地晃尾巴。
“嗷呜。”
没有花瓣，还浪费了时间。
云萧抚摸它的后背，道：“都说了，不是每一次都运气那么好，能碰到花瓣的。”
素心梵莲花瓣之间会彼此吸引，因此他在冥冥之中总能遇到花瓣的宿主——不过，也不是次次都那么顺利。
小黑豹又甩了甩尾巴，在云萧怀里打了一个滚。
云萧看着这只黏着他撒娇的小黑豹，嘴角微扬道：“我有时候在想，你变成人形做这些动作，会是什么样子。”
小黑豹：“……”
小黑豹立刻不打滚了，幽幽地看着云萧。
云萧笑了起来，道：“还是挺可爱的。”
比如，变成人在他怀里打滚。
小黑豹：“……嗷！！”
它一想到那个样子整只豹都不好了，当即气呼呼地爬到云萧头顶，在他脑袋上趴了下来。
“嗷呜！”
师尊又欺负我！
我生气了！
不哄我我就不下来了！！
云萧：“哦。”
然后他就头顶这么一团毛茸茸的小豹子，非常淡定地回家了。
小黑豹：“……”
第三十五章 小橘猫 耍赖
小黑豹一点也不高兴地趴在云萧头顶, 和他回了家。
一回到家中，小黑豹就变回人形，看了云萧一眼, 扭头走了。
云萧：“？”
他还以为慕景深会对他怎么样呢，结果居然是一声不吭从阳台出去了。
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因为想想就能知道慕景深去了哪里——半小时后，慕景深回来, 手里还拖着一头魑兽。
云萧道：“你到底是从哪找来的这么多魑兽？”
慕景深：“才不告诉师尊。”
他拖着那头魑兽径直走进厨房, 开始做饭。
云萧和落榕就在客厅等着，大概一小时后, 慕景深端着一锅汤从里面出来，道：“师尊, 好了。”
这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将整只魑兽炖汤, 而是先取部分骨肉熬出高汤，再将魑兽最鲜嫩的部位片成薄片——这样只需要将魑兽肉在咕嘟咕嘟的热汤里滚一圈, 蘸上鲜香麻辣的蘸水，就能入口了。
落榕惊喜地“哇”了一声, 火速拍张照片发给岳啾啾看。
云萧倒是有些怔然, 想起千年前, 落梧峰下雪时，他也常常和慕景深支起一口小锅, 围炉赏雪。
不过，凛城倒是不常下雪，也见不到雪景了。
慕景深给他夹了一片涮好的魑兽肉, 道：“师尊在想什么？”
“没什么，”云萧回神，看了眼窗外, 道，“什么时候去其他地方看看雪好了。”
慕景深闻言笑了起来，道：“好啊——不过，也得等师尊养好身体再去。”
云萧“唔”了一声，三人坐在餐桌边，吃完了这顿午饭。
冬日里的热汤喝得人暖乎乎的，午饭过后，落榕缩进花盆里睡午觉，云萧坐在沙发上，旁边就是从阳台洒落的温暖日光。
慕景深将他的手揣进兜里，看着师尊在日光下不再那么苍白的脸庞，道：“师尊最近很少出现异样了。”
云萧点点头，道：“确实。”
从浮屠大阵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恍惚或者贪睡的情况，至于前段时间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异样，他也还没弄清楚。
云萧想到这里，脑海里忽然回想起离开浮屠大阵那天，在他耳边响起的小女孩的声音。
那声音缥缈虚幻，并不像人能说出来的，反而像是……某种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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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
慕景深给云萧倒了一杯水，云萧捧着茶杯，热气袅袅而上，微微湿润他纤长的眼睫。
过去千年间，他从未出现过类似的异样，浮屠大阵也从未有过什么变化。但是这一次，不太一样了。
温暮说过会去调查沐苓楚背后的势力，只是鸟族刚刚出现岳述的事情，他可能也会被绊住手脚。
要不要让修真界的人帮忙调查呢？
云萧心里划过这个想法，低头看了眼杯中清澈茶水。
他长居落梧峰，百年才回人间一次，普通修士寿命何等短暂，就算有过和他相识之人，如今也故去了。
因此他在修真界并没有值得相信、可以托付的人，况且，沐苓楚背后的实力恐怕也扎根于修真界，贸然惊动只会打草惊蛇——只有温暮这样并非修真界的妖族，调查起来才更方便。
“师尊，”慕景深见云萧一直沉思不语，凑过来道，“你怎么又发呆了。”
云萧转首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今天阳光很好，弄得我都有点想午睡了。”
他拥有力量，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力量，常人只会畏他敬他，不敢靠近他……而那些不惧怕他、与他相交之人，也在漫长岁月中逝去了。
因此千年过去，他身边好友只剩下温暮，至于依恋之人……也唯有眼前这个。
慕景深“啧”了一声，道：“师尊肯定不是在想午睡——是不是想别的男人！”
云萧：“……”
云萧拍了一下慕景深脑袋，道：“才没有。”
说话间，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好几条群消息。
前段时间，楚霞把他拉进了一个小群，群里只有他、楚霞和谢若明三人。平时没什么人说话，但是今天，谢若明在群里发了一连串的抱怨。
【什么鬼，我今天接到一个委托，那个男人说他老婆好像中邪了，拜托我去驱邪】
【结果我到了那里才发现，他老婆根本不是中邪，是生病了！就是发烧而已】
【结果你们猜她老公怎么说？他居然还说是报应，是中邪，还要我救救他老婆】
【我又不是医生，当然没法治病，结果他居然还要投诉我，说我没用！也太过分了！】
谢若明发完，楚霞就回了一条：
【他这么偏执于报应和中邪，肯定心里有鬼，你有问他干过什么事吗？】
谢若明：【问了，他半天不肯说，我就让他老婆多喝烫水，快点去医院吧】
楚霞：【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们也确实治不了病】
消息到这里就结束了，云萧也没怎么在意，放下了手机。
不过，第二天下午，又有一道电话找上了他。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窦葛，因为他接了窦葛的委托，所以委托页面会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而窦葛之所以找上来，是因为窦沐沐——窦葛的女儿出现了意外。
“叶先生！昨天您离开之后，我的女儿就和突然中邪了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窦葛家里，他匆匆忙忙将云萧迎进来，在见到云萧旁边的慕景深后，登时一惊。
虽然他是普通人，感受不到慕景深身上的天魔气息，但在看见慕景深那双不同寻常的赤色眼眸时，还是本能地觉得恐惧。
云萧道：“不用在意，他是我的……”
他说到这里看了慕景深一眼，慕景深嘴角微弯，牵住他的手。
云萧：“弟弟。”
慕景深：“……”
“哦，是这样啊……”窦葛心想我就信了吧，然后焦急地道，“我们带她去看了医生，可就连医生也查不出什么问题，说她根本没病……可是，没病的人怎么会这样啊！”
他说话间，已经带云萧来到窦沐沐的房间，温馨的粉色卧室内，窦沐沐的妈妈正坐在床边，满脸憔悴地紧握自己女儿的手。
而窦沐沐则是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的精神气……只是她虽然昏睡不醒，嘴里却还不断喃喃着什么话语。
“小咪，来这边……”
“小咪，不要去那里……”
“小咪，小咪……”
“叶先生您看看，她一直在说梦话，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她。”窦葛道，“她还不断喊着小咪的名字，怎么回事啊，难道那只猫真是妖——”
“胡说什么！”窦葛话音未落，他的妻子就出声道，“别在沐沐面前乱说！”
云萧看看床上的小女孩，目光偏移，落在她的枕边。
虽然窦葛与自己的妻子看不见，但他和慕景深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在窦沐沐身边，蹲着一只幼小的橘猫。
这只橘猫安安静静地趴在枕头上，很乖巧的样子，时不时低头蹭蹭她。
云萧对窦葛道：“你们能出去一下吗，等我叫你们再进来。”
窦葛犹豫一下，道：“那……好吧。”
他拉着自己妻子走了，在这之后，云萧直接来到床边，捏住那只橘猫后颈把它拎到了半空。
橘猫大惊，当即“喵喵”叫了出来。
慕景深沉默。
他总感觉师尊的手法特别娴熟，这一幕也特别眼熟。
云萧晃了晃这只喵喵乱叫的小橘猫，道：“你就是小咪吗？”
橘猫：“咪呜！咪呜！”
云萧：“说人话，你现在是怨灵，当然会说话。”
他看出这只小猫并不是妖，而是生灵死后怨气凝结而成的存在。只是这种怨灵一般力量不强，不像妖，能够长年累月修炼变强。
橘猫：“……我，我是。”
它的声音低低的，像个小女孩。
云萧道：“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小咪沉默一会，犹犹豫豫地道：“那天，我不小心和主人走散，结果在回去的路上……被一辆人类的车给撞了……”
云萧看着它，道：“真的吗？”
小咪一下子抬起脑袋，道：“我骗你干什么！”
“好吧，我相信你。”
云萧把这只小猫放回床上，小猫立刻挨着窦沐沐窝了下来。
“所以，你会赶我走吗？”
云萧摇摇头，道：“是你必须要走。”
小咪：“……”
“怨灵不能长久待在人类身边，如果是成年人还好，但你的主人还小，根本受不了你身上的怨气。”云萧道，“我不会驱散你，你可以自己离开，只是，最多再和她待几分钟。”
小咪：“……”
它闻言难过地低下头，蹭了蹭窦沐沐的脸。窦沐沐似有所觉，喃喃道：“小咪，不要走，小咪……”
小咪：“……”
这只小橘猫一下子更难过了，连猫耳都蔫蔫地垂了下来。
只是，当它看见窦沐沐惨白的脸色，再看看自己略显透明的爪子，犹犹豫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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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又慢慢坚定起来。
“我……我原本也只是想再陪她几天就走的……”小咪轻声道，“可是现在的我，只会让她难受吧……”
“我听你的，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它说完，又低下脑袋，眷恋地挨着窦沐沐蹭了好一会……然后转身，跃上窗台。
云萧看着这只小橘猫，它也看着云萧，片刻后道：“你是人类修士，真的不会驱散我这种怨灵吗？”
云萧道：“没必要，归根结底，你也是无辜的。”
小咪：“……谢谢你。”
它冲云萧“喵”了一声，钻出窗外，转眼消失了。
小咪一走，没过多久，床上的窦沐沐就缓缓恢复了意识。
她睁开眼，眼底依然黯淡无光，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隐约感觉床边有人，轻声道：“是小咪吗……我好像听见了小咪的声音……”
一道温柔悦耳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说的是：“它来过了，和你道了别才走的。”
窦沐沐：“……是吗？”
她虽然年幼，却也从这话里听出什么，沉默几秒，眼泪突然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这个小女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道：“那真是……真是太好了……”
——
云萧在窦葛夫妻的千恩万谢下离开了。
一路上，慕景深都没什么异常，只是一进家门，他就把自己师尊摁在了沙发上。
云萧：“？”
“师尊刚才在其他人面前……”慕景深抓住他的手腕，微微挑眉道，“说我是什么？”
云萧道：“等等，落榕还在——”
他的余光往阳台瞄去，看见一棵榕树八爪鱼般的根须扒着墙壁，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云萧：“……”
“现在没人了，”慕景深嘴角微扬道，“师尊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云萧与他对视，知道这只小心眼的豹子还惦记着自己刚才当着窦葛夫妻的面说他是“弟弟”的事情……沉默几秒，道：“你欺负我。”
慕景深：“我才没有欺负师尊呢。”
他说着，又飞快低头，在云萧脸上亲了一口。
云萧：“……”
云萧面无表情道：“你不怕你待会变成小豹子吗？”
慕景深闻言非常可疑地停顿一下，随即道：“我才不怕。”
说完，他便再次俯身靠近师尊，道：“师尊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云萧被他压着，根本无法起身，又见这个人眼中还划过狡黠的笑意，当即闷起脸，不吭声，在心里默数。
等他数到一百个数的时候，慕景深开口了：“师尊干嘛不说话？我是不会变回去的，你想都别——”
话还没说完，他就不受控制的，变成了一只小……大黑豹。
云萧：“……”
糟糕，为什么这次没变小。
大黑豹也发现自己没变小，当即眼中一喜，往云萧身上一趴——
将他整个人压在身下，得意洋洋地甩尾巴。
“嗷！”
我要师尊亲我！
不然不起来了！
云萧：“……”
第三十六章 猫妖 复仇
黑豹将云萧压在身下, 不紧不慢地甩尾巴。
云萧沉默地看着这只大豹子，伸出手，戳了它一下。
“起来。”
黑豹当没听见, 低下脑袋在云萧身上蹭来蹭去。
云萧偏过头，道：“不给你蹭。”
他想躲开，奈何整个人都被压着，根本躲不开……只能被这头豹子黏着一通乱蹭, 蹭得墨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
云萧：“……”
黑豹得意洋洋地甩尾巴, 又在云萧脸上舔……亲了一口。
然后又亲了好几口。
云萧：“……走开！不给你亲！”
黑豹：“吼。”
我不。
云萧面无表情，只觉自己再也不想理这只无赖的大豹子了。
不过黑豹也没欺负他太久, 大概是担心自己待会可能会变成小黑豹被师尊一通□□，所以占够了师尊便宜, 就不再压着他了。
云萧立刻起身, 在这只黑豹脑袋上拍了一下。
黑豹：“嗷。”
它趴在云萧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云萧：“现在装乖也没用，我不要理你了。”
他说不理就真的不理, 之后果然没和黑豹说过半句话。
黑豹：“……”
它围着云萧转来转去, 一会轻咬他的指尖, 一会蹭蹭他的腰，但不管它怎么做, 云萧都没什么反应。
黑豹：糟糕，师尊好像真的生气了。
它盯着师尊的脸看了一会，片刻后, 变成了小黑豹。
“嗷呜。”
这只小黑豹哼哧哼哧爬到云萧怀里，滚来滚去，蹭来蹭去, 冲他的师尊卖萌撒娇。
云萧低头看了这只小豹子一眼，抬手在它身上乱揉一通，把它柔顺的毛毛给揉乱了。
小黑豹自知理亏，老老实实趴着任他揉，又用尾巴圈住了师尊手腕。
没过一会，怀中的小豹子就变成一只毛躁躁的炸毛狮，云萧心情愉悦了几分，道：“下次你再欺负我，我就把你这个样子拍下来，挂在床头天天让你看。”
小黑豹：“……”
它一点也不高兴地“嗷”了一声，抱住云萧的手不肯放了。
下午问事厅有事要开会，云萧准时赶到，刚好听见谢若明在那里抱怨。
“上次那个人又来找我了，待会开完会我要赶过去。”
楚霞诧异道：“他找你干嘛？难道真要让你去给他老婆治病吗？”
谢若明摇摇头，道：“不是，是他连续几晚梦到自己被猫妖追杀，觉得自己一定是撞了邪，要我过去帮他看看。”
“猫妖？”云萧听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道，“什么猫妖？”
谢若明道：“就是昨天我在群里吐槽的那个人，他说他撞了猫妖，我也不清楚情况，打算待会去看看。”
小黑豹趴在云萧脑袋上，无聊地甩尾巴。云萧沉思一秒，道：“你有他的照片吗？”
谢若明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他是个穿西装的男人，似乎在公司里很受重用，看着也有点，额，斯斯文文的样子……就是老是囔囔什么中邪，疑神疑鬼的。”
云萧没说话，如果按照谢若明这样的描述，他似乎是见过这个西装男子的。
就在几天前，他的小区附近有一个西装男子抱走了一只流浪橘猫。而且，那只橘猫还和小咪有些相似……
想到这里，云萧道：“待会你去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吗？”
“好啊，”谢若明倒是没什么意见，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对劲吗？”
云萧轻轻颔首，道：“只是有些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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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豹：“嗷！”
师尊又要管闲事了！
云萧拍拍它道：“乖一点。”
反正去一趟也不要他多少时间，他也想弄清自己的猜测……顺便看看，那个猫妖身上，是否有素心梵莲的线索。
短会结束后，云萧跟着谢若明，来到了那个男人的家里。
男人名叫胡海树，是一家公司高管，据谢若明的描述很是年轻有为……只是他们到那里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头发凌乱，衣着邋遢的男人。
“谢先生！您终于来了，我要受不了了，求您救救我！”
谢若明闻到屋子里一股药味，皱眉道：“你送你夫人去医院了吗？”
胡海树一听连连摆手：“不能去，不能去！如果去了那里，她肯定会被猫妖报复，被猫妖杀死的！！”
“什么？！”谢若明震惊道，“她可是你老婆啊！你老婆发烧了还不带她去治，什么道理！”
“不行，绝对不行……”胡海树道，“除非，除非你们能帮我除掉猫妖！”
他说到这里看见了谢若明身边的云萧，不过没有多在意，因为他现在的重心全在自己身上。
“我昨晚看见那只猫妖了，它就趴在窗户那里，冷冷地盯着我……它一定是想杀了我和我老婆！一定是这样！”
谢若明与云萧对视一眼，叉腰道：“既然如此，那你先说说为什么会得罪那只猫妖吧。”
胡海树一愣，道：“为什么要问这些，有什么用吗？”
谢若明道：“当然，那只猫妖又没有真的害你，你现在还好好的，我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它下手吧。”
自从经历了林家与落榕的事情后，他已经学会弄清前因后果再出手，而不是什么都不问，盲目相信委托人了。
“……”
胡海树又沉默一会，就在谢若明以为他不想说，正要催促他的时候，忽然听见他惊叫一声。
“我，我听到猫叫了！”胡海树惊恐后退，因为没注意到身后沙发，还踉跄一下一屁股摔倒在地，“它来了！它来了！！”
其实不用他说，云萧已经感觉到另一股气息逼近这里……不是妖的气息，而是怨灵的气息。
他回头，看见窗边，一只幼小的橘猫出现在那里，冰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屋内的人。
——这只橘猫他也很眼熟，正是昨天被他放走的小咪。
小咪：“……”
小咪显然也认出了他，在窗户那里停顿一秒，大概是在纠结要不要跑。
不过最后，它还是没跑，而是凶巴巴地冲胡海树“喵”了一声。
胡海树：“啊啊啊！真的是它！”
他发出惊恐的叫声，目光胡乱漂移，显然只能听到那声猫叫，并不能看见小咪。
谢若明也“咦”了一声，道：“是只小猫啊。”
他和云萧一样能看见小咪，而云萧已经走过去，趁小咪来不及逃跑的时候把它拎了起来。
小咪：“喵！放开我！”
“你不是说，你是因车祸身亡的吗？”云萧道，“他就是撞了你的人？”
胡海树听到这话，忙道：“我没有，我可从没有开车撞过猫啊！”
小咪：“喵——”
这句猫叫尖锐而愤怒，吓得胡海树一个哆嗦，缩进了沙发角落。
小黑豹趴在云萧肩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云萧看着小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咪：“……难道我说了，你就会帮我吗？”
“不会，”云萧道，“不过，我也不会阻止你。”
“……”小咪有一会没吭声，而后才道，“好吧，你之前放了我，所以我相信你。”
它话音刚落，身上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小咪死后还是幼小的橘猫模样，而现在，它的身上突然出现许多道伤口，那些伤口尚未愈合，鲜血淋漓，且层层叠叠，显得极为触目惊心。
割伤、烫伤、烙伤……皮肉剥离，露出白骨，在这样一只小猫身上，竟然有不知多少道辨不清的伤口。
谢若明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胡海树，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云萧微微蹙眉，道：“他是这样杀死你的吗？”
小咪的半个头颅白骨森森，冷冷道：“是啊，他把我抱回去的时候，我还以为遇到了好心人，结果不到半天，我就死在了他的手上。”
它说完后半句，整只猫一下子狰狞无比，尖声道：“所以，我要报仇！”
“……原来弄了半天，你就是个人渣啊！”谢若明不可置信地看着胡海树，道，“你是变态杀人犯吗？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你……你在说什么？”胡海树道，“我什么都没做，我——”
他还想狡辩，云萧已经走过来，在他眼前轻轻抹过。
胡海树只觉眼睛刺痛，大叫一声——下一秒，他发现他的眼中，出现了一只不成猫样的橘猫。
一见到这橘猫被折磨得极其惨烈的模样，胡海树就再次惊叫出声，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恐惧：“是你？！……不，不对，我没有见过你，不关我事，我没有见过你……”
谢若明怒道：“你都说漏嘴了，还想狡辩！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胡海树连连摇头，说不出话。云萧则道：“被你害过的，应该不止一只猫吧。”
“一定不止一只！”小咪跃上沙发，投向胡海树的目光充满仇恨，“他把我带到了地下室里，那里不仅有很多工具，还有我同伴的皮毛……所以，为了我的同伴，我也要报仇！”
它的瞳孔一下子竖起，胡海树浑身抖如筛糠，躲到谢若明身后，抱住他的腿。
“谢先生救我！难道你要看着我被它杀了吗！”
谢若明沉默几秒，道：“放心吧，这种怨灵也杀不了你，顶多是……纠缠你一辈子，让你得到报应罢了。”
“你……你……”
胡海树见他真的不打算帮自己，半天说不出话，在意识到最后一点希望已经丧失后，整个人登时扭曲起来。
“我，我不过是杀了几只猫猫狗狗而已！”他脸庞狰狞道，“凭什么要我付出代价！”
“我平时爱护妻子、尊重同事、敬畏上司！明年我就要升职，可以说我的人生已经很完美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谢若明看向小咪，小咪依然冷冷道：“爱护妻子……亏你好意思说。”
“把她打得跪下来哭着求你，也算爱护吗？”
“我靠绝了！”谢若明登时大怒道，“你不仅虐猫还家暴！你tm还是人吗？你配当人吗？！”
他说完冲向卧室，发现胡海树的妻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床边仅仅放着一杯凉水和感冒药，再摸摸她的额头——幸好只是低烧，没那么严重。
“我带她去医院吧，”谢若明出来冲云萧道，“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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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人都要烧傻了。”
云萧点点头，道：“我也要走了。”
“走……等等，等等！”胡海树道，“你们什么都不管吗？！”
云萧没有理会他的话，对小咪道：“对了，有个问题，能出去问你吗？”
小咪瞥了胡海树一眼，道：“好。”
于是谢若明背着胡海树妻子，和云萧小咪一起出了门。在这之后谢若明直接打车去医院，留下小咪与云萧在过道交谈。
小黑豹跳到云萧怀里，安安稳稳地窝了下来。云萧摸摸这只小豹子的皮毛，对小咪道：“我想知道，你是自己成为怨灵的吗？”
一般而言，这样的小猫形成的怨灵力量弱小，没过几天就会消散。但小咪显然特殊一点，并不属于这一列。
小咪摇摇头，回忆道：“那天……他折磨完我，就把我丢进了垃圾桶里。
“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恍惚之间，我看见一只白猫走了过来，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
“再回过神的时候，我就变成这样了。”
“白猫？”云萧道，“你是在哪里见到那只白猫的？”
小咪道：“就在小区后面的垃圾堆里，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不过应该是它救了我……可惜，后来我再也没见到它，更不能向它道谢了。”
云萧听完这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那我回去了，”小咪看着他，隔了几秒道，“谢谢。”
云萧知道它是在谢自己没有阻止它，目送这只小猫转身，走进胡海树的屋子里。
小黑豹：“嗷。”
云萧道：“我知道，仅仅靠怨灵的力量，是杀不死一个人的。”
他抱着小黑豹走出单元楼，忽然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
在某一层的窗户口，趴着几只透明的猫猫狗狗，它们或是身体残缺，或是伤痕累累，但都用清澈的目光遥遥望着云萧，似乎是在致谢。
仅仅靠怨灵的力量确实杀不死一个人，但有的时候，活着会比死更难受。
而云萧知道，胡海树接下来的人生，都会比死更难过了。
第三十七章 火锅 打嗝儿
云萧抱着小黑豹, 去小咪所说的小区后面的垃圾堆逛了一圈。
和他预想的一样，这里根本不见白猫身影，而且不要说白猫, 就连一只普通的流浪猫狗都没有。
云萧摸摸小黑豹的后背，道：“果然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到。”
他还想着那只白猫拥有让小咪成为怨灵的能力，应该非常特殊，也许会和素心梵莲有所关联。
小黑豹“嗷”了一声, 蹭蹭师尊的手。
可以之后再来这里看看。
云萧想想也是, 道：“你说得对。”
他在四周环顾一圈，还是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 城市另一边。
一位老妇人安安静静坐在老人椅上烤火，忽然听到窗边传来一声猫叫。
她扭过脑袋, 看见一只白猫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 一路小跑来到自己身边。
老妇人脸上露出笑容，道：“回来啦？”
白猫趴在她腿上, 轻轻“喵”了一声。
老妇人爱惜地摸摸这只白猫，道：“你呀, 总喜欢到处乱跑, 小心哪天被人抓了去。”
她说完扶着椅子把手起身, 准备去屋子另一边给白猫拿猫粮——只是还没等她慢吞吞走到那里，屋子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老妇人道：“哦, 是囡囡回来了吗……”
她又转身去开门，老人椅上的白猫依然懒洋洋趴着，在那里烤火。
——片刻后, 惨叫与撕心裂肺的怒吼响彻屋内，伴随着鲜血泼洒，不大的屋子再度陷入沉寂。
老妇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毫无声息，旁边卧着白猫，鲜血淋漓，被人剖开胸腹。
有人影逐渐远去……“吱呀”一声，敞开的大门关上了。
——
云萧回到家中，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片血色莲花花瓣从远处飘飘悠悠而来，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云萧：“……”
小黑豹歪了下脑袋：“嗷？”
怎么回事？
“……有个宿主死了，”云萧道，“当宿主死后，花瓣会自然回到我这里，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是——”
可是，他总觉得这一次不太对劲。
素心梵莲花瓣缓缓融入云萧体内，小黑豹见师尊脸上神情不太好，又爬到他肩上，挨着他轻轻蹭了蹭。
“嗷呜。”
除了师尊，还有其他人能感受到花瓣的气息吗？
云萧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千年以来，知道素心梵莲花瓣存在之人绝不会超过三个——除了他和慕景深外，就是温暮了。
“我是唯一能感应到素心梵莲的人，而且就算宿主死了，花瓣也只会回到我这里。”云萧道，“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黑豹听到这里，沉默无言。
它本想说这样一来，师尊等那些宿主死亡不就行了，没必要特意去找他们……后来又一想，素心梵莲的宿主未必是人，也可能是妖。
况且，就算素心梵莲寄宿于人的体内，一般人的寿命也有数十年，他的师尊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小黑豹趴在云萧肩上，尾巴晃来晃去，过了片刻忽然消失，变回了年轻男子。
“师尊。”慕景深拉起云萧的手，在他耳边道，“不用担心，就算有人从中作梗，又能怎么样呢？”
“师尊是我的，除我以外，谁也别想碰你。”
什么阴谋诡计，他都无所谓。
如果真有人敢动他的师尊，那么，杀了就行。
慕景深说完，还轻咬云萧耳垂一口，搂住了他的腰。
云萧与他对视，轻轻笑了一下，道：“也是。”
有这只大豹子在身边，他确实不用太担心。
慕景深道：“所以师尊不亲我一下吗？”
云萧：“……”
慕景深：“一下都不行吗？”
云萧：“……”
慕景深“啧”了一声：“师尊好小气。”
云萧：“…………”
云萧面无表情，拍了慕景深脑袋一下。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大豹子是故意这么说，想转移刚才的话题，让他心情好一些。
但亲还是不给亲，他才不要让这头大豹子占他便宜。
下午时分，温暮打来了电话。
“我去查了一下近年来修真界的死亡状况。”温暮道，“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云萧微讶道：“有什么不对劲？”
温暮：“是这样的——”
据他所说，近年来修真界死亡的修士里，总有一些人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蛊毒而死，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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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恰巧不是什么正派修士。
“他们或多或少犯了错，要受到惩罚，或者一直在靠自己的能力接一些不正当的委托……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温暮道，“而他们的死状也和沐苓楚很像，都是死在了蛊毒之下。”
云萧微微蹙眉，道：“你这么说，我似乎也有些印象。”
他接的第二个委托，那个收了林家钱财，配合林尽善将落榕镇压，而后又对林家人下蛊的修士程毒，最后也是莫名死在了蛊毒之下。
虽然程毒是黄缈宗修士，本身就擅长蛊术，但他的死，和这些人也有相似之处。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温暮道，“而且他们都不是什么正派修士，对于修真界来说死了也就死了，是不会去深究他们死因的……我想，这背后恐怕还藏着什么东西。”
“不过这些消息，你暂时别告诉你那边的人。我还会去继续调查，就怕泄露了之后打草惊蛇。”
云萧道：“好，一切就拜托你了——对了，啾啾还好吗？”
温暮闻言一默，道：“她很好，只是最近一直想见自己的父亲……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他考虑到岳述毕竟是岳啾啾父亲，而岳啾啾还小，因此并没有杀死岳述，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尽管如此，要怎么向岳啾啾解释，依然是个问题。
云萧想了想，道：“实在不行，让我来和她说吧。”
“不用了，这种事还是要亲自和她说清楚才行。”温暮叹了一口气，道，“啊，啾啾过来了，我先挂了。”
他们结束对话，云萧旁边的慕景深不紧不慢开口道：“他再拖着不解决，迟早会成为隐患。”
云萧摇摇头道：“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啾啾肯定无法接受自己父亲的背叛与死亡，而对温暮来说，这也是个难题。”
至于能不能顺利解决，就要看岳啾啾愿不愿意接受现实了。
晚上的时候，落榕从阳台外爬了进来，云萧还在想为什么他今天这么晚回来，就见落榕兴冲冲跑到自己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张传单。
“尊上！你看这个！”
云萧接过传单一看，是小区附近开了一家……火锅店。
“你想去吗？”
“有点想，”落榕眼睛亮晶晶的，“啾啾前几天还和我说过，火锅很好吃！”
云萧倒是无所谓，道：“既然这样，那就——”
“不去。”
不冷不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云萧偏头，看见慕景深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张传单，道：“我才不去。”
落榕：“……”
落榕眼巴巴地看着云萧，云萧再看慕景深，拉住了他的手。
——又晃了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慕景深：“……”
三个人最后还是去了。
新开的火锅店里，虽然只有三人，但云萧还是选了一间包厢——毕竟如果慕景深半途变回小黑豹，那就麻烦了。
对此慕景深不屑一顾道：“我才不会变回去，我今晚还要抱着师尊睡觉呢。”
云萧心想才不给你抱，把手机给了落榕，道：“你来点菜吧。”
落榕：“谢谢尊上！”
他在林家多年，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火锅店，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尝一尝……于是最后，三个人的桌子上堆了满满一桌菜品。
火锅的麻辣汤底香气浓郁，云萧夹起一片刚刚涮好的肉，看了慕景深一眼。
慕景深：“我不吃，除非师尊喂我。”
云萧毫不犹豫地自己吃了。
慕景深：“……”
云萧对上他幽幽的目光，笑了起来：“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他记得千年前，慕景深还小的时候，就不太能经得住辣。
于是又在清汤锅里涮了一片肉，送到慕景深嘴边。
慕景深看看辣锅里翻腾的肉片，再看看那一眼望过去就很寡淡的清汤，道：“我不要，我要吃辣的。”
虽然他自信自己的手艺，对外面的餐馆都没什么好感，但还是会选择看起来更合自己心意的东西。
云萧道：“真的吗？这个还挺辣的。”
“我不吃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慕景深非常不屑道，“这个肯定辣不到我，我要师尊喂我。”
云萧沉默几秒，“哦”了一声道：“这是你说的。”
然后他就在辣锅里重新涮了一块肉，喂给慕景深。
慕景深吃了，微微皱眉，道：“什么肉，好奇怪。”
“是比不上魑兽，不过也有自己的特色。”云萧道，“怎么样，有觉得辣吗？”
慕景深：“才没——”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的话头就猝然一顿。
云萧：“？”
他看着不说话的慕景深，道：“怎么了？”
慕景深：“……”
下一秒，慕景深就变回了小黑豹。
然后在云萧怀里直打滚。
“嗷呜——！”
云萧：“……”
糟糕，这是被辣得直接变回原形了。
落榕：“牛奶能解辣，这有牛奶。”
他递过来一瓶牛奶，云萧开盖喂给小黑豹，小黑豹喝了大半瓶，虽然很快不滚了，但还是趴在云萧怀里，一副蔫巴巴的模样。
云萧轻拍小黑豹后背，没忍住笑了一声，立刻接到这只小豹子幽怨的目光。
“干嘛瞪我，”云萧笑道，“是你自己要吃辣的。”
小黑豹开始挠他的衣角。
挠着挠着，突然打了个嗝。
“嗝。”
云萧低头看它，小黑豹与他对视几秒，又打了个嗝。
小黑豹：“……”
云萧：“……噗。”
小黑豹：“……”
“嗷！！！”
师尊欺负我！
气死了！！
——于是这只被辣得直打嗝儿的小豹子就气呼呼埋进云萧衣服里，不肯出来了。
第三十八章 亲亲 欺负你
小黑豹埋进云萧衣服之后越想?越气, 于是又?钻出来，凶巴巴地爬上云萧头顶，用爪子扒拉他?的头发。
不准笑！
师尊欺负我！
云萧嘴角扬起，抬手想?把?它抱下来, 但是这只小豹子才不要?被?他?抱, 怒气冲冲地去咬他?的手指……结果咬着咬着又?没?忍住，再?次打了个嗝。
小黑豹：“……”
——最后, 云萧一边强忍笑意, 一边把?这只不停打嗝的小豹子抱回?了家。
第二天?清晨，云萧醒来, 才刚动了一下, 脸庞就被?人咬了一口?。
“……”
他?睁开眼, 看向身边的人。
慕景深抱住他?的腰, 语气懒懒散散道：“师尊，早。”
云萧：“你刚刚是不是咬了我？”
“是啊，怎么了？”慕景深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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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理直气壮道, “谁让师尊昨晚嘲笑我。”
他?说完, 又?飞快在云萧耳垂上咬了一口?。
云萧：啧。
他?想?要?起身, 又?被?慕景深拦着腰不放，于是戳了这个人一下。
“放手, 我要?起床了。”
“才不放，”慕景深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道, “才七点，师尊起那?么早干嘛？”
云萧看了眼时间，确实才七点，加上被?窝又?暖和又?舒服, 身后还抵着温暖的胸膛……一下子，他?不怎么想?动了。
慕景深嘴角微扬，将?师尊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他?喜欢师尊的腰，又?细又?软，可以让他?单手环住，圈在自己臂弯里。
而?且师尊身上发间都有淡淡的沐浴香味，非常好闻，是他?喜欢的味道。
云萧靠在慕景深怀里，本来都要?再?睡过去了，忽然感觉自己的脸又?被?咬了一口?。
“……”
他?眼睛不睁，抬手要?去拍慕景深脑袋，又?被?慕景深抓住手，十指相扣。
——之后云萧就小憩了一会，到了八点半，终于从被?窝里挪了出来。
今天?没?有委托，他?和慕景深一上午都待在家里，快到中午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了。
敲门的是杨不不，他?还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砂锅。
“中午好！额……这位是？”杨不不刚和云萧打完招呼，发现他?身边还站着慕景深，当即愣了一下。
云萧看向慕景深，发现自己不太好解释，说是自己弟弟的话这只大豹子又?要?闹……索性直接跳过杨不不的问题，道：“有什?么事吗？”
杨不不道：“我今天?炖了猪肚鸡，一个人吃不了，所以想?着分你一点。”
他?原本已经做好直面那?只恐怖的小黑豹的准备，没?想?到小黑豹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更恐怖的年轻男子……还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难道这就是那?头恐怖的豹子？
杨不不心里划过诸多念头，完全不敢看慕景深，把?砂锅往云萧手上一递，道：“总之，希望你能收下！”
猪肚鸡色泽美味，香气浓郁，云萧想?着落榕应该会很喜欢，接过那?口?砂锅，道：“多谢。”
杨不不：“不用谢不用谢，你之前帮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他?指的是自己之前被?冤枉为杀害师父的凶手，云萧将?他?救出来的事情。云萧听了道：“在那?之后，问事厅有为难你吗？”
杨不不摇头道：“没?有，他?们对?我很好……而?且从今天?开始，我就加入问事厅了！”
这倒是云萧没?想?到的，道：“是吗，那?恭喜了。”
杨不不嘿嘿一笑，道：“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啦，我会以你为榜样加油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慕景深抬手搂住云萧的腰，赤色眼眸不冷不淡——那?意思很明显，他?才不乐意让他?的师尊和别?人聊太久。
杨不不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道：“那?我回?去继续做饭了，再?见！”
他?不等云萧回?应，赶紧转身跑了。
云萧看了慕景深一眼，道：“你又?吓人。”
“我才没?有，”慕景深低头蹭了蹭他?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云萧无奈，把?砂锅端进屋内，对?阳台上晒太阳的榕树道：“过来吃饭吧。”
榕树抖了抖叶子，变成落榕小跑过来，道：“是猪肚鸡！好香！”
立刻拍了一张照片，给远在鸟族的岳啾啾发了过去。
——
下午，咖啡厅。
杨不不穿着整齐地坐在咖啡厅里，对?面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是他?的委托人，中午刚在问世厅下了委托，就被?杨不不接了。
杨不不本想?直接去委托人家里，结果这个人说要?在外?面见面，于是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因为是自己第一个任务，杨不不十分认真，还有点紧张。他?喝了口?咖啡平复一下心情，对?男人道：“那?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他?的委托人名叫宋笙，在论坛下的委托里并没?有说明是什?么情况，只说希望能当面交谈，所以，杨不不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宋笙长得很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一身笔挺的名牌西装，看起来就像哪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
不过，他?的状况却很糟糕，尽管出门前也打理了头发和着装，但脸庞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眼底亦是一片乌青。
“我……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下我的新婚妻子。”
宋笙捧着咖啡杯，低头看向桌面，双手有些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
杨不不诧异道：“你的妻子？额，你是怀疑她出轨了吗？”
“……”
宋笙沉默几秒，抬头，直视杨不不。
“不，我怀疑……她可能不是人。”
杨不不：“……”
他?更惊讶了，道：“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宋笙喝了口?咖啡，停顿一会才道：“上一次，她换衣服的时候忘记关门，我只是偶然瞥了一眼，忽然看见了她很奇怪的样子……不仅长着动物的耳朵，皮肤也不像是人，总之，非常奇怪。”
“所以，我想?请你们问世厅帮我调查一下她，如果是妖，那?么……”
宋笙说到这里没?有再?开口?，只是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杨不不道：“既然如此，你妻子现在在家吗？”
宋笙看了眼手机，摇摇头道：“不，这个时间段她应该在买菜，不会那?么快回?来。”
杨不不与宋笙对?视几秒，道：“那?不如趁现在……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吧。”
——
第二天?早上，云萧接到了楚霞的电话。
“小景啊，你是杨不不的邻居，我想?问一下，杨不不他?昨天?回?去了吗？”
云萧有些意外?，道：“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楚霞道：“是这样的，昨天?他?去接了个任务，我之前嘱咐过他?，第一个任务结束后和我说一声，结果他?到现在都没?有回?音……我还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联系不上他?。”
云萧听到这话道：“我去隔壁找一下他?吧。”
他?挂了电话，旁边的慕景深道：“师尊，什?么事？”
云萧起身道：“杨不不联系不上了。”
慕景深“啧”了一声道：“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一副懒洋洋不想?出门、只想?抱着自己师尊待在家里的样子，云萧见状温和道：“毕竟是住在我们对?面，去确认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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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冲坐在沙发上的慕景深伸手，慕景深看看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去，但见师尊要?去，还是牵住了他?的手。
杨不不门前，云萧敲了敲门，发现没?有回?应，手指轻点门锁——片刻后，需要?指纹解锁的大门自动敞开了。
餐桌上还有昨天?没?吃完的菜尚未收拾，云萧和慕景深在杨不不家里转了一圈，依然没?找到这个人的身影。
于是云萧只好再?度联系楚霞，道：“他?好像没?有回?来。”
“……这就麻烦了，”楚霞道，“看来我得去找那?个委托人问一问了。”
云萧道：“需要?我一起过去吗？”
“不用，你过来一趟太麻烦了，我会带身边几个人一起去的。”楚霞道，“如果他?真的失踪，那?就是我的失职，我得负起责任来。”
“当然，要?是遇到什?么状况，我可能就要?找你帮忙了。”
云萧道：“可以，如果出事，立刻联系我。”
他?与楚霞说好，便待在家中，静等楚霞消息。
慕景深等得无聊，盯着自己师尊看了一会，又?想?起自己昨天?被?辣得变成小黑豹，师尊一直笑他?的样子。
于是忽然凑过来，靠近云萧的脸。
云萧立刻捂住他?的嘴。
慕景深：“？”
云萧：“不给亲。”
慕景深：“……我才不想?亲师尊呢。”
他?对?上云萧目光，又?理直气壮道：“我是要?占师尊便宜。”
云萧：“……”
这不是差不多吗？
慕景深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云萧：“？”
他?道：“你怎么能——”
慕景深又?亲了他?一口?。
云萧：“……”
云萧面无表情道：“诅咒你现在变成小黑豹。”
慕景深看着师尊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道：“哦。”
然后飞快亲了第三口?。
云萧：“……”
作者有话要说：丢两个接档坑坑，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
《我好像时日无多了[无限流]》
/onebook.php?novelid=3414521
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那一天，路栀做了一个梦。
梦里多是破旧阴暗的建筑，掉落的墙漆、挥散不去的血腥、还有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的透明身影。
【欢迎来到“梦魇”】
一双冰冷的眼睛横亘天空，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这里是恶鬼之乡，你要找到“凶手”，逃离这里。否则，你将被恶鬼吞噬，永远也无法醒来】
路栀：……就这？
脸色青白的吊死鬼就在头顶吐舌，路栀面无表情地当着它的面坐下，道：“快点吧，我赶时间投胎。”
吊死鬼：“……”
后来，路栀还是不得不投身于梦魇之中，开始这场疲于奔命的游戏。
他遇见形形色色的恶鬼，有因天灾惨死，有因人祸而亡，它们中大部分没什么区别……只有一个格外特殊。
【学长的脸好好看，喜欢。】
【学长身上的味道好香，喜欢。】
【学长的腰好细，喜欢】
【学长喘起来好好听，想——】
路栀：……不你不想！滚！
①恐怖灵异无限流，攻曾经是受的学弟。
②身患绝症心态佛系得过且过一切随缘受x阴森森黏人爱撒娇经常不做人也确实不是人的恶鬼攻
《小鱼尾》
/onebook.php?novelid=3244611
某一天，叶简在自己家门口捡了一只人鱼。
最开始，人鱼小小一只，乖乖巧巧趴在浴缸里，漂亮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后来，人鱼长大了一点，揪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努力想往他怀里钻。
再后来，叶简从半夜醒来，身后的男人抱着他的腰不放，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的臂弯间。
叶简：……
。
叶简一开始只以为自己捡了只可可爱爱的小人鱼，没想到对方不仅不可爱，还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会黏人，会撒娇，会甩着尾巴卖萌……然后趁他一不留神，就将他压在了身下。
洛翊：哥哥身上好香，喜欢，想把哥哥变成我一个人的。
叶简：……走开，谢谢。
①冷静病弱美貌受x黏人偏执占有欲超强醋精+真凶兽攻
②大概是奇奇怪怪的末日废土流
第三十九章 惊变 鹿妖
楚霞坐在客厅里, 望着对面的男人。
“我都说了，杨先生昨天确实来过，我原本想请他看看我家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结果他说没有，让我放心。”
“于是我们又聊了一会，他就走了。”
楚霞听完这话环顾客厅，确实不见第二个人的身影, 便道：“那么, 能带我们去看看小区的监控摄像吗？我想知道他昨天去了哪里。”
杨不不的委托人，名叫“宋笙”的男人一口答应道：“当然可以。”
——一小时后, 云萧接到了楚霞的电话。
“找到了！”楚霞道，“我们查看过监控, 他确实离开了宋笙家, 朝着城北去了——所以我们往那个方向展开排查，果然找到了他。”
云萧道：“那他还好吗？”
楚霞“额”了一声, 道：“不是很好，他好像魔怔了似的, 我们没办法把他带回来, 能请你帮个忙吗？”
云萧道：“好。”
他看了一眼旁边毛毛乱糟糟的小黑豹, 没有像往常那样抱起它，而是捏着它的后颈, 把它拎了起来。
小黑豹：“嗷！”
我要师尊抱！
“不抱，”云萧道，“谁让你刚才欺负我。”
他就这么拎着这只小黑豹, 出门了。
半小时后，云萧到达楚霞说的位置，那是一条小巷里面, 尽头站着一个人，正是杨不不。
只是他的双眼不知为何变得黯淡无神，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不断抬脚向前走去——虽然被前面的墙壁阻隔了去路，但他也没有停下，而是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撞墙。
楚霞带着几个人抱胸站在旁边，无奈道：“我们拉不开他，和他说话他也听不见的样子……总之，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云萧抱着小黑豹观察片刻，道：“他似乎是被人蛊惑了。”
于是抬手，轻轻在杨不不额前抹过。
“……啊！”
杨不不一下子回神，双脚来不及收住，撞上前面的墙壁。
“哎呦，好疼！
69
”
楚霞松了一口气，道：“你总算清醒了！”
杨不不揉揉额头，看看这条小巷，还有眼前的几个人，懵了。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委托人家里吗？啊，我的委托还没做完……”
云萧与他对视，道：“你的委托人，在哪里？”
——
宋笙家中，一个蓝裙女子推门而进，看见卧室的门敞开，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床头翻箱倒柜。
她的面色微微一变，快步走过去道：“阿笙，你在找什么？”
“啊，老婆你回来了？”
宋笙抬头看向她，沉默几秒，又环顾一圈被他翻出来的满地狼藉。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
米鹿闻言笑了起来，挽住他的手臂，道：“你看你，把房间弄得这么乱，待会又要我收拾了。”
“对不起对不起，待会我们一起收拾吧。”
宋笙按了下太阳穴，想起什么，又道：“啊对了，刚才来的人，我都把他们赶走了。”
米鹿柔声道：“我知道，我不能见外人，如果见了——”
“如果见了，会怎么样？”
清悦平静的男声在旁边响起，米鹿猝惊，猛地回头——看见大门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抱着小黑豹的年轻男子。
宋笙道：“你是谁？怎么能随便进我家……啊，杨先生，你又来了？”
杨不不从云萧身后冒出头，脸色十分不好看。
“宋先生，我帮你来捉妖，你却对我施咒，也太不厚道了吧？”
“施咒？什么东西？”宋笙怔然道，“不是你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然后我就请你走了吗？”
杨不不：“啥？”
他看了眼宋笙身边的蓝裙女子，咬了下牙，还是气愤地决定说出来。
“明明是你之前说，觉得你妻子不是人，让我过来看看。结果等真的到了你家，你又改口说没事了，让我回去——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杨不不说到这里，忽然一怔。
他之前一直想不太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现在可能是解了咒，突然想起来了。
当时，宋笙的妻子忽然回来，然后宋笙才改口……不，未必是改口，而是被迷惑了。
就像他也被迷惑，径直出门，并且一直在原地打转一样。
杨不不想到这立刻看向云萧，云萧道：“我知道。”
在见到宋笙身边的蓝裙女子的第一眼，他就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人类……而是妖。
并且，在她身上，还有素心梵莲的气息。
云萧轻轻抚摸小黑豹后背，小黑豹抬头观察他的神色，“嗷”了一声。
莲花花瓣？
云萧点点头。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另一边，宋笙一脸懵逼道：“什么我老婆是妖，我请你来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的新房有没有问题，你不是风水先生吗？”
杨不不：“什么风水先生！你是被迷惑了！在你身边的人根本不是人，而是——”
他话音未落，宋笙旁边的米鹿眼睛突然睁大，里面漆黑瞳孔竖起，宛如妖兽。
杨不不一僵，脸上神情立刻恍惚起来，连带着宋笙也开始恍惚……不过，还有一个人保持着清醒。
“原来如此，”云萧望着米鹿的眼睛，平静道，“迷惑人心，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篡改记忆，这是你的能力吗？”
米鹿发现他居然没受影响，神情当即一变，下一秒，她的双耳变为鹿一样的耳朵，身上也多了类似于鹿皮的纹路。
——这是一只鹿妖，实力已经接近金丹。
云萧依然很淡定，抱着小黑豹向前走去。米鹿还以为他要攻击，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然而云萧只是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什么？
米鹿愣在原地，她发现自己所有的力量对云萧都没有用，这个人可以轻易突破她的结界，就当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而且，他怀中的小黑豹……也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刻，米鹿生出了逃跑的念头，但在发现云萧走进她和宋笙的新婚房间后，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恐无比，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住手！你——”
云萧抬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米鹿忽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她的法术被打破，被她蛊惑的杨不不与宋笙一同恢复了意识。
“刚才发生了什么……喂，你在干什么！”
宋笙原本还在愣神，在发现自己新婚房间的大床不知怎么悬在半空，而云萧就站在旁边后，当即怒道：“这是我的家！你在搞什么破坏？！你——”
杨不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床下有地方。”
他不像宋笙的注意力一直停在漂浮的大床上，而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床下的地板颜色明显和其他地板不一样，还有被撬动的痕迹。
宋笙：“……什么？”
他也发现床下的地板不对劲，但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此时米鹿已经恢复为常人的模样，但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更动弹不得。
宋笙见她不断用惶急的目光瞄自己，赶紧走过去道：“你把我老婆怎么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再闹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新婚房间，连个结婚照都没有吗？”云萧平静道，“她恐怕不是你的妻子吧。”
宋笙：“你在胡说什么！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床底下的地板莫名凭空浮起……在地板后面，躺着一个女人。
一个没有声息的，已经是尸体的年轻女人。
“……”
在见到这个女人的那一刻，仿佛一根铁钉从头顶刺入，宋笙脑袋猝然疼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好疼！”
他痛苦地捂住头，惨叫出声，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床底下的女人，不肯移开。
“她是谁……她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为什么！”
云萧道：“这个问题，还是让她来和你解释比较好。”
他说完再度抬手，撤去了对米鹿的桎梏。
“阿笙！”
一发现自己恢复自由，米鹿便冲过来抱住宋笙的手臂，道：“别听他们的！他们是坏人，我帮你杀了他们！现在就杀了他们！”
宋笙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依然死死盯着地板里的女人，喃喃道：“为什么会这么眼熟……我好像见过她，好像不久前还和她躺在这里……我们还拍了婚纱照……对了，婚纱照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找到……”
“没有！根本没有！”米鹿尖声道，“和你结婚的是我！和你拍婚纱照的也是我！你的爱人是我啊！阿笙，你看看我！”
她抓紧宋笙的手指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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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笙听到这话，扭头与她对视。
米鹿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充满爱意道：“阿笙……”
——下一秒，她就被宋笙重重推开了。
“不对！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宋笙眼中浮现极度的惊愕与不可置信，喊道，“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认识你，我从未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杨不不在旁边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云萧道：“不会吧？”
云萧没有说话，另一边，米鹿没想到自己会被宋笙推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怔了几秒，颤声道：“我……我就是你喜欢的人啊……”
“一百年前，是你从猎户手里救了我，还养好了我的伤……我为了报恩，才留在你身边。”
“那个时候，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你还和我说过，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这是你答应的我啊，是你给我的承诺啊，所以我才来了，再次回到你身边……”
泪水沿着米鹿脸颊滑落，她捂住嘴，看了眼旁边地板下的女人，脸上又浮现怨恨的情绪。
“可是，这个女人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你，她根本不是你喜欢的人，是你被她骗了……所以，她要付出代价！”
宋笙：“……”
他有几秒没说话，随即忽然爆发一般，冲米鹿吼了出来：
“你是神经病吗！你是疯子吗？！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听不懂！！”
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流泪的女人，只觉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转身冲了出去。
米鹿：“阿笙！”
她想要追出去，却撞上一道无形屏障，摔在了地上。
米鹿痛呼一声，在意识到是谁拦住自己之后立刻扭头，恶狠狠地瞪向云萧。
“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
“……”
云萧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几秒道：“如果真有转世，那么，早就有人去苦苦追寻了。”
除非是身负命运，被上天选中与偏爱之人，才能灵魂不灭，生生世世皆为一人……可是这样的人何其稀少，所以转世于大部分常人而言，就是彻底地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新生之后，这个人就再也不是上一世之人了。
“……”
米鹿在原地怔了许久，忽然厉声道：“你在说谎！”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无比，头顶再次现出鹿耳，身上浮出鹿皮花纹，向云萧冲了过来——
杨不不：“小心！”
他能感受到这只鹿妖恐怖的威压，实力分明接近金丹了！
云萧依然站在原地，手指轻抬，米鹿的攻击对他来说并不构成威胁……但是下一秒，他的身形忽然一僵。
仿佛混沌古钟自耳边轰鸣，无形的力量由天降下，那并不是米鹿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另一个存在。
瞬息之间，云萧的意识轰散，眼前被黑暗吞噬。
小黑豹摔在地上，赤红瞳孔猝缩，浑身力量突然暴涨，直接突破桎梏，变为人形。
“师尊！”
慕景深冲上去，抱住倒地的云萧，在触及云萧冰冷的肌肤后，他仿佛一下子身陷千万年的极寒冰窟之中，血液骨髓皆被凝结，一颗心也无限坠落而下——
他的师尊……好像没有气息了。
第四十章 虚影 是真是假
一瞬之间, 慕景深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赤色眼眸仿佛有鲜血流动，闪烁着极其危险的凶光。
杨不不猝然跪倒在地, 不仅是他，米鹿也瘫在地上，那一刻，他们仿佛看见死神临世——索命的镰刀就悬在自己脖颈之上。
但很快的, 那股暴虐而恐怖的气息消散。慕景深的手指按在云萧手腕间, 发现自己师尊并非真的失去了气息……只是他的气息不知为何，变得极其微弱。
“……那个……”
杨不不只觉那股慑人的威压消失, 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鼓起勇气道：“叶景他怎么了……”
慕景深猛地抬头。
杨不不心中大悸, 因为他在那双冷酷至极的赤色眼眸中, 看到了毫无回转的杀意。
只是，那杀意并不是冲着他, 而是直指另一边的米鹿——米鹿尖叫一声，向外冲去。
杨不不生怕慕景深真的赶过去杀了她, 赶紧道：“等等！她还不能死——”
他话音未落, 屋外又闯进来一个人, 是宋笙。
米鹿眼中一喜，当即喊道：“阿笙！阿笙救——”
最后一个“我”字尚未出口, 就硬生生停住了。
在杨不不惊愕的目光中，宋笙将手中的水果刀捅进米鹿喉管，怒吼道：“是你杀了我老婆！是你！！”
米鹿：“……”
鲜血喷涌而出,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用仇恨至极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男人……直到鲜血流尽，也没有闭上眼。
杨不不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到了这一步, 已经无法挽回了。
米鹿将宋笙当成自己前世的爱人痴痴追逐，为此甚至不惜杀死宋笙的新婚妻子，又迷惑了他，让他将自己当成妻子。
可是谎言总有破碎的一天，而米鹿为之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宋笙在手刃米鹿之后，又踉踉跄跄来到房间里，从地板下抱起他真正的妻子，嚎啕大哭。
杨不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安慰一下这个男人，但此时的他根本无暇顾及，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昏倒的云萧身上。
“那个，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一下？”
“……”
慕景深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望着米鹿尸体，脸庞棱角冷硬无比。
刚才，他确实想亲手杀了这只鹿妖，夺取她体内的素心梵莲花瓣——只是没想到，宋笙比她更早下手。
片刻后，一片血色花瓣从米鹿体内晃晃悠悠飘出，飘向云萧——
然而，就在那片花瓣即将接触到云萧时，仿佛天空中又有一只无形的手伸下，将它轻而易举地摘去了。
慕景深瞳孔猝缩，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由天降下……是完全不逊于他的力量。
那力量没有形体，仿佛无处不在，但旁边的杨不不甚至毫无察觉。
他发现慕景深神色变化，凑过来道：“需要帮忙吗？”
慕景深冷声道：“离开这里！”
杨不不：“！！”
杨不不被吓了好大一跳，立马战战兢兢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走！”
他说走就走，还冲进房间，将宋笙和他的妻子尸体强行拖了出去。
一时之间，房间只剩下慕景深与云萧两人，他抱着自己师尊，冰冷的目光直指天空。
“你是谁？”
他知道那个存在尚未离去，而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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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屋内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虚影。
那虚影散发着强大的力量，如果有任何一个元婴修士在这里，都会为此战栗跪倒——因为那是超越元婴，直达化神的力量。
片刻后，虚影开口，它的声音像个男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仿佛沉淀千百年的沧桑：“原来在他身边还有一只力量尚未恢复的天魔……难怪，他当初要做出那样的选择。”
慕景深冷冷道：“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虚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道：“剩下的三片素心梵莲花瓣也在我这里，就无需你们去找了。”
一听到“素心梵莲”四个字，慕景深眼中彻底冷了下来。
下一秒，虚影被一股强悍霸道的力量拦腰斩断，猝然溃散。
“……真可惜。”
房间另一边，虚影再度凝结，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清晰，更加模糊透明。
“这是我好不容易捏出来的化神分.身啊，你也太狠心了。”
慕景深：“把花瓣给我！”
“别激动，别激动，我本来也不想与你为敌，与其做对手，我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虚影非常温和道。
“想知道一切，就来浮屠大阵吧，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浮屠大阵”四个字落入耳边，慕景深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怀中的云萧。
那虚影还在继续道：“到那时，我也会把剩下三片花瓣给你的师尊，毕竟伤害他，对我也没好处。”
“我抱着善意而来，希望你们亦能对我回以善意……那么，浮屠大阵再见。”
话音刚落，虚影消失，房间内空寂无声。
慕景深：“……”
他低头，额头轻轻抵住云萧墨发，眷恋地蹭了蹭……下一秒，森森黑气自他身上爆发，年轻男子身形骤涨，化为一头黑豹。
这只黑豹身姿矫健，完美的皮毛之下覆盖着极具爆发力的肌肉。黑气萦绕周身，仿佛沐浴在火焰之中，四足亦像是脚踏黑色焰火——而在它眉心之间，有一抹赤红血痕。
黑豹垂下脑袋，又蹭了蹭昏迷不醒的云萧，将自己的师尊小心背在背上，腾空跃起，冲一个方向去了。
十五分钟后，鸟族。
温林木刚刚哄睡岳啾啾，出来，发现温暮正等在走廊上。
“啾啾还好吗？”
温林木摇摇头，无奈道：“啾啾可能已经意识她父亲的事情了……阿暮啊，一味地拖下去是没用的，你总得让她知道真相。”
温暮沉默几秒，道：“好吧，等到明天，我想想怎么和她开口……”
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一怔，抬头望向天空。
与此同时，温林木只觉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在向这里迅速逼近，仿佛褐蚁面临深渊，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抖如筛糠。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颤抖，面上是控制不住的恐惧，“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快！全族戒备！！”
温暮：“等等！”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道：“父亲，你让族人待在屋内，一个都别出来。”
抛下这句话，他就匆匆离开，径直奔着气息而去。
鸟族之外的上空，温暮看见一头如沐黑焰、拥有一双赤红眼眸的凶兽，那凶兽形似黑豹，浑身弥漫极度危险的气息，就像一头自地狱而来的恶魔。
有那么一瞬间，温暮只觉自己要僵在原地，根本无法呼吸……好在下一秒，黑豹就化为人形，变成了慕景深的模样。
他依然抱着自己的师尊，温暮一见云萧脸色苍白地倒在他怀中就知不好，道：“怎么回事？！你们遇到了什么？！”
慕景深沉着脸道：“不知道，师尊突然就昏倒了。”他说完不等温暮再发问，又道：“浮屠大阵在哪里？”
温暮听他从嘴里说出这四个字，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但是很快的，他发现慕景深身上并没有他熟悉的气息……被浮屠大阵束缚的气息。
凡是知道“浮屠大阵”四个字的人，都会在得知的那一瞬间被大阵束缚，成为守阵之人。温暮就是守阵之人，但他能看出来，面前的慕景深绝对不是。
“……为什么？”他惊愕道，“你明明知道了大阵的存在，却没有……算了！这不是重点！跟我来！”
他说完便带着慕景深往一个方向赶去，因为心急，两人不计代价地全速前进——不过几分钟后，就到了浮屠大阵所在。
温暮大口大口喘气，汗水打湿后背。刚才那样的极速前进对他来说负担极大，再看旁边的慕景深，几乎没什么影响。
上次他们来到浮屠大阵时，云萧在这里多设了一道结界，如今结界未破，只是温暮惊愕地发现，在大阵之内的天坑上方，悬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根白骨，或者说，人的骨头。
“什么东西？！”温暮震惊道，“上次来还没有……不！不对！”
他想起上次自己来到浮屠大阵时，在这里见到了沐苓楚。
也就是说，这根人骨恐怕就是沐苓楚放入这里的，只是那时，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觉。
“为什么会发现不了……不可能啊，怎么可能……”
温暮喃喃低语，额上冒出豆大汗珠，很快他又转向慕景深，道：“解开他的衣服，看看他锁骨上的花纹有没有蔓延！”
慕景深脸色极冷，单手解开云萧衣领——只见锁骨之上，那道血色莲花的纹路肆意蔓延……顶端的花瓣已经直指心口，就快要覆在心脏的位置之上。
这一刻，慕景深只觉周身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他不知道这道花瓣意味着什么，但他记得在此之前，这道花瓣从没离师尊心口这么近过……
他猛地抓住温暮手臂，用力之大，甚至让温暮以为他要将自己的手硬生生扯下来。
“怎么回事！这道大阵到底和师尊有什么关系？！”
慕景深已经意识到，浮屠大阵关系着自己师尊的身体。大阵变动，他的师尊亦会受到影响。
“……”温暮冷汗直冒，片刻后道，“放心，我们已经在大阵之内，花纹不会再蔓延了……只要待在这里，他就会很安全，大阵会护着他的……”
“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舍弃这具身体……”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慕景深眼中一沉，怒道：“什么意思？！”
“关于这点，我可以解答。”
熟悉的声音从上空响起，慕景深抬头，看见一道虚影浮在空中，就在那根人骨旁边。
温暮：“你是谁？！”
他话音刚落，那道虚影就轻描淡写一抬手——还没见他做什么，温暮就身形一僵，晕了过去。
慕景深：“……”
虚影摩挲人骨，道：“我知道你大概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这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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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不拒绝我——”
慕景深冷冷打断道：“我不想知道，把花瓣给我！”
虚影沉默一秒，继续道：“因为我就是两千年前，创造这道大阵之人。”
慕景深：“花瓣呢？”
虚影：“……也许你可以表现得在意一点，就当捧个场。”
慕景深冷笑一声：“和师尊无关的事情，都是废话。”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虚影抬手，两片血色莲花花瓣飘然而下，融入云萧体内。
慕景深只觉怀中之人的气息不再那么虚弱，当即轻喊了一声“师尊”……只是云萧依然双目紧闭，没有回应。
——并且，他锁骨之上的花瓣纹路也没有要回退的迹象。
“……”
慕景深眉心紧蹙，心疼得简直在滴血。同时他也知道，刚才的虚影给了他师尊两片素心梵莲花瓣，也就是说，现在还差最后一片，就能集齐七片花瓣了。
云萧原本就有四片花瓣，米鹿的花瓣被虚影夺走，这个人又自称手中还有剩下的两瓣……这也就意味着，虚影同样能感受到素心梵莲的气息，甚至已经找到之后的宿主，将他们杀害了。
并且，在宿主死后，素心梵莲花瓣本该重归云萧体内，这个虚影却有抢走花瓣的能力——恐怕他就和云萧一样，是某种极为特殊的存在。
短短几秒间，慕景深心中划过诸多想法，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细思，他只想让自己的师尊醒来。
“最后一片花瓣，也在你这里。”慕景深眼中血色翻腾，充斥着杀意，“给我，否则我杀了你再拿过来。”
“别急。”
虚影抬手，指尖一片血色莲花花瓣飘然旋转，道：“我会给你师尊的，但是在这之前——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的师尊值得你怎么做吗？”
慕景深：“与你无关！”
虚影笑了起来，道：“是吗，可是你不想知道真相吗——你师尊一直对你隐瞒的，千年前的真相。”
他不等慕景深接话，继续道：
“千年前，浮屠大阵动荡，你师尊为了镇住浮屠大阵，为了天下苍生，选择牺牲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你，而镇住浮屠大阵的条件，就是将你——天魔封印。”
第四十一章 阵眼 孰是孰非
“千年前, 浮屠大阵动荡，恰逢你身上天魔血脉觉醒，一时之间你的师尊面临整个宗门与修真界的指责, 为了自保，他决定牺牲你。”
“于是在那之后，他与浮屠大阵达成交易，向浮屠大阵借来封印你的力量, 条件就是他要不断去汲取力量为大阵所用……不过这个条件对他来说, 也不算什么。”
“毕竟，他作为封印天魔之人, 从此以后享受无数的尊荣与盛名，并且千年以来, 都被人称为尊上……”
“说够了吗？”
冷淡的话语打断虚影的喋喋不休, 它低头，发现慕景深赤色眼眸依然一片淡漠——他抱着云萧, 根本没有为自己的话动摇。
虚影：“怎么了，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慕景深嘴角扬起,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道：“我要的是师尊告诉我的真相, 而不是你这个东西编造的。”
“哦，是这样吗？”
虚影闻言摊手, 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编造的呢？相反，你师尊说出来的只会更有利于他吧。”
“无所谓。”
慕景深注视云萧苍白的脸庞，垂首, 轻轻抵上他的额头。
“只要是师尊告诉我的，我都会相信。”
从一开始，他追寻的真相, 就是师尊口中的真相。
他不管千年前到底如何，只要师尊肯告诉他，他就相信。
只要师尊能留在他身边，他就相信。
他要的，只是他的师尊而已。
虚影：“……原来是这样，你们还不能舍弃那种无所谓的情感啊。”
“飞升之人，就该舍弃一切。”
虚影抬手，攥住那片血色花瓣，居高临下地道：
“现在，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选择，是否加入我——只要我们携手，就能毁去这个世间，一同飞升。”
“呵。”
慕景深与虚影对视，冷冷笑了一声。
“别恶心人了。”
下一秒，森森黑气肆意涌动，遮天蔽日，几乎掩住大阵之上整片赤色云层。
虚影抬头望着滚滚黑云涌动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睛，这一刻，它感受到了天魔身上极其恐怖、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是来自修真界巅峰，渡劫中阶的力量。
。
问事厅，总部。
古香古色的阁楼之外人头攒动，今天聚集在这里的除了四大宗门有地位之人，还有所有问事厅分部的厅主副厅主，以及高层人员。
楚霞与谢若明缩在角落，望着面前一个个或多或少在新闻或者问事厅论坛里见过的大佬面孔，瞠目结舌。
“……不会吧不会吧，这里真的是我们能免费进来的地方吗？”
谢若明道。
“好多大佬啊……糟糕，感觉自己鸡立鹤群。”
楚霞：“早知道就不该听厅主的，啊，这种感觉好难受。”
一小时前，问事厅总部下来命令，要求所有高层与辟谷以上的成员在总部集合。原本以他们的地位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但因为他们厅主没找到叶景，想到他们与叶景关系不错，索性让他们顶上了。
谢若明道：“所以到现在都没联系上叶景吗？”
楚霞摇摇头，苦恼道：“他不接电话啊……唉不行，待在这里也太苦了，回去一定要让他请我们吃饭。”
“霞，霞姐……”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楚霞扭头一看，发现杨不不居然也和他们一样，缩在两米外的角落里。
楚霞一愣，道：“好家伙！你也是被厅主要求顶替人来了吗？”
杨不不摇摇头，犹豫一下又点点头，道：“大概是吧……有人让我直接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问事厅外人群拥挤，他一点点挪了过来，和楚霞谢若明三人缩在一个角落里。
谢若明叹了口气，道：“修真界顶尖的战力，除了我们应该全在这里了。”
楚霞则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多人到场？”
她话音刚落，前方就突然躁动起来，似乎有什么要开始了。
三人伸长脖子，看见从问事厅总部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天一宗宗主宋镇，在他旁边，还站着地海宗长老何叶和。
“奇怪，”谢若明好奇道，“我听说地海宗长老一向和天一宗不对付，他们怎么会站在一块？”
杨不不没有说话，楚霞道：“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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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台阶之上，地海宗长老何叶和俯视下方众人，用只有自己和宋镇能听到的声音慢悠悠道：“所谓修真界顶尖战力，不过是一群金丹都达不到，只有辟谷的废物罢了。”
“动手吧，宋宗主。”
“……”
宋镇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在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泛着冰冷光泽的四方铁块，像是某种法器。
何叶和拖长声音，催促道：“宋宗主——”
宋镇：“……”
他闭上眼，一咬牙，捏碎了那个铁块。
轰隆！
问事厅地下深处，阵阵轰鸣由下而上层层传递，与此同时，所有聚集在问事厅的修士脚下，浮现一个巨大的法阵。
谢若明：“这是什么……”
下一秒，他整个人的身形猝然一顿，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修为与力气那般，控制不住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我的法力，我的法力没有了！”
“宋宗主！你们在做什么？！”
眨眼之间，除了宋镇与何叶和为首的几个人外，所有修士都和谢若明一样，失去浑身力气倒在地上……甚至连法术都无法使用。
巨大法阵在他们身下流转，泛着不详的血色纹路。楚霞心知糟糕，勉强伸手想要点开手机拨打电话，但是很快她又发现，这里连信号都没有了。
她只能将目光望向台阶之上，看见宋镇也望着她这边……不过，不是注视她，而是注视她旁边的人。
楚霞艰难扭过头，下一秒，脸色微变。
在所有倒地的修士里，还有一个人站着——是杨不不。
此时，杨不不也是一脸懵逼，完全儍在了原地……直到宋镇对他伸手，道：“过来。”
杨不不：“……什，什么？我吗？”
他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对上楚霞的视线，立刻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
楚霞：“……”
此时她也愣住了，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当初，陆正涛被害，杨不不被当成杀害师父的凶手交由问事厅处理，原本毫无干系的天一宗宗主宋镇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问事厅……难道，只是巧合，只是宋镇太闲了吗？
还是说，因为杨不不是宋镇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会特意赶来……
“快过来吧。”
宋镇旁边的何叶和在这时笑眯眯地开口了。
“宋宗主可是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才能和你父子相认呢。”
——
鸟族。
岳啾啾百无聊赖地在鸟族闲逛，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爷爷的话。
【你父亲真的只是有事出门了，别多想，应该过段时间，他就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岳啾啾瘪了瘪嘴，轻轻踢飞地上一颗小石子。
爷爷肯定是在骗我，舅舅也是……如果爸爸真的出门了，为什么不理我呢？
“啾啾。”
一道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岳啾啾抬头，看见一个鸟族守卫停在自己面前。
她和所有鸟族人都很熟悉，认出这是专门看管牢房的族人，道：“木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木叔看着她，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可以吗？”
岳啾啾：“好哦，你是要向爷爷请假吗？”
“不，”木叔摇摇头，转身道，“跟我来。”
岳啾啾不明所以，毫无防备地跟了上去，两人沿着人少的地方穿过鸟族，来到一个极为僻静之地。
岳啾啾环顾四周，道：“这里好像是……”
关押鸟族重犯的地方。
木叔：“是啊，没关系，里面没有危险的。”
他带着岳啾啾踏入牢房，径直来到最深处，一道独特的石门前。
这道石门以层层符文交叠封印，岳啾啾只见木叔用特殊的法器启动石门——石门缓缓打开，里面又是一个牢房。
林木交缠，凝成钢浇铁铸一般的牢笼，将一个人死死困在里面。
那人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抬头，冲岳啾啾露出一个笑容。
“啾啾，你来了。”
岳啾啾：“……”
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因为被关在牢笼里的人……是她的父亲，岳述。
轰隆。
机关启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岳啾啾回头，发现木叔将手中开启大门的特殊机关毁去，与此同时，石门重重闭合，门上原本暗红色的符文瞬间转变，变成淤泥般浓稠的深黑。
下一秒，木叔心口爬出一只蜘蛛，黑色毒血自他胸腔喷出——他的脸色也瞬间青白无比，倒在了地上。
岳啾啾大惊失色：“木叔！木叔你怎么了？！”
她冲过去扶住木叔，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那只蜘蛛也窸窸窣窣从她身边爬过，钻进牢房缝隙，在岳述手中趴了下来。
岳述摸摸这只蜘蛛，笑着道：“不用怪他，他不是自愿背叛鸟族的，而是被我的蛊毒控制了。”
“虽然鸟族对蛊毒免疫，但这可不是特殊的蛊毒——是宗主赐给我的。”
岳啾啾：“……”
她慢慢转身，看着自己父亲的笑容，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你……你是谁？”
“我是你爸爸啊，怎么，连老爸都认不出来了吗？”岳述依然笑道，“来，到我身边来。”
岳啾啾：“……”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岳述：“好吧，你还是个小姑娘，让你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些，也确实过分了一点。”
“不过，现在牢房钥匙被毁，这间特殊的牢房已经从内部锁死，再也无法打开了。”
岳述的手抓住牢房栏杆，上面瞬间光芒大放，灼烧他的手掌。
然而，他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那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岳啾啾。
“但是，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打开牢房，那就是用鸟族直系的血。”
“啾啾，你身上有你母亲的血……帮帮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迎接新生活吧。”
——
“吼——”
凶兽愤怒的咆哮之声响彻耳边，将温暮生生震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头顶笼着一层黑气——黑气形成圆形屏障，将他和身边的人护在里面。
而在他身边，是昏睡不醒的云萧。
温暮见状立刻去查看云萧情况，发现他锁骨上的莲花花纹依然快要覆住心脏……唯一庆幸的是，在进入大阵后，这花纹确实没有再蔓延的迹象。
“……”
温暮眉头紧皱，察觉到上方正在进行激烈战斗，试探着将头伸出黑气外面，观察战况——
天坑之上，一头如沐黑色焰火的黑豹将一道虚影踩在脚下，利爪撕开虚影，同时，一口咬住悬在浮屠大阵上方的白骨，将那根白骨生生碾碎！
赢了？
这是温暮的第
74
一个念头。
但很快的，他发现在大阵另一侧，被慕景深撕开的虚影残屑零星聚起，天坑石壁符文光芒大放，丝丝缕缕光芒瞬间汇聚向那虚影——仅仅是眨眼之间，白骨生出血肉，浇筑为人形，一个不再是虚影、而是真真正正的“人”出现了。
那是一个男人，白发白须，面容却很年轻，看着不过三十。
这个人的模样落入温暮眼中，一瞬间，他浑身冰凉，凉到如坠冰窟。
在得知浮屠大阵存在，成为守阵之人时，他的大脑就被大阵传承了一部分记忆……在那些记忆里，就有创建大阵之人的脸。
而眼前这个男人……正是两千年前，创建浮屠大阵之人。
天坑上方，黑豹赤色眼眸血光流转，冷冷地盯着那个白发白须的男人。
男人冲他微微一笑，抬起手指——
下一秒，黑豹身前的空间猝变，它所处之地不再是大阵上方的天空，而是某个地下深处。
在他面前也不再是刚才的白发白须男人，而是温暮和依然昏迷的云萧。
黑豹：“……”
“呼，呼……”
温暮大口大口喘气，突然捂住嘴，呕出一口血。
黑豹：“…………”
它在沉默中变回年轻男子的模样，抱起自己的师尊，道：“是你把我带到了这里？”
温暮：“废……废话……”
冷汗泠泠落下，他的脸色惨白，显然因为刚才的举动而付出了极大代价。
慕景深沉默皱眉，直到温暮喘了一会气，终于恢复一些之后，才再次开口道：“多谢。”
“但是为什么，我明明可以杀了那个人。”
温暮：“……你的力量恐怕还没完全恢复吧……刚才一直强行维持着人形到本体的转变，对你来说，恐怕也压力不小。”
慕景深一下子不说话了。
温暮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慢慢地道：“我作为守阵之人，可以借用部分大阵的力量，所以我才能把你带到这里……带到这个阵眼里来。”
慕景深：“阵眼？”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怀中的云萧一眼。
温暮道：“是的，那个人应该进不到这里来，因为——”
他抬手，指向一边。
慕景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下一秒，瞳孔猝然收缩。
这里是一片纯白无暇的空间，四周生着赤红色的莲花，而在那片血色莲花之中，躺着一个人。
长长的墨发散落白衣之间，那人静静沉睡着，脸庞美丽而沉静。
慕景深在原地僵了许久，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怀中的云萧，再看向那人。
——这个沉睡在阵眼之中的人……和他怀中的师尊，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慕景深听见一道震惊的声音，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暮与他对视，片刻后也看向那个沉睡在血色莲花之中的人，低声道：
“这才是云萧真正的身体……而原本躺在这里的，应该是你。”
“千年前，你的师尊为了你，以自己为代价镇入浮屠大阵——永生永世，都要成为这道大阵的阵眼，无法解脱。”
第四十二章 真相 千年已过
“……什么？”
温暮的话落入耳边, 慕景深大脑登时陷入短暂空白。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暮看着他震惊的模样，摇摇头，叹息一声道：
“浮屠大阵, 镇住的是世间恶念与邪气，一旦大阵被破坏，那么这些邪恶就会倾泻而出，这个世间也将不复存在。”
“千年前, 你体内的天魔血脉觉醒, 天一宗意欲除你，是你师尊站出来, 以一人之力对抗宗门，执意要护你。”
“但谁也没想到, 因为你的降世, 居然导致浮屠大阵原本的阵眼动荡，并且无可挽回地破碎。”
温暮说到这里停顿一下, 看了云萧一眼。而慕景深也低头，紧紧握住师尊的手, 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浮屠大阵的阵眼是维持整个大阵平衡的关键, 阵眼被毁, 意味着浮屠大阵也要失衡，到那时, 人间将面临覆灭的危机。”
“原本只有你一人，尚不足以灭世，你师尊还能护着你, 但因为你的血脉觉醒导致大阵阵眼被毁……这下子，天下苍生都要因你而亡，你的师尊面临整个修真界与人间的命运, 就算再想护你，也无能为力。”
慕景深眼底泛上血丝，哑声道：“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我害了师尊。”
温暮沉默几秒，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继续道：“当时，修真界决定杀你，以你的灵魂血肉作为阵眼，镇住浮屠大阵。但要杀你并不容易，毕竟那时你已觉醒为天魔，实力由大乘高阶直逼渡劫中阶——而在修真界中，唯有同为渡劫中阶的云萧能与你一战。”
“于是，他向修真界提出条件，他可以镇压天魔，但仅仅是将你封印。而他会代替你作为阵眼，镇住浮屠大阵。”
慕景深埋下头，将脸深深埋进云萧发间，许久没有抬起。
他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眼前曾经闪过他的师尊站在大阵之上，被锁链缠身的画面……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了真相。
——由他亲手造成的，血淋淋的真相。
温暮的声音还在旁边响起：“最初，修真界并不同意，是你师尊执意如此，甚至以死相逼，威胁整个修真界若不答应，那么就任由天魔肆虐、大阵被毁，整个人间亦随之覆灭。”
“在你师尊的坚持下，修真界不得不答应，于是他来到你面前，将你亲手封印……在这之后，他又作为阵眼，被镇入浮屠大阵。”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是你师尊一直不想和你说的真相。”
“……”
温暮话音落下，纯白空间里，许久没有回音。
温暮静静地注视慕景深，察觉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尽管将脸埋在云萧发间，但似乎有某种液体流出，湿润了云萧墨发。
他安静地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慕景深再次抬头。
“是我的错……”
慕景深嗓音沙哑，粗粝如被砂纸摩挲过。他抵着云萧冰冷的脸庞轻蹭，像久未归家的幼兽，眷恋而不舍得移开。
“是我……害了师尊……”
过去千年里，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偶尔清醒时，睁眼看见的只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师尊，猜测师尊此时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忘了他，正和别的人……
这样的想法沉淀千年，当他终于打破封印而出时，他对于他的师尊，确实有一分恨意。
尽管那分恨意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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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师尊的第一眼就已消散，但到现在，当他得知千年前的真相，再回想起自己最初那一分恨意之后，只觉这份恨意愈发强烈——不是对他的师尊，而是对他自己。
他恨不得能杀了自己，杀了那个作为天魔、害得师尊被镇入浮屠大阵的自己——还有在打破封印之后，曾经伤害过师尊的自己。
“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慕景深紧紧抱着云萧，用力之深，几乎要将这个人刻进他的骨血之中。
“如果没有我……”
“……唉。”
温暮叹了口气，道：“你师尊从未怪你，他曾经说过，你身上的天魔血脉并非你想，也不是你能控制住的。”
慕景深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磨蹭师尊脸庞。他需要不断感受这个人的体温与气息，如上瘾之人渴求解脱……否则下一秒，他恐怕就要陷入疯狂。
温暮继续道：“不过，在镇入浮屠大阵之后，你师尊发现大阵之中生长着一株独特的血色莲花，也就是素心梵莲。”
“素心梵莲是大阵力量凝结之花，伴随大阵存在上千年。最初的素心梵莲花开两蒂，你师尊与其达成协议，将自己原本的身体镇在大阵之内，取一蒂素心梵莲筑成新的身体，另一蒂则自动分为七瓣，散入世间。”
“从此，你师尊获得了行走世间的能力，但因为新身体并非真正血肉，会有枯萎的迹象，所以他又需要不断寻找另外七片花瓣，以此来维持身体。”
“这样的方法对你师尊负担极大，千年来，他的力量不断流失，从最初的渡劫中阶一降再降，到现在，都要降下化神了。”
温暮说的这里又叹了口气，指了指云萧锁骨上的血色莲花纹路。
“而且，就算找到再多花瓣也没用，因为一旦这道花纹覆住他的心脏，那就意味着他与素心梵莲的交易到期……到了那个时候，他的血肉依然作为浮屠大阵阵眼，而他的灵魂与力量则要归于大阵，彻底融入大阵之中……世间，也将再无‘云萧’这个人。”
慕景深猛地抬头，道：“为什么？！”
仅仅是作为阵眼，他的师尊只会沉睡，不会消散。也许未来能有新的阵眼来替代，比如说……他。
但是一旦进行这样的交易，那么他的师尊，最终只有无法挽回的消亡。
温暮没有与慕景深对视，而是看着云萧，道：“因为……他想待在世间，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你。”
慕景深：“……”
“这千年来，你师尊拖着逐渐虚弱的身体，不过是在等一个时间——等你打破封印，重新与他相见的时间。”
“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但他依然想等下去，因为他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你们终会重逢。”
“而且，仅仅是作为阵眼、沉睡在大阵中的话，那他和你就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甚至他觉得你会在得知真相之后，代替他，成为大阵阵眼。”
“所以他才会与素心梵莲做下这个交易，为了你，也是为了他的一点私心——他是这么和我说的。”
当初镇压慕景深的封印已成，云萧无法打破，只能等待封印力量衰弱，由慕景深自己撕开封印，再度降世。
而他原本的身体成为浮屠大阵阵眼，部分记忆也被大阵容纳……这些记忆，在温暮继承浮屠大阵守阵人身份时，便从大阵那里得到了。
在听完温暮的话后，慕景深紧紧攥拳——他的师尊想得没错，在得知真相之后，他确实想要代替师尊成为阵眼，让他的师尊得到解脱。
但是现在……无论他怎么做，他的师尊似乎只有消亡这一个结局。
黑气肆意弥漫，慕景深赤色眼眸中翻腾着明显的怒意与杀气，这一刻，他甚至想毁了这个大阵，让整个世间，与他的师尊一同陪葬。
“……等等！你要干什么！”
温暮察觉他的意图，当即震惊道。
“你想灭世吗？！你师尊可还躺在这里呢！！”
“……”
温暮话中的“师尊”两字将慕景深从杀意中拉回，他再度低头注视云萧，抬手，缓缓抚上自己师尊脸庞。
“你说的对，我还有第二个选择。”
慕景深抚摸云萧脸庞的动作轻而缱绻，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珍宝那般，不舍得弄疼师尊一点。
然而，他的眼中却是森冷而无回转的杀意，嗓音明明没有特殊的情绪，却令温暮为之惊惧。
“我要让创建这道大阵之人，来结束这一切。”
温暮：“……你是说，刚才那个人？”
那个名字他不敢说出，慕景深则干脆利落道：“余善非。”
当外面的虚影说出自己是“两千年前创建浮屠大阵之人”时，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余善非，天一宗第一任宗主，也是创建了其他三大宗门，之后在修真界飞升的第一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飞升的他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想灭世的样子，”温暮道，“但作为创建大阵之人，恐怕就是他导致了你师尊昏睡不醒——而且，他应该也有解决的办法。”
“只是，他在两千年前就已飞升，那时你的师尊都没出生。可见他的城府，绝非我们能想象的。”
慕景深：“我知道。”
温暮又道：“最重要的是，他已达飞升之境，你还是渡劫中阶，甚至力量都没完全恢复——现在的你要对上他，恐怕没什么胜算。”
慕景深因为千年的封印，力量一直维持在大乘高阶，只有变为本体时，才能突破至渡劫中阶。
但温暮能看出，之前与余善非的战斗中，这只天魔是不计代价，强行变回了本体——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一直维持渡劫中阶，如果硬要维持，必然会付出极大代价。
慕景深：“我知道。”
温暮：“那……你还要去吗？”
慕景深望着云萧，又低下头，在自己师尊唇上落下一个珍重至极的吻。
“我会把余善非带过来，让他结束这一切，将师尊从无法解脱的消亡中拯救出来。”
慕景深轻轻抵着云萧额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满是爱意与温柔。
“如果不成功……那我就陪着师尊一同迎来消亡。”
温暮：“……”
他沉默数秒，看看慕景深再看看云萧，最后道：“好吧……不过在你出发前，再听我说一句吧。”
“实际上，你师尊本打算在你打破封印后见你一面，就躲到没人地方，独自消亡的。”
“你应该也很清楚，最开始，你的师尊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告诉你真相吧？”
慕景深沉默地点了点头。
温暮道：“但是后来，他改变了心意，不想离开，而且愿意告诉你真相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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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深看着自己师尊，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温暮微微笑了一下，道：“之前，他和我说过——”
【曾经我以为自己的未来黯淡无光，永远也没有解脱的那天。所以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他不该被我拖入这淌浑水之中……毕竟，我是无法长久陪在他身边的。】
【但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我根本说不出让他离开的话。】
【就算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下一个百年，能不能结束这一切……我也放不开他。】
【我不想让他去找别人，我只想……他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这是你师尊的期望，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温暮道，“你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
慕景深听完温暮的话，再度牵起云萧的手，用力地与他十指相扣，仿佛要在师尊指间烙下自己的痕迹……片刻后，他郑重道：“我不会的。”
温暮点点头，拍手道：“好了，现在你被强化了，快上。”
慕景深：“……”
他抱起云萧，走到那片赤色莲花花海之中，将自己的师尊轻轻放在原本的身体旁边。
“在我回来之前，师尊就拜托你了。”
慕景深道。
“他的期望，我一定会实现的。”
第四十三章 重逢 一个吻
问事厅总部的地下深处, 设有上百个牢房。
在这之前，没人知道这些牢房的存在。而现在，应召聚集在总部的修真界顶尖战力都被困在牢房里, 无法使用法力，更不能与外界联络。
“这下真是倒了血霉了……”
角落的一间小小牢房中，谢若明靠墙而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楚霞就坐在他旁边, 安慰他道：“没事, 又不是所有人都被关在这里，还有小景呢。”
“他发现不对劲, 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谢若明不报什么希望道：“可是霞姐，所有辟谷以上的修士都在这里了, 就算叶景发现不对劲, 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和宋镇还有何叶和作对啊。”
“我看，我们大概是要完了。”
“……”
楚霞听了这话,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谢若明垂头丧气，从罐子里掏出自己的蜈蚣。
因为他们无法使用法力, 所以这只蜈蚣也蔫巴巴的, 和普通的虫子没什么两样。
谢若明摸摸蜈蚣, 低落道：“对不起啊乖乖，看来没法让你变成辟谷期的蛊妖了……”
他话还没说完, 手臂就被楚霞猛地拽住了。
谢若明一个激灵，道：“怎么了！有人要来杀我们了吗！”
他顺着楚霞的目光抬头，发现他们牢房前站着一个人——是杨不不。
“……”
一时间,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秒，谢若明终于反应过来似的, 冲到牢房门口，抓住了铁栏杆。
“你这个叛徒怎么还好意思来这里——啊好疼！”
铁栏杆上浮出刺目的赤红光芒，谢若明立刻感觉掌心好像被刀捅穿，疼得龇牙咧嘴，蜷在地上。
“若明！”
楚霞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住他，又抬头看杨不不，注意到他也是一副震惊着急的模样，显然也在为谢若明担心。
这个发现让楚霞心里划过一个想法——她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用平和的语气对杨不不道：“小杨，事到如此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你有你的立场，我们可以理解。”
“但是……至少看在之前相处的份上，你让我们死得明白一点吧。”
杨不不：“……”
楚霞见他没说话，鼓起勇气，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呢？”
“……”
杨不不对上楚霞的目光，在原地怔了几秒……忽然小声挤出几个字。
“余善非，暗宗。”
楚霞一惊，道：“谁？！”
“余善非……成立了暗宗。”杨不不低声道，“他要毁了浮屠大阵，重洗人间。”
楚霞：“……”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一时间，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什么余善非？”谢若明在这时抬头，一脸懵逼道，“那个人不是叫余非善吗？”
楚霞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是余善非！上次就和你说过了，善字在前面，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谢若明：“？？？是这样吗？？”
“可是小杨，”楚霞不管谢若明，再次抬头看向杨不不，“你真的觉得你们能成功吗？在外面可还是有云萧尊上和天魔啊。”
杨不不：“……”
他有几秒没说话，而后匆匆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谢若明立刻道：“等等！”
他猛地起身，从栏杆里挤出一只手，一把扯住杨不不衣角。
杨不不被吓了一大跳，再看谢若明的脸庞已经被疼得扭曲——楚霞赶紧将他拉回去，怒道：“你疯了！难道你还指望他会救你出去吗！”
谢若明：“啊——好疼！我要生了，我要死了……”
这两人一个疼得蜷缩在地，一个正在关心对方，谁也没将注意力放在杨不不身上。杨不不在牢房外站了几秒，还是转身，默默地走了。
楚霞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远去，立刻小声对谢若明道：“怎么样？”
“……”
谢若明摸索出自己的黑罐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成了。”
——
“醒醒，醒醒……”
空渺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仿佛千年的大梦被惊醒，云萧缓缓睁开了眼。
在他面前，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一个小女孩就蹲在他身边，不停喊他。
“啊！你醒啦！”
“……”
云萧第一时间环顾四周，没找到他的小黑豹，心底登时一凉。
“这是哪里，你是谁？”
小女孩一愣，道：“我，我是素心啊！千年前我还和你做过交易，你忘了吗？”
云萧闻言陷入沉默，他知道“素心”，即为素心梵莲的本体。
可是千年前，他见到的素心……并不长这个模样。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好像是个成年女性。”
素心听到这话也沉默几秒，随即哇哇大哭。
云萧：“？”
“你以为我想吗？呜呜呜呜呜！”
这个小女孩一边伤心地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道。
“我本来不这样的，都怪那个余善非一直在吸收我的力量，搞得我都没有办法维持本体了……”
云萧听到“余善非”三个字，猝然一惊。
也就在这时，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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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素心手臂，沉声道，“我之前为什么会晕过去，又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余善非明明早已飞升，居然还能重现人间。而且现在，他的小黑豹也不在他身边……在这之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别担心别担心，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不会影响到外界！”素心赶紧道，“但为了不让你着急，我长话短说。”
“余善非其实并没有飞升，这两千年里他一直待在浮屠大阵内部，但因为封闭了自己，所以我也无法和他交流。”
“不过最近，他好像改变了主意，不仅从大阵里出来，还想毁了这个大阵……你之前之所以会出现异样，也是拜他所赐。”
云萧：“……”
素心继续道：“我本来想向你求助，但他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把我关了起来，还不断吸取我的力量，渐渐的，我就变成这样了。”
“幸好你身边的人把你带到了阵眼那里，否则我就真的要被他吸走所有力量，连带着你也要和我一起玩完啦。”
云萧听到这里，想到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小黑豹。
“慕景深在哪里？”
素心：“……额，正在和余善非打。”
云萧霍然起身，素心赶紧拉住他道：“别急别急！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你不用担心——而且余善非已达飞升之境，现在的你不过化神，就算出去，也根本帮不了你徒弟啊！”
云萧低头看向素心。
素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云萧的眼神有点危险，让她生出几分恐惧。
云萧冷冷道：“你让我来这里，应该又是想和我达成某种交易吧——直说吧，现在的我们都没有时间了。”
素心：“额，确实是这样……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她拍拍胸口，缓了口气道：“余善非很强，而且和浮屠大阵息息相关。想要打败他，你是无法依靠大阵力量的。”
“所以，只有让你回到原本的身体，联手你的徒弟——两个渡劫中阶，才有与飞升一战的可能。”
云萧：“但我的身体已经成了阵眼。”
素心道：“是的，但是阵眼是可以替换的啊，余善非想毁了浮屠大阵和这个世间，那么，让他来代替你成为阵眼——这就是对他的惩罚。”
她握拳，一副非常自信的样子：“我会死死锁住他，让他再也无法离开这里，更不可能作恶了！”
“而且这样一来，你也能得回自己身体，我们的交易就此作废，你可以重获自由啦！”
云萧沉默，他知道这朵素心梵莲永远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的事态确实已经严重到难以挽回……否则，她也不会主动放弃他们的交易。
“但我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浮屠大阵将会失去阵眼。”云萧道，“这段时间，大阵撑得住吗？”
素心道：“虽然很难，但我会努力撑住的。不过我的力量有限，最多只能……撑半个小时。”
“如果半小时内，你们不能打倒余善非，那我和你们，还有这个人间都要玩完啦。”
说到这里，素心双手合十，冲云萧鞠了一躬。
“所以拜托拜托，一定要赢啊！”
云萧沉默几秒，道：“我会的。”
不仅仅是为了世间，还是为了慕景深……他的小黑豹。
墨发白衣的年轻男子逐渐远去，素心望着他的背影，悄悄嘟囔道：“真可惜，要是你的力量与灵魂融入大阵，那我也会比之前强很多吧。”
“不过现在还是保命要紧，力量的话……等余善非成为阵眼，我的力量也能回来了。”
——
大阵之上，战局未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难以抹去。
黑气森森弥漫，一头如沐焰火的黑豹踏在半空中，赤色眼眸凶光涌动……只是在它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黏稠了漆黑的皮毛。
而另一边，白发白须、面容年轻的男人微笑着背手而立，尽管身上也有几道伤口，但对比黑豹明显轻松不少，更游刃有余。
“你很强，如果愿意的话，也许会比我更早抵达飞升之境。”
余善非笑眯眯地道。
“原本我是看好你师尊的，谁知你师尊居然做出那样的选择……唉，这样一来他就算是废了，实在可惜。”
“吼！！”
听到这句话，黑豹眼中翻腾起怒气，嘶吼着，身上黑气如火焰熊熊燃起。
它再次冲向余善非，如果这时有观战之人，就会发现黑豹的动作明显比之前慢上不少，已有吃力之感。
“别急，别急。”余善非一边躲避它的攻击，一边不紧不慢道，“现在的你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再这样下去怎么办呢？虽然你本来就是渡劫，根本胜不了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中猝然划过厉光，五指化为刀锋一般的利爪，直直刺向黑豹不设防备的腹部——
咔嚓。
冰霜气息急掠而来，转眼间将余善非的五指冻结。黑豹也趁此机会迅速退开，扭头，惊愕的目光望向出现在自己身边之人。
“……”
余善非看着自己被冰霜封冻的五指，微微抬起眉头，下一秒，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真巧，又来一个渡劫。”他道，“这下可就精彩了。”
他的目光落在黑豹身边——那个墨发白衣的年轻男子身上，不紧不慢地拍了三下手掌。
长长的墨发被风吹起，散在白衣之间。云萧望着身边的黑豹，修长手指抚过它的伤口，墨色眼眸沉淀着千年未变的温柔。
“抱歉，我来晚了。”
“……”
黑豹在原地僵了一会，忽然变回人形，将云萧紧紧拥在怀中。
“师尊。”
慕景深嗓音沙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云萧，又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深深嗅闻自己师尊的气息。
“别再离开我了。”
他的嗓音低哑至极，云萧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眼中流露出心疼的情绪——抬手，回抱住了这个人。
“我不会再走了，以后不管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
慕景深闻言抬头，紧紧盯着云萧。有那么一瞬间，云萧几乎以为他的大豹子会哭出来……然而慕景深没有，他只是又合上眼，轻轻抵住云萧额头，像一头终于归家的独狼，缱绻依恋地蹭了蹭他的师尊。
余善非在这时道：“等一下，虽然我的脾气很好，但你们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我……”
他还没说完，黑气猝然涌起，形成屏障，隔绝视野，将他挡在了外面。
余善非：“……”
他一脸冷漠地抱起双臂，在旁边干等起来。
而在黑气之内，慕景深紧紧拥着云萧，低头——在他的师尊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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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一个吻。
这是一个略带血腥味的吻。
也是他们时隔千年之后，第一个吻。
第四十四章 决战 心意
额头相抵, 气息纠缠。云萧能嗅到慕景深身上的血腥味，以及这个人拥住他时的炙热体温。
一吻结束后，云萧望着慕景深那双专注地倒映出自己一人身影的眼眸……又凑过去, 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慕景深：“……”
如果不是地点条件都不允许，他真想就这样将师尊抱在怀中不撒手，亲昵地缠着师尊索吻。
云萧也看出这只大豹子的心思，蹭蹭他的脸庞, 道：“素心梵莲归还了我的身体, 浮屠大阵只能维持半小时，所以——”
慕景深：“我知道了。”
他牵起师尊的手, 十指相扣，道：“半小时够了, 为了师尊, 我也要杀了他。”
云萧摇摇头道：“是我们一起——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慕景深眼中划过笑意, 又忍不住轻咬师尊嘴角，道：“好。”
黑气散去, 不远处的余善非见状活动了一下手腕, 道：“终于好了？接下来可是激动人心的大决战呢, 你们做好告别了吗？”
云萧冷淡道：“该做诀别的，是你和这个世间。”
余善非哈哈一笑, 道：“在两千年前，我就该和这个世间诀别了……你们知道，飞升的条件是什么吗？”
云萧和慕景深没有说话。
一副非常冷淡, 并不想知道的样子。
余善非：“……”
他沉默几秒，道：“我最讨厌不捧场的人。”
“不过作为前辈，我还是可以很大方地告诉你们。”
他的脸上又浮现笑容, 明明很和煦，却又令人生厌。
“飞升的条件就是，彻底斩断你与过去的联系——也就是说，毁掉这个你曾经待过的世间。”
“一个世界只能容下一人飞升，那人就是我，也只能是我！”
云萧：“哦。”
慕景深：“呵。”
余善非：“……”
余善非道：“刚刚说错了，我最讨厌情侣——所以，你们快点死吧。”
话音刚落，黑气与霜雪猝然卷起，如降世之龙咆哮冲向飞升之人……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
天幕阴沉，仿佛有风雨欲来。
杨不不的手揣在衣兜里，掌心冒汗，一声不吭地望着眼前的人。
“当年，我与你母亲相恋，但因为你母亲是个普通人，宗门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我娶她。”
宋镇的目光怀念，似乎透过杨不不，看见了他母亲的影子。
“无奈之下，我只能将你母亲送走，没想到你母亲当时已经怀了你……为防宗门对她下手，这么多年来，我又只能装作对你的存在并不知情，甚至不能去多看你们一眼，”
杨不不没说话，他的童年是和母亲孤零零度过的，每隔半年，都会有一笔钱打在母亲账户上，这也是他们的生活费。
过去数年里，他的母亲也曾和他提过他的父亲，但从没说出过父亲的身份。他只记得母亲提起父亲时眼中期待的光芒……可是直到母亲因病去世，她口中的丈夫也没能赶来。
“为什么……你在妈妈去世时，不来看她一眼呢？”
宋镇听完这话沉默一会，道：“因为宗门。”
“我说过，一旦宗门得知你们母子的存在，你们就危险了，到那时我也保不住你们……当年你母亲的病我回天乏力，但是，至少要保住你。”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既然宗门夺走了我的爱人，让我无法与我的妻儿相见，那么这个宗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宋镇说完，抬头看了眼天空，旁边的何叶和摸摸胡须，笑眯眯地道：“很快，宗主就会毁灭浮屠大阵，这个世间也将覆灭——我们会在宗主的指引下，去往一个新世界。”
他口中的“宗主”并不是宋镇，而是暗宗宗主，余善非。
杨不不想起楚霞曾经和他说的话，对宋镇道：“可是，还有云萧尊上和天魔在——”
何叶和不屑一顾道：“云萧尊上实力早已大不如前，天魔也尚未恢复，在宗主面前不过是两只蝼蚁，不足为惧。”
“况且为了这一天，我们也筹备已久。飞升之时要舍弃□□凡胎，因此当年宗主只留一具骸骨在人间。千年过去，骸骨也不完整，只剩下一根腿骨。”
“我们根据宗主指示，派人冒死将那根腿骨送入宗主沉睡之地，才让他得以凭借骸骨重铸身体——如今大计将成，宋镇，可以动手了！”
杨不不猝然看向宋镇，道：“父亲，你要做什么？”
宋镇没有说话，何叶和激动道：“当然是献祭这地下众人，为宗主的大业扫清绊脚石！”
杨不不大惊：“你要杀了他们？！等等——”
“现在不死，待会也要死。”宋镇突然冷冷道，“这是为向宗主表示我们的诚心，只要宗主大业得成，我们就能随他一同飞升！”
“你不想随宗主一起，去迎接一个崭新世界吗？”
杨不不：“……”
他张嘴想说“不想”，结果还没说出来，就听见旁边的何叶和再度开口了。
“你的父亲为了宗主，可是牺牲良多啊，”何叶和笑嘻嘻道，“明知天魔危险，却还是安排你潜伏在他和云萧尊上身边，不可不谓用心良苦呢。”
“……”
杨不不一怔，他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难道叶景和那头小豹子，就是……
这一瞬间，杨不不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难怪他初入凛城，就遇到好心中介说那里的房子可以低价出租，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没想到是被人有心引导……
父亲早知那是天魔，也知道天魔有多危险……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将他安排过去了吗？
杨不不揣在衣兜里的手开始颤抖，他望着宋镇冷漠的背影，鼻子酸涩，眼睛逐渐模糊。
明明母亲去世时，他也没来看她一眼……这么多年，他从未以一个父亲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现在……
就在这时，何叶和又不紧不慢道：“好了宋镇，快动手吧。我可是迫不及待地听到下面人的惨叫呢。”
“一群连金丹都不是的废物，活该为宗主的飞升铺路。”
杨不不：“……”
宋镇：“我知道了。”
他抬手，握住了掌中的一块冰冷方块。
杨不不睁大了眼睛，在他的衣兜里，蜈蚣缠住他的手指，发出轻轻的“嘶嘶”声。
何叶和：“嗯？什么声——”
“父亲！”杨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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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母亲去世时，曾有一句话要我留给你！”
宋镇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看向了他。
父子两人对视片刻，宋镇的表情温和下来，道：“她说了什么？”
杨不不低头，牙关咬紧，藏在衣兜里的手剧烈颤抖……下一秒，他抬步走向了宋镇。
“她说的是——”
与此同时，何叶和尖声道：“住手！你想干什么！”
轰！
一只小海东青重重撞在符文满布的石门上，又摔了下去。
石门上符文闪烁，纹丝不动。
“没用的，”岳述靠在牢房里，望着自己遍体鳞伤的女儿，依然慢悠悠地道，“都说了，这个牢房从里面封死，除非用鸟族直系之血，否则根本无法打开。”
小海东青蔫巴巴地躺在地上，她知道，自己父亲说的是对的。
不过，因为钥匙被毁，法阵失衡，这道石门还与牢房连接在了一起……一旦石门打开，那么牢房也会打开。
也就是说，到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可以挟持她——或是离开鸟族，或是做任何事情。
“为什么不相信爸爸呢？”岳述道，“都说了，只要我们依附宗主，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呢？”
小海东青在地上躺了一会，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因为没有力气，再次摔在了地上。
下一秒，它变回小女孩的模样，眼睛红红的，泪水已经染湿面庞。
“我不信你。”岳啾啾道，“你……你杀了木叔，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人。”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外公与舅舅一直对她的爸爸闭口不谈。
因为她的爸爸……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人了。
岳述叹了口气，道：“真是到了叛逆期啊，怎么能这么伤爸爸心呢？”
岳啾啾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可是，”岳述又道，“再这样拖下去，对你可没有好处啊。”
“我已经用蛊毒控制了另一个人，让他告诉你外公，你跑了，跑到鸟族之外去了。”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想起你在这里，你无法联系任何人——无水无粮，你能在这里坚持多久呢？”
岳啾啾：“……”
她闻言低头，默默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只手机。
岳述见状笑道：“这里是没有信号的，况且你外公那个老古板，根本不会用这种东西——”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岳啾啾点开手机，里面是一条已经发出的消息。
【如果我待会联系不上你，你就来鸟族找我，告诉外公，我在牢房里】
这条消息在一小时前发出，也就是岳啾啾进入牢房之前。
岳述：“……”
“你觉得我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哭的笨蛋吗？”
岳啾啾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真是太过分了……我，我最讨厌你了！”
——与此同时，鸟族之外。
一棵榕树飞快在林木之间穿梭，突然连根破土而出，摔在地上。
鸟族守卫吓了一跳，道：“谁？！”
“……”
榕树变成一个少年，抬起头，是脸上沾满泥土的落榕。
他气喘吁吁，又趴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气，终于缓过来，艰难地掏出手机道：“我……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岳啾啾在这吗？”
——
十分钟，二十分钟，二十五分钟。
轰隆——
地震般的轰鸣不断在浮屠大阵上方爆开，天坑塌陷，石壁崩裂，千万年不曾变化过的空间，如今几乎要成为一片废墟。
“真是出人意料……真是出人意料……”
大阵上方，白发白须的男人衣衫破碎，鲜血从他额头流下，染红那双冰冷且血丝密布的眼睛。
“你们竟然能把我逼到这地步……真是出人意料！”
在他对面，云萧指尖冰霜凝结，修长手指握住一柄寒雪冷霜般的长剑，指尖有鲜血滴落，染红剑身。
他的白衣染血，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偏头望向身边黑豹，轻轻抚摸黑豹脑袋。
他的大豹子之前就和余善非缠斗已久，而且力量尚未完全恢复……恐怕，撑不了太久。
况且，因为之前的战斗，这头大豹子身上的伤也比他要严重很多。
“嗷。”
黑豹看出师尊眼里的担忧，挨着他的掌心轻蹭，叫了一声。
我没事。
云萧：“可——”
话音未落，下方的大阵嗡鸣作响，仿佛颓然的巨兽，发出即将倒下的哀鸣。
云萧脸色微变，余善非在这时笑眯眯地道：“真是个好兆头，看来你们的时间不太够了啊。”
黑豹吼间发出低沉嘶吼，云萧再次安抚地摸摸它，冷冷地对余善非道：“但是，你也要到极限了。”
余善非张开手臂，哈哈大笑道：“那就来试试吧——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吼！！”
天魔的咆哮震穿天空，黑气森涌卷为巨龙，冷锋利刃般的霜雪裹挟而来，所到之处，草木冰封，万物湮灭。
余善非冷笑一声，浓重的青烟自他身上喷涌，无数蛊虫聚为硕大的百足蜈蚣，撑开大阵之内的天空，冲霜雪黑龙嘲讽地嘶嘶摆首。
黑龙撞上蜈蚣身躯，两股强横的法力冲击，天地为之震荡。
下一秒，蜈蚣猛地摆首，一口咬住黑龙咽喉！
浓重青烟瞬间将云萧与黑豹吞没。黑豹身上伤口崩裂，血花迸射！
轰隆——
底下大阵彻底动荡，所有灿金或赤红符文眨眼转为淤泥般浓稠不详的黑色，百丈石壁毫无回转之力地层层塌陷，这一刻，巨大的动荡与轰鸣四起，仿佛末日来临。
余善非面露得色，但也就在这一瞬间，一股致命的霜寒直逼心口——
噗嗤。
长剑裹挟冰冷的霜雪气息破开青烟，从背后，贯穿余善非心脏。
余善非：“……”
霜雪黑龙瞬间溃散，直到此时余善非才发现，那不过是个幌子。
他没想到，云萧居然还有最后的余力……能打破他加在自己身上的层层结界，将长剑捅进他的心脏。
“真没想到……居然是我输了……”
余善非喃喃说着，转首，对上云萧冰冷至极的目光。
下一秒，他的脸上陡然浮现扭曲的笑容。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从余善非背后，猝然生出两只无数蜈蚣组成的长臂，一只抓住云萧剑柄，一只扼住他的脖颈！
云萧脸色一变，听见余善非哈哈大笑：“给我下来陪葬吧！！”
“吼——！！”
天魔的怒吼响彻天地，云萧看见它身上的黑气熊熊燃烧，瞬间变为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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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火焰……以自己的血液生命为代价，燃起的炽烈之火。
云萧瞳孔猝缩，道：“不要！！”
天魔冲向余善非，余善非则无所畏惧地仰头大笑，誓要将云萧一起拖向死亡——
画面在这一刻，猝然定格。
下一秒，空间转换，场景猝变，仿佛从高空坠至地面，云萧猛的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黑暗，唯有一丝白光。这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心里重重一沉，下意识要寻找慕景深的身影——
一只手牵住了他，那温暖令他熟悉，云萧只觉眼眶一红，哑声道：“你——”
他想说是我连累了你，害得你和我一同死去——结果话还没出口，慕景深就凑过来，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师尊，我们没死。”慕景深道，“这里是浮屠大阵最深处。”
云萧：“……什么？”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慕景深则嘴角微扬，又在自己师尊难得呆呆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们成功了，”慕景深嗓音愉悦道，“余善非本想自爆，但是最后一刻，浮屠大阵把我们拉到了这里。”
云萧：“……是吗。”
劫后余生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喜悦，他立刻去察看慕景深身上的伤口，发现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一点伤都没有。
“怎么回事，你——”
慕景深握住他的手，摇摇头道：“这里不是现实空间，所以我们身上都没有伤。”
“而且——”
他的目光向一边偏移，云萧顺着望过去，发现从那道白光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黑发黑须，面容年轻的男人。
——余善非。
第四十五章 结束 尊上和小豹子
云萧一见到余善非, 眸光就冷了下来。
尽管这个黑发黑须的余善非和他们交战过的余善非不太一样，但他对这个人还是难有什么好感。
而面前的余善非明显也清楚这一点，叹了口气, 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
“我已经答应素心，代替你成为大阵阵眼了。”
云萧冷淡丢下两个字：“恭喜。”
余善非：“……”
他无奈道：“之前之事，是我不对。但与你们针锋相对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心魔。”
慕景深牵起云萧的手, 道：“长话短说。”
“……两千年前, 我踏入飞升之境，”余善非道, “众人皆以为我已经得道飞升，其实并没有。”
“因为那一刻, 我得知飞升的条件居然是毁掉这个世间, 斩断过去所有因缘——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得道飞升。”
“为此, 我陷入巨大的纠结与迷茫，甚至有过要毁灭世间, 助我飞升的念头……也就在那个时候, 我生出了心魔。”
“那个心魔拥有和我一样的实力, 我奈何不了它，却能将它困在体内。于是我带着心魔来到浮屠大阵——这个大阵其实之前已有雏形, 它是世间自发凝聚而成、用来镇住邪恶的力量。我又在多年前灌入自己的力量，加以引导，才建成如今的浮屠大阵。”
余善非说到这里, 叹了一口气。
“后来，我在大阵一待就是两千年，其中还发生过一些事情。”他道, “有一次，我的心魔差点脱离我的桎梏，撞破大阵逃走……那时，正巧迎来天魔降世。”
云萧五指一下子攥紧，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当初并不是我的人动摇了大阵阵眼。”他冷冷道，“而是你的心魔——”
余善非沉默几秒，点点头，又埋下了脑袋：“抱歉。”
他的存在不为人所知，所以当时修真界众人都以为是天魔降世使得浮屠大阵阵眼变动……正因如此，才接连导致了之后的一切。
云萧墨色眼眸中似有霜寒涌动，慕景深察觉到他的情绪，轻轻拨开他紧攥的五指，与他十指相扣。
“没事了，师尊。”慕景深低声道，“我在这里，哪也不会去了。”
他说完，在云萧额角落下一个亲昵的吻。
“……”
云萧看看他，情绪慢慢平复，轻轻“嗯”了一声。
余善非见状，继续开口道：“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我在大阵中待了两千年……两千年的时光太难熬了，我也越来越难以控制心魔。”
“就在不久前，我的心魔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将我彻底困在这里，并且脱离了我的身体，逃了出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云萧与慕景深的经历了。
云萧道：“所以，现在你能控制他了吗？”
余善非道：“我不用再控制他了，因为心魔已经被你们斩除了。”
他看看眼前这两人，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多谢你们帮我斩去心魔，如今我已神智清醒，是时候要为自己犯下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现在想来，我最初踏上修行之道，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却因飞升而被贪欲蒙眼，背离本心……是我之罪。”
“如今的善恶是非，由我酿成，也该由我来承担。”
余善非的话语逐渐模糊，在他身上，渐渐生出小小的赤色莲花……那一朵朵血莲将他覆盖，最终，他的身体如归尘土，颓然倾倒。
“浮屠大阵的阵眼成啦。”
小女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素心。
“多谢你们，我也会兑现承诺——从此以后，尊上你将不再被大阵束缚，我们的交易结束啦！”
云萧望着地上那一朵朵小小的赤色莲花，道：“余善非还会再出来吗？”
“不可能，已经成为阵眼之人，仅靠自己是无法逃离大阵的。”素心笑嘻嘻地道，“况且，他的心魔已除，他自己也愿意留在这里，我更不可能放他走啦。”
云萧点点头，看看身边的慕景深，道：“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不被浮屠大阵规则束缚？”
慕景深已经得知浮屠大阵的存在，却没有成为守阵人，云萧之前的担心也并未应验。
素心“啊”了一声，道：“因为我困不住天魔呀！”
“浮屠大阵其实是世间早就存在的力量，并非真由余善非创建，天魔同样是世间凝聚而成的邪恶……额，虽然你身边这只不怎么邪，但他和浮屠大阵，确实是同等的存在。”
“现在的天魔只是尚未完全成长，但假以时日，他就能拥有和浮屠大阵同样的力量了。”
云萧听到这话又看看慕景深，慕景深微微扬起嘴角，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以后就可以欺负师尊了。”
云萧：“……你之前也一直在欺负我。”
慕景深：“才没有。”
“对啦，如今大阵稳定，我们的交易结束，守阵之人的束缚也可以解除了。”素心又道，“其实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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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下守阵之人的规则，就是为了让他们帮你找花瓣来着。”
云萧：“……你怎么不早点说。”
素心嘿嘿一笑：“这对我也有利嘛，对不起呀！”
“不过，守阵人可以调动小部分大阵力量，如果你的朋友愿意，我可以让他当最后一位守阵人。”
云萧道：“我回去问问他吧——能不能让我们走？”
素心：“咦，你们不想和我多聊几句吗？”
云萧干脆道：“不想。”
素心：“……真过分，好吧好吧，再见啦。”
她冲云萧和慕景深摆摆手，下一秒，两人面前的场景猝然转变——回到了现实的浮屠大阵之上。
原本几乎要被夷为平地的天坑重新铸起，林木生长，大阵之上，又变回往昔的模样。
温暮早等在那里，见他们出来，笑着招手道：“恭喜，你们成功——”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完，云萧和慕景深就当着他的面……晕倒了。
温暮：“……”
他望着这两个人伤痕累累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吧，休息一下也好，反正事情终于结束了。”
——
鸟族。
岳述跪倒在地，身上缠着粗大的榕树树藤，面色狰狞。
牢房从外面打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温林木带人赶来，本想立刻抓住岳啾啾作为要挟……谁知地下突然生出榕树树藤，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另一边，温林木叹息着对落榕道：“多谢这位小友了……麻烦你带啾啾先走，我来处理这一切。”
落榕点点头，望着一直低头不语的岳啾啾，牵起她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
岳啾啾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不远处的岳述一眼，眼睛红红的。
落榕知道要让她做出这个决断十分困难，安静地等了许久……直到岳啾啾抹了下眼睛，冲他轻轻点了下头。
“走，走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下一秒，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但这只小海东青并没有回头，更没有再看岳述一眼……而是紧紧牵着落榕的手，被他牵引着，一步步离开了这里。
温林木望着她的背影，面露心疼。但他也知道，今天之后，他的这个小孙女算是要成长了。
“你们别得意！”
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林木转身，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岳述。
“宗主还在，他一定会——”
温林木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说的宗主是余善非吧？不好意思，他已经被云萧尊上与天魔除去了。”
岳述一愣，随即震惊道：“什么？！不可能！绝对不——”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都是如此。”
温林木望着他，脸上浮现一个冷笑。
“不过，你也没机会确认了。”
愤怒的喊叫过后……鲜血泼洒，一具无头的身体，重重倒地。
——
问事厅，总部。
“听说了吗，两千年前飞升的余善非又回来了！就是他意图毁灭人间，来达成自己的飞升之道——而且，宋镇与何叶和都成了他的走狗！”
“……”
“傻了吧？我也要傻了！不过云萧尊上与天魔已经将余善非铲除，我们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真不愧是云萧尊上！没想到天魔也能来帮我们……等等，宋镇还有何叶和那两个走狗呢？”
“他们啊，被一个叫杨不不的年轻修士手刃了。”
“杨不不……不是宋镇儿子吗？”
“是啊，他知道自己父亲作恶，因此大义灭亲。这么年少就这有这般觉悟，真是了不得。”
“确实，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宋镇死后，原本困住众修士的大阵消失，他们得以从问事厅内走出，开始消化眼前惊人的事实。
而在人群之外，杨不不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楚霞与谢若明对视一眼，慢慢靠近了他。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楚霞温声道，“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都要死在何叶和手里了。”
“……”
杨不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了头。
一只蜈蚣从他的衣兜里钻出，窸窸窣窣爬回谢若明这边。谢若明摸摸蜈蚣，想了想道：“不要太难过了，你做的是好事呢，现在所有人都因你得救，待会还要过来和你道谢呢。”
“……其实，”杨不不低声道，“不是我……杀了他们。”
他在问事厅的时候，曾听谢若明说过自己的蜈蚣一旦咬人心口，不管对方是谁，都足以让那人陷入短暂麻痹……因此在牢房里，当谢若明将蜈蚣悄悄塞进他的衣兜里时，他就明白了这个人的用意。
所以，当他向宋镇丢出蜈蚣，用颤抖的手抢过长剑直指宋镇心口时，他其实并没有杀死宋镇的念头——他只是想让他的父亲放走其他人，仅此而已。
但是那个时候，宋镇望着他，居然微微笑了一下。
“父亲他……主动撞上了我的剑。”杨不不把脸深深埋进手臂里，声音嘶哑道，“然后，旁边的何叶和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自爆了。”
楚霞、谢若明：“……”
楚霞沉默几秒，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想法，睁大了眼睛。
“何叶和之所以自爆……恐怕是因为那个时候，余善非已经被云萧尊上和天魔杀死了。”
她道。
“一旦余善非死，他们也不能活。所以，你的父亲可能一开始并不想追随余善非……只是被逼迫了。”
杨不不猛地抬头，眼睛通红道：“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
要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楚霞望着他，隔了一会，轻轻道：“也许，是因为你。”
“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爱你。”
宋镇或许早就预测到余善非必败，但他无法脱离余善非掌控，也知道必有一死……所以，他选择将他的儿子推出来，让他的儿子成为英雄。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你结果了宋宗主与何叶和，救了他们。”楚霞轻声道，“如果这就是你父亲要的结果，那么，他成功了。”
杨不不：“……”
他怔怔地与楚霞对视，隔了几秒，突然小声道：“叶景……是云萧尊上。”
楚霞和谢若明：“什么？！！！”
他们两个人完全傻了，杨不不却不知自己抛下了一个深水炸弹，只是喃喃地道：“父亲故意将我放到他们身边……最初，我以为他是想牺牲我，让我去窥探尊上的情况……可是，可是……”
如果真是为了让他窥探尊上与天魔的话，宋镇应该早就和他联系，早就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让他多多观察这两个人，将他们的情况一一告知……这样，才算窥探。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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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宋镇没有。
“他是为了……保护我吗？”
某种想法逐渐明晰，杨不不抱着脑袋，怔怔地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打转。
“不是要把我当做棋子，而是为了保护我……只要待在云萧尊上身边，那么，我就是安全的……”
正是因为云萧，他曾经几次遇到危险，最终都得以脱困。
而且，被指认为杀害师父凶手的那天，同在一个城市的云萧尊上刚刚到达，远在天一宗的宋镇也赶来了。
还有在被他拿剑指着的时候，宋镇并没有发怒，反而是冲他微微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看到，在他死后，他的儿子不需背负叛徒之子的罪名……而是可以作为一个大义灭亲的英雄，从此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杨不不说完这句话，盯着自己曾经拿剑的手看了几秒……泪水涌出，他终于忍不住以手掩面，嚎啕大哭。
另一边，逃离死亡，成功得救的人们正为杀死余善非的云萧尊上和天魔，还有将他们救出来的杨不不放声欢呼。
而在角落里，楚霞和谢若明望着痛哭流涕的杨不不……许久之后，只有一声叹息。
——
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床畔，云萧睁开了眼睛。
有人正把脸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察觉到他醒来，又凑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云萧：“……”
他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赤红色眼眸。
“师尊，”慕景深嗓音缱绻，又亲昵地抵住他的额头，道，“睡得还好吗？”
“还好。”
云萧抬手摸摸慕景深肩背，虽然没有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但还是有点担心道：“你的伤好了吗？”
慕景深不在乎道：“早就好了。”
他见云萧摸他，也跟着要去占师尊便宜，又挨着师尊柔软的脸庞一通乱蹭。
云萧借素心梵莲花瓣造出的身体已经归于花海，现在的他回到本体，原本冰凉的体温也恢复正常，十指更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慕景深抱着这样一个软乎乎的师尊，越抱越满意，越抱心情越好——云萧都感觉如果他这个时候变回豹子，肯定会美滋滋地甩尾巴。
“对了，温暮那边，还有问事厅——”
“不准师尊提他们，”慕景深打断他的话，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想抱着师尊，不想讨论旁人。”
云萧：“哦——”
早上的晨光明亮温和，云萧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又枕在慕景深温暖结实的胸膛里，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往被子里埋了埋。
慕景深看着云萧，只觉他的师尊像只慵懒休憩的猫猫……非常可爱。
于是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云萧一口。
云萧抬眼看他。
慕景深：“干嘛？”
云萧：“你老是占我便宜。”
慕景深理直气壮道：“我就占，师尊是我的，我想怎么占便宜就怎么占便宜。”
于是又低头——这次不是亲脸，而是直接在云萧唇上咬了一口。
云萧：“……”
他与慕景深对视几秒，就在慕景深以为自己师尊要说什么，准备用自己那套歪理反击后……就见自己师尊又埋下头，蜷进他怀里不吭声了。
慕景深：“？”
他盯着自己的师尊，一下子扬起了嘴角。
“我知道了，师尊也喜欢我亲你。”
云萧的脸埋在他肩膀里，道：“才没有。”
“就有，”慕景深低笑着道，“师尊刚刚还说我占你便宜……其实就是师尊想要我多亲亲你，才这么说的吧？”
云萧：“……”
云萧直接不吭声了。
慕景深顿时得意洋洋起来，抱紧他的师尊的腰，开始大声叭叭：“我才不亲师尊——我要师尊亲我！”
云萧：“？”
他不动声色地把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但很快就被慕景深发现，也跟着缩进了被子里。
“师尊不亲我，那我以后也不亲师尊了。”两人头上蒙着被子，慕景深在昏暗中轻咬云萧耳朵，语气含笑，像是在说悄悄话，“这样那样的时候也不亲。”
云萧：“？？”
云萧道：“我才不和你这样那样。”
慕景深：“这才由不得师尊呢——而且师尊明明也很喜欢。”
“上一次，用黑气的时候……”
云萧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慕景深一下子不吭声了——下一秒，又轻咬了一口云萧指尖。
云萧立刻要把手缩回去，但被慕景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被子隔绝光线，两人挨得很近，他们在昏暗中对视，云萧能感受慕景深的灼灼目光，还有这个人洒落自己脸庞的气息……微微有些痒。
好吧。
他想。
亲一下就亲一下……反正我也喜欢他。
于是慢吞吞靠近，抵住慕景深额头。
慕景深立刻道：“我要亲至少一分钟！两分钟！”
云萧：“……你要求好多。”
话虽然这么说，他也忍不住弯起嘴角，主动吻上了这个人。
和上一次略带血腥味的吻不同，这次的吻依恋而缱绻，像是要将所有的温柔融进于此，连阳光不及这个吻温暖。
慕景深察觉到云萧眼睫轻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握住师尊的手，指节有力地嵌入他的五指间，与他十指相扣。
一吻结束后，云萧的气息略微急促，被吻得眼角泛红，眼中也隐有水光。
慕景深轻笑起来，道：“师尊脸红了。”
云萧：“……才没有，是被子里太热了，都怪你，要缩进被子里。”
慕景深：“哦——”
“可是刚才，明明是师尊先缩进来的。”
云萧：“……”
云萧面无表情道：“不管，都怪你。”
慕景深：“哦。”
“师尊欺负我！”
“我还要师尊亲我！”
云萧：“？”
这个人怎么还得寸进尺的？
他当即决定转身，但慕景深已经拉住他的手，又搂着他的腰，不肯让他转。
“才不让师尊躲开，”慕景深笑道，“我之前就说过，我要师尊亲我好多下，师尊都答应过了。”
云萧：“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都没说过。”
慕景深：“不管，我就是说过，师尊居然还忘记了，师尊好过分，我要生气了！”
然后抱紧云萧的腰，一副不打算撒手的模样。
“……”
云萧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好幼稚，像小黑豹一样幼稚。”
慕景深：“师尊说什么都没用，我才不会变回去——师尊快亲我。”
云萧对上慕景深的目光，道：“好吧——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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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深心想才不会是最后一下，面上却还是很乖巧地应了一声。
于是云萧又慢吞吞靠近慕景深……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碰时，他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了。
云萧：“？”
一只小黑豹趴在床上，懵逼地和云萧对视。
云萧：“……”
小黑豹：“……”
小黑豹：“嗷！！！”
云萧：“……噗。”
在小黑豹愤怒地叫出声时，云萧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而这只小豹子发现它的师尊居然还笑它，当即都要炸毛了。
“嗷呜！嗷呜！！”
“好了好了，别生气。”
云萧忍笑把这只炸毛的小黑豹抱起来，抚摸它乱糟糟的绒毛。
“看来是你的力量还没恢复完全，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毕竟在遇到余善非之前，他的小黑豹力量本就尚未恢复，之后又强行透支力量与余善非一战……现在会变回小豹子也不奇怪。
“嗷！”
小黑豹简直要气死了，开始挠云萧衣角，挠着挠着越想越气，又把脑袋拱进云萧怀里，缩成一个气呼呼的毛团子，一动不动了。
云萧眉眼弯起，低头，亲了这只毛团子一口。
“亲亲你。”
小黑豹立刻抬头：“嗷！”
这个亲亲不算！
等他变回去，还是要师尊亲他！
云萧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少你的。”
小黑豹哼哼一声，这才满意。
随即抱住云萧的手，慢吞吞趴在他臂弯间。
云萧见这只小豹子好像被哄好了，便道：“走吧，带你出门。”
他时隔千年才回归原本的身体，当然想以现在的姿态重新看一看这个世间……而且，是和他的小豹子一起。
小黑豹“嗷”了一声，脑袋抵着云萧的手一通乱蹭，又把他的手抱在怀里，压在柔软的肚皮下不肯放开。
云萧眉眼含笑，再次低头亲了小黑豹一口，抱着它出门去了。
——漫长的冬日虽然还未到尾声，但云萧知道，有这只小豹子在身边，他就可以无惧严寒了。
第四十六章 千年（一） 小崽子
落梧峰的云萧长老从人间捡回来一只小崽子, 这个消息才刚落地，就火速传遍整个天一宗。
对此天一宗众人震惊不已，甚至比得知宗主去人间听小曲儿不给钱被打出来了还震惊。
毕竟在他们眼中, 云萧长老就像雪山之巅独独盛开的雪莲，冰寒孤洁，且多年独居落梧峰，从不落尘间。
这样一个清冷如隔云端的美人, 居然破天荒地去人间走了一圈, 还捡回来一只小崽子……而且听说那只小崽子还脏兮兮的，云萧长老白衣胜雪, 抱着他却也不嫌脏。
一时间，天一宗人心浮动, 所有弟子在修炼之时都忍不住往落梧峰的方向瞄几眼……不仅是想看看那只小崽子到底有多特殊才能被云萧长老相中, 还是在想自己是否也有机会，能被云萧长老带回落梧峰。
不过他们心心念念的云萧长老, 此时正在为一件事情发愁。
落梧峰顶，青竹搭成的别致小屋里, 一只脏兮兮的小崽子正坐在云萧身边, 一声不吭——那只被泥土染黑的小手还紧紧揪着他雪白的衣角, 不肯放开。
令云萧发愁的是，这只小崽子不肯开口说话。
不久前, 他结束百年的闭关，出关时突有所感，去人间走了一遭。
人间分为数国, 此时正在交战不休。一个小国刚被大国吞没，都城陷为战场，火海连绵……云萧就是在那, 一眼看见了这只小崽子。
寒鸦盘旋，尸海叠伏，这只小崽子呆呆地坐在大火之后的焦黑荒土上，披着不知哪捡的破烂衣衫，一张小脸被冻得没有半点血色。
明明放眼望去满是荒芜与衰败，这样的一只小崽子实在不起眼，渺小到可以被轻易忽视……但不知道为什么，云萧就是一眼望见了他，停在他面前。
小崽子怔怔抬头，战争的死火刚熄，他的眼中只有尸体与乌鸦堆叠的灰黑黯淡……现在，突然多了一抹美丽而柔软的白。
云萧温和道：“你父母呢？”
小崽子不吭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云萧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崽子依然不吭声。
云萧与小崽子对视片刻，正思忖着自己下句话要说什么，就见这只小崽子呆愣愣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唔。
云萧心想。
这是想和我回去了。
于是俯身将这只小崽子抱起，发现他轻飘飘的，身上也没几两肉。
“如果跟我走的话，就要远离这里，去另一个地方了。”
小崽子听到这话还是没吭声，嗅嗅云萧发间的气息，大概是觉得好闻，又将脏兮兮的小脸埋进云萧肩窝里，依然揪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云萧：还挺黏人，有点可爱。
于是便把这只小崽子带回了落梧峰。
他最初以为小崽子是在战火中失去了父母，后来才知道，天魔本就无父无母，因连绵的战争与死亡而生……只是刚刚落地，就被他捡走了。
原本没被他捡走，那么天魔会靠着吞噬死亡与恶念迅速成长，彻底成为祸害世间的凶兽——只是现在，大概没有那个机会了。
不过，那时的云萧并不清楚这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只不肯说话的小崽子身上。
无论怎么耐心询问，怎么哄，小崽子都不肯开口。云萧一开始还想努力一下，后来发现实在不行，便也没了办法。
于是放弃让这只小崽子说话，抱着他走出竹屋。
落梧峰上有一汪温泉，是云萧以法力引水造出。温泉水蕴含灵气，呈漂亮的碧绿色，可以滋养人体。
云萧将小崽子放进温泉里，给他洗得白白净净，脸上泥土与血污都不见，露出原本的脸。
一只纸人飘飘摇摇晃过来，手里抱着一叠衣服，放在温泉边，又飘走了。
云萧本以为这只纸人多多少少能引起小崽子的注意，结果完全没有，这只小崽子好像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是一直紧紧盯着他。
云萧道：“这是你的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小崽子泡在温泉里一动不动。
云萧心想，好像也不会自己穿衣服的样子。
于是又把小崽子抱起来，亲手给他换上了新衣服。
不得不说这只小崽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尤其是换掉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之后。就是不爱说话，但也很乖，一直揪着云萧衣角，他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像条黏人的小尾巴。
只是等云萧带着小崽子回到竹屋后，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落梧峰只有他一人居住，因为长年修行，他对衣食住行并不是很在意，居所也只有一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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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竹屋——而且这间竹屋，只有一张床榻。
不过，小崽子小小一只，两个人睡这张床榻，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来今晚你只能和我一起睡了。”云萧摸摸小崽子脑袋，道，“等到明天，我再给你添置新床。”
小崽子依旧没有吭声，云萧起先还摸不清他愿不愿意，等到真的要入睡后——他才刚刚躺下，小崽子就黏了过来，缩进他的怀里。
云萧便知这只小崽子还是愿意和他一起睡的，微微弯起嘴角，拉过被子盖在小崽子身上，轻拍他瘦小的脊背。
“睡吧。”
之后，这只小崽子就在落梧峰住了下来。
因为始终没有开口，云萧也没能问出他的名字，心想或许是在战争中受了惊吓才无法说话，也没有逼迫他，而是耐心地等着。
同时，他还想过小崽子可能生来就不能说话，便备了几份能治哑的灵药，准备确认之后再喂给他。
只是，云萧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而小崽子依然每天乖乖跟在他身边，从不主动要求什么。
——直到把这只小崽子捡回来的第三天，云萧才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这天晚上，他本来要和像往常一样带着小崽子入睡——虽然竹屋添置了新床，但小崽子似乎并不愿意一个人睡，每晚都一声不吭地揪着他的衣角，一定要钻进他的怀里才愿意闭眼。
但是今天，小崽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不肯入睡。
云萧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想去摸摸小崽子额头，结果小崽子抓住了他的手，深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点眼巴巴的意味。
两人对视几秒，云萧突然听见“咕嘟”一声……是从小崽子肚子那里传来的。
与此同时，他看见小崽子张口——终于对他说出了这几天来，第一句话。
“……好饿。”
云萧：“……”
久居落梧峰，不食人间烟火的云萧长老直到此时，才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这只小崽子，是要吃饭的。
而他……忘记给小崽子做饭了！
第四十七章 千年（二） 师尊
落梧峰的竹屋里, 久违地多了一抹烟火气息。
热气腾腾的菜肴摆上桌子，一只小崽子埋头苦吃，显然是被饿得狠了。
云萧心疼地摸摸这只小崽子脑袋, 道：“抱歉，让你饿着了。”
小崽子抬头看他，用脸庞蹭了蹭他的手掌。
云萧眼中划过笑意，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菜肴。他虽然是第一次下厨, 但自觉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能入眼的, 也许并不逊于人间的大厨。
“好吃吗？”
正在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的小崽子动作一顿，没吭声, 继续吃。
云萧心想，吃得还挺欢, 应该是好吃吧？
于是又给小崽子盛了一碗汤, 道：“慢一点，别噎着了。”
一顿饭后, 小崽子终于吃饱，又揪住云萧衣角, 变成一只黏人的小尾巴。
刚吃完饭不宜入睡, 云萧便带着他在落梧峰上散步消食, 想起这只小崽子之前开口说过话，便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
小崽子仰起脑袋看着他, 一言不发。
云萧笑着道：“之前不是说过话吗？可以告诉我吗？”
小崽子想了想，似乎有点苦恼的样子，片刻后才慢吞吞开口道：“慕……景深。”
他确实有名字, 是他诞生之初，懵懵懂懂得知的名字。
只是在这之前，他并不会说话——之所以能开口, 全是因为这几天里，他模仿眼前这个人说出的。
小崽子说出自己名字时，腔调有种说不出来的生涩奇怪，云萧心想也许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便又摸摸他的脑袋，眼眸含笑道：“很好听。”
“……”
小慕景深望着他，小脸没什么表情，心底却咕嘟咕嘟泛起了喜悦的泡泡。
这个人喜欢他的名字。
小慕景深心想。
这个人喜欢他……
于是悄悄将云萧的衣角揪得更紧了。
第二天，云萧从落梧峰上丢了一只小纸人下去，它带着一串长长的纸条来到宗门管事面前——纸条上，写着云萧为他捡来的小崽子添置的新东西。
一个时辰后，宗门管事恭恭敬敬地带着一大堆东西来到落梧峰，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天一宗宗主，云萧的师兄。
因为是云萧长老的吩咐，宗门管事不敢敷衍，所挑选的小孩衣料还有新用具都是最上等的材质。在他带人将这些东西搬入竹屋的时候，天一宗宗主就若无其事地背着手，在竹屋附近踱步。
云萧坐在竹屋外的石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师兄，不坐一坐吗？”
宗主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数月不来这里，倒是想好好观赏一下落梧峰上的美景。”
茶香袅袅，吸引了小慕景深的注意，云萧见他眼巴巴地看着，有点想喝的样子，便把这杯茶递给了他：“小心烫。”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宗主往这边瞄的视线。
“……”
云萧抬眼，精准地对上宗主的目光。宗主立刻咳嗽一声，移开视线。
小慕景深非常珍惜地捧着茶杯，不太舍得喝的样子，云萧觉得这只小崽子实在可爱，便摸摸他的脑袋——他很喜欢摸小崽子脑袋，手感还挺好。
此时宗门管事已经将竹屋布置好，又恭敬地过来告知云萧，随后便带人下山了。
他们走了，没过多久宗主也离去。他始终没说什么，但云萧知道，这个师兄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自己捡回来的到底是怎样的一只小崽子。
宗主的到来就像一个信号，几天后，陆续有云萧相识之人踏上落梧峰，说是来拜访，其实也在偷偷打量小慕景深。
对此云萧无奈道：“师兄到底和你们说了什么？”
“他倒是什么也没说，”与他相熟的好友道，“只是我们实在好奇……你独居数百年，怎么会突然想着捡这么一只小崽子回来？”
云萧看了眼身边的小慕景深，此时他正闷着脸，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云萧笑道，“可能是因为他可爱。”
等好友走后，小慕景深就扑到云萧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云萧拍拍这只小崽子后背，道：“怎么了？不太高兴吗？”
小慕景深把脸埋进他衣服里，片刻后，闷闷地道：“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过来。”
人多了之后，这个人原本只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就会挪到别人那边去了。
他只想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只想这个人一直看着他……不准看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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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虽然年幼，但在懵懂之中，那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也在逐渐滋生。
不过，云萧此时并不知道小慕景深的心思，还以为他是怕生，温柔地安抚道：“没事，他们也只是想见见你，还给你送来了见面礼呢。”
小慕景深再度抬头看向云萧，触及到他含笑的目光，又把脸埋进他怀里，不吭声了。
……至少，这个人只会让他这么亲近自己。
他是特殊的那个。
想到这里，小慕景深原本闷闷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云萧在这时道：“对了，今天想吃什么？”
“……”
小慕景深身形一僵。
云萧垂眼，道：“怎么了？”
“……”
小慕景深抬头，与云萧对视，道：“今天……我自己来做吧。”
云萧：“？”
他虽然不知道小慕景深为什么要自己做饭，但见这只小崽子坚持，便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第一次做饭难免生疏，一个不留神，小慕景深就被烫到了。
“让我看看。”
云萧小心地捧起小慕景深的手，发现那小小的手掌上多了几个水泡，不由得有些心疼。
下一秒，他抬手在小慕景深手掌上抚过——那几个水泡转眼间消失了。
“……”
疼痛消散，小慕景深愣愣地看着，道：“这是什么？”
“是法术。”云萧笑道，“想学吗？”
小慕景深愣愣地点头。
云萧道：“这样的话，你就要拜我为师，喊我师尊了。”
小慕景深：“……师，师尊？”
他看看云萧，又喊了一句：“师尊。”
云萧摸摸他的脑袋，道：“明天我会告知宗门，到那时你还需要行一遍拜师礼，才算真正成为我的徒弟。”
他对收徒并没有什么执念，不过觉得和这只小崽子有缘，收他为徒也不错。
小慕景深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道：“还有其他人也会喊师尊吗？”
云萧道：“没有，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小慕景深听到这句话，面上不见什么，心底却再次泛起咕嘟咕嘟的喜悦泡泡。
于是又扑过来，抱住云萧的腰。
云萧发现这只小崽子还挺黏人，也知道他高兴，由着他去了。
小慕景深把脸埋进云萧腰间，蹭来蹭去，又悄悄弯起了嘴角。
师尊身上温暖又柔软，还有他喜欢的好闻气息……他喜欢这么抱着师尊。
而且，师尊只收了他一人为弟子，只有他一个人能这么喊“师尊”。
师尊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一个人。
第四十八章 千年（三） 非常高兴
既然烫到了手, 云萧还是打算由自己亲自下厨。
谁知小慕景深扒着灶台边缘不肯放手，一张小脸颇为慌张：“我，我要自己做！”
云萧十分不解道：“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不麻烦师尊了, ”小慕景深嘟囔道，“我不想天天麻烦师尊。”
云萧：“……”
虽然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但这只小崽子还挺可爱。
于是笑了起来，道：“好吧, 我不动手, 在旁边教你。”
小慕景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肯放开扒住灶台的手。
一顿午饭花了一个时辰才做出来, 虽然比平时的菜肴简单不少，但云萧总觉得小慕景深吃得津津有味, 似乎比之前更高兴了。
因为是自己第一次做的吗？
云萧这么想着的时候, 就见面前的小崽子夹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眼巴巴地看着他。
云萧平时并不需要进食, 因此只是陪着小慕景深吃饭，自己并不会动筷。
不过, 此时这只小崽子眼含期待, 他也不想拒绝——于是拿起筷子, 夹起那块肉轻轻咬了一口。
“唔，味道不错。”
虽然许久没有吃过人间的食物, 但他觉得自家弟子的手艺确实不错，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做。
小慕景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又往云萧碗里夹了一块肉。
然后又夹一块。
接着再夹。
堆满一碗了。
云萧：“……”
云萧忍不住轻笑出声, 道：“我会吃的，你也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呢。”
于是也给这只小崽子夹了满满一碗的菜。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小慕景深哼哧哼哧爬上床，像以往一样钻进云萧怀里。
云萧看着这只动作熟练的小崽子，想了想道：“你不回自己的床睡吗？”
他还在竹屋另辟了一个房间，是给这只小崽子准备的。
小慕景深闻言动作一顿，一声不吭地抱紧云萧，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肯抬头了。
云萧心想，黏糊糊的。
算了，反正这只小崽子还小，由他去吧。
半个月后，拜师大礼举行，云萧在宗门注视下，收了小慕景深为徒。
既然已经收徒，那他也要教这只小崽子如何修行。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小慕景深天赋极高，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修为也进步飞快——寻常人最少需要两年才能由练气修到筑基，这只小崽子不过三月便已达成，仅仅比他当年慢了半月。
“不可思议，没想到宗门又多了一个天才。”
为此宗主还惊叹过。
“他的天赋与你不相上下……看来百年后，宗门可以再添一个渡劫期了。”
云萧望着不远处努力练功的小徒弟，嘴角微微扬起，道：“我也期待那一天。”
另一边，小慕景深余光瞥到自己师尊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一路小跑回到云萧身边。
云萧擦擦小慕景深头上的汗，道：“累了吗？”
小慕景深抱住他的腰，点点头，闷闷地道：“我饿了。”
云萧笑道：“那我们就回去吧。”
他牵起小慕景深的手往竹屋走去，留下宗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这小崽子……眼神可真不讨喜。”
时间流逝，一晃多年过去，慕景深也步入成年。
按照天一宗的规矩，刚成年的弟子要接受宗门试炼，只有通过试炼，才算是天一宗的人。
试炼的内容是将宗门弟子送到一片名为“深谷”之地，那里妖兽横行，腹地深处更有元婴之上的大妖盘踞——不过，宗门弟子只需在深谷外层走一圈，击败一头辟谷期的妖兽即算通过试炼。
慕景深此时已是金丹高阶，云萧并不担心，但还是为他准备好护身符，嘱咐道：“记住，只要待在外层就行，别往里面深入。”
慕景深颔首，接过那道护身符时触及云萧手指，多停留了一会。
“我知道了，师尊。”
云萧看看他的徒弟，发现曾经的小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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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已经比他还高了。
于是笑着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慕景深再次点点头，又看了自己师尊几秒，转身离开。
深谷入口，其他成年弟子皆已进入谷内。慕景深望着手中的护身符，在那上面还有师尊的温度与气息……他眼中划过笑意，轻吻护身符，将它放入贴近心口的位置。
一般来说，试炼不会太久。数个时辰后，已有弟子陆陆续续返回……云萧却始终没有等到慕景深。
他的眉头蹙起，望着深谷入口，心中隐有几分担忧。
他在慕景深身上留了护身符，只要他的徒弟遇险，他就会有所感应。
虽然现在慕景深还没遇险，但这么长的时间不出来，确实有些奇怪。
“奇怪。”旁边的宗主亦道，“你的徒弟是宗门年轻弟子中实力最强的，我还以为他会第一个出来呢。”
“……”
云萧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深谷入口——从那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不是他的弟子，而是别人的。
此时，宗门所有刚成年的弟子皆完成试炼，除了慕景深。
云萧霍然起身，道：“我去找他。”
宗主道：“等等！时间未到，试炼还没有结束，你不能坏了规矩——”
他话音未落，就见深谷入口，又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浑身沐血，拖着一头妖兽头颅缓缓走出，目光越过人群，直直投落在云萧身上。
云萧瞳孔微缩，这也是宗主这些年来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变化——还没等宗主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云萧已经闪身来到慕景深旁边。
与此同时，宗门众人议论四起。
“仅仅是杀一头辟谷期的妖兽，就如此费力吗？”
“不是说云萧长老的弟子是金丹高阶，百年难见的天才，怎么还不如其他弟子似的……”
“就是啊……诶，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手中的妖兽……好像不是辟谷期！”
一声惊叹响起，宗门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落在慕景深猎杀的妖兽头颅身上，随即，更多惊叹浮现。
“真的不是辟谷！好像是元婴期的妖兽！”
“不会吧？！他不是才到金丹高阶，怎么可能越阶强杀元婴的妖兽？！”
“是真的……真不愧是云萧长老教出来的弟子！果然远胜他人许多！”
众人的惊叹，并没有落入云萧耳边。
他望着浑身沐血的慕景深，眉心紧蹙，眼中是说不出的心疼。
“我不是说过，别去深谷腹地，你为什么——”
他一边为慕景深疗伤，一边忍不住略带气愤地开口。慕景深则安静地看着自己师尊，不等他说完，就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好累，师尊，我想睡了。”
云萧：“……”
云萧更气，也更心疼了。
慕景深猎杀的是一头元婴初阶的妖兽，多年前在人间为非作歹，伤人无数，被宗门捉回，丢到了深谷腹地。
云萧不知道他的徒弟为什么一定要去跨阶猎杀这头妖兽，为此还受了伤……在带着慕景深回到落梧峰后，他木着脸庞，一言不发地继续给慕景深疗伤。
慕景深悄悄观察自己师尊神色，片刻后道：“师尊生气了吗？”
云萧面无表情道：“没有。”
慕景深想了想，又道：“其实，我的伤也不是很重——嗷！”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惨叫，云萧依然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道：“疼吗？”
慕景深：“……疼。”
“疼就对了，”云萧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记住这份疼，下次绝对不准再这样涉险。”
慕景深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过了几秒，又忍不住嘟囔道：“也不是很危险……”
他身上的血看着吓人，其实都是那头妖兽的。虽然也受了伤，但都是些皮肉伤……毕竟如果真的有危险，师尊给他的护身符早就生效了。
而且，就算真的出事，光靠那道护身符，他也不会有生命之危。
云萧道：“你还敢说，你是不是就仗着我给你的护身符才跑到那里？如果下次没有护身符，再遇到比你强的妖兽，你是不是都要忘了跑了？”
慕景深：“才不会没有护身符，师尊给我的东西，我都保存得好好的。”
云萧：“我的重点根本不是护身符，我是在骂你！下次不准这么不小心了！”
慕景深乖乖低头，道：“知道了，师尊骂得对。”
云萧又轻拍他的脑袋一下，给他治疗完伤口，发现他身上确实只是些皮肉伤，这才稍稍放下心，道：“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猎杀那头妖兽？”
他的徒弟平时明明还挺稳重的，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如果只是想在宗门面前出风头的话……这也不是他徒弟的性格。
“……”
慕景深与云萧对视几秒，突然往床上一躺。
云萧：“？”
慕景深：“好困，师尊，我要睡了。”
云萧：“……”
瞒着不说，肯定有问题。
看来慕景深之所以会去猎杀那头妖兽，确实是有别的原因。不过他也不打算追问到底，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就算有事瞒他，也不会瞒太久的。
于是道：“你先休息吧，待会我再叫你。”
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
慕景深望着师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翻身，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他盯着那东西看了几秒，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又把它藏好了。
虽然说着要睡，但慕景深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听到门外响起一些动静，清楚今天是他通过宗门试炼的日子，师尊应该会给他准备庆祝的礼物，于是非常高兴地等了起来。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和师尊一起睡。
慕景深心想。
师尊已经很久不让我和他睡一块了……好想抱着师尊睡觉。
就在慕景深漫无边际地想着的时候，云萧回来了。
“就知道你还没睡。”云萧道，“出来吧。”
慕景深起身，牵住自己师尊的手，道：“外面有什么吗？”
云萧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说完，低头望了眼慕景深牵着他的手，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拉着我。”
慕景深：“我就喜欢，我就要拉着师尊。”
说着，将师尊的手抓得更紧了。
两人走出慕景深的卧房，来到外面——在他们平时用餐的桌上，摆着满满一桌菜肴。
慕景深：“……”
云萧笑道：“今天是你通过宗门试炼的日子，所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桌菜。”
慕景深：“…………”
“怎么不说话了，”云萧道，“是高兴坏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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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深对上自己师尊期待的眼神，沉默一会，冷静道：
“谢谢师尊，我要高兴死了。”
第四十九章 千年（四） 强吻
慕景深在云萧温柔的目光中, 将他做的菜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云萧道：“好吃吗，我有段时间没下厨，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
慕景深喝了一口茶, 道：“好吃。”
云萧弯起眉眼，道：“要是喜欢，我下次还做给你吃。”
“……还是不用了，”慕景深冷静道, “这太麻烦师尊了, 以后还是我来吧。”
云萧：“可——”
他话未说完，慕景深就凑过来, 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我困了，今晚想和师尊一起睡。”
“……”
云萧看着这个黏着他撒娇的弟子, 有点好笑道：“你都多大人了, 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
慕景深仰起脸，道：“可是师尊都好久没和我一起睡了, 感觉师尊都不亲近我了。”
“才没有，”云萧道, “是因为你已经长大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说着摸摸慕景深脑袋, 温声道：“这种要人陪着才肯睡的习惯不太好，如果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 让她知道怎么办？”
慕景深：“……”
慕景深盯着云萧，心想，他现在就想要他喜欢的人陪着他睡。
不过最后他也没成功让云萧点头, 一点也不高兴地一个人睡了。
在这之后，云萧没有再问慕景深为什么要猎杀那头妖兽，因为他知道慕景深不会瞒他太久——而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 几天后，慕景深将一件东西送到了他面前。
“师尊，这个给你！”
云萧看着慕景深掌心里的东西，微微一愣。
这是一条冰晶手链，在极为特殊昂贵的冰晶里，封存着一枚小小的赤白花朵。
这朵小花的花瓣外层浅白如霜雪，内层则赤红如炽烈燃烧的火焰，霜雪炽热层层交叠，有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这是……赤霜花？”
赤霜花，是一种美丽而稀少，极为珍贵之花。
它只绽放于险绝之地……比如，妖兽盘踞的深谷。
一下子，云萧明白了慕景深的用意，道：“你之所以会去猎杀那头妖兽，是因为——”
慕景深点点头，道：“只有那里，才有深谷唯一的一朵赤霜花。”
云萧：“……”
慕景深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师尊，显然很想他收下这份礼物。
但是，云萧知道赠人赤霜花代表着什么——因为赤霜花，是只会送给喜欢之人的花。
而现在，他的徒弟居然要将这朵花送给他……
一时之间，云萧不知是惊愕，还是气愤，亦或者迷惑……总之，各种情绪混在一起，他的大脑陷入短暂空白，根本不知该说什么——这也是他数百年来，第一次这么失态。
为什么？
他望着慕景深的眼睛，心想。
他……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是他做错了什么，还是刻意引导了什么，才让他的弟子……喜欢上了他呢？
云萧有些不安，他不再与慕景深对视，而是回避了这个人的视线。
不……也许未必是喜欢，他的弟子还太年轻，根本弄不清楚喜欢的意义，每天只和他朝夕相处，所以才会把别的感情和喜欢弄混了……
一定是这样的，也是他的不对，怎么就没考虑到这点，天天把他的弟子留在身边……
所以，不能怪他的弟子，都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云萧再次抬头，望着慕景深。
慕景深眼中的期待未变，但是原本高高吊起的一颗心，已经缓缓沉了下去。
师尊的情绪从来瞒不了他，仅仅从师尊一个表情里，他就能看出，这次是他唐突了。
也许不该这样突兀地送出表达爱意的礼物，应该再等等，多给师尊一点时间……
“这条手链，你先收着吧。”
就在慕景深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听见云萧开口，嗓音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对上云萧的眼眸，发现师尊的目光也是柔和的……只是在那柔和中，又有几分自责与内疚。
师尊在怪自己。
慕景深心情再度一黯。
他是觉得，他的弟子之所以会喜欢上他……都是因为他做了错误的引导吗？
所以，他没怪罪他的弟子，而是怪罪于自己，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慕景深垂下眼睛，沉默地将那条手链收起，低落地“嗯”了一声。
云萧见状，眼中的自责更深，他不敢再看慕景深，而是道：“我……我有些事情，你先去修炼吧。”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慕景深望着他修长的背影，沉默无言，只是攥紧了掌中的冰晶手链。
——几天后，慕景深接到宗门的消息，要他离开宗门，去人间历练。
慕景深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很快意识到了这其实是师尊的意思。
当他回到竹屋时，里面空荡荡的，又不见师尊身影了。
“……”
慕景深在原地站了许久，心想，好吧。
师尊要让他离开，他就离开。
但是回来之后……他绝不会再走了。
——
云萧回到竹屋，发现慕景深不在这里，便知道他已经离开落梧峰，去人间了。
竹屋清净无声，明明是看惯了的模样，云萧却觉得有些乏味无聊。
这里……安静得过头了。
云萧沉默着，来到了慕景深的卧室。
卧室就和外面一样空荡而安静，慕景深平时用的东西都还摆在这里——他去人间历练，似乎什么也没带。
云萧一下子担心起来，不知道他的弟子身上的银两够不够，有没有换洗的衣服，会不会挨饿……
会遇到危险吗？虽然是金丹期，身上还有他给的护身符，可如果遇到居心叵测之人，骗走他身上所有东西怎么办？
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再也无法回到宗门……
云萧在竹屋里坐立不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起身去将慕景深找回来——可等他踏出竹屋，又犹豫了。
他之所以让慕景深去人间历练，就是为了让他看看人间的景色，见到更多的人。
也许慕景深会在人间有奇遇，会遇到相谈甚欢的朋友，还有真正心仪之人……
到那时，他就会知道，世间不只有落梧峰，眼前也不只有师尊。
“……”
云萧沉默着，又坐了回去。
如果景深真的遇到心仪之人，将她带回来的话……
云萧的脑海里突然划过这个想法，他知道自己应该为此高兴，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又高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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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起来了。
夕阳染红落梧峰上的云霞，未点烛火的竹屋渐渐暗了下去，许久无声。
云萧长老唯一的弟子下山历练去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宗门。
与此同时，又有人动起了别的心思——既然云萧长老的大弟子已经成年，那么，他是否还想再收一个弟子呢？
为此，宗门有人讨论起来，讨论着讨论着又有风声流出。天一宗宗主听到这个风声，还专门跑到落梧峰去找了云萧。
只是一见到云萧，他就忍不住有些惊讶，道：“你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他的师弟……好像苍白憔悴了一些。
在过去百年里，他可从未见过他师弟这副模样。
云萧闻言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没睡好。”
自从慕景深走后，每到晚上，他就很难合眼。
明明已经做出让这个人离开自己，去人间看一看的决定，他却总是会为之犹豫，生出别的想法。
而且，多年来慕景深都和他在一起，此时身边突然少了这么一个人，他怎么也不习惯。
似乎……他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在意识到这点后，云萧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垂眼，掩住眸底神色。
宗主并不知情，只是猜测云萧是在担心慕景深，皱了下眉，道：“不过一个徒弟而已，怎值得你为他如此忧心？”
“最近宗门新招了一个颇有天赋的孩子，虽然不及你那个徒弟，但也很不错了。不知你是否有这个意向，收他为徒？”
“……”
云萧沉默几秒，道：“不用了。”
落梧峰没了那个人，确实清冷，但是，如果要收另一个弟子为徒……又不是他所愿。
云萧拒绝了宗主的提议，宗主便摇摇头，回去了。
只是在这之后，不知怎么的，宗门逐渐有了谣言——说云萧长老确实有意收一个新弟子，而且正是那个不久前进入宗门，颇具天赋的孩子。
云萧独居落梧峰，自慕景深走后更是没有踏出竹屋半步，自然不清楚这样的谣言。
然而，正因为他没有出面澄清，谣言愈演愈烈，不少人都信以为真……这个谣言，也终于从宗门之内，传到了宗门之外。
某天深夜，云萧从浅眠中醒来，发现自己床边站着一个人。
因为连续多夜没睡好，他在发现那人时还有些迷糊，没怎么反应过来……或者说，因为那个人的气息令他熟悉，所以他连防备都没有。
——那人正是去人间历练三个月，许久未归的慕景深。
而当云萧困意消散，回神认出慕景深时，一下子愣住了。
明明清楚这个人只离开了三个月，但再次见面时……他居然有种如隔千年，难以置信的恍惚。
也是因为这样，他忽视了弥漫在慕景深周身的戾气，还有眼中隐约流转的危险血光。
云萧：“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慕景深就狠狠捏住他的下颌，在自己师尊尚未反应过来时，强硬地俯身——
吻上了他的唇。
第五十章 千年（五） 约定
当这个强势而不容抗拒的吻落在唇上时, 云萧的脑登时一片空白。
气息被封存掠取，他的弟子离他如此之近，近到根本没有距离……云萧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 立刻想将慕景深推开。
但慕景深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摁住自己师尊手腕，居高临下地压着他，不让他动弹半分。
——直到此时云萧才发现, 当被他捡回来, 还没几两肉的崽子，如今经是个比他还高, 能轻易压制住他的男人了。
“……”
云萧眼中划过清晰的怒意，指间冰霜凝聚, 瞬间将慕景深半边肩膀冻结。
而, 就算这样，慕景深也好像完感受不到痛楚那般, 甚至变换角度，加深了这个吻。
云萧一惊, 他没想到这个人居这么疯狂——实际上如果他愿意, 他的确可以用法力击退慕景深……但这样一来, 他的弟子就要受伤了。
云萧抓住慕景深肩膀的手指微颤……最终，还是没有这个人下手。
他被逼迫着承受慕景深这个吻, 也承受着慕景深压抑了数月的思念与苦涩。
一吻结束后，慕景深刚刚离开自己师尊的唇，就被师尊重重推开了。
“放肆！”云萧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火, 这也是他第一次慕景深正发怒，“你太过分了！”
“……”
慕景深沉默地听着师尊的话，目光落在师尊脸上——月光下, 他的师尊墨发散落，衣衫微敞，那双形状姣好的唇被他亲得微微红肿，泛着莹润的水光……
一下子，慕景深深黑眼眸中的赤色加剧了几分。
这是他朝思暮想了三个月的师尊。
整整三个月，他都在想着这个人，望着这个人，无比期待地想要回到他身边……可是，他的师尊却想将他抛之脑后，丢弃他，再找一个替品……
昏暗的竹屋里，似乎有某极度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云萧察觉到了什么，道：“你——”
他没有说完，手腕就再次被慕景深摁住。轻男子欺身逼近，将自己的脸贴上他柔软的脸庞。
“好想抱着师尊……”
慕景深轻蹭云萧脸庞，动作亲昵得仿佛在撒娇，但那话语却有说不出来的冰冷阴暗。
“把师尊关来，关在一个有我知道的地方。”
云萧：“……”
他意识到慕景深不太劲，身上的气息也极度不平稳。刚才那点怒气顿时自行消散，转变为担心和忧虑。
“怎么了？”云萧不自主地放柔了声音，“有谁欺负你了吗？”
慕景深有几秒没吭声，而后突紧紧圈住云萧纤细的腰肢，将他整个人困在自己怀中。
“师尊，我会杀了那个人。”他在云萧耳边沉声道，“我会当着宗门的面杀了他，就在你们拜师礼的当天。”
“你别想收他为徒，你能是我一个人的师尊，谁也别想抢走你——谁也不行！”
云萧：“？？？”
他被慕景深这一连串疯子般的发言弄懵了，甚至都没注意到慕景深拦在自己腰间的手……片刻后，他道：“什么收徒？我从没说过要收别人为徒。”
慕景深：“……”
他抬头，直视自己的师尊。
“的吗？”
云萧微微蹙眉，道：“你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谁告诉你的？”
慕景深：“……宗门的人都在说……”
不知为什么，他的底气好像一下子不足了来。
云萧眉头皱得更深了，道：“所以你就听信了他们，甚至问也不问我？”
“……”
慕景深又抱紧了云萧，将脸埋在他肩窝里，低声道：“我是以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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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不要我了，毕竟师尊见都不愿意见我，还把我赶出去了……”
他的嗓音低沉失落，有点委委屈屈的。云萧一听又忍不住有心软，无奈道：“我又是什么时候说要赶你了？”
慕景深：“师尊让我去人间历练，就是要赶我。”
他说完不等云萧接话，又道：“我好想师尊，师尊不要再让我走了，好不好？”
他眼巴巴地望着云萧，模样简直比当初云萧把他捡回来时还可怜。
“……”
云萧望着这样的慕景深，一时间根本说不出什么重话。想刚才那个被强迫的吻，又发现现在的自己，居连斥责的心都没有了……
既不想骂也不想，他能在沉默中偏过头，不再与慕景深视，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吧……今晚的事，我就当什么也发……”
“不行。”
云萧话音未落，就被慕景深断了。
“今晚的事，师尊也不准忘记。”
云萧：“？”
他觉慕景深是在得寸进尺，道：“你——”
慕景深抓住他的手，用力到不肯放开，一字一句坚定道：“这三个月来，我在人间经历过很多事，也见过很多人。随着见到的东西变多，我也越来越明白一点。”
“离师尊越远，我就越想念师尊。见到的人越多，我就越觉得他们不及师尊——这间的一切，我来说都比不上师尊，能让我在意和动心的，也有师尊。”
云萧：“……”
“所以，我心悦师尊，喜欢师尊。我不要再和师尊分开，我要让师尊成为我的，也能是我的。”
慕景深紧紧盯着云萧，深黑眼眸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溢而出，那炙热又深沉的目光令云萧下意识想要回避，却又无从回避——因为，他早就被慕景深拥在了怀中。
慕景深抱紧师尊纤细的腰肢，在他耳边道：“如果师尊不愿意，那就杀了我吧。”
云萧听到这话一惊，道：“你在胡说什么！”
慕景深认道：“我没有胡说。”
“有杀了我，才能让我再也不喜欢师尊，再也不痴想师尊，再也……不每天望着师尊的背影，想将师尊抱在怀中，压在身下……”
慕景深埋下头，轻轻嗅闻云萧发间的气息，低声道。
“所以，除非杀了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会缠着师尊，不管师尊愿不愿意。”
云萧：“……太过分了，你是在逼我吗？”
慕景深斩钉截铁道：“是，我就是在逼师尊。你的徒弟是个无赖，是个混账，现在我就要欺师犯上了。”
云萧：“……”
慕景深和他挨得极近，又是这样毫无掩饰地将自己的爱意宣泄出来，不允许他退避，强硬而又坚决地要等他的回应……
云萧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用法力将慕景深推开，怒斥他的行为，将他赶出落梧峰，甚至过分一点，从此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不再相见。
可是……他舍不得。
无论如何，他也舍不得。
竹屋久久无声，云萧迟迟没有回应，是垂下眼，眼睫轻轻颤抖。
“……”
慕景深望着这样的师尊，心微微疼了来，但也涌一股暖意。
现在看来，最终的结果是师尊没有训斥他，也没有要将他赶出去的意思。
这样经很好了，难道他还要痴心妄想着，师尊现在就能接受自己吗？
慕景深松开困住云萧的双臂，挨着他的脸庞蹭了蹭，温声道：“师尊，我们做个约定吧？”
云萧抬眼看他。
慕景深轻轻牵他的手，道：“师尊不要赶我走，也不要再把我当成孩子，从今天开始到一之内，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向师尊示爱——直到，师尊我动心为止。”
云萧：“……”
“一后，如果师尊还没有我动心。”慕景深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抓紧云萧的手，“那我就放弃幻想，从此依是师尊的弟子，也是师尊的弟子。”
云萧：“……”
慕景深轻轻抵住他的额头，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请求地道：“师尊，好不好？”
“……”
云萧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别过头，不再与慕景深视。
慕景深眼睛一黯，失望地以为自己的师尊不同意他的请求……谁知下一秒，他就听见了一个轻轻的“好”字。
一下子，慕景深的眼睛再度亮光泽：“师尊说什么？”
“……我说好，”云萧声道，“但是时限在一之内，多一天都不行。”
慕景深嘴角控制不住地扬，欣喜道：“一足够了，师尊说好的，不准反悔！”
他又没忍住高高兴兴地抱住云萧，埋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云萧：“……我还没喜欢你，不准放肆。”
慕景深：“哦——”
后又用力地抱了一下师尊，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未点烛火的竹屋依昏暗，两人安静几秒，慕景深再次开口道：“我能和师尊一睡吗？”
云萧立刻道：“不能！”
慕景深倒也没失望，笑着道：“好吧，师尊睡吧——我现在经回来了，等明天师尊醒来后，又能看见我了。”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慕景深这话时，云萧的心莫名安定了一下。
他望着慕景深的背影消失在卧室之外，竹屋再次安静下来，但是这样的安静，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无法忍受了。
云萧重新躺下，忽感觉手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抬手，发现在他的手腕间，不知何时被系上了一条冰晶手链。
冰晶里的花微微晃荡，在夜色里，也有隐约的柔和色泽。
“……”
云萧盯着那冰晶手链看了许久，最终……也没有摘下。
第五十一章 现代（一） 裹被子
清晨, 窗帘隔绝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静谧无声。
柔软的大床上，睡着一个年轻男子和一头黑豹——云萧几乎整个人都陷在黑豹毛茸茸暖乎乎的皮毛间, 半张脸庞埋在黑豹身上，睡得正沉。
黑豹倒是早就醒来，睁眼望着自己师尊，目光落在师尊沉静的脸庞间, 尾巴轻甩, 时不时蹭过师尊脚踝。
过了一会，它又将脑袋凑近云萧肩窝里, 嗅嗅这个人身上好闻的气息，非常满足地轻蹭几下, 舔……亲了云萧一口。
一小时后, 云萧从梦中醒来，对上他的大豹子专注的目光。
“……”
刚醒来时还有点迷糊, 云萧就这么与黑豹对视了几秒，忽然道：“我梦到过去了。”
黑豹：“嗷？”
云萧感觉黑豹身上暖乎乎的, 像条热烘烘的大毛毯, 于是挪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 道：“梦到千年前，欺负我。”
黑豹：“嗷！”
他才没有欺负过师尊。
尤其是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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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那个时候, 他明明天天都在想怎么才能留在师尊身边，怎么让师尊接受自己……对师尊可好了。
现在也是！
“就是欺负，”云萧笑道, “还趁我睡着的时候亲我。”
黑豹听到这话，又凑过来飞快亲了云萧一口。
“嗷呜。”
我现在也能亲师尊！
云萧沉默，实际上黑豹的亲他就是舔他一口, 总让他感觉奇奇怪怪的……好像和被一条大狗舔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他的大豹子就要炸了。
黑豹还盯着云萧，云萧猜到这只大豹子可能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再亲他一口，正要起身——腰间就被一只手臂拦住了。
“师尊。”
黑豹消失，变拥有一双赤色眼眸的年轻男子。慕景深搂着自己师尊的腰，不准他起床。
“再躺一会。”
云萧：“好懒。”
话虽然这么说，他没有再起身的意思。
房间里安静几秒，云萧望着慕景深那双赤红的眼眸，又想起千年前，他捡来的小崽子眼睛最初还是黑色的。
只是天魔血脉觉醒后，慕景深的眼眸就变为一片血红……直到现在，依然是这个模样。
不过，就算是天魔，对云萧来说无所谓。
慕景深见自己师尊一直看着自己，道：“师尊干嘛盯着我。”
下一秒，又道：“肯定是觉得我好看，想占我便宜！”
云萧：“……我才不会占便宜，明明是你天天占我便宜。”
慕景深：“才没有，师尊又乱说。之前睡觉的时候是，师尊一抱着我才能睡着，所以是师尊天天占我便宜！”
云萧看了眼这个人拦在自己腰间的手，道：“那你现在可以放手了。”
慕景深立刻把云萧抱紧，道：“我不。”
云萧与他对视，抬手将他的头发揉乱了。
半小时后，云萧剩下的困意消散，准备起身洗漱。
慕景深和他一起坐起，看见师尊墨发垂落柔软睡衣间，在那微敞的衣领之下，还有些许隐秘的痕迹……
慕景深一下子弯起了嘴角。
云萧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发现他盯着哪里……立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不准看。”
慕景深：“哦——”
然后在心里暗想，明明什么都给看过了。
且昨天晚上，师尊很喜欢。
想到这里，嘴角扬起的弧度又加深几分。
云萧给自己戴上冰晶手链，洗漱过后，两人便下楼去了。
慕景深昨晚在厨房炖了魑兽粥，香气四溢的肉粥用小火慢熬一夜，粥色莹白软糯，将魑兽肉的所有美味都浓缩于此。
云萧喝着香甜的魑兽粥，望见阳台空荡荡的花盆，道：“是落榕和啾啾在，应该会很高兴。”
岳述虽然死有余辜，但岳啾啾难免会伤心，听温暮说她天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肯见人——只有落榕来找她的时候，她才肯见上那么几面。
因此，落榕留在了鸟族，打算陪着这个小伙伴，直到她疏散心结。
慕景深道：“我是给师尊炖的粥，才不分给其他人呢。”说完又道：“师尊，好喝吗？”
云萧笑道：“好喝，比我做的好喝多了。”
慕景深：“……”
慕景深沉默几秒，道：“师尊，这不算夸奖。”
云萧：“……”
他别过脸喝粥，不理这个人了。
如今离余善非之事结束已过半月，修真界经历动荡，正在逐渐稳定下来。
虽然回归原本身体，无需再找七片花瓣，但考虑到修真界还未安，云萧并没有退出问事厅——不过，问事厅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为此问事厅总部的高层和凛城分部厅主还战战兢兢来找过他，见到他身边的天魔又是好一阵惊吓，云萧无奈，只能稍微和他们解释了一下，让他们不必太在意自己。
送走这几位高层之后，云萧又联系了楚霞。楚霞当然也已得知他的身份，不过因为已经消化完这个事实，显得淡定多了。
在她口中，云萧得知了杨不不与宋镇的关系，还有那天发生在问事厅总部的真相——这个真相至今只有少数人知道，毕竟，那是宋镇所希望的。
因为自己的父亲，杨不不在修真界的声望水涨船高，但他并没有接受这些荣耀，是离开问事厅，带着父亲的骨灰，出门远游了。
“他想让自己父母葬在一起，”楚霞当时是这么说的，“听说这是他母亲的遗愿……我想宋宗主本人，是这么希望的吧。”
因此，云萧对面的住户短暂地空了下来，不知何时才能迎它的主人。
浮屠大阵那边，素曾告诉云萧守阵之人的规则消失，之后再得知浮屠大阵存在之人，不会被大阵束缚……只是如果温暮愿意，依然可以做最后一位守阵人。
云萧将这些话转告温暮，温暮听完沉默一会，道：“这是他交付给我的东西……我这一生，都不想丢开。”
于是，温暮依然是浮屠大阵的守阵之人，是最后一位被浮屠大阵束缚之人。
。
魑兽粥香甜软糯，云萧慢吞吞地喝着，旁边慕景深拿过他的手机，正在搜索什么。
“好麻烦，”慕景深皱眉道，“为什么这么麻烦。”
云萧凑过去一看——他正在网上挑酒店。
曾经云萧和慕景深约好，一切结束后要去其他地方看雪，如今正是时候，为此他们已经准备几天，现在只差挑好酒店，就能出发。
云萧道：“我睡得很舒服的酒店。”
慕景深：“哦——”
说完想起什么，又分自信地补了一句：“只要我在师尊身边，师尊都能睡得很舒服。”
云萧：“才没有。”
他还记得这只大豹子以前闹腾的时候，会故意在他睡着之后趴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过，虽然说是出门，但他们并不打算乘坐交通工具，毕竟这只大豹子晕车又晕机，根本坐不了。
之后慕景深挑了半天的酒店，总算选了一家满意的，两人稍微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北城，那里的冬天被大雪覆盖，放眼望去皆是茫茫雪景，听说非常美丽。
且，慕景深还特意选了一家温泉酒店，计划着和自己师尊一边观赏雪景一边泡温泉，还可以时不时亲亲师尊……想想就非常美滋滋。
结果到了那里，当他兴致勃勃地准备拉着师尊去泡温泉的时候——
“……好冷。”
云萧窝在酒店房间里，道。
“自己去吧，外面好冷，我在房间里吹空调。”
慕景深：“……”
慕景深道：“师尊，泡温泉就热了。”
云萧用被子裹住自己，道：“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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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出门，我就要在这里吹空调。”
北城的冷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冷，就算落梧峰每到冬日也会下雪，没有这么冷。
——宅了快千年的云萧尊上，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北方……直接被冻进被子里，不想出门了。
第五十二章 现代（二） 烟火
虽然很想裹在被子里吹着暖气, 但云萧还是被慕景深哄出门了。
只有两个人的温泉池水暖乎乎的，可以望见不远处被落雪覆盖的雪山，云萧泡在池水里, 微微眯起眼睛。
慕景深道：“师尊，现在还冷吗？”
“不冷了，”云萧往温泉里埋了埋，道, “我要待在这里不走了。”
慕景深笑出了声, 只觉自己的师尊可可爱爱，道：“待我可以用毯子裹着师尊, 把师尊抱回去。”
他说完靠过来，在云萧脸上亲了一口。
云萧看看他, 心想泡个温泉都要占我便宜。
于是撩了一点水往他身上泼去。
慕景深抓住师尊的手, 笼在掌中，不肯放开了。
温泉水汽氤氲, 云萧望着不远处的雪景，又想起了落梧峰。
虽然北城的雪景也很美, 但是落梧峰有他熟悉的风景……而且现在在他身边, 还熟悉的人。
于是云萧道：“之后再回落梧峰看看好了。”
慕景深道：“好啊。”
他顿了顿, 又道：“师尊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师尊。”
云萧与他对视, 微微弯起了嘴角。
慕景深立刻道：“所以——”
云萧：“才不亲你。”
慕景深：“……”
慕景深“啧”了一声，道：“我才不想让师尊亲我。”
云萧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下一秒，就被慕景深飞快凑过来亲了一口。
“我是要亲师尊！”
云萧：“……”
什么区别吗？
于是又往慕景深身上泼水。
温泉泡得人暖乎乎的, 身上的寒气也被驱散。回到酒店房间后，外面正好落雪，两人坐在房间的小露台上, 隔窗看雪。
慕景深泡了一壶热茶，云萧倒了一杯。看着自己师尊捧着热乎乎的茶坐在窗前，白皙手腕间还系着一条冰晶手链。
他的眼中浮现笑意，忽然很想把师尊抱在怀里——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云萧：“？”
云萧仰头望他，道：“你干嘛？”
慕景深道：“师尊软乎乎的，我要抱师尊。”
因为刚刚泡完温泉，他的师尊身上还温热的水汽与淡淡香味，抱起来非常舒服。
云萧：“……我们面前就是窗户。”
慕景深扯过一边的毛毯将师尊七裹八裹，裹成一团又抱在怀里，理直气壮道：“反正外面是雪山，又没有人。”
云萧本想推开慕景深，但因为身上裹着暖乎乎的毛毯，又陷在慕景深温暖的怀抱里……过了几秒，他发现这样还挺舒服。
于是一声不吭，安静地窝了下来。
慕景深嘴角扬起，下颌抵着云萧发间，轻轻蹭了蹭。
雪花缓缓飘落，两人享受着安静又亲密的时间……隔了一云萧忽然道：“不对，我们不是出来玩的吗？”
他们已经在酒店待了快一天了！
慕景深闻言立刻道：“之前明明是师尊怕冷，所以才不愿意出去的！”
云萧想了想，道：“确实……不过酒店里待着也挺舒服的。”
慕景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云萧：“……”
云萧道：“好吧，今晚不是有烟火大吗？我们出去看吧。”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北城，一是因为这里的雪景很好看，二来，也是这里即将举行一年一度的烟火大——听说十分精彩。
慕景深这才满意，将自己师尊抱紧了。
他喜欢这么和师尊出门，做一些只有恋人才做的事情——尽管或多或少路人因为云萧的脸而投来惊艳的目光，但他在身边，那些人就知道，师尊是他一个人的。
夜晚，河畔雪地烟火绽放，慕景深和云萧牵着手，走过欢闹的人群。
夜空中烟火灿烂，仿佛璀璨的星光洒落。他们仰头望着烟火，片刻后，云萧听见慕景深道：“千年前，我就想和师尊这么做了。”
云萧偏头，看见慕景深眼眸温柔，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就像现在这样，和师尊一起牵着手，逛街看烟火，也看遍这世间。”
千年前的愿望，直到千年后才实现。
不过，总算是实现了。
“……”
云萧沉默几秒，忽然凑过去，靠近慕景深。
慕景深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唇上多了一份柔软的触感——云萧主动吻上了他。
慕景深：“……”
虽然这个吻很短暂，但的的确确是真实的。
一下子，慕景深眼中浮现喜悦，黏糊糊地挨着云萧脸庞蹭了蹭：“师尊亲我了。”
云萧轻咳一声，小声道：“外面人好多……回去再亲你。”
他说完，对上慕景深的目光，又温柔地笑了笑。
“我们还很多时间，无论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一起去。”
“反正，我们不再分开了。”
这句话落在耳边，慕景深的嘴角控制不住扬起，拥住云萧的腰，低头，在自己师尊额间落下一个珍重的吻。
“只要师尊在身边，去哪里我都高兴。”
他们确实隔了千年未曾相见，流失了千年的时光。
但是，在这之后还许多个千年……他们终将一切携手度过，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