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 1 ?不合 作者：NINEZZZZ 找了个各方面不合适的人假结婚 HE先婚后爱年下 简介 Before the truth，love. 一朵白色雏菊伪装成带刺的红玫瑰 然后被把他买回家的人讨厌了 楚行（xing）x季知许年下先婚后爱（私设：同性婚姻合法） 1 季知许一天的坏运气从早上一锅煮坏的牛奶开始。 他只是觉得天气有点凉了想喝点热牛奶，但并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短短的洗漱时间里牛奶就溢锅了。 灶台上，地上…他心烦意乱地处理完带着奶腥味的白色液体，完美地错过了他平时坐的那趟地铁。 于是他还要再等7分钟。 非早高峰时段的地铁车厢内座位也所剩无几，他坐在两位女生旁边，不明白大家默契补觉的时刻两个人为什么能聊得这么开心。 季知许不经意一瞥，看到旁边的女生手提包的口大剌剌地敞着，地铁再刹次车，里面的化妆品就要掉出来了。 但他选择扭过头闭上眼睛，保持沉默。 楚行坐在车后座，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电话。 “你很少会为一件事浪费时间。” 楚行沉默了一下：“只是想问您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现在很需要这笔钱。” “这是你爷爷的遗愿，你照做就能拿到属于你的那份，就像你的哥哥一样。” “知道了。” 楚行挂了电话，打开笔电开始处理国外邮件。 “为什么停车？”楚行抬头，发现左右车道移动缓慢，唯独自己车道一动不动。 司机打开导航，毫无感情的女声播报着前方五十米处发生了交通事故。 楚行的脸沉了下来。 耽误了将近二十分钟司机才在交警的指挥下驶离了事故现场。 楚行打开自己的日程表，给自己的秘书发消息说让她打包一份早餐到办公室。 季知许到了公司，按照习惯打算先去放个包开个电脑再去地下一楼餐厅吃饭，结果电梯一开，就遇上了从地下车库上来的楚行。 “楚总早。” 季知许一扫疲态，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楚行淡淡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公司那么多人，他又不能全记住，至少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 季知许盯着电梯上升楼层，捏着提包的手却越收越紧。 他尝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心里默默吐槽着身边老板的冷漠无情。 楚行，互联网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大学期间开始创业，海外名校硕士毕业后回国成立宇鸿科技，公司成立三年以来发展良好，在一众互联网公司中站稳了脚跟。 很多人夸他是神童，未露锋芒的竞争者，未来互联网的领头人…但他们公司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大老板不过是一个面瘫工作狂罢了。 和他开会就是条理清晰，效率高，但会议结束后每个人都像是被扒了层皮。 听说就连他表扬人时也板着脸，冷冷地说一句做得不错，在外人听来和嘲讽没两样。 而公司副总许总就是来和他互补的，按公司的说法楚总让员工觉得自己像头不停产奶的牛，而许总就是天天给你做马杀鸡让你以为自己在享受贵宾级服务。 又是牛奶，季知许有些烦心地想，今天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不能。 原本应在19楼停下的电梯此刻却显示了停在16楼，等了几秒钟门也没开。 就在季知许想要上前查看情况时电梯却突然下坠，他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贴紧了墙壁。 电梯急速下降，两个人都不得不忍受着失重的怪异感。 最终电梯停在了地下二楼。 楚行推了推眼镜，然后看表，发现已经8点45分了，按照日常计划，此时的他应该在工作。 他打开手机，发现信号微弱，只能通过电梯内的紧急呼叫按钮求救。 季知许在他身后瘫坐着，浑身是汗。 “你好，宇鸿科技电梯发生故障…” 电梯厢内的灯管啪啪响了两声，也停工了。 只剩下通话按钮还亮着诡异的红光。 楚行身后响起了急迫的喘息声。 “请尽快派人来维修。” 楚行打开手电筒，转身发现，是与自己一同搭乘电梯的员工，瘫在电梯角落，满脸是汗。 他大口呼吸着，但每一次都会比上次呼吸更为困难。 楚行蹲下来凑近他身边，发现他脸上布满恐惧、焦虑，双眼都有些失焦。 楚行把手机放到地上，手电筒的光在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更为明亮。 他一把扯开季知许紧扎的领带，没什么耐性地连拽带解脱下了衬衣，却没想到这人里面还有件防狼小背心。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季知许嘴唇发白，没有多余的力气维护自己的体面了，他摇摇头：“我想出去。” 楚行抬手看了眼表：“快的话救援队应该五分钟就能过来。” 秒针一圈圈地转，分针一点点地移，楚行心情也没有好到哪去。 更何况身边的人抱住自己的腿，双手止不住地抖，嘴里不停小声念着：“我想出去。” 楚行也跟着一起焦躁起来。 “你不要害怕。” 声音突然停止了，季知许抬头看着楚行的侧脸，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楚行摸摸鼻子，他只想季知许不要再念念叨叨了，没想到还有这功效。 就在季知许稍稍镇定一点时电梯门外响起呼喊声，楚行沉着应答，而季知许想要快速到门边时却发现自己双腿无力。 门很快被打开了，楚行一步跨上地面，季知许还未能站起来。 他刚想再进去拉他一把，却被救援人员拦下。 季知许是被救援人员抬出来的。 不整的衣衫，憔悴的面容，还有零星几个围观人员，他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 他向楚总道了谢，看着楚行没事人一般坐上另一座电梯，自己却在角落里缓了好久。 他从楼梯间回到一楼，钻进洗手间重新整理自己的仪容，直到与日常无异，他才心有余悸地与同事坐上电梯。 这一通折腾，季知许也没了吃饭的胃口，整个人蔫蔫地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层楼，楚行坐在办公室里，摸了摸有些放凉的早饭凑活着吃了，并且告诉自己的秘书上午所有行程都推后十五分钟。 他又算了下时间，发现那些无法补回来的只能占用自己的个人时间了。 “还有一件事。” 楚行叫住了刚要离开的秘书，“帮我找一个人，我要结婚。” 2 “结婚？这么突然？”陶秘书看着他，脸上是再高的职业素养也压不住的惊讶。 怎么会有人把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呢。 2 “分部新的研发项目审批通过了，现在后续资金跟不上，我需要钱。” “不是很多投资公司一直有意向？您看…”陶秘书刚想说她可以把整理好的资料拿过来，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楚行打断了。 “和他们谈判费时费力，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公司发展方向。 再说我不是没有钱，只是钱不在我手里。” 楚行的爷爷为他们兄弟两人留下了一笔巨大的遗产，条件是希望二人能完成他生前唯一的遗憾。 爷爷见过了他哥哥的女朋友却没能等到两人步入教堂，遑论一个对感情根本不开窍的楚行。 在哥哥眼中这笔钱是爷爷对他们婚姻生活的美好祝愿，在楚行眼中这就是笔救急的投资。 婚可以随便结，但手里的这个项目必须继续研发。 …… 陶秘书无法评论自己老板与众不同的三观，她只知道还想干下去的话就要听老板的话。 “那您对您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呢？” 楚行看着她，觉得工作状态下的她果然更顺眼些，然后打开了堵车时写的备忘录。 “从公司里挑，总部优先于分部。” 楚行想着总部成立时间久一点，应该会比分部更可靠。 “年龄小我三岁以内，大我两岁以内。 出生年月可以放宽到一月一日和十二月三十一日。” 楚行想了想，小一点更单纯更好控制，“比我小的优先级。” “过滤掉任何有‘优秀员工’称号的人员。” 楚行不需要给自己找一个有野心的结婚对象，他需要一个老实人，甚至笨一点也可以。 “最重要的是档案里不能有任何不良记录。” “出勤方面也要算？”陶秘书多嘴问了一句。 “当然。” 楚行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时的人。 “那恐怕全公司都没有符合您标准的人了，您想想前一段时间地铁大面积故障和去年夏天的暴雨，您不也是偷懒在家里办公的？” 言下之意就是那些不得不到公司来上班的人应该情有可原。 “好吧。” 楚行妥协，“一年内最多两次迟到早退，多于的过滤，次数越少优先级越高。” 楚行关上备忘录：“就这些，最后一条权重最高，其他条件平分。 按评分筛出十个人，然后拿给我。” 陶秘书面有难色：“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别的条件。” 楚行示意她有话快说。 “性别是女性，还是男性呢？” 楚行一时愣在原地，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其实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因为他25年的人生中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 “无所谓。” 这是楚行给出的答案，紧接着脑海中就浮现出自己父母和哥嫂相处的日常画面。 。 但等陶秘书走到了门口，楚行才开口说：“男性优先级高于女性。” 陶秘书办事效率极高，一上午不仅协助楚行结束了两场会议，还在午休前把筛选后的人员名单放在了楚行的办公桌上。 但楚行并没有打开。 没有人能占用他固定的二十分钟午饭时间和四十分钟的午休，这是楚行日常生活中雷打不动的一部分。 等他打开文件时，发现第一张就是陶秘书——陶歌的记录。 的确，与自己同岁的陶秘书一毕业就进了公司，到如今工作勤恳，办事效率极高，而且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至于优秀员工称号…那是因为陶秘书不属于任何部门，也不参与评选，但每年拿的奖金都是楚行自掏腰包，比公司发的多多了。 陶秘书一脸尬笑：“老板，您看能不能…就别考虑我了？” “好。” 楚行一眼都没多看，直接放到了一边。 陶秘书有点尴尬，心想也没必要拒绝得这么快。 “你不想我自然不强迫。” 说着楚行翻开了下一个人的记录。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今天早上…那个在电梯里快要晕倒的人？ 原来叫季知许。 楚行第一反应是pass，但转念一想评分第二的人应该是很符合他要求的，于是耐着性子继续翻看他的文件。 “无迟到早退” 楚行满意地点点头，把他放进了备选。 后面的人员楚行也快速过了一遍，排除了部分踩到自己其他雷点的人后，按顺序排好备选三人，交给了陶秘书。 “拿着我拟好的合同去谈。” 他看了眼陶秘书，“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即使谈不拢，我也不希望假结婚这件事传出去。” “下班前我想见到签好字的合同。” 陶秘书顶着压力接下了这份工作。 她明白楚行的意思，实际上是在说一次搞定，不要拖拖拉拉的。 她叹了口气，让她一个人和合作方谈判都比做这种事来得有底气。 老板想假结婚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别人帮他去操办。 她坐在茶水间，自己看了下手里三个人的资料，排在第一位的是公关部的副经理，一个大老板两岁的男人，证件照上的笑容是最标准的假笑。 陶秘书扶额，她如果和这个人说老板想和你结婚，这个人会不会骂自己有病。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自己的口号是完成老板布置的一切工作！ 但等季知许坐在她对面时，她还是有些怂。 “陶秘书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有些工作没完成。” 季知许在心里盘算着这场谈话结束后自己还能不能准时下班。 “那个…你现在谈恋爱了吗？”陶秘书低着头攥着裙角，活脱脱就是一个娇羞的小姑娘。 但她不得不问，虽然已经过滤掉了英年早婚的人，但公司又没有员工恋爱记录，她总不能逼着有对象的人和老板假结婚吧。 季知许顿了一下：“没有。” 他还想问公司是在出什么幺蛾子，但他还是要竭力维护住自己在公司的人设，于是闭上了口。 陶秘书松了口气，脑内措辞着如何和季知许沟通接下来的事情。 没想到陶秘书隐去事情来龙去脉磕磕巴巴讲完楚行需要找一个人假结婚后季知许神色如常。 “所以我被挑中了？” “是的。” 陶秘书点点头，“你很符合老板的选人标准。” “原来是这样。 那我要和楚总协议结婚是吗？” “对，你可以…” “是要多久？” 陶秘书的“考虑一下”还没有说完，季知许表现得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三年。” 陶秘书马上把合同推到他面前，“里面写着你需要做的事情以及酬劳支付方式。” 办完手续支付一百万，前两年每年一百万，第三年两百万，总计五百万。 “虽然不是很多…” “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 他的出身，他的年龄，他  3 的工作性质…没有一样能让他在这个年纪就拥有五百万，除了自己不知道的什么特性让他被楚行选中，想要与他假结婚。 有钱不赚，他就是傻。 陶秘书还在想怎么能让这份合同看起来更具吸引力时季知许已经在两份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了。 “季经理，您真的都想好了？”陶秘书不敢相信让她为难了一下午的工作竟然完成的如此顺利。 季知许云淡风轻的样子真的让她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到底签了份什么合同。 “是的。 反悔要支付高额违约金，我没钱，所以不会反悔。” 陶秘书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不熟的人怎么猜自己一猜一个准。 “那我不打扰您工作了。 老板的联系方式我推给你了，记得加，我会提醒他告诉你办手续的时间的。” “好，辛苦。” 季知许拿着一份合同离开了。 陶秘书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不愧是老板选出来的人，对待婚姻如儿戏，对待钱倒是一个看得比一个重。 3 等季知许回去发现有人在等他。 小姑娘姓程，是信息部的程序员。 因为年轻所以承担下来了每天的跑腿工作，她需要把每天收集到的相关数据和信息按时间段每天分两次反馈给公关部，再由公关部的相关人员负责处理与回应。 季知许就是与她对接的人。 季知许也是她喜欢的人。 比如季知许今天没吃早饭，开始工作没多久就觉得头晕眼花冒冷汗，想来是低血糖犯了。 他伸手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发现里面储备的能量零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吃完了。 正赶上程姑娘来送文件，小姑娘看见后二话不说放下文件就冲去自动贩卖机买了面包和一瓶能量饮料给他。 诸如此类，还有种种… 季知许感受得到，但他不愿回应。 小姑娘不开口表白，他也无从拒绝。 但每一次程姑娘帮过他或者送了点小礼物时他都会在第二天还礼，并且明说这是一份谢礼，而不是暧昧期的推拉。 尽管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沉浸在自我感动和幻想中，但总有一天她会停下来的。 “我来给你送文件，发现你不在。” “嗯。” 季知许接过文件，“有点事。” 程姑娘掐着手掌心的肉：“我等你，是想问你身体有没有好些。” 季知许的手机响了声，他打开微信，发现是楚行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并且告诉他明早8：55民政局门口见，并给他分享了结婚手续办理流程和注意事项的文章。 他回了个“好”，同时给程姑娘发了个十五元的红包。 “我把吃的钱转给你了，你快回去吧，在这耽误太久了。” 程姑娘喜欢还未表白的人，终于鼓起勇气想要问周末有没有空的人，明天就要和另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去领结婚证了。 季知许第二天准时到达了民政局门口，楚行和他一样，踩点到达。 两人坐在窗口前，看着工作人员检查他们的证件，期间楚行还打了个工作电话。 工作人员看着来登记的两人没一个脸上有点笑容的，她按住两人要签字的文件，上上下下地打量两个人。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自愿结婚的，是吗？” 两人点点头，她才松手让两人签字。 来办理结婚登记的人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哪怕本身性格再内敛，内心的雀跃与激动是会从眼睛里涌出来的。 而他们两个，一个不停看表，一个沉默不语，看起来更像来办理离婚的。 “好了。” 工作人员把表收回来，“结婚证上的照片你们准备了，要是准备了…”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 工作人员整理登记表的手顿了一下，现在这个年代很多新婚夫妇都喜欢在外面照相馆拍了好看的结婚照带过来，搞得这里的摄像小哥都快失业了，没想到这就来了支持他工作的人。 “去旁边拍照吧，然后宣誓，宣誓完了过来领证。” 拍照时两人中间能再挤一个小陶，宣誓时老和尚念经什么样他们俩就什么样。 走了一路流程被人怀疑了一路，但两人仍面不改色地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结婚证。 转头楚行就拿着两本结婚证拍了张照片。 工作人员想这人表面上再压着，心里还是忍不住炫耀吧，便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但只有季知许看到楚行把这张照片发给了他父亲，还有五个字：结婚了，打钱。 楚行说捎季知许一程去公司。 没错，去公司。 两人不但在领证当日还要继续回去工作，而且婚假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那对楚行来说就是在浪费时间。 司机去停车场开车，楚行刚好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季知许为了表示礼貌，在楚行几步之外站定。 他打开日历，发现这一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特殊意义，而且是一周开始的第二天，距离放假的周末显得颇为遥远。 他叹了口气，带这点无奈但又释然。 不管怎么说，假结婚也是实实在在领过结婚证了，晚上给自己买一块蓝莓慕斯蛋糕不过分吧。 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季知许犹豫了一下往副驾驶走。 “季知许，坐后面。 我有事和你说。” 季知许坐在楚行旁边，觉得自己像等待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小学生。 但他会看着楚行的眼睛，轻声问楚总要和他说什么。 “刚才和我父母沟通过了，他们在国外也比较忙，所以同意不办酒席。” 季知许表面微笑着，心里想的却是不到五分钟的高效沟通就能让一双盼着儿子结婚的父母答应这种不合常理请求如此之快，看来大家嘴里沉默寡言的楚总其实也不是不善言辞嘛。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和你的父母说这件事。 我认为酒席还是没必要…” “没关系的，楚总。” 季知许打断他，“我觉得他们没必要知道，酒席也不用办，一切都可以按您的要求从简。” 楚行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还有最后一点，我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到处宣扬。 我们假结婚是为了应付我的父母，以及在日后可以搏得合作方对我们公司多一点的信任，所以没有必要让身边的亲朋好友都知道。” “我明白，楚总。 我不会乱说的。” 楚行因耽误时间产生的坏心情现在因为季知许的乖顺也没那么糟糕了，他想找个年纪稍长的人也很好，懂事理，不争抢，很省心。 他打开笔电继续工作。 季知许百无聊赖，靠着窗眯了会儿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公司，等季知许坐到工位上，旁边的人还问他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季知许随便扯了几句，接着微信  4 就有消息提示。 他打开，发现不是楚行，而是小陶。 小陶小陶不能逃：老板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搬家，合同里说过的。 是啊，还要搬家，季知许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季知许work：他怎么不自己问我，以后我们就通过你沟通吗？ 小陶小陶不能逃：不是，他说刚刚在车上忘记问你了，但他现在要工作，没时间。 季知许心想打几个字，发条语音能占用他多久时间。 小陶小陶不能逃：你知道的，老板的口头禅。 小陶小陶不能逃季知许work：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季知许偷偷笑了笑，很快回复了小陶消息。 季知许work：后天下班吧，这两天我会尽快收拾的。 小陶小陶不能逃：需要司机去接你吗？发个地址？ 季知许work：不用，在最近的地铁站接我就好，麻烦了。 陶秘书和季知许沟通完立即和楚行汇报，但楚行只是盯着电脑屏幕嗯了一声，大概根本没记住季知许什么时候会搬过去。 “这个项目计划书通过了，通知分部今天下午2：30临时会议。” 陶秘书记下了工作，她想，结婚对老板的影响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4 季知许收拾好行李，搬到了楚行的小别墅里。 整个别墅区环境清幽，绿意葱葱，季知许打量着房子的外观，心想这地方肯定不便宜。 楚行打开日程表，把接下来半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做上了红色标记。 “来了。” 楚行打开门。 “楚总好。” 季知许掂着两个大号行李箱站在门口。 “东西这么少？” 季知许笑笑没说话，他只带了些日常用品和衣物，反正也不是真的搬家，只是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而已，没必要。 更何况，一个总裁的家里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先上楼放东西吧。” 季知许推着箱子面露难色，楚行打开了家里的电梯。 季知许钻进电梯，想着果然是富贵家庭，就是这电梯不知道要占用多少公共面积。 二楼两间卧室，离电梯远的是楚行的主卧，季知许的房间在另一头。 季知许走进房间，发现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家里阿姨帮忙买的，和我用的一样。 你要是有什么用着不舒服的或者少什么就和阿姨说。” 话音刚落，季知许就收到了楚行发给他的家里阿姨的联系方式。 “好的。” 季知许明白楚行的言下之意是不要因为这些生活琐事麻烦自己。 “卫生间、衣帽间都在外面，这些都是你的。 我的房间在那边。” 楚行用手指了指，“有事找我…记得敲门。” 季知许点了点头，把行李放在房间里后跟着楚行从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是书房和楚行自己改造的健身房。 “我比较喜欢在自己的卧室里工作，所以书房不常用，偶尔开会可能会用到。 每周我有固定的健身时间，在这些时间之外你可以随意进出。” 一楼的老年阳光房被改成了楚行的衣帽间，客厅敞亮，厨房里的物品一应俱全。 地下一层的娱乐室装满了楚行的书，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书房。 “叮。” 季知许的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是楚行给他发来的自己的周程表，上面明确写出了楚行的工作、阅读、健身甚至放松时间，一目了然。 季知许表面笑着，心里暗骂楚行变态。 “我的计划表发给你了，除了标明的时刻，剩下的时间里这里的房间你都可以随意进出，只要不是太吵做什么都可以。” “好的楚总，我记住了。” 保持安静，季知许很擅长。 季知许打算回房间收拾一番，两人乘电梯上二楼。 “你心情不好？”楚行在狭小的电梯间发问。 季知许被着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下意识摇摇头。 “工作的时候，你很开心。 现在你不笑了。” “是这样吗？”季知许马上露出工作状态时的笑容，得到楚行认可后又收了回去。 楚行这才意识到那是假笑，是季知许在工作状态下的面具，而且他被这张面具骗到了。 他以为季知许会是一个开朗大方健谈的人，但现在的他脱离了工作环境就变得沉默，还有点丧。 怎么会有这样善于伪装的人，楚行打心里讨厌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行为，觉得头痛得很，尤其是还要和这样的人生活三年。 同时楚行也受到了他信以为深的数据推算带给他的伤害。 “不能多笑笑开心点？”楚行看着他双眼无光活脱脱像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老年人的状态就气不打一出来。 “可以。” 季知许看向他，“您再给我多打一倍工资，我向您保证您看到的我脸上永远有您喜欢的笑容。” 楚行被气到直接回了卧室，季知许洗漱完关上房间门后再也没出来。 季知许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发现东西都备得很齐，比他自己家里东西还多。 他打开房间里的衣柜，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连这个衣柜都填不满，房间外的衣帽间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个摆设。 坐在床上，季知许跑了一天的腿才涌上酸痛的感觉。 他看了眼自己的两个行李箱，又犯了懒，只拽出了睡衣换上，就直接上床睡了。 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枕着蓬松的枕头，季知许才觉出一点荒唐感。 就这样和一个陌生人结了婚，搬到了对方家里，要和一个不熟的人生活三年，再领一张结婚证。 如果有人知道的话没人会不骂他一句疯子吧。 不过自己被骂疯子很多次了，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季知许翻了个身，默默念着：“爸妈，你们不要怪我。” 5 让季知许觉得接下来三年很难过下去的第一件事是吃饭。 平时两人的三餐基本都在公司解决，只有周末放假的时候家里阿姨才过来给他们做饭。 周六中午季知许满怀期待地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芹菜鸡胸肉，芦笋虾仁，最荤的一道菜是青椒牛柳。 季知许看着满桌绿油油的菜，撇了撇嘴，拿起筷子。 “这菜…没放盐吧？”季知许夹着被咬了一半的牛柳，看着楚行。 楚行也夹了一块，尝了尝：“正好啊，不就是这个味道吗？” 季知许吃了剩下的牛柳，是就这个味，纯正的牛肉的味道，没有吃出任何调料存在。 更不用提剩下两个菜。 季知许看着自己手里  5 的一大碗米饭，叹了口气，这菜一点都不下饭啊。 晚饭前季知许去晚厨房一步，阿姨就把所有食材都下锅了。 他本来想着和阿姨说一声留一半食材他自己做，现在的话，还是算了。 季知许感觉自己吃了一天的水煮菜，嘴里没什么味儿，到了九点多，犯了馋瘾。 他上楼敲开楚行房间的门。 回到家的楚行会换上更轻更舒适的黑框眼镜，不像工作时带着细框眼镜露出的凌厉眼神，现在的楚行表面看上去温和无害，像是一个邻家学霸弟弟。 但接下来的对话打破了季知许的这一小小幻想。 “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我可不可以点外卖？” “可以，但冰箱里还有很多吃的。” 季知许想，如果楚行说的是那些鸡胸肉和蔬菜沙拉的话，的确是有很多。 “谢谢，但我不想吃那些。” 得到楚行肯定的季知许火速下单，当整个客厅都飘着炸鸡的香气时，楚行走出了房间。 他站在二楼楼梯旁，俯视着坐在沙发边的季知许。 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季知许都知道他在皱眉。 “这是你点的外卖？” 季知许嘴里还咬着一块热乎乎香喷喷的鸡肉，没法说话，于是点了点头。 “这不健康。” 楚行言简意赅。 季知许心想健康的不好吃啊，然后又咬下一块肉。 楚行搬出数据和他讲道理，告诉他吃这些东西，尤其在晚上，会对健康有多大的影响。 季知许觉得手里的鸡腿都不如刚才香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健健康康活过这三年的，好吗？” 楚行觉得季知许是在敷衍他，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所以干脆不理他，径直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房间了。 现在他觉得季知许平时看上去笑眯眯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实际上软硬不吃，很有自己的主意。 麻烦，楚行心想。 再一看表，因为季知许他已经超过了规定休息时间1分43秒。 楚行赶紧放下水杯，重新打开电脑。 等楚行回了房间，季知许拿出刚刚藏在身后的冰啤酒，搓了搓凉凉的皮肤。 吃炸鸡，怎么能不喝点啤酒呢？ 第二天季知许终于逮住机会让阿姨留下来一半食材。 “他口味太淡了，我和他吃不到一起去。” 季知许解释道。 吓得阿姨以为季知许嫌自己做饭不好吃。 “那我给你们分开炒吧，我给你做得口味重一点。” “没关系的，阿姨，我自己来就好。 之前我在家就天天做饭，现在咱俩一起做，又快又省力。” 阿姨看着季知许做饭，各种调味料都招呼上了，眼见颜色越来越深。 “小季啊，别怪阿姨多嘴，你们现在是结了婚的人了，伴侣嘛，就是要相互体谅相互谦让的。 你口味重，他口味淡；你爱吃辣，他不能吃。 这些问题虽小，但总归是要想办法解决的不是嘛。 你们总这样吃，哪里像两口子嘛，你要和他讲，和他沟通呀。” 季知许的手顿了一下，乖巧地答应了阿姨的话。 楚行通过昨天知道季知许口味重，也和阿姨说了，但没想到这个“重”超出了他的想象：都是鸡胸肉，楚行那份还是原本的肉白色，季知许那份看上去更像是一盘红辣椒。 “你要不要尝尝看？”季知许见楚行一直盯着他的那盘菜，以为他想吃。 楚行连连摆手，他闻到这么冲的辣椒味只想打喷嚏，怎么可能会想吃。 “不健康”三个字在楚行嘴边绕了三绕，最终还是被吞下去了。 反正说了也不听，认错也不改，固执。 楚行觉得自己当初设置的筛选标准有误，明明是要一起生活三年的人，他却把更多的条件放在了工作和其他方面。 可是员工记录里也不会有员工的生活习惯。 死胡同。 楚行不钻死胡同，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 他开导自己平日里两人相处时间也不会太多，所以不要太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工作上。 下午的时候季知许窝在床上刷手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明明楚行在家，阿姨也不到点，会是谁呢？ 季知许打开门，万万没想到站在客厅的人是陶歌。 楚行家指纹解锁，就是说陶秘书的指纹也在其中。 季知许绷紧了脑袋里的弦。 倒是小陶，落落大方地和他打招呼。 季知许犹豫了一下，站在栏杆旁：“用我帮你叫他吗？” “不用了，我忙完就走。” 说完陶歌去了楚行的衣帽间。 季知许正无聊，加上好奇，也跟了过去。 他看着陶歌动作熟练地搭配衣服，一套套罩上防尘袋整理好，再挂上周一到周五的标签，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我可能比老板还了解他的衣柜。” 陶歌和季知许开玩笑。 她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根据接下来一周楚行的行程和天气帮楚行提前搭配好衣服，因为楚行说他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你这算是工作生活两手抓？” “是呀，所以工资两手都抓不住。” 陶歌调皮地朝他挤挤眼。 “以后需要我做这些吗？”季知许有点担心。 “放心，不用。 老板的行程什么的你可能不太清楚，而且你们合同里没写。” 陶歌说得这么直白，反倒是让季知许有点尴尬。 陶歌自知说话脱口太快，连忙给自己找补。 “我把老板常穿的几个牌子发给你吧，工作场合的正装我来挑，你帮他选点家居服？他总是看不上我给他选的家居服。” 陶歌看着季知许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咯噔。 随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6 不过很快季知许的心里就放不下这件事了，因为小陶和他说下周末他需要陪楚行参加一个酒会。 “这算是他‘结婚’以后第一次在这种场合露面，大家对你们两个肯定关注度更高。” “而且有一个老板非常看重的合作对象也会去，到时候就看你的表现了。” 季知许想楚行真的是资本家，这才安生住了没几天，就要为还没到手的五百万开始工作了。 第二天陶歌带来的是相关人员的资料和一位专门为楚行做定制西装的裁缝。 “需要…这么隆重吗？” 楚行不理会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面料和我那套一样，颜色可以浅一点，他比较白。” 裁缝一边为季知许量体一边答应道。 “款式要相似但不要完全一样。” 楚行停下来看着季知许：“你还有什么  6 要求吗？直接和他说。” 季知许呆呆地摇摇头。 “那好，就按我说的做，尽快送来。” 事实证明定制西装穿出来的感觉与直接购买的成衣完全不一样。 季知许身材偏瘦可又是宽肩，哪怕再贵的西服穿在身上总是不合适的，衬得他没什么精神。 可这套西服拿回来穿上真是各个地方都恰到好处，不仅显得人精神了许多，连他自己都觉得腿长了几分。 季知许第一次在镜子前站了那么久。 “好看。” 楚行在季知许背后冷不丁出声下了季知许一跳。 季知许收回落在镜子上的视线，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资料看了吗？” 季知许轻轻说了声看了。 “我知道你以前肯定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但我希望你清楚你的作用是锦上添花，合适的话可以多说，但不该说话的时候保持安静待在我身边就好。” 季知许表面答应下来，但心里很想给说话充满优越感的楚行一拳。 他攥着楚行刚刚交给他的戒指：“不会让您失望的，楚总。” 在季知许开口前楚行都是对他不放心的。 哪怕他知道季知许有很强的业务能力，但毕竟两人真正相识也不过十余天，且今天见的还是一个自己十分想争取的合作对象。 他真的可以吗？楚行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但楚行从未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人。 刚刚在车上季知许还有些无精打采，可等楚行下了车看着站在身边的人，笔挺的背，标准的笑容，对和他打招呼的人点头致意。 任谁看着两人站在一起都要夸句般配。 楚行与季知许入场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旁人打听着楚行新婚对象的名字，无人知晓，但人看起来像是上流社会里哪家的小少爷。 许多人主动和楚行打招呼，跟着过来凑热闹。 一番寒暄下来，季知许举止得体的优雅男人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只有贴在他身边的楚行知道，一手拿着酒杯与他人交谈的季知许会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把手伸进西裤口袋里再偷偷拿出来。 “你是在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可以放在休息室里走的时候再拿。” 楚行觉得他这样不太好。 季知许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又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是楚行想要合作的公司老总。 李总的夫人挽着李总的手，两人和楚行打了个招呼便将目光落在了季知许身上。 季知许不躲避，反倒是眼含着笑和他们说晚上好。 李总点了点头：“小楚啊，结了婚感觉就是不一样，看起来都稳重了不少。” 楚行承了下来，顺着李总的话也对他们美言了几句。 四人寒暄着，季知许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向工作上引，楚行接住话头，提出了想要合作的事。 李总也正聊得开心，答应和楚行单独聊聊，于是季知许的任务就变成了陪着李夫人。 两人分开前楚行不放心地看了季知许一眼，却被李总误会打趣。 “真是新婚燕尔啊，就分开一会儿也舍不得？” 楚行尴尬得有些接不住话。 倒是季知许和李夫人聊得不错，不过好像也不能说是在聊，因为基本上是李夫人在八卦季知许和楚行的恋爱史。 季知许来之前做足了准备，万万忘了和楚行对口供这回事，所以他只能自己编了。 “嗯嗯，当时是我追的他。” “他当时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人很好，就是不太好追…” 季知许一边让故事尽量看起来合理，一边还要隐隐地展现楚行是如何可靠和负责任，帮他多赚取点印象分。 以至于楚行和李总在达成初步合作意向结束谈话后，季知许偷偷和楚行说到他宁愿去应酬喝酒也不想去编故事陪聊了。 楚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季知许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甚至听不出来楚行是真心在关心他，还是在暗讽让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酒会结束，楚行暗暗在心里给季知许打了一个还不错的分数，并对未来需要社交的场合充满信心。 终于有人可以在他不擅长的方面帮他一把了。 但是季知许一坐上车，整个人的状态眼见颓了下来，仿佛耗光了电量的机器人。 他侧着头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气氛安静得如同车里还是只有楚行一人。 楚行抿了抿嘴，把想要夸季知许的话收回了肚子里。 回到家季知许脱掉西装外套，楚行才发现他的后背湿了一片。 “你还好吧。” 楚行担心季知许，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 “需要叫医生吗？” 季知许背对楚行摆摆手，一个人上了楼：“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楚行盯着他的背影，他想如果不是清楚季知许能在正确的场合外露正确的性格，他甚至会认为季知许是有多重人格的。 比预计时间早回来了七分钟，楚行拿这七分钟全部用来思考与季知许有关的事，他想季知许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可是季知许有秘密又能怎样呢？只要不影响自己对未来的规划，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用去在乎。 想通这件事，楚行看了看自己的时间表，到了洗澡的时间。 7 一晚上过去，季知许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虽然仍旧蔫蔫儿的，但至少不像昨晚那么吓人了。 两人都当昨晚平常又普通。 楚行看着他出门前把周末做的一些玛格丽特打包带走了，筷子在嘴边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吃起来。 他想起周末的季知许端着满满一盘子还冒着热气和黄油香气的饼干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刚烤好的，趁热快尝尝。” 季知许眼里满是期待。 “抱歉，我不吃甜食。” 闻起来有很浓郁的黄油味，但楚行并不喜欢黄油的味道。 季知许自己捏了一个尝了尝：“没有很甜啊，我觉得你可以吃。” 楚行将信将疑勉强吃了一个，最后是伴着半杯水咽下去的。 好甜。 楚行忘了季知许的口味有多重。 比楚行更尴尬的是季知许。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季知许把一小部分倒进玻璃碗，剩下的全部冷藏起来了。 “我先，回房间了。” 季知许从他身边挤出去，匆忙逃上了楼。 楚行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但他想不到合适的词句，所以选择了沉默。 工作日的早上季知许把饼干装进好几个小袋子，带了个部门的同事。 “谢谢许哥！”部门  7 的小姑娘笑得甜甜的冲季知许道谢。 “唉，我家闺女又有好吃的了。” 齐经理拍拍季知许的肩，“这段时间她老是缠着我说还想吃季叔叔做的点心，这小孩。” “我这段时间处理了些私事，比较忙，就…”季知许抿着嘴笑了笑。 “小季，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我和我闺女说了不能这样。 你喜欢她总给她带点心本来就要感谢你了，总想着她。” “不过，小季，你这手艺是真不错，我和孩子他妈也尝了点，都觉得好吃哈哈。 你要是不想上班了还能去开个甜品店。” 齐经理打趣他。 “可没您说得这么厉害。 我就会点简单的，你们喜欢吃就好。” 闲聊结束，每个人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季知许拿着信息部给的反馈开始做分析报告。 正好最近公司的新产品还都在初级研发阶段，各种宣传策划的活动还没起步，算是清闲。 他忙完手头的工作，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无聊。 季知许大学的传播学，大三暑假进了家公关公司实习，带他的前辈主要做危机公关业务的，季知许跟着学了不少，干得也不错，前辈还问他要不要留在这工作。 现成的工作机会不要白不要，而且条件也不错，季知许毕业就留了下来。 踏实干了两年多，薪水涨了不少，眼看着小组长的实习期就快结束，也马上能当个小管理层了，结果公司人员变动，不仅调走了季知许的前辈，小组长的名额也被别人莫名其妙地占了。 一气之下季知许辞了职，又正巧看到自己的同校师兄发了招聘信息，他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这家刚成立不久的新公司。 季知许的入职流程慢到他以为这是家十分不正经的公司，如果不是师兄提前告诉他面试已经通过，他可能就直接跑路了。 等待入职的时间他竟然看到了自己未来要工作的公司上了热搜，还是黑热搜，他就更想跑路了。 但是有职业病的季知许还是对此事好好分析了一番，甚至想写篇公关稿，但他转念一想写了也不给钱，还是继续去吃夜宵了。 等到季知许正式入职，公司的危机已经度过，他没能展现他在危机公关上的能力，但他的师兄算是立了个功。 所以虽然师兄没比他早来多少，但职级永远比他高。 之后宇鸿渐渐走上了正轨，即使有些小波澜，但再也没有发生公司成立之初出现的问题。 季知许的优势无处发挥，平日里也就是完成一下布置下来的任务，安安稳稳涨工资，安安稳稳晋升，他觉得这种生活也还可以，就一直干了下去。 他工作上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很多人都夸他工作做得不错。 但仅限于他自己的工作。 无论是谁，想要往他身上推点什么不属于他的工作，都会被季知许几句话委婉地拒绝。 可能要过段时间，那些人才能反应过来季知许是不想帮忙，但那个时候他们早就被季知许做的小点心安抚了。 整个部门的人都觉得季知许温柔又谦逊，获得同事的一致好评，但没有人会去再找他帮忙完成什么工作了。 表面上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人最难说动。 这就是季知许想要的。 疏离感，不卖人情也不欠人情，大家只做同事。 季知许准点下班，赶地铁时路过了一家甜品店，想起了早上齐经理说的话。 他的确是想要开一家甜品店的，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已经盘旋许久，甚至连店里的装修风格都想好了，只是苦于没钱，一切都只能是想象。 他以为这个想法只能停留于脑海中，没机会实现了，但没想到遇到了楚行。 是不是熬过这三年，他就能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甜品店了？ 季知许站在路边，差点笑出声。 季知许抱着热乎乎的爆米花，一集纪录片都看完了楚行才回来。 这才多久，楚行好像已经对无时无刻不在吃“不健康食品”的季知许习以为常了。 爆米花的奶油味也好甜。 “回来了？”嘴里含着爆米花的季知许说话含含糊糊的。 “嗯。” 楚行被季知许叫住。 “那个，我问过陶秘书了，她说这周末没有需要我参加的活动。” “我周末可以回家住吗？” 楚行想了想说可以。 还不等日历撕到周五那一天，季知许的回家计划就被迫中断了。 “抱歉，我妈妈说周末想来看看我们。” 楚行给季知许看聊天记录，“这周末还要麻烦你住在这里。” “没关系。” 季知许耸耸肩，“这是我应该做的。” 但季知许还是有种期待了很久的快乐一下被剥夺的失落，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啤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8 楚行不明白为什么见家长比参加酒会还让季知许紧张。 季知许先是拉着他对口供，给两人编造了一个合情又合理的恋爱过程，接着又问楚妈妈的口味，打算亲自下厨招待一下。 “我不太记得了，我在家的时候吃西餐比较多。” 楚行抱着臂，“可能是介于我们俩之间。” “那航班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去接吗？” “我安排了司机去。” 楚行觉得去机场一来一回就是在浪费时间，有什么想说的等到家里一样能聊，何必折腾这一趟。 季知许对他的想法表示无奈：“那是你妈妈，这样不太好吧，要不我去接好了。” 楚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必要。” 他的意思是本来两人只是逢场作戏，季知许不用做得像是真的结婚了那样。 好吧，天大地大金主爸爸最大，季知许撇撇嘴继续研究他的菜谱去了。 楚妈妈毫不意外楚行没有出现在机场，等司机接她上车她也是闭目养神，时差对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的确有点恼人。 等她进了家门，饭菜的香味就扑面而来，本来没什么胃口的楚妈妈竟真觉得有些饿了。 “妈。” 楚行从房间里出来接过她的行李，“他在厨房做饭，马上就开饭了。” “妈，来了。” 季知许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嘴上叫得比楚行还亲。 楚行心里暗暗想着季知许演技是真的好，脸上的笑从他妈妈进门就没掉下来过，只是…好像和平常的工作状态还有些不同。 但楚行词汇储备贫乏，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细小的差别。 “本来该我们俩去看您和爸的，但您也知道楚行的公司现在正在关键阶段脱不开身，还要让您大老远跑过来看我们小辈。” 一杯酒下肚，话语里的真诚又不自觉增加了几分。 “妈，您尝尝我做的合不合您胃  8 口。” 楚妈妈看着满桌的菜，三个人的餐饭愣是做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她忍不住夸季知许，可只有楚行才知道季知许从早上醒来进厨房后就没出去过。 本来就吃不完，还浪费时间。 因为季知许在场，楚妈妈预想中的尴尬沉默局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被季知许哄得开心，吃得比平常还多。 可没有人注意到收桌的时候季知许一碗米饭都没吃完。 楚行和妈妈在客厅聊天，季知许把碗碟都放进了洗碗机，端着泡好的茶和果盘出来了。 “听楚行说您喜欢喝这种茶，特别给您泡了一壶，水果也是刚切好的。” 楚妈妈嘴上说着谢谢，眼神却看向了楚行。 楚行低着头，抓紧了这几秒空闲时间浏览了一封邮件。 随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些家常，季知许坐在旁边频频点头，装作很熟悉的样子，至少比起楚行更像个合格的听众。 “知许啊，我这次来之前和他爸爸商量了一下说想见见你的爸妈，不知道他们有空吗？要不要找个时间一起坐坐？” 听到这个问题楚行猛然抬起头，他记得季知许和他说过两人假结婚的事他父母都不知道。 他们俩之前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哎呀，真是太不巧了。 他们俩前段时间说想出去散散心，楚行就给他们买了机票送他们出国度假了，这段时间也回不来。” “他们也一直说很想和您还有爸见一见呢。” 楚妈妈笑着点点头：“是挺不巧的，那看来只能以后另找机会了。”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主要是楚妈妈和季知许在聊。 季知许把他做的芒果布丁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了楚妈妈面前，然后就找了个借口给楚行和他妈妈留下独处空间。 “你的发言人走了，现在能不能抽点时间和你多年未见的妈妈说会话。” 楚行放下手机：“去年圣诞节我刚回过家，这还不到一年。” 楚妈妈的夸大修辞在对时间极为敏感的楚行面前占不到半点便宜。 “你从哪里找来愿意陪你演戏的？”楚妈妈抿了口茶，“我现在怕你那结婚证都是假的。” “是真的。” 楚行自动忽略了前一个问题。 “哦，这样，那你给了他多少钱？” 楚行几次调整脸上的表情，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很明显吗？ “我是你妈妈，就算这几年我们很少见面，但我也是最了解你的那个。” 楚行没有接话，保持沉默。 “还你给他爸妈买机票？我知道他想告诉我你很孝顺，但我知道这不是你行事风格。” 的确是这样的，楚行想到。 如果他们两人提前沟通了这个问题，季知许说出的一定不是这个答案，但这不应该怪季知许。 “但不怪他。” 楚妈妈轻声说道，“因为这不是最大的破绽。” “最大的破绽是你，你的眼里没有他。” 两个人就像是搭伙过日子的室友，各忙各的事。 季知许忙碌的时候楚行从没想着上去帮一把：菜是季知许一个人端上来的；一个茶壶加一个果盘的重量也不轻；季知许坐在楚行身边时他甚至都没有看季知许一眼。 “我从你的眼里看不到你对他的爱，没有哪一对新婚恋人会这样，你的哥哥嫂子也没有，我和你爸几十年了也不像你们两个人之间那样冷漠。” 太假了。 “知道了，下次注意。” 楚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欠扁的话。 楚妈妈气得一时没说出话。 “你就不怕我和你爸告状？那些钱你就拿不到手了。” “求你。” 楚行看着妈妈，“不要告诉我爸。 我既没有争留给哥哥的家业，也没有游手好闲花家里的钱。 我只是提前支取了本就是我的东西而已。” 楚行说得都对，但这话在楚妈妈听来竟有些刺耳。 “好吧，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楚妈妈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相爱的人。” 就算母子关系没那么亲密，楚妈妈也是盼着楚行好的。 “小季他…”本来楚妈妈觉得小季人是真不错，性格开朗大方，身上优点又多，和楚行很是互补。 但现在她知道小季是拿着钱在她面前演戏的，对他的好感直线下降。 只是季知许不在两个人的天很难聊下去。 “那我先走了，周三的飞机回去。” “我安排司机送你去机场。” 楚妈妈叹了口气。 季知许被楚行叫下来，当然他还不知道楚妈妈已经揭穿了两个人的谎言，依旧很热情地和楚妈妈告别。 “我和楚行一定抽时间去看您和爸。” 楚妈妈心情自然不如来时那样开心，勉强笑了笑。 等妈妈走了，季知许才问他怎么不让妈妈住家里。 “我刚才还想问你用不用收拾一间房？怎么就让阿姨住酒店了。” “习惯了。” 楚行看了看表，打算回房间完成日常计划。 “那阿姨这几天什么安排，什么时候回去？” “应该是去见她几个老朋友，周三上午的飞机。” 季知许掰着指头算了算：“那用我去送送吗？我可以请个假。” 楚行上楼的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在他妈妈心里变成长着一副贪婪嘴脸的季知许，还是没忍心告诉他实情。 “不用，有司机就行，她有点晕车，一般上车就睡了。” “好吧。” 季知许有点失落，没成想刚才就是和楚妈妈这几天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面，美好的时光太过短暂。 “季知许，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但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季知许听出来楚行嫌他演得太过了。 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季知许有些委屈地想到。 9 日子还在照常过，季知许又陪着楚行参加了几场酒会，他的表现已经十分游刃有余了。 表面看起来季知许对新环境和新身份适应得很快，甚至骗过了自己。 不过他一向如此。 他也终于找到了周末回家的机会，但和楚行的想法有些出入。 楚行在周五下班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季知许已经不在了。 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住了两天，直到周日晚上床前季知许也没回来。 还是周一早上陶秘书碰到了季知许，楚行才知道他没失踪。 周末的定义不应该是从周六早饭后到周日晚饭前吗？ 季知许的周末太长了，楚行这样想到。 但这件事细细想来是他不占理，所以楚行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季知许可不知道楚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9 。 每天下了班照例往沙发里一躺，抱着零食看纪录片，好不快活。 他知道楚行看不惯自己这样，估摸着心里肯定要说自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但管他呢，自己快乐不就好了。 “负一层空的那间给你做影音室吧。” 某一天楚行突然凑过来说。 季知许给电视按了静音：“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楚行看着他不说话。 影响是影响到了，但不是因为房子隔音不好。 只是每次楚行下来喝水路过窝在沙发里的季知许时都会忍不住看上几眼。 有时想说他的零食不健康，有时想说他的姿势对脊椎不好，有时也想问问他选这些纪录片的意义在哪里… 总之就是楚行回房间后季知许的样子还要在他的脑海中存续数分钟之久，挥之不去，很是影响楚行的效率。 这就是季知许对楚行的影响。 季知许见他不说话，搂了搂怀里的抱枕：“那我以后去楼下看。” 可真等季知许天天窝在楼下影音室，楚行又觉得不习惯了。 但一贯懒散的季知许也会间歇性像打了鸡血似的，先不说回家把自己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又拿着攒了没几件的脏衣服想要洗。 只是衣服实在有点少，即使是最低水位季知许也觉得有些浪费。 他灵光一闪，上楼敲了敲楚行的门。 “进。” 好家伙，一秒回到公司的感觉。 季知许站在门口，楚行按下了暂停键。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 “有事吗？” “你在做什么？很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不忙，我在听课。” 这回答很楚行。 “哦哦，那还好，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洗衣服。” “洗衣服？每周阿姨不是都会来洗吗？” 这是季知许适应得不太好的为数不多的一点。 在这个智能时代，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再倒上洗衣粉，按一下按钮等个几十分钟衣服就洗好了。 这么简单的事上小学的孩子都会做，怎么到了楚行这里还要阿姨来洗。 他不懂，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烧得慌。 季知许和他说明原因，楚行把他的脏衣篓拿来，里面也没几件衣服。 对，毕竟楚行的大部分衣服都需要干洗。 不过好歹勉强凑了一锅衣服。 “季知许。” 临出门前楚行叫住他，“我在听的课，企业管理，你想听吗？我可以把账号借你。” 季知许摆摆手，落荒而逃。 不要说是他不感兴趣的领域了，就那个平平的伦敦腔调做他的催眠曲好像更为合适。 楚行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季知许学习的机会。 到了洗衣房，季知许才看到里面还有前段时间他帮忙给楚行挑选的家居服。 当时他打开网站就震惊了，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款式，却比他预想中的价格多了一两个零。 这是什么稀有材料做的衣服吗？ 不过反正不花自己的钱，不如当玩换装游戏。 季知许一边吐槽一边挑了几件看着比较顺眼的，给陶歌发过去。 楚行收到衣服的时候半天憋出一句“还不错”，陶歌说这是她听到过的最高夸奖。 她喜笑颜开地说这是季知许挑的。 楚行看了季知许一眼，转头跟陶秘书说：“那你的工资是不是也要给他分点？” 陶歌趁楚行不注意，朝季知许吐吐舌头，表示无奈。 那时的季知许倒是挺开心的。 他先掏了掏裤子的口袋，确定里面没有杂物，而后又检查了遍，把有污渍的衣服挑了出来。 应该是吃饭的时候溅上油了，要先用肥皂搓一下再放洗衣机。 所以楚行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季知许在给自己手洗衣服。 “有油污，洗衣机洗不干净。” 季知许和他解释道。 楚行点点头，他不懂，也不需要懂，毕竟他不用自己洗外衣。 “麻烦你了，其实阿姨来做就好。” “没事，反正我也比较清闲。” 季知许随口答道。 “那除了企业管理，你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领域，我那个账号是终身会员，你想听什么课都可以。” 又来，楚行永不死心。 “终身会员？你花了很多钱？”季知许迅速转移话题。 “不是，上学的时候用他们网站然后顺手帮他们解决了一个bug，他们送我的。” 季知许冲他笑了笑：“你真厉害。” 楚行有一点点小得意：“所以你想听什么课都可以。” “那我打算报个线下的甜品培训班。” 季知许如是回答道。 10 楚行是从冰箱里少了一打啤酒开始觉得不对的。 客厅没人，楼下影音室没人，季知许的房间…他偷偷去看了一眼，也不在那里。 最后楚行在露台找到了他。 季知许抱着腿坐在一把长年被暴晒的椅子上，还光着脚，身边的啤酒罐七倒八歪，最后半罐冰啤酒还在他的手里。 “你怎么在这里？” 楚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季知许拿着啤酒罐的手顿了一下。 “不可以来吗？我记得这个时间段你不使用这个区域吧。” 楚行不喜欢季知许的语气，但这不是要紧事。 最近天气转凉，夜晚大幅度降温，楚行刚上来露台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现在他看季知许就穿了件睡衣，便把自己的开衫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你不应该在这么冷的天坐在这里，还喝这么多冰啤酒，会生病。” “你这是在关心我？”季知许拽住衣服的一角，碰到了楚行搭在他肩上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但下一秒楚行就把手抽出来了。 “嗯。” 楚行回答他。 “为什么呢？”季知许继续问。 楚行顺着他的问题去想，为什么呢？但关心季知许需要什么道理吗？他看起来这么的…可怜，无论谁看到都想帮一把的吧。 “你又不说话。” 季知许突然笑了，“你就是怕我死吧。” 楚行紧皱眉头：“季知许，你喝醉了。” “我没醉，而且你就是不敢承认我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你怕我死。” “季知许，好好的说这种事干什么，你才多大就在想这种问题？” “你不就是怕我死了对你影响不好，耽误你前程了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季知许，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您想要我怎么和您说话呢，楚总？我和您保证过会活过这三年的。” 季知竖着三根手指，许回过头望着楚行，略带酒意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您看这种方式，满意吗？” 楚行不愿  10 意在醉鬼身上浪费时间，他上前夺过季知许手里的半罐啤酒，拉着他的手腕就要下楼。 季知许起身觉得头晕，被楚行带着一个踉跄，趴在了他的肩头。 楚行扭头看他，季知许握着楚行另一只手，把剩下的半罐啤酒喝了个干净。 楚行被气得说不出来话，而季知许的眼神里还有些得意。 楚行把他带到卫生间：“洗漱，然后回房睡觉。” 季知许从镜子里看他：“楚总，您去忙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楚行看了眼表，因为季知许他已经耽误了八分钟的时间，但他仍然站在季知许身后抱臂看他。 “楚总，我会听话的。” 季知许开始接水挤牙膏，“我只有听话楚总才不会扣我钱，对吧。” 楚行听着他说话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就不应该管他，真的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嘴笨，说不过季知许，干脆不理他。 楚行回到自己房间，季知许一人在卫生间里。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鼻尖泛红，眼里还带着点朦胧醉意，是挺不像个正常人的。 口腔里强劲的薄荷味直冲鼻腔，掩盖了楚行毛衫上一点微弱的檀香。 毫无预兆地，泪水从眼眶中滴落。 有的人关心他是怕他生了病不能干活，有的人则是怕给自己带来麻烦。 不带目的性去关心自己的人只有父母了吧，季知许这样想到。 他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今天的夜空一无所有，没有大朵大朵的云，也没有看见星星。 午夜时分，季知许突然梦到了还在上小学的自己，手里拿着一百分的试卷，急于回家向父母炫耀，但却在半路出了车祸。 他变成透明的灵魂，看到了悲痛欲绝的父母抱住了满身是血的身体… 季知许惊醒，冲到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他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直起身，脚步虚浮地回到卧室，一下跌坐在床上。 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季知许摸摸自己的额头，想着应该是发烧了。 季知许下楼拿药，怕电梯动静太大，就踮着脚走楼梯了，但他身上哪还有什么力气，走到半路脚下一软，最后几阶楼梯是滑下去的，疼得他呲牙咧嘴。 想来好笑，他刚刚跟楚行保证过自己不会有事的，但好像下一秒就要食言了。 季知许昏过去的前一秒，天亮了。 季知许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手上还有输完液后留下的医用胶布。 他还是觉得头昏脑涨，不过昨晚的事好像都还记得。 楚行突然推门进来，看到眼里带着点疑惑的季知许，话到嘴边又顿了一下。 “你醒了？在家休息吧，我让陶秘书给你请过假了。” “我要去上班了。” 季知许看着穿戴整齐的楚行，这件事显而易见，他又不奢望楚行会留下来照顾他。 “我把阿姨叫过来照顾你，你要听话。” 季知许点点头，他嗓子又痛又干，不想说话。 显然楚行还有什么想说的，季知许猜又是那一套说教的说辞，但楚行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 阿姨上来的时候给他带了杯温开水，问他想不想吃饭。 自从昨晚吐完到现在季知许滴水未进，肚里早已空空如也。 他点点头，阿姨就把刚煮的蛋花汤端了上来。 “楚先生说你是发烧加急性肠胃炎，医生不让乱吃东西。 我这汤里就放了一点盐，你也别嫌淡，治病要紧。” 季知许喝了一大碗，身子暖了许多，体温也没那么高了。 屋里阳光正好，晒得他暖洋洋的，又睡了一觉。 他以为自己快好了，但睡了没一会就把早上吃的全吐了。 但他没有和阿姨说。 中午阿姨又给他做了猫耳朵汤，只是这次吐的时候被阿姨发现了。 阿姨赶忙把医生叫来，又开始输液。 “还有些低烧。” 医生看了看季知许起干皮的嘴唇，“今天吐了几次？” 季知许如实回答，吃什么吐什么。 再加上他头晕口渴的症状，医生说他吐得轻度脱水了。 “一会儿再输些葡萄糖，晚上饿了就喝点鲜榨的苹果汁或者米粥里放点盐。” 等楚行回来时季知许还在看着他手上的针眼出神。 楚行先听阿姨说了下他今天的情况，然后上楼去到季知许的房间。 脸好臭，不知道谁又招惹他了。 哦，好像是自己。 “好点了吗？”楚行站在床边，看起来像训斥装病逃课小孩的家长。 “烧退了，但肠胃炎还没好。” 生了病的季知许变得乖巧异常，语气也软了许多。 主要是心虚吧。 “你去我房间休息。” 楚行向他“下达命令”，因为这样照顾季知许更方便。 而且不耽误自己做事。 床头的保温饭盒里放着阿姨熬好的米粥，季知许安静地靠在床头休息，不敢打扰楚行。 他本来想看看楚行每天晚上在房间都会做些什么，只是今天白天消耗了太多精力，闻着屋子里淡淡的檀香味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睡太久，季知许睁眼的时候楚行还保持着他闭眼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楚行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扭过头问他要不要喝粥。 季知许摇摇头，饿了一天反倒没什么感觉了，而且提起吃的他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楚行这就没再继续问他了，季知许睁眼发了会呆，不知怎么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就直接到了凌晨三点，等他醒来发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里一片漆黑，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在安静的夜晚十分清晰。 他打开床头灯，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 这会儿他真的觉得有些饿，可惜饭盒里的粥已经有些凉了。 他轻手轻脚下楼，去厨房开火热粥。 接着客厅的灯也亮了。 “怎么起来了。” 楚行披着衣服，站在他身后。 “饿了，把粥热热。” “那你一会要还是吐，记得叫我，在你卧室。” 季知许说好。 “一定要叫我，不要瞒着不说。” “我不会的。” 季知许保证。 “你上午就瞒着阿姨，要不医生早就来了。” 季知许无奈，自己在楚行眼里信用值为负，只能再三保证。 “你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吗？”季知许把热好的粥盛出锅。 “不是，我定了闹钟，要起来看你。” 季知许的手指不小心蹭过薄薄的碗壁，指尖连着心头都被烫了一下。 11 没过多久季知许真的给自己报了个甜品培训班。 所以每周有两个晚上就算楚行去影音室也看不到季知许的身影。 11 楚行真的被气得没脾气，但他又想不明白为什么感到生气，于是就更生气了。 不过季知许倒是挺快乐的，能经常和面粉还有黄油打交道，回到家身上都沾着甜甜的味道。 离甜品店的梦想又近了一小步，季知许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你好。” 季知许在等待烤箱时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 看着还有点眼熟。 “我们在上周的酒会…” “王总？”季知许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张脸，做他们这一行的没点记脸的能力还真不行。 “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王昱笑了笑。 这…不记得不行吧。 宇鸿竞品公司的总裁，两家咬得还挺紧。 但现在也不是生意场。 “没想到王总还有这种爱好？”季知许以为像自己一样的男生很少，至少不会是一个大总裁。 “你不也在这吗？”王昱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以为楚行会陪着你，或者你陪着他。” “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为什么要他浪费时间。” “因为你们结婚了，不是吗？”此时王昱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季知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神色却依旧淡然如常：“一看王总就是还没结婚的人。” “相爱不是浪费时间去陪伴另一半做一些对方喜欢但令自己感到痛苦的事，相爱是支持对方做自己喜欢的事。” 王昱听完鼓了两下掌：“这个论点很好，你说服我了。” 季知许回家后把在培训班遇到王昱的事告诉了楚行，但不包括上面的对话，以及下课后两人加了微信，王昱说他怕在家自己做时错了步骤，有了联系方式方便随时请教。 “他什么时候还有这个闲心了？”这就是楚行对王昱的评价。 “你每次上课都回来很晚，要不要司机去接你。” “谢谢，不用，我自己回来就好。” 季知许觉得这不是属于他的权利，界限还是划分明确一些比较好。 于是就被王昱逮到了。 “没有司机接你回去吗？” “离得不远，多走走锻炼身体。” 季知许硬生生收回了拐向公交站的脚步。 “这样，那我陪你走一会？” “不麻烦王总了，您的车应该来接了。” 季知许得体地向他告别，内心却催促着他快点离开。 送走这尊大佛季知许松了口气，他总觉得王昱接近他的目的很奇怪，但又抓不到切实的证据。 难道是想从他这里套楚行的消息？ 季知许摇摇头，告诫自己摆正地位，不要给自己抬咖。 错过了公交站的他只好往附近的地铁站走去，穿过商业广场时季知许看到楚行经常买衣服的牌子上了新。 橱窗里陈列的黑色呢子大衣简单利落，仔细看又发现袖口和翻领上都有巧妙的设计，楚行穿上应该挺好看的，季知许忍不住想。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店里，问店员能不能给他包一件新的。 “您要先试试吗？这个尺码对您来说有些大。” 季知许摆摆手说不用，是要送人的。 店员拿了件新的帮他包起来，听到他说送人还专门配了礼盒。 只是付款的时候季知许犹豫了一下。 一张是他的工资卡，另一张是有一百万存款的卡。 虽说都是季知许的钱，但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同。 “刷这张吧。” 季知许掏出了他的工资卡。 一下，将近两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季知许买完就想骂自己有病，楚行哪里用他花这个钱。 “路过商店看到，觉得不错就买给你了。” 楚行把礼盒拆开，拿出大衣，满意地点点头。 “谢谢。” 楚行把大衣搭在臂弯，“多少钱，我让陶秘书转给你。” “不用了，就当谢礼。” 当然季知许还是觉得肉疼。 如果一切的发展就停在这里，这将是一个两人都能拥有好心情的夜晚。 但就在季知许打算回房间时，楚行叫住了他。 “你想要分担陶秘书帮我挑选衣服的这部分工作吗？这部分薪水可以加给你。” 仿佛这件衣服里夹杂的一点喜欢与感激在楚行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只会用冰冷的数据计算季知许买到他满意的服饰的几率有多大，然后在陶歌和他之间作出最优选择。 季知许觉得现在的自己十分可笑。 “我不要，我很忙，没时间。” 说完季知许把门一摔，隔绝了两人的沟通。 楚行摇摇头，他明明是想帮季知许。 是季知许先说自己想多多赚钱，他才给他找机会，现在又说忙。 但凡他每周少看一部电影，这部分薪水不就拿到手了？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楚行叹口气，回到了自己房间。 12 季知许觉得这个甜品培训班仿佛只有他和王昱似的。 上课王昱要挨着他站，平日里没事的时候还要回答王昱问他的关于甜品烘焙的问题，以及下课时总问他有没有人来接。 “我今天自己开了车，用不用捎你一程？”王昱靠在车边，“天挺冷的，别等了。” “不麻烦王总了，不顺路。” 季知许笑着拒绝。 “咱们上了这么多次课，好像没见楚行来接过你？”王昱转着手里的车钥匙。 “他忙，不像我这么闲。” 季知许是看着王昱说这句话的。 “怎么，骂我呢？”王昱眼中完全不见怒意，倒是带着几分随性和不羁。 但往不好了说就是一副吊儿郎当样。 “我哪敢，我是说我没楚行事业心重，不过我就喜欢这种，事业型的人。” 季知许暗里嘲讽被发现了也不慌张，照样回怼了回去。 “这样，不过忙忙碌碌最后也不一定会成功不是吗？” “是啊。” 季知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就请王总不要在一个已婚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楚行和我发消息要带我去吃夜宵，时间不早了，王总也早点回家吧。” 王昱看着季知许脸上遮不住的笑意，无奈地笑笑：“那我先走了。” 车开出去十米不到季知许的脸就沉下来了，背也不如刚才挺得那么直。 他只是想上个甜品烘焙课，为什么还要处理这些事。 楚行，加钱。 但他现在真的很累，不想坐公交，所以随手打了辆出租车回去。 没有注意到王昱停在路旁的车。 等他回家，楚行少见的没在自己房间。 “你回来很晚。” 季知许没理他，余额不足，不想说话。 “我有事和你说。” 季知许衣服也没换，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听楚行说话。  12 “圣诞节我要回去，23号到27号不在家。” “所以我不用跟着你去？” “不用，跑来跑去，麻烦。” 季知许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个“麻烦”指的是长时间飞行，还是他自己。 “你想好怎么和他们说了吗？总要找个借口的。” “就说你身体不舒服，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受不了。” 季知许不屑地“嘁”了一声：“你还不如直接和他们说我不想去。” 楚行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你就说我爸老毛病犯了，我要照顾他，走不开。” 季知许给出思考后的答案。 “这么说叔叔不好吧。” “没事，他不会介意的。 然后你爸妈再问起来就说‘我本来想留在那和他一起照顾的，但季知许非要我来陪你们过节’，别的你再自由发挥一下，比如说给我爸请了最贵的护工啊，说说我也很想去和你们过节之类的…” “可我平常不会这么说…”楚行不得不承认季知许说话非常有一套，既能不吐脏字骂人，又能不着痕迹自夸，他很佩服。 “之前不会你现在不是‘结婚’了吗？做出一点改变是可以的吧，不然全部叫你自由发挥肯定露馅。” 季知许说话一串一串的，像机关炮。 楚行本想说已经露出马脚了，但他瞥到季知许，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你心情不好？” 季知许挑眉看他，仿佛在问楚行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心情不好就爱怼我，很多次了。” 季知许回想了一下，但结果是他不太记得了。 每天有那么多时间身边都堆满了人，他不得不做出大家喜欢的样子，实在太累了。 回到家总可以放松一点吧，可家里除了楚行，也没有别人了。 而且这个低情商的总裁，真的很会惹自己生气。 所以总结下来，说一句自找的…不过分吧。 季知许这么想着，没忍住笑了出声。 楚行看着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上一秒还很不爽，下一秒就笑了，在笑什么啊到底。 “那…先给我们楚总裁道个歉吧。 以后可能还会有。” 楚行不在家的时候季知许就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地方，他跟楚行说自己住那么大的房子不习惯。 他们部门在百忙之中抽空去聚了个餐，季知许就跟着他们去吃了个饭，准备换场子的时候他胡诌了个借口先溜了。 按照约定楚行会在今晚和他打视频电话，和他的家人打个招呼。 一开始是楚行坐在沙发正中间，聊了没一会楚行就被挤出画框了，一家人，尤其是他的小侄女，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屏幕里。 他好像还没和季知许说几句话呢。 等楚行的家人一个个聊得口干舌燥，季知许仍然笑意盈盈地坐在屏幕对面，楚行抱着电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再看向屏幕，季知许已经躺在床上了，电脑被他放在一边，楚行的屏幕里只有季知许纤长的脖颈和带着青茬的下巴。 “季知许。” “嗯。” 对面的人懒懒地应了声。 突然间楚行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开口，他对季知许说：“你很讨长辈和小孩子的喜欢。” 对面的季知许低低笑了几声，侧过身来：“不止，你哥哥和嫂子也挺喜欢我。” “你们家好像只有你不喜欢我。 不过没关系，”季知许很快接上自己的话，“你是我金主，喜不喜欢我无所谓，有钱拿就行。” 楚行没接话，也没有挂掉视频电话。 “你那边下雪了吗？”季知许问他。 楚行说下了。 “给我拍张照片看看吧。” 楚行走到窗边，按了下快门，然后把照片发给了季知许。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 看在景色还不错的份上，季知许没有像往常一样怼他。 “季知许，圣诞快乐。” 13 楚行回来后季知许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季知许根本来不及细细品味，因为两个人都太忙了。 分部新产品的研发取得初步成效，季知许连同其他几个部门也活动起来。 除了前期的市场调研，他们也已经开始策划宣传和营销的方案了。 两人同处一室的时间越来越少，但这种和平相处的氛围并没有让季知许再背负除工作外的更多压力。 回到家是放松的，季知许想，这样就很好。 直到王昱再次被提起。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在家吃晚饭的一个周末，季知许又和楚行抱怨了几句王昱那些奇怪的言行。 “不知道为什么总盯着我不放。” “每次都要浪费时间去打发他。”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两个…” 季知许抱着自己做的油泼面吃得正香。 “不要再提王昱了。” 楚行突然插话。 季知许听出楚行语气并不好，以为楚行嫌他总是翻来覆去说这些话听烦了。 “好，那我不说了。” 季知许用筷子搅了搅剩下的大半碗面。 “我和你提出过解决方案，一是你让司机接送，二是不要再去上课。 但你都否定了，所以困扰你的问题当然会继续存在。 你把这些事和我说多少遍都是在做无用功，是在浪费时间。” 听到这里，季知许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错了，他以为自己和楚行一起住了大半年就能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但到头来，两人只不过是雇佣关系。 季知许以为有人愿意听自己说话了，但现在季知许才明白，楚行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台理性且高效运转的机器。 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最优解，但季知许只想听到楚行说：王昱很烦。 餐桌上是长久的沉默。 当楚行终于注意到季知许一直没动筷子时，季知许起身离开了餐厅。 “我吃饱了。” 楚行看到碗里还有大半碗面。 “你生病了？不舒服吗？” 季知许没有理他。 楚行坐在那里机械地进食，脑子却在进行不断地思考。 首先，他不喜欢王昱，不只因为是竞争对手，还有整个人的言谈举止，他很不喜欢。 第二，他不想听季知许提起王昱，季知许对他真的是过分关注了，这让楚行心里会不舒服；而且他已经提出解决方案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季知许一个都不接受，他不知道季知许在想什么。 最后，季知许是不是这几天又只顾风度不顾温度穿少了，会不会感冒发烧，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一会…去问问他怎么样了吧。 然而楚行的计划并没 13 有成行，分部那边出现一些突发状况，等他远程指导处理完后，季知许房间的灯已经关了，楚行思索再三，没有打扰。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春节前。 “你要回家几天？”楚行问季知许。 “不确定，看你，如果有事就叫我回来。” 厨房里堆着阿姨买回来的年货，季知许正蹲在地上整理。 “你家里人回来过年吗？”季知许背对着他说话。 “不回来，圣诞节刚见过，他们还要工作。” 季知许品出其中滋味：“那就你一个人，过年？” “嗯。” 楚行站在门边。 季知许啧了几声，心里觉得楚行真可怜。 “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大年初四回来。” 楚行说了句好。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我也在这吃吧。” “年夜饭不应该和你家人吃吗？”楚行问他。 季知许沉默了几秒钟，笑了：“还是陪陪你这个空巢青年人吧，我回家待那么多天不都要一起吃饭吗？” 年夜饭是季知许一个人做的，算是把他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 虽然只有六个菜，但对两个人来说还是太多了。 “吃不完，浪费。” 楚行一连夹了好几筷子的鱼一边说道。 “正好在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把它们消灭了，不然阿姨放假你吃什么。” 今天除夕，楚行也少见地跟着季知许喝了点酒。 “以前你也是一个人过年吗？” 楚行点点头：“习惯了。” 回国后年年除夕家里都只有楚行一人，季知许问他怎么过，楚行打开了他的日程表，翻到了去年的除夕。 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是对楚行来说和任何一个周一二三四五没有区别的日子。 “你不喜欢过年吗？”季知许问他。 “不喜欢。” 或许在国外生活太久，楚行对春节的印象只有饺子和在早上播放的晚会。 回国后又是一个人过年，无法体会到电视里说的那种“阖家欢乐，共度春节”的氛围。 而且各种节假日的调休会对他的日程计划有一定影响。 季知许听完他的解释，尴尬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季知许赶在十二点前回到了家，楚行一连吃了好几顿剩饭才把冰箱清干净。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季知许的年夜饭做得符合他的标准，他才不会连着吃这么多次剩饭。 季知许在大年初三下午就回来了。 楚行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是说明天回来？” 仿佛是对季知许的食言感到不满。 “你不想我回来，扰你清静了？” “没有。” 楚行抱臂看他。 好吧，没有不想他回来，但会有一点点扰他心神，就一点点。 14 近宇鸿的新产品研发颇有成效，进度大大提升。 为了吸引消费者的目光，他们提前释出了概念海报，届时月底技术总监还会以线上分享会的形式对此款产品做更为详细的介绍。 “适用于家庭的人工智能系统”，季知许他们以此为切入点，通过话题互动使网络上形成了热烈的讨论，同时也提高了大家对这款产品的关注度，公司对此很是满意。 目前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月底的分享会，现在他们还能喘口气。 晚上回到家季知许津津有味地看着烘焙视频，正想着齐经理女儿生日的时候要不要送她一个蜂蜜蛋糕，突然就收到了齐经理发来的消息。 “快去看热搜！” 季知许赶忙打开手机，发现是王昱的昱成公司明天就要开发布会。 本来这个突然的时间点就足以让人感到惊奇了，季知许再细细地看了海报上的内容，心跳加速得厉害。 这不就是，宇鸿现在还未成型的产品吗？ 这时齐经理的消息又发过来，问他是怎么想的。 说不定昱成就是秘密研发且十分高效，不仅和宇鸿想法完全一致而且速度是宇鸿的两倍。 但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宇鸿这款产品的相关数据早就被泄露了。 齐经理与他想法一致，他即刻联系了法务那边，并且嘱咐季知许让他想想对策。 本来宇鸿的分享会就在他们之后，再加上相似的产品，到时候很有可能会背上“抄袭”的骂名。 电脑上还有一些前公司案例存档，季知许一边翻看一边想着应该分成哪几个步骤进行才能将公司的损失减到最小。 他好像忘记了现在是晚上9点57分，一个不爱加班的打工人的休息时间。 这时候楚行敲了敲他的房间门进来了。 正好，季知许想，他可以把自己初步的想法讲给楚行听，如果公司的最高领导人都能点头，他就能直接着手操作了，效率应该能高不少。 “你来了，你是不是也看到消息了，我现在想的是…” “季知许。” 楚行打断他，站在电脑桌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机吗？” 手机？季知许想不通楚行为什么… 楚行在怀疑他。 “你觉得是我…泄密？” “检查一下，对我们都好。” 楚行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季知许站起来回看着楚行，“是因为我和王昱的见面次数太多，还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为了钱连道德底线都没有的人。” 季知许心里满是委屈和愤怒，可说话的时候仍然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颤音，任谁听来都觉得他可怜。 除了楚行。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等待季知许的妥协。 “给你。” 季知许真的把手机交给了他，然后他把平板、电脑也都放进了楚行怀里。 “房间你要检查吗？”季知许自顾环视了一圈，拿过来了自己的游戏机，“这个你也要查吗？” 楚行摇摇头说不用。 “一起查了吧。” 季知许把游戏机塞到楚行怀里，“万一我在游戏里给别人泄密呢。” 两人对视几秒后季知许离开了房间。 楚行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像有些东西消失了。 可能过了十分钟不到，几个信息安全部的员工还有陶秘书就过来了，楚行家里的电脑和季知许的所有电子产品都成为了他们的重点检查对象。 “老板，公司那边也已经派人去检查了，不过那边工作量大，应该没有这边的检查结果快。” 楚行点点头，在书房等着他们的检查结果。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比其他人早一些，季知许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但季知许的工作是负责减小负面影响，他的工作是抓出这个泄密者。 由于楚行平时的工作习惯，他的私人电脑上也存有一些相关数据，所以数据的泄漏只有两条途径，  14 公司和家里。 虽然从公司泄漏的可能性更大，尤其是前段时间离职的员工，但这并不能排除季知许的嫌疑。 而且季知许这段时间的确会和王昱经常见面… 楚行在进季知许房间之前告诉自己只有真实的数据才能让季知许摆脱嫌疑，他是在帮季知许。 但季知许看他的眼神让他莫名觉得心脏发痛，他一边告诉自己没有做错，一边又无比后悔自己就这样走了进来。 楚行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精细地考虑一切因素，他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这次除外。 刚刚他在一楼没有看到季知许，那他应该在影音室吧，他会想什么呢？ 楚行想不出来。 信安部的同事过来告诉楚行他们确定产品的数据不是从这边泄露的：“尤其是您说的聊天记录，我们已经都筛查过了。” 尽管这么做不好，但楚行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和王昱聊了些什么。 接过是厚厚一沓，楚行想，他们认识连半年都没有吧。 里面大多是王昱起的话头，不是在问他甜品的制作过程，就是在想办法约他出去吃饭什么的… 季知许好像没和自己说王昱总来找他是因为这些事…不过好像是自己先不让他提王昱的。 季知许对王昱的态度倒是一直挺冷淡，要么就延迟回消息，要么就用各种理由拒绝。 只是这些大量的无效对话与他们俩之间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对比起来仍旧让楚行感到不爽。 我们住在一起，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聊天。 楚行安慰自己。 陶歌在一旁观看了全程，本来商业竞争掺着老板秘辛这种瓜听着就很刺激，但她被楚行的低气压折磨地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查清了这边的情况，那就等公司那边的同事纠出泄密者了，只是与商业纠葛的部分可以暂时放一放，可老板与季知许之间的事呢？ 陶歌想想都知道季知许被气得不轻，即使他是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所以她就问了老板一句接下来怎么办。 楚行盯着聊天记录思索了几秒：“没想好。” 陶歌去地下的影音室找季知许了。 影音室没开灯，陶歌推开门时房间里一片寂静，要不是趁着外面微弱的灯光她都没发现季知许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吓死我了。” 陶歌拍拍胸口，“我把手机给你带过来了，你其他的都放回房间了。” 季知许轻轻点头道了声谢，手里转着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光照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陶歌其实挺想季知许说点什么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他越是沉默不语，就代表这件事在他心里过不去。 “应该是公司前员工泄密了，他们还在查具体的人。” 陶歌主动开口，“你刚才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好像是你们经理在找，你要不要回个电话。” 陶歌想要离开，留给季知许一个可以打电话的空间，但是季知许叫住了他。 “楚总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其实有的。 “你帮我和他说声对不起吧。” 但陶歌没有这个胆，以他自己来看，这句话除了能让季知许更为恼火之外再无别的作用。 这种话还是老板自己说比较好。 季知许很耐心地等了几秒，然后说知道了：“我们上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陶歌觉得眼前的季知许和她以前认识的人好像一点也不一样。 季知许回到房间和齐经理打了电话，解释说刚才家里有突发状况。 “那还是家里人重要。” 齐经理安慰他，“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 季知许觉得嗓子发干，“都解决了，没事了。” 他和齐经理说明天上班的时候会给他一个初步的方案后就挂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试图放松自己的大脑，但脑海里都是楚行。 刚刚他一个人坐在影音室冷静，想着自己本来就是公司员工，总是要接受检查的，更何况他还住在楚行家里，还和王昱有联系，本来嫌疑就很大，楚行来找自己也没有错吧。 要是楚行的语气能好一点点就好了，季知许又这样想到。 可是楚行不是自己，没有自己那么敏感，反而是一根筋，他没用命令的语气季知许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季知许用理性分析完今天晚上的事情，觉得没什么好对楚行生气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王昱的公司上热搜到楚行进入自己的房间有二十分钟吗？季知许记不清了，但他知道了一件事，楚行对自己的信任值几乎为零。 可能是自己在他面前的表现太差了，季知许不禁自嘲。 但季知许仍旧为此感到难过。 因为他对楚行的信任已经很多了。 15 因为季知许还要赶着给齐经理交方案，一早就去公司了。 楚行起床的时候没看见人，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了。 他也比以往到公司的时间早了些，因为十五分钟后公司高层会就此事开会。 公司法务简要阐述了他们现在面对的情况：此事已向公安机关报案，定罪判刑是少不了的，但这个过程过长，且今晚昱成那边就会开发布会，无论如何宇鸿的产品都会受到影响。 “和昱成的官司肯定要打，但胜算能有多少还要看今晚他们发布的产品。” 季知许的初步方案也被拿到了会上，但现在变数太多，很多事情都还未知。 “辛苦大家今天和我一起加班。” 楚行在散会前这样说道。 季知许啃着饼干听齐经理和他老婆打电话。 “她幼儿园的活动你陪她去吧，我晚上有事，这走不开啊。” 季知许喝完了手里的半盒奶，因为潦草的早餐和晚上的加班而感到不开心。 大会开完了还有部门的小会，一天都在开会，好烦。 “小季。” 齐经理叫他。 季知许满脸的不耐烦瞬间消失，转头过去问齐经理什么事。 “我刚才展示这份方案时楚总还问我是谁做的，我说是你。 他听完我讲后没有批评，脸色也没有很难看。 我看…”齐经理一把搂住季知许的肩，那个眼神吓得季知许肝颤。 “我看楚总挺赏识你，估计你就要飞黄腾达了哈哈哈哈。” “师兄你还笑得出来。” 季知许松了口气，巧妙避开了齐经理的手，“还飞黄腾达，别鸡飞蛋打就行，先保住公司再说吧。” 季知许惹得齐经理笑个不停：“小季你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你给的那几个方案我们都挺认可的，一会开会我们再分情况讨论下今晚过后该怎么办。” “估计晚上又是一场硬战…”齐经理叹了口气。  15 晚上公司高层在会议室看直播，剩下的人在工位上看直播。 季知许一边看一边记，并在自己的方案上划来划去。 “抛去外观和细节问题，这不就是我们当初的原型吗？”研发中心的人率先表达了不满。 楚行看着法务，法务的脸色也不太好。 “是抄袭，但产品核心技术的专利不在我们手里这一点我们也清楚，这官司不好打。” 脾气火爆的研发负责人忍不住锤了下桌子：“原型本身存在很多缺陷，外形也不够美观，昱成就要拿这种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东西去糊弄消费者？” “不是这样的。” 楚行沉声说道：“在我们研发的人看来产品永远存在许多缺陷需要完善，但在普通消费者看来性价比和实用性才是购买产品的最大驱动力。 产品原型基本功能完善，昱成精心设计的外形和细节以及诱人的价格让它变成了一款主要面向中等收入群体甚至会吸引部分中低收入群体的产品。” “那如果只有简单的功用，客户反馈和口碑不也就被拉下来了吗？他们不要名声了？” “他们采用预售政策不仅是要调动消费者的好奇心，也是为产品升级筹措资金。 等到消费者使用产品一段时间后，他们可能会反馈这款产品的缺点并提出诉求，但昱成这时候早已拿着钱在做升级版的研发了，他们一定能比消费者先发现产品的问题。 利用这个时间差既能赚到更多的钱，消费者也会对这家公司的产品更加信赖。 随之顾客忠诚度就会一步步建立起来。” “我们的产品定位是全方位和高端，锁定的消费者也有一小部分与昱成重合。 本来我们就比昱成要消耗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再加上他们这种不道德的手段，我们在价格方面是不具备优势的。 等到我们产品推出的那天，谁抄袭谁这件事就说不清了。” 在场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听着楚行的分析，觉得昱成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其他力量的介入。” 楚行看向齐经理。 齐经理看着电脑中的几份方案，选择了季知许做的一份投在了屏幕上。 “这份还是季知许做的吗？”楚行在齐经理开口前问到。 “是的。” 他们开了一天会，分析了各种可能性，坐了将近十种预案，就是为了能最快速度应对今晚的情况。 其中季知许的预判是最准的，做出的应对方案也最符合真实情况。 “那把他叫过来讲吧。” 所有人都看向楚行，包括站在他身后的陶歌。 齐经理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季知许嘴里还含着半块巧克力在改方案，他含含糊糊地应着说十分钟后过去。 “别十分钟了，马上，所有人都在等你。” 季知许咽下了那块又甜又腻的巧克力，拽了张纸擦掉手心里的汗。 他不喜欢推门而入时所有人向他行的“注目礼”，但他不会表现出来。 季知许收起了平时一副温柔随和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格外严肃认真。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季知许说完这句话楚行下意识地看了眼表，自他说完话过了3分47秒，来得还算快，没有等很久。 “听完发布会后我又对这份方案做了些调整，没来得及给经理和总监过目，要是有不成熟的地方还请各位指正。” 楚行看着季知许认真地讲述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案，不知不觉间就跑神了。 他想当初自己就是被这样的季知许给骗了，什么员工评价“业务能力强”“脾气好”“沉着冷静自信”… 在座的甚至整间公司都没有人知道季知许的真实面目，季知许在行骗方面真的是一把好手。 “楚总，您觉得怎么样？”宣传总监问他。 楚行这才回过神：“挺好的。 但这方面我不是专业人士，还是你来定夺。” 所有人看着楚行，楚行看着季知许。 季知许看着自己的电脑。 宣传总监也突然卡了壳：“那个…小季做得不错，细节的东西我们下来再讨论。” 季知许点点头，贴着墙壁坐在外圈，等他们开完会。 好饿，季知许捂住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等到散会，总监叫住季知许和齐经理，说明天早上去她的办公室继续讨论。 两人点点头，等总监走远，齐经理拍了拍他的肩。 “你小子可以啊，我头一次听到楚总像夸奖的夸奖，他刚才是不是笑了？” 季知许第一次和他们开会，只听过楚行“夸人像反讽”的传闻，但没有亲眼见识过。 刚才…刚才他不想看楚行，所以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错，等你以后晋升了，别忘了我这个师兄。” “哪会啊，”季知许笑笑，“我要是晋升也得是师兄你先往上走了我再补你的空啊。” 两人没走几步，看见了在前方站定的陶歌，显然是冲着季知许来的。 齐经理识相地先走了。 “很晚了，你要不要和老板一起回去。” “他让你来问的？” 陶歌很乖地点了点头。 季知许看了眼时间，公交地铁都还有末班，他还来得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也可以，还有车。” “许哥…”陶歌这才说出实情，原来楚行的原话是：让季知许坐我的车回家。 命令式语气。 “大家都这会下班，他不怕被别人看到我上他的车吗？” “楚总说他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半个小时后才走。” 季知许抬脚就要离开。 “二十分钟？…要不，十五分钟？” 季知许转过身来看着她：“我和他直接联系吧，不难为你了。” 但季知许所说的“联系”也仅仅是发了条微信。 上一次聊天还是楚行给他发的雪景。 没想到的是季知许回到工位上时齐经理还没走，他看着齐经理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想问什么。 “怎么，有情况？”齐经理一脸八卦。 “没有，她替楚总给我捎几句话，让我多用心。” “唉，我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听呢。 不过我觉得陶秘书不错。” “那也不能乱配对啊。” 季知许无奈地笑笑。 齐经理觉出来点不对：“你这是真有对象了？” “嗯，刚谈。” 季知许应道。 “你嫂子前几天还给你物色人呢，这下好了，可不用她操心了。” 齐经理笑着看他。 “还麻烦嫂子挂念着我。”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公司，而楚行还在想季知许为什么不愿意坐他的车。 16 这周末他们还要去一位长辈的生日宴会。 这位  16 长辈是楚行父母的朋友，几十年前他们在海外一起奋斗创业，二十年前他选择回国发展，但也一直没有和楚行一家断了联系。 今年他听说楚行结了婚，非要楚行把人带过来给他看看。 季知许站在二层的衣帽间，里面已经有很多套定制西装以及成套的配饰。 因为都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季知许才没有把它们放进房间的衣柜里。 因为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场合，他只挑了套偏休闲的亮色西装。 楚行看着他的穿搭放弃了陶歌给他整理好搭配，自己选了一身和季知许相配的。 他想季知许说不定会夸上两句，或者至少看他一眼，没想到季知许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头偏向一侧看着窗外。 就像他们第一次外出那样。 心情不佳的楚行到了宴会地点才发现忘记带送给长辈的生日贺礼了，他给陶歌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送来。 “抱歉，我以为它当时在后备箱。” 季知许和他道歉。 它当时看到客厅有个礼盒，也看到司机打开过后备箱的门，他以为礼物在车上，也觉得楚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就没有再提醒一句。 楚行倒是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的失误。” 季知许突然想到自己回避楚行的这一周他也没有主动来和自己道歉，可能在楚行心里觉得这个道歉没有必要吧。 但是季知许对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了，除了心里翻涌的一丝丝酸。 做这一行需要优秀的输出能力，敏捷的反应速度和一颗强大的心脏，他一向擅长开解自己，季知许在心里笑了笑。 “我们先进去吧。” 季知许说道。 长辈好像很喜欢楚行。 这是季知许站在那里半个多小时的出来的结论，或许是因为他们选择回国创业的相似经历和勇气。 上来先是关心了一番楚行的近况，又拉着季知许看来看去，问了很多问题。 长辈人很好，力气也不小，季知许的胳膊被拍得有些疼。 香槟喝了好几杯，什么东西也没吃，季知许觉得他的胃里都在冒泡泡。 当有其他人来向这位长辈祝贺时，他们“不得不很遗憾”地结束这场愉快的交谈。 正好陶歌也打来电话，说已经快到了。 “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季知许一人走到餐点区，挑了些看起来不错的点心，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独自享用。 “和你自己做的甜点比起来味道如何？”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 王昱坐到季知许的对面：“好久不见。” “王总利用完我不应该避避嫌吗？怎么还要往我身边凑。” 季知许垂着眼。 “天地良心，你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王昱笑得大声，“是有人一心想来我们公司，把手里的东西当投名状罢了。” “我从没想过利用你，我是想追你。” 王昱上半身前倾，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我结婚了。” 季知许对上他的视线。 “我知道，没等到你们离婚的消息我好伤心。” 王昱故意撇撇嘴，“和一个真的喜欢你的人在一起不好吗？” “当然好，而且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王昱露出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笑容：“这半年多你应该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吧。 怎么说，我和楚行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我才是那个最优选择不是吗？” 楚行在门口处找到了陶歌，拿到了生日贺礼，就让司机送她回家了。 他转交完礼物，重新返回大厅寻找季知许。 “楚行。” 季知许声音不大，但正在四处张望的楚行一下就定位到了季知许。 同样也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王昱。 楚行十分确定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因为这比季知许不同他说话还要让人难受。 “楚行。” 季知许又叫了他一声。 等楚行走过来，季知许起身站到他身边和他说累了，想上楼休息一会。 楚行点点头，站在王昱的面前，挡住了他追随季知许的视线。 “你还有闲情逸致来参加宴会，我以为你忙到焦头烂额了呢。” 王昱语气里满是讽刺。 “你不要太狂妄，你们的东西终究是用不正规手段得来的，最后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你们要做什么？打官司还是利用舆论？都可以啊，倒是要看看谁先被耗干。” 王昱好不得意，“生意做不好就算了，我看感情上也不太顺啊，是在给我创造机会吗？” “他不喜欢你。” 楚行反驳他。 “他不喜欢我，那他喜欢你吗？”王昱一脸不屑，拍拍他的肩膀，“我看你们，快演不下去了。” 楚行盯着瓷盘里剩下的两块点心，消化着王昱的话。 喜不喜欢的…只是雇佣关系罢了。 他端着瓷盘，去了二楼的休息室。 楚行推开门，没想到季知许躺在沙发上睡了，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被他当作枕头枕在头下。 楚行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着季知许身上两种不同颜色、面料、款式的西服，似乎明白了季知许对他今天的造型一言不发的原因。 不搭，一点也不搭。 即使楚行很认真地挑选了一番，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现在他的脑子很乱，各种各样的事一齐涌入脑海。 他试图并行处理，却差点让自己的cpu爆炸。 很多事只要与季知许有关在他这里就是无解。 之后楚行一直没有离开过休息室，直到宴会快结束时楚行与那位长辈前去告别。 这时季知许才敢睁开眼睛。 从楚行坐在他对面起他就在想为什么还不离开。 他闭着眼，却能感受到楚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盯得他后背冒汗。 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多次，比如他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再比如他在厨房忙来忙去的时候…他都感受过这种紧紧追随他的目光，像是一簇火在烤着他，从未适应。 他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看了，直到差点把自己念睡过去，楚行才起身离开了。 季知许睁开眼，看到茶几上是他还没吃完的点心，于是很快坐起身来。 等他细细品味完，又玩了会手机，楚行还没回来。 他想了想，一手搭着自己弄皱的西服，另一手搭着楚行盖在他身上的外套，出去找人去了。 二楼的灯光已经调暗，季知许向楼下看去，只有侍应生在忙碌，没有楚行的身影。 转过头发现，楚行站在平台区的落地窗前。 像是一副精细的工笔画，勾勒出最完美的身影，一分一毫不差。 不如说是机器经过精密计算作的画，因为他没什么人情味。 季知许走  17 过去，叫了楚行的名字。 楚行回过头：“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 “回家睡吧，还是家里的床睡着舒服。” 季知许把外套递给他。 楚行又披在他的身上：“走吧，回家。” 他走在季知许前面几步，却又被叫住。 “楚行，关于王昱…还有那天的事情，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就当没发生过，然后我们回到以前的状态，好吗？” “回到以前？”楚行看着他，“我以为，早就没事了。” “这些天你一直在生气吗？” “你不和我说话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吗？” 是呀，是呀，楚行你这个大笨蛋。 他不仅没有道歉，还用这种最真诚的语气问出这些欠揍的话，季知许已经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了。 “我以为你这几天工作太累了不开心，所以不想说话。” “不过通常情况下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让你开心，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对不起。” 季知许不知道楚行在为哪件事道歉，或许和他想要的道歉不是同一件。 但他现在真的不那么在乎了。 他一直以为楚行这种人是那种从一出生就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不会改变，很难改变。 季知许从未奢求什么，他想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请假 忙疯了... 真的没有时间呜呜太对不起大家了抱歉抱歉 以及真的不能立flag从开始写文到现在立的flag全都倒了... 再立flag我是狗！ 以及本周一定更新... 汪汪? 17 “有时间吗？”季知许叫住下楼喝水的楚行，“和你说点事。” 楚行看了眼表问他想说什么。 “关于这次我们的应对方案。” “可是明天上午我和宣传总监会讨论。” 楚行的言下之意是一件事不用听两遍来浪费时间。 “好吧。” 季知许收起手中的平板，“那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这次需要研发中心的配合，他们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等一下。” 楚行把明早一个小时的会议改成半个小时，把另一半的时间给了季知许，“你和我讲讲时间的问题吧。” 季知许把他们预测的时间线展示给楚行看：“最好能提前二十天，最少要提前两周。” “这是很大的工作量。” 楚行看向他。 “我知道。” 季知许往后翻了几页，“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完成，造成的损失以及后续的影响将是我们难以承担的。” “法务那边的情况你清楚吗？” “听说了一点。” 季知许点点头，“案子的进展他们都有在跟进，但那是持久战。 就算最后有道歉有赔偿，都不能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季知许把平板收好：“其实我们这次的整个方案着重点也是放在对公司的后续发展上。 昱成公司做到这个份上，我们势必要受到很大影响。” 楚行点点头说知道了。 宇鸿打算在年中正式公开发行的产品的时间往前一提再提，概念发布会变成新品发布会，甚至和昱成一样搞了预售，就是防止事情再生变。 当然结果肯定是不如预期的。 等第一批产品到达消费者手里，季知许他们才开始真的发力。 他们选择公布了部分不涉及商业机密的资料以证明昱成公司的产品是完全照抄他们的产品原型，再加上专业的评测和舆论力量，很快就引起了许多人关注。 昱成更不可能坐以待毙，不仅不承认抄袭的事，反而要给宇鸿泼脏水。 有人信宇鸿，也有人信昱成，网络上可谓一片混乱。 楚行很难得地把手机关了，面朝落地窗一个人靠着墙坐着。 季知许本想过来拉窗帘，没想到被墙边一声不吭的楚行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坐着？”根据楚行的日程表，现在的他应该在楼下的书房。 “现在是我的反思时间。” 季知许挺想笑的，楚行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他把又大又软的坐垫拉过来，和楚行并排靠墙。 “那你想说说你在反思什么吗？” 楚行抿抿嘴：“很多。” 比如如何加强对公司机密的保护，减少数据泄露的风险；比如那名员工离职后去竞品公司求职并泄露数据背后的原因；比如销量少的问题是否有价格过高的因素存在，如何才能降低成本；比如这种情况在以后会不会再次发生，能不能建立体系的应对措施… “好了。” 季知许拍了拍楚行的小臂，“很多问题都不是你应该去思考的，这些问题应该给到各个部门去解决。” “可我是管理者。” “那就去思考公司管理者应该思考的问题。” 季知许看着楚行的眼睛。 楚行回过头，躲开了季知许的视线。 “经过这一次，公司延期上市的可能性是73.76%，按原计划上市的可能性是23.92%，提前上市的可能性是2.32%。” 季知许听楚行快速报出一串数字，他想，这已经困扰楚行很久了吧，不然不会记得这样清楚的。 “还有机会。” 季知许安慰他。 “三年是我给自己的最长期限，原本提前上市的可能性有56%。” 楚行下巴抵着膝盖，抬眼看向窗外远处的群山。 楚行的人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目标组成的，实现一个后他就会立即启程向下一个目标前进。 “这样你不会觉得累吗？你不能为了赶路而赶路，有时候也要停下脚步休息一下。 或许你应该经常回头看看，你已经比大多数人都优秀了。” 季知许轻声说道，“包括我。” “嗯。” 楚行很快应道。 季知许气得现在就想走人，并且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楚行看起来…季知许从来没见过这么低落的楚行。 “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看过一次海。” 季知许自顾自说道：“我很喜欢。 想着以后能天天看海就好了。” “可我现在找到了一片湖，我决定不走了，就住在湖边。” 楚行被季知许的讲述吸引：“为什么不继续去找海呢。” “因为湖就是一小片海。” 季知许看着他，“而且我不知道我与大海之间还有多远的距离。 可能我一辈子都会在寻找大海的路上，而且再也不能回到湖边了。” “我不赞同。” 楚行说道。 “我当然知道。” 季知许这次没生气，“你和我不一样，你有热爱的领  18 域，明确的目标，你一直在往高处走，比别人走得快，还比别人走得远，所以你会经历更多的挫折。” “可是这让人很难受。” 之前还算得上顺风顺水的楚行并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挫折，可季知许说以后也还会有的。 “你可以反思，但不用因此质疑自己。” “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向前走，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季知许暗暗笑他。 “你要是觉得疼，可以试试抱抱魔法。” “抱抱魔法，是什么？”楚行想这是什么幼稚词语。 “抱抱魔法就是抱抱魔法。” 季知许侧过身，抱住楚行，轻轻抚着他的背，像他的爸爸妈妈曾经做的那样，像他曾经抱那些小孩子那样。 “楚星星小朋友，现在是不是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楚行枕在季知许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但我不是小朋友。” 季知许嘴角上扬：“好的，楚星星同学。” “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他轻声说道。 18 整个下半年宇鸿和昱成都在缠缠绵绵，时不时的就要闹上一次热搜。 好在宇鸿占理又证据充分，无论是舆论还是案子的结果都是有利于他们的。 除此之外，好产品赢得好口碑，好口碑带来好收益。 虽然当时宇鸿的新品发布并没有达到他们预想中的销量，但因为一批批购买产品的消费者自发推广，让越来越多的人对他们的产品感兴趣，这几个月销量也有一定的涨幅。 经此一役，昱成再也没有追上宇鸿的可能。 忙了大半年，楚行在许总的建议下大笔一挥，同意给公司员工安排一次团建旅行，时长一周，就在元旦那几天。 大家提前一个多月得知了消息，全公司上下好不活跃。 季知许也盘算着那里有什么好玩的，结果回到家楚行就告诉他今年圣诞节两个人要一起回去他的家人都很想季知许和他们一起过圣诞节。 季知许想也是，自己再不去可能就真的穿帮了。 “那我这算歇年假还是出公差？”季知许问出了他觉得最重要的问题。 楚行微微眯了眯眼：“全程报销，不用你花一分钱。” 啊，那这下季知许放心了。 办签证，买机票，整理行李…眨眼间时间过得飞快，现在季知许和楚行已经在飞机上了。 还是头等舱。 季知许第一次坐头等舱，又宽敞又舒服，不得不感叹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真是托楚行的福。 在这里楚行都忘不了工作，键盘哒哒的声音就没断过。 他想看看楚行在干什么，却又怕文件里的内容涉及什么机密，干脆盖着毛毯闭目养神。 这次他们希望两个人在家里住久一点，楚行就不得不把重要的工作提前，能压的工作都推后。 但他真的不喜欢这样，于是在飞机上工作的时候都带着些低气压，可季知许没感觉到，他睡的正香呢。 落了地是楚行的哥哥嫂子来接的，一到家季知许就被楚行的小侄女抱住了腿。 季知许把小侄女捞起来抱在怀里，很顺口地叫了爸妈，仿佛他们真的已经成为了一家人。 饶是平日严肃的楚行爸爸看到季知许表情上都有一丝缓和，反倒是见过一次面的楚行妈妈对季知许不冷不热地说这话，神情中并没有那么兴奋。 等两人时差倒过来，小侄女就一直缠着季知许，每次楚行出房间都能看到季知许和小侄女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各种游戏。 到了饭点，季知许说给他们做几道中餐的家常菜，小侄女还撇着嘴表示不高兴了。 楚行哥哥把孩子抱回房间，打趣地和季知许说：“你来了之后感觉她都不认我们这个爸妈了。” 吃饭的时候窗外下了大雪，晚饭后季知许抱着小侄女给圣诞树的最顶端挂星星。 小孩子明天一早醒来就能看到圣诞树下有许多属于她的礼物。 真是个幸福的小孩子，被爱环绕，被善意浸泡，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季知许看着趴在他肩头的小孩，心里一软。 睡前季知许和楚行哥哥聊天，喝了一点酒，等楚行来叫他回去睡觉的时候，季知许迷迷瞪瞪地就跟着楚行上楼了。 “我们两个要睡一间房。” 楚行和他说。 季知许感到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但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也不是在楚行自己家里，不应该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季知许。 但他看到两床被子的时候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我妈说怕晚上冷，于是多拿了一床被子。” 楚行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妈妈的确是这么说的，但真实意图楚行也懂。 刚才他妈妈还偷偷问两个人感情有没有什么进展，楚行摇摇头。 他妈妈一直期望着万一俩人假戏真做日久生情最后真的成了一对也挺好，不过她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就自己儿子这个性格，这事成了可比登天还难。 季知许累了一天，钻进一侧的被窝背对着楚行很快就睡着了。 但楚行一直很难入睡，一是因为他不习惯和别人分享一张床，二是因为这个人是季知许。 楚行心神不宁，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也是醒得早。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的光微不足道，只能想让人更加昏昏欲睡。 他扭头去看季知许，却发现季知许整个人是贴着床边睡的，楚行想要是季知许随便动一下可能就直接掉下床了。 他搬了把高度合适的椅子放在季知许那边，自己去厨房泡了杯咖啡就回书房了。 季知许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的椅子还愣了一下，他记得昨晚好像不是这样的。 等他洗漱完出了房间，看到其他人都还没醒，保姆在厨房做早餐，他就直奔书房了。 来之前楚行告诉他在家里时没事情做就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这样既不会被打扰，又看起来很亲密。 所以现在季知许在书房的小沙发上缩成一团盖着毯子睡回笼觉。 催眠曲仍是楚行敲键盘的声音。 吃过早饭，楚行在客厅看书，季知许和小侄女就在旁边玩拼图，季知许一步步地引导着小侄女，两个人神情专注，完全没察觉到楚行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手中的书上。 “楚行。” 季知许突然叫他。 楚行连忙回神，把目光重新移回一页未翻的书上。 然后再抬眼看向季知许。 “什么事？” “Grace说雪停了，想去院子里玩。” 楚行说好，把他的哥哥嫂子也叫了过来。 一家三口加上季知许在院子里打雪仗。 新下的雪堆得很厚，随手捞起一把团两下就是一个雪球。 季知许 19 负责给小孩子造雪球，Grace就专心“攻击”她爸爸妈妈。 但是雪太深，小孩子迈不动步，一下栽进雪里。 季知许连忙把她抱起来，她身上的雪扑扑簌簌掉了季知许一身。 一咧嘴，小孩咯咯地笑了，觉得这样特别好玩，甚至想再来一次。 楚行就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玩，看着季知许笑。 今天的季知许是真的有在开心。 玩了一会，季知许的手冻得受不了了，就进到房间里暖和。 “雪停了，今天是个晴天。” 楚行嗯了一声。 “晚上能看到星星吗？”季知许想看星星。 “几率很小。” 毕竟也是个大城市，污染问题也一直存在。 “想看星星的话中部几个州都还不错，尤其在山上露营的时候看到的星空很漂亮。” 季知许放弃，这个天气去那种地方根本不现实。 “想找暖和的地方就往南部去，纬度低，还沿海。” 季知许一听来了兴趣：“真的吗？可以去吗？” 楚行点点头：“现在订机票酒店都还来得及，你去玩吧，回来我给你报销。” 季知许听他的意思是不会和自己一起去，这不怕穿帮吗？ 楚行放下手中用来装模作样的书：“我也很想和他一起去，但公司事情太多了，后天还要开会讨论新产品的事情。 所以我给季知许定了机票和酒店让他去玩了。” 但真实情况是楚行觉得浪费时间，因为他去过了。 季知许看着他，不知道是要生气还是该高兴。 但他身处异国，又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是完全过关，让他一个人出去玩和把他丢到荒郊野岭有什么区别。 他有点失落，说不去了。 “那市内的景点，你带我去看看总可以吧。” 毕竟季知许名义上还是在歇年假，整天闷在家也太亏了。 楚行最终答应他明天带他出去转转。 19 第二天上午季知许还是被小侄女缠着，直到吃过午饭小孩子去休息了季知许才得空。 “走吧。” 季知许裹着围巾戴着手套把自己包成了一只小熊。 楚行本来说开车，但季知许觉得还是应该坐坐公共交通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两个人坐着慢悠悠的公交穿梭在城市之间，季知许对外面的一切都抱有着小孩子般的好奇心，趴在窗边问楚行它们都有怎样的历史。 楚行学过一些，但记得的不多了，于是三言两语给季知许一总结，就此掩过自己的心虚。 他们在市郊的一处公园下了车。 过了一天，地上的雪没化多少，反倒是下层结了冰，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所以两个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真够费劲的。 “带我来逛公园啊？”季知许边走边想笑。 楚行嗯了一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真的是一处景点。 季知许原本想着这样的雪天，楚行可能会带他去最大的图书馆坐上一下午，他捧着热可可然后看楚行敲一下午的电脑；或者楚行能行行好，愿意陪他去博物馆转一转。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楚行带他来到了户外。 不过也挺好的，这里的空气是比市区要新鲜。 两人在公园里转了大半圈，一路上看到的只有带雪的枯树和带雪的常青树，除了绿色棕色和白色之外甚至没有多余的颜色。 楚行皱了皱眉，印象中的这里不是这样的。 但他突然想起，上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是秋季。 他看着身旁走得有些累的季知许，问他要不要喝咖啡。 季知许点点头，说不要苦的。 他们站的地方离咖啡店还有段距离，楚行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等自己回来。 楚行自觉进店没多久，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又开始下雪了。 他快步走向季知许，却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 季知许站在那里抬头看着雪花一片片从天上飘落，围巾从鼻尖上滑落，不一会儿鼻尖就被吹得通红。 好漂亮，季知许想到。 自己的城市每年也会下雪，但就是莫名觉得这里的更好看一些。 就像楚行觉得此刻的季知许让周围一切都显得黯淡失色一样莫名其妙。 是比教堂中名画里圣婴还要纯洁的存在。 “站在那里做什么？”季知许突然扭过头看着楚行，笑意盈盈。 楚行手里的咖啡差点撒了。 “你的。” 楚行把咖啡递给他。 焦糖玛奇朵，全糖，还多加了两泵糖浆。 楚行喝了一口自己的美式，觉得甜的要命，怀疑两泵糖浆是不是加错了地方。 他看向季知许，喝到甜甜热饮神情满足的季知许，发现在嘴边沾上了奶沫。 “这里。” 楚行隔空指了指，没有碰到他。 季知许会意，甜掉了嘴角边的奶沫。 楚行忽然侧过身，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站着，刮在他脸上生疼。 是想吻他的。 这个念头在楚行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 “走吧。” 雪下得有些大了，再这么站着两人可能要冻成冰棍了。 季知许拢了拢围巾刚抬脚，眼前突然就黑了。 楚行把他羽绒服上的大帽子给他扣上了 “不要感冒。” 回去的时候坐的是地铁。 不过地铁上比公交车上人多多了，两个人没位置坐，只能靠在角落里。 季知许站在里面，楚行面朝着他站在他的外面。 季知许心想明明这个人只比自己高了半头，怎么好像被他一挡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个跑神，季知许刹车的时候没站稳，差点撞到楚行怀里。 他一只手撑在楚行左胸口，及时刹住了步伐，但仍然羞得不敢抬头。 慌乱中也就不曾注意到楚行瞬间乱了的心跳。 他垂下眼看着季知许不断颤抖的睫毛，自己和季知许的额头越贴越近。 报站的声音突然响起，车门打开瞬间下去了好多人。 楚行想起了点什么，拉着季知许的袖子也在这站下车了。 “不是还不到吗？”季知许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 “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季知许看着天色渐暗，想不出楚行还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走出地铁口两人七拐八拐，就在季知许以为楚行迷路的时候前方豁然宽敞，在夜晚的氛围下格外明亮。 “看。” 楚行让季知许抬头，斜上方是一串串灯组成的俯瞰世间天使。 “好漂亮。” 季知许看得入迷，不禁感概。 楚行侧着脸看季知许，点点灯光落进他的眼眸，像是天  20 空中闪烁的星星。 笑起来的季知许真好看，楚行也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我帮你拍照。” 季知许掏出手机给楚行，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好看。 瞬间定格。 “一起拍一张吧。” 季知许突然提议。 楚行先是惊讶，然后请一个路人帮忙拍了两人站在一起的照片。 他一时间没能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所以照片上的表情略显僵硬，但季知许就笑得很好看。 他觉得有些遗憾，但最遗憾的是他没有开口让季知许把那张继两人结婚照后的第一张合影发给他。 无比后悔。 两人在晚饭前回了家，饭桌上楚爸爸宣布说一家人要去南部的海边玩几天放松一下。 “正好大家都在，楚行的假期也长。” 楚行偷偷瞪着季知许，想问他是不是他的提议。 季知许轻轻摇摇头，看着楚行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却忍不住笑意。 这真不是他说的，想法撞在一起只能说是巧合，而无论如何楚行这次是不能用工作借口再推掉了。 看楚行吃瘪真是比出去玩还开心的事，季知许在心里偷偷笑。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他在桌子下的手拍了拍楚行的腿，给气鼓鼓的人顺顺毛。 哄小孩呢。 20 晚上睡觉前两人躺在被窝里聊了会天。 其实也算不上聊天，只是季知许单方面的输出，对于今天出行的回味和明天行程的期待溢于言表。 这种状态下的季知许还是挺少见的，楚行想到。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坐飞机。” 季知许的声音戛然而止：“哦，那我不说了。” 说完就翻过身贴着床边准备睡了。 两人间原本快要消失的距离一下又变得遥远。 楚行动作很轻地往季知许的方向挪动了一点。 大冬天的，挨得近一些会更暖和。 他也打算睡了，只是一闭眼全是刚才季知许在和他说话的样子。 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亮亮的，水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喉结上下翻滚… 不对劲。 楚行猛然睁眼，做了几个深呼吸。 季知许就安静地躺在旁边。 他及时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偷偷起身钻进了书房。 还是专注于工作吧。 他打开陶歌发给他的文件，挑了些他现在能处理的在看。 一份文件刚看完时，季知许敲了敲书房的门进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楚行以为他早就睡着了。 季知许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身边要是睡了人他的睡眠就会变得特别轻，一举一动都能把他吵醒。 更何况刚才楚行在他睡下后突然靠近他的举动根本就让他无法入睡。 吓都要被吓死了。 但是季知许没解释，他只是问楚行为什么还不睡：“明天还要早起坐飞机。” 一模一样的话送回给楚行。 楚行揉揉眉心：“明天飞机上再补觉吧，先把这些工作处理了。” “要多久？” 楚行扫了眼剩下的文件，说半个小时。 季知许点点头：“那你早点睡。” 等楚行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和陶歌回了消息，伸了个懒腰就打算回去睡了。 推开房门一看季知许没有贴着床边，反倒是朝着他那侧睡的。 楚行轻手轻脚走过去，只是刚一坐到床边季知许就醒了。 “忙完了？”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困，眼睛睁也不睁。 “嗯。 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 说完季知许又翻过身，贴着床边裹紧了被子，再没出过声。 楚行心里有点懊恼，刚才不该去书房工作的。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起来赶飞机，季知许没睡够于是在车上睡了一路。 到了机场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楚行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提着季知许的东西，还要看着季知许不让他掉队。 处理公司危机时也不曾见他如此手忙脚乱过。 楚行想不通，为什么家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登上了飞机两个人双双睡过去，到达目的地后补完觉的二人总算清醒了些。 时间还早，一家人在酒店吃完午餐还休息了会，趁着下午阳光不错，就在沙滩上晒起了太阳。 小侄女缠着季知许要一起堆城堡，哥嫂二人十分放心就去游泳了。 楚行见状，看了眼边喝饮料边聊天的爸妈，便跑回房间把电脑拿过来了。 他有工作，才不需要人陪。 季知许一边哄着小侄女，一边看着工作的楚行，只觉得十分无奈。 “楚行。” 季知许让他过去。 楚行顿了一下，收起电脑去找季知许了。 “出来度假怎么还要工作，一起陪Grace玩一会吧。” 楚行看看两个人满手是沙，摇了摇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季知许看口型说的是“幼稚”。 季知许白了他一眼，站起来和他说话：“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吗？家长也不会因为我们幼稚就不陪我们玩啊。” 楚行皱了皱眉，别过脸：“才不是。” 季知许不知道楚行又在闹什么小脾气，不过好在哥哥嫂子过来陪孩子，彻底解放了两个人。 “好了，你要想工作就去工作吧。” 季知许算是没招了。 “季知许，岛的另一边现在有圣诞集市，你想去吗？” 楚行不说季知许都差点忘了现在还是圣诞节假期。 因为季知许对圣诞节的刻板印象就是大雪纷飞中广场中心的圣诞树，但在这热情如火的南部，很多人穿着花衬衫和短裤也要在头上戴一顶圣诞帽。 两个人在各个摊贩间穿梭，季知许负责吃，楚行负责掏钱。 最后季知许撑到晚饭都吃不下，两人坐在沙滩的木桌边看落日。 “这好像Grace给我看的她画过的画。” 季知许夸赞Grace在艺术方面很有天分。 “她和你很亲近。” 楚行装作无意地说道。 “你多陪她玩玩她也和你亲近。” 季知许看着他。 “你很喜欢小孩子吗？”楚行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竟有一丝紧张。 “谈不上喜不喜欢。” 季知许眺望远方的眼神倏地回到脚下的沙滩，“可能只能说比较有经验吧。” “但Grace是你的家人，我很喜欢你的家人。” 季知许看得出楚行和家里人的关系很淡，但季知许很喜欢他们，他很羡慕这种大家庭的氛围。 但楚行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两个人关于家庭的话题就止于此了。 酒店的床季知许睡不习惯，反反复复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楚行倒是睡得香，睡不着  21 的季知许只能干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等楚行早上叫季知许起床时他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困得迷迷糊糊的和楚行说不和他们一起吃早餐了。 软软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楚行不会强制要求季知许的作息，自然随他去了。 餐桌上和他们说季知许昨晚没睡好，起不来床后所有人都看着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 Grace也不高兴，因为季uncle没有陪她吃早餐。 饭后哥哥语重心长地嘱咐他让他对季知许好点。 楚行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哪里做得又不合家里人心意了，自我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最近对季知许已经很好了。 他们什么意思？ 楚行在回国的航班上花了不少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21 他们是周末的航班回国，再上两天班就要是元旦节的假期了，公司的团建旅行也要开始了。 季知许和楚行说自己比较纠结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 楚行皱眉：“你不是刚从海边回来，怎么还要去？” “海边和海边又不一样。 再说和你出门是出差，和他们去是度假。” 季知许吃了个小泡芙。 才不是，楚行心里想到。 什么出差，明明季知许玩得那么高兴。 季知许做的泡芙里加的是淡奶油，吃起来甜而不腻，泡芙皮松软香甜，口感满分，于是他心情大好，和楚行开玩笑。 “你不想我去啊？” 楚行只是看了眼季知许，没有接话。 “你要不想我去可以直说啊，我很听老板话的。” 季知许往楚行身旁凑了凑。 “管不了你。” 楚行表面装作不屑，实际上是落荒而逃。 没过多久，陶歌就过来了，两个人在楚行的衣帽间闲聊。 “你去团建吗？” 陶歌摇摇头，脸上有一点无奈：“你们出去这几天老板真的攒了不少工作，我要再走一个星期，真是要乱套了。” “你太难了。” 摊上这么个老板。 季知许叹气。 “没什么啊，去旅游还要花钱，留下来工作不仅不花钱，年终奖还能多拿一点。” 陶歌倒是想得清楚，“你呢，你还去吗？” “不去了。” 季知许早就做好了决定，问楚行也只是想逗逗他。 本来他就不太喜欢参与这种活动，而且他们部门几乎都报名了，再没个人留下来工作上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好处理了。 再者季知许想，团建的目的地不会比他和楚行一起去的海边更美了。 陶歌临走时季知许给她打包了一盒泡芙，陶歌也不客气地收下了。 “每次来都能蹭点好吃的，你这做的可不比那些店里卖的差。” 陶歌捧着盒子笑得特别开心。 “都是做着玩的，你喜欢就好，不然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迟早要坏。”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楼上某个不爱吃甜食的人的房间。 “老板的人生真的少了很多乐趣。” 陶歌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哦，还有，你等我一下。” 季知许在门口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礼品袋，给了陶歌。 陶歌对这份突然的礼物有些不知所措。 “楚行送的，觉得你这几天很辛苦。” 季知许解释道。 陶歌瞥了眼包装上的牌子，是家奢侈品店。 “是你挑的吧。” 季知许承认了：“不过是他付的钱。” 在国外那几天季知许就一直在想这个事，一开始楚行对此表示不理解，毕竟他给陶歌的工资和奖金都很高了。 “不一样的，女生都是喜欢礼物的。” 正在回邮件的楚行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半天就憋出一句话。 “你还挺了解的。” 季知许感觉他和楚行真的说不到一起。 不过楚行最后还是很配合地跟着季知许去买礼物了，虽然他的作用就是刷卡付钱。 两人站在结账处，楚行把卡递了过去，却转头看向季知许。 “你要礼物吗？” “圣诞节好像没有送你礼物。” 季知许摇摇头拒绝了，这个圣诞节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陶歌一手礼物一手甜点很高兴地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告诉他元旦假期还有个场合需要季知许陪着楚行出席。 人与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季知许很郁闷。 吃过晚饭季知许在客厅用大电视追剧，中途楚行出来倒水，然后端着水杯坐在了沙发上。 季知许按下静音键，问楚行有什么事。 “分部和总部我打算分开管理。” 季知许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听到了些风声，也知道随着分部的不断发展，他们的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分开管理再好不过。 “分部的宣传总监，你要去吗？” “不去。” 季知许的回绝速度之快是楚行没想到的。 但季知许好像对此事不在意一般，注意力还停留在无声的电视剧上。 楚行说他和现在的宣传总监讨论过这件事，他们一致认为季知许的业务能力是够的。 “你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有关系吗？” 能力够又怎么样，他这么晋升太跳了，很容易让别人对他有看法。 是不太妥，但楚行心里还是季知许是最适合这个职位的。 而且薪水也会比现在好很多。 “去那边做经理呢？” 季知许依旧拒绝。 两边同等职位的薪水不会差太多，去了分部可真就是带着大部分新人基本上算是从零开始了。 太累，不要。 再说新的宣传总监肯定是现在这几个部门的经理里去竞争，万一他师兄成了，他不也就顺理成章能再往上升一级了吗？ 楚行听完他的想法，问他：“那要是齐经理最后没能当上宣传总监呢？” “那就老样子呗。” 季知许的口气听起来满不在乎。 还是老样子，楚行觉得季知许就差把“不求上进”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楚行心里冒出疑问，季知许真的爱钱吗？当初签下那份合同真的是因为钱吗？ 不会是… 楚行心里一紧，不敢想下去了。 两个人的谈话没有达成任何共识，楚行端着水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实际上在电梯里待了十几秒都忘了按楼层键。 “楚行，你怎么了？”季知许半天不见电梯动，忍不住问了一声。 楚行猛然回神，手忙脚乱间水洒了小半杯，终于是到了二楼。 也没怎么，只是在想你。 22 元旦假期的第二天两人参加完活动回到车上，季知许 22 像是没长骨头似的直接瘫在了后座。 “累死了，明天我要睡懒觉，早饭别等我。” 季知许小声嘟囔着。 楚行觉得不吃早餐很不健康，但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又不会强迫季知许。 季知许头偏向窗半眯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其实他不困，只是身上没什么劲。 。 可能走了有一半路程，楚行突然开口问：“好像没见过你和朋友出去吃饭。” 在楚行的认知里，像季知许这个年纪的男生身边应该是有三五好友的，平时出去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都很常见。 但是季知许，除了工作上的应酬外从没有听他说过和谁出去吃饭，几乎每晚楚行下班都能在家看到季知许。 虽说两人签了协议，但也只是约束双方不要在协议期限内恋爱，他可没打算管季知许的社交。 他承认，他只是对季知许的未知生活有一点点好奇。 “我们住在一起快两年了，你之前是都没发现吗？”懒得使劲的季知许连说话声音都是虚的，楚行要认真听才能听清。 “发现了。” 楚行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并等着季知许给他答案。 季知许扭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无奈：“早就发现了现在才问啊。” “不可以吗？”楚行反问。 …… “因为没有那样的朋友啊。” 季知许挑眉看着楚行，等着看他对此作何反应。 “可你的…好友列表里，人很多。” 楚行是查过他的微信的。 “哦，代购的好友位都满了那是不是他就有几千个朋友。” 楚行被噎得哑口无言。 很多人都说难过了可以和朋友倾诉，可是季知许觉得这恰恰是最无用的方式。 没有人能体会到自身的情绪，即使他们经历了同样的事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因为那始终是两个人。 所以为什么要有朋友呢？一个人可以去做的事没有必要两个人去做，一个人做不到的事那就不去做。 麦当劳第二份半价可以只要一份，超市买一送一的活动用不完也可以送给街边的流浪汉。 朋友并不是生活必需，季知许一直这样认为。 明明可以只维持表面关系，相互利用却不点破，对季知许来说，这比剖开自己的心给别人看简单多了。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季知许恢复了点力气，就开始逮着楚行怼。 “我有的，只是不见面而已。” 楚行反驳他。 “你说的是你那几个网友吗？” 楚行对此还挺自豪地点点头。 季知许知道是因为他有一次偶然间看到了楚行像是在和谁聊天，但那个聊天软件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他们是用英文在交流。 一开始季知许以为他在工作，但当时楚行的神情看起来很放松，季知许这才知道他不是在忙工作。 楚行和他说这是他在大学时在一个论坛上结识到的朋友，虽然大家年龄、国籍什么的都不一样，但是大家是能玩到一起的聊到一起的，只是他们从没见过面。 他们对彼此的个人信息知之甚少，讨论起专业问题倒是热火朝天的。 “两个还在读书，还有一个三十多岁了，他也会说中文。” 季知许记得当时楚行是这样介绍他们的。 但是这个年代，很难说电脑屏幕后面坐着的都是什么人，或者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人。 楚行愿意和网友当朋友他当然没意见，但是明明两个人平日都不会出门参加这种社交活动，也不知道楚行对此有什么好得意的。 没有朋友怎么了，他季知许就是不需要。 话题在此戛然而止，车内又回到初始的安静。 头又转回去看向窗外的凉凉夜色，季知许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冷。” 季知许吐出一字。 楚行让司机调高了空调温度，把自己的大衣给了季知许。 季知许小声抽了抽鼻子。 他其实不明白楚行问他这些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他认识的楚行此时应该专心致志地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而不是问这些对他来说毫无帮助甚至毫无意义的问题。 楚行为什么要在季知许身上浪费时间呢？季知许怎样生活都一点不关楚行的事。 可是楚行还是往他这边凑近了一点：“你是感冒了吗？需要叫医生过来吗？” 等到了楚行和他的网友再一次约好的聊天时间时他们又和往常一样找了几道难题当解谜游戏玩，只是在那之后，楚行私戳了那个会说中文的三十多岁的男人，问他忙不忙。 CHVJ：我记得你说你结婚了。 49moon：嗯哼 CHVJ：离了吗？ 49moon：你什么问题怎么还有盼人离婚的 49moon：我跟我老婆幸福得不要不要的好吧孩子都俩了 CHVJ：哦，恭喜。 49moon：[吐血] 49moon：你找我就想说这个 CHVJ：不是，是想问如果对方情绪低落，我应该怎么做。 你有没有什么比较有效的方法。 49moon：你这是正在追呢还是结婚了 CHVJ：结婚了。 49moon：哦恭喜 49moon：离了吗 楚行根本看不出来人家在嘲讽他，还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有”。 49moon：…… CHVJ：方法。 49moon：你这是虚心求教的态度吗 CHVJ：请告诉我方法，谢谢。 49moon：…… 49moon：说到这个我还是有一定经验的这要分情况啊要是你惹人家不高兴当然要先道歉再弥补啊 49moon：要是别的原因那就怎么能让她高兴怎么来啊好吃的shopping想要什么就送啊你人再体贴点殷勤点就是要哄着宠着啊 楚行细细浏览一番，季知许除了在吃方面外生活欲望极低，不爱购物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在吃的方面楚行除了知道他口味重，但实际上也不清楚季知许喜欢哪家餐馆或者最爱吃的甜品在哪里有售。 至于让他体贴殷勤，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CHVJ：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49moon：我去兄弟这得是多大的脾气啊上面这都不管用 49moon：唉那你晚上多哄哄呢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CHVJ：晚上哄？为什么呢？是因为人类在夜间情绪比较丰富吗？这个晚上具体指是几点到几点呢？ 49moon：……………… 49moon：不是你是和我装呢还是真不懂啊 49moon：你结婚几年了 CHVJ：不到两年。 实际上是一年又297天。 49moon：唉呀就那档子事晚上床上多哄哄把她哄开心就好了 楚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23 结合上下语境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然后脸红了。 这么久以来，除了在父母面前伪装一下，两个人从来没有睡在一张床上，更是没有碰过对方一下，这也不能怪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49moon：诶诶怎么不回消息了不会这就去了吧 楚行连忙回他“还在”。 49moon：和你说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要关心体谅对方嘛谁都有个情绪不好的时候你可不能烦人家女人嘛总归比男的情绪丰富点你多哄哄 CHVJ：他是男的。 49moon：……………… 49moon：你早说呀 49moon：但我这方面就不懂了没喜欢过男的帮不了你 CHVJ：你给的方法还是有一定参考性的，谢谢。 49moon：行吧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下线了 CHVJ：没有了，谢谢。 祝你幸福。 49moon：……行吧祝福收下了怎么就是听着这么别扭呢 两人一前一后下线，楚行还在对做的笔记出神。 刚才已经粗略分析过一遍了，除了问问季知许在吃方面的喜好之外也没什么太多能做的了。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对方给的方法上。 性爱吗？对此楚行差了不少论文，得出的统一结论就是合理释放性欲有助于情绪不佳问题，也对身体健康有一定好处。 季知许很需要，楚行想到。 可是然后呢？他们两个的话，季知许会同意吗？ 楚行不知道。 他当然是没有意见的，甚至… 他已经有两次对季知许产生欲望了，如果梦里那次也算，就是三次。 想要触碰季知许的念头已经在他脑海里有一段时间了。 他对自己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很惊讶，但随后也查阅了大量资料，明白不必大惊小怪。 而且一切都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 目前来说。 这是楚行给自己的评定。 他是希望季知许可以多开心一点的，这是他完全不清楚季知许能不能接受这种方式。 还是要去问问的。 毕竟两人签订的合同里没涉及到这部分，如果还有后续的话也可以就此出一个补充协议。 楚行在心里列出所有可能性后就出了房间。 本来打算去敲季知许的房间门，却发现卫生间亮着灯。 隔着门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还有楚行听不太真切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23 身为一个男生，季知许在里面做什么楚行再清楚不过了。 他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靠在栏杆旁边看文章边等季知许出来。 季知许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或许是因为里面温度太高，脸上的两朵粉云还没下去。 一抬眼就看到楚行站在一边，把季知许半条命都差点吓没。 心虚呀，刚才办事的时候心里想的人现在就在眼前，还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看着他。 应该没被发现吧，季知许心存侥幸。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呀？”季知许假装擦头发，实际上是没胆量和他对视。 “我提议我们可以定期做爱。” 季知许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楚行，心跳却是更快了。 “鉴于我们都有生理需求。” 楚行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往浴室的方向瞟了一眼。 果真，被听到了。 季知许脸上的表情一时有点丰富，心里是又羞又急，小声说生理需求一个人也能解决。 倒也是，楚行想到，可是他也没见季知许情绪问题有所解决啊。 “难道是…欲求不满？” 楚行在心里想的话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惹得季知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楚行！”季知许提高音量，一副气急的样子，“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了！” “哦。” 楚行在平板上写写画画，然后递给了季知许。 季知许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差点把平板摔了。 什么有助于缓解负面情绪，促进身体健康，后面还附着文章链接和数据截图… 想上床就直说吧，做这些研究真的有必要吗？ 季知许把平板塞回到楚行怀里。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行以为他不同意：“那…其实运动也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对生理和心理。 楼上的健身房…” 天啊，饶了我吧，季知许内心深感绝望。 一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还期望他能主动去健身？ “那还不如上床呢。” 季知许吐槽。 “那好。” 楚行这次回答得倒快，“我草拟了一份补充合同，你要不要…” “楚行你到底什么毛病？”季知许一秒都待不下去，转身进了屋就把门给甩上了。 楚行倒是锲而不舍敲了两下他的门：“我把合同给你发过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修改的记得告诉我。 没有的话也和我说一下。” 季知许一头栽在床上，刚才发生的事不断在脑海里重演。 他羞得钻到枕头底下，好像浑身都在冒着热气。 “叮”的一声，楚行把合同给他传过来了。 季知许打开手机粗略地扫了一眼就把手机扔一边了。 怎么会有楚行这样的怪人啊，这么私密的事也要用条款把它归束起来。 真的要签吗？签完后用不用在陶歌哪里归个档什么的。 季知许都不敢往下想，他肯定会不好意思，但楚行那种非正常人类和他的思考方式可不一样。 “楚行大笨蛋！”季知许喊来当作对楚行今晚无理作为的发泄，只是喊完后还特意留意外面有没有动静。 没有声音，看来楚行是回房间了。 “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季知许喊得声音越大心里越爽。 “是在说我吗？”门外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季知许真的要被楚行吓出心脏病了：“你怎么还在啊？” 他坐起来怨念般地盯着门外。 “在等你的回复。” 他真的好认真，季知许无奈地想，但谁让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要忍，但可以糊弄。 “我累了，想睡觉，明天再说吧。” 这句话对楚行真的很管用，季知许听到了他离开自己房间门口的脚步声。 他长出了一口气，只是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心跳隆隆的，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所以是什么心情呢？惊讶，紧张，无措…所有的情绪像一团膨胀的棉花占据了季知许的大脑，他已经无法思考这件事了。 但他唯一肯定的是，从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一直到刚才，他都没想过拒绝。 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喜欢的人想要和他做爱这件事。 即使对方是以满足生理需求为借  24 口。 季知许想自己连被占便宜都这么心甘情愿，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但那的的确确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其实季知许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楚行的，好像就是慢慢地，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楚行身上想要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 但其实让季知许喜欢一个人也很容易，真心对他好就行。 就是这么简单，像用一根棒棒糖就能骗走的小朋友，让季知许心动也只需要一点点甜头。 只是他常常独来独往又八面玲珑，装出一副很自立的样子，所以没什么人来关心他照顾他。 上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是一位长辈。 楚行就是第二个。 虽然他偶尔情商掉线，说话也很容易气到季知许，但这更能证明楚行对他的关心都是真的。 楚行已经在他力所能及地范围里做到最好了。 那些日常中小到可以忽略的细节就这样一点一点累积起来堆在心里，才让季知许越陷越深。 除了昱成那件事外，他已经好久没有生过楚行的气了。 即使在楚行看来季知许气鼓鼓的时候，他也不是真的生气。 那只是他装装样子，因为他发现只有自己“生气”，楚行才能更快地认识到刚刚哪里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在季知许看来楚行只是蠢得有些可爱。 所以今晚季知许也没有真的发脾气，他只是被楚行这一招打得措手不及乱了阵脚，没想拒绝，但也不想签那什么补充合同。 该怎么办呢？季知许带着这个问题入睡了。 季知许本着能拖一会是一会的原则一直在躲着楚行，直到下了班两个人要长时间待在家里，季知许终于无处可躲。 楚行拦住他：“看完合同了吗？有什么需要改的吗？” 季知许嗯嗯啊啊一会这里觉得要改，那里又有些不满意，只是他的这些提议都被楚行有理有据地说服了。 季知许觉得烦了就开始“道德绑架”楚行。 “为什么一定要签这份合同呢？你说保障利益是指谁的利益？” “你的还是我的？是怕我以后告你猥亵还是多找你要钱啊。” “要是为了保障你的利益，我马上签；要是为了我…就算了。” 季知许抱着臂，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着楚行。 都说到这份上了，楚行总不会再强迫自己了吧。 “不是的。” 楚行摸了摸鼻子，说不是怕发生这样的事，“但就当是为了保障我的利益吧。” 楚行你要点脸吧。 季知许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不得不签下这份合同。 楚行看着季知许的黑色签字笔在纸张上留下印记，轻轻提了提嘴角。 他不是怕季知许说的那些事会发生，他只是想给自己和季知许的亲密时间多一点保障。 他怕季知许不乐意，合同上面只写了一周一次。 要是季知许再找些什么借口那这一周不就没有机会了吗？ 楚行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过分，但他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呀，季知许的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也很重要的。 他点了头，对自己的想法表示赞同。 24 现在的季知许无比感谢那份合同，他们把这件事固定到了一个时间范围内，至少每次他都能有个心理准备。 要是楚行给他搞突然袭击，他可能真就一脚踹上去了。 他坐在楚行的床上，靠着床头发呆，关于要不要喝酒把自己灌醉再上床这件事他已经从昨天纠结到现在了，都说第一次体验不好，那他直接晕过去应该就不会觉得疼了吧。 可是这是和楚行的第一次，是不是还是清醒点比较好。 如果楚行不行，他以后就有嘲笑楚行的点了！ 季知许一边开解自己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可是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时还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钻进了被窝。 “怎么了？”楚行俯身询问，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热气。 “没怎么。” 季知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有点…冷。” “是吗？我觉得还好。” 楚行拿起控温器，“要调高一些吗？不过一会可能会觉得热。” “那就算了。” 季知许身手灵敏抢过控温器，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嗯，那我开始了。” 季知许扶额，这种事怎么还带预告的。 下一秒楚行就吻了上来。 季知许在惊慌中闭上了眼睛，满脑子想的是怎么还要接吻。 明明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怎么就… 说来不好意思，这还是他的初吻呢。 可显然楚行也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几秒后这个四片嘴唇贴在一起的初中生纯情之吻就结束了，四目相对后，季知许的耳尖红了。 他为了掩饰，抬手就把楚行的眼镜摘了。 “硌到我了。” 楚行没了眼镜，世界变得一片模糊，他不得不凑近季知许，才能看清他的脸。 季知许被这突然缩短的距离吓了一跳，问他做什么。 “想要看清你。” 楚行再次吻上来的时候就不像第一次那样纯情了，手也跟着钻进了季知许的衣服里。 像是小孩子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玩具般爱不释手，楚行想要抚摸季知许每一寸肌肤，描摹他的身体轮廓。 这一吻太长，直到季知许的手抵在楚行胸前他才依依不舍放过季知许。 楚行的手撑在季知许身体两侧，距离拉远后季知许的五官又变得有些模糊。 “你怎么…整个头都是粉的？”楚行略有迟疑地开口。 季知许恨不得抄起旁边的枕头甩在楚行脸上，什么叫整个头都是粉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说这种话有多扫兴。 “你是又热了吗？房间温度要不要调低一些？” 他那是热吗？明明季知许就是被楚行撩得起火了，又吻又摸的，他没反应才怪。 可这起反应的速度…季知许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欲求不满。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还做不做了，不做我回房间了。” 季知许佯装生气，却真的骗到了楚行。 楚行的嘴角向下撇了一下，被季知许抓到了。 “怕你不舒服。” 同样是第一次的楚行为此做了很多功课，只是从浴室出来看到季知许的那一瞬间，就把什么都忘了。 一切凭着本能行事，怕他冷，怕他热，怕他难受。 可是季知许又生气了，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做他不知道，没人教他这门功课。 他不想要季知许再生气了，生气对身体很不好的。 季知许的心一下就软了，回想一下刚才的确是自己语气太冲，怎么办好呢？ 赔偿一个主动的吻吧。 “太快了，慢一  25 点…”季知许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楚行一个顶弄将性器深埋进季知许的体内，俯下身来与他接吻。 楚行的话的确少了很多，于是很多动作季知许也预料不到。 他半退出来照着季知许的敏感点顶了一下，季知许一时被刺激失了神，咬破了楚行的嘴唇。 血腥味在两人嘴中弥散开来。 “抱歉。” 季知许擦掉了楚行嘴唇上冒出来的血珠。 “没关系。” 作为回礼，楚行在季知许锁骨旁吮吸出一片红，未干的血蹭在季知许嫩白的皮肤上，像是被标记过的祭品。 季知许垂眼看了下自己身上，锁骨下方和胸前简直就是重灾区，一小块一小块的红，可能到明早起来就会发紫。 都是楚行干的好事！ “你是属狗的吗楚行？” “不是啊。” 楚行一边卖力地肏弄着，一边回答季知许的问题。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只比季知许小了两岁，无论怎样季知许也不该认为自己属狗的。 别是做爱做到大脑缺氧，季知许神智不清了吧。 季知许的后穴被塞得满满的，前面也硬得发胀，可是楚行只顾着在他的敏感点流连，忘记照顾季知许前面那根了。 他不得不自己抚慰，前后夹击的快感让他不由得叫出声来。 楚行发觉后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了季知许那只在性器上撸动的手，更加紧致的包裹感让季知许快感翻倍。 欲望就这样赤裸的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这让季知许感到羞赧。 他抬手用小臂遮住了自己的眼，掩耳盗铃般认为这样就不会被楚行发现。 楚行拉开了他的手臂：“不要遮，好看。” 季知许偏过脸，带着点小埋怨：“你一个高度近视能看清我吗就说好看，就会胡说八道。” “好看。” 楚行再次重复，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看着季知许微微仰起头喘息，喉结上下滑动着，就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 季知许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呻吟。 像一尊玻璃雕塑，好看，也脆弱。 楚行这样想到。 性事结束后楚行抽出垫在季知许身下的毯子，挂在了脏衣篓边上。 “明天我来洗。” 季知许还在平复呼吸，说话声也有气无力的。 “阿姨洗就行。” 季知许急了，他可不想让阿姨看到这东西，楚行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你要是敢让阿姨洗，我们就没有下次了。” “那不让阿姨洗。” 楚行马上改口，“可是我们终止合同的情况里没有这条，其实你这句话是毫无效力的。” 季知许终于忍不住，把团在脚边的被子一股脑扔在楚行身上。 惹了季知许还是要楚行自己去哄，他只能再三保证。 说定了这件事后楚行问他要不要洗澡。 “你先洗吧，我再躺会。” “那你洗澡要我帮忙吗？” “不要。” 季知许无奈，他只是有点累，又没到动弹不了的地步，要人帮忙洗澡像什么话。 楚行小失望了一下，心想怎么和别人的情况不太一样。 在楚行进浴室后没几分钟季知许也回他那边的卫生间洗澡了。 洗完清清爽爽的他刚准备回自己卧室，就看见楚行的房门开着条缝，灯光从里面漏出来。 奇怪，自己出来的时候明明给他关好了呀。 他想着还是应该去和楚行说一声。 “我睡了啊。” 季知许趴在门边，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 楚行脸上的表情由开心转为失落。 可因为楚行的表情本来就不丰富，所以季知许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未能察觉。 “不在这睡吗？”楚行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季知许觉得这个问题来得奇怪睡一张床着实没这个必要，但他还是和楚行很耐心地解释了。 “我和别人一起睡很容易被吵醒的，会睡不好。” 听完这个理由楚行当然不会再强求什么，即使季知许不解释他也不会。 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 季知许一直没等到楚行的回应，又说了一遍要去睡了。 “前几天我学了个煲汤的食谱，明天给你煲。” “别太累了，明早醒了再说吧。” 季知许心里发笑，要不是他这几年了解了楚行的说话风格，他会以为刚才这句是在暗讽他周末爱睡懒觉赖床呢。 季知许回去后因为有些累的缘故很快就入睡了，倒是楚行想睡觉，兴奋叫嚣的大脑却让他难以入眠。 当他细细品味这个美好的夜晚时，却发现一个大问题。 季知许说的别人是什么人？他什么时候和别人一起睡过？ 25 果真，季知许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等他醒来时楚行早就吃完早饭待在卧室里了。 等他洗漱完毕，过去敲了敲楚行的房门，直接进去了。 “毯子呢？我洗一下。” 季知许看向脏衣篓，并没有发现毯子的踪影。 “我洗过了。” 楚行拉开衣柜，其中一角是洗干净的毯子。 “你？”季知许不敢相信，“你手洗的？” “洗衣机。” 楚行解释道。 “你会用洗衣机？”季知许再次发出灵魂拷问。 “有说明书。” 季知许点了点头，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反倒心疼起水来。 “一次就洗一条毯子很浪费啊，下次我手洗就好。” “怕你累。” 其实楚行没说的是他是昨天晚上洗的。 因为失眠。 于是站在隆隆作响的洗衣机和烘干机旁大脑放空了54分钟。 “那好吧。” 季知许耸耸肩，“正好我可以早点开始煲汤。” “要我帮忙吗？” 已经转过身的季知许略带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突然要给自己打下手，怪怪的。 “不用，你忙吧。” 楚行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季知许都已经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无事可做，工作上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想要听的课还没有更新，购买的原版书也还在路上，季知许也不需要自己帮忙。 他只能去三楼的健身房打发时间了。 在厨房的季知许听到楼上的声音就钻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楚行换了身衣服去了三楼的健身房，不禁感慨颇多。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啊。 他倒是准备等一会儿汤锅上了灶台，就去沙发上歇着看电视了。 砂锅里的汤在火上咕嘟咕嘟冒着小泡，季知许怀里抱着个抱枕趴在了沙发上。 眼睛  26 半眯半睁，像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 倒也不是说难受得不敢坐，只是那处奇怪的感觉让季知许觉得还是谨慎为妙。 临近中午，楚行终于大汗淋漓地从健身房出来，回卧室冲了个澡，下楼正好赶上季知许在盛菜。 楚行顺手接过盘子放在桌子上。 煲了一上午的汤也好了，季知许掀开盖子，浓郁的香气顿时环绕在整个房间。 猪骨已经炖酥了，软糯的山药也裹着肉汤的香气，虾丸味道鲜美又不会有任何的腥味。 楚行连喝了两大碗，把季知许都有点吓着了。 “饭还没吃呢，别把自己撑着。” 楚行刚才运动消耗了不少体力，因此这顿饭也吃得格外香。 等吃完了米饭，他又把剩的汤也给解决了。 季知许第一次煲汤没敢加太多水，但这锅的一大半都给楚行喝了。 “晚上还有汤喝吗？”楚行擦擦嘴，看向季知许，满脸写着“想喝汤”。 “你觉得好喝吗？” “当然。” 楚行回答道，不然他也不会喝这么多。 “会觉得咸吗？” 楚行摇摇头。 “那我一会试试别的食谱，然后我们晚上喝。” 季知许心里还挺高兴的，楚行喜欢他做的饭，他也当然愿意多做点。 只是可惜楚行不吃甜品，不然他就要住在厨房里天天做了。 现在也只有陶歌会来捧自己的场。 每个周日的下午，陶歌都会顺路给季知许买点点心或者带杯奶茶，作为回礼季知许也会请她吃新鲜出炉的甜点。 陶歌忙完了就和季知许有说有笑地在餐厅吃“下午茶”。 因为季知许专业原因，他也一直关注着社会的热点话题，无论是明星八卦还是百姓民生，两人都能聊上一嘴。 楚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刚开始他找各种借口把陶歌支回去工作，可是他发现那样季知许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的样子有些落寞。 后来他就改变策略，必定要在两人聊天时在他们旁边晃悠一圈，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奈何楚行气场太强，出现在两人方圆三米范围内他们就自动静音了。 这时楚行还要上前再问一句：“聊什么呢？” 场面颇像教导主任抓住了两个上课说小话的学生。 “工作。” 其实是工作时某个同事的八卦。 “哦。” 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想尝尝吗？不太甜。” 季知许连忙出场缓解尴尬。 楚行问他这块看上去绿油油的东西是什么。 “抹茶千层，上面的抹茶粉是有点苦味的。” 季知许把一小块递到楚行嘴边，楚行将信将疑地吃了下去。 季知许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反馈。 “还可以，不过还是有点甜。” 楚行认真点评道。 季知许听到“还可以”就已经很开心了，这是迄今为止楚行对他做的甜点的最高评价，就是因为它没那么甜。 “没关系，下次你想吃我就多给你加些抹茶粉。” “好。” 楚行瞥了眼已经呆住的陶歌，满意地端着水杯离开了。 显而易见，只有他，才能接住季知许的每一句话。 直到楚行回到自己的房间，陶歌才把惊掉的下巴合上。 “我都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呀？”陶歌一脸八卦地看着季知许，想要扒出点什么料来。 刚才，他们有表现地关系很好吗？没有吧。 季知许心虚地提了提自己衣服的领子，高领毛衣下遮盖的全是还未消除的欢爱痕迹。 陶歌看他一直乱飘的眼神就察觉出点什么了，一脸“懂了”的样子。 “怪不得前几天老板当场反对人事主管呢。” “什么？”季知许对此事毫不知情。 年后的分布管理体系就要逐步走向正轨了，所以年前正是宇鸿内部岗位调动最大的时段。 果然如季知许所预言的那样，齐经理在四位竞选者中取得优胜，成为了分部的宣传总监。 这样一来，季知许和另外一位副经理也会向上晋升。 一边是总部的部门经理，一边是分部的部门经理，两人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 经过人事部的谈话和对两人以往工作经历的分析，人事主管拿着最终的员工调动名单去找楚行签字。 楚行翻开文件，先是扫了一遍分部高层人员的名字，其中大部分是有印象的名字，还有几个是人事挖来的经验丰富的总监级人物。 接着他就在下面找季知许的名字，其他人他记不住名字，也不会真正去关心。 只有季知许。 公关部经理（分部） 是季知许不想去的地方。 “季知许留在总部，把他和另一个人换一下。” “可是楚总，我们分析过，觉得季知许去分部可以发挥更大的力量。” 楚行低头沉思了一会，花了几秒钟时间组织自己的语言：“但我觉得，总部更需要他。” 的确，论能力季知许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把他放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他也能很快适应并且迅速成长。 可这是以季知许的快乐为代价的。 这就是楚行的第一反应。 再说把两人位置互换一下，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分部还有他信任的齐经理把关，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所以于情于理，他这么做是没有问题的。 人事主管回去重新打印了文件楚行才在上面签字。 岗位调动的邮件也同时发到了每一位员工的邮箱。 季知许打开邮件，看到自己留在了总部，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挺幸运。 楚行当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季知许，因为他认为这只是他工作中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没有必要讲给季知许听。 所以季知许今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然他现在就是在马路对面的分部上班了。 “啊，你不知道啊，我以为是你和楚行说好的。” 季知许摇摇头，他当时只是和楚行抱怨了一句，没想到楚行认真了，还记了那么久。 这下轮到陶歌慌了，直呼完了完了。 “我把他的事抖露出来会不会被暗杀啊，我现在去找新工作还来得及吗？” 季知许笑笑，和陶歌保证今天的事他装作没听到。 既然楚行没和他坦白，那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表示对楚行的感谢了。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有秘密，秘密里裹藏着的是真心。 26 对季知许来说，如果第一次是心理快感大于生理快感的话，那么之后和楚行上床的生理快感已逐渐超过心理快感。 楚行抓住每周一次的实践机会，一次又一次把季知许送上高潮。 在季知许这里，性爱可以称得上一件享  27 受的事了。 这就是学习能力强的人吧，季知许有些跑神，什么事情都能迅速掌握，就连床上之事也不例外。 成年人本就该诚实地面对欲望，大可不必感到羞耻。 季知许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即时反馈给楚行，越发刺激着他。 楚行说季知许和自己做爱时像是末日狂欢，对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楚行说平常不会见到这样的自己。 那是当然，季知许会把每一次都当作两人的最后一次，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荒唐合同会作废；而楚行每次做的时候都在想以后还会有好多次，很多很多次。 只可惜在这点上两人心意互不相通，所以季知许只会反问一句你不喜欢这样吗？ 楚行喜欢的，和一个能将饱满情绪释放出来的人做爱远好过与一块木头做爱。 于是楚行会上手抚过季知许的敏感处。 季知许的敏感区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在耳尖和平坦又柔软的肚子上。 楚行俯在他身上呼口气，季知许的反应都很激烈，一边红着眼说着不要，一边性器的前端还会滴落几滴透明黏液。 只是楚行“咬人”的习惯也跟着变本加厉，他喜欢在狠狠挺进季知许身体时叼着他的耳尖轻轻啮咬，也喜欢前戏时咬他肚子上的软肉，顺带着大腿内侧的嫩香软白也难逃此命运。 每一场性事结束后，季知许身上都会残留着楚行的味道与印记，对此楚行十分满意。 楚行刚准备去洗澡，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来先开了季知许身上的被子。 季知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床头缩了一下。 “做什么？” 楚行没答话，只是伸手要去碰季知许的腿根。 季知许伸腿抵住楚行的胸口，不让他碰。 在做爱时季知许因为感觉到了疯一点他也不在乎，可现在性事结束理智归位，楚行要对他做这种事他自然还是会害羞的。 “我就看看，刚才有没有咬破皮。” 听完季知许更气了，朝他胸口蹬了一下。 可是季知许酸软的腿并没有多大力度，楚行纹丝不动。 季知许赌气地扭过脸不看楚行，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腿根处摸来摸去。 “你不去咬它根本就不会破。” 季知许嘟囔道。 而楚行此时却有些心猿意马，根本没顾上答话。 季知许的脚搭在他的肩头，身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被撑开的穴口还没有完全闭合，正随着季知许的呼吸有规律地开闭，粉色软肉若隐若现，穴口的白沫还没擦干净，混着肠液顺着皮肤纹理缓缓流到了毯子上。 楚行呼吸一滞，一只手轻轻圈住了季知许的脚腕，将他的大腿折叠道胸前，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们再做一次吧。 季知许觉得楚行最近有点怪，包括但不限于对自己的日常生活越来越感兴趣，越来越黏着自己，甚至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比如今天在食堂吃饭，季知许挑了张单人桌，如果不是和同事约好一起吃，一般也不会有人坐在他的对面。 但今天十分不一般。 不仅有人不知趣地挑了他对面坐，而且坐在他对面的还是楚行。 季知许一抬眼大脑就停转了，好不容易夹起的一颗鹌鹑蛋又掉回了盘子里。 季知许原本在与盘子里的鹌鹑蛋做斗争，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的人让他略微抬了抬眼皮，真当对面人坐下时季知许正好抬眼与他对视。 好漂亮的眼睛，楚行心情莫名变好。 倒是季知许的目光又垂了下去：“你坐这干什么？” “吃饭。” 楚行言简意赅。 废话，不然来这里睡觉吗？季知许在心里狠狠吐槽。 楚行平常有比较固定的座位，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也不会去打扰他。 可他今天这一反常的举动，已经引起周围几个员工的注意了。 季知许也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些带着疑问的目光。 “你是想把我们的婚约公开了吗？”季知许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为什么要这么说。” 楚行不理解，之前签过合同说过除必要人员外是要保密的。 “你现在坐在我对面，还和我聊天不就是身体力行地说明我们之间有关系吗？” 是这样吗？楚行只是想和季知许一起吃个午饭而已。 “他们不是你，也会像你一样想很多吗？” 季知许觉得这要不是公司他就要连环炮怼楚行了，怎么和他待一起这么久说话让人生气的本事还见长呢。 “当然，你又不了解我们的职场生态。” 这次楚行闭嘴了，对于不了解的领域他一向谦虚沉默寡言。 “当作讨论工作呢？”楚行提议。 “我，和你？” 楚行点了点头。 季知许笑了声，让楚行更加疑惑了。 是，现在季知许成了部门经理，每周的例会上也自然会与楚行碰面有工作上的交流，但前提是他们中间还有总监这号人物啊。 现在季知许和楚行讨论工作，总监也不在场，这不是职场大忌是什么，深谙此道的季知许会犯这种错误吗？ 这不还是间接说明他和楚行有别的关系吗？ 真是说不清了。 季知许和他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楚行也马上明白了。 原本那副开心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心忡忡。 “是不是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啊，你生气了吗？”楚行问他，身子都没敢凑太近。 季知许有些无奈，他一个小员工在楚行这个大老板面前算什么角色啊，就算有几句风言风语，最后不还是楚行受影响最大吗？这个时候应该多关心一下他自己才对吧。 关心季知许做什么。 季知许柔声说没有，只是让他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楚行说好，却依旧若有所思。 “要不然，以后你去我办公室吃午饭？我们一起？” 季知许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对楚行的心疼都是多余的，楚行一定是因为对饭菜太过挑剔惹怒了厨房师傅被他们的大钢勺敲了脑袋，才会想出异于常人的举动和这么不着四六的主意。 是把智商敲飞了吧。 “那你还不如直接公开呢。” 说完季知许端着餐盘就离开了。 原处只剩下楚行一人。 楚行皱皱眉，觉得好难，每周想和季知许多一些吃午饭的机会怎么就这么难。 在一个公司不好，不在一个公司更不好，真是个无解的问题。 而且在公司也被季知许怼了，有点丢人。 27 楚行家附近的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超级市场终于开业了，这可把季知许高兴坏了。 本来楚行这里就不在市中心，最近的大型超市也要开车二十分钟，更不要提还要绕远路的公共交通 28 了。 而且家里的日常用品都是预定好的，到时见就会有人送货上门，再不济有什么急需的，和阿姨说一声也能顺路捎过来。 这样一来，季知许的馋嘴零食没断过，但也直接少了一种减压方式。 超级市场还在搭建的时候就已经引起季知许的注意了，他天天盼夜夜想终于等到了今天。 他和楚行说晚上想去转一转。 那时的楚行还在回家的路上，预计还有十二分钟到家，听到季知许提起那个超级市场，终于想起来是这一段时间季知许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那个。 “离家远吗？要不要司机开车送你。” 这样两人还能在家里打个照面。 “不用麻烦了，不太远，走路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正好天暖和了，在街上还能吹吹风。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楚行皱了皱眉：“不到半个小时到底是多久？五分钟和二十九分钟都是不到半小时。” “那麻烦我们楚总稍等一下，哦不，稍等二十秒钟。” 季知许无奈，打开手机地图输入目的地，“导航说走路需要二十一分钟。” 楚行在季知许看不到的地方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很清晰了，看起来这个超级市场的确离家不太远。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季知许，一个还没走出家门的人，面对这个问题不知如何作答。 “不知道，逛完就回来了。” 季知许偏偏要气楚行，顺手就挂了电话。 还没等对方那句“注意安全”说出口。 季知许出门时随手装了个环保袋在身上，想着家里也不太缺什么，万一要买点东西，一个袋子也就够了，毕竟他只是想逛逛超市而已。 一进到超市他就惊呆了，最初听到占地面积的时候他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概念，真的站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今天晚上一定会很开心，季知许这样想到。 他推了辆手推车一个货架一个货架慢慢悠悠地逛着，时不时也会被超级市场的装潢吸引，方方正正的形状，看起来像是几个大型集装箱拼接在一起建成的，高高的横梁上垂着一盏又一盏的大吊灯，营造出一种工业风的感觉。 今天是开业第一天，可是这里并算不上拥挤，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缘故吧，才给了季知许在各个货架前晃来晃去的权利。 不管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季知许都一个个仔细看过去。 今天是第一天营业，不少商品都在搞促销，原本的价格旁都插满了新的价格标签，一张张的红色卡纸上都标注了诱人的价格。 说好不买的… 可真等季知许逛完一圈却发现自己的购物车里堆起了小山。 这…季知许也突然有些发愁。 挑出来一些？可他左看右看觉得自己买的都还算实惠。 全都买了？第一次在超市花费上千还是让季知许小小肉疼了一下。 现在买不买的问题解决了，可是他要怎么把这七八个大袋子拎回家呢？ 犹豫再三，他还是给楚行打了个电话。 “楚行，那个…我买太多东西了，方不方便让司机来接我一下啊。” 楚行让他报下地址，季知许说自己就在出口的面包店旁边，还手推车的地方。 挂了电话季知许能做的只有等待，他透过玻璃橱窗张望着面包店里的情况。 看起来有很多新口味的面包啊，香甜气息隔着玻璃也都一股脑地钻了出来，看起来很诱人呢。 可惜只能下次再买了，他可不好意思劳烦司机还要站在这里等自己。 可他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楚行。 季知许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是你？” 楚行明明和他说过晚上是他效率很高的时间，不愿被打扰。 那怎么就过来了？ 楚行听到他惊讶的语气倒是不太满意，季知许就没一瞬间想过自己会来接他吗？ “司机过来的话你要等很久。” 季知许本来想说没事的，他还可以再挑挑看下次来这家面包店买什么。 但他只是摸了摸鼻子，说走吧。 地下停车场也有还手推车的地方，于是他们打算把这些装上后备箱后再来还。 季知许跟在楚行身后，在停车场七拐八拐差点绕晕。 “车很多，停车位很难找。” 楚行的语气里难得有一丝抱怨。 是在怪自己吗？季知许忍不住想到。 可他又看到楚行的表情倒是很平静，这让季知许有点捉摸不透。 两人一袋接一袋塞满后备箱后，季知许推着车打算去还。 楚行拦下季知许说他去还。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季知许尴尬地笑笑，只顾着跟着楚行闷头走了，再让他原路返回可能真的要摸不着路。 所以他只能接过车钥匙乖乖坐在副驾等楚行回来。 很快楚行就回来了，两人开车回家。 一路上季知许半开着窗，带些凉意的晚风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楚行心里着急，想看却又不能看。 “逛超市好玩吗？” “好玩。” 季知许依旧执着地不肯回头，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消散在风里。 “你去了两个小时，很久。” “但是很放松。” 季知许终于回过头，嘴角噙着笑。 “下次叫上我吧。” 一个红灯的静默后，车子重新启动时楚行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季知许不知道楚行为什么想要做这些他眼里所谓“浪费时间”的事情，但还是说了好。 两个人一起浪费时间还算是浪费时间吗？季知许绞尽脑汁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结果答案没想出来，倒是听到悠悠飘来的楚行的声音。 “对了，你买这么多都买了什么？” 季知许笑了笑，飞快把头转向车窗。 真等两人回家楚行看到季知许买的东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我这么买真的比你每月定期送来的买法要省钱啊，超市促销很划算的。” 可楚行真的需要这些省下来的钱吗？ “开源节流嘛懂不懂，你负责开源，我来节流，不是正好？谁跟钱过不去啊。” 楚行帮季知许收拾好买回来的东西后把配送员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你自己和他说接下来几个月还送什么吧，我还有事要忙。” 季知许冲楚行背影吐了吐舌头，打算一会就去打这个电话。 虽然楚行说下次两人一起去超市，但季知许也没想到这个“下一次”是这么精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是楚行先问了季知许下一次去超市大概是什么时间，他又根据自己可支配的时间重新向季知许提出选项供季知许选择，以此达成约定。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挑什么结婚的黄道吉日。 “  29 三个小时够吗？”楚行算上了两人步行来回的时间。 季知许一再强调这次不会逛那么久。 “还是留的宽裕点吧。” 楚行把那个时间段要做的事又重新安排。 不得不说，楚行对此趟超市之行抱有一丝期待，不知道是因为距离上次逛超市的经历太久远的缘故，还是因为是要和季知许一起逛超市。 果真如季知许所言这次没有逛那么久，而且这次只买了一袋，主要是他的零食。 还有一袋就是新鲜出炉的面包了。 季知许买面包时楚行就站在外面等他，说里面的味道太甜了，他不喜欢。 还好季知许上次已经看得差不多了，雷厉风行地买完面包就和楚行准备回家了。 走在路上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季知许掏出手机看看是什么事。 垂下眼的余光刚好能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楚行的腿。 于是很安心地跟着楚行一起走。 没想到突然被楚行拦了一下。 季知许走路没减速，撞上了楚行的胳膊。 “红灯。” 楚行和他解释，“走路不要看手机，回家再看。” 季知许默默把手机收起来，抬头盯着红灯什么时候变色。 跳成绿色的那一秒季知许抬腿就走，没想到身边的楚行还在出神。 他拽拽楚行的袖子，嘴角上扬看着他。 绿灯了，不过马路吗？ 28 最近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花期早的一些树都开了花儿。 可那毕竟是室外，在楚行这栋略显空旷的房子里温度确是没那么高。 幸好卧室和客厅还有空调，倒也不至于冻着自己，可真到了地下那一层，又是另外一个温度。 季知许窝在影音室的沙发上看电影，从头到脚裹了两条毛绒绒的毯子。 今天挑的片子很对他胃口，就连片头都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没想到片头刚刚播完楚行就推门进来了。 季知许按了暂停，问他找自己是不是有事。 楚行走到沙发边，问他在看什么。 “一部很老的片子。” 季知许告诉了他电影的名字。 楚行点点头，顺势要坐下来，季知许很自然地收了脚。 季知许以为楚行有什么事要和他说，结果过了几秒钟楚行转过头来：“不是要看电影吗？” 季知许按下播放键的同时也在想楚行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和自己一起看电影吗？ 在这里坐十分钟权当休息然后再回他的房间继续工作？ 十分钟，十五分钟… 楚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比季知许看得都要专注许多。 “怎么，怎么就死了？”季知许回神发现电影中的一位人物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 “他的仇人面朝他走过来时用刀扎了他。” 楚行推了推眼镜，回答了他的问题。 季知许闷闷得应了一声，他想今晚楚行真的是来看电影的，尽管他并不知道楚行这样做是出于何种目的。 来体验生活的吗？ 季知许心里吐槽着，手上还是把一条毯子分给了他。 他坐起身，把毯子盖在他的腿上，然后身子一歪又躺了回去。 “这间屋子还是比较冷的，你盖一下。” 楚行其实不会觉得冷，但来自季知许的好意他可以收下。 他掏出手机，把今晚要做的事情推后，留下了这部电影的时长，写下的备注是和季知许看电影，标签是绿色。 “你还有事要忙吗？”季知许看他掏出手机摆弄许久，以为有什么要紧事。 楚行慌张地说了句没有，马上把手机收了起来。 本以为楚行有急事要走，季知许想这样自己还能盖两条毯子，可怜现在只剩一条毯子的季知许，为了盖住脚，不得不蜷成小小的一团。 没一会儿腿就酸了。 他本来只是想舒展一下，奈何沙发不大，腿还没全伸开就踩到了楚行的毯子。 脚下的毯子软软的，还有楚行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热意，完全就是全自动加热毯啊。 楚行不反对的话借他暖和一会儿也可以吧。 季知许起了点坏心思，腿越伸越开，直到脚翘到了楚行的腿上。 楚行对此没反应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跑神了。 他想起刚刚给这个时间段选了绿色标签后又忍不住往前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 他的日程表里只有三种颜色：黄色，红色和绿色。 黄色是他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事，比如大部分的工作时间，红色是他不喜欢做的事，比如开会和各种应酬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事，绿色代表让他心情好的事，之前是吃饭，休息和运动，现在多了一种，是和季知许在一起的时间。 他翻看之前的日程表就是想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与季知许有关的时间变成了绿色，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对数字和时间如此敏感的人竟然会想不起来，可是往前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源头。 他清楚地记得季知许来家里的第一天他给两人相处的时间打了红色标签，就是想不明白怎么变到了绿色。 中间他有标过黄色吗？大概是什么时候呢？他都有些记不得了。 只是刚才下意识标注绿色的举动让他稍微反应过来一点，这样的日子应该有很久很久了。 他不敢直接去看季知许，而是盯着玻璃茶几上映出的季知许的模糊倒影。 这个人是不是在一点一点地改变着自己？ 还没等楚行思考出点眉目，他就突然感到某个部位一阵冰凉。 他低头一看，季知许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踩在了那里，甚至因为那里又暖又软还动了动脚趾轻轻踩了几脚。 楚行扭过头看季知许，发现这人正看电影看得入迷呢，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季知许，不要乱踩。” 楚行出声提醒道。 季知许闻声看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放的地方着实尴尬。 他发誓自己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那里很暖和。 他飞快地把脚收回来，却敌不过楚行的手速。 楚行抓住季知许的一只脚后，季知许的另一条腿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最后也被楚行老老实实地抓过来放在了他自己的腿上。 “不要挠我啊，我怕痒！”季知许连忙说道。 “谁要挠你。” 他会做那种事吗？他在季知许心里就那么幼稚吗？ 楚行轻轻哼了一声，用腿上的毯子把季知许的双脚包得严严实实的。 “下次要穿袜子，你的脚太凉了。” 刚才踩楚行的那几下楚行差点就要打个激灵了。 “不喜欢穿。” 楚行抬眼看季知许，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二十九岁而是九岁。 “寒气从你的脚底钻进去会对身体不好。” 楚行 30 又想苦口婆心地教育，却是只说了一句也不再多说，反正没有哪次季知许是听进去过的。 “诶诶，你包这么严实是要限制我行动吗？”季知许也不知道楚行什么手法，毯子在他脚上包成一个球，他踢腿挣了两下也没挣开。 “我要怎么坐起来啊。” 楚行觉得有些无奈，拉了季知许胳膊一把，把他从沙发另一侧拉起来，让他贴着自己坐。 挨着楚行，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传过来的暖意，季知许觉得这比刚才自己躺在皮质沙发上暖和多了。 他蜷着腿抱着膝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仿佛忘了自己的两只胳膊可没有行动受限，怎么还偏偏要楚行把自己拽起来呢。 最可惜的是这部电影，两人相互贴着，脑子里除了没有这部电影之外什么想法都有。 最后季知许深深叹了口气，回头还是另找个时间再重新看一下这部片子吧。 29 隔了一天，季知许回到家时觉得家里有些不一样。 原本走简约冷酷风的黑白灰三色中掺进了一抹米黄，大大的一块绒毛地毯就铺在客厅中央，从沙发脚一直延伸到电视柜前。 看着就好舒服啊，季知许忍不住脱了鞋在上面踩来踩去，脚底暖融融的。 地下一层的影音室他也去了，多了块地毯，沙发也从皮质换成布艺的了。 两条小毯子还在，只是又多了几条毛绒毯。 他走近才发现茶几上多了个小遥控器，一抬头才发现这个房间新装了一台空调。 季知许看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等楚行回家见客厅没人便跑来影音室，果然一抓一个准。 房间开着空调暖气充足，小毯子也只被当作披肩挂在季知许肩头，那些新的毛毯更是发挥了它们别的功效，当靠垫。 除此之外季知许怀里还抱着刚刚微波好的爆米花，甜腻的气息充斥在整个房间。 “你回来了。” 季知许听见门响，扭头看了眼。 “嗯。” 楚行走过来靠近他。 “都是你买的吗？”季知许觉得这个问题他问的有些多余，但楚行还是点了点头。 “这样会觉得好点吗？” 季知许站起来，回答前却有些犹豫。 “挺好的，就是…有点浪费。” 楚行表示疑惑，自己买的东西也没有很多吧。 “我的意思是气温就快大幅度回升了，这些没什么必要…” “可是天还会再冷的。” 楚行说完盯着季知许看了几秒，转身就离开了。 季知许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他没想到只消一会儿，玻璃碗里的爆米花就凉了。 不如热的好吃，季知许在心里难过了一下。 他不知道楚行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明年初春他就要离开这里了，从现在到那天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不过他猜楚行这么聪明，而且对时间特别敏感，心里也一定清楚这些日期。 他说天还会冷，的确，季知许还要在这里过一个冬天。 但在那之前的夏天和秋天，这些东西在这个小房间都显得有些多余。 之前的冬天他也不常下来，太冷了，能用上它们的日子太过短暂，可楚行还是都买来了。 所以他说一句浪费，没有很过分吧。 自己的心意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让楚行稍稍有些憋闷。 可是过了几天，他越想越不对：自己本意是想要季知许在家里穿袜子不要身体的寒气过重，可这么做好像是更纵容他不穿袜子了。 这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啊，这可不行。 那又能怎么办呢，楚行思考，总不能把这些东西全撤了吧，毕竟季知许那么喜欢。 还是要让他穿袜子。 楚行见一次说一次，季知许有时候听有时候也不理他。 最后不是季知许先被唠叨烦的，而是楚行先看不下去的。 在他又一次看到季知许没穿袜子悠然自得地看电视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走路的速度比平时还要快一些，这让季知许对楚行的到来有些警觉。 “干什么？” 楚行一个字也不说，上来就抓住他的脚踝给他套袜子。 “我不想穿…” 季知许的一只脚被楚行抓着，另一只脚就到处瞎扑腾干扰楚行的动作。 然后他的另一只脚也被抓住了。 两只袜子都乖乖穿在脚上，可楚行依然抓着不放。 “要穿袜子，你的脚太凉了。” “好好好，我穿，不会脱的。” 季知许勾着脚趾轻轻挠了挠楚行的手腕，“你松一下，抓得我有点疼。” 听到“疼”字，楚行条件反射似地松开了手。 季知许抬起脚晃了晃，发现这袜子上怎么还有会飞的东西？ “是小狗的耳朵。” 楚行指了指他的袜子，季知许顺着楚行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袜筒上是一双豆豆眼，脚面上是一张吐着舌头的嘴，看来这两片毛茸茸的装饰真的就是耳朵了。 “你买的？”季知许不敢相信。 楚行点点头，还掰着手指和他数：“还买了小猪，小兔子…” “不是，”季知许连忙打断他，“我的意思是你挑的款式？” 没想到楚行真的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是小陶…这么少女心。” 季知许小声嘟囔。 可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进了楚行的耳朵，楚行又强调了一遍：“我挑的。” 其实不止这些，之前的地毯，毛绒毯，还有空调都是楚行亲自挑的款式，尽管在这之前是陶秘书选出了综合评价最高的店交给楚行，但楚行是真的在这上面花了时间的。 至于挑选的款式…楚行只是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季知许，但他也不知道季知许何时在他眼中成为了可爱的代名词。 只是季知许好像对此理解有误，他口中的“买”一般是指楚行付款是买，却没想过楚行愿意花时间去做这些本不用他做的事，可惜不知道季知许什么时候才能知晓真相。 “这个很厚，只能在家穿。” 楚行和他解释。 季知许无奈撇撇嘴，就算能被穿到外面他也不会穿出去，谁要走路的时候还有两片小耳朵一甩一甩的呀。 不过…季知许蜷起脚趾，把伸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楚行，你不用对我太好。” 这会让命中注定要到来的分别更加艰难。 而楚行则是完全会错了意。 他的第一反应是被夸奖了。 原来这样就是对季知许好，他的朋友再也不能嘲笑他不会哄人了，毕竟连季知许都在说不用对他太好了。 楚行怕自己太过得意在季知许面前失去表情管理，匆匆丢下一句“那你要学会照顾你自己”就跑回房间了。 其实刚刚季知许勾他手腕时他就有反应了 31 ，接着又被季知许“夸”得晕头转向，他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点什么违反合同规定的事来，毕竟还不到时间。 工作工作，楚行不断提醒自己回到正事上来。 他当然不知道季知许摸着脚上的绒袜，低头沉思了许久。 周五晚上成为了楚行一周中最快乐的时候，而且他发现，季知许的“懒”也不是完全没坏处的。 之前有一次做完季知许说太累了，便留在楚行这边跑了个澡，出来后一步也不想多走，直接倒在楚行的床上了。 季知许本想着还是会不太适应和别人一起睡，不过也可能有身体太累的原因，季知许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倒是楚行那晚精神上太过兴奋睡得很晚，不过他抓住这次机会测试了几次，只要季知许说累，就真的不会回他自己房间睡了。 怎么才能让季知许觉得累呢？楚行想来想去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再做一次。 在床上的季知许很难拒绝他，于是就由着他再来。 今天季知许好像是在工作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和楚行说话都能听出他心情不错。 可楚行实在分不出精力去听季知许说话的内容了，他的眼里只剩潮红还未褪去的脸颊，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一张一合被亲到红肿的嘴唇。 楚行的手搂着季知许情事过后柔软的身体不住摩挲，季知许的手抵在楚行胸口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跳，如同其他伴侣一样在事后闲聊些什么准备入睡。 从一开始的激动到习以为常，再到心里生出的不满足，楚行忍不住感叹人性本贪婪。 他很想试试就这样搂着季知许睡。 虽然他之前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觉的习惯，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保证自己的睡眠质量，但他很想试试。 “困了，想睡觉。” 季知许和楚行终于讲完了他想说的，挣开楚行的怀抱翻过身打算睡了。 怀里的温热突然消失，楚行忍不住凑地更近些。 即使楚行的动作再小心翼翼季知许也感受得到，只是没制止而已，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只要楚行不… “楚行，可不可以不要…碰我？我会睡不好的。” 楚行缓缓抬起想要搭在季知许腰上的手就这样停住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手，帮季知许掖好被角。 最后退回了属于他的那一半床。 30 事情好像是从那晚过后开始不对的。 季知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他总觉得楚行在刻意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尽管本来就没有多亲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天季知许带着些试探意味，在楚行下来喝水时没穿袜子。 这自然逃不过楚行的眼睛。 “怎么又不穿袜子？”楚行语气里带着点对季知许“屡教不改”的无奈。 “不想穿。” 季知许装作任性的样子，眼睛却不住地看向楚行。 “快穿上，身体最重要。” 季知许表现出一副“就不听话”的样子，心里却带着一点小期待。 可惜，期待落空。 楚行根本没有坐下来帮季知许穿好袜子的意愿，他只是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季知许，一定要等他穿好袜子再上楼。 最后是季知许自己穿好的袜子，楚行看到后才满意地离开。 季知许看着楚行的背影，心里是更多的是茫然。 他是发现了这小小的变化，但是他要怎么做呢，其实季知许自己也不知道。 季知许对此作出的回应是他不会再留在楚行的房间过夜了。 虽然每周的那个晚上他都睡得很好，但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那种尴尬的局面，他想还是回到自己房间比较好。 已经习惯和季知许一起睡的楚行再次听到季知许要回自己房间睡的时候只是又问了一遍“要回去吗”，接着他发现自己怎么都留不住季知许了。 那天他做到季知许嗓子都哭哑了，却还是在事后看到季知许套上睡衣，回到自己房间。 楚行抬手抓了抓身边的空气，最终垂下了手。 周五晚上从季知许的好眠夜变成失眠夜。 原本已经缩短的距离被两人各退的一小步再次拉开，却发现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心里面悄然生长的对对方的考虑与关心在此时此刻却让两人的相处更加尴尬。 受此影响最大的是楚行。 发现这一情况的是陶歌。 作为楚行的得力助手，陶歌对楚行的的脾气是摸得不能再清楚了。 她的老板在工作上永远理智又果断，哪怕公司遭遇危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带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工作。 是的，陶歌清晰地感知到楚行身上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她的第一反应是联系季知许。 “我也不太清楚原因。” 季知许这样回答她，“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你们上班见面的时间长。”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或许是工作上的原因，最近他压力应该挺大的。” 季知许给了一个理由。 陶歌没接话，最近楚行压力大是正常的，因为公司上市提上日程，他们开始准备所需要的审查材料了。 但以陶歌对楚行的了解，这件事绝不会让楚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她也不能再问下去了，哪怕问了季知许也不会说。 这让平时“神通广大”的陶歌也束手无策了。 其实陶歌想的没错，楚行从不为工作烦心，因为他知道无论方法好与坏，那些事总是可以被解决的，他只需要去行动，然后找到正确答案。 他从不会将情绪带到工作中，或者可以说在遇见季知许之前他的整个人生中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好事发生不会提高他的效率，工作效率自然也不会受坏事影响，之前季知许用“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可在遇到季知许之后呢？自己的感情变得充沛起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季知许控制的：季知许开心时他也跟着开心，季知许心情低落时他也跟着难过起来。 陶歌开玩笑说自己的老板终于有点人味了，楚行却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就像现在，楚行满脑子都是季知许相关，手下敲出的一串串代码他自己看了都不知道那是些什么。 他很想再次请教他的朋友，可是又不知道这一切该怎么解释，他自己还没理清头绪呢。 于是楚行急躁地关了电脑，在飘窗上坐下来。 他想把这一切都归责于季知许，可最后才发现他其实一直在生自己的气。 从季知许住进来的第一天起，楚行就知道季知许是戴着面具的，面具下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季知许。 可时  32 间久了他才发现季知许的面具不止一张。 他一层一层拨开季知许身上裹着的壳，心头的困惑却越来越大，这里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季知许。 楚行面对季知许，就像小学生在做大学生数学竞赛题一样超纲。 在感情方面是一张白纸的楚行上来就遇到身上满是秘密的季知许，他只有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或许有些事真的需要天赋才可以吧，楚行深深叹了口气。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却仍然不想放手。 可当他真的想做些什么改变现状时却又有点畏手畏脚了，因为他知道季知许与工作上的难题不同，楚行很害怕自己弄巧成拙。 他的不安和对自己的愤怒皆来源于此。 季知许不知道现在的楚行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每天雷打不动在这个时间段会休息的楚行今天还没有出过房门。 楚行那些刻板的习惯对季知许也产生了影响，到点后季知许就忍不住往楚行的房门看。 只是休息时间都要过了，楚行还没下来。 不会有什么事吧，季知许有些担心。 他把烧开晾凉的温水倒进杯子，上楼去敲楚行的房门。 “楚行你还好吗？” “还好。” 这让季知许稍稍放心了些，可他又觉得楚行的声音不如往日清晰。 “我给你把水拿上来了，你要喝吗？” 这次楚行犹豫了一下，说不太想喝。 “你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季知许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没有。” 依旧是简短的回答，却让季知许愣了一下。 他的潜台词其实是想问自己能不能进房间，但他判断不出楚行是没听懂话里的意思，还是不想让他进去。 他只能问得再直白些。 “我能进来吗？” 是比之前更长的沉默，这让季知许十分尴尬。 他很想问问楚行是不是在躲他，但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自恋。 楚行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季知许，他不想自己在季知许面前的形象是蠢笨无知。 可他也很难拒绝季知许。 “能。” 季知许等这个回答等了太久，差一点转身就走了。 他打开房门，罕见地发现此时的电脑屏幕是关闭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楚行背朝窗户坐在飘窗边，盯着自己落在地板上的影子。 季知许把水放在桌子上，坐在楚行身边。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楚行点点头，季知许知道自己的小朋友不开心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行又点点头。 “愿意和我说说吗？” 楚行看了季知许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能说什么呢？真相吗？还是撒个谎骗他？ 季知许咬着自己的下唇，也没有说话。 “没关系。” 季知许声音也变得轻柔，“我们还有抱抱魔法嘛。” 季知许侧过身环住他的肩，让这个动作维持了几秒钟：“心情有好一些吗？” 楚行说有。 这时季知许才稍稍松了口气：“是吧，抱抱魔法对治愈坏情绪很有用的。” “那一个人的时候有坏情绪该怎么办呢？” 楚行看着季知许，季知许却被那真诚发问的眼神吓得视线到处躲避。 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好答案。 其实刚刚季知许想要楚行开心些所以抱了抱他，可他又何尝不是在从楚行身上汲取能量。 两个人相互依偎竟是如此温暖，季知许试过一次后就再也戒不掉了。 季知许找了个借口匆忙逃离，却是靠着门外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 身下的地板传来丝丝凉意侵入季知许的皮肤，他抱紧自己。 拥抱可不可以再久一点。 31 “回来了？” “嗯。” 周五的晚上，楚行总是比平常回来的早一点。 “吃饭了吗？” “没有。” 说话间楚行已经走到客厅了。 “那我给你做点吧。” 楚行说好。 季知许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半路又转过身。 “你要不要来一起做饭？” 楚行面露难色，停下准备上楼的步伐：“还有一点工作在公司没做完，半个小时后我来帮你。” “算了。” 季知许摆摆手，“半个小时后你下来吃饭就行了。” 楚行匆匆忙忙进了房间。 为了早点见到季知许，工作上还留了个小尾巴他就赶回来了，他想着回家后赶快解决，却没有注意到季知许与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季知许是在公司食堂吃完才回来的，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懒得做饭。 给楚行也没做什么复杂的，煮了点面，把之前腌好的肉用烤箱烤了一下，到时间了楚行自己就下来吃饭了。 季知许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 房间里除了饭菜的香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你又烤饼干了吗？”楚行问他。 “是焦糖布丁。” 季知许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久了，楚行只要一闻到甜味还是只能想起当年的玛格丽特。 “哦，是你早上在忙着做的东西吗？” 楚行不知道季知许为什么心血来潮，在工作日的早上爬起来在厨房忙活。 因为他着急去公司，也就没去厨房一探究竟，倒是满屋子都是热牛奶的甜味。 季知许点点头。 他只是前一晚做了个梦，醒来后就有点馋了。 他算算时间，上班前做好放进冰箱，下班回家就能吃了。 而且最近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他也特意把布丁做成了花朵的形状。 下班回家季知许赶紧尝了一口，凉凉滑滑的布丁入口即化，焦糖也刚刚好。 季知许转念想到前不久刚搬来的邻居，还没有打过招呼，不如送些甜品过去吧。 楚行听到季知许把甜品送给了邻居，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碗里的汤都要见底了，楚行才开口：“你怎么不做抹茶千层了？” 季知许很喜欢尝试做各种甜品，不过一般学会了就不再重复做了，除了自己特别爱吃的那几种。 很可惜，甜度不够的抹茶类甜品并不在他的喜爱范围内。 “黑巧克力也不太甜。” 楚行又冒出来一句。 “你是说让我拿纯度70%的巧克力做甜点的意思吗？” 楚行摇摇头，很严肃地说：“至少90%以上。” “我做出来给你一个人吃啊。” 季知许忍不住吐槽。 没想到楚行认真地回他说可以。 这正和楚行的想法契合。 吃完饭季知许收拾桌子，楚行把餐具都收进了洗碗机，磕在不锈钢的架子上丁零作响。 楚行按下按钮，求表扬一 33 般地站到季知许身边。 因为距离太近还把季知许吓得往后挪了一小步。 “明天想喝汤。” 楚行和季知许说。 季知许愣了一下，飞快地摆出笑容：“好，一会我看一下还有什么食材，明天给你煲汤。” 楚行很满意地说好：“我先上楼，还有工作没忙完。” 走到厨房门口楚行又补了一句：“记得一会儿来我房间。” 季知许说知道了，又将手里的抹布攥紧了一些。 收拾完餐厅，季知许坐在沙发上等着洗碗机结束工作。 他叹了口气，倒在沙发上。 虽然季知许只是轻描淡写提了一句，但其实今天和邻居的见面并没有那么愉快。 傍晚季知许把剩下的焦糖布丁都打包进了盒子，还特意系上了漂亮丝带，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你好，我是207的，看你们刚搬过来所以拿了些刚做好的甜品给你们送过来，以后可以互相照顾。” “谢谢。” 邻居家的男主人接过礼盒，一下就被抱着他大腿的小女孩拿走了，一边跑一边笑得很开心。 “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他们家的…厨师？” 很不凑巧，这家的男主人上班时偶尔会撞见刚刚出门的楚行和等在车旁边的司机，晚上下班时也见过阿姨几次，就是没见过季知许。 厨师？这就是别人对他的印象吗？ 季知许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服，的确是不像能住得起这里房子的人，所以就连临时想到的借口“来这里借住的朋友”说出来都有些心虚。 他连忙结束这场对话逃回了家，关门前还看到隔壁的男主人不相信他，直到季知许用指纹打开了207的门他才彻底关上了大门。 靠在门板上的季知许心跳得厉害，因为他才发现是自己太过入戏了。 哪怕他喜欢楚行，哪怕楚行偶尔的举止会让他产生误会，但他逃不掉的事实是那份白纸黑字的合约。 合约上说着：一切都是假的。 季知许刚才不过大脑，差点一句“我也是隔壁的男主人”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改了口。 可是朋友和男主人有什么区别吗？明明它们都是假的。 他既不是这间房的男主人，也不是楚行的朋友。 两人的关系，就清清楚楚地写在合约上。 而季知许今天才想清这个问题。 32 季知许从洗碗机中拿出清洁好的碗碟放在沥水架上，收拾好厨房就缩在沙发上发呆。 一直到楚行的休息时间，季知许抬头看了眼表，然后去厨房烧了水仔晾凉，给楚行端了上去。 自己的生物钟比楚行的提示音都准，季知许一边上楼一边这么想到。 季知许敲敲他的房门：“在忙吗？” “嗯，进来吧。” 季知许推门进来，发现楚行仍旧盯着屏幕。 自从上次楚行发现自己忘了喝水季知许也会帮他记得这件事，他就取消了自己休息时间的提示音，如果不忙他就自己下去，如果一时间离不开，季知许就会把温度刚刚好的水拿到他房间。 季知许是楚行高强度状态下的舒缓剂。 就像现在，季知许把水杯放在他的桌子上发出略微沉闷的声响，杯中的水摇摇晃晃就如同楚行现在愉悦的心情。 他顺着握着杯子的细长手指向上看去，在季知许离开房间前还能再看几眼纤瘦的背影。 谁知季知许走到门口的脚步突然停住，转身过来与楚行暗含情意的眼神相撞。 被抓包的人连忙转头看向电脑屏幕。 但现在的季知许顾不上探究这些，他走到楚行身边，说他有些话想说。 “好，等我8分钟，马上就忙完了，你先坐。” 楚行说完，连带着敲键盘的速度也变快了。 季知许脑子里杂念太多，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只会跟着照做，一屁股坐在了楚行的床沿。 “不是，就很简单…”一句话。 算了，季知许看着认真工作的楚行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8分钟，对他来说不算长，只是坐着等他就好了。 还是工作重要一点。 楚行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心早就飞到了身后坐着的人旁边，他第一次觉得如果没有这么多工作就好了。 晚一些再做工作也可以吧，不要让季知许等他了。 楚行关上电脑屏幕，趁季知许还在出神时偷了他一个吻。 他俯下身吻住季知许的双唇，掠夺着他的呼吸，手探进他的家居服里在后腰处摩挲，在脊柱凹陷处微微停顿。 做爱时这里会轻轻隆起，形成一条笔直的线。 很好看。 季知许被偷袭得逞，一时间挣不开楚行的怀抱，忍不住捶了他两下，但也没舍得使劲。 楚行终于放过他，与他近距离对视。 一手撑在床侧，另一只手蹭了蹭他红润的嘴唇。 “想和我说什么？”楚行没经水滋润的嗓子带了点哑。 “楚行，我…”季知许在嘴边的话却突然卡壳，楼下想好的说辞在此刻忘得一干二净。 楚行见他又不说话了，就一下一下吻着他的唇，耐心地等待着。 楚行一只手拉起了他的衣服，手指有规律地一下一下点在他肋骨间的凹陷处。 太瘦了，楚行想着，明明平时也不少吃，就是一点也没胖，晚上抽半个小时找一下有助于身体吸收营养的方法吧。 一会要记得安排在日程表上。 季知许就在他这无聊的节奏中找回了理智，可楚行却把理智丢了。 “楚行，我今天…我想，我，身体…” 季知许伸手推着楚行的肩膀，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你让我说完话行不行？” 楚行一直亲他，季知许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说上一两个字后面的声音就被他一个吻堵了回去。 这还要怎么沟通。 “好。” 楚行做了保证，季知许就垂下了手，只是没想到刚才的保证也随风消散，楚行还是想要和他接吻。 他觉得今天的季知许与平常有些不一样，但又分不出是哪里的区别。 他只觉得季知许特别乖，这会让楚行很想欺负他。 不过，如果楚行知道这是季知许难过的表现，他应该会很后悔。 今天的楚行真的是兴奋过了头，白天的时候终于确定了和国内一家知名家电公司的合作，下周就可以签合同了。 这对公司是一件大好事，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季知许分享了。 虽然他们现在不会在一张床上过夜，但他可以以聊天为借口把季知许留得久一些。 季知许会和他说些什么呢？ 季知许狠狠地推开楚行。 楚行没防备，往后退了几步，扶住椅子才站稳。 34 他想去问季知许怎么了，季知许却厉声道：“楚行你不要过来。” “别碰我。” 伴随着这些伤人话语一同出现的还有季知许无法控制的眼泪。 楚行无法理解季知许在哭什么，他还没有生气，季知许倒是先委屈了。 虽然他刚才出尔反尔不是什么君子行为，但应该罪不至此吧。 他觉得自己不算太过分，但他拿不准季知许会怎么想。 “对不起。” 楚行蹲下来，仰视的角度看着眼睛通红的季知许。 楚行没想到自己的道歉不是安慰反倒是催泪弹，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楚行面前的地板上。 楚行哪见过这场面，飞快抽了张纸想要给季知许擦眼泪，手伸到半路想起季知许刚才说的话又缩了回去，把纸团了团，轻轻蘸去季知许脸上的眼泪，尽量让自己的手指不要碰到他。 “你怎么了？我不打断你了，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季知许能说什么呢，本来今天的他就受了邻居的影响，看楚行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让他做饭点菜喝汤连水也要给他送上来，不想听自己说话只想着上床的事… 季知许的委屈劲儿一股脑涌了上来，过多的负面情绪任凭他看谁都是阴暗的。 一开始是他喜欢楚行，也没想着能有个结果，可时间一长，人在舒适的环境里想要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他不清楚楚行对他好的原因，但他会沉溺，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假象。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那份荒唐的假婚约，两个人的生命又怎么会产生交集。 他都差点忘了这是一份工作，如果楚行不是他的暗恋对象的话。 他自知与楚行门不当户不对，可他心里仍抱有一丝期待，直到今天邻居一语惊醒梦中人。 楚行把他当什么呢？员工，一个不得不同居三年的员工吗？为什么要和他上床呢？解决生理需求，发泄欲望。 会是这样吗？ 季知许想到这里忍不住打颤。 他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季知许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楚行，两颗心的距离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他想要被楚行好好对待，但在他心里这种几率比楚行拿他当发泄工具的几率还要小。 楚行怎么可能喜欢这样一个人呢？ 楚行看他哭了许久也不说话，便揉了揉酸麻的腿，站起身。 “要，抱抱…魔法吗？”楚行觉得自己说出这个词有些羞耻。 这次换季知许仰头看他，吸了吸鼻子。 楚行弯腰虚虚环住季知许的肩，脸颊差一点就要与季知许相贴。 那股檀香味好像又更浓烈了些，季知许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楚行身上散发的热意拥簇着他。 “不要不开心。” 楚行想要关心季知许的，但说话语气很难改，所以听起来有些僵硬。 “没有碰到你。” 楚行补充了一句。 季知许的眼泪穿过两人身体间巨大的空隙滴落在床单上，洇湿一片。 楚行想季知许是被魔法选中的人，自己只是个与魔法无缘的麻瓜罢了。 33 “楚行，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楚行觉得自己怀抱的不是一个成年人，而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兔子，就连喷在他颈间的鼻息都是微弱的。 楚行慌慌张张松开了他，退了两步。 “喝水。” 楚行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季知许。 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硬，楚行又接了句“身体水分流失要补水”。 “你喝吧，我自己去倒一杯就行。” 季知许没有接过来，反倒站起身往外走。 “季知许。” 楚行叫住他。 季知许回头，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过脸颊。 “不要不开心。” 不要不开心。 季知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反复回想着这句话。 如果烦恼的事情真的能被楚行这种命令式语气赶走就好了。 季知许叹了口气，向后倒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远离了令自己陷入纠结的根源，理智重新占据了季知许的大脑。 他想刚刚的自己真的是崩溃了，心里压抑着的情绪被楚行这个导火索点燃，一下全都爆发了出来。 吓到楚行了吧，季知许翻身侧躺在床上。 楚行应该还没有见过自己这个样子。 其实季知许自己也没见过。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再大一点坏心情就靠酒精解决。 难过了就自言自语一阵，顶多只会红个眼眶而已，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许是隐忍了太久，季知许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他会摆不悦的脸色给楚行看，楚行说的话不合适他也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就连发脾气也要歪曲楚行的本意作为情绪宣泄的出口。 这时季知许才意识到自己对待楚行有多恶劣，他已经把自己最坏的一面全都展示给那个人看了，那个在他心中唯一有些亲近感的人。 楚行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呢，季知许紧紧抱住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楚行没有错，错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自己。 楚行看着季知许离开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日程表。 安排好的日程突然一下多了很多空闲时间，楚行反倒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去洗了个澡，把余下的时间都用来找促进身体吸收的方法。 乱七八糟的药肯定不能叫季知许乱吃，运动…楚行直接放弃，他什么时候能劝动季知许锻炼，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从饮食上调节吧。 他把一些重点记下来，找了几份食谱然后统统发给了阿姨。 这时季知许敲了敲他半开的房门。 “还没睡？” 显而易见，这是句尴尬至极的开场白，之前这个点他们应该还在床上缠缠绵绵。 楚行靠在床头，放下了手中的平板。 “有事和我说吗？” “没什么，就是来和你说声对不起，刚刚我好像失控了。” 季知许站在门边摸了摸鼻子。 “我刚才做得也不对。” 楚行反思自己，“我还不知道你之前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了。” 季知许心想，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也达到了最终目的，很明显今晚他们不会做了。 “那我先回…” “季知许，你想和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吗？” 季知许停住了脚步，歪头看着楚行。 “你之前不开心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原因，现在不也挺好。” “我想通了。” 楚行推了推眼镜回答他。 “  35 是吗？”季知许笑了笑，“我现在也想通了。” 一觉醒来，楚行觉得仿佛回到了季知许刚搬进来的那段日子。 季知许找到那些破碎的壳后缝缝补补又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楚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仿佛他这两年多来有意无意做的努力一夜间都付诸东流了。 所以季知许有在认真地讨厌他。 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那晚自己的冲动和难以控制的情欲，偶尔他会在闲暇时思考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六欲呢？如果人类没有那么多的情感诉求，一板一眼地按照规划好的生活轨迹度过每一天不好吗？或许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乱套的事情发生。 可他又舍不得。 尝过人情冷暖的滋味，他也会眷恋季知许窝在自己的怀里的暖意和发笑时烙印在自己身体上的震颤。 人生中的灰色板块不知何时被季知许点亮，只是现在季知许带着这些鲜艳的色彩一同逃离，打开的灯又被关上。 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了半个世界那么远。 楚行在家很少能看到季知许了，不是在外不回家，而是明明两个人都在家里，碰上一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对楚行来说，与季知许有百分百见面机率的地方是每周一上午的例会。 百分之百的肯定。 于是楚行对周一的喜爱超越了周五。 他甚至不知道季知许在做什么。 每天晚上休息时间的提示音又被楚行打开，下楼喝水时客厅总是漆黑一片，没有人在。 他跑到楼下影音室，开门时却听到嘎吱作响的声音。 季知许很久没来这里了。 他把自己圈在小房间里，大部分时间是因为晚上没睡好在补觉，偶尔他也会在纸上写写画画，做一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事情。 这样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着，直到下一个周五。 季知许心烦意乱，不知道今天晚上该如何面对楚行。 这时手机刚好震动了两下。 楚行：我今晚出差。 楚行：周日下午回来。 34 不是没有分隔两地过，季知许却觉得这几天如此难熬。 心中两方情感的拉扯让他格外疲倦。 等他没精打采起床后就看到阿姨在厨房忙活。 哦，对了，楚行和他说过以后还是要阿姨来做饭。 季知许捧着半杯温水来到阿姨身边和她打了个招呼。 “起床啦，我做了早饭你没起来。” “嗯，比较困，睡过了。” 季知许的指腹贴着杯壁转来转去。 “那等一下吃午饭吧，马上就好。” 恍惚间季知许觉得这幕似曾相识，那时候阿姨还和他说小两口一起过是要相互迁就的，比如生活习惯，比如吃饭的口味。 现在季知许做的饭菜已经少见辣椒了，口味也清淡不少。 可是楚行还是不想吃他做的饭了。 季知许攥紧了杯子，但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菜炒好后季知许帮着摆好，阿姨擦了擦手，试探性地问道他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季知许想了一下，他们这样两个是闹矛盾吗？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阿姨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说：“阿姨没别的意思啊，就是看那天楚先生和我说话时别别扭扭的，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想着劝劝呢。” 季知许问阿姨楚行当时都说了什么。 “我也记得不太清了，他说一句，接着就说算了，我刚记住一条他又说别管了，到头来我那本子上写写画画就记了一句按食谱给你做饭，一天三顿都要按时。” “食谱？”楚行不让自己做饭的原因是因为安排了食谱？ “是啊，楚先生给我发了份食谱，说是给医生也看过了，叫我做给你吃。” 季知许问阿姨，阿姨也不知道这食谱对身体有什么好处。 “哎呀，楚先生这么关心你，肯定不会害你就是了。” 季知许一想也是，放弃了刨根究底的念头。 “你们没吵架我就放心多了，两个人过日子，感情还是要定期维护的，别觉得结了婚就完事了。” 季知许说了句谢谢阿姨，就安安静静地吃饭了，之后阿姨也没太插得上话。 倒是季知许心里已经乱做一团了，他一边思考着两人的关系，一边考虑着自己的将来，甚至还在想如果两人真能吵上一架就好了，情绪激动下一些藏在心里深处的话也能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或许这样才能让季知许死心。 可是理智而又克制的楚行怎么能遂了他的愿。 季知许一直以为两人能有个时间坐下来谈一谈，但没想到楚行忙成了24小时连轴转的机器。 或许是快要上市的原因，楚行每个周末不是飞外地就是在这里去一些名为休闲活动实为应酬谈工作的场合。 出差自然不用季知许跟着一起，但高尔夫球场、马场那些季知许可去可不去的地方最终他都拒绝了。 装一装上流社会的样子也就算了，真要他去玩上流社会的这些游戏就真的要露怯了。 帮不上楚行的忙就更不要去害他了。 尽管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两人没有一起度过的周末了。 一个人住这种空荡荡的大房子季知许总是感到心慌，尤其到了晚上。 季知许怀疑这也是他睡不好的原因之一。 反正楚行也不回来，季知许干脆周五下了班就回自己家了。 好像很久没回来过了。 这间房子又开始发挥他以前的效用了。 季知许的情绪安全屋。 只是可能需要好好清扫一下。 季知许开着音响做大扫除，吸尘器的噪音和美妙的音乐混在一起，轻易掩盖了季知许手机的振动声。 等季知许摘了手套瘫在沙发上，天都已经黑了。 他拿起手机，发现上面有19通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楚行。 季知许连忙坐正给楚行回拨了过去。 “怎么了楚行，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对面的人却是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你在哪儿？怎么不接我电话？” 明明像是质问的语气但季知许好像对这样的楚行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回家了，刚刚在大扫除没有看手机。” “回家？”楚行沉默了一下，明白了季知许的“家”指的是哪里。 “我以为你下班直接去机场了。” “我回家拿份材料。” 但没有见到你。 其实也没有必要回家拿材料的，不太重要的东西楚行完全可以等到了酒店拜托他们重新出一份就好。 就是很想在走之前看一眼季知许。 偏偏把家翻遍了都没找到人。 明明是不太好的，但楚行 36 还是直接推开了季知许的房门，看到大部分东西还在的时候都没有死心，非要弯下腰看到放在床下的箱子后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那一刻的楚行不得不承认，他很害怕季知许的不告而别。 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中英文的机械女音听了一遍又一遍，从日落到天黑。 “楚行，你是不是错过航班了。” 季知许握着手机，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没事，我改签了。” 那时陶秘书在催，司机在催，楚行偏偏就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季知许接通。 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数字，如果那时候季知许还不接，这个周末他就会留在这里找季知许。 现在人找到了，楚行又坐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季知许，下次不在家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楚行的声音略显疲惫。 “对不起，我想着你直接去机场了就不想再烦你。” “这不会打扰我，下次要和我说。” 楚行的语气里透露着不容拒绝。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季知许，”楚行的声音又不那么强硬了，“我不会拦着你做你想做的事，只是需要你告知我。” “我…嗯，知道了。” 季知许一直都知道，今天也是他的不对。 “旅途平安，楚行。” 35 那次之后季知许也不太出门了。 楚行一回家就能看到季知许房间里从门缝中漏出来的光。 “回来了。” 季知许听到楚行的脚步声，会在他朝自己卧室方向走之前和他打声招呼。 声音不是太大，如果不是楚行留意着季知许房间内的动静的话。 “嗯。” 楚行每次回答的时候都很使劲，他怕季知许在房间内听不见。 但过了几天他总觉得这种回答方式怪怪的，他尝试了别的回答方式，最后还是觉得，如果季知许愿意出来和他说话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季知许了。 季知许整天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大多数时间是在发呆。 本来是想着以后的事，结果一不小心思绪就跑到了过去，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季知许心里不知何处起的烦躁感与日俱增。 终于到了某一天，季知许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脑中像是有海浪不停翻涌，搅得季知许一刻不得安宁。 他去敲了敲楚行的门。 楚行听见敲门声就去把门打开了，季知许看到楚行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说话都开始卡壳。 “那个…我出去走走，家里太闷了。” 楚行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是指在院子里，我就在院子里走走。” 楚行这才说好。 他下楼倒了杯水回到自己房间，站在窗子边看着外面。 季知许就在他的视野里出现然后消失，然后再次出现，循环往复。 不过季知许也不是在绕着院子走，他走到楚行这边的尽头时会原路返回，而不是从别墅侧面那条路走过去。 楚行不清楚原因，因为那边离邻居家的侧窗很近。 那也是季知许近期烦恼的根源。 休息结束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楚行回到桌前继续忙他的事情。 赶快忙完下去陪季知许走一会吧。 楚行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等他再次站在窗边，季知许的身影却消失了。 之前他在心里掐秒，算出了季知许出现和消失在他视野里的时间间隔，但这次没看到季知许。 楚行出门找了一圈，发现他果真不在院子里了。 楚行压下心中不好的情绪，握紧了手机，页面停留在季知许的联系方式。 要不要打这个电话？楚行也在纠结。 季知许每天窝在家里他不是没看到，他也怀疑过是不是上次自己的沟通方式让季知许感到不舒服，如果他现在打了这个电话，季知许会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会不会认为自己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夏天的夜晚是如此闷热，楚行站在院子中间落了一身汗，手机振动时差点从他的手中滑出去。 显示的是季知许来电。 “喂，楚行，不好意思啊，忘了和你说一声我来超市这边了，买点东西。” 楚行应了一声。 “你没找我吧。” 楚行听到那边手推车车轮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没有回答。 季知许也觉得自己问这种话太矫情，连忙补了一句：“你忙吧，别耽误你做事。” 所以楚行那句“我去找你”也没能说出口。 “我一会就回去了。” “一会是多久？” 季知许听到熟悉的问题竟然笑了笑：“四十分钟吧，四十分钟后我就到家了。” “需要接你吗？” “不用，这次没买什么。” 季知许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购物车。 楚行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天空，希望今晚的风能够凉爽一些。 季知许的确不知道买些什么，他一如既往地逛到零食区，看起了自己还没尝试过的巧克力。 90%的黑巧克力仍旧是满满的一货架，无人问津的它们看起来十分可怜。 谁会喜欢吃这种又酸又苦还贵的要命的东西啊。 季知许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盒放在了购物车里。 做一次试试好了，万一真的成功呢。 季知许下了班回家，想起自己放在冰箱角落里的黑巧，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先自己掰了一点点尝了尝，差点没把晚饭一起吐出来。 果真不是他能吃的东西，还是给楚行吃吧。 巧克力融化在白瓷碗里，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季知许看着手里的糖，不知道楚行会不会介意，毕竟都是按最少的量加的，不然也做不成蛋糕。 成品做好后季知许先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其它的原料中和掉了黑巧一部分的苦，但并不能和蛋糕的甜很好地融合，尤其一口下去，蛋糕留在嘴里的时间越长，黑巧的酸味就越发明显。 季知许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比这还难吃的蛋糕。 说不定楚行就喜欢这种味道的。 季知许抱着这个心态坐在客厅等楚行回来。 又过了一会楚行终于到家，不过他步履匆忙，像是有什么事着急要做。 “楚行？”季知许叫他。 楚行停住脚步，问季知许有什么事。 “今天很忙吗？” 楚行点点头，说他一会有个远程会议要开。 季知许又开始变得犹豫，他怕楚行吃了自己做的蛋糕会中毒身亡，背上一个谋杀总裁的罪名不好吧。 其实本质上只是害怕楚行说难吃。 “没什么事，你忙吧。” 季知许叹了口气。  37 楚行有些疑惑，想开口再问，却发现季知许已经去了厨房，客厅早就没他的踪影了。 抬手看了眼表，楚行推了下眼镜，还是匆忙上楼了。 季知许看着切好的黑巧克力蛋糕，陷入了沉思。 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36 因为有快要上市的原因，公司最近业务量骤增，各部门例会也是越开越长，周一早上的周会也不例外。 偏偏这段时间楚行的心情都不太明朗。 季知许倒是没太大的感觉，或许是习惯了楚行这副表情，或许是他的工作汇报无可挑剔。 可其他的经理就不如季知许这么好过了。 不仅再也没有听过楚行反讽似的夸奖，而且楚行会把他们从头到尾犯的大大小小的错误都指出来。 平时在部门里脾气不小的经理在这里也只能额头冒汗，连连说下次改进，也不知道是被楚行的记忆力折服还是被他的气场折服。 “我希望你们下次真的会有所改进。” 这是连他们许副总都救不回来的场子。 各部门经理叫苦连连，却也只敢在背后吐槽一下楚行。 几个和季知许有工作业务往来的经理追上他，纷纷吐槽起了楚行。 “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摆脱周一噩梦，现在我想回去上学。” “太可怕了，会议室空调温度调那么低我都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浑身打颤啊。” “你那是被楚总吓得吧。” 季知许跟着笑了两声，看着剩下三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得不去附和他们。 “楚总冷脸的样子真的挺可怕的，我看着他都不敢说话了。” “是啊是啊。” 他们纷纷表示赞同。 楚行就站在那里，看着四个人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所以季知许是不愿看见他所以才每天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吗？应该是吧。 “楚总…”陶秘书站在他的身边。 刚刚那些话他们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陶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她跟在楚行身边第五年，从没有一段时间像现在这样如此艰难。 在她看来自己的老板并不难相处，只要你足够聪明，足够优秀，能够很快理解他的意思并完成他的任务。 在陶歌看来楚行为人正直，行事风格简单，更不会无缘无故发火，偶尔她还敢开开老板的小玩笑。 楚行也不会在意。 可是最近楚行自带低气压，走到哪氛围都会变得沉默，就连合作方也在私下偷偷和陶歌打听他们是不是哪里惹了楚行不快。 可是陶歌能怎么说呢，况且她是距离低气压最近的人，这段时间她也变得小心翼翼，除了问楚行工作安排，回答“是”“好的”“我马上做”之外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而且好像刚刚季知许的话让楚行的脸更黑了。 陶歌心里直呼要完。 可她还是得顶着压力问楚行先回办公室还是直接去见合作方。 “先回办公室，十分钟后让司机等我。” 陶歌低头和司机发消息，听见楚行给她布置新的工作。 “公司上市当天，季知许的全部事宜由你负责通知和处理。” 陶歌站住抬头，看着越走越远的楚行才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 “我请你吃甜点，你给我安排工作，这不太好吧。” 陶歌吃着季知许新做的柠檬挞，没空回他的话。 “就是先和你说一声。” 陶歌没一会就消灭掉一个，“到时候我还会提醒你的。” “你也可以到时候再说。” 季知许一脸无奈。 “你做的甜点真好吃。” 陶歌不接他的话，只挑好听的说。 算了，季知许坐下来和她一起吃，他也不会真的去计较什么，倒是自己一直以来考虑的事情，也差不多可以提上日程了。 或许是因为两人各怀心事，坐在一起交流都少了许多。 直到陶歌吃完，问他能不能再带几个回去。 “好啊。 壁橱里有盒子，剩下的都放在冰箱里了，想要多少自己拿吧。” 季知许收拾着桌子，把碟子和小勺放进洗碗机。 “诶？你还做了巧克力蛋糕？”陶歌打开冰箱，除了酸甜亮黄的柠檬挞，靠里的地方还放着缺了一块的放在透明盒子里的黑色蛋糕。 “啊，那个…”季知许连忙走到冰箱边，把所有的柠檬挞都装到了盒子里。 “那个是做坏的，放了好几天，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季知许匆忙把冰箱门关上。 “做坏了就扔了好了，你不是说放了好几天，应该也不新鲜了吧。 要不要我出门时顺手帮你扔了。” 季知许的手偷偷攥了下衣角，笑着说不麻烦了。 “我自己一会儿去扔掉好了。” 季知许手里端着盒子，站在垃圾桶前犹豫。 明明已经不能再吃了，可要他扔掉，还是有些舍不得。 楚行站在楼上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站在垃圾桶旁边发呆的季知许。 这是在做什么？楚行皱了皱眉。 已经是傍晚了，可夏天的烈日依旧灼人。 季知许略微垂头，白嫩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中。 楚行下楼出了门。 只是正常走路，季知许都没有听到身边来人的声音，直到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覆上了他轻微发红发烫的后颈。 季知许被吓了一跳，手一抖蛋糕就翻进了垃圾桶。 “要晒伤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楚行收回手。 “扔垃圾。” 季知许干巴巴地回答。 楚行看了眼表：“你在垃圾桶前面站了至少有7分钟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看着季知许在垃圾桶面前站了7分钟，他比季知许还要无聊。 “楚行，我有话和你说。” 季知许终于转身面对着他，抬眼的一瞬间四目相对。 “好，好。” 楚行说话磕绊了一下，“回家说，外面太晒了。” 楚行跟在季知许身后，看了眼被金色铺满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大雨。 楚行不太信。 这么好的天，雨怎么能说下就下呢？ 37 “要说什么？”楚行可算是长了教训，现在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等季知许开口。 “楚行，你知道吧，法律的修订。” 季知许只说了这一个词就停住了，然后抬头看着楚行。 楚行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有分居半年以上的证明可以直接去民政局离婚，否则就要去法院打官司才能离婚。” 去年就颁了新规，为了拯救极高的离婚率。 但当  38 时季知许还没想那么远，楚行是不愿意想那么远。 他甚至希望季知许根本不要记得。 “我想你应该不想去法院吧，动静太大，知道的人多了对你也不好。 正好我也不想去法院办离婚。” “但现在我想明确一下签合同时还没有这条法律，所以合同里说的三年是结婚证到离婚证的三年还是住在这里的三年。” 季知许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想看看楚行的态度。 “…第一种。” 楚行十指交握，咬着牙才说得出口。 “和我想的一样。 这样的话等你一忙完我就要搬走了，正好到三年时间的两周后满分居半年，这样我们就可以办离婚手续了。 时间刚好，又不会显得太刻意。” 楚行不答话。 “我建议我们还是签个补充协议吧，还是要把这个条件书面明确一下，以防以后有什么说不清的又很麻烦。” 楚行沉默了一下：“明天上班我让陶歌准备。” 他看着季知许，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和他谈条件的季知许从容镇定，落落大方，反倒是自己先溃败了。 他以为季知许想和他谈心来着，没想到…和他说这个。 “好，那这件事我们达成共识了。 还有第二件事。” “还有？”楚行脸上的面具彻底崩塌。 还不够吗？对他的伤害。 “下周上班我会递交辞职申请，预计在陪你出差回来后办离职手续。” “你要去哪儿？”这是楚行的第一反应。 “哪儿也不去。” 季知许搓了搓手臂，客厅的空调温度好像调的太低了。 “我只是想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用你给的这笔钱。” 季知许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以为你喜欢这份工作。” 楚行喃喃。 “我好像…从来没说过吧。” 季知许扯了扯嘴角。 随便选的专业，不得不找些技能傍身。 看起来工作轻松也不代表季知许真的喜欢这种工作，只是迫于生计罢了。 楚行还在想季知许的意思就是等公司上市，季知许就会彻底离开他，退出他的生活了。 不仅在家里见不到，就连公司里都不会坐在一张桌子上开会了。 季知许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楚行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工作了。 心脏也差不多了。 “还有…要说的吗？”楚行问得小心翼翼。 季知许摇摇头。 楚行回到房间，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看陶歌刚刚发给他的行程。 公司上市本来是近几年让他最感高兴的一件事，可现如今，他对这件事又爱又恨。 在这个人生转折点上，楚行得到又失去。 满心期待都变成惴惴不安。 这两周楚行的生活可以用浑浑噩噩来形容，好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公司还有秩序的正常运转着。 季知许早已请好假，陪楚行飞到南方的一处证交所参加上市仪式。 他在贵宾室拿到了自己的定制西服，楚行看着他穿上。 水蓝色的衬衫，穿别人身上肯定要显气色差的，可季知许那么白，衣服还衬的他多了几分温柔。 真好看。 楚行收回盯着季知许的眼神，整理着自己的袖扣。 “我帮你。” 季知许接过袖扣帮他戴好。 其实没这个必要，楚行做起来和能比季知许还要熟练，但他还是把两颗宝石袖扣放在了季知许手心。 楚行站在台上走流程，时不时向台下看去。 季知许就坐在第一排，后背轻轻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楚行，既优雅又自然。 他也提前打点过媒体不要拍季知许的照片。 所以其实大家都不会知道季知许曾经是他的爱人，尽管只是合约爱人。 楚行发表感言时手里握的是季知许帮他写的稿子，临上台前他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季知许很厉害。 但他不喜欢这份工作…楚行又想起季知许说过的话。 楚行时不时看向台下的季知许，季知许以为楚行紧张了，就一直朝他微笑，眼神中满是鼓励。 楚行。 这个名字在季知许的心尖上翻滚了好几遍，连带着季知许的心跳一起加速。 28岁不到的计算机天才，手握专利，又管理着一家上市公司。 他记得当时楚行和他算三年内上市的概率，好像是百分之二点几来着，季知许可不会记那么清。 但现在楚行做到了，不是三年，是两年半，小概率事件在楚行身上变成了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季知许一直想当面夸夸楚行的优秀，只是想来难于启齿。 说出来，两人间的距离会不会再远一点。 仪式结束，楚行刚走下台，媒体就蜂拥而至。 楚行隔着一群人去看季知许。 季知许站起身整理好衣服，朝他比了个手势说先回贵宾室了。 楚行点点头，这才开始接受采访。 季知许走到门口，发现陶歌也站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跟着楚行呢。” “老板说让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能应付。” 季知许点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刚想开门，又看了陶歌一眼，退回了门口。 “咱们俩最好还是不要一起待在里面，避避嫌。” 陶歌反应过来，心怀感激地冲季知许说谢谢，没想到他这么细心。 于是两个人就一左一右靠着门框聊天。 “唉，老板终于完成了他这几年以来的心愿了，这么看着还挺感慨的。” 季知许笑了笑，也不知道他们俩在高兴什么，明明是一点股份都没有的人，还跟着楚行瞎高兴。 “这个目标达成了，那你知道楚行的下个目标吗？”季知许问陶歌。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说老板会不会一时间找不到目标然后给自己放个大假。” 陶歌也降低了音量，“好让我也休息一段时间。” “我看不太可能。” 季知许摇摇头，“他可以永远让自己有事情干。” 陶歌差点要当场晕过去。 “其实我感觉我的作用除了帮楚行撑满三年时长，拿到所有的遗产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他太优秀了，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 陶歌注意到了季知许脸上的落寞和罕见的脆弱，她刚想说些什么安慰季知许，就看见楚行结束了采访朝他们走过来了。 “季知许。” 楚行叫他的名字。 季知许转过身，脸上完全不见刚才的表情，反倒是笑着看楚行：“好像还没对你说声恭喜。” 38 两人回到贵宾室，季知许脱掉了身上板正的西装，换回了自己的  39 休闲服。 “走吗？现在去机场时间还宽裕。” 季知许抓了两把头发，刚好和楚行对视。 “我…” “哦，我忘了。” 季知许自嘲地笑了笑，“你晚上还要参加酒会。” 这是出差前两天才定下的事，为此楚行还要改签。 本来季知许也可以参加的，只是他办理离职手续的时间定在了明天，而且这边的老板和楚行称不上太熟，只是想攀个关系套近乎，季知许也不一定非要在场。 “那我就先走了。” 楚行嗯了一声，看着他出了门。 季知许坐上司机的车，发现陶歌也在副驾驶。 “我可没那么多钱请你这个秘书。” 季知许都快不知道陶歌到底是谁的秘书了。 “老板让我来送你的，他走不开。” 陶歌也无奈地笑了笑。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陶歌把他送到了机场入口处。 “你明天就离开公司了，之后是不是很难再见了？” “应该是的。” 季知许站在风口，帮陶歌挡住风。 陶歌挽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每次带回去的甜点都和我室友分着吃了，她说你做的比很多店里卖的还好吃，以后…大概也是没机会了。” 季知许笑笑：“也说不准，有机会的话请你们吃。” “好啊。” 陶歌一口答应下来，“我觉得你真的很好，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就是不知道你怎么看我的。” 季知许只是抬了抬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老板回去后你们还能再见面，我大概就要在这里和你告别了。” “嗯，再见。” 哪怕只有不到两小时的行程，楚行也给季知许买了头等舱。 看起来这里只有季知许一个人来做这种“冤大头”，想到这里他更头疼了，干脆闭目养神。 明天办离职，然后回去收拾行李，等楚行回来后搬家… 好累。 可季知许偏偏要把它们安排在一天做。 他只是害怕尴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楚行。 没想到有一天季知许也碰上了社交难题。 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回到家，季知许打开房间的灯。 在这里的最后一夜，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季知许叹了口气，瘫在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季知许先去了办手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又和同事们告别了一下，大家追问他之后什么打算，他只用“还没想好”一一搪塞。 终于被自己的下属送出了公司，季知许才能喘口气。 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季知许还是出了汗。 他打了辆车回家，还没坐多久就又开始打包行李，行李打包到一半楚行就回来了。 奇怪，这才刚下午。 按照以往，楚行肯定是直接回公司工作完才下班的，今天，好像下了飞机就直接回家了？ “回来了。” “嗯。” 两个人声音都闷闷的，兴致不高。 楚行下了飞机就直接回家了，回家就直接上了二楼，脱了外套在小臂上挂着，站在季知许房间的门口看他收拾行李。 也没有上前去帮忙。 季知许也不在意，背对着楚行在整理行李箱。 楚行环视了一圈，觉得这里和季知许住进来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季知许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家吧。 楚行低着头，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一圈又一圈划过。 “楚行，能来帮我一下吗？” 相比住进来那会儿，季知许的东西还是多了一点的。 最初带来的两个行李箱现在都有些被季知许塞爆了，他一个人拉不上行李箱的拉链。 楚行随手把衣服挂在椅背上朝他走来，季知许知趣地腾出位置。 他本来想着楚行压着，他来拉拉链，没想到楚行一个人就完成了。 好像他还听见楚行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 季知许搓搓手。 “还有一个要帮你合上吗？” 季知许说不用，他还没装完，但预计这个箱子也会被他塞满。 楚行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看着季知许。 “宣传总监和我说过，她很想让你接她的班。” 楚行没头没尾冒出来一句。 “那你替我谢谢她。” 季知许垂着眼没看楚行，“但我已经离职了，也不会再回去。” 楚行这才看向刚刚被他特意忽视掉的季知许从公司带回来的纸箱子。 季知许在里面挑挑拣拣，看来也不打算全带走。 留下点什么吧，楚行在心里这样想到。 “你还没说之后想做什么？”楚行的声音又在季知许背后响起。 “我想…开一家甜品店。” 季知许的两只耳朵都羞红了，但想象中的嘲笑并没有到来。 “很好，很适合你。” 他听到楚行是这么说的。 “店面已经盘下来了，过几天还要去办一堆证…”在楚行的鼓励下季知许又多说了一些，“有点麻烦。” “那就慢慢来，一件事一件事地去做。” 就像楚行那样。 季知许回头看着他说好。 楚行知道的是这下季知许应该能开心些了，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季知许只和他一个人说过之后的计划。 季知许目前对这件事还没有太大的信心，他怕和别人说了收到些不好的反馈会让自己打退堂鼓，干脆就谁也没告诉。 除了楚行，他只和楚行说了。 行李本来就少，季知许离开房间前又看了一圈，确定没落下什么，就推着行李箱出来了。 楚行很顺手地接过一个，两人两箱挤进了电梯。 家庭电梯本就不大，此时季知许快要贴上楚行了。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楚行看到季知许的耳尖变红了。 “等一下吧，司机还没来。” 楚行看了眼手机，还没有收到消息。 季知许点点头，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 他是真的已经大脑空白不知道说什么了，楚行完全就是…出于礼貌在陪他等车吧，应该也没什么想和自己说的。 楚行的手机震了一下，季知许想着应该是司机给他发了消息。 他该走了。 “季知许，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楚行偏偏在这时叫住了他。 季知许也没再挪动脚步，盯着地板上的缝隙等楚行说话。 “我这两周在忙…” “我知道，公司上市事情很多。” 季知许接过他的话。 “不是。” 楚行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我这两周做了个计算公式。” 用来算会喜欢某个人的概率的，把自己和对方的一些基本信息，性格特征，爱好什么的输进去然后用公式去算最后得出结论。 楚行熬了好几个夜，参考了很多 40 文献和数据，最后自己研究出一个公式。 季知许心里原本是有期待的。 “我算出来…”楚行停顿了一下，“我算出来你不喜欢我的概率是62.9%，我不喜欢你的概率是73.3%。” 楚行的声音如同平日里安排工作一样没有温度。 季知许气到浑身发抖，转身就想走，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楚行。” 季知许缓慢地说道，“我虚长你两岁，没什么比得过你的地方，唯独在说话的艺术方面，我还能给你一些忠告。” 季知许盯住楚行的眼睛：“如果有些话过一遍脑子发现不适合说出口，也可以不说。” “我想你至少分得清楚这一点。” “不是的。” 楚行反驳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刚才还一脸平静的楚行现在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我想说，你是普通…不是，就是很正常，不奇怪的人，所以你是属于大概率的可以预测到的事件。 我不是，你说我很奇怪，那我应该是小概率事件，与预测结果相反。” 这一通话绕来绕去平常人看来怕是要被绕晕了，偏偏季知许就能听懂他的意思。 但季知许也称不上多开心。 “所以可以不走吗？”楚行问得小心翼翼。 “不可以。” 季知许很坚决地拒绝了他。 “或许你应该再考虑一下你对我的感情，还有我对你的。” “希望你可以找到正确答案。” 39 收到季知许到家的消息，楚行才重新回到公司工作。 这两天攒了不少事情要处理，陶歌给他按轻重缓急分开了，有些文件明天再看也不迟。 结果楚行直接放了陶歌的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自己在公司待到凌晨。 不仅处理完了所有的文件，就连第二天的日程表也重新安排好了。 连轴转了两天的楚行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了，可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不想休息，也不想回家。 家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自己独居那么多年的习惯好像一夜之间彻底改变，他不情愿地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在门口跺一下脚都能听到回声。 他径直上了二楼去了季知许的房间。 已经凌晨两点了，楚行打开季知许房间的灯，坐在他的床上。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衣柜上。 手搭在衣柜门上时他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吐了口气拉开了衣柜门。 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楚行不死心，又去开床头柜的抽屉，依旧空空如也。 接着是装配饰的柜子… 这次里面倒是满满当当的，楚行一看季知许这是连盒子都没打开过。 还有外面衣帽间里，一大半的衣服和鞋还都是新的。 没带走的都是楚行买的，没用过的都是楚行送的。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楚行预定新款时数量都变成了“2”，有他的一份就有季知许的一份。 一开始季知许和他说不用给他买了，他用不到，但楚行不听，后来季知许也只是接过说一声谢谢，但从来没打开过。 季知许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 楚行在季知许的房间里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后照常去公司上班。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陶歌偷偷观察着楚行的脸色，发现与平常并没有太大区别。 就是变得更工作狂了。 还是季知许说的对，楚行永远不会让自己无事可做。 自从公司上市后，主动找上门的合作越来越多，再不像公司成立初期还要他们去谈合作。 楚行把自己的日程表排得很满，往往是一个会接着另一个，陶歌都快要被他逼疯了。 比如今天的谈判，细心如陶歌也记不清这是楚行参加的第几个了。 本来这种场合用不到他出席，但他还是把自己安排了进来，一秒钟喘息的机会也不给自己。 他显然不是这场谈判的主角，但对方的目光时不时还会落在楚行和坐在他旁边的许总身上。 这么重视和我们的合作吗？对方负责人的心态有了些许的变化，连带着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楚总？” 对面的负责人一连叫了两声楚行都没反应，还是许总在桌下偷偷拍了他，楚行这才反应过来。 “楚总，我们诚心诚意过来和您谈合作，利润已经压得很低了，您这种态度…合作双方首先要互相尊重吧。” 对方负责人看到楚行心不在焉，心想着趁机卖个惨再为公司捞多点利益也不错。 “你说的对。” 楚行合上自己乱涂乱画的笔记本，“是要相互尊重，但相互尊重包括在已经谈妥的利益分配上再压我们5个百分点吗？” “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诚意…” 楚行的眼神扫过去，对方直接僵在了座位上。 他不敢再想什么多余的利益，他只想保住这单生意不要黄，不然他回去就真的凉了。 “好了各位，我看我们也在这谈了好几个小时，到了午饭的点了。 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大家先吃个饭再回来聊，你们觉得如何？”这时许总笑着站出来缓和现场的气氛，把一群人请出了会议室带去了餐厅。 他想自己来看着楚行真是个正确的选择，不然真不知道楚行现在的状态还能出什么岔子。 楚行没和他们去吃饭，陶歌跟着他回了办公室。 “老板你吃什么，我去楼下食堂给你带点上来？” “不吃了，没胃口。” 楚行站在窗边，向下看了看。 如果陶歌的记忆力没有出现问题，那这是她为楚行工作五年来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在楚行的生活里一切都应该有规律，三餐不能少，垃圾食品不能碰，一切都要按时按点来做。 可是刚刚楚行说他不想吃午饭了。 “老板，这会估计还要开一下午，你多少吃一点吧不然撑不住。” “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楚行摘了眼镜，揉揉眉心。 陶歌离开了办公室但也没走远，仍旧站在外面看着楚行。 楚行站在窗边。 已经是深秋了，楚行推开窗便是一阵冷风袭来，但他一动不动，向窗外看去。 手机就放在窗台上，界面是与季知许的对话框。 今天是他们分居的第一个月。 楚行在日程表上记录了这一点。 他们也一个月没有联系过对方了。 楚行想找些话题，但他向上翻了翻他们可怜的聊天记录，是关于家里的抽油烟机坏了需要找人来修。 住在一起都没什么好聊的，分开了就更找不到共同话题。 季知许拒绝了他留下来的请求，还让他好好思考两人  41 之间的感情。 楚行对此毫无头绪。 像是在解一道条件不全的题目。 今天上午他实在不想听对方连篇的废话，笔记本上写的都是季知许临走时对他说的那句话，然后又被他画得乱七八糟。 偏偏对方还要不知好歹惹他，最后又被自己怼了回去。 是有些失了风度了。 楚行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按下了锁屏键。 “在这干嘛呢？”许总路过，看着鬼鬼祟祟站在门外的陶歌，忍不住拍了拍她肩膀。 陶歌被吓了一大跳，看见是许总就和他指了指站在那里吹冷风的楚行。 “他又不会跳下去，别在这儿瞎操心了。 刚才那么说话，是该清醒清醒。” 许总问他们吃过了没，陶歌摇摇头。 “那你也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去吃饭下午还要继续呢。” 陶歌问楚总应该怎么办。 许总看了看表说时间来不及了，叫人去便利店买了些三明治给楚行送进去。 “多少吃点，下午开会别摸鱼了。” 楚行冷冷看了他一眼，但没说别的什么。 下午开会时，楚行打开笔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题好难，季知许能不能教教他。 40 又快到圣诞节了。 往年楚行都觉得圣诞节很麻烦，今年他不仅觉得麻烦，还很头疼。 怎么和家里人解释季知许的事情呢。 “实话实说就好，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住的。” 季知许的声音在电流里与往日有些不同，“我不可能再陪你回去的，这样计算分居的时间会断。” 楚行心想，断了才好。 他恹恹说了声知道了，刚准备挂电话。 “等等，楚行。 你记得替我向你家人问声好，我很想念他们。” “嗯，好。” 但事情进展的并不那么顺利。 楚行一个人去到父母家时大家先是很惊讶，等楚行和他们解释了两人现在正在准备离婚时，哥哥嫂子满脸写着遗憾，爸爸脸色不悦，说了他句“不踏实”，妈妈仿佛早就知道有今天，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最难缠的竟然是他的小侄女。 楚行一进门，Grace就往房外看，没有看到季知许，她就跟在楚行屁股后面问为什么季uncle没有来。 楚行蹲下来和她说他们离婚了，小孩子对此还有什么清晰的认知，直到楚行和她说季uncle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几岁大的小孩子哪还管得上害怕平时表情冷冷的楚行，一把扑到他的怀里。 “我要季uncle！我要季uncle！”小侄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到了楚行的衣服上。 楚行心想季知许也太招人喜欢了，如果是自己今年回不来，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关心，尤其是自己的小侄女。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还是要护着面前这个豆大的小孩子，怕她挣扎太过不小心摔了。 哥哥嫂子也蹲在一旁安抚着Grace，想把她抱过来，好让楚行的耳朵不要再遭受高音摧残。 反倒是这个动作激到了小孩子，Grace哭得更厉害了，像是意识到她的季uncle真的再也不会来了，就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楚行身上。 “你这个大坏蛋！都是你！对季uncle不好！”小孩子词汇储备贫乏，反反复复也只会说这几句，哭到太厉害了，一边“控诉”着楚行，一边还打着哭嗝。 小肉手握成一个小拳头，一下下砸在楚行肩头，对楚行来说哪算得上什么，可他还是觉得心口一下一下地疼。 他哥哥直接把孩子抱过来，语气严肃地和他说不能那么和uncle说话，Grace就闹得更厉害了。 “没事的。” 楚行站起身，“孩子还小，可能就是太想季知许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话。” 嫂子看着楚行，“我们先带她回房间和她好好聊一下，一会让她过来和你道歉。” 楚行垂着头站在原地，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比如父母对孩子的教育，小孩在他怀里的哭闹，还有就是Grace的话。 她说的对，楚行是大坏蛋，对季知许不够好。 晚饭后楚行一直在书房忙工作，大约九点的时候他听到了两声很轻的敲门声。 他过去开门，看到Grace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外。 “uncle，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妈咪说我今天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我以后不说了。 我犯了错，uncle可以原谅我嘛？” “我接受你的道歉。” 楚行很认真地看着Grace，“快去和grandpa他们去玩吧。” Grace扭了扭，但没有离开。 “uncle，我还是很想季uncle…” 楚行沉默。 “我想，和季uncle视频，可以嘛？” 楚行思索了一下：“那我需要先和他打个电话问他方不方便，因为我们和他是有时差的，所以不一定能视频，了解吗？” Grace听得一知半解，又有一点想哭的趋势，那双满是渴望的眼神盯着楚行，让他头皮发麻。 他直接给季知许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起，季知许闭着眼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也不看就接通了。 “喂。” 季知许的嗓音混合着说不清的低哑和道不尽的懒散，给了楚行重重一击。 “还没起吗？”楚行听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季知许翻了个身。 的确，季知许趴在被子上，眼睛也不睁就和楚行继续聊下去了。 “有什么事吗？我还没睡醒。” “这样…”楚行心疼季知许，但也顶不住Grace的小眼神，“那个…Grace很想你，问你有没有时间和她视频一下。” 季知许犹豫了一下，但听到楚行小声和他说Grace今天哭了很久之后就说一会和她视频。 “给我20分钟吧，我稍微收拾一下，好了和你发消息。” 季知许睁开眼猛地起身，站起来好让自己清醒。 “没事，不用慌。” 楚行轻声安抚道。 季知许发消息和楚行说他这边可以了，楚行就打了视频电话。 Grace坐在书房的小沙发上，楚行就坐在旁边，他能看到季知许，但季知许看不到他。 “季uncle！Merry Christmas！”看见季知许的小侄女异常兴奋，使劲挥动着双臂和季知许打招呼。 季知许在她的带动下也挥了挥手，和她说了圣诞节快乐。 “季uncle，我好想你。 你没有来，我好难过。 我还给你准备了糖。” Grace摊开手  42 心，里面是一块半化的奶糖。 “抱歉我今年没有办法过去哦，我也很想我们Grace。” 季知许拿出他最温柔的语气去哄小孩子。 “季uncle你是不是骗我呀，你是不是不喜欢Grace了？”小侄女眼眶红红。 季知许连忙解释：“我们Grace这么乖，季uncle怎么会不喜欢。 但是现在我和你uncle分开了，所以才没有办法去看你。” “分开？为什么要分开？你不喜欢uncle了吗？” 季知许听到后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沉默了。 楚行在季知许看不到的地方又离手提更近了一点。 好在Grace也是无心提问的，没等季知许想好说辞就接上了自己的话。 “其实uncle人不错的啦，今天还送了我乐高最新款！好大！” “是吗？”季知许自如地转移话题，“听起来就很酷！有没有和uncle一起玩？好玩吗？” “好玩！但uncle没有陪我玩…” 提到玩的事情，Grace算是刹不住了，越讲越兴奋，越讲话越多。 本来小孩子说话就含混，再加上网络的卡顿和延迟，还有Grace没有完全建立的双语体系，基本上就是中英夹杂在往外蹦。 对季知许来说比英语听力还可怕。 趁着Grace讲得正在兴头上，他偷偷向楚行发消息，问楚行在不在她身边，又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在季知许和Grace两人中英文一时间转换不过来时，楚行莫名其妙当起了翻译。 他半个身子入境，脸也只露了下巴那一部分，可季知许还是跑了下神。 好像很久未见，又好像昨日才分别。 以为时间真的可以消磨一切，但他对楚行的感情好像对时间免疫。 一直到哥哥来敲房门说小孩子该睡觉了，Grace才恋恋不舍地和季知许说再见。 哥哥抱起她时发现孩子出了一身汗，看来是聊得很激动了。 “麻烦你了。” 哥哥略带歉意的和楚行说。 楚行明白他哥哥什么意思，觉得已经分手了还要拜托楚行去打扰对方不太好。 但楚行说了不麻烦，他还很想谢谢Grace。 楚行坐回去，视频还没挂。 季知许看到楚行整个人出现在镜头内立马坐得端正，不想摆出一副懒散样，可楚行还不了解他吗？ 楚行心情特别好，因为他刚才看到了在画面中一闪而过的季知许的袜子，耳朵一飞一飞的，他都看见了。 原来季知许不是什么都没带走。 但此刻的画面有点诡异，两人脸上都带着笑，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挂断视频。 不舍得挂，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季知许先问楚行的家人是不是都还好。 开了话头接下来两个人久好聊多了，也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人，两个人就像朋友一样聊了会天。 “你的甜品店，怎么样了？” “开业前的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了，打算过了元旦后再开始营业。” 季知许捧着杯热水盘腿坐在沙发上。 “你很厉害。” 楚行话虽少，但确确实实让季知许脸红了。 “不用这么说，你把公司做的那么成功，在你眼里我这也不算什么吧。” “不是的，季知许。” 楚行和和他认真讲道理，“创业很难，所有行业都是。 我有一个团队，但你只有一个人。” “你一个人就做到了一个团队做的事，所以你真的很厉害。” 季知许通过屏幕看着楚行。 楚行不会对他说谎话。 “谢谢。” 这是他最需要的肯定。 就着创业的事两人又聊了几句，不知怎么又绕回到Grace的身上。 “你也多陪小孩子玩玩，玩乐高也不算什么浪费时间吧。” “可我陪她了，她说想玩，当时客厅只有我，我就坐在她旁边拼，她又生气。” 楚行有点委屈，不仅Grace不高兴，小报告还打到了季知许这里。 季知许都能想象出那副画面了：楚行坐在Grace旁边一声不吭，照着图纸闷头拼乐高，快速地拼好一部分后还和Grace炫耀，把小孩气得不行。 这让季知许忍不住笑出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比Grace还可爱。 看到季知许笑，楚行心里没来就没多少的脾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该吃午饭了吧，起床后也没吃东西。” 楚行一看表，这里都快凌晨12点了。 季知许点点头，楚行这么一说，他才觉得饿。 “我下午还要去店里看看，今天就…聊到这儿？” “嗯。” 挂断视频前，季知许听到楚行对他说圣诞节快乐。 第二天季知许收到了同城的邮件，里面是之前楚行买的毛绒毯子。 41 楚行回国后时差还没倒过来就去参加了他们圈子的跨年夜酒会。 本来就要强打着精神，楚行一口酒都不想碰，全程用气泡水糊弄过去了。 等酒会结束，楚行坐在车子里缓神。 今天这个会所是他合作过的一个人投资的，最近刚开业，也是请大家来暖一暖。 司机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路线难免有些不熟。 他开了导航，但怕吵到楚行就准备连一下蓝牙耳机。 但耳机还没连接好，导航就开始了，楚行在机械女声播报行驶路线后皱了皱眉。 这条路的名字，好熟悉。 好像几天前见过。 季知许。 季知许的家！ 楚行打开手机输入季知许家的地址，发现果然离得不远。 要去看看吗？ 这个想法忽然涌上心头。 楚行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明天又是节假日，过去看看叔叔阿姨也没什么奇怪的…楚行给自己找了一堆想法可行的借口，就是不知道季知许愿不愿意见自己。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在拜访之前是要提前告知对方的，否则不礼貌。 但楚行很怕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季知许能找到一万个合适的理由拒绝。 赌一把吧。 楚行在心里这样鼓励自己，尽管他从不是一个爱冒险的人。 他让司机开到附近的商场，自己去挑了些送给叔叔阿姨的礼物，又把季知许家的地址交给他，让他往这个地方开。 季知许住的地方是个老旧的家属院，车就停在楼两旁，司机开得慢慢悠悠才好不容易在拥挤的小区找到一个停车位。 楚行要过了车钥匙，让司机打车走了，自己打开后备箱，提着礼物上了楼。 季知许听到门铃声时，正无聊的在各大跨年晚会间切换。 铃声响起，把他  43 吓了一跳，按说这个时间不该有人敲门的。 “谁？”他扯着嗓门问了句。 “我，楚行。” 季知许像触电似的把眼睛从猫眼处移开。 他犹豫了一下，就听见楚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不想见我吗？” 季知许哪受的了楚行示弱，他连忙开了门。 “刚刚去套了件衣服。” 季知许撒谎解释道。 他就站在门边，本不算宽的通道被季知许占去大半。 楚行手里还提着一堆东西，根本进不去，他挑了挑眉，感觉季知许不是太欢迎自己。 季知许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堵路了，不等楚行说“你不想让我进去吗”就连忙让开了身。 中老年保养品和一袋…零食大礼包。 楚行把东西放下，转过来看着季知许：“刚刚在这附近有事，顺便就过来看看叔叔阿姨。” 季知许去餐厅给楚行倒水，楚行顺带打量了一下季知许的家。 他第一次来呢。 “没看到叔叔阿姨，是睡了吗？没打扰…” 楚行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餐厅的置物台上摆着两张黑白照片，和一个香炉。 “他们是睡了，不过不会打扰的。” 季知许垂着头，回答楚行的话，把水杯递了过来。 喝了一晚上气泡水的楚行嗓子被黏得不行，可他一口水也不想喝，就想知道怎么回事。 “如果你是来看他们的，现在已经看到了。 买的礼物心意领了，不过真的用不上，你带回去吧。” 季知许堵在餐厅门口，不想楚行再进来，甚至想让他快点离开。 他很怕自己下一秒就撑不住了。 楚行不进也不退，只是紧紧抱住了他。 “什么时候的事？” 楚行声音很低，更像是让季知许不自觉吐露真话的魔咒。 什么时候的事？二十年前吧。 这下楚行真的被震惊到了，他回想了一下平日里季知许提到他父母的言行，以为季知许一直瞒着只是因为发生在他们结婚之前，但没想到这么早。 那时的季知许，才十岁吧。 十岁…楚行一想到这个年纪，别家的小孩还在父母的陪伴中无忧无虑玩耍，季知许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他切实体会到了心如刀割的感觉。 楚行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季知许还没太失态，他只是轻声劝楚行离开。 “不早了，这里离你家很远。” 季知许是在赶他，可这时候楚行不能走。 “你别这样，季知许，你这样我更心疼。” “我不要你心疼！”季知许装凶吼他，实际上眼眶都有点红了。 他就怕楚行知道后心疼他，同情他。 他怕楚行本就想不清楚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到底是长时间同居形成了习惯还是真的喜欢，如果再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那不是又在这份模糊不清的感情上笼了层纱？ 季知许抿着嘴，不愿再退缩。 “好，那不心疼了。” 楚行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只是听起来有些好笑。 “那你愿意和我讲讲吗？说出来你会不会好受些。” 况且楚行也想多了解他一些。 季知许轻笑了一声，转身打开冰箱，拎出了半打啤酒，冒着冷气。 “说就说，不过要等我喝醉了，才能和你讲。” 说着季知许就打开了一罐。 楚行按住他的手：“我不听了，不喝了好不好。” 六罐啤酒不是季知许的酒量，他喝不醉，但会喝到胃疼。 季知许不想讲他就不听，什么比得上健康重要。 季知许看看按在自己手上的手，缓缓传来暖意，自己的指尖依旧被啤酒罐冰到发僵。 但心是暖的。 “不要你管我。” 季知许垂着眼不敢与楚行视线交汇，推开了他的手。 一口气，一整罐，季知许喝完浑身发冷。 喝太猛了，脑子真的有点晕。 季知许再去摸第二罐，却发现它们都被楚行移到了桌子的另一边被楚行死死按着。 “别喝了，季知许。” 楚行真的有些生气了，第一次，对季知许。 季知许为什么不能珍惜自己，这要楚行怎么做才好？ “让我喝吧。” 季知许终于看向了楚行，“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不喝醉我真的说不出来。” “我想讲给你听。” 42 季知许继续灌自己，楚行根本拦不住。 很多话就堵在喉咙口，只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楚行，好像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几次张口，却又发不出声。 “那一年…”随着季知许声音一起涌出的，还有他的眼泪。 有些事在心里憋了太久，久到季知许都以为快要把它们忘干净了。 但不是这样的，他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期中考试全班第一，季知许小心地把奖状收到书包，一蹦一跳地出了校门。 今天是爸爸妈妈一起来接他，不仅如此，今天晚上还能吃蛋糕，玩儿玩具，还有爸爸妈妈陪他。 因为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季知许的爸爸妈妈是医生和护士，两人平时工作忙，很少能把时间凑到一起陪季知许。 明天季知许的妈妈许茹月还要值班，三个人一商量干脆今天晚上先过了生日。 在季知许的软磨硬泡下，这个生日他又能吃到蛋糕又能吃到肯德基，毕竟平常他爸爸管得太严了。 “偶尔一次，也没什么问题的。” 妈妈帮着季知许说话，爸爸的态度才跟着软下来。 爸爸骑着小摩托载着妈妈在各个地方穿梭，取了蛋糕买了炸鸡还在菜市场逛了很久。 三个人都无比珍惜今晚，因为一个月后季知许的爸爸就要去援非了。 所以爸爸还多给他买了个汉堡。 算是一点小惊喜吧，风从两人耳边掠过，一点也不觉得冷。 季知许就站在那个平日里爸爸妈妈接自己的约定好的路口，忍不住东张西望。 好想把书包里的奖状给他们看啊。 季知许蹭着脚下的石子，抬眼就看到爸爸妈妈在路对面的红灯等着。 季知许向他们招手，爸爸也给他挥了挥手。 绿灯。 毫无预兆冲出来的车。 零碎的部件。 红色。 季知许已经很难把那短短十秒钟内发生的事情连起来了，全都变成了碎片。 医生说这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因为画面太过残忍。 受伤更严重的妈妈还没等救护车赶到医院就已经去世了，爸爸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季知许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旁边是在那个路口执勤的交警和闻讯赶来的老师。 他哭  44 了一路早就哭累了，可是眼睛还是死死地盯住手术室大门。 时间悄悄从傍晚滑到深夜。 23点58分，手术室内站满了参与这次手术的医生护士，同时也是季云峰的同事，学生，老师，向季云峰默哀。 23点59分，医生走出手术室和门外的人说明情况，老师紧紧抱住了发愣的季知许。 00点00分，季知许，生日快乐。 你已经是一个11岁的孤儿了。 那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月，围绕在他身边的是爸爸妈妈的同事和朋友，警察，心理医生，老师…那一个月他被父母的同事带着去了自己爸爸妈妈的葬礼，看着肇事者的亲属在警察面前咄咄逼人，心理医生每天都给他做辅导，那个他很喜欢的班主任老师也会经常来看他。 他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充实。 但他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在爸爸妈妈的朋友家住，在警察家住，在老师家住。 季知许觉得自己那一个月好像在流浪，直到一个月后法院判决下来季知许手里多了一笔巨额赔偿金，舅舅一家才姗姗赶来。 妈妈的老家和他们现在定居的城市离得很远，妈妈告诉他是因为读书时遇到了爸爸才决定一起留下来在这个城市生活。 爸爸的家境也很一般，姥爷不同意自己女儿嫁那么远也看不太上爸爸这个穷小子，可妈妈还是留了下来。 所以才有了他们这个曾经幸福的小家。 现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舅舅一家三口，季知许想起了为数不多去看望姥爷的记忆。 也是过年期间，一大家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季云峰在事业上做出点小成绩，姥爷对他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更是因为季知许这个宝贝外孙，聪明，性格好，有教养，说起来还是个班长，让姥爷脸上特别有光。 他也记得那时的表妹，缩着身子躲在她的妈妈身后，听她爸爸数落着他“看看你哥哥”。 如今再见到，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小。 舅舅是爸爸妈妈两边家里唯一还有些能力去抚养季知许的人了，虽然比不上爸爸妈妈亲近，但至少是有血缘之情的，怎么也不会亏待他，而且舅舅一直很热情。 季知许心动了，他不想再过那种不知道明天会住在哪里的生活了。 可他又看到表妹的眼睛。 舅舅一家本就重男轻女，一直想再要个男孩可舅妈一直没怀上，自己过去了，那表妹… 季知许的小脑袋里想了很多，最后他和警察叔叔说决定留在这里的福利院。 所有人都震惊了，舅舅脸上变了好几个颜色，最终还是忍不住沉下脸来。 很多人都劝他，可没有人能说服季知许。 除了表妹的原因，还有家属院的那套房子，他想留住他最后的家。 季知许被送到了福利院。 在一众小萝卜头中，他算得上大孩子了。 可刚到这里，真正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季知许还是很难适应。 他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醒来时脸上都是泪痕。 挨着他最近的小男孩和院长打报告说季知许晚上很吵，让他睡不好。 之后季知许被叫到院长房间里睡了。 院长姓黄，是个特别和蔼可亲的人，孩子们都叫她黄妈妈。 季知许一开始叫不出口，黄院长也不在意，晚上就哄着季知许睡觉。 黄院长比他妈妈大一些，可都是一样的温暖，季知许晚上也很少做噩梦了，他觉得有黄妈妈，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熬。 可毕竟是大孩子了，总是这么睡在院长房间里也不太好。 季知许自己提出搬回去住，回去后才发现他的被褥被移到了贴墙的位置。 冷，透风的冷。 福利院条件不好，男孩子只能睡大通铺，季知许被挤到最边上，旁边的小孩睡觉不老实，很多次手和脚都搭在了自己身上。 但没关系，这家福利院里还有黄妈妈。 他也转学到了附近的小学，和他之前的学校很不一样。 绝大部分孩子都是留守儿童，老师对他们也不上心，骂人打架是这里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季知许躲得远远的，这些人也不来招惹他，他们都觉得季知许可怜，自己是爸爸妈妈不常回来，可人家连爸爸妈妈都没了。 所以季知许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度过了风平浪静的小学生活。 这里不像他原来的小学，课后有很多组织的课外活动，季知许每天早早回福利院，看到黄妈妈忙碌的身影，他总是会主动凑上去问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 所有对他好的人他都会一一记住，然后报答回去。 后来季知许的好心帮忙变成了理所应当。 他的生活变成了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一边看着小孩子玩闹，一边应付自己的作业，黄妈妈喊他去帮忙他就过去，换灯泡，修收音机，给凳子钉钉子，然后上学的时候补觉。 黄妈妈总是夸他聪明又能干。 季知许从没有为自己的成绩担心过，因为他在班上永远都是第一名，可他忘了这是什么样的中学。 直到高中的一次全市联考季知许才认清事实，也明白了前一段时间黄妈妈总是找他谈心的意义。 黄妈妈年纪不小了，支撑着一家福利院自身也落了不少毛病，她想让季知许接他的班，或许在他从本市的技术学院毕业后，最好上完高中就直接留下来。 季知许第一次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43 在那个学习第一重要的年纪里，季知许只能躲起来偷偷学习。 没有高水平老师的指导，还要时刻注意躲避黄院长的视线，很难，但季知许一直咬牙坚持。 他在这里度过了很平和的时光，不代表他要把一辈子都献给这里；他很感激黄院长，但不想用这种方式报答。 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 黄院长也变得偏执，为了留下季知许不择手段。 “你这样的成绩又能到哪里去呢？没有那个天赋还不如找一份踏实的工作。” 季知许也在叛逆期，梗着脖子不屈服，最后凭自己的努力擦边过了重点线。 录取通知书是他守在邮局门口拿到的，他怕寄到福利院院长会给他藏起来；开学前几天，季知许背着装满干粮的书包翻墙离开了福利院，账户上只有多年前剩余的赔偿金。 那时候看起来还是巨额赔款，现在已经贬值到只能撑得起他四年的学费了。 考上了重点大学本该是值得欢庆的事，而现在的季知许坐在火车的硬座车厢看着窗外，孤独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我不恨她，我还是…感激她当年愿意对我好。” 季知许双颊酡红，眼神有些迷离，“是真的在照顾 45 我吧，一开始…” “我会报答的，对我好的人。 当年做的，够不够？我能做的都做了…” “她怎么这样啊，我好难过。” 这点酒对季知许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封存多年的情绪一下爆发，也冲昏了他的头脑。 外人听起来像在对恩人的控诉，在楚行看来都是季知许埋藏在心里的委屈无处发泄。 原来季知许曾经过得这么不好。 楚行上一秒还在心疼，下一秒就听到季知许点了自己的名。 “怎么都这样啊，我遇到的人控制欲都那么强。 黄院长是，你也是…” 有吗？楚行迅速反思自己。 “先对我好，让我心存感激，再控制我，什么都要管。 你们套路都一样，真烦。” 楚行听着季知许胡言乱语，心却彻底沉了下来。 当时季知许不顾一切地逃离黄院长，就如同他今天决绝地离开楚行一样。 “楚行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他。” 季知许的眼神虚虚地看向自己父母的遗像，他好像真的神智有些不太清醒了。 “以身相许吗？”季知许嘿嘿笑了两声，“已经许了…” “就是…”季知许原本上扬的嘴角慢慢落下来，而后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哪里都好，他还有爸爸妈妈，我也想要。” 季知许的声音变得模糊，楚行不得不凑近听他说话。 提到他的爸爸妈妈，楚行不由得叹了口气。 怪不得，季知许对他们总是表现得过分热情，也是对自己的父母的一种怀念吧，渴望亲人的爱。 但就楚行而言，自己的父母也没那么好。 妈妈怀上他是个意外，本来不想要的，但一想万一是个女孩子，儿女双全也挺好的。 但还是个男孩。 那时正值创业潮，他父母把他交给保姆又开始忙事业。 不过他对这一段记忆没什么印象，是后来哥哥告诉他的。 是的，后来他和哥哥关系很亲，因为父母并没有在他身上花很多心思。 因为哥哥从小就很优秀，成绩、性格、能力…根本不用父母操心。 所以他们对楚行并没有太多的期待与要求，健康平安地长大就好。 那时候他大一点了，哥哥总会带着同学和朋友回家讨论作业然后打游戏。 哥哥不愿意被管太多，所以总是会把保姆支走，他来照顾楚行。 他们一起讨论小组作业，楚行就被放在旁边的地毯上玩玩具。 除了偶尔会忘记喂他喝水吃饭，哥哥和他的同学还是很照顾楚行的。 尽管他并不喜欢太多人围观。 等他完全记事后，没有一个生日是父母都在的，大多数时候是两个人都不在，陪着他的只有哥哥和越来越贵的礼物。 他的十二岁生日哥哥在参加夏令营，楚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和爸妈发消息，告诉他们如果不回来陪他，他会自杀。 爸妈真的信了，紧赶慢赶飞回来，回家就看到楚行冲着他们把巨大的蛋糕打翻在地，大声吼着自己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今天他知道季知许为什么不过生日了，但季知许还不知道他的原因。 回头有机会再讲给他听吧。 季知许嘴里喃喃着让楚行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楚行只能连连答应，哄着他起身。 他红着眼眶，头轻轻靠在楚行肩上：“只有你，我只和你讲了，只有你…” “好，只有我。” 楚行把季知许抱起来，送回了他的房间。 给他换衣服，擦脸，怕他胃不舒服还给他灌了个热水袋。 楚行从来没照顾过喝醉的人，也从来没有照顾过人。 这可把他累得不轻，脱了外套放在一边，蹲在床边看着季知许依然泛红的脸颊。 好像也没那么累。 他牵住季知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想要给他放进去，一时间又舍不得松开。 楚行在心里骂自己是变态。 观察了一会儿，季知许没有什么想吐的迹象，楚行想要放开手回家了。 没想到是季知许拽住了他。 “要走了吗？”季知许的声音黏黏的，楚行也不知道他这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 “嗯，很晚了。” 楚行趴在床边。 季知许不满地呜了一声，楚行心都要化了。 “别走…我不好，追不上。 你别走…” 楚行叹了口气，他听不懂季知许这毫无头绪的酒后发言。 但他从旁边捞了个垫子，坐在了季知许床边的地板上。 手也没松开。 季知许入睡后周围就变得特别安静，除了规律的呼吸声外，仿佛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这有助于楚行的思考。 他想通了很多在过去看来季知许很奇怪的举动。 比如奇怪的睡姿，是在福利院长年被挤养成的不好的习惯；比如没有孩子但对和小孩打交道特别有一套，也是在福利院里摸索到的；做任何事永远先考虑别人，把周围的人都照顾得很舒服也是因为在福利院里一直扮演哥哥的角色。 十岁以后的季知许就没再做过孩子了。 除了刚才在楚行面前不顾形象大哭的时候。 他又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季知许裸露的上半身时发现了他后背上左肩下的纹身。 楚行觉得他还挺野。 可是仔细一看图案，却像是儿童的简笔画。 一朵云和躲在云后面只露了半张脸的月亮。 季知许和他说你不懂。 当时的楚行不懂，现在都懂了：季知许，季知许。 云与月。 无法继续延续的浪漫，季知许用一生的印记来弥补这个遗憾。 楚行想了很久，久到季知许放在外面的手都有些冰凉。 他连忙把季知许的手塞回被子里，又看了看表。 还是要走了。 他站起来，俯视着熟睡中的季知许，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季知许，不要报答我。” 可不可以喜欢我。 好似乞求。 楚行自己开车回家，不记得自己下飞机后多少个小时没闭眼了，但他毫无困意。 车里静得可怕，静到满脑子都是季知许说过的话。 他随手打开音箱，深夜电台播放着各式各样的歌曲。 楚行不怎么听歌，他认为这会影响他的思绪。 正如他现在需要如此。 一首老旧的港台情歌播完，他什么都没听懂，DJ突然换了一首英文歌。 “I love you so，I love you so…though no one knows…” 楚行把车停在路边，闭目趴在方向盘上。 二十分钟后车子才再次发动。 44 季知许是被难受醒的，胃也疼  46 头也疼，怀里的热水袋也变凉了。 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杯，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 还有楚行留下的“记得喝水”的便签。 他翻出床头柜下面的胃药，就着水把药吃了，靠在床头没劲儿起床。 自作自受，就是季知许本人。 他捂着胃，打开手机发现一堆群发祝福，他挑着之后可能对自己还有帮助的人回了。 翻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被挤到最下面的和楚行的聊天记录。 什么也没有。 没有祝福好歹关心一下喝醉的人吧，怎么这点社交技巧都不懂。 季知许烦躁地关上手机，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又缩回了被窝。 其实楚行应该挺尴尬的，所以才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他也挺尴尬的。 他记得自己把以前那点事儿全都和楚行说了，但说着说着情绪太激动了，也可能喝酒太快有点上头，除了自己那些事儿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该不该说。 但哭是一定哭了，不然自己现在也不会眼睛肿到睁开都有些困难。 多大个人了，哭成这样还挺丢人的。 季知许把脸埋进被窝里，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等胃药开始起效，季知许从被窝中爬起来，潦草地收拾了下自己。 他走到客厅，打算收拾一下自己昨天制造的乱摊子，却发现酒瓶都不见了，就只剩下楚行给他买的零食大礼包。 季知许忍不住笑了，不明白楚行为什么总是把他当小孩子对待。 不过买来的也都是他爱吃的罢了。 他给自己煮了碗蛋花面汤，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 是楚行发来的消息。 原本他都做好和楚行从此就是陌路人的心理准备了，现在… 楚行：醒了吗？ 季知许：早就醒了。 现在季知许才明白原来楚行不是不愿意联系他，是楚行以为自己很能睡。 他是爱睡懒觉，但也没有一觉睡到下午吧。 其实是楚行起晚了。 昨天一天的赶场，晚上又在季知许那里留了那么久，还有该死的时差。 人真的需要规律作息。 刚刚醒来的楚行如是想。 楚行：吃午饭了吗？ 季知许：在吃了。 楚行：拍张照片。 季知许觉得无语，他希望昨天喝多后没有说楚行是控制狂这种话，如果说了，那他希望楚行信奉的是酒后胡言乱语，而不是酒后吐真言。 季知许：[图片] 楚行：是不是胃不舒服，吃药了吗？ 季知许：吃过了。 楚行：以后不要那么喝酒了，少喝酒对身体好。 季知许冲着手机屏幕戳楚行的头像，嘴里小声嘟囔着：“你管我你管我你管我。” 季知许：哦，好的。 楚行：来我家过年吧，除夕夜。 季知许大为震惊，被十分烫口的面汤呛到，咳到满脸通红。 他没想好，去还是不去，要怎么回复，脑筋一时转得飞快。 可当他再看消息时，发现那条消息被撤回了。 季知许的心又凉下来，心想大概是楚行后悔了。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本就没味儿的面汤更加难以下咽。 屏幕又亮了一下。 楚行：可以来我家过除夕吗？一起吃饭？ 季知许短短叹了口气，嘴角却是上扬的，回了他一个“小兔子举着大拇指说好”的表情包。 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楚行提前几天问了季知许要做什么菜，在超市关门前储备好了食材。 虽然楚行的厨房技能还没点亮，虽然让楚行帮忙还不如季知许一个人做饭来的快，但楚行一直都陪季知许在厨房待着。 一开始和季知许聊他的店开业后应该注意些什么，可是这个话题聊完，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更多的话题了。 但季知许觉得楚行在身边就很好了。 “小时候我都是看着我爸爸妈妈包饺子，我在旁边揉面团玩。” 楚行惊讶于季知许主动提起了他的往事，刚才聊天时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让季知许伤心。 但现在季知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俩一个剁馅儿一个拌馅儿，一个擀皮儿一个包，配合得特别好，我就是个捣乱的。” “后来在福利院才学会整套流程。” 楚行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不然咱俩今天就得吃速冻饺子了。” 季知许笑着看楚行。 “嗯，那你也教教我。” 两个人，主要是季知许，忙活了半天，又坐了一大桌子菜。 眼看到了春晚的时间，季知许提议在客厅吃。 虽然客厅里沙发和茶几的高度并不适合吃饭用，而且看电视吃饭对消化也不好，但他想季知许今天多高兴一点。 春晚一年比一年无聊，倒是网友一年比一年有趣。 季知许时不时看看手机，再看看电视，楚行只能不停地吃才能堵住自己想“教育”季知许的嘴。 “我做的还合你胃口吧，看你吃了不少。” 在一旁疯狂喝水的楚行看着电视里的百人群舞并不想说话。 时间挺晚了，季知许不想来回跑，但又怕分居时间要重新计算。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季知许咬牙想了下，最终决定留下来住一晚。 正合楚行的意。 “房间阿姨走之前打扫过了，可以直接睡。” 过了十二点两人互道新年快乐后楚行先上楼洗漱了，季知许硬是等到难忘今宵唱完才关上电视。 过年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年怎么过着过着就过到了楚行的床上。 他发誓自己只是想去和楚行说晚安，楚行也不承认是他主动的。 但两人还是睡在了一张床上。 这到底算什么啊？季知许醒来后彻底凌乱了，满身的印子，腰以下的部分都快要使不上力。 他整个人蜷到被子里，越不想记起来什么就越是会回忆，满脑子都是昨晚的画面。 两个人几个月没开荤，昨天一晚季知许都记不清做了几次，反正自己是快要晕过去了，然后一觉睡到现在。 而楚行早就起床了。 这才是最尴尬的。 和你上床的人十分自律怎么办？ 季知许亲身体验到了，但他回答不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个尴尬局面。 连偷偷溜走的机会也没有。 打个招呼就跑？ 趁他不在客厅然后溜了？ 还没等季知许想出来应对方案，楚行就掀开了他的被子。 “怎么钻里面睡了？”楚行看到他泛红的脸颊，“是不是闷着了？这么睡不好。” “就起了，你先出去吧。” 季  47 知许死死攥着被子不肯抬头。 楚行把新拿的衣服放下就出去了，走之前让他下来吃早餐。 季知许一边穿衣服一边忿忿地想几点了还吃早餐，楚行就是故意的。 他怎么一点都不尴尬。 季知许越想越气，下楼吃饭前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成年人，上个床睡一觉怎么了？季知许给自己默念强行洗脑。 “我吃完就回去了啊。” 季知许躲避着楚行的眼神。 楚行也没多挽留，只是盯着他脖子上的印子，说要开车送他。 “太麻烦了，我坐地铁。” “不累吗？”楚行轻飘飘地说。 季知许差点没把嘴里的牛奶喷出去。 “不累。” 季知许强装镇定。 楚行没再说什么，只是出门前把季知许翻下去的毛衣领子又给拉上来。 只是轻轻擦过季知许的皮肤，泛起的红就一直蔓延到他的耳后。 “注意安全。” 季知许飞一般地逃离别墅。 但他真的后悔为了省钱坐地铁了，回到家真的腰都要断了。 季知许还在默默念叨着楚行，殊不知楚行却在房间里计划着下次怎样能自然而又不容易被拒绝地约季知许见面。 他回头看了眼床，唉了一声，心想这下除非把季知许追到手，不然季知许是再也不会靠近这个房间了。 45 只是还不等楚行找到合适的时间实施他的计划，上面政府派下来的任务就完全打乱了他的安排。 开春后就要在本市举办的人工智能交流大会，由市政府主办，本市的优质企业，也就是楚行所在的公司，被荣幸地挑选为承办方，一起来完成此次活动。 楚行心烦，不仅每天变得很忙，还要时不时和一些官员打交道，于是对这个工作产生了一点抵触情绪。 “啪”的一声，他把文件夹狠狠地合上，长舒了口气，把长桌对面的许总吓了一跳。 “这本来都是你的工作。” 楚行看着许总。 他只是个兼任技术总监的总裁，这种对外交流的事就应该全部交给许总来干。 “不要推脱啊，你本来就逃不掉。” 许总长时间连续看文件，咖啡一杯又一杯地就没停过。 此次大会周期长，除了业界内的研讨，学术界也会参与进来，国内外都有。 之后还会有展销会，不少国外的公司都想把自己的产品带过来一比高下，这一块当然要交给楚行负责。 “还有几个公司的材料也送过来了，你看看。” 许总又给他推过去几份文件，全是国外公司刚刚传过来的材料。 厚厚的一沓，不过还好全英文对他来说并不成问题。 他打开手机，给季知许发了条“工作很忙”的消息，然后在从季知许给他发过的为数不多的表情包中认真挑选了一分钟，最后选定了一个垂头丧气的表情。 虽然他还没难过到那种程度，但他可以在季知许面前装可怜。 过了几分钟楚行收到季知许的回复，一个“摸摸”的表情包，楚行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丝毫不理会许总的白眼。 楚行忙，季知许也没好到哪里去。 新店刚开业，很多事情季知许都还不熟练，雇了两个服务员一个甜点师，几个人也是忙得团团转。 好在后来学生放假，他又找到一个寒假愿意来兼职的大学生，几个人的班才排开一点。 上午不太忙的时候季知许就跟着甜点师一起做甜点，下午店里人多了他就去外面帮忙，一周还能休息一天。 其实比上班还要累，但季知许喜欢，每每看到店里坐着很多人的时候，他都很有成就感。 关店前季知许和叫小何的店员对了下今天的账，他大致扫了一眼觉得不太对。 两人又在一起核对了一遍，发现中间果然出错了。 “对不起啊许哥，我好像一不小心弄错了。” “没事，你改一下就好。” 小何一边改一边问季知许之前是不是学过，不然怎么就一眼看出问题。 季知许笑了笑，他一个从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做过一道数学题的人哪里会这些金融财会。 可能就是和楚行待在一起太久了所以对数字比较敏感吧。 说到楚行… 最近楚行总是没话找话地和他发信息，但两个人也只是聊聊天，自从大年三十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当时的尴尬已经消弥了大半，现在倒是有点想念了。 不过两人都忙，过一段时间再联系也挺好。 只是事情永远都在出乎季知许的意料。 陶歌走进店里时，没想到站在冷柜后的是季知许。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 未免有些巧。 “原来这就是你的新工作，看起来不错。” “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是这种相遇方式。 “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好吧。” 陶歌有点不好意思，季知许新店开业，按理说她应该多多支持的。 “没事，之前说过有机会就请你吃的。” 陶歌这才低头看起了冷柜里的甜品。 看起来都很好吃。 “都是你做的吗？你好厉害啊。” 季知许笑着摇摇头，点了几款他自己做的：“其它的都是我们这里的甜点师做的。” 陶歌只要了一块柠檬慕斯。 “不够吧，不再给你的室友带回去一块吗？” “不了，我今天不回家，住酒店。” 陶歌给他指了指转盘对角的那家五星级酒店。 “本来说是出来走走透口气去你隔壁买杯咖啡的。” 陶歌接过外带的包装盒，“结果就被你这里的装修莫名吸引了，没想到是你的店。” “很漂亮。” 季知许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那…” “老板没来。” 陶歌看出来季知许一直很想问楚行，但大概不好意思开口，“这几天我来这里，算是监工吧，跟着几个公司里的前辈来看看。” “咱们市马上要办的人工智能交流大会，知道吧。” 季知许点点头，和楚行聊天的时候有听到一点消息。 “估计近一个月我都要驻扎在这里了。” “那常来。” 季知许对她笑笑。 “下次我就在你们这里订下午茶了。” 陶歌小声地说。 反正最后报销用的是楚行公司的钱，进了季知许的口袋，肥水不流外人田。 季知许忍不住笑，连连点头说好。 “忙完这个活动我就要调去行政做管理了。” 陶歌的声音低了下去。 季知许一时也觉得震惊，但仔细一想陶歌在楚行身  48 边坐了这么多年秘书，就算工资一直涨也不是一回事，总还是要往上升的。 “以后才是真的很难见面了。” 楚行的公司在城东，季知许的点店在城西，如果不是有工作需求，陶歌也不会来这边遇到季知许。 “所以你们抓紧。” 陶歌一副已经知晓一切的样子。 “抓什么紧啊。” 季知许手上整理着外带的包装盒，不去看陶歌。 “我争取明天把老板给你带过来。” 陶歌走之前这样说道。 46 季知许迫不及待地想要现在就是明天。 只是他也不知道楚行到底会不会来。 陶歌没有做绝对的保证，楚行也一直说这段时间很忙。 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是工作更重要。 激动的劲儿过去了，季知许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让自己降低期待，省得太过失望。 以至于下午店里人来人往，顾客太多，季知许已经把楚行抛之脑后了。 他忙着帮顾客打包甜点，余光瞟到了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走进店里，可季知许根本顾不上去看，也没想会是谁。 顾客买了八块甜点想要送人，季知许正专心致志地在包装盒上打蝴蝶结。 直到小何过来叫他。 “许哥。” 小何压低声音，“有个人走进来后就直接坐下了，什么也没点，是不是把咱这儿当免费网吧了。” “我刚刚瞟了一眼，看着好凶啊，要不许哥你去？” 季知许皱了皱眉，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人，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会厚着脸皮来免费蹭网。 “坐哪儿了？”季知许问小何。 小何指了指离收银台最近的那桌。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季知许看向自己讨厌的人时，楚行也抬头和季知许对视，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季知许心里那股还没燃起的火就直接被浇灭了。 “没事，我去处理，你继续忙。” 季知许朝小何嘱咐道。 “来了。” 季知许和楚行打了声招呼，在他的对面坐下。 “陶歌说昨天碰到了你，把店的地址告诉我了。” 楚行关了文件，“你开业时应该和我说一声的，送个花篮。” “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季知许不太喜欢这些，“再说你也忙。” “先不说这个了。” 季知许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奇怪，像是抱怨，也像撒娇，真受不了。 “你想尝尝我们的甜点吗？” “我能吃什么？” 不愧是楚行，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季知许回头看了下冷柜，还有一块抹茶千层。 这个楚行记得，点头表示同意。 季知许起身去拿甜点，同时交代另一个店员小顾去隔壁买杯咖啡。 “热美式，问问他们有没有低因咖啡，有就买中杯，没有就小杯，一会我给你转账。” 最后一块抹茶千层被他端进后厨，多加了些抹茶粉才又被送到楚行面前，季知许还顺带扫了个码付了款。 正好咖啡也买来了。 “他们店不卖低因咖啡，不过他老板说下次你要是还点，他可以把自己的家里的低因咖啡豆带过来。” 季知许点了点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可楚行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吃的喝的季知许都亲自摆在楚行面前了，看起来十分不错。 “楚行，下次再来这种店，先来这里点单。” 季知许指了指他身后收银的地方，“付了钱再去旁边取餐，记住了吗？这可不是什么高级餐厅，还有专门的服务员一直服务你的。” “记住了。” 楚行很认真地回答道，“那今天这是算…” “请你的。” 季知许说着说着就脸红了，“昨天陶歌来的时候我也请她了。” 听到前半句的楚行心里还很得意，但听完后半句就扯平了嘴角，哦了一声。 “下次来自己掏钱买啊。” 季知许心虚地找补道。 他都不知道自己照顾楚行已经这么顺手了。 “甜吗？” “可以接受。” 楚行很公正客观地评价。 季知许一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你的口味也太难摸准了，我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这个还不错。” 楚行把带有千层的勺子举到他面前，“你尝尝？” 季知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店里有这么多顾客，没记错的话小何应该还站在身后的收银处吧… 但楚行毫不在意，仿佛旁若无人，一直举着勺子。 季知许吃了一口，楚行才满意地把勺子收回来继续吃。 呛咳声响起，季知许整张脸都涨红了，楚行想也没想就把手边的美式递过去。 这下季知许是不咳嗽了，但脸上的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 “怎么了？” 楚行还问怎么了，季知许这一看就是有苦说不出啊。 吃的一口抹茶千层不知道是奶油多还是抹茶粉多，粉末呛进嗓子里是靠喝美式顺气的，两种苦味撞在一起，季知许都不知道自己更讨厌哪个一点。 季知许把脸埋在手心里，觉得好丢人。 而且他们俩的口味真的差太多了。 楚行站起来走到收银台前看了看桌面上的菜单，除了瓶装的果汁，这里也有他们自制的奶茶。 “一杯奶茶，很甜的那种。” 然后学着刚刚季知许的样子付了钱。 小何看着这个冷峻严肃的男人还是觉得他长得凶，也没问“很甜”是什么意思，直接做了全糖。 楚行把吸管插好后放在季知许手边：“喝这个，甜的。” 几口热奶茶下去，季知许的身心都得到了治愈。 “你们那个交流大会，准备得怎么样了？”季知许随口聊起来。 “进展不错，目前还没遇到什么问题。” “那你要一直忙到这个交流大会结束？” 季知许一边喝奶茶一边抬眼看楚行，从楚行这个角度看来好像季知许和他撒娇，让他多抽点空陪自己。 “没有之前那段时间忙。” 需要楚行花费大量精力的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的部分是别人在负责。 “不过这个活动从前期准备到结束的流程时间很长，接下来我都会住这边的酒店。” 其实满打满算需要楚行在这个交流会上露面的机会不过三次，几个小时也很快就结束了，完全没必要住在这里，还一住住这么长时间。 但谁让这里有季知许呢。 “是吗？”季知许将信将疑，总觉得楚行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总在酒店很闷，我以后可以来你这里办公吗？”但事实上是楚行住的套房面积比季知许的店面打多了。 “好，好。” 季知许还在想怎 49 么暗示出行可以多来这里坐坐，结果楚行就自己送上门了。 “我这里人一多可能会有些吵，你不介意就行。” “不介意。” 楚行迅速在自己的日程表中的每一个空闲下午都做上了绿色的标记。 47 楚行再来的时候季知许也只是让小顾去隔壁买一杯咖啡，自己就去后厨挑些做配料的水果洗了端出来给楚行吃。 “谢谢。” 楚行对他这样说道，至少今天不用在健身房多待两个小时了。 小顾端着咖啡回来，说咖啡店老板用了低因的咖啡豆。 季知许把咖啡放在楚行面前，和小顾说下次去代我谢谢人家。 来回几次，小何和小顾也看出来点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小何凑过去问这是什么情况。 季知许笑笑说：“我也不太清楚。” 但这样也挺好的。 楚行也不是每天都有空，偶尔中间隔个一两天也是常事，但他没想到季知许会不在店里。 “嗯？许哥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他今天休息？”小何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她真不是故意偷听两个人聊天的，主要是她站的离两个人太近了。 楚行也没多说什么，因为是他忘了这件事。 昨天季知许剪了头发，让理发师抓了个新造型，楚行盯着他看了会儿，就完全不知道季知许在说什么了，所以他也没听见季知许说今天不来。 直接走掉好像不太好，楚行问了下陶歌在酒店的有多少人，然后按数量点了甜点和奶茶。 小何一边打包一边和楚行说：“你可以在外卖上下单，然后叫外卖送过去，不然这么多你怎么能带走。” 楚行一想有道理，但他不会点外卖，平日里不是陶歌就是季知许，也轮不到他亲自动手。 而且这里离酒店不算远，他也没开车过来。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是让陶歌开车过来。 楚行点的太多，两个人还有兼职的大学生一通手忙脚乱才把所有都打包好，再三保证不会洒出来弄脏楚行的车才放到了楚行的车后座。 陶歌没想到自己的工作是要开五分钟的车到季知许的店，然后接上楚行和楚行买的下午茶再开五分钟的车回去。 或许陶歌现在心里的想法和小何一样：这个人其实不凶，但就是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小顾看着车走远，感叹道：“这车好贵的，原来他这么有钱，那怎么喝杯咖啡还要老板请。” 小何白了他一眼：“你不懂，这是情趣。” 楚行第二天再来季知许就肯定在店里了，他等季知许忙完，就迫不及待地给他看自己电脑上的东西。 “我做了些市场调研，再结合这些天对你这里的观察给你列了几条可以改进的地方，对营业额会有帮助。” 季知许看着满屏密密麻麻的字和图表就不由头大，楚行还一脸期待地等着季知的反馈。 “我刚忙完一阵坐下来，你就要给我上课啊？”季知许一点都看不进去。 “没给你上课，就是让你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给你讲。” “不想看。” 季知许靠在沙发软座上，“字好多。” 楚行点了点头把电脑收回去：“这是初稿，等我排版整理好后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发给你。” …… “创业学的课很贵，我去给别人讲课收费很高的。” 楚行言下之意就是：看，我对你多好。 可季知许不想领这个情，敷衍地给他鼓了两下掌，依旧靠在沙发背上。 “聊点别的行吗？” 楚行点点头，问他想聊什么。 季知许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除了交流大会和这家店之外的话题。 前者在前几次见面时都快要聊烂了，再往下聊就是季知许听不懂的部分了，后者…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听课。 这让季知许更感烦躁，好像两人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说。 他坐直身子，沮丧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乱了。” 楚行看着季知许头上有一撮翘起来的头发，伸手帮他抚平。 恰好小顾也买咖啡回来了。 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引起了店里一阵小小的惊呼。 楚行扭头看去，没想到两个人停在了自己桌边。 小顾熟练的把咖啡递给楚行，和他们说这是咖啡店的老板。 季知许当然知道，自己的店就在人家隔壁，开业前后那几天人家还帮了不少忙。 楚行就是第一次见了。 一头金发在一众人中十分显眼，蓝色的瞳孔也点明了他的身份。 “许，好久不见。” 中文说得很流利，但说话的音调还保留着一点异域色彩。 “嗯，好久不见。” 季知许笑着回应道。 小何看着自己的店老板同时被三个男人围着，便清了清嗓子让小顾过去帮忙。 “怎么了，要我做什么？”小顾赶快走过去，四周看了看有哪里需要他干的活。 小何急得拽了一把他的袖子，让他安静：“我是好心把你从风暴中心救出来，你怎么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站着。” 风暴中心？ 小顾看着离收银台最近的一桌。 三个人呈三角形站着，其他桌都在愉快地聊天，只有这一桌的短暂沉默间暗流涌动。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的店员一直去我的店里买咖啡，我跟过来看看。” Keith看了看楚行手边的咖啡：“原来是请别人喝的，我就记得你说过你不爱喝咖啡。” 楚行满脑子都在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聊过天。 “是的，不过你过来就是看这个？”季知许觉得有点无奈。 “不止，除了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我还有个小建议。” 季知许听到建议这两个字就头大，怎么全都赶在了一天。 但他没露出他的不耐烦，示意Keith继续说下去。 “以后买咖啡的钱就用你们的甜点来交换吧，不然显得我们生分，而且我馋你们店的甜点好久了。” 季知许笑着，心里默默吐槽：馋很久也没见你来买过。 “好啊，你喜欢的话就挑一块吧，让小何帮你打包。” Keith有点失落，他更想让季知许亲自帮他打包。 他不死心，看着季知许正要回头和楚行说话时，问他哪些是他做的甜点。 “听说你也在做，我想尝尝你的手艺。” “冷柜靠左两列，我做的不多。” 小何憋笑，小顾知道季知许说的不对，但小何刚刚嘱咐他让他安静些，所以他也不敢乱说话。 明明靠右的两列才是季知许做的，楚行都知道。 “你又撒谎。” 楚  50 行凑近季知许耳边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撒谎水平很高的。” 季知许也是贴着楚行说的，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 楚行第一次因为季知许撒谎而感到高兴。 这个人对季知许的态度很明显，季知许对这个人的态度也挺明显的。 但最后还是要走了季知许的微信。 “之前看你太忙没来得及加你微信，现在可以加一个吗？” 季知许并没有拒绝。 不过他眼看着楚行的嘴角放下来了。 楚行看他摆弄了好久的手机，以为他在和Keith聊天。 “在和他聊天吗？”楚行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没有，改个备注。” 季知许遵守社交礼仪，加上好友后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就算是聊天结束了，只是他需要给Keith改一下备注。 “想看我给他的备注吗？”季知许一脸坏笑，有心逗楚行玩。 楚行心想谁要看潜在情敌的备注，但还是控制不住地看向了季知许的手机屏幕。 【k咖啡店老板】 除了没有那个人的名字，就连前面带的字母也奇奇怪怪的。 “什么意思？”楚行不解。 季知许打开他的联系人列表，楚行发现每人前面都有个字母。 季知许一溜划过去，他只看到了k、t、w这三个字母，奇怪的是，有些人的名字后面也有这些字母。 “t是同学，w的工作上的同事，k嘛…” 楚行最好奇k，毕竟这是给Keith的备注。 “k指可用资源。” 季知许小声地说道。 楚行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把我当追求目标，我把你当可用资源。 “那为什么有的人名字后还有字母？” “就…什么字母就代表他在我这里是什么人啊。” 比如之前工作上的齐经理，加好友时是同学，之后成了同事，也算得上季知许积攒的人脉，所以他的备注除了最开始的t，名字后还有wk两个字母。 其实这对季知许来说算是很私密的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告诉楚行这个，连带着联系人列表都给他看了。 可能是看刚刚楚行不太高兴吧，就想着拿这个哄哄他。 看起来还是有作用的。 “那我，”楚行喝了口咖啡，掩盖自己的紧张，“给我的备注前面的字母是什么。” 按照季知许的说法来看，他应该被归为“w”，名字后可能还有个“k”。 但其实刚刚季知许在“w”分组停留了很久，楚行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不过也可能是季知许的同事太多。 季知许哽了一下，犹豫地说道：“没有字母。” 楚行说想看，季知许这时小气起来，按住手机不给楚行看。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楚行问他，“你把我列为k我也没关系的。” “不是k，也没骗你。” 季知许低头回答，但就是不想给楚行看他的备注。 楚行见状，也就不说什么了，问他到时候人工智能的展销会他要不要来看。 “很多公司都来参加，很有趣，应该你会喜欢。 到时让陶歌给你张工作证，跟在我身边，我带你逛。” 季知许长松了口气，点头说好。 等楚行回到酒店给季知许发了消息，季知许盯着给楚行的备注好久也没退出对话框。 他真的没骗楚行，没有任何字母，楚行凭借着他的姓氏，排在了通讯人列表的第一位。 但也不是楚行的名字。 楚星星。 叫出这个名字的那晚季知许就改掉了【w楚行k】这个备注。 好像已经，很久了。 48 今天下午楚行和政府那边的人开了个临时会议，所以就来晚了。 两人刚坐下还没聊几句，店里的顾客突然多了起来，楚行只能瞄一眼电脑再瞄一眼忙碌的季知许。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Keith又过来捣乱。 自从上次楚行看出Keith对季知许心怀不轨之后，他就不让季知许帮他买咖啡了，改成自带。 自己住的酒店什么都有，还比Keith店里的咖啡好喝。 他以为这样就能减少一点两人之间的联系。 但时抵不住有些人脸皮厚。 Keith像是没注意到之前季知许对他态度冷淡一样，或许是毫不在意，依旧是不是凑上前来说些暧昧不明的话。 都被季知许一一抵挡回去了。 遭受了这么多次拒绝，可Keith依旧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骚扰”季知许。 他站在冷柜前和季知许说话，稍微动作一下身上的制服衬衫就在身上绷紧，凸显出明显的肌肉轮廓，西装裤裹着两条大长腿，站在那里十分惹眼。 店里不少顾客都朝那个方向看去，纷纷脸红心动，有觉得咖啡店老板帅的，有觉得两人很般配的… 楚行心里忿忿，眼神不断瞟向季知许，竖起耳朵想要捕捉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任何一点声音。 可惜店里还是有点吵，楚行只听了大概，Keith好像在邀请季知许一起吃晚饭。 季知许好像是拒绝了。 然后Keith提出了两家店合并的想法。 楚行的拳头松开又握紧。 Keith一直用他那尾音上扬的语调和季知许讲个不停，季知许不常抬头，把手边能干的活儿全干了一遍。 楚行听不太清他们两人具体在说什么，倒是和他背靠背的那桌两个女生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 “你别转头这么明显，要被发现了…” “好帅啊！” “你有没有觉得他和店老板很配啊…” 楚行坐直了身子。 “有啊有啊，一个帅气开朗，一个温柔清冷，好配啊，我已经脑补出十万字小说了…” “你看你看，是不是甜品店老板脸红了，天啊…” “你别这么明显…” 楚行推了推眼镜，季知许脸色是比平常红了些。 但不是害羞，是着急。 他今天考了一些酥饼，咸口的，没打算放在店里卖，只是单纯做给楚行吃的。 还没来得及和楚行说。 季知许频频向后厨看去，希望甜点师记得帮他从烤箱里取出来。 千万别烤坏了。 眼看天色渐暗，他终于打断了Keith的话，急忙进了后厨。 “拿出来了，在保温箱。” 季知许认真摆好盘，又磨蹭了一会儿，才从后厨出来。 Keith没走，倒是楚行不见了。 “人呢？”季知许小声问小何。 “走了有一会儿了。” 季知许藏起失落的表情，和Keith说这件事太大了，而且他这里刚开业还不稳定 51 ，所以暂时不会考虑。 打发走了Keith，季知许竟觉得这店里有一丝冷清。 他还没忍住问了小何楚行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小何摇摇头。 什么也没说，直接就走了。 “不过看起来走得很匆忙。” 季知许安慰自己说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吧，然后把热乎乎的酥饼都装进了打包盒。 楚行是走得急，也确实有要紧事。 给他的报表上数据出现了重大错误，不及时更正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但其实也是一个电话可以解决的事。 楚行坐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心想自己刚才的确是在逃避。 逃避那个让他倍感不安、焦躁却又无能为力的环境。 仿佛被两个女生的话洗脑，楚行不断地把自己与Keith对比。 好像没什么占优势的地方，外在的身材，内在的性格，怎么看都是Keith更胜一筹。 尤其是Keith说话时嘴角永远噙着笑，语调永远温柔。 可自己，楚行一想起自己就想到自己的下属偷偷给他下的评语。 之前他不在意，现在有了季知许他就在意起来。 学着别人不那么强势的说话方法到头来也是东施效颦，刻意的语调让他听起来像个还没调试好就出厂的机器人。 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自己认为Keith不好的地方，不过是他在用有色眼镜看人。 在旁人看来Keith就是很完美。 因此衬得自己越发不堪。 楚行越想越憋闷，记事本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犯了错误站在门外的下属吓到不敢进来。 今晚估计是没办法活着走出会议室了。 季知许今晚也没有好过到哪里，他抱着已经凉掉的打包盒，在店里坐了很久。 早就打烊了。 可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把酥饼给他送过去，可又怕楚行在忙。 他怀疑楚行可能生他的气了，但他却切切实实在生楚行的气。 季知许手机屏幕被他反复按亮，又等着它一点一点暗下去。 始终没有楚行的消息。 凌晨季知许不断被梦惊醒，每次带着期待打开手机，又失望地把手机甩在床头。 一夜难眠的他下决心告诉自己，绝不要主动联系楚行。 季知许忍了一天，想着下午楚行要是来了绝不给他好脸色。 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谁能想到楚行根本没出现。 依旧一条消息也没有。 时间越晚，小何就发现季知许的脸色越难看，直到店要打烊。 季知许已经连续两天留到这个时间点了。 但本来他们的排班并非如此。 于是小何和小顾默默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上去和季知许说话。 他们没发现原来自己的店老板不高兴时看起来也挺可怕的。 季知许已经累到不想再伪装了，这一天脑子里就像是发生了一场乱战，各种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全部在打架，心情也一直难以平复。 他想主动联系楚行，可又觉得如果自己要这么做太受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这么久了消息都不发一个。 为什么要自己主动，明明自己也没错。 第二天季知许再来店里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眼眶下的淡青色。 顾客没察觉什么不对，只是苦了那几个招来的员工。 让大家更难受的是这时候Keith还来捣乱。 大家都是明眼人，也能看出季知许对不同人不同的态度。 他们现在多希望走进来的是楚行，能哄一哄他们在气头上的店老板，而不希望来的是只会让事情更加棘手的Keith。 不过Keith一开口就让他们都愣住了。 “你的…朋友，是吧，在我店里坐了两天了。” Keith依旧是笑着的，但眉眼中带着些许无奈。 季知许压下心中的失落，没什么感情地回复：“他可能在忙，我这边环境有点吵。” “你怎么了，嗓子哑了？”Keith贴心地问道。 众人这才发现，一天没怎么开口的季知许嗓子哑成了这个样子。 但要季知怎么说呢，说他因为楚行不再联系他而着急上火所以嗓子哑了吗。 面对Keith的关心，他只是摇摇头。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季知许认为Keith问的问题都太过刁钻，让他难以回答。 这算吵架吗？两个人谁都不和对方说话，哪里有吵的样子。 应该也不算冷战，毕竟冷战都要有个由头，他们只是莫名其妙地不再联系了而已。 这让季知许太过心累，他只好摇摇头，说没吵架。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更何况Keith也是个情场高手。 他把季知许的低落看在眼里，声音很轻柔地问他：“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很正宗的意大利餐厅，不知道知今天晚上有没有安排，我请你吃饭吧。” “谢谢，不过我身体不舒服，想在家多休息。” Keith表示遗憾，但临走前和季知许说如果需要他照顾，可以随时联系他。 没有人会不沉溺于Keith的温柔与贴心，但季知许除外。 对于Keith他是真的头疼。 更让他头疼的是时隔两天楚行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楚行：我最近有事要忙，这几天就不过去了。 季知许冷冷笑了笑，凭他对楚行的了解，如果是真的忙，现在的楚行连酒店大门都不会迈出一步，而不是坐在隔壁的店里都不过来和他见一面。 但了解他又能怎样呢？ 楚行刚发完消息就看到Keith回来了，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他觉得Keith去了很久还没回来，这让他忍不住和季知许发了条消息。 只是等了好几个小时才等来了季知许的冷漠回复。 “知道了。” 49 接下来的几天季知许都没给自己排什么班，一般上午在后厨忙完就回家了，倒是来兼职的大学生挺高兴，一个寒假还能多赚点钱。 但很多时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在又一次路过季知许店门口时，楚行有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见见季知许。 恰好今天季知许在。 季知许看到楚行进来，也看到他坐在了经常坐的的位置上，甚至就连偷看他的神情也一如往常。 仿佛两人交流冷淡的几天不曾存在。 这让季知许十分不爽。 楚行乖乖地坐在那里等季知许忙完，可季知许好像怎么也忙不完了。 楚行不解，小何偷偷给他摆口型。 生气了。 楚行第一  52 反应是为什么？他不清楚原因，但大概率问题是出在他身上。 他走到橱柜前和季知许面对面。 “你生气了。” 楚行紧张地搓着手指。 季知许不说话，算是默认。 楚行朝前探了探身：“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 小何在心里默默吐槽：犯错了都不知道，认错倒是挺积极，许哥不生你气才怪。 季知许还是不愿理他，楚行再把语气放软：“你别生气了，你告诉我，我都会改的。” 到底是心软。 季知许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 “我有东西给你看。” 季知许沉默地跟着楚行坐在一起。 楚行把电脑推过来，季知许扫了眼发现是咖啡店相关的东西，下面是各种各样的图表和计算公式，都是会让季知许感到头大的东西。 他快速划过，拉到最下面看结论。 “就我目前收集到的数据来说，你和咖啡店合并经营后盈利会增加的概率只有45%，当然因为我收集的数据还不够全面，所以最后的概率是比这个要低的。” “不过就目前这个结论，我不建议你和隔壁合并经营。” 季知许听他说完，问他是不是这几天在忙这个。 楚行点了点头。 季知许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因为这家店在网上搜集不到相关的数据信息，所以我只能自己去做调查。” “那这里的数据…” “之前在这里的时候也一直在观察，所以你这里的数据要比那边准确些。” 楚行一开始就打算帮季知许做分析的，他知道季知许不喜欢做这些，也不会有这个意识。 但是他懂，他可以帮季知许，把这家店做得更好。 “那咖啡店呢，为什么你说数据不够全面？” 楚行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尴尬：“本来打算收集在你这里观察的相同天数的数据然后做一个平均处理，可后来觉得其实一周的数据也够。 但是我刚刚路过你的店门口，冲动打败理智，让我向你展示了这份不够准确的报告。 因为我很想你，想要见你。” “那你怎么都不联系我？”季知许的态度已经软下来了。 “我不想你们合并经营，但我要拿出有力的证据向你证明，不然…我怕你觉得我小心眼，觉得我在控制你。 我自制力不好，我怕我一和你联系，就忍不住想要见你，那我就不能没办法做完调查然后告诉你我的想法，你只会觉得我在嫉妒他。” 楚行很少会一次说这么多话，他语速又快，想表达的意思也很多。 讲完后他看了看季知许，不知道季知许能不能从他已经混乱的语言体系中捕捉到他的真实意图。 等待季知许回复的楚行觉得他一生中都未像此刻这样紧张过。 季知许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控因素，他还没找到解决方法。 季知许垂着眼，真的觉得有一丝无奈。 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思考楚行的脑回路。 别人吃醋都是去亲亲抱抱宣示主权，他倒好，出了份分析报告告诉季知许你们不合适，最好离得远远的。 季知许在心里叹了口气，谁让自己喜欢他呢，看楚行也挺委屈的样子，也跟着怜爱起来，到头来不还是要自己去哄。 “我知道了，本来也没有太大的合作意愿，不过你帮我打消了最后20%的合作念头。” 楚行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地，至少在这件事上，他已经胜Keith一筹了。 季知许讲完这个善意的谎言，笑着看楚行，他想要是自己说了实话，告诉他从未想过和Keith合作，楚行会不会懊悔他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对楚行来说每分每秒都值得珍视的宝贵时间。 还是不要这样，对他伤害太大了。 楚行看季知许笑，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季知许笑着笑着就哭了。 不是那种无声流泪，而是控制不住的恸哭。 季知许发誓他从福利院逃跑时都没这么狼狈过，但他发现这次自己真的忍不住了，埋在臂弯里不顾形象地哭出声来。 幸好店里没什么顾客，只有小何小顾比较尴尬。 楚行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季知许身上，和店员商量让他们提早下班。 “三分钟，可以收拾好吧。” 两人木木地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出门前还不忘翻过门上的牌子告诉顾客他们打烊了。 楚行关了店里的灯，傍晚时分整个店一下子暗了下来。 然后季知许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要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有效，我心里着急。” “我是不是又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和我说，我真的会听话的。” 本来哭得劲儿挺大的季知许听见楚行这么说感觉悲伤的氛围一下全消失了，再继续哭也有些哭不出来了。 只是心里还是委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季知许声音特别小，全部闷在了楚行怀里。 随后楚行紧紧抱住季知许。 “可我一直怕你觉得我烦。” “我想留住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去看了很多别人的经验，但好像没有适合我们这种情况的。 现在看来我还是做了很多错事，不然你不会这么难过。” 他就这么看着季知许，脑袋里那些想说却一直没说出口的话全都一股脑钻了出来。 他想，如果这些话能让季知许开心些就好了。 “想留住我…”季知许小声喃喃，“楚行，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楚行在季知许看不见的地方脸红了。 “嗯，喜欢你，所以想把你留在身边，不想离婚。” 楚行最终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那…我也喜欢你。” 季知许羞到把脸埋进楚行衣服里。 “这是不是表示我们在一起了？”楚行摩挲着季知许的后背。 但季知许没有马上应答。 “你记不记得我很久之前说的，这辈子我就守着一片湖过了。” 楚行说他记得，他当时还非常不认同，但现在的他想季知许只要快乐，怎么都好。 “但我发现自己喜欢你之后，这个想法就开始动摇了。” 楚行太优秀，季知许觉得如果自己再这样得过且过每天混日子的话，就会离楚行越来越远了。 再远就连楚行的影子都要看不到了。 所以他才想去做些什么，去努力前进，去追上楚行。 只是他踏上寻海的旅途时，心里仍旧忐忑。 前方一切都是未知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海，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楚行。 最后可能失去所有。 所幸，楚行回头来找他了。 “我总在想，让自己更优秀一点，才有更多的底气站在你身边。 53 我想把店开好，告诉你我也不差。 我甚至想过某一天我能甩给你一张卡，里面是我还你的五百万。” “那可能要很久。” 楚行直言不讳。 季知许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 “季知许。” 楚行拍拍他的背，“你不用觉得这钱有什么不好，你把它当成我的投资就可以了，我做你的投资人，然后把所有权力都交给了你。” “那你能赚到什么呢？”季知许算了算，可能这家店一年的营业额都不如楚行的一只手表贵。 “我有你。” 楚行不像别的人，会说些花言巧语哄人开心，让人觉得这是个浪漫的人。 楚行只会直白地不加任何修饰地说出他内心的想法，虽然有时候会让季知许觉得无奈又好笑，但可以听到很真实的声音。 楚行想他，喜欢他，就算季知许找不到海，楚行也会陪在他身边。 “那现在可以和我在一起了吗？” 季知许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可以亲一下吗？” 季知许作势打了他一拳：“你怎么这么急？” “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