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宫名》 分卷阅读1 ================= 书名:未闻宫名 作者:东门枌杨 章节:共 45 章,最新章节:惊焚——夏至 备注: 楚地有孤女,名曰刘英。机缘巧合,随主入京卖艺。因姿容天成,巧被时年君三子晋王祈睿看中,遂入府。初华过后,等待她的便是无休无止的争斗。荣光背后,又藏尽宫闱女子的多少落寞。一个“妒”字妄图粉饰腥风血雨的真相,辗转于世间最尊贵的人,结果却是万劫不复?宫廷政变,尔虞我诈。上至命妇,下抵宫人,无一不是在此暗无天日之地踩着他人的脊背往上爬。到头来,不过坐井观天,南柯一梦?即便为后,也逃不出被他人摆布的一生? ================== ☆、入府 宋,楚地有孤女,名曰刘英。年少时父母双亡,被迫从于卖艺之家,辛苦艰难。 故其自小便养成异于同龄女子的坚韧品性,又因身姿天成年至十八,便有惊鸿之容。 恰时其随艺人龚氏予仕入东京卖艺以糊口。 时年宋二君,有八子。其三子赵祈睿乃正宫徐皇后所出,但不为皇帝喜,故至今仍为晋王,却也出宫开府。 恰逢一日,晋王乔装闲逛,刘英正头顶烈日戏耍于三垒方桌之上。 晋王视其艰辛,原只打算买到府中做个丫头,可定睛一看发现姿色非常,便立即给了那龚氏些许银两便将刘英接到府中。 古有歌姬卫氏临后位,今有艺姬刘氏主风云。 晋王回到府中,王妃郭氏便携一众仆婢出来迎驾:“恭迎王爷回府。” 郭氏眼尖得很,看到晋王身后跟着个十七八的丫头,粗衣布褐但依旧难掩美色,便猜到缘由。 晋王一个眼色,她便命人将刘英带下去梳洗,准备今晚侍寝。 粗衣短褐换华裳,麻雀从此升凤凰。 刘英自是喜不自胜,从小便听闻这宫廷府宅里锦衣玉食,却不知自己能否承受这皇冠霞帔下泼天的富贵。 偏阁滇清楼之内,两个看起来稚嫩的丫头正在为刘英妆点。 其中一个叫安欢儿的,一边将刘英双发打髻上缀,一边巴结道:“姑娘打今晚后便是奴婢们的正经主子了。” 语罢便携同另一侍女李怡儿不紧不慢的跪下行礼磕头。 刘英一时错愕,并不是这样的架势她没见过,只是她们办事老成细密令她惊讶,自己却没有能与之抗衡的答对。 便立即扶她们起来,心中一股凄凉劲油然而生,自觉自己这十多年不及两个丫鬟大方体面。由不得多想,晋王便已驾临。 他依旧是周身的华袍锦缎难掩尊贵,刘英甚至在此之前从未与这个男人见过,今夜便能与他如胶似漆了吗?又或者自己只是个物件,用来交易的商品? 晋王也只问了些零碎,刘英倒不害怕也只管作答,话无斜枝终是一夜春恩。 次日,艳阳明媚。 偏楼原是个舞台改建,周围水泽草木最多,一夜之间仿佛因为王府最高主君的驾临更加茵然起来,另人欢颜。 刘英款款步入王妃的鸾翔阁中。郭妃端坐于上,头顶赤金攒珠冠,冠翼两边插紫云如意钗,威严肃穆无比。与昨日初在王府门前相遇的打扮截然不同。 两个丫鬟手掌孔雀描金羽棍扇立侍两旁,其右旁又站着一大丫鬟揽月呼道:“刘氏拜见!” 刘英行完大礼赐坐于右次座,揽月一一道来,其右上是侧妃萧氏,与萧氏相对之左是侧嫔沈氏。 刘英又一一行礼拜见,一套繁文缛节下来倒是顺畅无比,不像是刚学会的样子。 刘英刚坐,众人依礼慢慢抿了口贡茶,先是一人不发。 话说这沈嫔单名一个萋字,没落贵族之后,比不得郭萧之流。但自小就立誓日后便要为大户主母,为王公之妻。 可后因来机缘巧合见了晋王,二人郎情妾意便成了晋王侧室。入府两年后生王二子竞平加封侧嫔虽略低萧侧妃,但处处攀比之。虽然跋扈却也貌比西施,但与刘英较之也有些形惭。如今不过二十,小了晋王十岁。 萧氏侧妃名佳人虽育有王长子竞安,但地位向来不及沈氏。王妃则是入府将近十年,也只育有一女,好在有内宫皇后看重,地位岿然。 沈嫔珠围翠绕望着萧妃一通讽刺道:“王妃与我们都是官宦人家,王爷风流,宠幸一个歌姬也就罢了。今早的这一套排场也如此正经,真是前所未闻。” 萧妃噗呲笑出了声连忙用丝帕掩住口鼻,此举刻意却听着令人漫不经心。却也不曾看刘英一眼,心中想道凭她怎样可人,下场还不是会被王爷抛诸脑后。 郭妃略微不悦便叫散,多年来她是向来如此打理王府,不求尽善尽美,只愿踏实无错。可不知正是她如此疏于管教才致使王府这些年来风波不断。又嘱咐刘英好生习得规矩以待来日。 刘英出来一身繁复的宫装另她 分卷阅读2 不适,这种不适是她现在才反应过来的,是沈嫔萧妃的嘲笑蔑视让她更清明了自己的身份。 又是同样的声音,沈嫔萧妃二人摇摇缀缀的走在前面。 只听萧妃道:“妹妹还是对这些歌姬舞姬客气些,你没听见王妃说让她以待来日啊。” 萧氏此言惹得沈嫔又是一阵嗤笑说道:“姐姐,你别忘了王妃也对先前的梨姬说过让她以待来日,可结果呢。她们这些身份如此低微的女子怎么配与我们平起平坐?我看连勾栏院里的娼妓都比她们清白些。” 萧妃似有些不愿再开口,又或是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只朝身后睨了一眼。 刘英尾行其后也听不下去,只连忙从一条斜径跑开了,心想如此好听的声音却说出如此刻薄之言语。 回到偏阁,却听见安欢李怡二人正在谈论自己,左不过一些会不会册封自己的话。 刘英正有气没处发,便摆出脸色:“我是卑贱!鸾翔阁受了你们正经主子的气,我自是无二话,可凭你们这两个小蹄子也要欺凌到我的头上来了?!” 做奴婢的最怕被人说一主二仆之事,什么正经主子假主子的,纵使二人再机敏,也吓得匍匐求饶了。 其实她们也并无大不敬,只是不见加封刘英的旨意觉得她会如同桂宫中无数歌姬一般无名无分老死深宫,而自己又要另谋出路罢了。 但两人自从被刘英责难一顿后也安分不少,心中默默附从起她来,也不敢生事。 可谁也没料到的是,接下来一连四日都是刘英侍寝。即使有人再不开心,刘英也被封为了孺子,一时无人能及。 这日,秋风飒爽。 刘英派李怡儿寄了些银两给龚氏以报这些年的恩情,也当是了断了他们不为人知的情分。 自从加封孺子以来,赏赐自不必说,就连萧侧妃也常常过来嘘寒问暖。 刘英则越发苦练舞技,可她本性活泼,如今成为晋王之妾,便如同雀鸟被囚在笼中一般。 可府中踏实安逸的日子是极易腐蚀一个人的心智的,对刘英这类人来说更是如此。 过了这些日子,她心中是清楚的,晋王祈睿更是愿意花费心思在沈氏身上的。她不明白,自己也就罢了,郭妃萧妃都是大家族出身且容姿不差,怎会敌不过那轻狂的沈萋? 到了傍晚,龚氏又递了信进来上面写着:“黄粱一梦,悬梁一锥”几个字。 刘英不甚理解,胡乱扔在一旁,啐了一口:“他竟也给我作起文字来了。” 当晚,窗外秋风婆娑,树枝枯影打在木窗上映着火光愈发悲凉可怖。 晋王和王妃入宫赴家宴,刘英则一个人发呆心想沈萧二人那日笑我卑贱如今又与我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只能坐困愁城。 镜子中投影出她的半张暗沉迷离的脸,她的心思如今也多了起来。 这时,安李二人回来,端着膳房精致的糕点。宫廷糕点常常佐以银花金饰,玲珑剔透。可刘英却吃不下,只是问她们在谈论什么。 此刻,风更大了。 李怡跪在一旁说道:“奴婢们刚经过梨院,听到梨姬在哭。” “梨姬?”刘英纳闷不曾见。 安欢放置好糕点说道:“梨姬是王爷之前犹为宠幸的歌姬,还曾与沈嫔一齐怀孕。风光一时呢!” “是啊,可是后来她又无缘无故的小产了,还被指认是宫里的司马贵妃派来的细作,故被废居梨院。”李氏争抢着说。 刘英惊愕心想府中竟也有如此可怜之人,此刻安静之余,天空响起了几声闷雷。树枝如同成精的妖怪争相拍打着阁台,使整个淀清楼如同隔绝之地。 当晚,刘英噩梦连连。只第二天便有了祸事。 刘英梳洗才毕,粉装未施。萧侧妃就领着一干人等从倚霞阁过来了,贴身的有显容,显姿,身后又有四个宦者。 到了楼台门口,并不入内,只显容大呼道:“萧侧妃到!孺子刘氏何在?” 一会,刘英才被安欢儿扶了出来,躲在一旁斜亭中探看的的李怡儿也才敢过来。又东窜出来两个日常遣用的太监,一齐迎驾。 萧妃神色不满,不似寻常那般随和,只显姿又直入内房搬了把漆木雕花的椅子过来给萧佳人坐。 萧妃这才开口,眼神飘乎,道:“烦请刘妹妹看看,你院中是否主仆齐聚?” 刘英环顾一周,还是安欢一旁提道:“做杂活的静云不在,一晚上都没回来。” 刘英心想不妙,难不成静云犯了什么事?惹怒了萧妃?又只得照本宣科答道静云不在。 萧妃才拍了下椅子,被侍女扶起,居高临下,摆出令刘英望尘莫及的姿态说道:“是了,静云昨晚亥时过后都不曾回府,今早已经被本妃扣下了。王爷王妃不在府中,大小事宜皆由本妃裁夺。静云是仗着刘孺子你的威风才敢如此不将府规放在眼里……” 刘英心想静云分明酉时未到便将龚氏的信送回府中,怎么会成了亥时之后回府,心中又害 分卷阅读3 怕与龚予仕的信被翻腾出来,尚不敢辩驳。 只听萧氏呵道:“来人啊,将静云撵出府去,这样的奴才王府再不敢用了。”说罢就有两个内监反道提了静云去了。 ☆、梨姬 显容一旁帮腔道:“奴婢还听府里的人说,静云是往勾栏院方向去的呢。”说罢,低头嗤笑。 在场的奴婢也都甚为惊讶,交头接耳谈论了起来。 显姿也道:“据奴婢所知,静云从前是很老实的,难不成是替她主子办事?” 她神色流飞,毫不避讳的直射刘英。刘英憋的面红耳赤,心中早有怒火。 萧妃这才开口道:“住嘴!刘孺子好歹是在街边抛头露脸的杂艺人,怎会和那不清不白的勾栏院扯上关系。此事小惩大诫,便就此做罢吧,还望妹妹日后更要循规蹈矩啊。” 语罢,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搀扶刘英起来。可当刘英颤巍巍伸出手时,她又一个轻袖款摆,抽了回来。 刘英不察,一时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安欢机敏扶住了她。周遭又是一阵女子的娇笑。 待萧佳人走时,她还不忘嘱咐管家不必派人补淀清楼静云人手的空缺,刘英用人自是不够了。 经那萧侧妃这么一闹,整个王府的流言就愈发多了。好似干柴扔进了烈火,这锅里的水便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刘孺子这边唏嘘,好久才缓过神来。想着萧氏与自己并未有所过节,何必如此打压? 李怡儿倒是忿忿不平,说道:“孺子何必惧她,依我看萧侧妃的恩宠还不及您呢。” 安欢才从后闱进来,提了些简易的菜食,道:“孺子清早就被萧侧妃这一通闹腾,还没用早膳,请进一些吧。” 相与之李怡,安欢则更加稳重贴心。 刘英喃喃,目光淡然道:“这萧妃似乎反倒比沈嫔还容不得我。”另一边接过安欢奉上的银箸,再无话。 李怡在一旁几欲插嘴,刘英才有些恼火和无奈说:“萧妃身份地位皆在我之上,况且王爷如今不在府中,我拿什么跟她争?今日我不摒气贴耳,你们,甚至我,随时便可被她像扔静云一样扔出去。” 刘英又转神来思,仿佛想到了什么,才又开口:“那年我十六岁,到南门给宜阳何氏老太爷庆生。去时府里有个七姨娘,那时还光鲜气派。等到三日后,我们艺班离开时,才在侧门看见她大雪中衣不蔽体的被打了出去,听说是打碎了何老爷最爱普佛琉璃盏。事实是否如此,内里各中缘由便不得而知了。” 安欢和李怡听的仔细,皆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害怕不已。 次日清早,王爷王妃才回府。 只是晋王一到府就奔向沈嫔的同恩台,想来萧妃大闹淀清楼,他也是知道的。 同恩台温暖氤氲,赵祈睿匆匆进来,沈嫔会心一笑,略微行礼,便上前给他解了披风。 王一把拉住她的手,沈氏才转头对贴身侍女芳云道:“将竞平抱过来给睿哥看。” 又问:“睿哥可去见过了萧妃姐姐和刘孺子?”沈氏绝口不提二人之事,却又不得不让晋王想起二人之事。 晋王才眉眼微蹙道:“我只庆幸不是你,你没有掺和进去。” 沈嫔才略带娇羞,两颊晕出妩媚诺诺道:“萋儿不敢让睿哥烦伤,更不愿睿哥因他们劳神。” 便倚在晋王的胸膛,晋王也是无比怜爱一把抱住了她。 等到午饭过后时刻,晋王才过来刘英这里。 他心中原不太理解刘英,疑是她不安分生事,也有一肚子惑水。 但刘孺子却十分殷勤,只问他从哪里来,是否用饭,又给他周身打理整顿一番才退到一边。恭定异常。 晋王再不好开口,良久才说:“你和萧妃?” 刘英仿佛就等着晋王发此一问,立即半跪道:“此事是臣妾的过失,是臣妾自己没有管理好宫人。有劳萧妃姐姐大方开解,保全了臣妾颜面和王府体面。” 晋王看她如此很是欣慰伸手将她扶起,王爷手中的温热让她多了分从容和安定,是筹码,更是保护自己的武器。 刘英落座,晋王看整个内阁除了自己的贴身太监韩时,再无奴才,道:“你这阁中的人都去哪了?” 刘英慢条斯理说:“静云被发落后,阁中的人就更少了,有些事臣妾自己能做也不必驱使他们。”好像不用奴仆服侍是极为平淡正常的事。 “这怎么可以?”晋王反驳,“萧妃,实在过了。” 又一会,晋王出了淀清楼。走了几步就听见外面有人喋喋不休说什么刘孺子原是勾栏院的娼妇出身。 晋王更是大怒,立刻便发落了她们,随后又命贴身韩舍人安排四个得力的奴婢去服侍刘英。 刘英看着主君远去,目光幽深。安欢和李怡才从外面回来,李怡笑道:“奴婢刚才已经见到萧侧妃身边的雀儿和环儿被打发了呢。” 安欢补充说,语气轻蔑:“奴婢只是略费口舌,她们便以为到这淀 分卷阅读4 清楼来诋毁孺子可讨她们主子欢心了。” 刘英才舒了口气:“我虽不害人,却也不会由着他们践踏。我现在还有这荣宠她就敢如此,他日若是失宠岂不由她摆布不能自救?!” 言语中略带寒意,更像是失意之语。 但那晚,却又是沈嫔侍寝。 只是晋王一连几日都没有去萧妃的倚霞阁。初局倒是更加错综复杂,胜负难辨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非对错向来是最理不清的,在这侯门王府也是最不必理清的。 十月八日,是沈嫔的生辰,晋王为她在府中正殿庆生。酒过三巡,王公众臣也已退半。 刘英坐在萧妃之后,今晚夜宴的食物据说都是宫里赐下来的。即便如此珍馐刘英都是索然无味,心中有些幽怨之情。 望着沈嫔衣容焕发坐在晋王身边言笑晏晏,王妃郭清仪则实在显得有些多余了,萧妃面色更是不好。 想想他们,刘英心中便好受不少。管弦咿呀仍旧不知疲累的造作个不停,宫杯相碰的声音也时有。 眸光盼转之间刘英看着对面一桌的一位王爷服饰的男子,旁边的女子轻佻,头上钗环七八实在有些俗不可耐。更不像是王妃的样子。 安欢看她似有困惑,便俯身道:“那是汉王,是皇帝陛下的弟弟,年岁与王爷相当,关系甚好。他旁边的是侧嫔韩氏。” “侧嫔?”刘英纳闷如此宴会汉王怎会带侧妾而非正室赴宴,无数想法在脑中思量不觉出神。 “英卿?”晋王连唤数声才将刘英喊应,刘英一时错愕。 见晋王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刘英举杯邀饮,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刘英也察觉出沈嫔目光中转瞬即逝的不满,取而代之的是她与晋王的笑脸相迎。 这时,一旁的汉王也注意到了容色姣好的刘孺子。望着她,笑称:“祈睿府里好颜色啊。” 那韩侧嫔似乎更不屑,硬是毫不保留的将所有不满扔向刘英,刘英更是无缘无故的被敌对。 晚归的路上,天色已凉,太监小禄子在前面掌灯。一行人醉沉沉的在后面走着。 刘英望着光枯的寒枝就着月光,将旁边的宫室映得更加扑朔迷离,前路也是如此。 刘英心想,晋王心中还是有自己的,但还不足以和沈萋相提并论。 晋王望着沈氏的眼神,真是给足了她所能给的温柔,眼颦秋水,目澄碧天也不过如此。 就好像,从前龚予仕将她解救出来……罢了罢了,深宫王府,多思无益。 又过了几日,天朗气清,只是太阳微弱不予人温暖。 安欢陪同刘英去给晋王妃请安半道却被王妃阁中的婢女荃兰拦下,说是昨日内宫来报,皇后身子有些不痛快,王爷王妃后半夜就赶着入内宫侍疾去了。 又碰上夜雨倾盆,晋王和王妃便都留宿宫中了。今日怕是要晌午才能至府,嘱咐府中姬妾免了一日晨请。 故刘英只得返回,又因这几日安欢李怡两人争宠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便遣了婢子们独自闲逛着偌大的王府。 心中念着先前之事,又感叹自己命运不能自主,有浮萍无依之感。踏行至花圃,看着那盛开之花喃喃自语:“你就算如今如此绚烂,他日下场也难逃凋零惨败吧。” 便折了那最盛之菊捻散随风逝去,弥散出的刺鼻气味似乎是让她清醒。 目光恍惚间又看花瓣飘散之处,有几株榆树,似有似无的忽见一条小路。 通一条窄门,进去便有一方宽广天地。只是楼阁败坏,朱漆已尽。 入院便听悲戚之声,让这个秋日又平添灰暗。刘英慢慢靠近过去,好奇心驱使着她,她内心甚至断定里面的人便是前些日子安欢她们所说的那个梨姬。 见室门紧锁,刘英只好跑到窗户边,骤见一张迷离呆滞又病容憔悴的脸吓了她一跳。 “梨姬?你是梨姬吗?” 那人只是痴痴的看着她也不说话,见她可怜刘英晌午见过了王爷王妃,便取来些吃食给她。 并从安欢李怡那两个长舌丫头那里得知她就是“梨姬”。 刘英便觉得梨姬就像自己适才把玩的那朵菊花一般渺小,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王府里的女人就如同花园中的繁花,自己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朵罢了。 侯府之中,即使秋菊凋谢,时移势易也自会有冬梅绽放。 接下来几日,刘英依旧给她送着吃食。梨姬仍然不说话,但刘英总觉得她并非人人口中的疯子。 她眼中经常泪光莹莹,纵使刘英心中有无数个问题也再难开口。 ☆、初难 雍容华贵的沈嫔正斜卧在暖塌之上,香炉中的袅袅熏香让整个宫室恬静。 一侍女连忙入内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沈嫔目光一炯,立即坐了起来道:“这个贱人,还不死心,必不能再让她寻了机会逃出来。” 那侍女更是补充说:“刘孺子也 分卷阅读5 在一旁。鬼鬼祟祟。” 沈嫔大惊:“她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前些天在本嫔生辰夜宴上我就瞧着她不安分,难不成她还有更深重的心思?” 芳云也半将半疑的说:“若不是她心思缜密,那萧侧妃之前又为何会那般弹压她呢?奴婢是怕萧侧妃也察觉了她是个有手段的。” 沈嫔越想越不妙,芳云便又大胆的说:“更让人费解的是,萧侧妃最后倒是自己吃了哑巴亏,可见刘氏的厉害手段。倘若梨姬之事被她捅破,依王爷仁慈的心性,恐怕会复位梨姬不止呢。到时候您……” 沈萋脸色更加难看,想到东窗事发,自己更可能被晋王废弃,终将失去恩宠时就几近发狂。 心想:之前王爷劝我不要生事,我照做了,这次可是你刘英自寻死路。 便立刻整装一番,只带了贴身婢女朝梨院风风火火地赶去了。自梨院被废弃后,更是寥无人烟。 沈嫔到了梨院,正看见刘英从窗户中递散食给梨姬,惊慌二人勾结指着怒道:“大胆!” 连忙上前便给刘英一记耳光,怒嗔:“你竟敢勾结罪妇?!这般明知故犯。” 沈嫔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和他人的脸面。 梨姬吓得退了回去,糕饼也打翻一地,刘英还未反应过来由不得辩解便又被沈氏主仆生拉活拽到王妃的鸾翔阁中去了。 沈嫔跋扈,又自恃宠爱,自然不将刘英放在眼中,王妃素来纵容却也见不得她如此失态之举。 刘英从小学艺就免不了磕磕绊绊,非寻常娇柔歌姬,随即挣脱沈嫔婢子自理衣装。 沈嫔杞人忧天,行恶多思。打定刘英不怀好意与梨姬合谋意图扳倒自己,又顾忌其恩宠,心中忐忑之下竟又想掌嘴刘英。 先前一掌是刘英不察,可她也不是任人践踏的软柿子,一个侧身便躲开,反而使得沈嫔一个龃龉。 “放肆!”郭妃喝道。 沈嫔这才退回,两人始站在丹陛台阶之下渭泾分明起来。 郭清仪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这种情况之下越发要体现自己与沈氏这种人的不同。 对她而言,事□□实究竟如何并不关心,重要的是她能从中获得什么又或是展现她自己的一种气度。 这是人们眼中大家闺秀,豪门望族持有的另俗人望尘莫及的底蕴。 沈嫔回过神来,向郭妃行礼道:“王妃不知,这个贱婢居然与梨姬勾结意图不轨,嫔妾看她恐怕也是宫里安插进来的人!” 宫中徐皇后与司马贵妃势如水火,晋王和齐王也是分帮分派。 郭妃一惊,先是命奴仆退下,后又振作其词:“沈嫔,你可有证据?如若胆敢妄言本妃必定不饶!再者,刘氏她好歹也是王爷的孺子,你一口一个‘贱婢’,是不将王爷和本妃放在眼里么?” 刘英此刻才放松了不少。 沈嫔心知王妃素来羸弱,必不能明辨是非,只是空有口头上的绣花功夫罢了。 匆匆道了句“嫔妾失言。” 后又直奔其旨“臣妾看她与梨姬曾多次交谈,举止亲昵,言谈好似早已相熟一般。所以早早命人观察等待时机,一举擒获,还望王妃立即处置,以正视听!”沈嫔说的像言辞凿凿,其实都经不起推敲。 刘英再好性子此刻也听不下去,申辩说:“望王妃明查,嫔妾只是感梨姬悲戚才怜悯一二,绝非沈嫔口中的贵妃之人!况且捉贼拿赃,即便事实是沈嫔口中如此,臣妾又何必在这□□里招摇,岂非惹人注目,自寻死路?” 刘英句句铿锵,沈嫔也难再开口。 “依本妃看,着实难分对错,此事想必是沈嫔误会了,就此作罢吧。近来宫里事多,可不许任何人传到王爷耳中。”郭妃司空见惯,就如同拉开两个叫骂的泼妇一样简单。 “粉饰太平,各不得罪”也是她多年来打理府宅事物的准则。 沈嫔惊讶无比欲复言,郭妃才欲离去,又转身来不及给她说话的机会,目光暗沉道:“沈嫔,你也不要失了分寸。刘孺子,我待会会命人送上好的药膏给你。” 饶是刘英得宠些,若是换做他人,郭妃绝计不会如此细腻。 人人皆知,奚落一个人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只因你是弱者,旁人对你的态度也只能是奚落。 或打或骂,或是在危机关头不施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让你如置雪天又平添寒霜。 好在,此时此刻在这鸾翔阁,刘英不是弱者,恩宠傍身,郭清仪总是有这个分寸的。 秋□□晚,回到阁中已是傍晚。 刘英未曾想好心没好报还差点就成细作了,不免心惊胆战一番。 想到才入府几个月,就有萧妃沈嫔频频发难,这金碧辉煌的皇家内里竟也是这般藏污纳垢。好在,王妃郭氏性子极好。 安欢李怡二人也吓坏了,忙的问出了何事。刘英不答向菱菱宫窗外投去,层层叠叠的楼台,弄墨重彩的宫墙,反而心思又重了起来。 今晚,去 分卷阅读6 见梨姬最后一次吧。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没有理由又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引力,就像有陈年往事等着她去发掘。 人往往在最危急的关头,越能有超乎平常的无畏;往往快被置之死地,反而更有动力。 掌灯时分,刘英又躲开侍女顶着斗篷行至梨院。还未入院,便瞧见沈嫔的贴身丫头严氏慌慌张张的逃了出来。 刘英随即冲到宫室窗台旁,纵使周围再暗,但她依旧凭着幽深的月光看着梨姬吐着鲜血,衣鬓散乱。 梨姬见她来,尽全力爬到窗台边,开口说了对刘英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往后数年,那夜都是刘英挥之不去的噩梦。 也是那夜,让一个初入王府便深陷囹圄的无知少女开始下定决心无论以何种手段都要争夺到与她而言的丈夫的宠爱。 她有预感,没有王的恩宠,下场不会好过梨姬。 宫闱寂静,梨姬悄无声息的离开,比飘零的落花还不起眼。 落花尚且入眼,如遇风流者尚能作词悼之。而梨姬,一个曾经也受晋王恩遇的女子…… 院外的萧氏正目送刘英的人影淡然在夜色中,如渔翁般洞局,她心想尽管沈嫔连夜处死梨姬自己也并非徒劳无获。 回到倚霞阁中,萧妃久久不能平复,自言自语:“这沈萋为何非要置梨姬于死地不可?” 侍女显容奉了盏茶,说:“您又不是不知沈嫔狭隘,最记恨他人恩宠。梨姬从前多得宠啊。” “可梨姬也罪不至死啊,我怕沈萋有些欲盖弥彰之嫌,必定在她除掉梨姬的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忍耐了这么久,当她发现刘氏可能会揭开这个秘密时,便也想要连消带打埋葬了刘氏。”萧妃回道,若有所思。 从萧妃产子后就郁郁不得晋王宠爱,本仗着生了长子能与郭清仪分庭抗礼。谁知后来又来了个沈嫔霸了恩宠,同样也是产子,恃宠生娇屡屡犯上使自己处境尴尬,心中几欲处之而后快。 这日,晋王回府在刘英处用午膳。膳罢,刘英见晋王适才用的不甚如意,又从李怡手里接过一盅仙芝长鹤汤来奉上。 晋王心事重重的样子,只道了句“有心了”也只搁在案上。刘英赶忙问有何心事,晋王耐不住她盘剥这才说来。 原来如今宫中诸位皇子都蠢蠢欲动,想尽搜罗百宝讨皇帝开心,可晋王自身又身居要职无暇分心唯恐落后于齐王等,恐失帝心,故此烦扰。 刘英笑道:“这有何难,臣妾虽不通文墨,想来这等事只关乎人□□故,臣妾倒是可评一二。” 晋王道:“英卿且说。”“妾想皇帝陛下固然以百宝为乐,可定是更以万民福祉为乐。诸皇子搜罗百宝是劳民伤财之举,王爷鞠躬案牍是养民固国实举。日久见人心,想来皇帝陛下天纵英明会查得王爷苦心。” 晋王没想到她能如此对答,又惊又喜,如获至宝,拉着刘英的手道:“本王真没想到你会如此说,还以为你会和萋儿一样为我到民间搜罗呢。” 说完,刘英便起身旋至厅中,舞了起来。晋王这边更是拍案弛颜。 过了些许日子,晋王兢兢业业倒还有些政绩,相比之下诸子等暴力搜刮的民脂民膏的罪状不知如何被抖漏了出来。 天子大怒,原来最得宠的齐王也被迫即刻启程封地就封。晋王手段极快,又有汉王帮扶,眼下离太子之位也只有一步只遥。 不久,便从淀清楼中传出晋王要升刘英为五品侧嫔的话了。 王府花园石亭中频频传来谈论之声。王妃,萧侧妃,沈侧嫔齐聚一亭。 萧侧妃貌似有些气愤说:“沈妹妹进封为嫔都是生了王二子之后,她刘氏何德何能忝居侧嫔?”说罢瞟了沈嫔一眼。 王妃漫不经心的摆了摆衣袖,说:“本妃也是听淀清楼里一个叫怡儿的丫头说的,貌似齐王被迁封地还是她给咱们王爷出的主意。” 沈嫔实在惊讶,有些急切道:“是她,居然是她?!” ☆、帝崩 沈嫔梨白的面容上又将染了些许愁色,继续说:“那,齐王出京,司马贵妃倒是孤立无援了。” 萧侧妃听罢颇有深意的看着她,言辞犀利说:“方才我们谈论别的,妹妹还一言不发,怎的此刻倒怜恤起贵妃来了?” 沈嫔努力压制心中的慌乱,提高了声调意图掩饰颤抖,说:“萧姐姐可别会错了意!我也是身为人母,只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怎及姐姐铁石心肠,妹妹真真是可怜竞安那孩子。” 萧妃有些恼怒,尚未发作,王妃就一声呵斥:“好了,日日如此不嫌烦么?” 说完也不看萧佳人一眼,反而望着沈萋说:“沈嫔,你要好好和刘孺子相处啊,切不可再生事端。马上就要到岁末了,命妇局可是忙得紧呐,想来刘孺子加封也要等来年了。” 这时,又来了三四个丫鬟都捧着玉嫩糕,陷花软饼等吃食过来了,三位妃嫔再无人说此事。 话了, 分卷阅读7 王妃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说:“昨日,皇后殿下赏赐了一批上好的绣绢樱花的缎子下来。本妃瞧着颜色鲜嫩,先赏了刘孺子两匹。沈嫔待会也去我的鸾翔阁挑两匹吧。” 沈氏微微施礼,这才笑的得意起来。一会,人皆散了。 只余萧侧妃主仆在石亭徘徊,她面色难堪,言语间述尽不满:“晋妃实在能干,都不抬举本妃。我迟早有一日得让她们晓得我的厉害,刘英,沈萋一个都跑不了。” 一旁的显容忙的左右看顾,生怕叫人听了去,便要开口劝。 萧氏白了一眼,道:“本妃生了长子后,就不得王爷恩遇。如今又有沈嫔刘嫔坐大……这可如何是好。显姿倒是服侍过王爷两次,你呢?”说罢看了看显容,显容有些羞惭,也不做声了。 此时,显姿不知从何处蹑蹑的寻了过来,见萧侧妃,福了一福道:“侧妃让奴婢好找,您娘家府里的怡小姐来啦,正在倚霞阁好等呢。” 萧妃这才舒了口气,脸上有了些许欢快。 萧怡人是萧佳人嫡亲的妹妹,与其说自己是她的长姐,年龄修养上则更像是她的母亲。 刘英这天闲在阁楼上贻琴,或是许人伴奏,或是自己在一旁作舞。远远望去大有携风欲归的美态,叫人视之称绝。 安欢上来给她过目樱花缎制成的广袖裁衣。刘英看到也觉得美,道:“王爷喜欢看我穿广袖,说更显体态轻盈之美。先放到柜子里去吧,另赏宫裁,缝人,绣娘们一些银两。” 安欢称诺下去了。 李怡儿又是火急火燎的过来,道:“刘嫔福安。” 刘英看着她急躁,不为所动只坐到一边歇着,喝了口茶,也不问她出了何事。 李怡儿终是憋不住,破开了嘴角最后的密线,道:“侧嫔您还坐得住,王妃这些天频频请了萧侧妃,沈侧嫔去说话。完全不把您当回事!” 刘英倒是满不在乎,在她心中个人自在要比趋意奉上惬意很多。 李氏婢子便又开口:“您就不怕她们是在背后编排您吗?” “我既然明白她们的用意,又何必去惹一场尴尬,大家都不痛快。再者,东边房那里不是还有两个孺子吗,不也没去。”刘英道, “她们哪里和您比得,那两个啊,只是奴婢提成的孺子罢了。”李怡儿满是不屑。 刘英看她这副模样也懒得开口,只不愿她污了自己的清净,便说让她出去伺候。 晋王府东边房也是有两个孺子的,只不过身份不高也不甚宠爱,府中稍微重大点的事宜都难以参与。 陶孺子原是宫里范顺仪送过来的,晋王也不敢过于宠爱,后又被梨姬之祸牵连如今等同软禁。 另一孺子奚氏,原为宫中掖庭女奴,身份不高。更不为皇后所喜,后侥幸生了王女才勉强封为孺子。 可不到一年,王女夭折,奚氏便自请闭宫,也算顺了徐皇后和府里其他女人的心意。 李怡儿容姿中上,但也算不得过分好看。这天,她提了盒水晶糯丸去东房看望奚孺子,却又怒气冲冲的回来。 这一切也都被安欢看在眼里,李怡儿的心思自然也被她察觉了,只是尚不捅破。 这天,宫里下来了人,姬妾齐聚鸾翔阁。 刘英刚进门,身后的李怡见到连奚孺子都在,更是不喜她,毫不避讳的冷哼一声,安欢将她此举又是尽收眼底。 不一会,郭妃才窕窕款款的出来。众人又起身一齐拜见:“给王妃请安,愿王妃福绥万安。” 郭妃笑盈盈的让一众起来,道:“今日为何都来的这样早,还行如此大的礼。” 萧妃接话:“这快到年下了,大家都高兴,府里也热闹。今早又有宫里的赏赐下来,所以这般。” 郭妃倒不诧异奚孺子的到来,只是刘英没见过她,时不时的流转看去。心思:奚氏也是个精巧的美人,如今不过也才二十出头吧。 奚孺子亦察觉,只是目光并不与她交接,十分本分的样子。 众人皆吃了口茶,甘醇自味。 郭妃望着沈嫔忽然道:“沈嫔与刘孺子都是穿的本妃前些时日赏的樱花缎子制成的袄袍吧。” 众人才都将目光在她二人身上对比,沈嫔仿佛很不自在。 萧妃似有口无心,打趣说:“只是我看刘孺子穿着更合适呢,沈妹妹即便制成了内褂,又多了件锦袍遮掩着,还是有些内外不修呢。” 这句“内外不修”既是讽刺沈嫔有些富态,又仿佛给人有些绵里藏针的刺痛。 沈嫔便想发怒,只又看了对坐刘英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忍了下来,一昧在心中暗骂刘英恶俗。 恰巧晋王前来,见一众都在。 他径直走过奚孺子,甚至来不及给她展示渴望又落寞的眼神的机会,便到了刘英旁,道:“你穿这身很好看。” 沈嫔听了更恼了,萧妃则看着她这般嘴角上扬,扬过则平。 众人行礼,晋王上前和王妃同坐。 分卷阅读8 沈嫔这才撒娇道:“都是绣人缝娘不好,好端端的同一件衣服,却让臣妾穿的如此难堪。”字里行间倒无挤兑刘英的话语。 晋王才察觉到沈氏也是这身樱花碎,笑道:“好好好,你便要打发她们也便是了。” 这时萧妃连忙制止说:“王爷纵然偏心沈妹妹,可今日宫里下来了人。据嫔妾所知,两位妹妹的衣服是有宫裁参与……” 萧氏言下之意就是提醒晋王以免将事闹大,毕竟宫中之人尚且由不得王府擅处。 王妃也称是,沈嫔再不好说什么,气哼哼的说头疼便回同恩台了。 刘英倒是想着,萧妃何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为沈氏考虑了,难道此事闹大,若能令晋王嫌恶沈萋不对她更好么? 接下来的几个月,刘英又是占尽了荣宠。直到一日,宫中钟声震天,一下一下的,敲的人发慌。片刻,整个王府也骚动起来。 皇帝骤然驾崩,事发突然,宫中尚未传唤侍疾就八方奔丧来了。 群臣因立谁为太子争论不已,最后还是徐皇后技高一筹,拿出所谓的皇帝遗旨才扶晋王登上龙座。 春风习习,宫门处司马贵妃眺望无尽宫城,眼中眷恋含泪。 她被奴婢搀上马车,由于多日为皇帝哭丧体力不支只得扶住车框。又蓦然回头狠狠握紧手腕喃喃自语,眼神决绝:我一定会回来笑着看徐氏那个老妇哭! 宫车辘辘,仪仗叮叮当当驶去。 慈宁殿中灯火阑珊,徐太后一身黑袍,头上点缀着些许银饰,潘尚仪正服侍其梳妆。 太后朱唇轻启:“走了?” “是,贵妃,哦不,是齐国王太后才是。晌午时分才匆匆离去。”潘尚仪答道。 太后一个眼色,伏在其周围的其他奴婢便都离去。整个殿中便只剩下徐氏主仆二人。 自昨日皇帝登基以来,刘英也搬到了宫中。 夜色入微,整个皇宫这个月一刻也没有闲下来。只是众王就封后,夜色将嘈杂沉淀了下来。 方才太后主持丧礼落了件披风,尚宫陈氏见无人来寻,连日下来又甚为疲惫,又无闲人可予支配。 陈尚宫看到刘英装扮简单,以为是寻常宫娥便要她将披风送去太后那里。 刘英并未争论,又因顺路故懒得推辞。走到慈宁殿附近,便看到一众婢女退出。自己便推开外门进了内室,却听见太后与潘尚仪谈话。 太后取下耳环漫不经心说:“先帝糊涂,可哀家却不得不为儿子筹谋。贵妃如此盛宠,如若真是齐王登基,那哀家与皇帝日后岂有活口?司马慧宁向来歹毒,饶是她机关算尽也无可奈何。”语罢叹了口气。 “太后放心,先皇陛下一定会体谅太后的!您就安心吧。”潘尚仪劝解道。 刘英窃听不解,一丝恶毒的念头在她心中闪过,吓的她发慌。 人人都说先皇帝身体康泰,何会忽然来不及医治就暴毙?莫不是? 刘英敢再想下去生怕知道了本不应知道的事实,更可怕的是自己日后便要真正生活在这种人心恶毒,比王府还要凶险百倍之地。 可就在这时她却不小心被门槛跘住,哐的一声让内殿安静下来。 刘英惊慌万分,手足无措起来。 “是谁!”潘尚仪喝道,并伴随渐近的脚步声。空气中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息令刘英冷汗直流。 这时郭皇后却如同神仙般出现,握住刘英的手示意她安心。 潘尚仪打开内门,看到是皇后急忙弯腰致歉:“奴婢愚钝不知是皇后大驾,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这才入内给太后请安并一同叙话,刘英陪同服侍这才放心下来,心中对皇后更是感恩戴德。 另一边,沈萋也才刚回到宫中,似有些劫后余生的侥幸。严氏入内,忙支开散众。 她紧闭宫门,又从袖口拿出一包药粉类的递给沈氏,轻声说:“娘娘可要打定主意了。” 沈萋蛾眉淡扫,似有蹙容,踯躅不定,犹豫不决地接过。 顿时挂了两行清泪,又将药包掷了出去,提高了嗓音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已经走了,不能将我怎样了……”仿佛是在跟自己打气。 片刻一太监来报说陛下已往紫宸殿方向过来了,沈萋稍做准备又只得接驾了。 ☆、宋宫 四月初,日光渐浊,宫中也安定下来。 萧侧妃育有皇长子封了德妃赐居慈明殿。慈明殿与太后所居慈宁殿,皇后所居慈元殿称后宫三大殿,只有贵妃或嫡长公主方能入住。但皇帝子嗣微薄,萧德妃育有皇长子已是尊贵万分,倒也相得益彰。 沈侧嫔育有皇二子封了沈昭仪,略次于萧氏,居住临光殿。 刘英在王府终究是耽误了晋封侧嫔,如今入了内宫也只封得美人,居兰林殿,但离皇帝寝宫紫宸殿最近。 但对一个后宫女人来说,位不至婕妤那实在无望。于刘英来说,若再往上升一级 分卷阅读9 亦非难事。 宋宫里的内宫六局以尚宫局为首,尚仪局,尚食局,尚寝局,尚服局和尚功局为辅。专门协助皇后管理内外命妇和负责满足后妃的衣食住行。 至于皇帝则专有御厨,内侍监操持。 这天几近黄昏,几位司仪女官才到刘英的兰林殿给她授礼。 说是授礼,过程却几近复杂。刘英续得正坐于上堂,冠帔尽善,正襟危坐数个时辰听女官宣读教导内宫琐碎。 “美人为五品,上有皇后,贵妃,庶妃,昭仪,婕妤,其品阶上推之;下有才人,贵人,选侍,其品阶下演之。” “后妃位至婕妤可配尚侍一名,尚侍类比司级女官。昭仪可配二名,庶妃可配四名,贵妃可配六名,皇后可配八名。余下则无……” “庶妃之中更有掌领之妃,即具有管治六局中某局的权力。此权一般由皇后赐予,皇帝可赐。”…… 刘英实在有些疲惫,心想:白日里在皇后的慈元殿已说过了,现在还重复这许多,实在要命。 身上的穿戴和头顶的珠冠,就像枷锁,沉重之余还令她喘不过气。又感叹皇后之冠不知要有多少斤。 这边四位女官已说了两三个时辰仍是毫不罢休,“合欢殿北,慈宁殿东是三宫。分别是重华宫,毓德宫和万安宫……庆寿宫东为庆宁宫,即太子东宫……” “皇太后住慈宁殿,范太妃住万安宫……”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算结束。司仪们皆衣装整肃,发鬓不乱,跪在门外的奴才们也才敢起身。 刘英这时突然想起,入宫许久不见奚孺子和陶孺子,自知陶孺子被牵连不得入宫。便向女官们问道:“不知尔等可有去奚孺子处?” 阶下四人面面相觑,少时,其中一位前行一步道:“回禀美人,下官不知。”面色依旧单调,好不通人情。 刘英见着也烦闷,又问不出什么只得让她们退下。 一时,兰林殿才人员流通起来,融融如水。 李怡儿和安欢儿才上前扶了刘英去更衣,刘英又命人去打听奚陶二人去向。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殿中一个叫小豫子的太监才回来报信。他给刘英行完了礼,道:“禀刘美人,奴才打听到原先王府里的陶孺子已被发配皇陵。” 安欢李怡二人皆惊,刘英却比她们稳重许多,解释说:“陶氏是戴罪之身,能保住性命已经很不错了。” 小豫子躬着身子又说:“是了,至于奚孺子好像发配回掖庭了。” 刘英才有些惊奇,心想奚氏再怎么也是王爷恩宠过的女人,还曾诞育过王女。何会如此?心中久久难以平复。 待到就寝时分,殿外又传来喧嚣,奴婢来报说是皇帝陛下驾临。刘英又喜又惊,忙去接驾。 祈睿入内,二人对坐,但似乎各怀心事。 穆华纹花的桌台上熏香燃尽,刘英这才打破僵局道:“陛下……” 此刻祈睿却又抢先了说:“英卿这兰林殿住的可还惯?” 刘英舒颜,面敛如花说:“臣妾自知位份低微,本应住进毓德宫。是陛下抬举,才能独居此大殿。” 皇帝似有些漫不经心:“未能将你及时晋位,如今……算是委屈了你。” 刘英道:“世事难料,陛下无须因此小事费神。臣妾在此住的很好,只是有人不好了。” “是谁?”帝问。 “陛下是否还记得原先王府里的奚孺子?她如今被发落回掖庭了,她也曾孕育王女。”刘英答。 皇帝这才想起,如重拾记忆,脑中努力回想他曾经宠爱过的女子的面容。道:“朕记得你与她并无往来,怎的为她说话?” 刘英郑重道:“臣妾只是有些感怀自己罢了,还请陛下给她个名分吧。也免得奚氏遭罪,无端被人□□。” 皇帝又念起奚氏的许多好来,更是随意说:“那就给她个美人的位份吧,迁去毓德宫。” 皇帝本来是到沈氏处吃了闭门羹才转来兰林殿,此刻又觉得刘英不仅聪明可人,竟也有比皇后还行事稳妥的时候,心中略有赞叹。更多的还是执拗与和沈萋的情愫,仍旧出神…… 这天,刘英和奚美人同给皇后请完安,二人分手自去。刘英半路又被沈昭仪拦住。 沈氏架势颇大,相比之下,刘英身后只跟着两个婢女,孰强孰弱似乎一目了然。 自从进了宫她们的差距更大了,这是刘英此时此刻最深刻的感悟。 她们之间的战争似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如同品阶一般,像破了线的口子越拉越大。但尚不知会以怎样的结果扯破。 沈昭仪还是摆出了那般只背着皇帝才会展现的轻佻,道:“别以为陛下这些天去你宫里就可以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颐指气使。” 刘英实在有些纳闷,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位比她高出两品的昭仪娘娘。随即心想这便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吧。 将心比心的人总是逃不过自作多情。 只得微微欠 分卷阅读10 身行礼道:“娘娘实在多虑了,春来时病多发,您还是保重好贵体吧。” 沈昭仪更是不忿,硬是仗着仪仗拖沓拦住了刘美人一行去路。 沈氏眼神逼近,道:“你不会蠢到以为和那个失宠多年的女人联手,便能抗衡本宫吧?” 刘英更是无语凝噎,只想尽快摆脱了她,便不做声。 “你记着,有本宫一日,就不会让你再分恩夺宠,布下诡计!”又是冷嘲热讽了几句,昭仪一行才退去。 刘英倒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顿时只觉云开雾散,想到午后还要和奚美人同去茶花会,心情又好了不少。 又一日,皇后邀请了诸位诰命夫人入内宫赴宴,后妃不得擅入。 席毕,皇后母亲魏国夫人被留在宫中说是作陪皇后,次日再行离去。 慈元殿中,窗纱薄纹,绿茵透凉。 魏国夫人劝皇后不可再有下次留宫失仪之举后,道:“娘娘仁慈,自小就和顺,不善心计。如今膝下只有一女添和嫡公主。让沈氏萧氏二人放纵了多年,臣妇听说娘娘安排德妃住在了慈明殿?” 郭皇后被母亲呛的难以启齿。 魏国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又说:“娘娘!迎合皇帝陛下心意是好,只是您也要保全好自己。等后妃沆瀣做大,您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啊!” 魏国夫人似有些怨怼的无奈,接着说:“自古后宫如官场,您看见过有臣子敢坐到皇帝龙椅上去的吗?” 皇后听得厌烦却也记住了母亲的嘱托,暗暗想培持人手抗衡他妃嫔二人。 刘英自那日夜惊太后起便极少出门,开始生出疲于争宠之心。另想报答皇后两番搭救恩德,便时常到皇后宫中说话。 兰林殿这些日子大小事宜都由安欢打点的仅仅有条,李怡费尽心思讨好却总被安欢拦下。 如今不是在府里,奴婢越来越多,李怡儿的地位也是再不及安欢。她便有日没日的就到尚宫局和一帮闲散宫女话白,说尽是非。并认的一叫何缀儿的女史,称姐道妹起来。 李氏躲懒偷闲,乖张之余还心觉安欢与她作对。安欢其实也并非诚心阻挠,只觉李怡浮躁心眼多,打理事情反倒出错频频。最可怕的是安欢一次见皇帝来时,发现李怡竟有媚上心思,顾惜着姐妹情分迟迟未说给刘英,只盼李怡能本分些。 这日,晨音阵阵。 刘美人照常去给皇后请安,众人散去,刘英被皇后叫下叙话。 萧德妃心中不屑,又不愿皇后提拔刘英与自己争宠,总想着鼓动沈氏打击刘英,自己坐山观虎斗。那晚她可是真真切切的在梨院看到了一切。 德妃被扶起,身姿慵懒对沈昭仪说道:“妹妹,这刘美人可真会巴结皇后啊,只怕再过几日,这后宫便是她的天下了。” 沈昭仪忽然不同往常,神色慌张不顾回答德妃便匆匆回宫去了。 弄的德妃好生没脸尴尬,只余她气道:“如今她也是越发张狂了,他日坐上贵妃在是!” 四下奴婢也都散了,一时无趣的很,德妃只得朝贴身奴婢冷哼一声走了。 揽月啐道:“周身的宝石华服都难称德妃品性。关门!” “是。”两个太监便立马紧闭了慈元殿宫门,揽月这才欢颜,像是清理了门户一般。 刘英与皇后内阁对坐,皇后微抿一口香茶,不缓不急地说:“妹妹以后不必如此客气,这些日子来,本宫甚觉与妹妹投缘,倒像是半个知己一般。” 刘英诧异,也觉得皇后爽快,心中认可,连忙行礼道:“皇后娘娘抬举,臣妾文墨不精,怎堪皇后知己。妾身惶恐!” 皇后看她谨小慎微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又扶她起来说:“其实知己并非讲文墨相通,只要两个人能说的上话便是极好的。就像那德妃,本宫与她聊不来三句……” 两人一同笑了起来,倒没了尊卑规矩自在无比。 “近期本宫倒是有个差事要麻烦妹妹了。”皇后道,“马上到流火时节便要进行一年一度的选秀了,陛下主张节俭说数年一次便可,但今年头一次必要隆重待之。” 刘英称是。 “所以啊,本宫想让妹妹帮着张罗。”皇后信任,刘英也欣然从之。 皇后又道:“妹妹这美人的位份也快小半年了吧,来人啊,传本宫懿旨,提刘美人为婕妤吧,也和了陛下心意。” 刘英一拜又拜,许为皇后驱驰,但仍有些卑微神色。 皇后明白她的顾虑,道:“你进位之事本就理所当然,况且陛下之前便给本宫提过。由本宫提拔你,更合情合理,也少了后妃闲话。” 又赏文德皇后女训遗迹一录,珠宝一套,绫罗数匹。一时宫中人人都称刘婕妤风光,兰林殿门槛也几近破损。 璨月食珠,斗转星移。 萧氏因溺爱皇子屡屡重责宫女,且与皇帝每每相处也是不似平常般谨慎,有些躁进极易失了分寸。不是诋毁其他嫔妃,便是要安排哪个侍婢陪嫁通房。帝甚恶之,故慈明殿也冷清 分卷阅读11 了下来。 沈氏近期又频频称病,宫中竟又只剩刘英独得恩宠。究竟是老天爷都额外眷顾? ☆、新秀 只见兰林殿这天止不住的人进人出,刘英已练了半晌的字,口中更是不休的自言自语。 内殿服侍的有安欢,李怡,小禄子和小豫子,其余奴才也都不成体统巴附在门窗旁探看。 李怡儿似有似无,喋喋不休的碎嘴:“已经半日了,婕妤怕是疯了。” 众人都不解刘英为何如此痴狂。 兰林殿如今可是宫里火热的所在,没有一个奴才愿意放过这个即将产生的热点,并且四处卖弄热点的机会。 小豫子一边阻止其他不得宠的太监宫女挤进来,只安欢又让小禄子去快请了奚美人来。 恰巧皇后身边的揽月和荃兰从六尚局方向过来,即便隔着一道宫墙,就着一丝门缝也能看见兰林殿里奴仆散乱,嬉笑玩闹。 两人相觑一眼,荃兰明显是有些艳羡兰林殿的奴才如此自在的,却道:“这实在不成体统,闹哄哄的,像市井村集一般。” 揽月也鄙夷了一眼,道:“不知皇后殿下怎么那般抬举她。” 二人话落行过,如同不曾经过。 过了好一会,奚美人被奴婢木铃扶着过来了。奚氏入殿,奴婢们便下意识的退了出去。 只见刘英仍是聚精会神写个不停,字笔也有了几分模样。 她身后是嵌壁的书架,左旁是个有玲珑阁子罩成的暗窗,窗外有树荫。房中倒无花果熏香,只是有白瓷瓶里插了一把鸿羽,竹桌竹椅倒也雅致。 另有四周散落着奴婢们来不及收拾的纸团,墨汁。 奚美人坐下不说话,刘英也不开口。 又过了好一会,刘英仿佛大功告成的叹了口气,才说:“姐姐来了这许久,怎么不说话?” 奚美人看她这般忙碌,意味深长,若有所思道:“你知道吗,我从前不是掖庭女奴。” 刘英显然提起了兴致,将头转了过去,示意她继续。 奚氏道:“从前,祖上是赢朝重臣。后来,宋皇帝将家族男丁剖尽,只余女子。还迫使我们更姓迭氏为‘奚’。但钟鼎之后,即便是母亲也饱读诗书,说是祖宗遗训。” 刘英惊讶心想这奚氏竟也是没落之后,便想开口问。但望着她有悲凉之意又不好开口,更无从安慰,便道:“与姐姐结识许久,不知姐姐芳名?” “奚逸仙。” 刘英纳闷:“倒像是道观庙堂的名字,不像是女子的名字。” 这时奚美人笑了起来,起身走了两步,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一会便道:“刘英……依我看妹妹的更像是男子猛士的名字呢。” 两人都毫不遮掩,笑的放肆。 刘英说:“是了,今日本婕妤便要改名。烦请大家姐姐帮妹妹思忖。”说罢,将奚美人强按坐在椅上不得动弹。 奚美人妙笔生花,提笔便成一字“瑛”。奚氏解字道:“从王且玉,不是闺秀不得擅用呢。” 不知是“闺秀”二字刺痛,或是其他。刘英总觉得不好,凭着半罐子墨水道:“英便是英,折而不央,姐姐何必动它呢。” 两人又闷在房中许久,奚美人说在英前添个“之”,刘英又叫不好,说既然无意又何必累赘。 或是让她添个辈分,刘英又说不记得了,改来改去终是改无可改。 殿中有一会没一会的痴笑,安欢等听着更慌了。李怡儿道:“原是想让奚美人劝劝婕妤的,现在倒好,两个人都魔怔了。” 安欢在李氏面前喜欢显摆稳重,便道:“我们做奴婢的要注意言辞。” 特别是“做奴婢”此处声调极重,颇有几分司仪女官的仪容,像是在提醒李怡儿。 果然凑效,李怡儿像是被抓住了把柄,不再开口只心中咒骂个不停。 选秀环环,三月之后,秋至凛冽时分终在庆寿宫选出五位贵女。 其中杨氏还芷,徐氏柔葭最为尊贵,品阶也最高,都一并封了婕妤。另有二十八采女补入铜雀台,位份待定。 太后传旨三日后在西宫升平楼举行宫宴,尚宫六局一时忙的如火如荼,尽不得闲。 夜深人音未尽。 因为时间仓促,为几位嫔妃搬宫整理不及,整个尚寝局只得连夜便开始收拾。慌乱沸腾,六宫所闻。 “呵,阵仗可真大。”李怡儿因为尚寝局人员调配而产生的动静过大而不悦。 “只怕整个尚寝局都出动了呢!”李氏暗刺道,加上这几日又与安欢争抢着刘英恩宠愈发浮躁起来。又眼见着刘英出身低微都成宠妃,心中更滋生出做主子的想法来。 时常又有安欢为了显摆自己而对李怡儿所谓的“点拨”,让李氏更觉得屈居人下,不得舒展。 李氏看着宫中新人不断,一时拨了心弦无故发怒。真真是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一语。 内室刘英正秉烛 分卷阅读12 夜看皇后赏赐的一众文籍,因自幼便与文字无缘,心中也无比欢喜,终日琢磨着文章字句。 前些日子还请教起了女官,沈昭仪听闻反而嗤笑,说她是“人穷而不甘,尽生幺蛾子。” 刘英一下也成了宫廷笑话,可后来皇帝亲自说着刘英是不耻下问,循古文人遗风称好,还亲颁御书赐之,六宫再无非议。 表面看着皇帝是维护刘英,实际是他与沈氏关系出现破裂,祈睿迫使沈萋服软的一种斗法。 临光殿这边虽久久称病,可今夜皇帝执意要来,沈萋心乱如麻也得预备接驾。 皇帝驾到,连忙扶了沈昭仪起来,二人落坐。 他今日心情似乎极好,略无平时稳重,拉住沈氏的手紧紧握住,用从未对过其他嫔妃如此温柔的话语道:“选秀之事避无可避,朕怕你心中不快,连忙卸了事物就赶过来了。未能封你为妃是朕对不住你。” 沈氏心暖,也不似在外那般骄纵,起身行礼道:“臣妾家世卑微,承蒙陛下顾惜少时情分才能侍奉至今,不敢再求其他。”话罢便被皇帝拉入怀中同坐,两人嫌隙尽去。 深夜,沈氏偷偷起身将一封与齐国王太后往来的信件焚为灰飞。她望着熟睡的皇帝面露不忍,也再不愿被司马氏掌控。 次日,鸿雁南趋,众妃及新妇一同给皇后请安。 皇后自是中坐,依旧仪态万千。萧德妃,沈昭仪左右分坐,情态不睦。 接下来便是刘英,杨氏,徐氏三位婕妤。之后便有奚美人,新晋才人王氏薪茹,才人吕氏昭音,才人曹氏念洁。 余下只几位皇帝临幸过的宫女提拔的选侍。自然,德妃费尽心思安排的显姿也在其中,为邵选侍。 众人合声给皇后请安,祝愿皇后千岁。又有有司女官承教多时,众人屏息未有异动者。 像这种合宫会见,是不允许顾看碎语的。 刘英也未能细查其他人的容貌仪态,只是有些伤神家世,倒不甚顾怕荣宠被夺。 此次中选者之中,杨氏,徐氏外貌身材上便如同是沈萋,刘英的翻版,但不知心性。余者,也不过尔尔。 吕才人始终神色不安,憋着好久等到请安结束才匆匆回到毓德宫中的沛鸳阁。 她旁边有个年岁大的姑姑,是府里带进来的,叫薏姑的。 薏姑遣走了温云等其他奴婢,阴阳怪气地提醒吕才人道:“您有福气替昭音小姐入宫,应该高兴才是。”说罢也不担心吕才人是否有所安排便自去了。 只余吕氏有些目光含泪,做了十八年的奴婢如今一朝替主入宫,倒不知道怎么过活了。 可恶有这薏姑诚心找不痛快似的,更是让她觉得自己不伦不类。即便荣华富贵在前,也不能竭尽享用。 请安过后,刘英便急忙奔赴尚食局督查后日宫宴之事,心中不忘皇后所托只想着尽力为之。 昭仪与德妃一前一后,德妃赶上前去惺惺作态道:“妹妹近几日似乎尤为倦怠啊,倒不似昔日在王府那般活泼了。” 沈昭仪无心与她纠缠,又念着齐国太后的旨意日日惴惴不安,只得装病想先处理该事。 又有花团锦绣的新妇们入宫,沈萋更加焦头烂额,只白了一眼就立即离去。 德妃诧异纳闷,心想这沈氏向来争强好斗如今却变了个人似的。德妃心腹显容愤愤道:“哼,奴婢看这沈昭仪失了宠,昏聩了!仗着自己生了二皇子便处处与娘娘比肩,如今沦落为如此德行也是报应。” 德妃脸上难得露出一副无语之姿,只说:“愚不可及!”显容立刻止住了嘴恭定起来。 另一边已为选侍的显姿看到显容如此愈发开心,白了显容一眼,冷哼一声以表心志,倒也给德妃出不了什么主意。 “本宫看她指不定又在筹谋何等坏事,派人盯紧临光殿!”望着昭仪远去的背影,德妃更加不屑,白眼不疲。 刘英还未进尚食局大殿便听其中有人争辩。掌局吴尚食巍巍立于中,还有三四个褐纹复绣的女官围绕于她。 主张依据新秀喜好布置菜肴的吴司药,指着低一级的陆典器道:“你以为皇帝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看重的是此次宫宴的吃食吗?只不过是个过场罢了,若能投婕妤娘娘们所好便是极好,这样才能让尚食局更好的立足宫庭六局!你一个小小典器也妄图染指尚食大人决策,简直是不知分寸,不辨高低!” 说罢她行礼于尚食,拂袖还转,一副清高之态。 ☆、欲发 “下属自知低微,可绝不可不进吾言。尚食局无论是何等宫庭雅会,所订菜谱皆应以皇帝皇后和太后娘娘为章,再游离其旨。最后上呈皇后予以裁夺。依据嫔妃喜好简直闻所未闻,要想振兴尚食局并非此旁门捷径可行!”陆典器语罢不畏。 旁边众女官看得胆战心惊,其实吴氏一族仗着皇后霸行尚食局已久,可陆羊子公正不阿,心中仍记得先尚食大人谆谆教导。但自从司马贵妃赴齐,依附她的先尚食也被贬出了宫。 分卷阅读13 吴司药依附着自己的姑母吴尚食,吴尚食一些棘手又不愿做的事也是她当了马前卒。 司药见尚食有些动怒便想自作主张训诫陆氏,道:“放肆,凭你也敢对大人不敬?!”说罢便挥手想掌嘴陆氏。 刘英听的真切,暗叹陆氏为人品行。立马呵止住司药,众人见宠妃刘婕妤来了也齐刷刷恭迎,退到一边将“戏台子”让出来。 司药刁蛮,认为局中之事她小小婕妤也难以插手,便不顾体面想继续动手,眼神凶恶。 刘英是有些江湖气在身的,最见不得依附强势颠倒是非的小人。全然也不顾身份,伸手在司药之前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光。 一声清响,众人皆惊。 刘英缓缓吐道:“大胆吴司药,你扰乱菜谱妄想巴附嫔妃,完全失去了做女官的本分!” 安欢李怡也心中叫好,面露轻狂。 司药被刘英唬住,吓得匍匐跪地,此时吴尚食才觉得失了脸面看不下去,出言道:“婕妤娘娘贵体,切不可为此等小事烦伤。况且此事乃本局之事,娘娘既然不是掌领嫔妃,那是否出示皇后手令方能责令管教女官呢?” 刘英只记得皇后嘱托,其实那只是皇后兴口之言罢了。但她却不知,只道:“本宫承皇后殿下口逾负责宫宴之事,尚食大人要本宫将皇后请来吗?!” 尚食暗惊,心中怨恨难以发作,只得闭口。 “将此等肖小之徒拉下去,贬出尚食局!”说罢安欢李怡不顾刘英越矩之举,颐指气使的把呼天抢地的吴司药拉了下去…… 一下子,整个六局都感叹刘婕妤本事,连拘宫严谨的陈尚宫都称赞:六局司正加起来都抵不过风火婕妤。 吴尚食气愤难平,颜面无存,便到皇后处告状。 皇后正批阅着北宫的奏文,听吴氏说完亦有些惊讶。心想这刘婕妤太能干了,如此大胆。满宫皆知吴氏一族为皇后服务,她竟如此不给面子,更是越矩贬黜女官。 原只想拉拢刘氏,如今自己反到成了被武媚娘反咬的王皇后了。郭后心中仍憋气不发,只想看她还能作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半口茶未完,只道了句:“实在越俎代庖。” 一旁荃兰见缝插针的说:“皇后殿下有所不知,奴婢还听说刘婕妤身边的两个婢子也着实轻狂。特别是那李氏唤作怡儿的,常仗着她主子横行霸道。” 皇后一边停下手头的功夫,又朝揽月望了一眼意在求证。揽月会意便道:“荃兰所言不虚,如今这满宫里当属兰林殿最放诞无忌了。” 郭皇后这才冷嘲:“自古歌舞姬多为祸水,想不到本朝也出了这样的妖异。”吴尚食听皇后口气如此,像吃了定心丸连忙告退,只听皇后又嘱咐道:“暂不许走了风声,由着她轻狂。” 宫宴这晚,升平楼一片欢声。火烛之光莹满整座宫室,丝乐之声更是未有断绝。皇帝,皇后和太后居上,其余嫔妃左右为营。 撤盘三樽之后,不知是谁提议说让新晋御妻们各展所长,以娱众宾。杨婕妤看似内敛却率先表演,大有一曲红绡不知数的从容自若。琴音尽,众人叫好。 刘英只觉索然无味,心想:方才本有乐师演奏,此刻简直乏味,更像是东施效颦,毫无新意。 接下来又有王才人古筝,曹才人填词。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众人似乎都避开深闺女子的必修——舞蹈。 最后只剩下徐婕妤和吕才人,吕才人更是脸涨得通红,慌张欲泪。连邵选侍都自请为众人助兴,歌和了一曲民歌《渔梁湾》。沈昭仪见之,望了眼德妃,嗤笑一声,不语。 又有上了一份果品,添酒的功夫,一太监跑到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便笑道:“徐婕妤善舞,她也能舞。”说完,皇帝心中便踟蹰了一下,刘英也勾起了兴致。 少时,楼台上的琴柳琵琶等乐器不知何时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忽然迸发的鼓声。 这时,徐婕妤早已衣装更新,身上多有羽饰,黄白交间。她手柄长剑,气势豁然。只是眉间紧缩,毫无发自心底的愉悦。 德妃饶有兴致道:“剑舞?”此刻皇后也变了脸色。 太后露出得意神色,望着徐柔葭,眉眼高挑,仿佛在诉说她们徐家的女儿都有如此豪气,如此的能干多艺。 皇帝倒是不急,一言不发。徐太后最近实在有些干权,时常便去垂拱殿听朝,使她们母子关系有些生僵。皇后视夫君为天,且太后势强于她在后宫也是有害无利的,更有太后族亲徐婕妤入宫,两人更生瑕疵。 台下徐氏舞的其他人容光散尽,脸色暗沉。台上更是好戏不断。 太后道:“此舞独特,皇帝以为如何?”祈睿收尽不悦,略扬双唇道:“母后眼光独到,何来不好之说呢。” 皇后又说:“这剑舞,倒是很少看女子作舞。”太后不接话,一时舞也停了。台下人各相敬,台上三人倒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尴尬。奚美人和刘婕妤双双交神,对台上帝后与太后之间的微妙关系亦有所察觉。 这时邵选侍 分卷阅读14 突然说了句:“吕才人,倒还不曾表演呢。”吕氏原以为能躲了过去,听此吓得打翻了酒器。 皇帝闻道:“吕才人,尽所展示吧。”吕氏本是奴婢,哪真懂些什么才艺,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掩人耳目的本事。她便百般推诿。场面再度凝滞,最后还是在太后一句:“皇后主持的选秀实在精彩。”并且皇后请罪的情势下告终。 当吕才人随着人流踏出升平楼,呼吸到空旷的空气时她才安定。看着同处一宫的王才人和曹才人早已远行,都不愿留出片刻等她,她也明白了往后的日子便都是这样了吧……她知自己已处万丈深渊了。 可事世便是如此难料,当晚,吕才人竟成了新妇中第一侍寝者。 太后更是为徐婕妤不值,其余人皆各怀鬼胎。只是刘英不知是否是恩宠饱尝,竟满不在乎。 一日,安欢李怡二人见到吴司药被贬成连自己都不如的普通送膳宫女,又是上前讽刺笑话一番。竟又传入皇后耳中成了贱婢依附主子霸凌宫人,心中愈发容不得刘英。 这些天来,陛下时常去新贵杨婕妤的建云殿,很少去太后举荐的徐婕妤宫中。连带皇后也不怎么待见徐柔葭,更是唯恐徐婕妤有毗例太后之心。郭氏又心中暗恨太后诡计心思,两宫有势如水火之势,一时婆媳难兼。 这日,杨氏,徐氏均在刘英宫中赏水泽芳物,谈宫中是非。 那时,上了几盘高脚瓷盘盛的水果。刘英坐于院中,道:“这是西南刚上供的贡果,诸位可以一品。”徐婕妤用银针拨弄一番,看着白果清甜润泽却无胃口。 杨婕妤用罢望着刘英坐姿懒散但不失礼,心中惊讶又不好开口觉得她实在平易近人。杨徐二人对刘英异于其他官家小姐的独特处事风格也颇为羡慕,刘英又随和,数日后三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人往往身处优渥的财富环境中,还喜欢痴生于对朝不保夕生活的渴望。 只不过奚美人来的少了,听说她与毓德宫里的其他才人也不甚交往。不过在皇后和德妃看来都不过是拉帮结派之举,皇后更下了除掉刘英之心。 这天初一,是给太后太妃们请安的日子。 刘英想奚美人向来对这类事上心,便早早的到万安宫附近等候着。果不其然,一会便看到奚美人过来,只是她显然对遇到刘英有些抗拒,视若无睹。 刘英截住她的去路,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奚美人敞亮道:“以你如今地位荣宠,想要自成一派和皇后德妃她们相争也不是不可。只是姐姐是经历过波折的人,实在不愿再陷入宫闱之斗。你若强拉我上马,倒不如让我回掖庭拘劳。” 刘英这才明白,原来奚美人误认为前些天自己和杨徐两位婕妤走的近些,是在拉帮结派,想必其他人也是如此想了。又解释道:“你实在多想了,她们二人自己时常过来……”刘英不辩于情,这也算是她初次的友情抉择了。 刘英明白奚逸仙并无坏心,只是她所经历的事是自己的数倍,更奇幻也更艰难。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位置巅峰又重回谷底才会淡然,才会心如止水。 刘英也不便再强解释什么,就怕只会雪上加霜,越描越黑。想着两人各自相安几日,到时候便也会如水到渠成般重归于好了。 翌日,灼日退散,宫中短衫渐披。 刘英被沈昭仪叫去喝茶,到了晌午还不曾回来。安欢在宫中心思不宁,就想去寻刘英。刚出宫门,一个脸生的女史跌跌撞撞的过来,急切道:“安欢姐姐,大事不好了,吴女史自裁了!” 安欢不解:“哪个吴女史?” “就是先前的吴司药!” ☆、迟暮 天云忽沉,风雨欲发。 郭皇后刚得知吴司药自裁一事,便震怒风风火火朝兰林殿赶来,想借机惩处刘英。皇后凤驾浩荡,行路宫婢人人自危。 半路到沈昭仪的临光殿,突然听见满宫哀嚎之声,有婢女慌张四散。揽月拉住一人问是何事,那婢子惊慌之余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沈昭仪殁了!”皇后惊诧万分,顾不得司药之死立马下轿到昭仪之殿。 到殿,只见沈昭仪倒在一旁额头渗血,身后石柱之上也有血迹。仿佛是触柱而亡,真是罗裙沾血翻酒污。 殿中布帘散乱,宫灯等器皿横卧。像有过一番争斗,狼藉一片。一旁隔着两个席子处,刘婕妤坐在地上。她发丝凌乱,目光呆滞。 这时沈萋之婢,芳云醒过神来,赶忙爬到皇后面前,哭道:“皇后做主!皇后做主!” 皇后也吓得不轻,被揽月拦着这才没被那奴婢碰着。“沈氏昭仪何故惨死?速速道来。” 芳云原是沈萋心腹,道:“皇后娘娘,是刘婕妤杀了昭仪,她是前朝贵妃派来的细作!是细作!我们家主子发现了她的秘密,惊慌之下便杀人灭口。”说罢一副惊恐的看着刘英,指定她是杀人凶手。 此时德妃也慌张赶来,啼哭了起来。说妹妹怎么抛下二皇子就走了,也说是有人陷害。b 分卷阅读15 r   皇后一时拿不定注意,太后恰巧派潘尚仪过来问询,皇后便随去向太后复旨。丧礼由德妃主持,尚功局也来人按礼仪妆奁了沈昭仪停放侧殿。 秋风瑟瑟,白色的丧花飘零起来。宫中人来人往,皆是战战兢兢,哭声震的整个皇城不安。 太后素簪两把,异常威严立坐上殿。此刻皇帝也已赶去吊唁。 “启禀太后,此事也已明了,请太后裁决。”皇后道。 一番盘问之后,芳云说昔日在王府沈昭仪就发现过刘英勾结细作。这些日子又看到刘英和多位女官来往,其中便有几位是前朝旧人。说刘英是打着学习文典的名义在勾结齐国太后与她互通消息,意图颠覆皇朝。 皇后已派人擒获了那位时常和刘英来往的女官,那女官吓得发抖,问什么也只管称是。眼看人证物证俱在,但仍经不起细敲。 徐太后见皇后势在必得,又涉及皇权,也无心管理此事。只觉得刘英可惜,便接了二皇子竞平到慈宁殿居住。 另一边皇帝痛心疾首也再不愿多看刘英一眼。 皇后刚踏出慈宁殿便一副威风凛然的样子,阴沉道:“揽月!带人查封兰林殿!”揽月像接了圣旨一般,带着众奴婢立刻赶往兰林殿。 揽月等一把拍开宫门,怒道:“奉皇后懿旨,查封兰林殿。” 便有一群宫人进去把奴婢等一众拉了出来,期间磕磕碰碰,翻箱倒柜,慌乱不宁。 刘英如同做梦一般,只记得沈氏邀她喝茶赔礼。话半,她驱尽了奴仆,后来便自尽在自己面前。 揽月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刘英云里雾里像听故事一般,心如死灰,自以为不活…… 夜间,临光殿依旧哀恸之声不断。 萧德妃主持丧仪落半,捶着颈背被显容搀了出去,到一无人侧殿,墙根之处。 显容换了脸色,说:“娘娘一箭双雕之计,真高!” 德妃掩嘴打了个呵欠,一改哭容,散漫漠然的说:“哼,沈萋敢勾结司马氏,多年来更是处处与本宫比肩,她是该死。” 显容后顾,道:“那也是娘娘您能审时度势,一早便看出沈昭仪古怪,派人盯着。这才被我们安插的人发现她与司马王太后的信件。” 德妃又道:“只是本宫不得已拉了刘婕妤抵罪,谁让她之前和沈萋有怨在先呢。再者,她行事如此张扬,也是她自讨苦果。” “只是依奴婢看,皇后殿下与刘婕妤交好。此事并非疏而不漏,皇后为何竟也对她不管不顾?”显容不解道。 德妃向来是个不愿深究事理只看重结局好坏的庸人,也不愿去多想。原来那日请安德妃察觉沈昭仪异样之后就派人盯着,后来发现她才是齐国太后安插的细作。 萧氏便有一日私下去了临光殿,说让沈萋自裁嫁祸刘英便可。不然将此事上告皇帝太后,到时候整个沈家都得跟着她陪葬,就连二皇子也会被牵连。 故沈昭仪便饮恨而终,造成和刘英争执而死的假象。可怜刘氏那歌女子哪里懂这些,已打定了是皇后谋算,两面三刀。 七日黄黄而过,沈氏下葬妃陵。青光易芜人亦无,娇奢不复人不负。 刘英上请皇后的封条也无回应,心中不愿如此受死。徐杨二婕妤,奚美人也为她无比焦急。 毕竟皇帝还未发话,皇后也在乎刘英从前的宠爱还不敢将她如何,只是也不愿如此耗时地拖下去。 这天,沈氏棺椁刚送出去。皇后便到紫宸殿向皇帝商量如何处置刘英一事。 皇帝感怀沈氏,辍朝三日关在殿中写着悼词。皇后悄声进来,靓姿半降,微微施礼,道:“臣妾前来问陛下处理刘婕妤一事?” 皇帝抬头瞥了皇后一眼,看皇后并无悲色,却是衣装荣华,沉沉道:“那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复前行一步:“臣妾以为,那刘氏恃宠而骄跋扈内庭,理应处死。” 皇帝不悦,一怒将玉笔狠狠掷了出去,硬是摔了个粉碎。 皇后大惊连忙半跪,仍挺直身板。皇帝继续说:“此事疑点重重,皇后与刘婕妤向来不是姐妹情深吗?对自己的姐妹怎也如此狠毒?” 皇后也不正视皇帝,只说:“臣妾是错信了刘氏,她擅处女官在前,后又纵容贱婢逼死司药。最后还杀害皇子生母,此桩桩件件!即使她是臣妾亲姐妹也非死不可。” 皇后句句铿锵有力丝毫不体测圣意,一心想置刘氏于死地。 皇帝眼神愈发凛冽,仿佛看穿了皇后一般,道:“郭清仪,你倒是越来越有皇后的气势了。” “臣妾贵为皇后,理应如此为陛下分忧。”皇后还是不曾体察皇帝盛怒,亦或是她根本就不在乎皇帝的想法。 “况且刘婕妤还是齐国细作。”皇后说着站起了身。 “此事皇后不必再管,朕自有决断!”皇帝不愿再听皇后掰扯。只知道沈氏猝逝,自己的正妻不关心其后事和悲悯的皇子,倒像个命官一般查着案子,竟是为了搬倒自己的其他 分卷阅读16 宠妃,心中早已不满。 皇后一时不顾分寸,刚欲开口却被皇帝用入皇家七载却无皇子堵住了嘴。郭皇后脸色难看至极,气血上涌,发髻混乱,摇摇欲坠。幸亏揽月连忙扶住。 皇后跪在地上,抬头望着这个冷酷的君王:“臣妾无能,但也希望陛下不要忘记,臣妾才是□□之主,内宫之事理应由臣妾打理。”郭清仪明摆着是在向提醒皇帝自己的家世身份,揽月在一旁吓的要死,连忙伏低了头,全身战栗。 此时,恰巧太后携着徐婕妤前来,皇后一向不愿示弱太后,更不愿其他嫔妃笑话,只得冷言退下。 原来徐婕妤也是生性活泼之人,自己原本也有心爱之人,却无奈被表姑母徐太后带入宫中。好不容易结交刘英心甚欢,如今不愿看她白白被害,便去央求太后无论如何保住刘英一命。 徐太后宽慰皇帝几句,又引荐徐婕妤一旁伺候笔墨,暗示不可让皇后郭氏一族做大。 皇帝心中清明,更不愿皇太后徐氏一族像汉朝吕氏那般盘错起来,只说与皇后并无嫌隙。接着太后又为刘英请罪,皇帝更不愿再说什么,只由得刘英自生自灭罢。 如此下来,刘英竟在太后,皇帝和皇后的权益较量中保住残命。 郭后依旧不知自己跋扈,只恨陛下不愿处置刘英,枉费自己的心思算盘。几番下来地位颤微。 徐婕妤清高自傲,况且心有所属,侍奉皇帝总不得尽善尽美,敷衍几日也没了恩宠。 只德妃坐收渔利,一下又抚养二皇子。两个皇子在手已忙的不可开交另一面又辖制了尚功局,成为后宫第一人。 另有婕妤杨氏体贴柔善最得皇帝垂怜,只兰林殿如同冷宫废殿一般,再无喧嚣,奴才散尽。 这边众妃齐聚慈明殿。德妃锦袍华服,贵气俨然,邵贵人一边殷勤说笑个不停。 徐婕妤望着满殿金玉,和德妃凤座上的凤凰花鸟纹理,对杨婕妤道:“这几日不来,德妃娘娘的慈明殿倒是有让我置身皇后殿的错觉呢。”语气酸软,倒不怕萧佳人听见。 众人先是三两两的聚堆,德妃发声后,女官,嫔妃等也都行列有序的分站两旁。 德妃望着凤座两旁的高彩绘团花瓶,目光闪烁道:“皇后不能理事,这些日子后宫之事便由本宫代劳。” 曹才人,邵贵人率先称“是”。 萧妃接着话锋一下转,开始探看余下嫔妃的目光,道:“罪人刘氏侥幸不死,但有些依附过她的蛀虫也该一并清理了。本宫治下,可不会放纵了奸人。” 吕才人已有战栗,生怕曾同刘英多说过两句话。只听萧德妃呵道:“奚美人,你还不告罪么?!” 奚氏好似早已料到自己会被牵连一般,便不做声。目光无聚,神色淡然,仿佛这样才能表现自己的清白。但萧妃所见,是奚美人对自己的漠视,对她治下后宫的挑战。 最后在众人的惊恐神色下,奚美人被拖了出去。罚入掖庭,以充劳力。 这场新帝继位初次的腥风血雨,终于以德妃的胜利,和皇后刘英等人的惨败告终。刘英虽保住性命,于她而言,倒不如同沈萋那般柔弱的死去,清了无挂。蒙冤于这尘世,将这年积攒的“家当”输得可谓是一干二净。 ☆、秋刺 这天,依旧是云雾翻腾,气闷干燥。 徐婕妤至杨婕妤建云殿中,见杨氏正在绣些无所用的布碎打发时光。她便轻车熟路的坐到杨氏旁边,道:“想来过了这些日子,兰林殿守备松懈些。不如我们同去探望探望刘姐姐?” 杨氏先是不作答,后又有条不紊的将那些布帛收了起来才说:“如今德妃势大,皇后更是容不得刘婕妤,谁跟刘婕妤搭上谁就不得安命!你看奚美人便是如此。” 徐婕妤脸色突变,显然有些震惊于杨氏这番话,道:“你从前不是最爱和刘婕妤谈话吗?真真是会做戏,不过也是为了向上攀爬吧。”徐柔葭语言锋利,丝毫不给杨氏面子。说罢,站了起来欲去。 杨婕妤这才言语有些挽留,道:“你以为我不想去看她么?我与你不一样,你有太后……” 徐婕妤毫不领情,面容扭曲,写尽不屑,道:“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呀,那我便祝婕妤平步青云,来日显赫!”说罢,便去。 至此二人便少有往来。 自从刘英被赶到兰林殿后殿自闭,身边奴才也只有安欢儿和李怡儿二人。她们也是终日啼啼哭哭个不停,更让刘英心烦悲凉。 是啊,这深秋时节又有什么是不凋残的呢。想想一年前的那个秋日,光阴明媚,入府承恩,与祁睿相处历历在目却又恍入隔世。 又想到自己身份卑贱,还怎能奢求恩宠不衰?君恩如流水,自古无情。即使终有一日会被废弃她也心甘愿受,只是她不明白皇后为什么如此歹毒处心积虑谋算自己。可怜她处处以皇后马首是瞻却被害的如此下场。 刘英心中郁结,只一日日昏沉睡去。恍惚之间不辨昼夜,悲痛难舒心结。她怨恨所有人,皇 分卷阅读17 帝,皇后,但事如霹雳她不愿再想,思绪紊乱也想不明白。刻刻如坐针毡,寐而不眠。不思前路,不进油盐。 这时,闻数人踏步于门外之声。 突然,殿门被打开,强光另她睁不开眼。她就如同那把破旧的灯盏碍路一般,人人都能踩一脚。 吴尚食等衣装光鲜,后有一女史提着食盒紧跟。 吴氏居高临下,趾高气扬。望着刘英道:“下官还未恭贺娘娘乔迁之喜呢。” 说罢一个眼神,那女史便扔出两叠残羹,还微微施礼,举止轻佻放肆。 随后吴尚食左嫌右嫌的步入内房,流光四盼道:“还是太奢华了,你嘱咐司设局那边让他们将这些好的瓶瓶罐罐挪出去,免得搁这浪费。” “是。” 恰巧安欢李怡过来侍候见到如此景象,李怡不忿,嘴巴最是厉害说:“你们算什么?!刘婕妤还没被废呢!” 那女史一上来就是一个耳光,打得用力,李怡强忍着泪水再不敢开口。安欢想上前说理,那女史又是一个回手,由不得她开口便又是一耳光,后又一记白眼。 吴尚食傲慢道:“记着,奴婢就是奴婢。别妄想仗着主子,逞一时之荣欺辱女官。”话罢离开。 次日便又有女史来收整了后殿,一下子空洞无比,门窗尽松瑟瑟灌风。只是上次受恩于刘英的陆典器虽被降成掌级,但仍费了大力气送来一层薄被说是给刘英御寒。 又几日下来,刘英过的日子甚至比从前卖艺还不如。饥寒交迫的活着,反倒让她明白这样下去绝计熬不过这个寒冬,却苦于实在没有办法。 但见窗外秋菊盛开,心中难免舒展不少,又使安欢去原先大殿偷拿了乐谱舞本出来。心中有清音,独舞亦载吟。 那李怡儿看刘英如此反倒不悦起来,冷不丁还啐道:“冷清之人倒有热法子。” 刘英顾念那日李怡为她受责一事,不与争辩。只是李安二人越发不和,李怡有时竟直接不来服侍刘英。更日日往兰林殿外跑,一日回来头上还簪花佩柳,衣装也换了两件。 这晚,李怡儿见安欢熟睡,轻唤一声也不听答辩,只蹑手蹑脚的潜了出去。 宫中一惯森严,犹是晚间,到了时辰巡逻侍卫会更多。若是无故在宫苑游走,那也是会被关入暴室的。 李氏到了尚宫局角门处,她只肖轻咳两声,便有一贪财女史何缀儿给她开了门。 李怡儿有些着急:“好姐姐,上次托你办的事可好了?” 何氏有些厌烦,只道:“六局司正有个劳力缺位,你可愿意去啊?”她见李氏有些不情愿,便说罢了罢了,李怡儿只想速逃那苦海,生怕被刘英牵连。又忙拉住了何氏说:“愿意愿意。” 这日,皇后听见揽月她们在谈论,说是汉王嫡妃受辱于妾室。 汉王是皇帝的叔叔,深得皇帝信任,二人又年岁相当,尚未就封如今乃朝廷肱骨,帝王倚仗。 皇后听闻无故发怒,砸了玉石篦头,揽月一等忙跪下恕罪。皇后火气不在她们,被皇帝冷落数日,陡然听闻此事,自比汉王妃,受制侧室。 又怒道:“岂有正室被侧妃欺压之理!揽月,让司仪女官们到汉王府好好教导教导那个放肆的侧妇!简直是尊卑颠倒,枉顾纲常。” 揽月领旨迷惑不解,带了四位司仪风尘仆仆的出宫赶去汉王府。 揽月去了,其他人依旧不敢上前。少时,皇后才有了些得意神色,朱唇轻吐:“荃兰!安排下去,三日后本宫在宫中设宴赏菊,邀请所有王妃诰命赴宴。” 荃兰跪前施礼道:“回娘娘,宫中其他娘娘那是否要知会……” “不必,不,让她们在三日后宫宴那日,不许外出,自闭宫中。主母宴会,她们那些妾室也不必出来惹人嫌。”皇后轻佻。 后来又有尚宫局女官前来致问设宴地点,皇后竟说设在兰林配殿。荃兰不解,道:“兰林殿中的人不是殿下所不愿看见的吗?” 皇后会心,道:“折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她如同困兽还听尽风声。” 那头汉王府的韩侧嫔被女官们教训的服服帖帖,汉王妃也对皇后感恩喜气洋洋准备三日后入宫赴宴。这次,京城里稍有些排场的大户嫡妻都长了面子,都恨不得将郭皇后立个牌匾供起来。 兰林殿最是水木之栖,这深秋时节就数此处菊花最娇艳多姿。 这三日外头为了预备宴会吵闹个不停,刘英困于殿内不得全视,只知皇后要来心下便怒火中烧。心想与其死于残冬不如杀了皇后陪葬,自己无牵无挂也无所顾忌。 这日,漫花飘香,雏菊盛放,真真是有武皇洛阳召临牡丹之气派。宫帏扯帐,瓜果飘香。玉盘金盏,宫妇泱泱。 众人随皇后谈天说笑不亦乐乎,皇后首位,汉王妃,司马夫人分坐左右。 刘英私逃后殿,乔装成宫婢端着银盘袖藏匕首刚入侧宫门。离皇后仅三十步远,院中数十人女官宦臣皆未察觉。 就此千钧一发之际,陆 分卷阅读18 掌器突现拉住了她,生扯出院。树黄未落,枝叶将二人的动作瞒得天衣无缝。 “娘娘疯了?!”陆羊子甚为震惊,左顾右盼。 刘英松懈,扔了匕首漠漠吐字:“我身家一人,无牵无挂又有何可惧?那贱妇害我不浅,死有余辜。” 陆氏冷笑讽刺:“娘娘手段好高明啊,你纵使不顾惜自己。那你可知,如若皇后死了,今日在场的所有女官婢子便都活不成了!” 刘英诧异这才明白,自己一时错念,竟差点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陆掌器立马捡起匕首掩于袖中从容离开,刘英只得速返回后殿。事罢安欢李怡得知后更是吓的魂不附体,李怡儿更是怨怼刘英。 此刻兰林殿欢声绵绵,另一边德妃在宫中怨声载道。 “给本宫紧闭宫窗!皇后这是在打本宫的脸呢!”德妃边说边拿起一个花瓶就砸下去,宫婢四散,皇二子只有四岁在一旁看着吓得哭了起来。 德妃不顾怜惜,捏住皇二子肩膀,眼神凶恶,可皇子越发放声哭了。 “显容,堵住他的嘴!”德妃怒道,显容有些不忍,行为拖延。 “快点!磨蹭什么,没得叫别人听见,以为本宫苛责了他。”皇二子竞平幼小稚嫩被堵得气闷口涨,脸色发紫无力再哭。 德妃这才送开竞平的嘴,皇子也无力昏沉睡去。萧德妃竟还甚为满意,告诉显容:“日后他若再哭闹,便还用这个法子。” 命妇之宴过后,萧德妃也失去了往日的那般排场,后宫权利的角逐重回皇后与太后之间。 只有一桩喜事,便是吕才人初夜那日便珠胎暗结,细算也有两三个月了,现下已进位美人。杨婕妤倒很失意,不觉恩宠不如吕氏只迟迟未果。 寒冬复来,银雪覆满宫城,这几日刘英每每夜半冻得腿寒。李怡儿一日突然被调去了尚宫局,据安欢说她早先便筹谋了许久买了个女史做。那兰林殿便只剩安欢一人伺候,重活多了刘英也得做起来。 又是瑞雪一场,建云殿暖室吐香,寒梅一夜尽数开放,仿佛在预兆着什么。 到了晌午,皇帝陪太后在慈宁殿赏雪,杨婕妤贴身婢女甘棠来请,说是婕妤有喜了又说漪兰殿红梅报喜请太后皇上移驾过去。皇帝高兴当即封了杨氏为贵仪,位同昭仪。 刘英今日兴起,恰巧这几日天气寒冷看守的人也躲懒去了,不顾安欢阻拦独自走出。飘雪絮絮,刘英冬装踏雪,瘦弱之中颇显英姿。 刚过建云殿,皇帝太后一行便折了过来。寒风白雪之中,刘英白披斜飘不顾风雪巍巍于宫墙之下,竟有勇往直前的笃定。皇帝看见刘氏背影顿首凝望,心中却有不忍。 ☆、背主 刘英轻于雪上,鞋袜尽湿也未知觉。 这些日子以来看尽了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就连自己终生托付之人也对他不闻不问,弃如敝履。 心情郁结反倒不觉风寒雪畏,不知行到何处,宫门高大,内院宽阔。只是败瓦损墙诉说着凄凉,残有的未尽朱漆彰显着往日的辉煌。泛着青光的琉璃瓦在这冰雪天地分外惹眼。 宫中尚无看守,院中上百株桂花树迎着风雪。刘英踏入,不知是何处。 却见一宫殿角落有两个婆子在避风躲懒,见刘英过来也不知是何人立马指着过来怒道:“你谁啊你?竟敢私闯禁地!” 刘英道自己是婕妤。只是那两个老仆一番打量,见她身无仪仗,衣装朴素但却又不似寻常宫女。 由不得她们思忖,刘英便问这是何宫院。婆子只通巴结之道,满忙抢着说:“回娘娘,此处是桂宫。” “是先帝陛下为司马贵妃打理出来的花园,后来太后便将此处封了起来,如今关押着被废弃的嫔妃歌姬。” “如今只我等二人看守。” 刘英听罢明了,自顾自的走去,那二人畏寒便冷哼一声去了。 行至内院,数阁尽封,里面都住着前朝遗妃。她们有的人是不为太后所喜,有的是与贵妃结党抗衡过太后。 此处此时亦是十足十的冷宫。 刘英看着有疯癫的宫人拍打门窗,口中语字难断,更有倒地一旁不知死活无人问津者。 一下子,思绪翻涌。她又如同恍恍惚惚回到了一年前,在王府误入梨院见到梨姬……唯一不同的是,那时自己尚且有怜悯梨姬之力,如今才一岁光景却步了梨姬后尘,又有谁来怜悯自己? 今时今日才真真正正明白梨姬那日的那句胡话,才笑自己当时愚蠢。 现下寒气十足,已而夕阳薄暮。刘英回宫,宫路绵绵无尽。 不知是何故,刘英心生倔劲,不愿被风雪击败。来往宫人匆匆,尖酸刻薄的啼笑使刘英如芒刺在背。 宫中之路曲环,可路终究只是路,永远都不会变。除了请君入瓮它无能为力,只要竭尽全力每走完一步,到下一个路口便可能会出现转机。 回宫后刘英便生了大病,半夜高烧不止。安欢吓得以为主子快要死了,嚎啕大 分卷阅读19 哭了起来,至二日清晨刘英仍气息尚存。 这几日风雪骤停,天气暖和起来。人人都道怪事,钦天监那边都说时测理应是大雪十日有余,怎这最寒时节天气却回升至早春般温暖。 刘英病了七日,全靠自己熬了过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起初仍呼吸微弱,又有安欢尽心竭力照顾才得大好。 刘英这日病刚好,便在徐柔葭地帮助下求了太后,说住到太后身边服侍全孝。 太后原本不想留她,可一面徐婕妤说情,又一面听潘尚仪说她大病七日无治而好。又联想到雪停数日,心想既然是天公见怜便收了她只权当添个婢女。 数月以来,刘英很懂得讨太后欢心。 每有闲时便让徐婕妤带些书卷过来,半年已是文采兼得。若碰到皇帝来,太后也是会支开她的。现下也是衣食无忧,觉得徐太后倒没有原先那般可畏,只觉慈善。 日子越来越暖,徐婕妤至始至终都再未承宠。她所居住的敏文殿也成了众人遗忘的所在,就连太后也愈发不顾念了。 自刘英搬到这慈宁殿来之后,安欢便被徐婕妤收留了。这几日,刘英见她们少来走动,便心生古怪。便找内殿服侍的一宫女绿衣盘问,只拉了她到自己房里,又塞了好几块正经包装的绿黏糖糕给她。 刘英问道:“姐姐可知,徐婕妤这些日子怎得不来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绿衣捧着糖糕,随口说道:“徐婕妤那日冲撞了太后……”话音未落,又自以为不妥,她便忙整理整理马上便要出去。刘英心下也猜到了□□分,便不留她,只有些唏嘘。总觉得自己夹在太后和徐柔葭之间,有些为难。 杨还芷月份已经很大了,这日在殿中胎动不安,一个劲的哀嚎,甘棠立马去请太医。又因杨氏心思细密,不愿其他奴婢近身侍候,便日日找了借口遣她们出去。 一时四下都躲懒去了,甘棠心急来不得叫他人去请,自己便亲自跑去了太医院,一时殿中无人。 前后之时,萧德妃宫中的显容过来纳闷无人。不顾杨贵仪在矮榻上大汗淋漓辗转反侧,只说近日陛下册封了一位女官为贵人,特来报喜,说罢讪讪离去。 杨氏实则外柔内刚,很不情愿有其他嫔妃在这个时段上位。惊恐交加之下,滚下胡床。这时其他奴婢才闻得动静赶忙入殿,只见血丝渗渗。 皇帝,皇后和太后等闻之赶来,孩子取出来已是死胎了。皇帝一怒之下将满宫人都发配暴室,除了陪嫁甘棠被保住之外,杨还芷仿佛她们该死一般。 太后气闷先行回宫,跟随的徐婕妤和刘英漫步于后。徐婕妤清傲,衣装打扮从不为取悦他人,道:“哼,杨还芷躲在宫里那么久最后还不是滑胎。真是讽刺啊。”满口不屑,还似乎有些得意。 刘英惊讶,记得自己还未失宠时,她二人甚为要好的,不知徐柔葭如今为何这般不顾姐妹情分。 由此及彼,便有些心凉的望着她,徐婕妤察觉她的迷惑便说:“我就是不忿,你失宠后,是她最风光的日子。我时常邀她同去看你,她也百般推阻,生怕引火烧身了。有如此挚友,实在可耻。” 刘英才明白徐婕妤爽直坦荡,心中认定了她的为人,开心舒颜,徐婕妤复笑还之,迎着暖阳二人手拉着回宫,亲密无间。 皇帝皇后此时才从建云殿出来,看到徐婕妤仿佛与一宫婢拉扯。皇后便又有不满,向皇帝出言讽刺。 这两年来徐家实力大不如前,皇帝又见不惯徐婕妤对自己无所顾忌,肆无忌惮。且早就想废黜她再将徐太后的手撵出朝堂,便拉着皇后的手说道:“新得的李贵人朕甚满意,至于徐婕妤,你看着办。” 皇后欣然,如得御旨一般打起了算盘。一想到太后发怒的老脸,郭皇后竟失仪的轻笑一声,皇帝愕然眉头紧锁:“皇后,注意分寸!你刚刚才没了庶子!”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可面前的君王却已拂袖而去。祈睿丝毫不给皇后颜面,揽月忙一边安慰道:“陛下骤失皇子悲痛才会……” 皇后怒不可遏,望着远去的帝王仪仗,道:“他就会朝本宫发火。” 惊雨连波,雁过留痕。建云殿才刚安稳下来,毓德宫沛鸳阁就闹腾起来了。原来吕美人怀孕也已八月有余,骤然听闻杨贵仪精心呵护还龙嗣不保,自己惊慌之下便早产一女。倒是毫发无伤。 不日,吕美人母凭子贵便提了位份成了婕妤,挪到撷芳殿居住了。新妇之中倒是她最有福气,是否能如那东升的朝阳般成为后宫的一股新势力也未可知。 夏至宫宴那日,安欢儿陪徐婕妤赴宴。 夜来风凉,席间,徐婕妤打了个寒噤。安欢便到偏室去给徐婕妤拿披风,竟然碰到李怡儿衣装华丽,身是最新的时缎宫装。她头上是挽月簪花髻,编以银线煌煌耀目,这让安欢差点认不出来。 李贵人傲慢红唇展动道:“呦,这不是安欢姐姐吗?多月不见,你便还是这副奴才样。” 安欢现下才确认那个新晋得宠的贵人便是李怡儿!只不与理会想赶快回席。b 分卷阅读20 r   这时李贵人贴身奴婢何缀儿狠狠的将安欢推了回去。话说这李怡成了女史后也算勤垦不久就升为了掌史,在姐妹何缀儿帮助下献媚龙床,轰动六局!不过陈尚宫并没给她面子,次日就整顿了所有不安分的女史女吏,统统轰出了宫。 缀儿仗着主子,嘴脸比李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朝安欢呵道:“你一个奴婢,见到贵人还不请安?” 安欢一时拉不下脸,缀儿便抬手要打她。手尚未落,便碰巧被徐婕妤拦住。 徐柔葭向来不屑李怡儿这些非尽心计争宠的奴婢,不看李贵人一眼,反而抬高了头,骄傲如孔雀一般,说道:“你只不过是个末等贵人,本宫乃四品婕妤,劝你也别太放肆!况且今日是阖宫家宴,惊了帝后,看看我和你到底谁会死?” 徐婕妤向来不顾忌,将这些“死活”添油加醋的挂在嘴边。李怡儿本就色厉内荏,被吓住不敢再说些什么,由着她们离开,其实心中更是盛怒。 自那日回来,徐婕妤不知是否吃了不洁,无缘无故的就病倒了。另一边不过数日,李怡便又升成了美人。一时六宫哗然,女婢们都不安分起来。 毓德宫韵意阁中。 四角皆有铜片流风扇,各有奴婢转动,使整个殿阁孕育凉风,惬意舒适无比。 李怡儿,王才人,曹才人和邵贵人四人各占一方而坐。桌上多有珠光宝具,显得实在刻意。 曹才人道:“妹妹这阁中倒是凉快呢。” 李美人不掩芳羞,道:“只不过是些寻常摆件罢了。” 曹才人虽不得宠,但也是深宅侯门里的大家闺秀,实在瞧不上她那造作的样子,便道:“也是,妹妹从前给刘婕妤做奴婢的时候,这样的东西也见得不少吧。倒也不怪妹妹司空见惯了。” 李怡儿脸色犹如枯萎之花,羞涩再难开口。 邵贵人心中为着李氏封美人本就不快,想到原来在王府都同为奴婢,怎得她就越过自己两级。便丝毫不放过能弹压她的机会,见势道:“哪里啊,听说李妹妹在尚宫局还是做劳力出身呢。日日就端些陶罐,运些石泥,哪里有做宠妃婢子享福。”邵贵人此言也像是在为自己解释,她说完众人便笑出了声。 ☆、前途 曹才人常年无宠,似乎只有通过鄙夷他人才能求得内心平衡,更何况是李怡儿这种毫无家世的女子。 她便接着又说:“啧啧啧,那可是苦了妹妹费心经营,不远迢迢爬到紫宸殿的龙床上去啊。”四下又是一阵嗤笑,放诞无拘。 李怡儿本就气急,便怒道:“我再不济也是美人,哪由得你们在此处耍嘴揶揄!”说得气慨,称性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推了下去,郎当一地。 众妃也都花容失色,慌忙起身避开。只一言不发的王才人反被翻倒的器具撞了个满怀。曹氏邵氏自是骂个不停,王才人则被侍女念云扶了回去…… 从皇后施计“嫡妻之变”后,就夺了萧妃掌领之责,还时常便让她到慈元殿来训话。 暑气腾腾,日光灼人。纵有百名宫人也料理不干净这些沾蝉,终白日里震得人嗡嗡。墙壁退了颜色,石板路更是多有被烤得破碎的痕迹,宛如绽放的石花,但不好看。 萧妃才从慈元殿听完皇后的教导出来,邵贵人也一同陪着。 长街空旷,炎气昏人头脑,让宫里的日子更加如梦似幻,真切难辩。 只有迎面过来的一个人影令邵贵人再清楚不过,是她厌恶无比的李美人。德妃耐不住热,被皇后折麽了这些日子,更是心火郁结,本不将李怡儿放在眼里。 倒是邵贵人到德妃耳畔嘀咕:“娘娘,她便是伤了王才人的李美人。” 德妃这才有些印象,又觉得正常人不会在午膳时分过来慈元殿,心想不是她蓄意巴结,就是和皇后蛇鼠一窝的货色。顿生轻践之意,此刻李美人也行了过来向德妃请安问好。 兰林殿东慈宁殿南是个小花园,虽不如北苑秀美,但仍有不少高大乔木梧桐之类的,也最是遮阳避暑的好地方。 郭后本就是有意盘算着让德妃掐着时辰来听训,每每回去德妃也用不进午膳,身子竟已有些不调。 德妃想着既然回去也无饮食胃口,便扣了李怡儿,一众人马摇摇晃晃的到了小花园叙话。 德妃,邵贵人坐在一旁倒是荫凉,又有显容等打着风扇。只李怡儿半跪着还巧被烈阳层层穿透射在她那一方地域。 “你说你叫什么?”德妃问。 “回禀娘娘,臣妾名唤李怡儿。” 德妃这才想到自己的嫡妹叫萧怡人,二人名似,便有了些许愠色。邵显姿深知德妃最顾念她的妹妹,听此一问,嘴角便露了喜色,笃定李怡儿要获罪。 “秉性端庄,富于才情为怡。添此字入名者,莫不如此。不知美人妹妹是有何不满,非得玷污了这好字词?”德妃脸色冰冷,与着暑天背道而驰。 李怡儿哪懂这些,只未想到萧佳人竟如此直接反问于她。又想着自己被谁都瞧不上, 分卷阅读21 先前徐婕妤还情有可原,这德妃今日又无故羞辱于自己,只道:“臣妾才情浅薄,不堪为娘娘排思。” 李怡儿也是面皮颇厚,见别人羞辱也能面不改色如流对答。她又给缀儿使了个眼色,便做摇摇无力欲晕厥状。 缀儿一声“哎呀”扶住了李美人,又道:“德妃娘娘容禀,美人怕是有些中了暑气,怕是要坐下来缓一缓呢。” 德妃当即道:“若是中了暑气,本宫便命人拿池子水来浇上一浇也便好了。”四下皆笑,德妃又婉声道:“起来吧。”李怡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杵在一边听宣。 “既然李美人你自己都厌弃你的名字,在场众人便都大胆想一想,给李美人想个新名好字。”德妃道,话罢所有的奴才都放松了下来,开始讨论不仅直呼李怡儿名讳,还有人取些“彘”“狗”等粗鄙之字。 李怡儿便犹如供人消遣娱乐的工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身边的缀儿也是憋着气,恨不得扎到德妃仆从中和他们一同取笑玩乐。 只一会,邵贵人道:“臣妾倒觉得,李妹妹名字若是太高洁了,倒也用不上。只如‘嫱’和‘娥’这一类能摆明身份的字眼也就是了。”此言既出,周围的啼笑更是剧烈了。 只显容有些收敛,觉得邵贵人实在有些忘了自己从前的身份,也仗着德妃宠幸说道:“娘娘,奴婢倒是听说古文有字句道‘妃嫔媵嫱’。奴婢想这‘媵’字倒好,似乎是陪嫁侍女的意思,给了李美人也算搭配。” 德妃称好,改字之事才消停下来,只邵贵人听完再不怎么做声了…… 最后德妃离去时,才又说让李怡儿服侍先前被她所伤的王才人满三日方可。 这小花园就像是内宫和前朝的一道屏障,离皇帝居所也是极近的。 这天皇帝碰巧经过于此,望着二三十步外德妃等莺莺燕燕,人闹无束,便问太监韩时道:“这德妃,倒是很有人势啊。看着她们也来了有些时段了,怎么宫里两位皇子,她都不知照管吗?” 韩时何等精明,便顺着皇帝心中的猜想,说:“是啊,从前王府四妃,一夜之间,就德妃娘娘脱颖而出啦。”说完又装作失言的样子告罪,只皇帝吃了心回紫宸殿去了…… 彼时中秋刚过,皇帝胞妹秦国公主下嫁秦地。驸马曹扈能干,在朝廷又是二品大员,如今双赴秦地成亲。驸马也成了一方太守,大婚轰动羡煞旁人。 秦国公主甚得先帝宠爱额外赐了封地食邑万户,如今她一走太后愈发觉着孤掌难鸣。徐婕妤又抱恙在身,用无可用,太后竟又有意培养起刘英来。 可那歌女子经了这些灾病磨难后不过仍像是一器具把件罢了。 这晚上夜时分,徐太后将刘英诏入内殿叙话。借着火光,刘英将太后头上的白发尽数看清,心思白日里倒不觉得太后年老。 潘尚仪跟她端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刘英有些受宠若惊。 太后面慈容善,道:“皎儿也出嫁了,哀家至此身边便再少可心之人了。”说完,长叹了口气。 刘英立即道:“娘娘还有徐婕妤,她定会为您分忧。” 徐太后似乎并不满意刘英给出的答复,渐平了气息,才说:“你呢,你如今也才不过二十,便只一昧的守着哀家这个老婆子?” 刘英一时语塞,对于未来她竟真的毫无打算。如今的她,连随波逐流的资格都没有。对于徐太后来说,像刘英这样的一个美人,此番交谈她也看到了刘英眼中闪烁的目光,这就意味着她们的对话还有必要继续。 如果刘英此刻显得已有禅心,事世无挂的话,徐太后或许会觉得宫里的其他地方,比如桂宫,会更适合她居住。三言两语之间,刘英不知早已在生死之间徘徊。 太后面容就如同风平浪静的湖面,接着说:“可哀家不可能顾得了你一辈子,来日哀家殡天……”刘英事太后如亲人,打断道:“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只敷衍一笑,又说:“到时候,你以为后宫的其他女人会遗忘你的存在?或者,你想殉葬?”刘英这才醒悟自己的天真,脸色凝重起来,跪着道:“望太后指点迷津,解救奴婢。” 太后命她起来,劝道:“你还不曾彻底被废,别一口一个奴婢,作践了自己。”刘英称是,潘尚仪又亲自扶她起来。 良久,太后说了句:“复宠。” 刘英依旧有些迟钝,在太后宫中大半年,将她磨得已是心如止水,未有再奢望复宠之日。只说:“我已早被陛下厌恶,又何谈复宠呢?” 太后笑而不语,只说让刘英静待时机。又命人把宫中的宝鉴阁收拾出来给刘英居住,另配奴仆二人充用。 其实这皇帝也并非真心宠爱李美人,只这李怡儿极善献媚手段又能平衡徐婕妤才新鲜了几日,这些日子下来也凉的半透了。 前朝,皇帝为了提拔曹氏,吕氏等新门阀势力,先将公主许配曹家,现又想起毓德宫中的曹才人连着宠幸了些天,更进其位为美人。 李怡儿在毓德宫听了好些天的御撵浩荡,只无 分卷阅读22 一次是接她去的。曹氏封了美人更不把李怡儿放在眼中,如今曹美人与萧德妃已成了她心中的死敌。 李美人倚在韵意阁门框处,月亮挥洒着如雾幻纱的光芒,让整个皇城中每个人的心事都只能牢牢的锁着。李怡儿感觉黄昏时刻便去的御驾之声,此刻还在耳边回荡,宠妃之路仿佛要比她想象的辛苦多了。 她目光幽怨,喃喃自语:“从前比我低了一阶都未曾将我放在眼中,如今……只怕我要上位,曹玉瑱便是我的第一个踏脚石了。” 李氏的眼神已失去从前的那种直接的凶恶,取而代之的是浑浊难测的恶毒。 吕婕妤搬到撷芳殿也有些日子了,二公主赐名舜熙,封号琛琪。公主在一旁熟睡,环绕着诺大的宫殿,精修的内寝,从前自卑胆小的吕昭音也有了些内心对于前路的笃定。 她看着面前殷勤的薏姑,那个从前对她非打即骂的女人现今对她俯首帖耳。殿中主座上触手生凉的雌玉让吕婕妤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实,片刻回过神来道:“薏姑姑,您不必如此殷勤,我本是不配进宫的。” 那薏姑生怕被外人听见,吓道:“我的好婕妤,都是老奴愚昧……”左右一些不咸不淡请罪的套话。 吕婕妤步入庭中,望着远处交叠起伏的楼阁,更渲染了她心中的企盼。情不自禁的高抬双臂,复手捻振袖,道:“德妃失势,杨贵仪失子,徐婕妤多病,从前得宠的沈刘二人也不在了,这大宋□□也该添点颜色了。” 一旁的薏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远没有吕昭音这般想青云直上的心思,甚为害怕,只悄悄地退了下去。 ☆、祸酿 景元三年新春伊始,是众封王三年一朝的时候。京城这些日子才热闹,便是等元宵过了,都还会有好一阵子闹腾。 远望宫城高大巍峨,肃墙碧瓦,高飞的四檐浑然天成的显示这个王朝的气度和天家皇室的威严。车马一阵阵的出入,络绎不绝。宫城外的人间烟火气和这冰冷的“石窖”行成了强烈的反差。 北宫门侧门处,一批宫人正在待检入宫,两位典仪为首带领着她们。本应是合家团聚的时刻,她们却离父别母来这上京,完成她们应有的使命。只是他们尚不知自己的使命,或说是命运。 分了两列只随着前面的典仪往里走,懵懂无知的宫人有的在贪看皇宫的精致恢宏,有的则是悲戚于自己的时命。渐渐的,长条条的人队终逝尽在内宫拐角。 带队的一稍微年轻的女官说:“你可知这批宫女来自何处?”她说着话但眼睛仍是看着前路,两不耽误。 另一年纪稍长的颇显精干说:“我方才瞧着户籍上多有归为东海西郡的。” 年轻女官听完似乎很为惊讶,发出原本不该属于她的声音,道:“齐国?!” 齐王祈滨自然也来了京城朝拜皇帝,只是到了二月中旬都不曾离开。只居于京城王府中,皇帝很是不悦。 这天皇帝在集英殿设了晚宴,只邀了齐王家眷。刘英也陪太后赴宴,但只在侧殿看守些衣物余件。郭皇后,萧德妃皆在。 只听内殿一时舞停,刘英偷偷潜了过来,躲在殿的外闱探看。 齐王身边坐着王妃,但祈滨再无年少气盛的精神,只余时光积淀的岁月痕迹造就的成熟。所谓成熟,稍欠稳重。 众人举杯,庆贺万岁。 皇帝尚未开口,郭皇后却先入为主,道:“皇弟来了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大庆殿朝贺也已结束。不知你还要住到何时,本宫也好让宫里的内府,内宫局有些安排。” 皇后自以为得意,孰不知皇帝有些不悦。祈睿虽然有些忌惮齐王,但毕竟当他是弟弟。其实,在很多年前二人的关系也是极好的。皇帝深觉皇后小家子气,问的可谓是衣不蔽体,简单粗糙。 齐王一时凝噎,眸下有些浮肿,片刻才开口道:“臣弟想等父皇忌辰后再离去。” 太后听此,也神色悲伤,只道:“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祈睿一时也有些感怀,不接话只道:“朕记得你从前甚是爱吃这乳鸽的。”示意齐王,祈滨神色愈发暗伤,任由内监布菜。 皇后又说道:“那便是又得拖上一月了,只怕东海西郡要无人看顾了。”皇后似乎比皇帝还要在意齐王的去留。 齐王妃看着沉静,却也有些失礼的回驳:“王子监国。” 皇后不屑,道:“本宫听闻齐王子如今才十岁,何以监国?”…… 太后望着二人唇枪舌战,心中憋火。本是兄弟两难以道破的心思,却被各自的妻室扯掉了最后的遮羞布。 但不用怀疑的是,齐王滞京是有所目的。 祈滨打着幌子是拖延着就封,祈睿知其不服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倒是刘英将那晚两兄弟的心思看的透亮,心中已有应对。便有意去给太后请安,只等有机会在太后面前显弄,也能助长些她复宠的机会。 这一来,太后果然问她。 刘英道:“齐王心思向来叵测,事出必有 分卷阅读23 因,其实想使齐王就封也不难。” 太后立即振了神色,刘英便继续道:“齐王不过是撑着他国土安宁,若是此时齐王宫有报说谁染了病,行将就木……想必,不论真假,齐王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毫不顾忌。” 刘英踱步上前,为太后奉上一杯茶,道:“齐地千里迢迢,纵使齐王人缘广散,想要求证也需时日。” 太后还是有些局中人的迷惑,道:“若是齐王非等到宫里传信来再决定去留呢?” “太后娘娘不必担心,只需说是王太后不好,若齐王不回便是不孝,到时候更方便您和陛下管教斥责。”刘英答,太后才有了喜色,浅尝了口茶,定了心神。 依着星光,刘英漫步回宫。心想像徐婕妤这样的的人物都不能左右自身,更感叹自己。有了这么多的教训,刘英也只管尽量不陷害他人,从心为自己铺好复宠的路。 果然,第二日便说是有齐地的使者来报说司马王太后病重。由不得齐王亲派人回去证实,皇帝便下令即刻让齐王回齐,待到他行了半路才知是假的消息了。 这件事,皇帝便也知道是刘英提的主意了,心中已生了再幸之意,但还欠时机。此事更是没被皇后德妃等人探知,只怕她二人也都快忘却了刘英是死是活了。 这天是个春光熹微,和风拂面的日子。刘英到敏文殿探望徐婕妤,敏文殿少有人往来,所以也不被人察觉。 两人倚在长亭石礅上,徐柔葭仍有些苍白无力。二人说了会话又停了会,只静静地听着风声,感受这个时节该有的氤氲的氛围。 李怡儿的事仿佛就成了最自然而然的话匣子。徐婕妤刚开口说:“李氏,如今成了美人……” 刘英心中肯定是瞧不上的,只说:“她上位也快一年了,才至美人,可见也并不得宠。” 徐婕妤沉了会,想找点其他的趣事,只绕来绕去也都是些宫妇之事。便道:“你可知,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德妃,谁最势盛?” 刘英想都不想,便道:“除了她杨贵仪还能有谁。” 徐婕妤佯装的笑了一声,道:“错了,不说你不信,我都不信。还是前些天听伊雯安欢那几个丫头说的,是吕顺仪。” 刘英倒是有些惊讶,但实在想象不出她身至高位的样子,道:“才半年时光,吕婕妤就成了顺仪,想必也有些过人之处吧。” 这话说完,刘英心中倒不通畅了。想着自己幽居多年,新人越多对她复宠便越不利。又凭空幻想出自己会以怎样的身份获得祈睿的再幸,美人?婕妤?皇后又会怎样?德妃呢?抑或是这样会死的更快? 春光里的白日是最让人浮想联翩的,仿佛思绪全都幻成了晚梦,或许如此,晚间才能更好的沉睡吧。 徐婕妤噗嗤的笑弄,将刘英扯回了神,却有时隔多年的错觉。 徐婕妤道:“你可是忘了她从前那般木讷的样子了?我记得,她在合宫夜宴上还打翻过杯盏呢,一点也不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刘英,有一瞬间起了对吕顺仪的疑心…… 又许多日子来,刘英才回想起当年之事。觉得皇后倒是没有置沈昭仪于死地只为扳倒自己的必要,皇后更是没有这个本事。再想到从前王府四妃,只德妃有功成抽身的嫌疑,便更想查清昔年之事。 刘英就蓄意联系起和她走的近些的宫女绿衣来,让绿衣为她跑腿办事。绿衣对外,人都只以为是太后安排她打听,些许时日下来,大小消息倒有些不少。 这些天,刘英倒还同陈尚宫碰过几次面。人的缘分有时便是如此,无论你在众人面前扮演的角色是好是坏,又或是众人视你好坏,相信你看得上你的人终究会不顾一切的同你说话,相互语言,各自交心。 又一日,听说是皇后的嫡公主添和不知是奴才怂恿还是其他,跑到撷芳殿玩了半日。只添和走后撷芳殿又连忙请了太医说小公主有被毒虫蛰咬的症状,若不是发现及时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吕顺仪更是暗恨皇后蓄意谋害,皇后那边也打定是吕氏自损图谋,此事倒愈发扑朔迷离。 这些都是绿衣同交好的薏姑那听来的,便尽数传达给了刘英。刘英心想皇后不至于此,只让绿衣费心盯着吕顺仪和萧德妃。但绿衣并非闲散宫婢,时常便碍于事物。再者,撷芳殿和慈明殿消息严密,一时也断了头绪。 时光缓淌,花开静谧。已到春夏交接之时。 上灯时已有蛙鸣,荷叶初上。刘英服侍太后休息后又夜探敏文殿,听安欢儿说是快了入夏,徐柔葭身子愈发不好了。 刘英刚在殿门徘徊,见暗夜里一宫人与一太监私相授受,心中觉着诡异,稍微躲避就连忙入殿。 殿中倒灯火通明,徐婕妤躺在床榻之上面黄肌瘦。伊雯扶着她坐了起来,安欢也在一边近侍。徐氏见刘英来了才缓口:“你来啦”,好像意料之中。 刘英侧身坐在榻上,慌忙说出刚才宫门所见。徐婕妤却有些忍俊不禁,体力不支又猛咳起来。 刘英着急,后来 分卷阅读24 才知徐婕妤病重,太后也不顾,她自己便觉时日无多,与宫外青梅竹马谢氏一连多日生暗通信件也算全了心事。 徐柔葭又嘱咐刘英不要过于附从太后,说徐氏狠心决绝一类的话。刘英见状,心中悲戚不免也滴下泪来,很是遗恨。 待到入了盛夏,皇帝携诸位大臣王公北上至北郊苑狩猎天酬,一位嫔妃未带。这下皇后更是被满宫嘲笑,成为众矢之的。 ☆、国乱 皇后颜面无存,封闭宫门谁也不见,连命妇朝见也能免则免。 这日德妃在御园赏花,行至毓德宫。毓德宫是专给未至婕妤且又被皇帝临幸过的嫔妃居住的宫殿,倒是宽广,殿阁玲珑。 德妃忽然听见有人放声歌唱,声音清悦。心中不悦,闷声骂想是哪个小浪蹄子。 萧佳人便仪仗赫赫的入宫,院中歌唱之人乃是李美人。德妃本来就尖酸刻薄,遇到李怡儿自是又要踩两脚。 李怡儿神色惊慌,心中暗叫不好。立马停止歌唱款款行礼,两旁的司乐女官看着萧德妃脸色难堪,也吓的都退在一边。 德妃被簇拥着,面色铁青:“陛下不在宫中,妹妹还如此狐媚给谁看呐?”德妃说的难听极了,李美人心中不忿也只能忍着。 李怡儿答:“回娘娘,臣妾不过是自娱罢了。” 萧德妃觉得好笑又讽刺,反问:“自娱?妹妹现在倒有如此雅兴啊?” 李美人不假思索:“臣妾服侍皇帝陛下原要比娘娘勤谨些,不似娘娘有这漫漫时光,还能闲庭信步,怜花赏叶。” 德妃看着她如此嘴脸,又想是否是自己地位不在,连她也敢对自己放肆。便一步步逼近李怡儿。 德妃浆染了红色的玉指抬起李美人的下巴,双眸凝视着她。 李美人有些不自在,刚欲开口,德妃提手就是一个耳光。像刮来的一阵北风,一下打的生疼。李怡儿顾不得抵御羞辱的心志,委屈涌上心头,倒在砖石上,泪水滑过脸庞。 一时奴婢们也都跪了下来道“娘娘息怒”。 德妃才又开口,道:“本宫好意提醒你,一日为婢,终生为婢。即便哪日你有幸与本宫平起平坐,只要本宫在,就由不得你造次。趁早收敛收敛你那些乖张的手段!” 又是一顿排喧德妃才离开。 李怡羞愤难当,跑回韵意阁,大发脾气。缀儿刚过来她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出气。想着自己被谁都瞧不上,这德妃今日又无故羞辱自己,便破口大骂起来,全然不顾自己身份。 缀儿慌里慌张吓的紧闭殿门,生怕德妃耳目听了进去,背地里也是恶狠狠的瞪了李怡儿。 景元三年五月中旬,天空灰蒙蒙一片,闷雷震的人发颤。整个京城的百姓一片恐慌,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慈元殿,皇后还在修剪些牡丹,贻情侍花。内侍监大监慌忙来报。一入殿他便匍匐跪地,道:“皇后殿下,大事不好了!” 内监虽有些无状,但内侍监向来不由皇后管辖,如今皇帝不在,怕是有天大的篓子才会来回禀皇后。 皇后心中不宁,揽月便抢着答:“慢些道来,不要惊了皇后殿下。” 那内监才说:“齐王叛乱了!”说罢又是一跪。 皇后大惊失色,又想到皇帝不在,有些心灰意冷。纵使殿里其他奴才平时再如何小心本分,也都吓的交头接耳,慌乱躁动起来。 内监说:“此刻殿下要拿定主意啊。” 皇后问:“情势如何?” 内监回:“已然兵将临城!” 郭皇后盛怒,将案台上的花盏全数推翻,吼道:“竖子也!早知他有谋逆之心,奈何陛下不信!” 只揽月敦促道:“娘娘此刻要立即抽调护兵拱卫皇后殿才是啊。” 皇后又像回过神来,道:“对,对,皇城御林军何在?!”那内监便道:“回殿下,已赶过来护卫了。” 皇后又接着补充说:“内侍监那边的宦者寺人也都得过来充翼,再者命后宫诸妇都来慈元殿避险。”揽月取了皇后玺绶刚欲往各处宣旨,皇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快诏母亲入宫,别遗于宫外损了性命。” 揽月称诺,一边又派人出宫去接魏国夫人等,内监也火急火燎的退了出去。 荃兰一旁见一个太监吓得战栗不稳,上去就给他一个耳刮子,吼道:“无用的孬货!还不快去将慈元大殿整理出来,预备给合宫娘娘们避急!”这下又七八个太监去了,皇后入内殿又一番整理。 只太后殿那边不知何故不曾来得及去传话。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御林军太监等前后千人将皇后殿到庆寿宫这些个地界围的水泄不通,预备接战。 稍有些权势的女官都能进皇后殿避险,只宫廷之大,传召困难,内宫尚还不止千人慌乱无措。人一动,吵闹声便大了。 毓德宫这边,王才人早便去慈元殿,只余曹美人和李美人。奴仆逃尽,四处刮败。李怡儿身边也只剩何缀儿。 分卷阅读25 叛军倒还未攻进京城,内宫倒有自毁的情势了。 徐太后闻鼎沸之声害怕又不知发生何事,一会才有轻骑来报说齐王趁京师空虚造反攻城,领私兵五万今早已奔赴至京郊,此刻京城城门就要被撞开了。 京城已一片狼藉,如同火海,百姓死伤无数,能拱卫皇城的只有外城五千和内宫三千侍卫。 太后面容失色,大怒站了起来一手击翻了茶盏,道:“贱婢!就知道司马氏不死心。” 首领太监迫切道:“太后,现下可怎么办啊。皇帝陛下不在宫中,如何是好啊。” 太后连忙被搀扶出去,远处狼烟四起,宫里宫外人声呼天抢地,令人绝望。 另一边宫门大开,车马不穷的赶入皇宫,此多为官宦。 慈宁殿内,宫女太监你追我逐鱼贯逃命,宫灯被撞翻亦全然不顾,刘英也立侍太后左右。 潘尚仪大呼:“一群贱婢,目无太后,背主忘德!给本座跪下!看谁敢踏出殿门一步!” 众人被潘尚仪震慑才齐刷刷跪了下来,合声:“太后息怒。” 一太监哈腰过来解释:“禀太后,皇后娘娘拿出凤印将所有太监侍卫调往慈元殿护卫,众命妇王妃都赶去了,还请太后移驾。” 太后气血上涌:“简直反了!皇后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话罢,不得不依从只得上撵赴皇后殿暂避。 潘尚仪猜想恐生两后相争之事,扭头让刘英去取太后玺印。等刘英慌忙翻找到出来之时,慈宁殿已人去楼空。刘英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炮火震天,空气中散发着硝烟的气味。远方宫外市楼钟声不断,预示着齐兵已攻入京城的宣誓。 现下已来不及赶往皇后处,想必慈元殿也已早封。刘英心中凉透,觉得太后无情。哪时又不知何处飞来一箭插在了宫门上,呼喊声也越来越大,慌忙之中刘英又只能躲回殿内,也毫无对策。 只是这一年多下来她学会了沉着冷静,心生一计,拿上太后令牌立马朝北宫门奔去。出了北宫门二十里便是北郊了。 齐军人马不多,只是慌忙趁虚而入,只有三万人马跟了上来,后两万滞行地方。 齐王盘算是要尽快占领皇宫,再意图号令天下。然而太过心急,实力其实不足。这两万人马又有折损,入城后一千率先攻入皇宫。 皇帝北郊大本营还有三万多人马,有一万已回赶护宫。秦国公主那边听闻,曹驸马亦操师三万火速赶往京城护卫。 毓德宫这边,何缀儿忙催促着,李怡儿却只顾翻箱倒柜的打包些金银。 等出来时,四下也没了人烟。李怡儿四处探听,实已人去楼空。何缀儿恍惚听得曹美人阁中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引了李美人过去。 原来曹美人本有些不适在歇息,可不一会便有了慌乱之声,才想起来质问。她便又被肆无顾忌逃命的奴才们撞倒,昏厥了过去,好一会才醒来。此刻,正在阁中大发脾气。 曹美人见李美人主仆鬼鬼祟祟的模样过来,怒道:“怎么是你们?退下!” 李美人轻狂发笑,道:“姐姐以为还会有奴婢再供你使唤吗?齐王□□,现下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曹美人顾不得继续生气,瞬间猜想到皇后殿应最为安全,便要跑出去,只被何缀儿拦着又一把推了回去坐到了椅子上。 曹美人似乎料想到了什么,便哭着求饶说:“从前是姐姐不好,妹妹饶了我这次罢,来日也能提携妹妹。” 李怡儿面色难看,道:“本美人还须你提携,简直不自量力。你这般愚蠢,又怎配和我同住屋檐下呢?” 曹玉瑱知道辩无可辩,足了气撞开了二人。奈何珠玉满头,锦绣罗裳,摆袖之时被李怡儿抓了,一把扯了回去生生的撞在桌脚上,死了。 血慢慢的晕出来,喋湿得鲜艳,曹氏仿佛只是一位沉睡的美人。何缀儿不曾想到李怡儿下手如此狠毒,一时害怕至极,更不敢违逆她的命令。 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此刻,不及待老,已玉碎象毁。 此刻,一众夫人祁祁如云堆聚皇后殿。萧德妃,杨贵仪,吕顺仪,徐婕妤和王才人都在。皇子公主们也都啼哭不已。 有人说齐王攻城必有内应,又有人说内应便是数月前齐王滞京时内宫新招的那批宫人。 一会徐太后也来了,众人纷纷为她开路,这条路的尽头便是郭皇后。皇后的翟衣犹如身生的凤尾娓娓婉摆过来,高雅自持。 太后暗想:好个皇后,果然有临危不乱的本事。一边竟看到魏国夫人也在一旁,心中更加不忿。想连宫外的命妇都赶入内宫避嫌,自己却被遗留一旁。言语极尽指责之意道:“好啊,魏国夫人都在呢!” 魏国夫人依礼只微微欠身,并未有多尊敬。 ☆、重恩 太后怒道:“皇后,你未免太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哀家不仅是皇帝的生母,更是嫡母!于情于理,都不该你强强夺权,越矩卖弄!” 分卷阅读26 郭皇后也不卑不亢,道:“太后息怒,如此时刻,臣妾只知自己是内外命妇的表率,兼统领宫闱,安定内庭之责。” 话罢便由不得太后开口,接过揽月手上的皇后玺印,高举道:“此国难当头,上至本宫,下至女官婢子,都不可不听懿诲,见此如见本宫。” 一时内殿将近百余人皆下跪听旨,太后站在一旁无话可说。 皇后又道:“内宫局尚宫何在?” 尚宫陈氏,尚仪潘氏,尚食吴氏,尚寝张氏,尚服徐氏,尚功黎氏六位一齐上前,复跪道: “秉承皇后旨意,不敢有违。自当管教女御,竭尽辅佐殿下。” 郭后见此才甚为满意,更得意的望了眼太后…… 刘英拿着令牌跑到北宫门时,东侧已有交战。竟被突如其来的陆羊子拦下,刘英来不得发问,陆氏便只说:“快去救陛下,小心蓝夹侍人!”说完也闪躲去了。 刘英乘一匹快马,一人一马飞驰向北。风风火火,黑袍加身,衣装云行。刘英快马扬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见到王营,风尘仆仆对溪而浣,素钗取之,洁净湎之。 令牌一路无阻,见到陛下。皇帝诧异之下也显喜色,刘英秀发及腰,面容洁净,一身黑衣难掩英气,如出水芙渠,不似洁净,更显脱俗。 刘英忙行礼:“臣妾自知不配侍奉陛下,又惹得皇后娘娘不待见。本想以死殉国,但又想最后再见陛下一面,妾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陛下身边。” 皇帝心软,只唤爱妃,便将刘英一把拥入怀中。刘英不经意忽见旁有一宫人眼神炯异,袖口翻出蓝色花纹,恍惚想到陆羊子所说的“蓝夹侍人”,随即便见他袖中藏有匕首,尚未开口,那人趁机高抬大呵:“狗皇帝!去死吧!” 刘英不顾思索旋身为皇帝挡去,四下惊呼。立刻有太监韩时等押住那刺客,侍卫也冲了进来,一剑便将其捅死。 刘英在王营醒来,幸好未伤及内脏,陛下坐在她身旁尚未察觉。只听见战事已平,秦国公主加封护国公主,还有便是等刘英伤好后再回宫。 经此一事,夹在二人心中的隔膜尽数如烟散去。 半月来,皇帝对刘英呵护备至。刘英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被弃数年也一定会再将自己的真心托付眼前的这个男人,再将善心对待宫里每一个人。可将她把自己的命都作为翻身的筹码时,她也就不会再为任何人留一滴泪。 刘英静静地躺在龙榻上感受着这世上最尊贵的布料,心中一想法令她恐惧。 从前,我托心于皇帝,后来我尊崇皇后,再后来我附从太后。我费尽心力辗转委曲于世间三个最尊贵的人,妄想在这最尊贵的地方活下去,可都失败了。日后,我只会靠我自己也只能靠我自己。想罢,攒紧了金线密织的棉被,眼神显示出从未有过的决绝。 景元三年早秋,万事平定。齐王及家眷被押解进京关入先帝皇陵悔过,不日便尽数自裁,祁睿始料未及。齐国太后司马氏抗拒入京未出齐地就被兵甲刺死,可怜昔日宠惯后宫的贵妃今日死的凄惨,江水为引孤地为坟。 秦国公主赵思皎加封后又恩赐宫中居住,徐太后又涨了气焰,如今尚仪尚服两局都被她掌控愈发权势滔天。 皇后因为战乱之时未及时顾及太后,又屡屡违逆皇帝也彻底失去帝心,被幽居宫中,等同软禁。对外只称染疾不许任何人探视,就连其母魏国夫人也被褫夺了诰命封号。 刘英与陛下同乘回宫,满宫皆惊。刘英一身素衣长裙,只上刺刻的纹理复杂,皇帝捻着她的手朝满宫嫔妃过来。 萧德妃多嘴多舌,目光短浅说刘英目无宫规,更无却撵之德。皇帝反而申饬了萧氏,还将二皇子转交给杨贵仪抚养,大皇子养太后膝下,更是将她迁出慈明殿,住到毓德宫去了。一时再无后妃敢造谣生事。 刘英封三品昭容的头一天就去看望徐婕妤,只是她病的更重了,仍想见那谢生最后一面。 秦国公主正在一旁给太后捏肩,潘尚仪一旁做些细微功夫。“她还真是好本事,眼看着皇后倒了,哀家能清净些时日。现下……哎,真真是养虎为患,那日还不如顺手带了她避难。”太后有些懊恼。 潘尚仪便过来恕罪,道:“太后息怒,当时都有箭雨射到宫里来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速走。是刘氏自己蠢笨,误了时段。” 太后回想刘英高昂回宫的样子,心中仍有顾虑说:“只怕再不能掌控她了,只盼不要成为大敌便好。” 秦国公主让太后放宽心,与她同坐说:“母后莫慌,凭她如何,皇兄不可能封她为皇后吧。万事自有儿臣。”这时徐太后才略带忧虑的定了心。 刘昭容重返兰林殿,心境却再不似往日了。殿中依皇帝吩咐又翻新了一遍,耀耀生光,金碧辉煌,有侧殿倒压皇后主殿的气势。 一时女官诸人皆来拜贺,太后甚为不悦,心中更是将刘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应付一阵,刘英退入内殿。湘帘垂地,悄然无声。安欢儿,陆羊子皆在一旁,二人又大拜 分卷阅读27 贺喜。 刘英经历了这番波折,只是容颜未改,仍是眉蹙春山,眼颦秋水。 她打量完四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才道:“二品庶妃,一品贵妃。本宫倒不曾沾染上呢。” 安欢儿开解:“娘娘圣眷优渥,还怕没有位至贵妃的一日吗。”陆氏也称是。 刘英道:“只是眼下,皇后虽倒,但始终没能将其连根拔起。况且从前之事,我终究还是疑心德妃。” 安欢儿机敏道:“这个好办,娘娘如今地位非常,原先您在慈元殿的一宫人绿衣也想要求见您呢。” 刘英道:“不急,此时徐太后那边定是也猜忌着我,免得被她拿住了生事。只嘱咐绿衣悄悄办事。再者,宫里不还是有杨贵仪和吕顺仪同我平起平坐吗。”人皆有些垂色。 刘英又想起陆羊子那日宫门提点,心中纳闷便想问。陆羊子神色迥异,也料到刘英会有此一问便称急推脱了。自后,刘英更不好再问。 由着宫里新来的丫鬟觅荷,贻清等说些故事便又糊弄了半日。一切,过于风平浪静,似乎和刘英想的不太一样。 次日,杨还芷与萧佳人才来拜贺。萧德妃望着满宫如同仙境,瞠目结舌:“还是昭容妹妹有福气,最得陛下欢心。”全然忘了那日诋毁之事,还面如桃花笑意如风。 杨贵仪与刘英算平级,微微欠身,笑道:“姐姐能回来妹妹真高兴。”说罢便上前去想握住刘英的手,刘英却皮笑肉不笑缩了回去,一时杨还芷好生无趣。 德妃满不在意又说:“姐姐啊,若能得妹妹指点一二也不至于如此。”刘英懒得与这蠢妇周旋,心中也清楚沈昭仪一事少不了她推波助澜,只尚明确她是罪魁祸首。扳倒德妃已势在必行,多说反而无益。 反而望向还芷:“我记得大皇子似乎未曾寄养在姐姐这啊,德妃娘娘怎的来了。妹妹可知?” 杨贵仪见势靠拢过去,说:“许是德妃娘娘不记事了吧。”二人便掩嘴装模作样地笑了起来,德妃气的半死又惧刘英如今恩宠,不敢说什么只得离开。 萧氏走后,刘英马上转入内殿,珠围翠绕,体态婀娜。 杨氏想一同进去叙话,刘英旋即右手扶钗,冷漠至极:“你怎么还不走。”杨氏这才明白刘英并不曾原谅她,只是和她做戏气走德妃。 岂料杨不贵仪顾宫仆众多,立马半跪下来,目光已有泪花说道:“求姐姐原谅妹妹,妹妹初入宫庭实在怕事,那时又有了身孕才顾不得姐姐。” “你这是干什么。”刘英心中不忍,想着她也有难处。又觉得如今与太后闹翻更要人帮衬便扶她起来落座内殿。 刘英心中又觉得自己过于心计,原谅杨还芷也是仗着她还有用处罢了,便又将头上一对镂花镶红宝石撰蝶的钗子给杨氏戴上,才称姐道妹起来。 话说德妃回宫气哼哼,显容不解德妃位高于昭容何必任她欺辱。德妃做了亏心事自然怕刘英察觉,然而皇帝对她一贬再贬,让她开始害怕是否皇帝有意提拔刘英到更高的位分。也不理显容,心中只想着本分些时日躲过这风口浪尖和他人的炙手可热。 可事与愿违,这德妃搬入毓德宫主殿后,恰巧李怡儿又住在其侧殿。苦了李氏日日晨昏定省,德妃死性不改又是没日没夜的找茬,李美人一行被整的人仰马翻。 可李怡儿也不是省油之灯,从前才被皇帝做了棋子遣了徐婕妤,如今便又去皇帝面前哭诉说德妃刁难,导致德妃又被皇帝抓了话柄,好一顿教训。说她为妃不慈,错置封号,褫夺了封号正为萧妃,才真正安分下来。萧氏只得暗自夜泣。 李美人倒求见过刘英几次,可刘英实在不愿再见她如今这幅面孔,安欢倒是说要将她抽筋剥皮。宫中如今除了刘英也就李美人为陛下夜夜笙歌了。 这些日子宫中大小事宜,有的向太后禀报有的向刘英禀报,惹得太后颇为不满,又多了大皇子抚养,头反而疼痛起来。 ☆、废后 秋去冬来,春风吹尽落红,已夏季将至。 宫中绿荫漫漫,只是苍苔露冷,□□又有些风寒。刘英一袭内刺长裙外褂绿纱飘轻,头上略带钗环。中间顶一朵宫缎缀连制成的牡丹,在花园廊下逗猫,杨贵仪陪侍。 太后这时携大皇子驾临,李美人陪同一旁说笑。倒是冤家路窄。刘英和杨贵仪姗姗行礼,太后见着心烦,双方无话。 只是徐太后告诫她要安守本分,做皇帝的宠妃便可,别妄想染指宫闱,更别妄图只手遮天。刘英也不示弱话里有话的祝祷太后保重身体。 李美人求刘英不得如今依靠太后,也不给刘杨二人下礼,只使双方越发势不两立。 望着太后仪驾远去,刘英心中默默决心搬倒太后,不然她在这宫中就无一日痛快。想到德妃之事都无果,便叹息道:“可惜祸心未除,又生了芒刺。” 杨贵仪便宽慰道:“只要我们齐心,便会有所机会。只一桩,皇后被困了半年,决计是不会再起了。”想到着刘英 分卷阅读28 才舒适些。 远远的,山石堆砌之处,吕顺仪正看着刘杨二谈笑风生。她面貌难测,心中暗想:这好不容易熬到皇后德妃皆倾颓了,如今刘氏便有势取而代之了,倒别想这么容易。 从前的吴尚食在刘英复宠,皇后倒台之后自觉心中无望,便投靠了太后。她被教唆日日在刘英膳食中下毒,不料一日被司器陆羊子发觉禀告了刘英。 这日刘英探望徐婕妤时才醒悟莫不是她也中了毒,许是皇后从前授意。便让陆羊子开始负责徐婕妤膳食,半月后徐柔葭身体竟真有好转迹象。刘英这才笃定,一日密传吴尚食。 吴氏自知东窗事发,战栗前来,不打自招。哭哭啼啼祈求饶命,便全抖搂了出来:皇后指使给徐柔葭下药,太后指使给昭容娘娘下毒。 刘英想,只是太后想让自己死这无可厚非,但皇后何必置徐柔葭于死地?仅仅是为了与太后权奕?想来之中有不少自己无从得知的缘由了。 刘昭容见吴氏苟延残喘只为活命不愿赶尽杀绝,只是下令赶出宫去,回了皇帝擢升了陆羊子,尚食局便由她接手。 只吴氏到了皇帝面前,将两桩毒案全推到郭清仪身上。 自皇后倒台以来,郭家便门庭惨淡,吴氏一族更是无处栖身。吴尚食自觉出宫亦是死路一条更颜面难保便在自己房中饮鸩身亡。 陆尚食密不发丧先告诉了刘英,刘英巧生心计,将她与半死不活的徐婕妤偷天换日。 对外说徐氏难忍疾病去世,实际将徐柔葭装化成宫女漏夜离宫相会谢氏生去了,谁又能想到婕妤棺椁之中藏的是女官吴氏。 至于宫人们对吴氏的离奇失踪,有的说她投进了太液池,有的说她出宫去了老家苏杭。刘英从未觉得这宫里的流言竟有如此有用的时候。 徐柔葭淡泊,丧礼六宫不闻,又有杨贵仪帮衬着,天衣无缝暗送出宫。安欢儿笑着说便宜了吴氏忝列皇家。 这边皆大欢喜,皇后那边得知吴尚食被扫地出宫可能早已死于非命,一时有唇亡齿寒,兔死狗烹之感。回望十数载郭吴两家风光不再,自知回天乏术,更无力与刘英争斗,日日披头散发空守宫殿,望着凤冠凄然落泪。 更生怨恨皇帝之情,千方百计才求的皇帝来见一面。 这天黄昏,远边天空底色橘红,雀燕高飞,景致宜人。皇后殿中却传来帝后争吵,令人心惊肉跳。 皇后衣装整肃,只再无昔日容光。见皇帝来也不施礼,只道:“陛下来了。”说完,不知为何心痛落了两行清泪。 祁睿道:“你将徐婕妤毒害至死,又谋害刘昭容。琛琪中蝎毒,不顾皇太后安危,这些?也都是你。你还有脸求见朕?” 郭清仪顿挫,强忍泪水,转身辩解,提高了声音道:“毒害刘昭容,谋害吕顺仪之女臣妾从未做过。也不屑于做。” 祁睿一声嗤弄,郭清仪更未想过自己在他心中已然是如此地步。便冷哼,反问:“况且,毒害 徐柔葭不是陛下您授意我的吗?又何必故作清高,避之不及呢。” 祁睿只当她在推脱,道:“事已至此,你还在怨愤他人!要怪只怪你自己恶毒。” 原来自多年前李怡儿刚封贵人的那个夏至宫宴上,徐柔葭就被掺了毒,此后断断续续有人从中暗添。源头还要追溯到杨还芷滑胎那时,皇帝不满徐氏,暗示皇后设计将徐柔葭折损,但没有杀意,反倒是皇后错思。可谓一步错,步步错。 郭清仪望着眼前这个君王薄情虚伪的面容,才想起添和公主昨日还问到父皇什么时候才会来看自己,便又觉不值,道:“陛下!臣妾恶毒?比起从前的徐皇后,臣妾也算对您仁至义尽。” 皇后竟暗射当今太后加害先皇之语,陛下震怒,火气四射。接着便是听见皇后惨叫连连。 皇帝走后,揽月荃兰等入殿望见皇后凄惨,也落下泪来。只见皇后躺在地上,鬓发凌乱,凤冠跌落,嘴角淌血,双颊泛红。不知被掌嘴多少,威严倾覆。 五日后,郭皇后被以多年无子藐视君上被废为庶人,移居城外护国寺终身与青灯古佛为伴。郭氏一族至此也算是荣华皆尽了。于郭清仪于赵祁睿,皆是互相全了情分。更对皇帝,于他所见或多或少还是包庇了皇后。 潜邸四妃如今也只二人了。 众妃今日齐聚兰林殿说话。 刘英,杨还芷,吕昭音围成一桌,只对殿门的那一处空着。王才人仍旧似个闷葫芦,坐在吕顺仪之后。宫中除了萧妃,便只邵贵人,李美人未曾来了。 杨贵仪声语细细,道:“不想皇后如此恶毒,贵为国母,还屡屡行投毒这样的龌龊事。” 吕顺仪一副早便看穿了废后为人的样子,道:“她连用毒害我舜熙的办法都想的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刘英颇有深意的忘了眼她,道:“只是废后郭氏又何必害吕妹妹你呢?” 吕氏神色不安,青白交阵,说的磕磕绊绊:“这……不过是忌惮我的恩宠罢。或许那毒是本宫怀孕时便藏好了的 分卷阅读29 。” 刘昭容看她这副样子便猜出皇后不是真凶,只不知道……吕氏话锋一转道:“方才,我与杨贵仪过来时,正看见又一批新的采女往铜雀台去呢。”说完望了望杨贵仪,面色已恢复自然。 杨贵仪也说:“是了,这宫中妃嫔死的死,废的废。迟早是也会进新人的。”语气凉薄,颇有自怜自叹之意。 听此一言,王才人又想起了从前的曹美人,死的糊里糊涂。不免悲从中来,又不好展露人前,只怕被人嫌弃矫情。 吕顺仪反而因新人的注入有些兴奋,道:“不知何时她们也能住到后宫里来。” 一旁的陆羊子闻之,解释道:“从选秀开始,好比吕顺仪和杨贵仪你们两位,是得陛下特旨未曾侍寝便有加封的贵女,自然和普通采女不一样。余则便是充入铜雀台,研习时光。若待到又有新的采女入宫,还未得幸,便又有放阴,充婢等去向了。” 说完,她又狐疑的看了眼吕顺仪,问:“娘娘从前新入宫,不曾有女官告知这些规矩吗?”一边探着刘英的眼神。 吕氏有些稍纵即逝的局促不安,只是隐藏的算好。如一场风过,波惊微澜后,立即回复平静道:“想是本宫忘了。”说完略坐坐就走了,王才人也告辞。 刘杨二人看着吕氏远去,各自有所思量。刘英开口道:“吕氏,我怎么看都不像大家闺秀的样子,而且二公主中毒一事还有可能是她自导自演的好戏。” 杨贵仪面露难色道:“若真是如此……” 未说完刘英便接过道:“若真是如此,德妃未除,太后势大,又添了她这样的的‘人物’倒还愈发棘手了。” 杨贵仪问:“不如我便安排人盯着?” 刘英道:“不必,从前有个和我交好的宫女绿衣,有些过人之处,已留意盯着许久了。” 杨还芷望着刘英步步周密,心中更是默默对她马首是瞻起来。 自皇后被废,太后身子便不好起来,连带着秦国公主心中也对刘英颇为怨怼。 这天,兰林殿中传来喜讯,说刘昭容有了身孕。皇帝高兴不已亲临探视,赏赐无数。更将刘英晋封为一品贵妃掌后宫事,来来往往门庭若市热闹了一下午才安静下来。 又因宫中女眷不是染疾就是幽闭,祁睿觉得年成晦气,实则是慈元殿和从前沈萋所居的临光殿物是人非让他触动。再加上齐王叛乱近一年来,宫廷内外多有修葺因宫嫔居住不好动工。眼下,刘英有了身孕,故皇帝打算携诸宫人移驾延福行宫暂居。 延福宫位于城南,是宋皇室游乐偏宫。虽不及皇宫之大,却也是费时耗物所建。宫中概括山水,华丽异常。 ☆、行宫 眼下萧妃被嫌,连带着依附她的邵贵人都不得来行宫。宫庭皆以刘英为尊,名正言顺住进了理应是皇后居住的蕊珠殿。 秦公主陪太后同住会宁殿,杨贵仪住凝和殿,吕顺仪住成平殿。李美人住铅华阁,王才人住春锦阁,其余等皆有分配。 延福宫这边一早得到消息,便安排了两位才人:周氏丹赤和许氏蘅漪。安欢儿只是略提点了安排宫房的女官两句,李怡儿便住进了行宫西北的铅华阁。地方倒是雅致,只是远离人群聚集处,难免会不周到。 何缀儿倒是被宫院气派精致冲昏了头,向李怡儿道喜,反惹的她不痛快:“如此偏僻,我便是唱哑了喉咙陛下也听不见!” 每到夜半,灯火昏暗,阁外又不似宫中红墙青瓦。透着纱窗见外面假山密林恍恍惚惚又似人影,总觉得是刘英派了人来杀她,心中又添了愤恨。 这几日,太后身子不利落,更不愿搭理李怡儿。偶尔去还被秦国公主好一顿讽刺:“这毓德宫怎么就尽出些奇葩啊。” 次日,众人安顿下来,北区又有王公居住。刘英掌着凤印会见了王妃诰命,这日才轮到嫔妃。 刘英端坐于上,凤座金织密绣。头顶六尾凤冠,两鬓宫花挽之,庄严不失亲和。内殿里是随侍尚侍,安欢,贻清,觅荷等。杨贵仪,吕顺仪则赐坐两旁。 安欢俨然道:“传御妻!”李美人,王才人和新妇周许二才人便款款上前给刘英请安。 周才人玲珑貌美,许才人口齿伶俐。惹得刘杨二人面面相觑,宫中又添佳人,只是王才人难掩落寞。李美人自恃资历,觉得周许二人向她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架子倒足。 可周许二人陪侍刘英甚欢,谈笑风生,只就她一人滞在原地。安欢儿见她尴尬,便雪上加霜的说:“美人还有何事?” 李怡只得行礼气鼓鼓退下。随后周才人,许才人皆是领着赏赐回宫。 人皆散尽后,觅荷和贻清正在清点方才嫔妃们送来的贺礼。只听觅荷一声叫痛,人皆甩了神色过去。刘英便被安欢搀扶着走近了看,原来是一匹锦缎里藏了两三根小针,觅荷不巧被划伤。 安欢想着刘英有孕,一时紧张道:“这是哪位娘娘送过来的?” 贻清打量着说:“貌似是李美人。” 分卷阅读30 安欢扶刘英坐下,又道:“贵妃是否传唤李美人,施以重责。明显是她故意为之。” 刘英不怒反笑道:“古语有云,‘绵里藏针’,今日也算见识了。” 觅荷不解,道:“娘娘可不能便宜了她!” 刘英道:“即便追查下去,她也必定会安排人顶罪。倘若被陛下知道,又是一批无辜的宫人受累,她同样是逍遥快活。只不过她的手法实在低劣,简直是自讨苦吃。” 安欢问道:“便如此算了?” 刘英笑意酝酿:“自是不会,你只将这两匹布绞了扔到她宫门前。再传旨扣了她两个月的例银也就是了。不必与她分说,别让她牵扯了旁人。”安欢心喜,领了旨意出去了。 刘英又郑重其事道:“不管是谁,自己犯了错便得自己担着。”像是说给觅荷贻清听的,那二人也连忙行礼称是。 皇帝这晚一如往常的过来。 祁睿已不再有从前在王府时的热情,更多的是稳重。相比刘英,改变更大的似乎是他。奴婢们点着灯火,皇帝携同刘英坐,不住的嘘寒问暖。 刘英笑道:“陛下又不是头一回做父皇了,还这般让奴婢们看了笑话。”说完掩嘴,几尽依人。 祁睿俊毅的面庞难得展露笑颜,压低了声道:“你可知我有多在意你这胎吗?” 刘英听的面红耳赤,忙羞而不语,缓过来才说:“周许二位妹妹,陛下了可见过了?” 祁睿事不关己的说:“见过了,周才人倒有些才情。只她们与你相比,也失色暗淡了。” 刘英更不好开口,只凭满脸的潮红复来…… 话说这原先的龚予仕看皇帝移宫之时也在人群队列中见到刘英,才知她竟已成为贵妃。连忙想赶着巴结可无奈只得日日在丽泽宫门外徘徊。 又因李怡儿所住的铅华阁不远处便是丽泽西门,故时常走动。 这日龚氏碰巧被何缀儿遇见。那缀儿心机,听他想求见贵妃,便假称是贵妃之婢。龚予仕简单老实便全盘相脱。行宫不如皇宫森严,李美人想了法子递了些银子出去给龚氏安身,说不日便将他引荐给贵妃。 树硕生凉,李怡儿正在丽泽喂鱼,红鱼翻腾,簇拥着如风云变幻。李美人发髻高梳,侧缀蓝石绞丝链子更显得目光扑朔迷离。 撒完最后一把鱼食后,她诺诺道:“终于上钩了。”此时何缀儿一旁接过食盒,道:“美人,勾结外男可是死罪,您究竟要做什么啊?” 李怡儿不紧不慢说:“宫里的死罪可多了去了。”又浅屏气息道:“我从前还是刘贵妃奴婢的时候,她曾数次让我给那龚氏送钱。我看着他们绝非寻常关系,又年岁相当的……呵,如今到了我手里,就算是莫须有之事我也能让它成为事实。” 何缀儿心觉李怡儿痴狂又表面笑呵呵地说:“美人妙计,到时候贵妃必会被陛下厌弃。”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纵使李美人诡计周密却难逃宫外的徐柔葭那日碰巧乔装传信给刘英,见着何缀儿蛊惑龚氏便暗想不妙,早早又将密函递进了宫。刘英那边便也早早洞悉,只差由头治了她李小婢。 只是天气翻涌,暴雨却不止一阵。 蕊珠殿内凉气浮动,祁睿也在。觅荷正呈上一盏软酥蜜酪给刘英用,忽听院外便有惊惧之声,接着便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殿中人皆纳闷,随后就是吕顺仪步入眼帘。祁睿对此失态之举很为不满,刚欲开口责难,吕氏匆忙行礼,道:“贵妃,这蜜酪不可用!”刘英一惊,头皮已有些发麻。 祁睿也有些惊讶,问道:“有何不可,速速道来!”刘英强忍着内心波动,猜测种种。 吕顺仪才说:“此酪原是我嘱咐我殿中的尚侍薏姑做了送来。” 听此一言众人更是疑上加疑,只由她继续说道:“敢问贵妃食用此物前可有人报备是何处呈上?” 刘英望向觅荷,觅荷吓得激灵,跪着说道:“并不曾听说薏姑姑送了什么东西来,这蜜酪是尚食局女史送过来的。” 吕氏才又说:“是了,方才臣妾听温云说薏姑阳奉阴违,不知在蜜酪加了些什么东西,后又借女史之手送了过来。臣妾实在担心贵妃娘娘的龙胎,故……” 皇帝盛了愠色正坐着,不怒自威,道:“传太医查验!”刘英倒有些看不明白这吕氏在耍何花招了,她成平殿的奴婢要来给自己下药,她反倒率先过来指证了。 不一会,太医来了尽半,陆尚食被惊动也跟过来了。那太医只用了一根细小的银针,刺入碗中,片刻,惊惧道:“此酪有毒!” 皇帝怒道:“放肆!谁敢如此大胆,谋害龙种!”只刘英不曾动,其余人皆都跪了下来恕罪。 这时,吕顺仪又抽哒哒的哭出来惹得皇帝开口问,刘英便只事不关己像个旁人看着。 祁睿问,吕氏才答:“回禀陛下,此事话长。父亲原不看重我们家里的庶出女子,母亲便更不屑了。臣妾从小便是由母亲陪嫁薏姑姑管教,入宫后,她只告诉我 分卷阅读31 要如何如何争宠,方便被她掌握。” 吕昭音话语诺诺,极尽委屈,闻者皆不无动容。祁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吕氏接着泣涕涟涟,道:“这次,便是薏姑忌惮刘贵妃,才出此下策了。臣妾实在不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特来禀明,好在贵妃无事。还望陛下恕罪。”说完,只由侍女温云一旁安慰。 祁睿震怒,对吕顺仪更是怜惜,道:“速去提了那薏姑过来!”说完,韩时便立刻带了几名得力太监去了。 不多时,人都步到蕊珠殿外,看着祁睿审那薏姑。一通盘问过后,只那薏姑仍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只待皇帝下了杀令,那老妇才慌张无措。但薏姑还只喊着不知道,拉住了吕昭音的裙摆,哭求她救命。 吕氏又佯装落泪,道:“您自己做了什么便也认了吧。”擦泪时显出纤纤手指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玉骨戒指——却是薏姑女儿的物件。 薏姑心如死灰,停止了哭喊,心中才想明白吕氏是特意设此局坑害自己。转瞬便朝刘英喊道:“贱人!就是我要害你,与小姐无关,你就是一个妖妃……” 皇帝怒道:“将这个贱婢拉下去,刀剐处死!”说完,薏姑便被无力的拖了下去。余下诸人皆是悚惧,大气不敢有所出。 皇帝又一顿安抚后才离去,还道:“吕顺仪识大体。”那吕昭音同皇帝一齐离去时还特意回望了一眼刘英,眼眸深幽,更扬起邪魅一笑。若不是身上触动了层冷汗,刘英甚至怀疑刚才吕氏回眸只是个错觉。 ☆、赝翡 一连几日,刘英依旧想不明白吕氏为何如此。只一晚间,绿衣找准了时机从会宁殿溜出来,告诉刘英一个惊天秘密。 殿内只安欢儿和陆羊子陪着,听绿衣说完,都是一脸惊异。“这个所谓的吕昭音竟不是吕元叶的女儿,只是个冒牌入宫的奴婢?!”刘英久久不能平复,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混乱之事。 绿衣道:“奴婢也不笃定,只是薏姑犯事前说过我像她的女儿,一日她贪杯醉酒说什么‘自己女儿入宫也能用做妃子’还说什么‘吕顺仪也是奴婢的出身’之类的话。” 刘英边思边说:“原来如此,想必是吕元叶舍不得自己的女儿,竟敢冒如此风险由他人顶替,这可是灭族之祸啊。” 陆羊子似乎也想通了这一切,道:“这下就明白了,那薏姑一定是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比如吕家和宫里吕顺仪的来往沟通。吕顺仪做大后,又不愿意再由她摆布,才设计结果了她。”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通情理道:“只是,依她如今地位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只为扳倒一个奴婢呢?” 刘英目光如炬,道:“她可不仅仅是结果了薏姑,连陛下都对她有所赞赏。一个不被娘家接纳的高门女子,似乎更适合将忠心都托付给陛下。此刻,皇后不在了,四妃之位又多有空缺……” 安欢儿听的清楚,才深觉吕氏厉害手段,道:“没曾想她竟有如此深重的心计。” 刘英叹舒道:“虽然我不清楚她和薏姑到底有什么过节,只是她这样做似乎更是在提醒我,仿佛我的下场随时便会和薏姑一般。” 安欢又道:“只是她这般行事,吕家会放过她吗?” “吕家本就犯了弥天大祸,若双方撕破,来日东窗事发,吕顺仪倒会因为身育公主保全性命,吕氏一族则会有灭族之祸。”陆羊子解释道,“实在是小觑了这位吕娘娘。” 刘英喃喃:“吕元叶这次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安欢提议不如向皇帝告发,更说吕氏阴毒绝是祸患。 刘英反倒说:“朝廷中徐萧老臣势力未除,陛下还需要吕曹这样的后起之族巩固权势,我又何必此时为难陛下呢。” 接着刘英像极了贵妃的样子,沉郁道:“再者,位至贵妃从来都不是我的目标。他日吕氏一族若能做大,我又有这个把柄,想来登位皇后也会有所助力吧。”说完,嘴唇显示出满意的弧度。 安欢儿还有忧思,道:“只那吕顺仪……” 刘英打断:“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夜里又一场暴雨,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憋发的闷雷,刘英反而很踏实。至少,没有刺客会在这种天气下进行刺杀行为。更是当她对敌人了如指掌后,即便走在绝壁之上也毫不慌张了。 这边,吕顺仪到天牢见薏姑最后一面。 吕顺仪望着眼前这个待死的妇人,也是从前对自己打骂不休的妇人。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用蝎毒加害琪琛?我不过是顺势推给皇后罢了。” 薏姑回了神,才说:“你居然知道……” 吕顺仪冷哼一声,道:“你就是怕我地位日盛再不听从你们的吩咐!你们断送了我一辈子,我再不会让你们断送了我女儿。你如今赴死也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薏姑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仿佛是在给吕昭音耳刮子,又仿佛在说“你终究是个奴婢”。 吕 分卷阅读32 顺仪过去一把揪住薏姑的头发,眼神凶狠道:“你笑什么?!” 薏姑吃痛,一字一顿的说:“可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了吕府的控制,到头来只会换了比我还惨烈的结局。” 吕昭音怒不可遏,顺着手劲将薏姑推到墙上晕死了过去。温云怕吕顺仪发了性子做更不好的事便拖扶了她急忙出去了…… 这天,翠微殿设宴,满宫皆在。 翠微殿巧妙宽敞,开窗为亭,闭窗为殿。又建在山上,会宁殿之北,时有绿茵入户,水蔓绕枝。席开,菜置。一时欢娱,酒樽相碰,宫音袅袅。 这时,位于下席之首的秦国公主站了起来,遍身珠玉,琳琅丁当,举起酒杯向刘贵妃望去,道:“我敬皇嫂一杯。”皇帝来不及欣慰,贵妃刚拿起酒杯,公主便将酒倒在地上。 众人皆惊一时安静至极,此举明显是生祭废后郭氏更是瞧不上刘英的态度。 刘英不慌不忙一饮而尽,接着酒力微醺道:“公主可是在追思先皇后?” 秦国公主落座不顾皇兄脸色,道:“是又怎样,你只不过是歌姬出身。纵使郭后无德,你与她依旧是云泥之别。” “可皇后已然被废,旨意是太后陛下圣裁,公主贵为帝妹后女,何必此时,王公贵胄都在时赫赫然弗陛下的面子呢。”说罢轻笑,好像刚才公主祭酒与她无关,只不过是公主对废后此举不满犯上皇帝罢了。 公主脸色铁青,贵妃却立马刻下跪向皇帝请罪“臣妾执掌凤印,为宫妇表率,未好生教导公主是臣妾失职。” 刘英有孕在身,皇帝也只能让她起来,公主还愈反驳,太后使了脸色她这才安静下来。一时尴尬无比,皇帝也有些心烦刘英咄咄逼人以致天家颜面尽失更是不悦公主。 这时,清音骤起,四下都转换了注意力。只见一群嫣红之下李美人身着清衣缓缓上前,腰姿款摆,揉捏造作。不是歌姬更盛歌姬,却也有碧波荡漾之美感。 刘英诧异,安欢心中嘟囔:还真是能歌善舞。皇帝倒是觉着这李美人解了燃眉之急,心中欢畅起来,拍案叫好。这时公主又酣饮两杯轻视说:“这宫里的娘娘还真是人才济济,扮起莺莺燕燕来丝毫不逊于事从烟火酒楼之者。” 虽然声音不大,可祈睿看着她那副嘴脸乖张的样子,也狠狠的瞪了过去。周许二才人不通人事,更是诧异李美人甘于如此衣装,抛头露面的争宠。 回宫路上,有太监在前把着宫灯,周许位才人在后。许才人道:“从前就听说那李氏是婢子出身,没想到这般狐媚,若是和陛下独处时指不定还怎么造作呢。” 周才人有些落寞,道:“我实在学不来如此讨陛下欢心。” 许才人心直口快说:“这哪里是讨陛下欢心,分明是下作无比。”周才人生怕被他人听了去,哎呀一声,又展眉为笑,心中觉得王氏说得解气。 今晚,人人惶恐,只后半夜李美人被召去侍寝,次日李婕妤的名头就晓谕整个行宫了。而后数日便都是李婕妤专房之宠,偶尔周才人也分得雨露。 至于秦国公主两日后便立刻被皇帝发还回了秦地,太后身子又到了下不了床的境地。 刘贵妃自收到柔葭密函以后,得知她在宫外过的颇好。谢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金号,一直比例皇室手艺,家大业大也常常为刘英安排人手在宫外驱驰。 信上柔葭说李怡儿扣押龚氏意图不轨。刘英按耐几日,只等一晚陛下诏幸周才人,来人说延福殿中灯火尽灭才就着夜色安欢陪同着,另领八个太监密而不发的往西北铅华阁去。 李婕妤却已就寝,有四个太监按压了何缀儿等守夜奴婢。另两个太监冲进阁中便把李婕妤从床榻上拖了下来,李婕妤慌忙害怕又料想不到竟有人如此无礼。 安欢儿这才点燃灯火,只见刘英端居于上,面色难看。 李婕妤被拉着跪在一旁,惊慌道:“不知贵妃娘娘何故如此对待臣妾?我也是陛下新封的婕妤!娘娘这样不觉失礼么?!” 刘英右手扶着肚子,左手把玩茶盖,散漫随意。安欢不由分说,抬手就给李氏一耳光,刘英这才高傲吐字:“龚氏在哪?”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什么龚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怡还企图瞒天过海,刘英怒的拍飞杯盏,灼烫的茶水又溅了婕妤一身。 安欢怒道:“快说!”抬手做势,李怡窘迫完全没了婕妤的样子,身着亵衣就被如此对待泣不成声道:“在郭城外芥香楼里扣着。”那两个太监这才放松了,推她倒在一旁呜咽。 刘英这才离开,还说:“本宫不管你是婕妤还是妃子,你以后少给我在背后歹招频出,今日念在昔日之情姑且放过你。如若他日还敢为虎作伥妄想扳倒本宫,必叫你生死徘徊。” 这时缀儿和其他宫人才进来看到如此凌乱不堪,护住李婕妤,众人也抽泣起来。刘英走后,李怡儿望着门外狠狠握住拳头,指甲嵌得肉生疼也不知觉,残泪滴落。 心中愤怒不堪,想到从前被萧妃羞辱如今即使贵为婕妤刘英还是这 分卷阅读33 般毫无顾忌的作践,这些日子的恩宠一下子全被冲散,如同泡影,又打回了原形。心中已视刘英为死敌。 刘英被安欢搀着,在翠竹碧湖的夹道间走着,嘱咐道:“给龚氏一笔钱,让他立刻回南楚,苟且安分度日。说日后再有宫人找到他,必是我与他二人赴死之时。” 安欢知会了一太监并将龚氏连夜送出宫城外。但安欢不禁担忧:“娘娘不怕李婕妤告诉陛下?” 刘英冷哼:“她本就苦于没有证据,才押着龚氏。今夜又衣不蔽体的被太监按着,倘若他日告知陛下,呵,她有几个脑袋?恐怕到时候陛下为保皇家清誉会先处死她吧。”安欢这才放心下来,称今日舒坦。 ☆、起复 刘英和祁睿在榆柳树荫下说话,一众奴才靠的远。不时,贪睡醒了的微风扰乱绿叶,使之在日光下如波光粼粼。不时落下来几片,掉在刘英身上,祁睿会为其轻轻拭去。时间静谧的如同失语的孩子,迫不及待想要说点什么,又有害怕口不择言的顾虑。 两人说笑一阵,不像有君臣那般拘谨。祁睿道:“朕有意进封吕顺仪。” 刘英内心微澜,早知会有如此,只道:“陛下,怎么突然想要晋封吕妹妹了?” 祁睿依旧平和,道:“昭音入宫也快将近三载,况且也是大族。” 刘英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意,便道:“提到大族,杨贵仪也是呢。”皇帝不语,刘英顺着说下去:“杨氏父兄皆在镇守边疆,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如若连吕顺仪此等都要晋封,只怕杨妹妹也要晋封了。” 祁睿显然有些为难的神色,道:“四妃本就有你,还有萧妃。如今若要连封两位又过于喧闹了……” 刘英打趣道:“其实吕妹妹三品顺仪之位已不低了,要怪也只能怪陛下从前晋封的太勤了。”便又给祁睿出主意,道:“前些日子,尚服局整理出来一批前朝遗物,恍惚听得‘贵嫔’二字。” “不错,贵嫔也曾是后妃品阶,只不过本朝未用从阶所以未置。”祁睿答道。 刘英莞尔,如沐浴阳光,道:“这倒不难,依臣妾看就设为从二品贵嫔,介于顺仪和庶妃之间。此封号专赐吕妹妹,也算嘉奖了,更不用再烦恼杨贵仪是否并晋。两全其美。” 祁睿思索片刻也说好,此事便定了。 蕊珠殿欢声笑语,陆羊子道:“下官听了‘贵嫔’这个封号时,实在错愕。还是贵妃有主意,以此便阻了吕顺仪封妃之路。” 刘英小心喝完安胎药,才道:“眼下局面已是如此,她成了贵嫔之后,恐怕无重大之事再难晋封了。” 安欢一旁道:“只是今日便有尚仪局的人过来,请示娘娘‘贵嫔’的仪制呢。” 刘英随性道:“既然本朝没有过‘贵嫔’又哪里来的什么贵嫔仪制呢。只肖告诉她们,从二品终究还是不至二品,庶妃的仪制到底是用不得的,让他们看着办。” 安欢得意,会心一笑,道:“那吕顺仪岂不是要再封一次顺仪了。” 陆羊子也装势行了一礼,道:“既然尚仪局那边只行顺仪之礼,那下官也会知会局中所有人,份例也自当只能按顺仪给了。” 刘英看着宫灯撑台上精雕的凤凰盘旋,得意道:“尚仪尚食两局如此,想来其他四局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温云从宫门处一路跑回成平殿,慌张无比,像是探听到了偌大的秘密。 殿中,吕昭音刚行完册封礼回来便大发脾气,又将呈上来的午膳尽数踢翻,杯盏相撞发出无比刺耳的声音。奴婢等赶忙上前收拾,又要提防吕贵嫔随时可能恩赐的巴掌。 吕氏坐上正座,怒气仿佛要将巍巍朝冠顶翻,道:“本宫是又封了一遍顺仪么?册封礼让人看尽笑话,回来午膳竟都是与昨日原封不动的菜色?好个贵嫔的位份啊,好个贵妃!她为妃,我便为嫔。如今这样,倒不如不晋封,来日再想晋封就难了。”语气中透露无尽的悔恨,责怪自己失之心急,且小看了刘英。 这时温云跌跌撞撞的进来,目光扑朔,吕贵嫔察觉后连忙让一众人等都退出去。 温云闭门,才道:“娘娘,奴婢刚得到消息。您乡间表哥和姨母所居的房舍昨夜起了大火。” 吕氏从前入吕府做奴婢前,是养在姨母家的。对于姨母如母亲,对于她表哥更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分。 吕贵嫔心中哀恸,泪水又滴落了下来。她刚欲起身,双脚便不知如何崴了一下,便直接从位上跌落,头冠也由于身子的前倾直接掷了出去,不成样子。 温云立马过来扶住。氏神思混乱,只凭着嘴巴胡乱开口,道:“是刘贵妃,是她!?” 温云较之镇定,道:“娘娘,刘贵妃怎么会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就怕是吕府蓄意报复了。好在,您的表哥无事,只姨母由于年迈,又是夜间未能逃离火海。” 吕氏一时没了哭的心力,想到薏姑死前所说的,心中害怕万分。多件事应验下来,吕昭音已经力不从心,无力再争。 只又一 分卷阅读34 天,成平殿传话说吕贵嫔染疾须得回宫医治,刘英和皇帝便都赶去了。 见到吕氏时,她已面色如雪,毫无气色。皇帝过去道:“音儿,好端端的怎么这般了……” 仿佛是因为这句“音儿”与“英儿”颇为相似,倒让刘英止步不前,只望着祁睿抱着吕昭音。她只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奢望君心,一次次掐灭心中的妄火…… 吕氏回宫医病,倒不曾长驻撷芳殿。只三天两头的往钦安殿跑,后来竟直接住到了钦安殿偏房,连带着琪琛公主从此便也与神佛为伴了。从那以后只是每年皇帝寿辰那日才会出来一宴。 景元五年,炎夏迎雨,风雷交接。新帝迎来了登基的第一位皇子,排行三赐名竞定,普天同庆。刘英一时更是宠冠六宫,再无人能及。托她的福,杨还芷也晋封为了淑妃。明月皎皎,也抵不得兰殿莹莹。日月同辉,也欠于物华天宝。 一场大雪太后病重后,大皇子竞安便独自养在重华宫,二皇子竞平依旧是在杨淑妃宫中。 这日,春光明媚,大地回暖。杨淑妃带着二皇子在亭中赏玩,恰好临近太液池。 安欢也领着三皇子出来,三皇子身子本就弱因刘英怀孕时吴尚食曾被指使给她下毒所以三皇子生下来就不易。其后更是久病连连,自去年秋日便锁在宫中近日才出门。 大皇子年岁大了些如今也有十三四岁,这日给太后请安回来途经御苑见二皇子与三皇子玩耍心中感叹身世悲凉,躲在一旁探看羡慕不已。 杨淑妃一时不查捧卷一旁,安欢等其他宫人亦在一旁打闹。这时忽听三皇子大声啼哭起来,又见二皇子杵在一边发抖。安欢立刻将已半截身子入太液冰窟的三皇子拖了出来,匆忙施礼淑妃便返回宫中立刻传召太医。 杨淑妃惊吓也领着二皇子回宫,路上问询三皇子为何跌入池中,二皇子只说是弟弟自己不小心不怨他人。 可是大皇子在一旁是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二皇子趁三皇子不备推入水中,三皇子年纪尚小口齿不清难以做答。大皇子吓的不行心觉幼弟之狠毒,又挂念母妃萧氏嘱托只想自保性命。 但最近陛下又对大皇子上心起来,配了重臣为太傅。其实这都只是皇子惯例,却让大皇子生了争宠的心思。 那边二皇子因皇帝只顾着宠爱三弟弟冷落自己和淑妃甚为不满,心中妒忌才如此。 话说先前三皇子本就身体不好,兰林殿一夜太医进进出出闹了个不停。刘英也是悲痛万分,日日守在皇子床边。好在捡回来半条命,不然安欢一干人等那就是非死不可了。 这夜兰林殿灯火阑珊,三皇子好不容易沉沉睡去。皇帝屏退左右,怒道:“贵妃是怎么照料皇子的?!” 刘英也是心力憔悴:“臣妾自知有罪,可宫务繁重,前些日子陈尚宫又病逝,一时扶持人手不及。皇儿也倦榻多时才想着趁着回暖让安欢她们带着出去走走,岂料如此。” 皇帝冷言冷语,让刘英不寒而栗。 这时,殿门外突然又是一阵哭声,大皇子举足不安的进来,说弟弟可怜想进来看看,皇帝很是欣慰。他又随即装作无心便将那日在花园所见尽数告知给皇帝贵妃,皇帝对二皇子行径大为震怒道:“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不顾手足,那等到成年岂不是要弑父杀君了?!” 便立刻让大监韩时去建云殿传旨,即日起二皇子也拘于重华宫,教养皆在那边。 另一边杨妃不知为何便忍着泪水与皇子分离,只听说是皇帝在兰林殿下的旨意。数日,刘杨二人又生了嫌隙。 皇帝因此事顿时又觉贵妃处理宫事轻重不分,不知皇嗣为大;一边又猜忌淑妃是否蓄意纵子加害。便又开始扶植起殷勤的李婕妤,到了夏日,潦草封了昭媛,只差个由头交她来打理宫事。 李怡儿成了三品昭媛居住在合欢殿,愈发轻狂。也纵着何缀儿为非作歹,扰乱六局,前些天还与身为两局之首的陆羊子顶撞。 这些日子,曾经最风光的两处殿宇落寞了下来,反倒是未有所出的昭媛宫中张灯结彩。 凭着所谓的恩宠,她自己的两个哥哥也在秦晋一带称霸像做了土皇帝般。见着秦国曹驸马的车撵都敢不下马迎接,弄得一片民不聊生。李怡儿反而不提点两句只觉得自己恩宠无极,两个哥哥也算光耀门楣了。 ☆、清余 宫中之路虽多但往往大道只那么几条。 “站住。”李昭媛一声,急欲奔走的邵贵人只得停下来给她请安。邵氏从萧妃被迁宫之后,仍旧居住在慈明配殿。 她如今本不常出来,可这些天她殿中的宦者都无故被提了去,是去内侍监说理去了,偏不凑巧就碰到了李怡儿。 “昭媛万安。”邵贵人微微施礼。 李怡儿一行才大步过来,道:“邵妹妹怎么看到本宫就要走啊?是姐姐哪里得罪了你么?” 邵贵人只道“不曾”。 可李怡儿却从未忘记昔日之辱,现今手上又有了些权势,便 分卷阅读35 说:“你从前依附萧妃羞辱我之事,我一刻都不曾忘记。” 邵贵人爱惜颜面,心想自己行事规矩李氏倒不敢将自己如何,只道:“想是昭媛娘娘记岔了。”说完欲动。 李怡儿拦住,眉宇高挑,道:“你少给本宫来这一套,怎么还敢做不敢当啊?今日我便好好的责罚你,才能衬得起贵人的豪气。” 邵氏才有些慌了,脸色难看仍说:“掌凤印的是刘贵妃,你凭什么越权擅自处置嫔妃?” 不等李怡儿开口,一旁的何缀儿倒敏捷,说:“贵人这话了说岔了,昭媛娘娘的协理之权乃陛下亲赐。何况如今皇后被废,这偌大的后宫哪里就都全全轮到贵妃做主了。” 李怡儿这才扬起了头,身披的宽大的紫色淡云蕴意华袍犹如屏障使得她更有优越感。便道: “再者,即便是贵妃在此,我若想处罚你她也不敢开口!” 邵贵人自知难逃反而卯足了底气道:“敢问昭媛,不知嫔妾所犯何罪?” 李怡儿无忌,道:“本宫处置你,不须要任何理由,也不用告知你什么理由。”便又说:“本宫就罚你,在这日头下跪着,暴晒足两个时辰。”说完又望着青色宫墙处有棵大树,又道:“且一定要被日光照见,若是被哪棵树遮了阳,须得移开,少一时一刻都不成。你也好好去去晦气。” 邵贵人原想反抗,却看着李昭媛身后已有两个太监隐约有过来的情势,不想再白白增添羞辱,只得当着众人面跪着。 李昭媛看了眼邵贵人身后跟的奴婢,道:“你也别想求萧妃救你,月前她哥哥萧沱平蛮战死,如今已是自顾不暇。” 李氏又前行几步,另一侍女槿桐扶她蹲下来。李怡儿声音绵绵,如鬼如魅道:“你以为曹美人是怎么死的?”只邵贵人听得见。 李氏远去望着邵显姿瞪大的瞳孔,害怕而抖动的双肩甚为满意。 这晚,刘英正更衣准备就寝。觅荷领了一身披黑衣之人进来,细看之下才发现是邵贵人。邵氏连忙给刘英行大礼,说完便啼哭道:“娘娘救命,娘娘救命。” 刘英之前便听安欢说过,李怡儿长街责罚邵贵人一事,只道:“起来说话。”又命安欢赐座。 邵氏落坐才慢慢止了哭泣,娓娓说道:“臣妾自知从前依附萧娘娘和贵妃娘娘做过对,可那时是臣妾身不由己,谁让自府里就跟着她呢。” 刘英开门见山道:“你若是想借本宫之手帮你教训昭媛,那大可不必。” 邵氏双眸泛光道:“是,也不是。娘娘您真的以为从前沈昭仪之死是皇后做的吗?” 刘英和安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又说给邵贵人赐茶支开了其余奴婢。 邵贵人道:“是萧妃,全盘都是萧妃谋划的。是她胁迫了沈昭仪自戕然后嫁祸于您,自己坐收渔利。” 刘英一只手撑着,又道:“你就这么相信本宫?甘愿将这等机密告知于我?” 邵贵人神色暗淡,道:“从前我对李昭媛百般羞辱,如今她权势滔天,萧娘娘又倒了。她已经杀害了曹美人,下一个便是我了……”说完欲泪,满脸惊惧神色。 刘英颇为惊讶,暗想这李怡儿从前还是美人就已做过这样毒辣的事,日后可还了得。 便对邵氏稍作安抚后道:“你的心意我也明白。只一样事还要你做,你便去李怡儿那里投诚,将今日所在本宫这里告发的萧妃之事尽数转述给她,其余的就不必管了。” 邵贵人明显有些狐疑只说再想想便退下,刘英更拉住她补充道:“事成以后,本宫会让尚宫局里面的人好生照看你的饮食起居,不必让你为李氏所害。” “那我又怎知你会不会过河拆桥,杀了我灭口。”邵贵人话语累赘,刘英很是有些反感她黔驴技穷又故作姿态的样子,便将声音压的低沉道:“你如今还有的选吗?” 邵氏走后,门外灯火尽灭,使没有星光的黑夜显得更加可怖。 安欢道:“邵贵人为保命连萧妃都能背叛,娘娘信得过吗?” 刘英但是他坦然道:“如你所言,她更想活命不是吗?” “那娘娘又为何让她到李怡儿面前这般?她会去吗?”安欢又问,“若是李怡儿知道了萧妃这些事,你觉得她会轻易错失了搬倒萧佳人的这个机会吗?到时候便是换作本宫看戏了,也尝一尝她萧德妃从前的滋味。”刘英浅笑,“那邵氏也应当会去的。” 果然,不出刘英所料,那李怡儿后日的一午后就拉着邵贵人进了紫宸殿近小半个时辰。等她出来时,便是带着皇帝废萧妃为庶人的的旨意出来了。 李怡儿最是记仇,想着萧氏以往羞辱自己便立刻摆驾毓德宫中,将其迁到一僻静之殿。门前荒草束束,也无人把守,内殿倒是一应俱全。 萧佳人十七入王府,二十余岁封德妃,如今不过三十出头,银丝却早以扰乱乌发。 见李昭媛仪仗显赫,萧氏有些惶恐不安。却也正襟危坐头戴侧金叠凤簪,翊以两把金钗,不想失了体面。 那李昭媛 分卷阅读36 见状暗讽:“呦,萧妃姐姐,数月未见,你怎么老成了这样啊?” 尽管萧妃再如何持重在李怡儿这种人的羞辱之下也强撑不了,反驳道:“你今时今日得意,自以为风光无比。可本宫再不济,也是皇子生母,还由不得你一个昭媛作践。况且尚有贵妃淑妃在上,凭你?” 李怡气愤,最恨别人说她不配之类,当下气的命人按住了掌嘴。骄横道:“如今我有一半处理宫务之权,你一个被陛下厌恶废弃的庶人还敢在我面前嚣张?自月前你哥哥萧沱平蛮兵败战死,你们萧家如今也已没落,真是便宜你还居在这温室。不处置了姐姐,真的难以平昔日妹妹被欺压之愤呢。” 萧氏心中悲凉,又受了皮肉之苦,回望从前风光心中无限痛苦,护着双颊哀哭不止。李怡儿俯视着面前这个女人,又是一阵嗤弄,抬起一脚将桌上的果品一摆踢翻,十分不屑的看了萧佳人最后一眼…… 只到了掌灯时分忽来两个太监便将这萧氏拖去了桂宫,宫中再无此人。 至于邵贵人,从萧佳人被打入冷宫后,刘英便将殿中的贻清指派给了她,又让陆羊子护住她。李怡儿虽想动手却无机可乘,毕竟她在尚宫局还尚无一席之地。倒是刘英,静观之下扰起风云,左右行事裨益收尽。 陆羊子知道后又不住称赞:“贵妃娘娘如今越发会‘杀人于无形了’呢。” 刘英被她这样“夸赞”有些窘迫,倒不知道究竟是夸是骂了。安欢一旁笑着拿了个木槌来给刘英捶背,道:“只是便宜了李怡儿,好一通威风长脸。” 刘英道:“她行事越是这般猖狂她便越会招人记恨,无异于自寻死路。树大招风也便是这个道理。” 安欢称是,又得意道:“现下又有了贻清在那边慈明殿那边盯着,娘娘大可以放心了。” 刘英笑了笑,陆羊子又问:“邵氏熬了那么多年都还是只是个七品贵人,连我们做尚宫的都要比她高出两级。不如您提携了她,瞧着她还有些手段,倒还可用?” 刘英白了一眼,倒不是做给谁看,只说:“我身边已出了一个李怡儿,难不成还要再出一个吗?这种人,本宫还是少来往的好。” 陆氏也称是,又道:“这宫中如今所剩嫔妃不多。淑妃失宠,吕贵嫔向佛,余下的才人美人中也就周美人得宠些,她倒还是个良善之辈。您如今只要将那不安分的李昭媛踩实了,在这后宫的地位便可稳如泰山了。” 陆羊子于刘英,更是亦师亦友。安欢顾忌刘英尚未和杨还芷和好,又怕刘英吃心难过,便岔开了话,道:“陆尚宫你方才说带了些什么过来?” 刚说完,陆氏自己又自嘲忘了正事,便传唤了殿外的女史进来,才将锦盒里装的酥心卷,白敷清饼,火里燎等吃食呈上来…… 至此,潜邸四妃便只剩刘英了。世间之事总是这般难料,仿佛一个人对将来发生的事越是了如指掌便越是在和老天爷作对,他便会将因果来个乾坤调换。让你失之不及,留你无尽叹息。 ☆、嫱落 这天,宫中无事刘英便去紫宸殿给皇帝请安。初至殿门,便听内殿有女子欢笑之声。刘英入内厅,皇帝正与周美人在左殿。太监见贵妃来便要通报,刘英却将其叫住,只问了是谁便静静地站在门外听。 听周美人道:“陛下早膳不进,此刻已快到午膳时分。陛下又要用油腥只怕长此对身体无益。” 刘英心中暗惊,想自从自己成了贵妃之后就再不敢如此直言不讳的劝谏陛下了,反倒是周美人还有如此心智。又有些苦恼,总觉得自己的权力越大和祁睿之间就越不能坦率相待。只将心比心,便思量从前的郭后萧妃便是如此失了帝心吧。 刘英最后也不曾进去,只盈着笑道:“不必告诉陛下本宫来过,周美人,服侍陛下很好。”说完便出去,只日光比来的时候更加刺眼了,让人周身都有些不自在。 刘英端坐在撵轿上,面色肃穆。奴婢太监们只觉得刘英是因周美人得宠而不痛快,事实却并非如此。 经此思忖,刘英只是在想一个法子,一种能和陛下更长久相处的法子,一个不必步废后前车的法子。在回宫的路上,她望着行行色色遇见自己都低垂请安的奴婢们,终于得出了结果——谦卑。 这些日子周丹赤最为得宠颇有刘英从前的势态。可并非后宫人人都能如刘英那般开阔,只那李怡儿便是最最容不得周美人。 这天恍惚间李昭媛又想起周美人名叫周丹赤,便又存了无中生有,无事生非的心思。 她细细盘算了陛下传召周氏的时辰,每每是她陪陛下用了午膳便离去,陛下再安寝。李怡儿一日便到紫宸殿后面的御园等,那是进后宫的必经之路,也是从前自己受萧佳人羞辱改名的地方。 远远的便看到秋云搀扶着周美人来了,身后只还有两个舍人。 李怡儿坐在从前萧佳人坐过的石凳上,侍女槿桐打着风扇,何缀儿却有□□里做贼心虚的窘迫感。 周美人见李昭媛在此便给她请安,李怡儿留她 分卷阅读37 坐下说话言辞和善。 见周氏落座,李怡儿便故作姿态道:“姐姐一时忘了妹妹芳名,倒不好称呼呢。” 周美人举止端庄,略梳发髻。更多的打扮则是在衣装的考究上,与李怡儿的蝶粉扑面和珠围翠绕的高髻行成了强烈对比。 周氏的仪态更在她声音中显现,轻声不妖,道:“回昭媛,臣妾闺名周丹赤。” 李怡儿当下入抓住了机会,面色骤变,赫赫然道:“放肆!从丹从赤实在是冒犯天家!” 周美人并不告罪,在行宫之时便就看过李怡儿何等手段争宠,便也料到此人纯心找茬。只是未曾想过竟有这般好事之人,守株待兔般等自己。 周美人道:“臣妾之名,族老所取。丹多用为女子,赤不过是代表家父对朝廷的忠心罢了。实在谈不上什么冒犯天家。” 李怡儿道:“依你的意思便是本宫会错了意?” 周美人虽外表柔美,骨子里却是最重气节的,不卑不亢道:“臣妾并无此意。只是娘娘并非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对于诗书礼义想来也未有所闻,倘若错会也是有的。” 李怡儿向来以巧舌如簧自居,竟不想平时周氏话少却也能言善辩,刚欲开口周美人又道:“所以娘娘也不必为此介怀。” 李昭媛一拍石桌站了起来,周美人便也立在一旁。李昭媛道:“本宫不及妹妹字字珠玑,但是非对错本宫明白。今日既然被本宫遇到,那就不得不替妹妹改了这名姓,也免得妹妹日日行走在御前不慎惹了陛下不痛快。” 说完,将从前萧妃那一套搬来,口气极像道:“在场的也都给周美人想一想。” 周氏可受不的如此折辱,反驳道:“古语有云,身体发肤尚且受之父母,陛下都尚未说过嫔妾名字有一二不好,也不必麻烦姐姐为妹妹费心劳神!” 李怡儿白了一眼,道:“这可由不得你了,妹妹也再不必弄出这副模样来。”接着便是一众宫人喋喋不休,谈论字词。 最后又是李昭媛道:“本宫便将一‘嫱’字赏了你,也是宫娥的意思,也算衬得起你。” 周美人心中憋火,一时发泄道:“怕是娘娘从前自己用惯了的好名字罢,怎轻易赏了嫔妾。” 李怡儿反倒被她羞辱,怒道:“好个周美人!平常看着你温文尔雅,现在也算暴露了本性罢。本宫可不是陛下,没那般怜香惜玉。” 又叫来两个太监,道:“给本宫摁住她跪下!让她知道何为尊卑,何为上下!” 说完,那两个粗手太监便要过去。周美人身后也有两个内监,也赶上去挡着护主。周美人后退两步,身后便又个石灯台。她朝李怡儿道:“你若非要如此羞辱于我,我便在此撞死以明心志!” 何缀儿见情势不妙,周美人又刚烈,只劝李怡儿道:“娘娘,不如就算了,日后时日还长。若那周美人真有个好歹,前面可便是紫宸殿……” 李怡儿怒火中烧未置可否,何缀儿便朝那两个太监道:“木讷的蠢货!还不快退了回来。”说完那两个太监才停了拉扯退了回来,周美人一等才被放行。 毓德宫流佩阁,内殿多有玲珑水晶内的宝石雕饰,许多用具器皿也都是皇帝命内宫局特意为周美人督造。 “什么!?李昭媛也太跋扈了罢,她竟都不知顾忌你吗?前些天贵妃才称赞了你。”与周美人交好的许才人道,对周美人的述说很为惊讶。 周美人叹了口气,道:“我也实在未曾想到李氏会如此,若不是我以死相逼,今日定要受一番折辱。” 许才人宽慰:“那李氏也并不是大族出身,凭你今时今日的恩宠,来日生下皇子,位列四妃是指日可待的事。到时候怕她做甚?说不定还能被封为皇后呢。”说完,她便掩嘴笑了起来,仿佛已经料到周美人会做皇后并且自己也可得到提携。 周美人连忙打住,道:“不是还有刘贵妃吗,我瞧着她是个极稳妥又合陛下心意的人。” 许才人才说:“我听说贵妃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突然两眼放光又想到了什么说:“那李怡儿从前似乎还是她的婢子呢。所谓有其仆必有其主……” 周美人有些憧憬许才人说的“皇后之位”,不愿再听她唠叨,若有所思起来。 这周美人命好,待到景元七年开春已有了近五个月身孕。也晋为了婕妤,只还未有新的殿宇整理出来故尚未挪宫。这下可惹恼了昭媛,明明承恩也不少却迟迟不孕。 这日李怡儿又在合欢殿发脾气,何缀儿犹豫着上前,看着打翻的一众饭菜道:“娘娘怎么将膳食都砸了?这蒸鸡,排骨向来是您最喜爱的啊。” 李昭媛怒中幽怨道:“这一定是尚食局送来的,所以本宫这么多年才不孕,又是刘贵妃!是她想害本宫!一定是她……”李怡儿形迹如同疯魔。 何缀儿道:“自从周婕妤有孕,您又信不过尚食局不是在宫中另开了小灶么?这些都不是尚食局做的,您大可放心。” 说完何氏又看了看满殿的熏香,连李怡儿床头都系着铁球,镂空之中 分卷阅读38 都放着香片。 缀儿有些无奈,道:“娘娘,但是太医曾经说过,备孕之人少用香料为好。” 李怡儿从前做奴才的时候,偶尔去得沈萋阁中,那时便闻得满殿恬静的熏香,这滋味让她不忘。到了如今,仿佛只有名贵的熏香才能提醒她如今已有身至高位的荣耀。 李昭媛白了缀儿一眼,道:“你懂什么?平常宫人也配享有这些么?”缀儿再不开口。 其实更让李怡儿心烦的是她昔日羞辱过周丹赤,又担心她产下皇子报复,使自己恩宠流失。仗着有些权力便心计歹毒,巴望着周婕妤滑胎,更不愿自己动手。 这天找来许才人一同茗茶。昭媛衣着华丽,尽是珠玉,便是在许蘅漪眼中,不过是平添俗气罢了。 庭院里,她抿了一口茶道:“许才人与周婕妤情同姐妹呢,只是你本早于周婕妤入宫,相貌也不逊于她。如今她成了一殿主位,你仍旧只是个才人。依本宫看分明是她假着姐妹之情夺了你的恩宠罢。” 许才人何尝不知昭媛在挑拨,可依旧是拨动了她的心弦。 昭媛又让众人退下,拿出一个精雕的盒子,里面全是臂钏手镯一类,来赠于许才人。 许才人心动,可得知李怡儿要她加害周婕妤的龙胎时吓得跌在一旁,梨花带雨只说不敢。 昭媛恐吓道:“如果你不做,我今日便将此事变换角色的告知周婕妤和陛下,再发落了你!”许才人依旧不为所动。 李怡儿便又补充道:“呵,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有个哥哥在仕为官吧。你知道的,本宫如今深的陛下信任,随便两语便可让他滚出朝廷,汝全家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栽培也就前功尽弃了。” 许才人有些啜泣却仍旧拿不定主意。 李怡儿又道:“让本宫想想,是西北风沙好呢,还是燕塞苦寒的好呢?” 这番可慑住了许才人,她自知难以逃脱,便许了李昭媛成了马前卒。 ☆、否极 许才人与周婕妤又同在毓德宫,周婕妤对许才人这个“姐姐”又信赖无比,万事听凭。 许氏便悄悄给周氏下了几日的药。又碰巧被周婕妤近身宫女秋云看到,许才人只得如法炮制也对秋云一番威逼利诱。秋云不堪胁迫屈从许才人,她做起事来一时如虎添翼。 可怜周美人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二月十一,是徐太后寿辰,皇帝在升平楼举行宫宴为太后贺寿。 事宜皆是李昭媛负责,大操大办给尽太后奉承,徐太后也是欢心无比。宴罢,皇帝太后先行。刚下楼,便听身后传来慌乱惊吵之声,有宫人大呼周婕妤滚下了楼梯。 来人立马将周氏暂挪偏阁,传唤了太医。孩子终是难以保住,周婕妤本就没了力气只得任凭泪水恣意流淌。 众人一时悲戚都不做声。这是许才人却站了出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道:“回禀陛下太后,周妹妹滑胎并不是她不小心。而是……” 一时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徐太后因好好的生辰宴败坏收场,本就不悦只道:“而是什么?速速道来。” 许才人望了刘英一眼,伏低了头道:“臣妾看到是贵妃推了周婕妤。” 刘英心中咯噔,已知中计。 皇帝也朝刘英看去,刘英半跪道:“臣妾并没有推周婕妤,不知许才人为何要如此说?” 许才人不依不饶说:“当时便是您走在周婕妤后侧,我也看得真切。” 太后冷哼一声,只看着面前这些女人争论。 杨淑妃朝许才人道:“楼梯间灯火昏暗,许才人说什么难不成就是什么了么?” 李怡儿这时道:“淑妃不信?周婕妤若如被推想必也自会有所感知。”转而望向祁睿,道:“陛下,不妨问一问周妹妹。” 太后身边的潘尚仪便主动入了内,拨开纱缦,好一会才出来。潘尚仪出来后道:“周婕妤现下还是有些不适,只也说了有被人推的感觉。” 皇帝有些愤怒,狠狠的拍着桌子,道:“宫中还有人敢谋害皇嗣!”只未说是刘英。 这时,李怡儿看皇帝疑心之上更添愤怒,心喜便道:“臣妾也似乎看见刘贵妃的手伸缩了一下。”说完又装作不敢相信的样子,平白挤出些泪水,道:“贵妃娘娘!你为何要这般啊?” 刘英实在看不惯她这副恶心人的面孔,干脆不回驳。太后又道:“还能为何?左不过地位恩宠。” 淑妃继续为刘英解释:“李昭媛,你可别错了心思,事实还不一定。” 太后反斥了淑妃,道:“淑妃,连周婕妤自己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不确定。难不成这是一场绸缪已久的祸害?有或者元凶不止刘贵妃一人?” 皇帝有些恼太后的猜忌,也添了些口气,道:“母后!”说完看了眼刘英,给她机会辩驳。 刘英只继续跪着说:“臣妾不曾做过,还望陛下明查。”杨淑妃也下跪为刘英求情。 太后虽不满好好的生辰却 分卷阅读39 被搅但身子不比从前,心计难费,只朝皇帝甩下一句:“哀家只希望陛下能管好自己的后宫!”说罢,怒火离去,竟也不顾周婕妤丧子。 良久再无人开口,只僵着。不知向来话少的王美人怎么突然开了口,道:“方才,的确是贵妃走在周婕妤身后的。” 皇帝即使再不听信诸人所言,可情况如此,也只得先禁足了贵妃再做思量。李昭媛,许才人等道:“陛下圣明。” 刘英泰然,无惧后果。她明白自己是皇子生母又救过陛下再加上此事扑朔迷离必是不能将自己如何,又思索谁会蠢到在此时动手。又想到楼梯间摩肩接踵,周婕妤不过是磕了一下怎就轻易滑胎。 回宫路上,月明星稀,寒风瑟瑟。杨淑妃一旁陪同,此事虽未将刘英如何,但是却让她们二人冰释前嫌。 刘英望着宫廊长街,火烛昏暗,叹气有些苦笑着说:“还芷,如今还只是春日我又便大折。”言语有些自嘲。 淑妃劝解道:“好在陛下还是相信姐姐的,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想办法的。” 刘英见一向怕事的淑妃不再避事为了自己更可以全然不顾,欣慰的点点头嫣然。 杨淑妃自早些年失了皇子后便有段时间执拗于星宿天命,与钦天监里的林鄙走的颇近。二皇子走后,两人更有时机接近,长久二人便滋生暖情。 建云殿内只淑妃与林鄙二人,殿外也只有甘棠守着。林鄙约摸大淑妃两岁,生得周正,天庭饱满。“鄙”字是他自取,以表明自己不屑与其他人争斗的心志。 林鄙看着淑妃有些愁闷,道:“你还在为刘贵妃担忧?” 淑妃长舒一口气,道:“从前我们只为萧德妃徐太后烦恼,落了那李昭媛,如今恶虎反扑了。” 林鄙凑近了些,道:“依陛下的心性,是不会将贵妃如何的,就只怕会借势扶李怡儿上位。” 淑妃扶住额头,道:“到时候,我与贵妃便都难过了。” 林鄙坐到淑妃身旁,淑妃微移。他道:“也不是没有办法,陛下年龄大了,似乎很相信天象之说呢。” 淑妃有些急燎,道:“可眼下……” 林鄙打断:“眼下,陛下忘却了贵妃才好。若被李昭媛抓住不放,周婕妤也亲口说了,到时候才真是难上加难了。”说完便给淑妃按起头穴来,淑妃也以为他心有主意,便不再说什么了。 刘英原以为陛下只是关她一时可如今已近两个月过去了,还不见旨意下来,上下宫庭更无动静。一边李昭媛又有了身孕,封了贤妃,一下更是如虎添翼,无人能望其项背。 一大早,刘英尚在梳妆,除了时常会听见的两声鸟叫,便还听有人在宫外叫喊。 一会安欢儿进来道:“李怡儿封了贤妃,她宫里的人便不得了。因您在禁足,她们便到宫门口来耻笑,我让小禄子和小豫子拿了大棍赶走了。” 刘英道:“何必与他们见识。” 安欢儿有些急迫,道:“娘娘您得想办法见见陛下啊。” 刘英用宫人新采的栀花浸了手,道:“本宫这些日子有吃有喝的,又能腾出时间来教养定儿,不好么?” 安欢儿又要开口,刘英便将旁带着露珠的花簪到头上,案上,地毯上都溅了不少水。 刘英俏皮道:“好看吗?你以为陛下是怎么想的?他是在给我时间自救!连周婕妤自己都说了,即便是皇帝他也堵不住悠悠之口。”说完又将头上的花掇了下来,掷进铜盆,又是惊起一阵水花。 刘英朝觅荷道:“定儿醒了吗?” 觅荷答:“三皇子这个时候也应醒了,奴婢去知会一声。” 安欢对刘英的闲定自若倒是瞧不明白了。这一天,宫中都回荡着合欢殿贤妃晋封的丝乐之声。 许才人害了周婕妤后也时常噩梦连连,日日又对着周婕妤憔悴惨白的脸心中不忍,又更是害怕沦为贤妃弃子。便禀了皇帝想到慈宁殿服侍太后,效仿昔日刘英之法以保全自身。 许才人到了慈宁殿才安定下来,贤妃本想卸磨杀驴才知王氏已金蝉脱壳只道:“贱婢!”却也不敢僭越皇太后。 或许是周丹赤滑胎,皇帝极为珍视李怡儿这一胎,不日就让李怡儿放手管领尚宫局。除凤印还在兰林殿,似乎完全已经遗忘了刘英,沉醉于贤妃终日的奉承和谄媚之中。 李怡儿又把何缀儿破例升成司仪女官,惹得六局不满,人心不服。长此,宫庭上下礼法混乱,以强凌弱者皆有,依主乱法者更甚。 一时内庭散漫,制度废弛,宫人皆以恩宠为度,以媚上为旨,刘英初建秩序不复。 又过一个多月,皇帝太后也开始对李贤妃打理的后宫颇有微词起来。 寻常妃嫔出行,都只是带些普通器皿茶件免得有需。只李怡儿每每大张旗鼓,恨不得将宫里能带的尽数都带上,力求人多气派。还心想若是能配她两个铜锣边走边敲才是真好。 草长莺飞,这日李氏又漫步太液池畔,望见远处铜雀台歌舞升平。 例来采 分卷阅读40 选秀女未服侍陛下前都是在此处沿袭歌舞礼仪,可贤妃似有不悦。 她自怀孕来就生怕有人再夺了恩宠去,便绕液池一圈进入铜雀台。秀女们都衣装鲜艳,全身缤纷饰之。 看着她们一个个年轻貌美,又顾盼生姿贤妃更加不快。只在一旁冷冷看着不惊动诸人,其间一领舞身着橘色宫衣,周身缀着宫佻绫罗的女子很是耀目。 贤妃前行一步,何尚侍便大喊“贤妃驾到”。女官秀女们便都来请安,只那领舞孙氏后知后觉缓转两圈才施礼问安,倒是从容淡定。 细看之下长得还与刘英有些相似,在贤妃眼中只是越觉得她轻狂自持。 贤妃上台,掌事女官便上前问好。李怡儿也不理会,只朝那孙氏问道:“你是?” “臣妾美人孙氏,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诧异她初封的位分之高,一边的掌事机敏,看出贤妃迷惑。 普通秀女一般也只是封为选侍,贵人。皆是由司教女官裁定再上呈皇帝,这孙氏样样出挑,即使未曾侍寝位分高些也不足为奇。 ☆、火势 一旁掌事忙答:“娘娘,已经呈给陛下看过了。” 贤妃不屑想找个由头训诫孙氏,挫一挫她的威风。便紧咬着孙氏行礼微迟大做文章道:“孙美人,你自以为孤芳自持,便能有恃无恐,冒犯本宫吗?!” 众人皆惶恐跪下孙美人脸色发红道:“臣妾不知何错,还望娘娘明示!” 李怡儿大笑一声,道:“好个不知何错,你实在无礼。方才人皆行礼,偏你自以为特别?款款迤裙,在本宫看来,无异于搔首弄姿。” 孙美人来不及解释,李贤妃便吓道:“来人,孙氏目无本宫,拉下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孙氏不知何错便被哭喊着拉了下去,贤妃又狠狠白了一眼更是补充一句:“剥了她这身妖媚的衣裳!” 一时鸦雀无声,嘀咕不闻。 只听见孙氏受刑痛叫,何缀儿下手自然极狠。等贤妃浩荡离去时还不忘嘱咐掌事不准给她用好药。 两位掌教望着李贤妃远去的仪仗,其中一位叹了口气道:“真是祸从天上来啊。” 另一女官歪鼻斜目道:“什么货色,从前刘贵妃那般风光倒不曾有她嚣张。” 孙窕婉终是没得皇帝恩宠,年芳十七脸上便伤疤灼目。刘英那边只教养着自己的皇子,清闲自得。就等着内庭大乱,看皇帝陛下如何收场。 秋叶纷纷,天气日益干燥起来。 杨淑妃终于等到了机会,这几日天空一直惊雷。建云殿中,只杨妃林鄙二人。林鄙一早测算出今晚会有大雷雨,道:“蛰伏不咎,此乃大雷雨之兆。钦天监那帮人学艺不精,还以为是放晴之征。” 杨淑妃若有所思道:“很好,等了这么久,也让她风光了这么久。那便就是今晚,让李怡儿这个小婢偿还。” 林鄙面色倒和顺,只是担忧杨还芷是否过于冲动。 淑妃一边又跟甘棠道:“御药房那边安排好了么?” 甘棠答:“万事皆妥。只是不和贵妃商量商量吗?” 淑妃斩钉截铁,目光肯定,道:“不必,待会我自会去兰林殿。” 这晚,暴雷阵阵,有些当值的宫女太监都躲在房中。 合欢殿中却躁动起来,贤妃突然龙胎不安怕是要提前两个月早产。 一时大雨瓢泼,雨雾挡住了视线。雨水足斤足两地混了雹子砸下来,便是拿把伞出去顷刻间也覆灭。殿里去请太医和产婆的奴婢也仍是未回。 贤妃在床上疼痛不止,殿中乱作一团,人员进出叫忙不迭。 杨淑妃早早的来到兰林殿和贵妃作伴,二人坐在檐下。淑妃只是说让刘英今晚看一场好戏,一场翻身的好戏。 雨水如同断弦之珠,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像,一时更添了两声暴雷。 风雨中,一太监趁乱溜进合欢殿旁的小殿中用打火石一类的点燃了宫房。大火就着风势一下子就连着合欢殿烧了起来,由里到外,起火之处又恰巧是遮雨之处。 一边是接生一边是救火,惹得贤妃更加惶恐不安。眼瞧着挨着小殿的那面墙已渗了火气进来,众人又只得抬了贤妃到后殿去。 又要遮雨,李怡儿躺在床板上衣装凌乱,尴尬难堪无比。 左右又过了一个时辰,快到了后半夜。甘棠过来禀报说成了,杨妃才将一切告知刘英。 刘英震惊忙说:“李怡儿虽是歹毒,可她还怀着身孕!你也有过丧子之痛。” 杨淑妃满是不屑:“她怀着身孕又不是瘸子,我是放了把火却没有封她的宫门。明日便会有钦天监的人说是李妃不慈,善妒压迫死其他嫔妃之子导致天雷降罪。上次周美人滑胎也与姐姐断了关联了。” 刘英感恩杨还芷苦心便立刻赔罪,道:“好妹妹,适才实在是我昏聩了!” 第二日一切果如杨妃所说。 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贤妃早产两月生下 分卷阅读41 了皇子,皇帝太后更是高兴。 又有钦天监其他官员趁势巴结,说是天命司凡,坠降尘世。四皇子是天赐之子!帝赐名竞兴。 刘英倒是没多久就解了禁足,只那贤妃迁宫琼华殿,一时竟毫发无伤。陛下终究看重刘英,再加上内外非议,贤妃产子自顾不暇,刘英便顺势重掌六宫。陆羊子也帮着安定内局,好半年才将诸事修葺待定。 等过了元宵,刘英才闲下来。 但刘英总觉得周婕妤滑胎蹊跷,便这日约了淑妃打算一同去探望周婕妤。 可周婕妤自滑胎以来便一直身体虚弱,又不善调养如今已在弥留之际。 周丹赤这些日子醒悟过来,又得知许才人搬到太后宫去后,便心中多有猜测。想到那日升平楼宫宴,除了刘英,许才人也陪着自己在后面,又觉得刘氏堂堂贵妃那时如日中天何必害自己? 祁睿也不常来探望她,周丹赤便日日倚在榻上望着门阁处缀着一排缠瑛石水晶的宫绦发呆。 等元宵过了,她斜开了窗子,见王美人映月阁中正忙着卸下装饰,一片欢声笑语。又想起自己去年这个时候怀着身孕,对自己孩子的满心期望,又不觉滴下泪来。 再被风一吹,她本就孱弱的身子更疲惫了。过了午后,头脑也发起了热。 周氏醒来只看秋云在一旁泣涕连连,便摒着最后一口气强撑起来,问秋云是否知道些许内情,说自己只想死的明白。 秋云不忍见主子如此,终于开口:“是贤妃,胁迫了我与许才人给您下药滑胎。” 秋云全盘拖出,周婕妤心中憋愤,忽一口气提不上来。 贵妃淑妃在门外听的真切即刻步入殿中,只是周氏愤恨之际却含泪病逝了。死后眼睛仍瞪的老大,是死不瞑目。 淑妃悲悯道:“真该请贤妃过来探视,每每夜半梦回不知她是否安枕。” 刘英轻抚周婕妤让她闭紧了双眸。 秋云悲伤,愿为刘英所用指证贤妃。刘英命人好生安葬,丧仪在配殿冗房。 葬礼简单相比昔日沈萋简直天壤之别。皇帝未至,只说依贵妃的来。刘英心中暗伤,这恐怕便是有子嗣和无子嗣的区别吧。又回想起周丹赤曾经也算是是后宫中仅次于自己最得宠的人,如今下场这般悲凉。让新春在刘英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只觉得人生讽刺。 至于宫中的怨气便更不少了,诸有司宫人都只觉得周婕妤可恶。不曾拣好时候去,白白误了自己当年的运势。 刘英想,对于贤妃,为了一己私心便断送她人一生的人就应付出代价,更是后悔不该在延福行宫放过她以至于如今荼毒宫人。 几日丧仪之后,安欢在宫门处等着秋云。可迟迟未见,便进秋云房中查看,却见秋云已上吊自尽。 贤妃一党放出消息对外只说秋云过于感念主恩殉主而亡。 可事后陆尚宫查看过秋云尸体说分明是被人活活勒死,此事也只得一旁搁置,再到细腻之处寻找瑕疵。 陆羊子一边牵制何缀儿,淑妃那边则搜罗李氏兄长罪行。安欢等婢则一直暗访秋云生前所待过各处,接触各人。 一晃,便又是半年,李怡儿所生的四皇子都能被傅姆托着走路了。 刘英则又以副后身份于中秋时节同皇帝在亲蚕宫举行亲蚕礼,百官表面敬服。一时人人都将刘英尊为皇后,连女官们都以皇后之礼待之。 秋日愈发深寒,宫中仍有不少人与贤妃为伍。这日阳光熹微,宫廊虽长,贤妃与贵妃淑妃一等却狭路相逢。 可谓人拥簇簇,旗鼓相当。 贤妃金银皆钗,又身披陛下赏赐的貂裘耀武扬威道:“这天气是愈发寒冷了,两位姐姐简装出行岂不受冻?若是衣装不备,大可去妹妹的琼华殿挑选。” 淑妃反驳:“贤妃身子骨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冬衣御寒恐怕是杯水车薪吧,不如裹着棉被出行那才叫暖和。” 随行陆女官等听此也掩嘴笑了起来,贤妃生气自恃生了皇子觉得自己位高淑妃。 又见淑妃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怒道:“淑妃,你竟敢不敬本宫?!” 淑妃自从与林鄙暗情后越来胆大,不像从前那般本分唯诺,也立刻回击道:“你我皆为妃位,况且我封妃时妹妹还只是个婕妤呢。何来不敬一说?” 刘英只是一旁看着这贤妃还能如何,贤妃自满复道:“本宫生有皇子!” 刘英这才开口,冷冷道:“陆尚宫,就麻烦你来好好教导教导贤妃娘娘。本宫瞧着她身边的大小女官们不济事啊。”听此,巴附在贤妃身边的缀儿,槿桐等人神色不自然起来。 陆羊子前行两步,目光超然,对面的何缀儿等女官再不屑也只得又微微屈膝行礼。六局女官不论何时何地见到至高尚宫都得行礼,这是规矩。 一女史躬身递给陆尚宫随手礼则,陆氏翻了两页即诵读道:“女御,嫔妃纪,论嫔妃高低。嫔妃不以倚仗子嗣为先,以辩以资历为首……” 贤妃一时哑口,陆尚宫又看向 分卷阅读42 何缀儿等,责难说:“典侍何氏,你难道没有好好引导娘娘吗?还是你学礼不精,不堪其位?”缀儿等心中早就慌乱,只强撑着面子。 陆羊子转向贤妃,施礼,又道:“还有,贵妃娘娘掌凤印,人皆应以其为尊。要如同皇后一般对待,贤妃只是普通庶妃怎可在贵妃面前直呼本宫?无礼至极。” 贤妃瞪大了眼,却看随行女官都有些战栗,也不开口。 “虽说法不上嫔妃,但何典侍,槿桐等却是难以逃脱的。来人!把她们拉下去。拘于掖庭劳室日夜劳作满三日,加倍刑法,以正礼法。”陆羊子句句铿锵,可谓掷地有声,无人不从。 顾不得惊呼何缀儿等便被拖了下去,贤妃大惊失色道:“贱婢,你怎敢?!” 刘英这才开口打断:“本宫忘了,贤妃原是本宫婢女出身,不懂宫规也是有的。陆尚宫乃众女官之首,位同婕妤,惩处女官亦是她分内之职。且她循礼法行事,即便此刻陛下在此,也保不得你的一群刁奴。” 贤妃再难开口,刘英一等才要过去。贤妃恍惚卑微避让,颜面尽失,权柄难握。 ☆、事发 这年,李怡儿的哥哥李信又在秦郡犯错,强霸民女致死。曹驸马身为太守抓捕他,他却用府兵抵抗实在嚣张跋扈,毫无法纪可言。 就这样僵持几日,李信传信入宫。贤妃得知后,满不在乎。只说让驸马给个顺水人情,大不了用千金摆平了了此事。 但秦国公主又岂会是忍气吞声之人?打算不日便入京参贤妃一本,可这日却有宫中千里来报说皇太后重病奄奄一息,请公主入宫侍疾。 景元九年春,徐太后殡天。宫庭哭丧不断,整个皇宫都一片灰蒙。太后死前颇喜爱四皇子,更深信天神降子,危榻前力佐其为太子。 李贤妃又是勤恳服侍太后,不给贵妃机会,皇帝便将丧仪也给她主持。 秦国公主最后还是未能见太后一面,便将这一遗憾全都归咎给刘英,心想如不是她与太后争权自己也不会屡屡顶撞皇帝不得入京。但也看不惯贤妃讨好,只等丧仪之后再诉说其兄罪状。 刘英这边也是鼓动联合许才人打算丧闭之后,向皇帝告发贤妃恶行,怎知贤妃早早听闻异动。 那晚,残月如缺。 许才人夜半回房中想歇整片刻,贤妃又派人一不做二不休,好似对待秋云,手法如出一辙。 殿外敲锣打鼓个不停,许蘅漪亦无心休息。她刚喝了口茶,又感觉床帘后有异动想去查看。怎想还未起身,身子便被人推了出去。殿中烛火昏暗,奴婢们也都在宫外忙活不停。 原来早有一太监藏在殿中,一时趁许氏不备推在墙上撞死了。 贤妃主持大局对外说许才人追思皇太后去了,众人皆以为常。 淑妃暗恨贤妃狠辣,又恨日日须得哭丧,未能洞察错失良机。刘英倒宽慰她说:“我们虽有人手却不能时刻照看许才人,如今李怡儿主持丧礼,太点眼,反倒会使我们落一个不敬太后的罪名。” 淑妃道:“这可如何是好?”又说自己可不想再等一年。 刘英轻笑:“她以为万事还在她的掌握之中么?” 好在,刘英这边早在许才人心腹悦儿房中翻出手书一封亦能做证,只可惜了许氏终未逃脱贤妃魔掌。 这边丧仪尽罢,贤妃还日日高枕无忧,以为能母凭子贵做着当皇后的春秋大梦。 这日,何缀儿火急火燎地来报。说陛下下令处死了自己的两个哥哥,还抄家连妻儿尽贬为奴。贤妃崩溃,不知为何。凄然痛苦赶往紫宸殿去了,秦国公主自然也在。 皇帝因太后离世觉得愧对公主,更是怜恤赵思皎,她才乘机道出李氏兄弟之罪。 贤妃跪在殿外磕头,恰时公主出来,她便含泪质问为何如此歹毒。公主素服不掩贵气俯视道: “要怪就怪你的两个哥哥欺负到本公主头上来了。别以为皇兄宠幸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本公主眼里,你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妾室罢了,还不快滚。” 贤妃贵为妃子公主依旧不把她放在眼中,李怡儿泣不成声只好转回宫中,再不愿激怒皇帝。可还未起身,忽见刘贵妃带着悦儿等赫赫前来,就连孙美人也遮着面纱而来。 刘贵妃冷言彻骨道:“贤妃且跪着,今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了。” 公主才出,望着此景嘲讽李氏:“多行不义必自毙。”又瞟了刘英一眼,毫不避讳的说:“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说完扬长而去。 刘英正事未了不愿和她纠缠,但秦国公主心中越发觉着刘英把持后宫权势滔天。 贤妃顿时呆滞,像天塌下来了一般,不敢入殿更不敢离开。浑身战栗起来,目光失神。好一会才缓过来让何缀儿速去带四皇子过来。 殿中,刘英向皇帝请安:“臣妾要告发李贤妃毒害周婕妤令其滑胎再陷害臣妾。更胁迫周婕妤侍女秋云和许才人为她行事,最后也将其二人杀害。更是越矩将孙美人毁容,望陛下明察。” 分卷阅读43 皇帝原是背对着刘英,听此言也怒的还转过来,刘英又补充道:“有许才人的侍女悦儿为证,更有许才人一早害怕遭贤妃毒手备下的亲笔手书一份。” 随即望向安欢示意将证物呈给陛下,陛下看后大怒。心中原只知道贤妃骄纵但也会讨得自己高兴,却不知背后竟如此狠毒,也是难以置信。 孙美人又见势在一旁啼哭起来,仿佛是在胁迫皇帝早点处置贤妃,反倒惹得陛下心烦扰乱了圣心。 皇帝又觉得太后亡故不久刘英便急不可耐更是加重对刘英猜测,一时想起太后死前嘱咐更觉得贤妃对自己尚无二心。相比贵妃机敏且大权在握,觉得贤妃对自己更忠心。 可事实在此周婕妤也含冤而死,绝计不得不处置贤妃了。皇帝便让她进来给她机会申辩,倒只想将她降位为贵人选侍之类的再作打算。 眼下情势倒要比从前郭皇后请求处死刘英还要严峻,稍有不慎……刘英可没有废后从前的家世做盾牌。 贤妃才带着四皇子哭哭啼啼进来,先是给皇帝行了大礼,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皇帝不怒自威,道:“朕给你机会自辩。”一旁刘英也是憋了火气,已生了些废后从前的神色。 李氏道:“臣妾从前是错了心思,因为周婕妤总是不服臣妾管教,才生了毒害她子嗣的歹念。可后来臣妾迷途知返,余则皆是许才人擅自而为。望陛下饶命!” 李怡儿又恶狠狠的瞪了孙美人,半提着腰道:“那孙美人满口胡言,是她无礼放诞在先。臣妾知错了,望陛下恕罪!” 李氏恭顺无比。 刘英见皇帝动摇,更不愿再放过李怡儿,道:“早知你有欺瞒天子的胆子,还拒不招供。”便传了小豫子进来让他将杀害许才人的太监和铜雀台的掌教带上来。 刘贵妃又半跪着端直身子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口气沉重道:“陛下让臣妾执掌凤印,臣妾便有此责任管理嫔妃。嫔妃有错理应惩处,才可保宫庭清宁。如今宫中有人谋害皇子毒杀嫔妃,臣妾自知并非皇后,承蒙陛下信任才能协理六宫。明白自己身份不敢越矩所以才来禀明陛下,请陛下圣裁。” 刘英字字珠玑,全然不似郭皇后昔日那般刁蛮。字里行间不涉有威胁皇帝之语,又说她自己更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全是凭皇帝心意。 皇帝这才念起刘英的好来,立刻扶贵妃起身。祈睿不慎触碰到刘英脊背,宫服绵软,刘英还是有些吃痛。皇帝这才望着她道:“何故发痛?” 刘英道:“许是旧伤未愈。” 祈睿再不说什么了,证人未到便不愿多看贤妃一眼,只有些顾惜着皇子。 他看贤妃还在一旁装模作样,顺手拿起王才人的遗纸便向贤妃掷去,大吼:“你自己看!贱人!” 贤妃自知再无转圜可能,伏低磕头:“求陛下看在臣妾诞育四皇子的份上饶臣妾一命罢。陛下!” 四皇子此时也大哭了起来,口齿不清的喊着“母妃”。皇帝疼爱四皇子只道:“来人!传朕旨意将贤妃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四皇子托于淑妃抚养。” 刘英适才觉得这还不够想复言,见皇帝决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陛下圣明。” 贤妃被拖走,望着四皇子马上要成了淑妃的孩子。不顾仪态,悲绝交加,大呼:“我的孩子啊!” 回到兰林殿,淑妃早早的在宫门口徘徊焦急无比。见贵妃回来便迎入殿中,赶忙询问如何。 二人对坐,贵妃不慌不忙道:“只是废为庶人,打入了冷宫。” 淑妃得知这个结果反倒很高兴,早知陛下不可能处死她。就怕像先前德妃一般做了错事,位分不减只圈在自己宫里。 又叫贵妃宽心:“李怡儿奸滑,事情又过去了将近一年,只现下她也再掀不起风浪了,姐姐安心便是。” 只刘英还是惴惴不安,觉得自己险些就如同郭清仪那般断送了。身子一噤,又是一层冷汗。 话说这李庶人被贬入桂宫,竟和从前德妃萧氏关在一处。只是德妃已然疯癫,吓的李氏日夜不安。 不是夜里不安稳,就是每醒来时见德妃拿了把剪刀坐在床前。惹得李怡儿心中很是不爽,日夜跌宕起伏的。 这天风雨如晦,李怡儿手段可怖。索性找来麻绳吊死了萧佳人,独享空殿败阁。 这又因李怡儿向来下作无谓人言,桂宫一日只一顿残羹她食不果腹常抢夺其他老妇之食。还巴望着能活下去等自己的四皇子成年,再扳倒贵妃淑妃。 太后殡天后,从前她身边为刘英办事的绿衣也名正言顺的入了兰林殿服侍。 一日,刘英正在偏殿逗弄皇子,安欢和绿衣两旁服侍。陆羊子拖着脚步进来,举止神秘道:“桂宫里,萧佳人,死了。” 刘英拿着拨浪鼓的手却不动了,倒也从容,道:“可有原因?” 陆氏道:“李怡儿和她同居一室。” 刘英此刻又摇起了拨浪鼓,只不说话。安欢道:“那无疑是李怡儿做的 分卷阅读44 好事了,倒不如趁此机会一并结果了她……” 陆羊子尚未来的及发言阻止,绿衣便道:“不可,娘娘扳倒李氏实在不易,宫中瞬息可只在陛下一念之间。此时结果李氏太过点眼,免得让有心人借了机会到陛下面前嚼娘娘舌根。” 陆氏称是,又道:“桂宫毕竟不在后宫,我们的人也不便下手,再者那边毕竟不太平。”说完才看了眼绿衣,笑道:“这宫里的厉害人物便都到贵妃宫里来了。” 说罢,人皆笑了起来,只绿衣有些突如其来的腼腆。 ☆、枝末 天气愈来愈暖,后苑邻近铜雀台的地界柳枝已抽了芽,又夹杂了些许桃色,别有一番清新之美。 昨个陆尚宫又来报说太液池已推得动舟子,石林中又偶然看得梅花鹿,又说司设局新布置了花草果品贵妃说等游园呢。 刘英便携了众宫妃一同游园,说是众宫妃,其实不过刘英,还芷,王美人和邵贵人,余下些高位女官。 刘英一身黄绿,端庄大方。淑妃衣装则紫色为底,又有暗沉的红色图纹添加,高贵华丽。两人皆是有宫人提着披摆,王氏,邵氏便靠的更后了,她们也不说话,只刘英时常和淑妃玩笑。 陆羊子一旁瞧着这四夫人似乎各怀心思,原想着要融融内廷,现在好了,她们的沉闷之气反倒让这本就不充足的苑中春色更加黯淡无光了。 她只叹了口气,刘贵妃便都要回去了,一时人也都散了。果品未动,甜酒未启,好生无趣。倒让人分不清是春日还是秋日了。 只刘贵妃和杨淑妃尚在席上,陆尚宫好心劝道:“贵妃娘娘还是先尝一尝吧,您若是不置可否,那司设局那边安排的女官铁定是要受罚了。” 杨淑妃看了刘英一眼,笑道:“姑且尝尝吧,也不算亏了自己。”两人便是犹如打发时光般又逗留了半个时辰才离去。 去时恰巧往太液池绕,远远便看见从西宫门那边过来一批采女。距这边人等还有些距离,又好似很远,好像越走越远。 刘英道:“宫里又来新人了。” 杨还芷道:“可不是吗,这后宫里的殿宇再没人住进来,个个都快成冷宫了。” 刘英听完觉得好笑,道:“便是住了人就不是了吗?若陛下不来,倒还不是一样的。” 杨还芷一时不开口,两人站在池边隔着碧湖望着远处,风生有些急促,但等拂过来时倒还温柔。 太液池这边,一众采女缓缓入院。她们就如同宫外汇入太液池水的活水,从进来,到枯萎干涸,最后到流出去。一切如冥冥之中又早有注定。 女史去内房通报,其余人等皆在闲话、结识。 其中一明艳女子,其眸如同坠星,嘴巴瞧着更是极利索的。她便是陈茉莉,从前陈尚宫的远房表亲,自小养在乡下。 陈氏向着一旁交好采女郑温恭道:“妹妹万事就仰赖我了,我有个表亲姑母原是这宫里的顶天。” 郑氏相比陈氏第一眼给人惊艳的感觉,有几分骨子里的柔婉和表面上的持重。她望着热情似火的陈采女,笑道:“便万事听凭姐姐了。” 忽经过一女子,遮着面纱,看不清脸,身姿倒好。众人便睽睽望了过去,如约而来的一阵微风,便将孙窕婉的面纱打了起来。玉璧的脸上竟有连着经管的暗红血块,尤为突兀。孙氏连忙又压了下去,只愿快些离去。 陈采女恰巧瞧见,险些叫了出来。郑采女看她一脸惊慌,便问出何事。陈氏才欲答,内里就出来了个女官,朝急欲逃走的孙氏看了眼又向台下众人道:“这是孙美人。” 众采女便行礼,齐声道:“孙美人万安。”孙氏不答而去,接下来便是一日的礼仪规矩。 只等了晚上,陈采女才将白天所见告诉给郑采女。 房中其他采女也都睡了,郑氏迷惑着嘀咕:“照你说的那么丑,她怎么可能被封为美人?” 陈氏也压低了声,自顾自的说:“那才好呢,这样的丑八怪都能封为美人,那你我便必定能入选了。” 郑氏只道:“这三日只好好学完礼仪再说罢。” 二人来不及灭灯,便有一阵风推开了窗。窗外天像穿了个窟窿眼,眼中的月牙,散发着有气无力的光芒。 终于到了殿选的日子,众采女皆至庆寿宫参选,皇帝亲临,贵妃亦在。 有女官奉了杯茶上来,只不过走个过场,自有韩时安欢等接了过去。刘英整理完凤冠,帔衣,采女们皆上来跪着了。 底下乌压压的跪着一片,将近五十人。便有女史拿了册子逐一念其名姓来,念到谁便要磕头问皇帝贵妃安。姓名家世之后还附有各人所能之才艺。 一遍,隔着缀珠帘子祁睿也瞧不真切人皆容貌。又因众人所报才艺不过都是歌舞,书画也失了趣味,故不答。 刘英也看了眼祁睿,他依旧不为所动。旁边的女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陆尚宫点了个头,那人便又开始报了。 又 分卷阅读45 一遍过去了,人群中依旧屏息以待,皇帝却生了困意。 只听俱寂中传来一声:“哎呀。”女声婉转清澈,听者酥醉。 陆尚宫便朝下吓道:“放肆!谁人无矩?”这本只是个提点话,是陆羊子顾念新人不懂规矩才加之严词,不曾想竟真有人出来。这倒让刘英有些诧异,陆羊子也怀疑起那声“哎呀”的动机。 出来的是郑采女,她便跪倒在皇帝面前请罪。祁睿便问:“何故失礼?” 那郑氏便道:“奴婢今来苦学舞艺,不曾想伤了膝盖,拉了筋骨。一时久跪才会如此,是奴婢无用,冒犯了天子神威。” 祁睿却生了兴致命其抬起头来,只道:“果然好颜色。”陆尚宫一时不知怎么办,还是刘英唤了郑氏,道:“郑采女,本宫也时常习舞,可却不曾像你这般伤过。不知你研习何舞?” 郑氏有些慌张,更显惶恐,道:“是,是蹀躞掀纤……” 刘英听完若有所思的望着,道:“蹀躞掀纤?”郑氏笃定道:“是。” 刘英再不说什么,只道:“那么请陛下封郑采女为才人吧。” 祁睿笑着说道:“你定便是了。”皇帝便要离去,陆尚宫刚欲宣旨,人群中又有躁动。 原来那陈茉莉见郑氏都入了选,自己心有不甘,便不怕死的叫唤:“陛下!”祁睿被人叫住倒不恼怒,只看着面前的女子神光自然,便止了脚步。 陈氏跪请:“陛下既加封了姐姐,就将奴婢也一并封了吧。奴婢只求选侍!” 底下的采女也都开始窃窃私语,皆有陈茉莉之心却没有其胆。祁睿说好笑,也推脱给刘英便去了。 陆羊子上了气火,狠狠的白了眼对阶站着的铜雀台掌事,心觉其懒怠才至采女们无礼。 刘英在得知陈茉莉和陈尚宫有些关系后,不看她,道:“陈尚宫原和本宫有些交情,便将陈氏册为贵人吧。”那陈茉莉闻之,连叩头大拜。 待刘英离去时,又看着郑才人意味深长道:“郑才人舞本倒是看得不少,只不怎么演练过吧。此舞虽沾了‘蹀躞’二字,却与脚足毫不相干的,不知你究竟何故伤了膝盖。” 郑氏见被识破,忙欲请罪。却只听得珠帘搅动之声,跪伏着的她不禁探看这贵妃的面容,只是熏香袅袅如雾晕染遮住了她的视线。 少时,贵妃已去,她又嫌恶的看了眼身后的陈贵人。 掖庭附近一藏书楼处,外围种着些许杂树,让人看不见进去的路。 沈昭仪从前的心腹严芳云没头脑的辗转入内,内殿有一背对着的女子,身上也是女官服侍,只看着品阶不高。 芳云行礼,道:“夫人,此次入选只有两人。” 那女子转过身来,面容年龄倒和从前司马氏有些相仿,道:“嗯,照老规矩,你物色好。”接着,又道:“实在令本座想不到,后宫这许多女人,我曾想过是萧德妃或是李贤妃,甚至淑妃,就是没想到这个贵妃还能有独掌后宫的机会。” 芳云道:“所以,如今她这个贵妃之位坐不坐的稳还要看您了。” 贺夫人道:“你便去安排,再引得吕贵嫔出来,便再让她们斗。后宫不宁我们才更有机会。” 芳云称是,那贺夫人又说:“我这边也会安排几个得力的太监,若我这边得手,你那边细水长流的计划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芳云有些惭愧只答是,便退下了。门被合上,严氏离开,这片地域就仿佛孤凉的没有人来过。 这晚,陈贵人又到郑才人的仰仪阁来说话。“姐姐住的可还称心?”陈贵人问,说完环顾了四周。 郑才人道:“这宫里什么都新鲜,一切都好。” 陈氏又露出些许寒碜神色,道:“妹妹住的沛鸳阁就太过华丽了,相比之下有些心疼姐姐甘之如饴,随遇而安的心境。” 郑才人最是恼火她愚钝又自大的样子,心中已骂了千万遍,口上只说:“是妹妹好福气。” 那陈贵人又神神秘秘道:“我那阁中从前住过吕贵嫔,所以才好些。” 郑才人入宫这么久从未听说过有吕贵嫔,便问:“吕贵嫔?” 陈氏又自以为骄傲,道:“你不知道了吧,今早有个宫人过来。一问,她竟是姑母的故人,叫严尚侍。我便抬举她叫她吃茶,她也便告诉了我不少消息灵通。” 郑才人心中嫉妒却不表现出来,只装一副稀奇模样诱陈贵人说出来。 果然,陈贵人又道:“你看着宫里人少,这宫里从前可有皇后,德妃,贤妃,昭仪等,自然还有吕贵嫔。”接着道:“可后来,皇后被废,昭仪自尽,德妃贤妃接连被打入冷宫。就连吕贵嫔也自请去了佛堂度日,可见如今的贵妃厉害。” 陈氏绘声绘色,郑才人虽有些小聪明可毕竟年少也被唬住了。那陈贵人又趁热打铁,道:“我们新秀入宫,在宫中尚无根基。恩宠之余想不为人加害,可要找位有资历的娘娘依附着啊。不然……” 郑氏不想听下去,打断道:“依你说,贵妃淑妃我 分卷阅读46 们是求不到庇护了,那还有谁?” 只听陈贵人道:“吕贵嫔。” ☆、美人 佛堂内火烛飘忽,吕昭音对着佛像,敲打颂念个不停。时间飞快,这已经是她入钦安殿的第六年了,连琛琪都八岁了。 到了时辰,温云试探着进去将吕贵嫔扶了出来。吕氏显得有些憔悴,问道:“公主就寝了吗?” 温云答:“才睡下呢。” 吕贵嫔道:“前些天陛下的皇撵经过,我看琛琪都没怎么看过她父皇呢。” 温云边走边道:“公主也是可怜,两岁就随娘娘来了这里。” 吕贵嫔口气沉重,更有懊悔,道:“那能怎么办,宫中虽大,也只有这紫宸殿后的佛堂是我们母女的容身之处了。” 说完,又添了无奈道:“那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错了心思,看着皇后德妃一个接一个倒了,自以为就可以争一争了。到头来,宫里宫外都容不得。难不成真的要应了薏姑的话”又有些急促的问:“表哥可还安好?” “您放宽心,一切都好,吕家也不敢贸然再出手的。”温云答。 到了寝殿,一间不大的阁子,也无什么桌椅主位。开门侧过去便是床榻,但也打扫的干净。 温云奉了盏茶,道:“只是其他公主这个年纪都会学诗书,女工。您也要为琛琪公主的将来考虑考虑啊。” 吕贵嫔听此刚欲饮茶也没了心思,放到一边,语调似乎拖不起她的声音,道:“本宫又何尝没想过。”说着又自顾自的道:“过了这些年,吕府和刘贵妃也应放松了警惕吧。” 温云又换了脸色,道:“昨日还有一个新晋封的贵人,不知怎么晓得娘娘避居此处,来求见您呢。” “求见我?”吕贵嫔显然有些惊诧,只以为不曾有人记得自己,又问作甚。 那温云眉眼弯弯,道:“左不过是要巴结您,寻些争宠的法子。” 吕贵嫔神色明亮起来,温云又捧了一小盏香炉过来,也起些驱赶蚊蝇的作用。 温云又道:“奴婢想她们既废了千方百计寻您,便也不是和贵妃一气的。” 吕贵嫔一只手撑在靠枕上,又道:“也便罢了,我是斗不过她了。明日你送一封信过去,若是那贵人能做大,来日我便顺了她的恩宠出去,也能为琛琪挣个好前程。” 温云说是,便退了出去。 到了荷花满塘的时节,陈贵人得幸便封了才人,是如今除刘英外最得皇帝喜爱之人。 这天初一,无一例外,众人皆应到万安宫给范太妃请安。只陈才人不知何故未来。 刘英和杨还芷出来走着细密的石板路,刘英忽想到,说:“这陈才人好像也有两次不曾到兰林殿了吧?”随行绿衣说“是”。 杨淑妃提醒着说:“你可不能由着她胡来,凭她想怎样就怎样,免得像从前贤妃一般。” 刘英听到“贤妃”二字,忽揪住了心,面色盖住了脂粉,道:“吩咐下去,请陈才人午后来兰林殿说话。” 杨还芷望着刘英这般气魄,反而更放心了。 到了午后依旧迟迟不见陈才人来。 绿衣,觅荷又新从冰窖取了些冰镇的水果摆出来放着。瓜果上附了一层冷冷的寒霜,渗出丝丝寒气,让人看着便有些解暑。 刘英又打了近半个时辰的盹,才道:“陈才人请了吗?” 安欢道:“午后又去请了次,那陈才人原是说要来的。可方才小禄子回来说陈才人又去紫宸殿了。” 刘英面容有些被汗浸湿了,只到内闱去梳洗,绿衣等又出去备香兑水。 觅荷最为不忿,道:“娘娘就是太好性子了,由着她们胡来。” 绿衣又端了凉水进来,刘英此刻只想好好洗把脸。接着,任由乌黑的瀑发散漫的垂下来,道: “此刻,再紧些冰,那才人祖宗便是来我也不见。” 众人都知晓刘英的脾气,再不开口,只心中揣摩着她的心思。 五日一请安是规矩,刘英毕竟还不是皇后自不必日日请安,除了淑妃不必前来余者皆是要来的。又过了三四日,陈才人才与众人一同来。 刘英正襟危坐,左下是王美人,邵贵人。右下是陈才人,郑才人。 邵贵人望着陈茉莉一身新绣苏缎,道:“陈才人好阔气,姐姐看妹妹一身打扮,倒像是个婕妤呢。” 王美人也笑说:“如今妹妹得宠,封婕妤那也是迟早的事。” 陈氏没有言语推迟,倒滋润于他人的乖话之中。也不搭腔,起身便微微欠身要走。却被刘英叫住,刘贵妃道:“妹妹这一口茶尚未喝完,又何必急着走。” 陈才人还欲说些什么,只见小禄子和小豫子已走到她身旁,示意她坐下来。 刘英倒处变不惊,其余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王美人心中害怕,不知又要闹些什么。 刘英缓缓咽了口茶,安欢便上前道:“陈才人,您这两个月三次不曾来给贵 分卷阅读47 妃请安,一次不给太妃请安。” 陈才人显然有些不满,口气略重,道:“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如此记载,是否太过小家子气了?” 刘英不接话,望着她想起数月前还是自己给了面前这个人侍奉皇帝的机会。不算心寒,倒增嫌恶。 “不知道是不是陈才人坐的与本宫近了些,才会让你产生真的只和本宫有一阶之隔的距离。”刘英语道。 陈才人色厉内荏,其实已有些害怕,此刻郑才人又跪道:“还望贵妃娘娘宽恕陈妹妹,是她不懂事。” 另外人等皆跪道:“还请贵妃恕罪。”陈才人这才羞愧难当,也跪下请罪。 安欢便拿了个新茶具添了杯茶道:“那就请陈才人奉上一杯茶给贵妃娘娘,权当赔罪吧。” 陈氏便只得接了茶,一步步走过去,又跪呈给贵妃。虽说这举动寻常,可越是满宫皆在的时刻,便越是有些颤巍,便越能有出奇意外的效果。 刘英接过,众人才起来。安欢还不忘了嘱咐陈才人给太妃赔罪,一会也各自散了。 那陈氏出来还是喋喋不休,硬是整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还跟郑才人道:“贵妃也只会这些绣花枕头的皮面功夫罢了。”郑才人则劝她本分些。 陈氏这话却又被邵贵人听见,邵氏戚了声,道:“陈妹妹若是刚才拿出这副好骨气来,我们众姐妹也不必久跪了。” 邵贵人的话如风声闪过,待陈茉莉要反驳时,又听见她说“实在无用,还不及从前的李怡儿呢。”人却也已走远了。 这边,等陈才人回到宫里,严尚侍已在等着了。陈茉莉连命众人退了出去,又闭了窗子。 陈才人急忙道:“尚侍大人,你终于来了。” 严氏喜怒不外现,道:“方才你请安发生的事本座也已知道了。” “那可如何是好,刘贵妃忌惮我的荣宠,她一定不会的放过我的,这还只是个开始……到时候,她会不会把我打入冷宫!”陈氏总爱添油加醋的鼓动自己内心猜忌的情绪,骗来骗去连自己也弄不明白。 那严尚侍更趁势说:“看来,她是不会放过你了。你又多番对她不敬不去请安,以她的手段,必会让你生不如死。” 陈茉莉吓得已有些颤抖,道:“不是你让我需得自己抬举自己的么?还说什么偏要做些让她不称意的小事。” 严氏对她这副样子嗤之以鼻,只说:“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本座救你?还想不想坐上妃子之位?” 那陈氏只得称“是”,严尚侍又叮嘱道:“多去钦安殿请教吕贵嫔,这样能让你恩宠不减。至于扳倒贵妃的法子便由我来想。” 陈氏这才好好喘了口气,严芳云便又道:“切不可告知吕贵嫔是我指引你这般做的,到时候依她小心的心性,你便再没有机会了。” 看着陈茉莉已经完全快被自己掌控,严氏默默在心中骂了句“蠢货”顺气。 秦地,公主府。秦国公主正与曹驸马一同共膳,两人似有横眉冷对的样子。公主也不看他,夹了口梅子熏肉吃完,慢慢松袖,还是如以往一般的仪态有度。 赵思皎又朝一旁的侍女道:“苏美人送进宫了?”侍女答:“今早便接到了信,已进京了。” 公主便更加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眉宇挑得便快要化为鸟雀飞走了。又道:“很好,本公主倒要看看这刘英还有何本事招架。也去了个祸害。”最后这句分明是说给驸马听的,在场的也都习惯了每日都有的漂浮在公主与驸马之间的这种扭捏古怪的气氛。 曹驸马气哼一声扔了筷子便出去了,银打的筷子撞到金盘上声音清晰,只剩公主在原地食不甘味。 ☆、诸计 这日端阳,兰林殿中的丫头奴才们都到处推脱着耍懒,各宫里转着斗着些玩意,很是热闹。 刘英也受淑妃之邀到建云殿过节,皇帝亦在。安欢,绿衣,觅荷等都随着去了,一时兰林殿竟无有主意的大丫头。 至于小禄子和小豫子这类最是好斗,更是不会错过了这机会出去其他宫里显摆。 兰林殿只断断续续进来了人又出去,连照管皇子的六个奴婢两个女史三个傅姆都只有两个留在殿中。一会,三皇子用午膳这热天里又喝了好些口热汤,有些中了暑热便睡了。那留殿里的奴婢又忙着收拾,一时不顾。 说巧不巧,偏不到一炷香,那陈才人和贴身宫女蕙儿从角门处进来了。四顾无人,便毫不遮掩的入了皇子寝殿。 三皇子原是被热醒了,寻不见傅姆们因有了四五岁便也不哭,只坐在床榻上发滞。陈才人进来后便一顿安抚,蕙儿把着门。 三皇子本就怕热,又因自小有寒热交夹的毛病。故在夏日里刘英也不让他饮冰凉之物,冬日里也不可太过温暖。悉心调养了数年,身子愈发才好了。 三皇子年纪虽小,但口齿清晰,问道:“你是谁?” 陈才人捏了捏他的脸,故作和善道:“我是来照顾你的傅姆啊。” 分卷阅读48 三皇子歪着身子,迷惑道:“从没有如此好看的傅姆。” 陈才人又见他汗水浸湿了衣服,便道:“皇子如此畏热,何不饮些冰镇之物解暑?” 三皇子一阵落寞又两眼放光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陈才人说完便看着摇扇旁一大缸冰,速取了头上的扁云虫钗凿刻了一块下来,用手接了便往皇子口里送。 三皇子见着冰凉,便吃了只觉寒凉。 陈才人又指着它,道:“这个是可以吃的。”三皇子倒有些委屈,道:“可母妃从来不让我吃。” 陈才人又道:“哎呀,贵妃娘娘是诓你的!你只吃的时候不被人看见,免得又遭罪。” 说完便又喂了皇子几口,只蕙儿赶忙说听见有人过来了,陈才人才匆匆离去。可蕙儿的身影仍是被那傅姆看见了,一时只有些奇怪。 片刻,三皇子的头便开始发热,不一会便又开始上吐下泻个不停。等刘英和皇帝赶过来时,已来了七八个太医问诊。好在请的及时,皇子体魄相比从前又略强健些,吐泻过了也便没什么了。 正殿里前后太监,女婢二三十人跪倒一片。皇帝恼怒道:“便是你们这群懒惰的奴才,只寻了机会出去耍闹,惹得皇子无人照看。” 接着便是参差不齐告罪饶命之声。 皇帝正要发作,刘英道:“今日是端阳,好在定儿没什么事了。”人皆松了口气,接着便又说:“虽说法不责众,但照看皇子的女婢们实在难逃。” 便又有相关人等前进告罪,刘英突然站了起来,威严道:“除了留殿的韦傅姆,黎女史,其余人痛打二十大板,发落掖庭。” 接着那九人便被呼天抢地的拉了出去,众人从未见过刘英如此大发雷霆,一时都有些战战兢兢。 刘贵妃接着又对余下人道:“小禄子,小豫子,你们是这宫里本宫最看得起的奴才,却也会犯这些糊涂事。” 那二人皆道知错,贵妃便道:“平常你们领的赏赐最多,不比他们小的,这次便只你们带头受罚。” 说完,小禄子和小豫子便不及刘英开口就自出去领棍子了。 好一会才消停,皇帝见事了便去了。刘英倒有迷惑,便只留了韦、黎二人,问:“本宫叮嘱过皇子不可食寒凉之物,你们?” 韦傅姆资历丰厚,先答道:“奴婢们谨记贵妃吩咐不敢有违,只仿佛看见陈才人身边的蕙儿来过。” 刘英有些恍然大悟的意味,语气凛冽:“好个陈才人,本宫上次小惩大诫,如今她却仍要不自量力。如斯恶毒,实在不罚不可。” 安欢道:“只没有证据说她来过,怕她会由着恩宠辩驳。” 刘英冷笑道:“这不难,你便领两个太医去毓德宫说陈才人染病,封宫禁足三月不准任何人探视。尚仪局那边也知会一声,不许安排她侍寝。”安欢领旨去了。 刘英又朝绿衣道:“凭陈才人没这个心性本事,必有人在她身后出谋划策才让她一个新人还敢几次三番和本宫作对。你便去查查。”绿衣便也马不停蹄地打听去了。 最后陈才人被禁足,她也再联络不上严尚侍,那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与此同时,刘英更得知了陈茉莉自从入宫就频频进出过钦安殿。 又是一晚,刘英便去了那钦安殿,说是礼佛。 室内只有刘英和吕昭音二人。刘英坐在软榻上,吕贵嫔给她请安。 贵妃道:“多年不见,妹妹容貌倒不似从前皎好。”吕贵嫔不说话,贵妃便继续:“贵嫔的心肠就更深不可测了。” 贵嫔不知刘英为何突然来此,自己潦倒多年,她今又来无故讽刺,心中也有些愠怒,道:“嫔妾心肠再不可测,又怎及娘娘昔年阻我封妃之手段?” 刘英目光逼人,道:“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究竟是谁。”此言一出,贵嫔便有些不安稳了,又不敢开口,心中便又生了无数个困惑,更觉刘英可怕。 “本宫不将此事捅破,原是因为你我本不是敌人。贵嫔既然避世这些年,又何必动了背后毒害本宫皇子的心思?!”刘英振振有词。 吕昭音实在不知她为何出此一问,也是不解:“臣妾并不知贵妃在说什么。” 怜子心切让刘英只觉得吕贵嫔在惺惺作态,便恐吓道:“不知二公主如今在何处,本宫也想去看望看望。只是忘了带些吃食,妹妹以为公主喜欢吃什么?蜜糖,还是□□?”说罢,便做势要出去。 吕氏一下慌乱,公主如今是她唯一的指望,便拦住目光中已闪了泪花,道:“你要做什么?!” 刘英一把推开她,道:“我倒想要问问你想做什么?既然敢毒害别人的孩子,就早应该料到会有此刻!” 吕氏仍不明白刘英在说些什么,贵妃走时只抛下最后一句道:“你倒会摆布陈才人。” 一会这钦安殿才恢复寂静,只余吕氏一人蜷在地上。 她心想便是陈茉莉被贵妃发觉了是自己在背后操纵她争宠,便容不得自己,到底还是不清楚刘英 分卷阅读49 说的皇子之事。 贵嫔只喃喃道:“我忍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那我也不必再忍了。”说完眼中闪烁,倒看不清是泪光还是火光了。 这次便是那严氏搅弄起这深宫的漩涡了,只不知她到底有何目的。 窗外蝉音阵阵,刘英发髻不饰,斜卧凉榻之上。右缸里紧着冰块,一宫女捧着高脚瓷盘盛着成块的西瓜吃着,好不惬意。 如同回到幼时那般无忧无虑,若是皇子来了要向母妃讨要瓜果那也是不会给的,连安欢都笑刘英小家子气。 午后饭毕,太阳有些落了,夕阳晕出一环血色,只是蝉声不减。淑妃抱着四皇子过来,殿中无婢,轻拨纱帐。见刘英熏然睡去其后窗大开,碧树梧枝茵得人心凉。 淑妃原是不打算吵醒刘英的,可刘英本就未深眠见有人声便醒来,才觉得自己衣装对不住人,望着淑妃体面才想起自己位同副后的身份。 淑妃将皇子抱在一旁,打趣笑到:“真是美人图!好一张美人图!” 刘英起身随便寻了把银钗顺手挽着,道:“今日你怎得来啦,陛下日日去看你和皇子。” 淑妃见贵妃醋溜溜的,说:“好姐姐,我只盼着兴儿以后能孝顺我些别又养出个白眼狼罢了。”便说着逗弄起四皇子胖嘟嘟的脸来,又问:“三皇子身子可还好?” 刘英无奈:“还是老样子,只是近日他越发贪睡,从晌午便可睡至傍晚时分,人事不省,日日如此。” 杨妃又问到功课,刘英眉宇微蹙,复道:“看那孩子痛苦,我怎还忍心迫他功课,只敷衍着陛下罢了。” 杨妃惊讶只说刘英着实大胆谁也不怕。淑妃又唤来乳母抱走四皇子,又悄悄说:“你可知这三日陛下未曾来我殿中。” 刘英诧异,杨妃又说:“秦国公主献了个江南美人,陛下已然封了丽妃!” 刘英因三皇子身子不适后,这几日就惫懒宫务全付陆羊子,暗惊竟无人禀报此事,淑妃说:“我也是今日才知,说是陛下瞒着不让。” 刘英纳闷是多漂亮的美人三日便封妃还使得陛下如此。 ☆、丽敌 苏美人入住了瑶光殿,后又加封丽妃如此恩宠史无前例。这日陛下又在太液池畔为丽妃设宴,算是正式宣告苏丽妃成了后宫的一分子。 宫灯辉辉,碧波粼粼。这丽妃身材纤细,藕肤凝脂,一对媚眼如桃花夹带春风。舞与刘英可较高低,曲音则更盛那从前李怡儿。 众人看着苏氏作舞不觉痴醉,舞罢,她先是给贵妃请安,样子十分和顺。刘英本因陛下隐瞒一事略有不快,便率先问道:“不知丽妃名唤?” 丽妃答道:“臣妾苏拟宓。”声音宛若黄鹂,好比炎暑中的一汪清水。 刘英饮了一杯酒,目光闪烁,若有若无的看着苏丽妃,道:“拟宓,可是比拟宓妃之意啊?”眼神轻浮。 丽妃答道:“臣妾贱名,随娘娘指派只愿娘娘高兴。” 刘英已有些微醺借力说:“既是如此,不知妹妹可会洛神之舞啊?不然,也不算衬得上这好名姓。” 刘英蓄意试探,苏丽妃不做声了,倒是看着本分老实更有些无的放矢的尴尬。 只皇帝有些不悦,唤丽妃坐于身旁,道:“贵妃何必强人所难,自己将心比心便是。” 刘英这才听出皇帝所言你也是歌姬出身又何必刁难他人,心中气愤又独饮两杯。这么多年的宠爱悄然而逝,一时更是四座不闻。 可这时又有太监急报,说三皇子不好了。刘英连忙请辞,拖延着看皇帝是否一同去看望皇子, 皇帝只是说:“去罢。”便不顾众人眼色与丽妃含情脉脉。 只是一旁添和公主望着父皇如此,窃窃私语道:“父皇也不害臊,竟不顾皇弟。”便和贵妃一同去看望弟弟,淑妃不好离场,也是不悦。 可谁知等贵妃回宫时三皇子骤然已经殁了,刘英伏在床边忍不住的落泪起来,添和公主也见此也不停地挤泪。片刻六宫毕至,只那丽妃独回了瑶光殿中。 皇帝也甚是痛惜,至后半夜才诸事操办起来。 刘英眼眸泛红,众奴婢来劝。又因先前饮了酒头脑又痛了起来。虽难过得不愿开口,心中却已认定是吕贵嫔,陈才人祸害。太医虽只说三皇子是夭折,但又断言皇子薨前仍是饮了不少寒凉之物。 至于丧仪风光不提。 另一头添和公主得了贵妃一时怜悯,年至十九受废后拖累不曾受聘。如今终嫁于二品尚书之子,更称贵妃才是自己亲母也。 瑶光殿中,灯火辉煌。苏丽妃喜欢光亮,即使夜晚满宫也如同白昼。 秦国公主入宫前就提醒过她,刘贵妃最是巧言令色,极善伪装。不惜千方百计培养她入宫就是为了取得皇帝宠幸重振秦国公主昔日辉煌,然后便是将贵妃扳倒。 因皇子过世,陛下这些天都陪着贵妃,她自己难得清闲。 望着窗外夜色,明 分卷阅读50 月皎洁,繁星斑斑天空无际。她有些怅然,心思自己这辈子都只能望着皇宫上的这一方天了。 皇帝赏了不少金饰华服,侍女芜风笑道:“娘娘真是得陛下宠爱,这些纯金之饰听说只皇后才能佩戴呢,说不定陛下还有意立您为皇后呢。” 丽妃浅笑,梨涡荡漾。心中也幻想着自己有当皇后的那天,便时常怂恿太监小金子游走六局,都被陆尚宫看在眼里。 皇帝也并未悲伤多久,自添和大婚后便又开始宠幸丽妃,竟连政务都搬入瑶光殿。已惹百官物议,皆上书刘英望她劝谏陛下。原有些不服刘英的老臣相比之苏丽妃也觉得刘贵妃贤德。 又过一月,陛下竟让丽妃开始操办起宫务来,大有让丽妃掌权之势,风头不逊于从前的的李贤妃。 这边郑才人这天去探望正在禁足的陈才人。不够炉子里的香片熏半,二人便有了争执。沐云,蕙儿等丫头又怕被人听见,也不敢贸然进去劝,更听不真切。 郑才人一把扯住陈才人,质问道:“我问你,三皇子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 陈才人不看她,又挣脱,沉思后缓缓开口:“我只鼓动他吃了些寒凉,又让他自己躲着行事。如今突然殁了,我也始料未及。” 郑才人后退两步,目光可怖,指了指陈茉莉道:“果然是你……这可是杀头死罪!” 陈才人觉得她夸大其词,又道:“只不过用了些寒凉,何至于死,你也别指望我咽下这口脏水。” “宫里人人都知道,三皇子身子羸弱,切忌至寒至热!”郑才人打断道,“不知你为何非要同贵妃作对!” 陈才人心中害怕又后悔,辩白道:“还不是那严尚侍撺掇我。”欲哭无泪。 郑才人脸色正式,又显现些绝望道:“完了,这便是泼天的祸事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我与你走的近,只怕到时候查出真相,人皆会以为我亦参与谋害。” 陈才人又似灵机,道:“定是那严尚侍和贵妃有仇,与我们都不相干的,还有可能是吕贵嫔。对,是吕贵嫔。” 郑才人声音扭曲,道:“哪来什么狗屁尚侍,她如今人呢?!从今往后,你只撇开我些,我没你这个妹妹。我也劝你收手!” 虽说郑才人不曾参与这诸类事,但话已至此,仍是给了陈茉莉无数打击,仿佛已被宣判,只得静静等死。 可等到中秋过了,天气转凉,陈才人竟如时被放了出来,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满宫上下,内廷六局,一切,依旧是那般井井有条,头尾完美。 又是一年的枫亭泾汲,祁睿在升平楼给苏拟宓庆生,除了刘英也便只有她有这份恩宠了。 让贵妃诧异的是,吕贵嫔竟也在。皇帝身畔除了丽妃身影还有……琛琪公主。至于刘英,便只坐到了下席首座。 刘英暗自叫好,时候到了,该来的便都一窝蜂的来了。 皇帝高举酒杯,道:“今日是丽妃生辰,更是吕贵嫔为皇嗣祈福六年之期。今朕也赐她还于撷芳殿,岂不众乐。”说完饮尽。 接着人皆起给皇帝行礼,只那丽妃高高在上又做势给皇帝添酒不曾动,倒像是皇后一般在接受诸夫人的叩拜。 一饮而毕,吕贵嫔与刘英对坐着,她向贵妃敬酒道:“刘贵妃别来无恙啊,这些天臣妾不在无时无刻记挂着娘娘。如今倒是和娘娘平起平坐了。” “贵嫔怕是有些醉了,来人,醒酒。”刘英说完,觅荷便拿了碗姜茶过去,便是极烫的水,吕氏再不说话。 丹陛之上皇帝和丽妃依旧是鱼水和谐,不知饮了多少,与台下更是不同的风景。 一会陆羊子又率几个女史上来,都各捧了一盘凉瓜。独陆羊子手上是几块冰凿,她给皇帝请安又恭贺丽妃芳辰,最后才开始分派瓜果。 陆氏又亲自将那盘冰捧到吕贵嫔席案上,吕氏不解,脸色煞白便猜到是刘英授意。 刘英开口朝吕氏道:“吕贵嫔方才用了汤水,现下再尝尝这至寒之物吧。” 吕氏一概不闻,只旁边的陈才人有些害怕心中如蚁沸热锅。 祁睿见此笑道:“怎会有人喜爱生吃冰,贵妃说笑了。” 一时人都换了嘴脸,敷衍着笑了出来。陆尚宫又赔罪说:“是奴婢不好,忘了吕贵嫔不爱吃冰。” 说完便退下去又重新上了盘凉瓜。 这时,陈才人又跳了出来,举杯庆贺丽妃,道:“丽妃娘娘洪福齐天,嫔妾在此恭贺娘娘的诞辰。” 陈才人算是才人贵人里面最巴结丽妃的了,换言之,便是最接纳她最接纳皇帝的了。 皇帝高兴,称好。丽妃又在他耳畔诺诺道:“陛下,入宫这些个月,倒是这位陈妹妹最体谅臣妾,关怀臣妾呢。” 说完,皇帝更高兴了,便道:“那便封陈才人为美人。”又转过头对丽妃道:“日后便更方便你们来往,她也便能讨你开心。” 余下众人皆如同空气,看着皇帝和丽妃拉扯搂抱。纵使淑妃再看不得为着她自己的那档子事,也不开口只 分卷阅读51 当没看见。后宫中抵抗苏氏“□□”的势力便又少一重。 等快到了冬至日,丽妃便开始筹备亲蚕宫天祀之事。帝后祭祀礼仪众多,最是繁琐,连走几步至何处都不可出错。 从前刘英勤勉好学经验丰富,可苏氏却与之背道而驰,心思全不理着上头。全靠陆尚宫几人把持着,仍有些许纰漏,眼看过几日便是亲蚕礼,众人只得求刘英前去指点救场。 那丽妃自己倒不自省,只怪刘英背后阻挠,安排的并非得力人手。 话说这亲蚕宫在天祀礼前三日会封闭宫门,待祭祀那日开启,这三日就连侍卫也很少会过去巡查。 ☆、弃妃 这晚,刘英只带了两个侍女,被陆羊子就着夜色引来亲蚕宫。刘英不愿和苏氏闹僵,还是给她颜面的,只趁无人前来安排有关事宜。 却发现祁睿和韩公公二人黑夜里在殿门口徘徊,刘英见无处可躲便将实情告知皇帝。 祁睿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奇怪丽妃身边的小金子说丽妃约他只身前来,却不见丽妃反倒见到了贵妃“连夜赶工”。 人皆滞于门檐,刘英心中自然有些落寞,多日不曾见到祁睿,再见与不见都是因为丽妃。 这时,突然不知何来一处飞箭向皇帝射来,险些刺中。只射在一旁的宫门上,裱金漆的门已显裂纹。 韩大监挥舞拂尘,惊慌大喊:“不好,有刺客!” 刘英等便速速入殿紧闭宫门,退入观稼殿中。皇帝大惊又无侍卫护卫心中无措。 安欢想掌灯,刘英连忙制止说:“不可,此刻掌灯,殿外刺客必会借着人影再行刺杀。” 又连忙说“韩公公搬些器具抵着殿门,安欢羊子封闭宫窗。”众人皆慌忙行动起来,刘英握着祁睿的手让陛下放心,让皇帝感受到从未有过近乎常人的暖意。 一套吩咐下来,更显刘英干练。 又一会,又有暗箭从窗户簌簌射入。少顷更有刺客撞击门窗之声,内殿众人皆围作一团。 刘英不急不慌道:“观稼殿宫门厚实高大,若想撞开没七八个人不行。虽是没有侍卫在周围可只要我们守在这里面,此处离勤政殿又近,时间一长勤政殿的太监侍卫就都会来寻陛下。” 皇帝仍是云里雾里,只道:“不知丽妃安否。”又思为何来如此多刺客,看着刘英有条不紊临危不乱心中很是赞誉。 转头又向韩大监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刺客?!”韩公公吓得跪下也只说不知道。 这时周围突然安静,只闻风声,门外又传来一声,如晚寝老鼠窸窸窣窣道:“陛下,丽妃娘娘已经到宫门处了,您怎么躲在里面啊,奴才恭请您出来。” 皇帝暗喜,道:“是小金子!”更觉得侍卫们也都来了便要出去,刘英还是觉怪及时拦住皇帝,向窗外道:“丽妃妹妹前来可否只会一声?” 窗外又恢复死寂,无人做声。刘英便思索道:“依臣妾看便是这小金子诓骗陛下来此。” 皇帝盛怒,心觉丽妃辜负,一把扶住香案道:“贱人欺瞒。” 门窗又被撞了起来,哄哄作响,众人面色又难看紧张起来。好不容易又熬过了半柱香时间,才听见侍卫身穿甲胄摩肩接踵的声音,那三个刺客才被团团围住。 待皇帝出来时,那三人高呼“齐王万岁”后抹脖自杀。小金子藏于柱石之后,还想逃窜。却被侍卫们用□□穿腹刺死,高举甩了出去尸体扭作一团。皇帝更是下令鞭尸。 次日,亲蚕宫又大开,日夜布置两日后亦是贵妃与皇帝行祭礼。 至于丽妃虽然与此事无关但终究包藏恶奴余孽,皇帝仍心存芥蒂连带秦国公主更加被冷落下来。将丽妃幽闭瑶光殿,不闻不问。 殿内,苏氏大发脾气,跪在地上无助哭了起来,道:“小金子是什么人?又和从前的齐王有什么关系!” 芜风也跪在一边,猜测着说:“娘娘您肯定是被刘贵妃算计了,她嫉妒您,定是她有意将小金子安插在您的身边。” 苏氏也认定了是刘英蓄意谋害,却只空有美丽,毫无对策。除了自怨自艾,只能一日日的诅咒刘英起来。 苏美人便如同昙花一现,只短短的开放了一时。 此事过后皇帝更是恢复了对刘英宠爱,文武百官都赞刘贵妃有非女子般的勇武果敢。只是内侍局因不查之罪,地位最高的三位宦官都接连被活活打死。 刘英漫步长街,宫人来往频繁,给她施礼时都还恭敬有加。倒有“天下太平”的景象。 望着远处归于寂廖的瑶光殿,刘贵妃突觉得头顶这些金银玉饰甚为疲惫,有点力不从心,一时竟有些摇摇欲坠之感。还是安欢扶稳了,担忧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否要传太医?” 刘英摆手,道:“不必了。只是对于苏氏有些感怀罢了,她先前何等风光,又自恃美丽。若是没有这刺客之事,如今困在宫里的便是我了吧……恐怕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送她来的人也不 分卷阅读52 会让她默默无闻吧。” 这日刘英呕吐不止传唤太医才知又有了身孕,皇帝大喜,赏赐连连下来。巧这天雪停了,又开了春,淑妃和才人郑氏前来看望。 殿中郑才人连忙巴结:“真是贺喜贵妃娘娘了,还是您福气好,必定又是一个小皇子呢。” 刘英听烦了这些套话,也不是刻意刁难郑氏,扭头道:“若不是呢。” 郑氏囧迫又慌张,连忙下礼谢罪,刘英见状却扑哧笑了起来。 杨淑妃也笑说:“郑妹妹起来吧,贵妃娘娘逗你呢。” 郑氏这才小心翼翼端坐回去,又觉得尴尬一时也开不了口便道有事匆匆回去了。 淑妃见她走远,便说道:“这郑氏,也是极不安分的。她每每给我请安都撞着陛下来看我与四皇子的时候。” 刘英想不到她还有这心思,但又不觉稀奇,宫中嫔妃想多见见皇帝也是情理之中。 便拿了块玉团糯米软饼吃着,由着淑妃说道:“你说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可她时刻紧着时段来,我与陛下叙话都不得尽兴。” 贵妃看着她像妒妇一般,忍俊不禁提着罗裙便向床榻跑去,淑妃便追赶着想听她笑什么,两人乱作一团。 刘英才说:“你不是常与林大人去叙话么,还顾得上陛下么?” 淑妃臊红了脸,心中又害怕她与林鄙的事被刘英察觉。 安欢才捧了一碟果肉进来,见二位娘娘此状,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刘英肚子里的孩子有了闪失。 到了“梅雨”时节,刘英便日日不安稳,总是盗汗,虚汗流个不停。若脱了一两件褂子,又手脚发凉,可谓浑身不自在。 便是请了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些让刘英切勿操劳,心绪平和的赘语。 这天,外面又是淅淅沥沥下个不止。刘英思想,这药既没什么用,便停一停,毕竟是药三分毒。便将药倒进了一旁觅荷新折来桃花枝子中。一会再抬头时,吓得刘英险摔了碗。 只见那原沾流了露珠的粉嫩花瓣已便成褐色,不一会便枯萎了。 一旁的侍女舍人也都吓得面容改色。便是安欢捡起了那碗,颤巍巍道:“有毒。” 刘英额前滴着汗,自问从未用毒害过何人,却屡屡遭此暗算,心中愤恨。 一会便又有人去请了太医,御药房一干奴才过来,殿中接一片跪倒。 那太医细细查验,后道:“贵妃娘娘所用的的安胎药,药效本就生猛,此药中并不是掺了毒,只不过是足备地加了药,提高了药效。” “那便如何?”刘英问。 “一时倒不会如何,只娘娘再多服用就日,怕会有小产的风险。”太医答,越说越失了底气。 刘英心悸,道:“好歹毒的伎俩。” 陆羊子也前来,望着御药房的那群舍人,怒道:“这药不是心细有备,又有身份的人怕是加不进去呢。” 安欢生了迷,提醒着说道:“这御药房近半可是淑妃娘娘的人。” 刘英笃定淑妃不会加害自己,便让那御药房掌事太监高氏自辩。 那高公公前行,道:“回禀贵妃,您的药一直都是小丰子和小元子两人照看,只他们都还小,也断不敢犯这样的死罪啊!” 一旁跪着的小丰子已吓得抖若筛糠,双脚不停使唤,顾着是贵妃之殿才没敢尿出来。 众人皆看其神色有异,那高公公便上前给了他一脚,作震惊状道:“不会真的是你敢做这样的蠢事吧?” 最后更是一通盘问,那小丰子才哭着答:“是陈美人!她给了奴才好些钱两,说与贵妃交好,给贵妃添药,也是为贵妃龙胎好。” 那高公公便又要打他,却被小豫子喝止住了。 刘英便警醒道:“今日之事,谁若是传了出去,本宫便回了陛下让尔等去陪故去的昭文太子。”在场太医,奴才等皆称是。 只那高公公又开口问:“这样天大的事,贵妃娘娘不禀告陛下么?” 陆羊子见怪,便开口呵斥:“此乃贵妃之事,娘娘自有主意。你操什么急?”说完又阴森森来了句:“跑不了的一个都跑不了。” 那高公公再不悦也只闭口退下,刘英与陆羊子面面相觑,道:“你也瞧出来了。” 陆羊子也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刘英便又嘱咐安欢道:“传信到建云殿,告诉淑妃,她御药房里栽培的人手有二心。”安欢听了便也去了。 这边起早,毓德宫不知哪来几只乌鸦,悲戚戚叫唤个不停,惹得人心中不安。天空也是一片灰蒙,让人更添压抑。 陈美人在她自己阁中十分焦急,蕙儿一会进来才又说御药房的小丰子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赶了出去,寻不到了。 陈美人也只纳闷,一会自语道:“哪里知道那丽妃这么蠢,敢勾结齐王余孽,眼看着势壮,其实说倒也便即刻倒了。只白费了我从前百般逶迤。” 话音刚落,便见韩时携了两个太监过来,道:“请陈美人听旨。”陈茉 分卷阅读53 莉还以为是加封赏赐的喜事,只面色愉悦跪着听旨。 ☆、后位 却听道:“美人陈氏,蔑伦悖理,枉顾伦常,恃宠生娇,勾心斗角,不安本分,毒害皇子,加害龙胎,时常挑拨,语多离间。今赐尔死药,以恕尔罪,肃清宫闱。” 陈茉莉吓得直接跪倒,那韩公公却道:“接旨吧,陈美人。您自己做了什么再清楚不过了,陛下没有昭告天下,已是给您颜面了。” 一旁小盛子便端了药过去,那陈美人怎甘心就死,誓死抵抗。 韩太监眼瞧着她有将药打翻的迹象,便一把将其提住,又给了她一耳光,最后将其扔在一边,道:“老奴劝您还是乖乖饮了这毒酒,再如此闹下去,只怕会祸连家人。” 陈茉莉哭着求饶道:“还望公公通融通融,让我见一见陛下。陛下怎么可能要赐死我,想是贵妃矫诏,假传圣旨也未可知。” 韩大监惊惧道:“美人有些匪夷所思了,来人,助陈美人饮酒。” 说完,那帮奴才便又要过去。 蕙儿等奴才怕祸及自己,便只想着陈茉莉快些去死。她竟携宫人们同跪道:“免得连累更多无辜的人,美人放心去吧。” 陈茉莉见此景象,五脏俱裂,心火不沸。接过,饮酒,倒地,魂飞。 蕙儿等原以为可逃脱,那韩大监朝着她们又道:“把他们拉下去,充入掖庭。只那为首的蕙儿也应该是时候随他们主子陈美人去了。” 蕙儿大惊,珠目圆瞪,还未跪下来恕罪,便被一旁利落的太监扯了帷幔勒死了。 郑才人看着今早沛鸳阁这般闹腾,便吓得病倒在床起不来了。 自然,在刘英心中此事与吕昭音脱不开干系。 撷芳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似乎不曾因为吕贵嫔的离去而有半分改变,倒不清楚究竟是谁支配谁,谁是谁的主人。 刘英进去时,偌大的殿中只有吕贵嫔一人如垂暮老人坐在主位之上。两旁连着的通阁也暗暗的没有火光,给人一会便会冲出来几个刺客的感觉。 刘英朝吕昭音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吕贵嫔缓缓抬头,只道:“丽妃,陈美人,接下来便是轮到我了。贵妃,你好厉害的手段啊。” 刘英一心认定是吕氏借陈才人之手做下这些祸事,又见她如今这副“清者自清”的样子,更生厌恶,道:“丽妃之事,是她自己包藏余孽。陈美人也是自取灭亡,你呢?幕后的推手。” 吕贵嫔不答,刘英又问:“难道不是你指使陈美人做出这一串联的恶事来么?” 吕氏痴痴笑了几声,猛的走了过来,吼道:“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有害过你的孩子!” 刘英只扶了扶头上的凰钗,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辩白。若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为什么在避世多年后又重出宫闱,不过是为了荣华利禄。” 吕贵嫔欲复言解释,又止住了口,心中郁闷,眼眸闪过一丝无助与绝望。 刘英心细,看着她如此,倒有些感同身受,如同从前自己被冤枉杀害了沈昭仪一般。 只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镇定之后,吕贵嫔又开口道:“多说无益,你既不相信,要杀要剐随你。只求你放琛琪一命,她毕竟是陛下的女儿。” 提及孩子,倒是让刘英想起了自己的定儿,满宫里的皇嗣都不曾有过夭折,偏他…… 刘英憋着泪,语调如冰如刺,道:“在本宫做皇后之前,不会让你死。既然你在宫里的佛堂清修多年还是这般俗欲,便出宫去护国寺和废后作伴,永生不得入宫。” 说完看着吕昭音,她似泣带笑,不知是劫后重生的余叹,还是她将继续漫漫熬完她这辈子的悲戚。 出了撷芳殿,刘英仿佛如释重负。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良久,安欢道:“娘娘为何这般轻易放过吕贵嫔。” 刘英道:“本宫,瞧着她不像是做了这些事的样子。再者,留着她一条命,将来或许能换本宫一个皇后之位。” 安欢惊讶,又道:“可只凭陈美人哪有这样周密的本事?” 刘英叹了口气,又道:“这也是本宫所担忧的,只怕这宫中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背后排兵布阵呢。” 天气愈来愈热,祁睿仍是不顾暑热隔天就来陪刘英说话。兰林殿中风轮转个不停,刘英的汗却不曾住,祁睿便是悉心拿了帕子给她擦着。 时不时四目相对,倒没了年少的热情心魄,倒有些各怀心思的避之不及。 刘英开口:“陛下,别累着了自己。”说完瞟了眼众奴才,示意祁睿不必如此贴心。 祁睿转向众人喝道:“谁要是敢到外头乱嚼舌根,朕就剁了你们的舌头。”众人称是,便各司其职去了。 皇帝跟刘英剔着瓜籽,待喂入贵妃口中,才又有些怅然道:“朕后宫里有这么多妃子,倒不曾想陈美人,吕贵嫔一个个这般歹毒。连丽妃也不过是个画皮囊的妖怪。” 分卷阅读54 刘英语凝,心想自己如今不也是画皮囊的妖怪么。年年岁岁那么多女子挤今宫里来,就是为了来做妖怪的么?为何女子便要如此辛苦,这么多人只围着一个皇帝转? 终是绪而不得。 漆夜里,藏书楼中也不点灯,只凭楼顶的天窗射了月光下来,贺夫人与严尚侍说着话。 贺夫人显然很是遗恨,道:“可惜了,我们两头行事都不曾成功。那些刺客都处理好了吗?” 严芳云答:“来往传信的奴才也都被属下除掉了。只那陈美人实在蠢钝,毫无心机,根本不足以与刘贵妃抗衡。”说完跪下,请自己面前这个妇人恕罪。 贺夫人面色难断,道:“罢了,本来我们的目的就不在她。这个刘贵妃,果然也是个狠角色。”说完,又问:“陆羊子,还是从前那般的态度吗?” 严尚侍似乎不愿提及她,只道:“她如今巴结贵妃,坐着尚宫之位,哪里还会记得从前贵妃的遗愿。” 贺夫人也不再谈她,道:“现下,怕刘氏生疑,先将我们的人手都撤回来,日后再见机行事。” 严氏说完便又恭敬的退下了。 快到景元十二年春,刘英便得一公主,封号瑜迟,赐名舜迎。内外命妇皆来拜贺。 兰林殿有淑妃,诸王妃和命妇们陪着刘英,这边郑才人说不上话便出去了。又自言自语:“这刘贵妃比之丽妃,也没有多漂亮啊,怎么陛下就那么喜欢她呢。从前那段时间丽妃得宠,陛下才来了她这几次,便又生了公主。” 侍女沐云听此道:“莫不是贵妃善于房中魅惑?” 郑才人听沐云如此说惊慌失措,连要她住嘴。更不敢看左右是否无人就低着头往前跑,沐云紧跟。 忽然拐角迎头便撞入大皇子怀中,大皇子如今也近成年,面容清秀彬彬有礼,身后也不曾跟着人。 他忙给郑才人作揖赔礼,便去给皇帝请安去了。郑才人也不过二十,看着竞安心中不知为何狂乱起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愈发红了起来。 回宫后便一直痴凝前放,目光空洞,一手捻着头发自顾自的说:“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皇帝早有意立刘英为皇后,秦国公主一党想阻止,便说刘英身份低贱不配为后。可自前年冬至亲蚕宫之事后刘英便人心所向,万民臣服。再加上刘英打理六宫多年来诸事顺遂,非乌合之众可以阻挡,只是皇帝更不喜秦国公主了。 不出刘英所料,眼下,朝廷之中,便只有那已坐上宰相之位的吕元叶阻挠了。 这天,皇帝借着为公主做寿,又遍请朝臣,算是将刘英带到众人面前。 集英殿,今晚,也算是人才济济。 期间皇帝对吕元叶屡屡言语暗示,可那吕元叶守直不阿,偏不懂转圜,只一味的将皇帝的心意顶回去。一旁刘英看在眼里,想你有张良之计,本宫亦有过墙之梯。 这次宫宴眼看着便要惨淡收场,刘英只请旨皇帝,说去宫门口送一送朝臣。 虽说冰雪已化,可这天气依旧还是寒冷。纵使披了再多棉袍,喝了些许热酒也于事无补。 刘英派人赶忙拦住了吕宰相的马车,又请他下来说有话一谈。那吕宰相自诩高风亮节,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简直让刘英不齿,只仍是笑脸相迎。 吕相道:“不知贵妃娘娘前来,有何事知会老臣啊?”语气轻慢,“若是为了臣阻您封后之事,那大可不必。” 刘英先是和善道:“吕相从前也是下层出身,必定知道一步步往上走来会有多么不易。本宫不是红颜祸水,也没有妲己祸国的本事。”接着又补充说笑一句:“本宫可不姓苏。” 吕元叶挺了挺胸脯,面色依旧严肃道:“老臣和贵妃可不一样。我乃士子及第,凭的是正气品德,凭的是学识才好干,凭的是对皇帝陛下的直言忠心。”说完,更不屑看面前这个面容皎好的女人。 刘英轻笑一声,道:“那本宫就是凭的狐媚惑主啰?”刘英也显得轻佻,尤是那一声冷笑,让吕元叶恼火立刻便要出宫。 “拦住他。”刘英道。等不得上马车,吕元叶等便被一众宫卫拦住。吕相大怒:“贵妃若是如此想胁迫于我,那吕某便是撞死宫门也不会屈于尔等淫威。” 此刻,更晚了,又生了风,安欢手上的灯笼险些被打翻吹灭。 ☆、错佚 刘英道:“你知道为什么今晚宫里开的是北宫门,而不是寻常的正宫门?” 吕相气哼不语,刘英又道:“因为护国寺就在宫廷西北,是本宫想方便吕相去见见女儿。” 吕元叶更是毫不在乎的样子,又作义正言辞状道:“不过一些宫廷心计,倘若女儿有错,老臣自不会违背皇命,私自探视。贵妃更不必以此来笼络我。” 刘英嗤笑道:“这天下之事,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本宫看你是巴不得这个在护国寺的‘女儿’快些死了,好凭空又来个吕昭音刚好做皇后的位置吧。” 吕元叶如同 分卷阅读55 山崩,顿时明白了一切。又暗恨顶替入宫的“吕昭音”没能守住秘密,更加佩服其刘英审时度势,把握时机的本领。便道:“你想怎么办?” 刘英紧了紧领口,道:“是吕相想怎么办。”黑夜中看不清吕元叶的脸,刘英也知他的脸色不会比这夜的颜色白多少。 刘英又循循善诱道:“宰相疼惜女儿之情,本宫也能体会,更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吕相终道:“好!你稳坐皇后之位,我必不再干涉。倘若你日后再敢用此事要挟,我纵使赔上全家也会和你拼上一拼。”说完,便驱车出宫。 封后在即,六局忙作一团。人手不够连桂宫的几个婆子都拉了过去,李怡儿这才知刘英居然成了皇后。 四月二十,天朗气清,金乌照拂,云开雾散。 刘英在兰林殿带上十六尾描金凤冠,着皇后大红黑描翟衣,乘凤车至大庆殿接受万人朝贺。 隆钟三鸣,各宫各殿相继呼应,整个京城亦是如此,不论何人闻钟皆朝大庆殿方向跪下祈祷皇后千岁。 礼罢,再回皇后的慈元殿,晚上帝后同枕而眠。 次日,赴太庙祭祖。三日,迎宫妇在皇后殿中朝贺,如此种种七日始毕。 刘英望着凤印在自己手中多时,却从未如此陌生。有一种像自己从未见过又打定它将永远属于自己的喜悦。不觉欣喜滴下泪来,刘英紧紧的握住了凤印,任由泪水淌流。 至此,刘英做了八年的贵妃才算迎来了新的篇章。废后郭氏也是在刘英封后当晚在寺中去世。 郑才人本想着去慈元殿给刘皇后请安,谁知到了门口却听里面娇声嗔语,细听之下才发现连邵贵人,王美人都在。 又因郑才人与王美人同住毓德宫,王氏即便来也不叫了郑才人使得她心中又生出芥蒂,更猜想是不是因为陈美人之事使大家都疑了自己。便离开了,都不曾叩门。 回去时,郑才人碰巧经过慈明殿,见里面火烛恍惚,约摸有人影。想到宫中女御皆不在,又有谁会去那里?便徘徊了一会推门入内。 殿中人背对着,只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头戴璎冠,衣装繁复。 “大皇子?”郑才人试探的问,一旁沐云却显得有些害怕。 竞安转过身来,依旧是那般沉稳持重。他给郑才人行礼,郑才人复礼还之。大皇子更是多瞟了眼沐云。 郑才人问:“不知皇子此刻为何在此?”心中却有些突如其来的澎湃。 竞安眸中带星,从小辗转寄人篱下迫使他生出早于常人的独立和忧郁。只道:“从前这里是母妃的居所。”沉郁了一会又道:“宫中之人都忙着恭贺新皇后,不知郑才人您?” 郑才人见大皇子开了话茬,极力掩饰心中的惊澜,微微一笑道:“竞安不必唤我才人,我叫温恭,温恭朝夕的意思。你也可以叫我恭儿。” 皇子听此,不免有些犹豫,但那声“竞安”倒让他感受到了暖意,有一种多年不见的挚友发自心底的呼唤和毫不刻意的自然。 皇子又看了眼沐云,只做恭敬道:“不敢,恭娘娘。” 两人又谈了些青春时光之语。至此多有私交,来往频频,只每次都有沐云在侧。 一日,给太妃请安后沐云迟了回来。藏头顾尾拿给郑才人一本书,说这是密宫图,可保娘娘更好的服侍陛下。 郑才人不经意翻开一页上面画着男女私图,顿时羞臊无比。连骂沐云小浪蹄子,随即扔在一旁。 那沐云有些严肃道:“奴婢知道才人的心思,可要知道,皇子与后妃私通乃是大罪。” 郑才人更为诧异她的直言不讳,本想发作,可细想事实便是如此,沐云也是出于好意。只心中有个结,越缠越死。 自贵妃封了皇后之后,皇帝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陪她。可偏巧了,今日皇帝突然前来仰仪阁。 祈睿不报而入,见桌上有本书,以为是郑才人博雅,便想看是何书。郑才人等皆忙着行礼,一时怎周全得过来,只由着祁睿翻开那本图册。 皇帝见污秽不堪,立即转身去了别的贵人处,正眼也不瞧她,只扔下一句:“真是毫无妇德。” 便留郑才人哭啼在后,竟自那日后再无恩宠。倒不知是福是祸了。 不久,大皇子也开府出宫封为杞王,郑才人便再难得笑了。皇帝也年逾四十,身子到了秋冬便越发不好,无人时竟一直是刘英帮着渐渐的处理起政事来。 皇后更是游刃有余,杀伐果断,耸人听闻。这年寒冬,北地更是寸草不生,北契人也大举袭宋。 刘英劝谏陛下任用淑妃杨门一族有猛有才之士,摒弃旧例不再一意指派贵族文士出征。 宋军所到势如破竹,一雪前耻。又恰逢北契王庭政变,述律太后掌权内外不及,顾此失彼,一时大败。 契族只得退还北郡,并进贡所掠珠宝八车,和胡姬三百作为贡女算是议和。 景元十三年春,胡女述律倪倚入宫,乃北契国述律王太后同族之女。皇帝封为婕妤 分卷阅读56 纳入□□,使居于丽正殿。 那三百贡女则到各宫庭王府为奴充婢皆成奴隶。祁睿一时新鲜也宠幸数日,一月后那述律氏便有了身孕。一时羡煞旁人,皇帝反倒是不怎么高兴。 这日宫庭夏宴,碧叶红荷在绿波中微漾。 刘英看的出祁睿并不高兴,心中也暗自猜到了几分,知是他忧心述律倪倚的胎。 皇后也没有为皇帝解忧,就怕自己沾了这苦差事,两头不讨好。述律婕妤倒是豪放,连饮数杯。 刘英劝诫道:“婕妤妹妹还是少喝些罢,当心龙胎。” 皇帝斜倚着不经意说道:“她愿意喝就让她喝。”凭此刘英心中更笃定了想法。 宴罢,淑妃和刘英散着步回宫。 淑妃道:“我怎么看你与陛下似乎话里有话啊。” 刘英手往后轻扬,安欢得了令便压着后面的奴才慢行。刘英这才说:“陛下忌惮她是胡女,不愿让她生养,我可不愿接这苦差事。” 淑妃惊讶更是迷惑:“这又是为何?” “陛下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呗,哪容得下她啊。”刘英答。 淑妃苦笑:“只是述律氏还被蒙在鼓里吧。” 话说先前那三百贡女有一百在宫中掖庭劳作,述律氏得知后不忍总想去探视。 一日,炎光灼灼,述律氏不顾身子在侍女花羚的带领下前往掖庭暴室。只见有宫人在鞭笞着她们,如同驱使牲口一般,那些女奴伤痕累累却也不得反抗,还被迫终日浸泡在水池之中劳作。 述律氏见之愤怒无比,上去就从一宦官手中夺过长鞭,狠狠地打在舍人们身上。便有掌事太监领人拉住婕妤,又有人赶去禀告皇后。 婕妤非要他们放了这些奴隶,宦者目不直视,也不愿多解释,道:“只有皇帝陛下或者皇后殿下才有此资格。” 婕妤不听还欲撒泼,立马便来了侍卫将她拖了出去。述律氏望着自己的子民如此悲惨心生怨恨,又不敌皇帝只匆匆往慈元殿跑去。汉装在其身更为别扭,花羚劝阻无果也只得跟着去。 皇后正在和陆羊子裁定瑶光殿丽妃供应一事,陆氏一边又说:“那庶人李氏在冷宫极不安分,娘娘成了皇后之后便日日咒骂难听至极。微臣已奉淑妃娘娘之命,若那李氏再骂一日便赏一顿板子。” 皇后听着,也翻看着各局呈上来的记档,陆氏又说:“那李氏却学乖了,只一顿下来就哑口无言了。”两人掩起嘴笑了起来。 这时,述律氏来了,直冲入皇后内殿,宫人竟都未能拦住。皇后见状让一众女官退下,又顾着她有孕只问发生了何事。 述律婕妤将气全部撒在刘英身上,说着什么大宋小人,何以为尊的大不敬之话。 刘英平时纵着她却不曾想这述律氏如此糊涂,立马呵退众宫人,拿起一旁的茶便浇在婕妤脸上,面色难看:“本宫看你是疯魔了,你好好清醒清醒吧。” 述律倒在地上才醒悟自己说的混账话,殿外花羚吓的心惊胆战只匍匐跪地。自那日起述律倪倚才安分了不少,也渐渐明白皇后慈心。 这天,皇后又将众嫔妃叫到慈元殿凉亭叙话,上着些冰食就着,侍女们则在一旁打风。 述律氏肚子也微微显现,淑妃说头三个月得小心不得大意。郑才人也逢迎说:“娘娘还要忌着些香料物品。” 述律氏不懂这些,又见郑才人头头是道,觉得她矫情便说:“你可曾生养?” 郑才人一时不好开口,还是皇后说御花园的假石堆里养了些御兔叫婕妤可以去看看,顺便散散心呢。述律婕妤便吵嚷着要去。 郑才人回宫后又不高兴,自大皇子出宫后,她的脾气也越发暴躁。想着自己囚于宫庭如同等死罢了,又心思连个无才学的外族女子都不待见自己。便在宫中好一顿扔砸,沐云也不敢进去只由的主子胡来。 次日皇帝竟传了郑氏去。郑才人原欣喜若狂,还戴了皇后赏的两只碧玉欲翅钗又脂粉扑面而去,可却是灰头土脸的回来。 ☆、帝心 这天,刘英在紫宸殿陪皇帝处理政务。 忽然内宫传来消息说是述律婕妤在御花园赏玩时不慎滑倒,已传太医了。 皇帝倒不甚惊讶,只是刘英吓的不轻。帝后二人便传撵速至。 到了丽正殿,太医说述律婕妤身体底子比汉人女子要好,故侥幸保住了胎儿。 祁睿略坐便离开了,只是刘英心中蹊跷却不曾想到皇帝那层。便派陆尚宫暗中调查此事,才发现御苑的几块假石被人动了手脚松动了。 这些日子都是述律氏去了北苑,质询位分较高的嫔妃也都待在自己宫中。至于美人,才人贵人等若不是得宠也不得私自入内。 唯一便是有人看见郑才人身边的沐云鬼鬼祟祟去过,还用黑布遮着些器具。 刘英恍然大悟,又想起那日凉亭聊天时述律婕妤不小心轻慢郑才人一事。又因为是自己建议述律婕妤去御花园散心,更 分卷阅读57 容不得宫中有如此狠毒之人。 便大张旗鼓的到毓德宫郑才人仰仪阁中问罪,郑才人只得招认,哭诉道:“望皇后娘娘饶恕一命,此事臣妾也是身不由己。” 刘英不由分说,道:“呵,明是你心存歹意,嫉妒述律婕妤,枉费本宫如此怜惜你。现今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企图开罪。本宫治下后宫决容不下你这样心思毒辣之人。” 听皇后如此严厉,郑才人心如死灰,只顾念着见大皇子一面。 皇后又道:“好在婕妤无事否则你只能以死谢罪,本宫念你初犯且有悔意,陆尚宫,重打二十大板再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郑才人面子挂不住又不愿受辱,心知此生无望便当着一众人等触柱而死,血溅当场。刘英与诸人在一旁也是惊惧。 那郑温恭尚未气绝,沐云哭着伏过去另郑氏倚在她的怀中。郑才人仍是摒了最后一口气,道:“杞王,殿下,可曾入宫?” 沐云竭力道:“不曾,不曾。”郑氏最后一念之间,才安然去了。 皇帝知晓后颇为不悦,责怪皇后过于狠心。刘英也消了火气只暗暗自责,淑妃宽慰说是郑才人自作孽,怪不得旁人。 又一日刘英给皇帝请安,隔着一道糊窗巧听见皇帝与韩公公谈话,说可惜了郑才人还是没能让述律氏滑胎诸此一类。 刘英这才豁然如斯,明白什么叫帝王心如深渊之难测。只是心中藏着也与皇帝如常,也不再过于愧疚。 景元十四年春,述律婕妤产下一皇子,乃五皇子。皇帝取名竞茂,述律倪倚也晋封宸妃。 刘英也和淑妃一同来看望宸妃,赏赐的礼品更是不在话下。 刘英侧坐一旁,淑妃倚到床榻上逗弄五皇子,道:“瞧这五皇子白白胖胖的,诸皇子中数他最健壮了呢。” 一时又见刘英笑的勉强,才想起三皇子之殇,又岔开话,笑道:“还是陛下心疼宸妃妹妹,没的晋封这么快的呢。” 刘英微侧着头,也看着皇子,道:“宸妃生育皇子,是大宋的功臣,封妃也是理所应当。” 只宸妃倒不怎么笑得出来,亦如刘英所料,皇帝更加冷落了她。 “陛下来看过吗?”刘英问道。 宸妃看上去十分落寞,道:“茂儿出生那日来过一次,满月一次,再没了。” 刘英又环顾寝殿,看着物件都一应俱全,也不说什么只道:“陛下政务繁忙。” 话音刚落,只闻邵才人的笑声。 说来奇怪,这邵显姿因早些年德妃之祸就失了宠爱。今年开春倒被皇帝诏幸过几次,拣了述律倪倚生产的时段,进了才人的位份。 刘英见她进来,那句“政务繁忙”可谓不攻自破,只加快说了句:“不得给母国太后提及此事,恐生龃龉祸事。”倪倚不辨心机只唯皇后称是。 那邵才人沉寂多年,一朝得宠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精神气。只如同那天边的鸟雀,住不住嘴地说道:“你们可知宫里又有件稀罕事。” 淑妃也愈发爱听她说这些长短,催促道:“你便快些,再拖拉管你是谁,只请出去。” 邵才人再不卖关子,道:“杞王纳了位孺子。” 刘英也纳闷,道:“前些天陛下倒还当面提过杞王的婚事,只那时他说心思且不在这上头。” 淑妃又道:“不知是哪家名门?” “是个奴婢!好像是原先服侍过郑才人的沐云。”邵才人一惊一乍,心中想撩拨他人说商沐云低微的诋毁话。 刘英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只不开口叮嘱起宸妃注意坐月子的事宜来。 那邵才人又怪调道:“如今宫里上下都唤她一句‘商孺子’呢,真是麻雀变凤凰。” 淑妃察觉氛围,也嫌邵才人话多,指着一边的糕饼道:“我的好才人,说了这么多停一停充充饥罢。” 那邵才人倒装疯卖傻起来,佯装作听不懂淑妃言外之意,仍能自顾自陪笑。又过了好一会,众人才各怀心事的散了。 只述律倪倚倒不明白,为何自己生了皇子,祁睿反而不如从前般恩宠自己了。一日日的耗着时光,身子好些便坐在殿门口的台阶上。看来来往往的云帆,数熙熙攘攘的春草。 花羚时常来劝,道:“娘娘可要注意身子,这春风仍旧有些扑人。” 此时宸妃便会眼眸闪烁,望着红墙绿瓦,道:“草原的冬风我都不怕,还会怕这个么。”心中却只问祁睿皇帝怎么不来看自己。 花羚看主子这样,便又会用北话骂道:“可恶的耶律王,可怜的述律王妃。” 日子便这样毫厘的煎熬过去,宸妃也总是关在宫里看了又看,叹了又叹。皇后淑妃偶尔邀她出去,也只回绝。笑容也渐渐少了,述律倪倚的辽阔心境也似乎被这宫中的条条框框桎梏了。 因去年冬日就没下几场大雪,害虫就不少。到了今岁早春又是天旱,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流民四聚。 皇后随即领阖宫缩衣减食,又拿出大量体己以赈灾民。每每 分卷阅读58 到紫宸殿,又逢皇帝染疾,刘英便模仿皇帝笔迹处理政务,竟也常住在紫宸殿。 祁睿不仅不怪刘英干政,只觉得省了头痛之事又不害怕移权。更滑稽的是,频频有皇帝为刘英研磨之举,有太监宫女得知便传到宫外朝臣耳中。 又多有人上书说刘英想效仿前朝女主之举,皇帝这才担心起来却又不好开口。便也召询钦天监,可那林鄙已成了院首一面苟且着淑妃又岂会说皇后的不好?皇帝才被敷衍着放心下来。 旱事初平到了四五月又是连绵的梅雨让人好生憋闷,先有宫外汉王的侧妃韩氏传闻暴毙,又有宫中万安宫范太妃殡天。 人心都有些浮动,刘英身为皇后只得依惯例到护国寺上香祈福。陆尚宫等皆是陪着去了,宫里骤然冷清下来。淑妃心不在皇帝,宸妃如今也只顾皇子,丽妃被禁,一时更无新人。 冷宫里的李怡儿却不安分,如今已是她居这桂宫的第五个年头了,四皇子竞兴也六岁了。 刘皇后的红绫丹陛仪仗出宫后,李氏与婆子便打通好了关系,又叫来那罚为宫女的缀儿,让她弄些脂粉素服来。 如今陆尚宫不在,他们蛇鼠一窝倒也利索,更不被察觉。这天李怡儿调开守门的婆子,素装粉黛装成宫女跟着何缀儿身后私回琼华殿。那何缀儿又提前用自己积攒的不少体己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太监小盛子引皇帝来。 残春之雨潞潞濛濛,小盛子只鼓动皇帝说太液池更有一番雨景。可想去那太液池又必要经过琼华殿。 何缀儿早早的在殿门口巴望着,见皇帝仪仗远远过来更是故意的左顾右盼,做出一副贼眉鼠眼之态惹皇帝注意。果不其然引得皇帝入内,又外拦住韩公公等人。 殿内,一素衣女子背对着皇帝,身姿单薄更惹人垂怜。皇帝才认出李怡儿眼下又无称心之人服侍,只当忘了先前之事。 不及开口,李怡儿便开始泣涕涟涟,娇声细语:“望陛下恕罪,奴婢只是感怀罢了。不敢违背宫规,现在就回冷宫,请陛下千万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说罢便要离开,皇帝一把拉住她。那李氏便弱不禁风地顺势倒在他怀里,一时震的发钗掉了,头发更如飞絮般铺陈过肩。 更散发出有一种噬人心智的气味,让祁睿有些迷乱。 皇帝又道:“皇后还刁难过你?”李怡儿不再做声,只倚在祁睿身旁哭。 又过了许久皇帝才出来,一时惬意……李怡儿便又住进了修缮的琼华殿,皇帝更是安排许多宫人服侍,只尚未提复位之事。每日餐食也都由专门为皇帝服务的内府负责,不让六局女官和嫔妃们知道。 一连数天皇帝都进了琼华殿歇息。 这晚,何缀儿为李怡儿揉着腿,道:“奴婢想娘娘马上就能恢复荣宠了呢。” 李氏道:“我也未曾想到过会这般容易,多亏了你弄来了好药。我将其涂抹在头发上,倒每每让陛下不能自已呢。” 何缀儿掩嘴笑了起来,心中更是幻想着待李氏恢复荣光,自己便不用日日做活再受苦日子了。 李怡儿突然眼神凛冽,退下华服,道:“刘英这个贱人,还有杨还芷,让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何缀儿害怕李怡一时冲动,使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付之一炬,便劝李怡求得位分立足宫庭后,再筹谋也不迟。那李怡儿却不肯听,想趁皇后回来前先折掉杨淑妃。 ☆、夺子 这晚依旧淫雨霏霏,正是宫人换班之时,杨氏正在偏殿安抚四皇子入睡。 不巧这时李怡儿带着一群奴婢冲进了建云殿,守卫原是不让,可见李怡儿满身荣光,且她又口口声声道:“陛下马上便会复本宫贤妃之位。”皆被唬住了也拦不住。 淑妃诧异动静,便去探看。可那李怡儿进来就给她一耳光,甘棠和几个丫头连忙护住淑妃。 李怡儿便马上抢夺四皇子,淑妃也是以命相护,一团人厮打扭在一起。 又因换班淑妃这边人手不够,随李小婢来的皆是些干惯了粗活的老妈子。李怡泼辣,还芷养尊处优哪里是她们的对手。脸被抓破不说,眼看嚎啕不止的四皇子就要被抱走。 原宸妃本想来同淑妃说话,来的还算及时。见此情景,只说不知哪里来的包金的疯婆娘敢打淑妃姐姐,便朝其中最激烈的李怡儿狠狠的踹了一脚。 述律氏极用劲,不惜扯破了衣袖。只一脚,李怡儿便倒地不起,哎呀呀的叫唤吃痛。侍女花羚也趁乱踹了几个婆子奴婢几脚。 淑妃鬓发散乱,惊魂未定赶快护住皇子缩到一旁。这时换班的太监宫女才赶来,皆是瞠目结舌。 李怡儿被搀起来望着宸妃说:“不长眼的贱婢!你是何人?!” 宸妃答道:“本宫丽正殿宸妃是也,不知妪妇是?” 李怡儿见自己处于劣势只得离开,宸妃还想追打,却被淑妃拦住。这才还转扶耗尽气力的淑妃坐着,帮着整理一番后才离开。 次日皇后便赶 分卷阅读59 回宫中,原来是那个何缀儿知道拦不住李怡又不愿再被她拖累,便连夜传信给了皇后。 刘英回宫,昨夜之事也以知晓便直奔琼华殿。一众奴婢吓的连忙跪下给她让路。李怡才起,正喝着香茶,姿态放荡见刘英过来也不请安,摆足了昔日贤妃的架子。 刘英凤冠微颤,上前就是一耳光连着李氏的茶杯都被击落,怒斥:“下作的婢子!”再不愿多看她一眼,转身旋即道:“赐死。”便走出重重殿门,赶去看往淑妃。 李怡儿这才害怕起来,她原以为会气煞皇后,没想到刘英却丝毫不顾自己恩宠便轻易赐死,只想逃离出去。 又朝外吼叫着:“我要见陛下!你敢赐死我?贱人……” 安欢如变戏法般捧出一碗鸩酒,反手给她一耳光,只轻慢的望着她。 那李怡儿面色惊恐,拉扯住安欢的裙角,道:“好姐姐,放我一马……” “你便是惯常了这些下作样子的,如今越发能恶心人了。”安欢打断,更不欲与她废话。 另有两个大力的太监压着,方便安欢亲手送走早与她渐行渐远的姐妹。 等皇帝赶到,满殿只有李怡儿七窍流血还未收拾的尸身。那日伙同李怡儿的宫人和护淑妃不力的奴才都是一并重责了发落。 皇帝气的糊涂,说刘英跋扈,甚至扬言想废后。刘英怒视皇帝不惧,只说:“安欢,将凤印送来紫宸殿。”便晕眩过去。 待醒来却见皇帝欣喜坐在一旁,宸妃淑妃都在。说是刘英又有喜了,皇帝更给皇后赔礼如此帝后才平息干戈。 到景元十五年,宫中添四公主号嘉允,只是皇帝的病更重了。 这天秦国公主与秦地的贵妇们赏梅去了,心中不快便早早的回府了。却见府内管家奴仆慌张,行至内殿见驸马正与其他女人白日宣淫。 这曹扈一直被公主欺压着,公主倚仗皇室更是不许驸马纳妾,只今日驸马趁她出游才有所机会。 公主见此情况大怒,驸马和那女人也是衣不蔽体。公主不顾驸马颜面破口大骂:“今见我母后死了,你也登鼻子上脸了,这类娼妓货色也敢带到府里来。” 说罢,由不得下人们阻拦就拿起一边的配剑将那女子连刺三刀。那女子甚至来不及求饶叫痛,便死了。鲜血将曹扈和床榻沾湿。 驸马顿时也火了起来,道:“我是给你脸面的,可你实在不知好歹,还可曾把我这个主君放在眼里?!” “呵,我是嫡公主,下嫁于你是你的福气。你还如此恬不知足,为了这个女人当着诸奴才之面咆哮于我……” “你也知道脸面,可你何曾给过我脸面?!”驸马再不能忍。 赵思皎将配剑扔在一旁,整顿行装说要回宫禀明皇帝。驸马只道了句丧心病狂便由着她去了。 这秦国公主风尘仆仆五日后便到皇宫,向皇帝哭诉说驸马对她不好又是添油加醋,本末倒置一通。 皇帝虽有不忍,也传旨召驸马入京。 其实祁睿也知道这个妹妹的脾气,原本不打算如何惩治驸马,只让他来了给个台阶下将公主迎回便可。 可那曹扈被欺压惯了,总归还有些血性,又想公主与皇帝一母同胞自觉无望。圣旨未至他竟就白刃抹脖了。 此举硬是给了皇室一记耳光,秦地贵族和曹氏一族更是恼火。 皇帝也恼了公主说她刁蛮逼死其夫,秦国公主自然也无比后悔,只暂住慈明殿痛哭流涕。等到新的秦太守上任后,公主便更不愿回去了。孀居宫中,一时倒有不少王侯也来提亲只是看不上。 慈明殿中,公主本性不改,尚膳局送来的吃食又不尽心意。统统砸了朝下面跪着的诸位女官怒道:“你们就用这类糟糠来打发本公主?!昔日母后在时你们可是殷勤的很呐。” 陆尚宫有理有据道:“昔日是太后娘娘特别吩咐,今日后宫都是由皇后主持。公主是嫡公主,这一日三餐都是按照份例来的,不知是何又惹公主不满?”秦国公主听及“皇后”默不作声,憋着一团火气让她们退下。 又将就近的白玉青瓷碗砸个粉碎,自道:“皇后皇后,好厉害啊。”更呵问一旁的奴婢:“丽妃如今在哪啊?” 那奴婢唯唯诺诺说:“丽妃娘娘现今囚于瑶光殿中。” 不日便到瑶光殿来探视丽妃。这边丽妃见公主来心惊万分,但觉又有了指望。便哭着行礼道: “公主万安,望公主救命。您再不来,我便是囚于此处死了,也无人知晓。” 公主坐定,道:“你可真是没用。” 苏氏便又接着哭哭啼啼说:“是刘英狡猾,我又错信了太监,被人利用才以致如此。” 公主观望四周,后又深邃的望着苏氏,病容之下难掩美貌倾城的脸,道:“你就甘愿这么活着?” 苏氏自是千万个不愿意,公主又道:“母后生前就不喜刘氏,她身份如此低贱都能贵为皇后,你容姿绝不在她之下,只要她死了本公主定扶你坐上皇后宝座。” 苏氏 分卷阅读60 显然对公主的提议向往无比,只又深知刘英地位已牢不可破。连忙问道:“如今整个尚宫局都是她的人,我又困于殿中如何斗得过她啊?” “这几日她一直在紫宸殿帮着皇兄处理朝政,饮食都是内府供过去的,下毒杀了这个妖后到时候你就是皇后了。”公主字字犹如寒冰耸人听闻。 丽妃虽对凤位憧憬无比,可又有贤妃在前,满是殚精竭虑道:“可即便是下毒也会有重重宫人查毒验毒。” 公主瞧她软弱愚钝又胆小如鼠,十分不屑道:“人我来安排,我记得你有吴越之地的夺魂草吧。” 苏妃花容失色称是。 苏拟宓原是草药世家,只因父亲为太守看病意外治死,便全家外放为奴。自己也被变卖成歌姬进了公主府,秦国公主担心她争宠又得知她精通药理能在后宫立足,便接机献给了皇帝。可谁知她带来的那些毒物都来不及用就失宠了,其中的夺魂草最是剧毒且无药可解。 只是后来芜风在磨炼时粗心浪费不少,药粉制成后又浸到了水。 皇帝这天与刘英在紫宸殿共膳,菜品繁多,自有太监一旁布菜。 今上有一盘酱汁肥鸭,色泽鲜美,蜜炼七日可成。旁边的白玉盘上抹着佐料味汁。 丽妃听公主之命,便让人将其蘸料暗分两份,一份掺着夺魂草剧毒。若是皇帝食之,太监便会沾之无毒那份,若刘英食之必死无疑。 又因这鸭所耗工时之长数日若未吃必会一尝,故毒杀刘英十拿九稳。 往日这等布菜小事都是御膳房太监做着,可那小盛子原先因贪财巴结过李怡儿惹得刘英不快,今日便抢了布菜的机会来奉上。 只因入夏,刘英见不得荤腥故未食。只皇帝用了一小撮便急嗽,然后口吐鲜血便晕死过去。 突然整个紫宸殿如同汤镬般沸腾开来,众人也都忙进忙出。 秦国公主得知那边请了太医才动身过去,心中以为刘英暴毙。等她到了紫宸殿,才抖若筛糠。 太医只用上最好的药全部吊着,又因毒量不大,才保皇帝不死。另一边悬以皇榜招募天下医师入京。 刘英大怒连忙派人追查,层层过关,最后倒不难就揪出了是丽妃下毒。便立刻将她与芜风等侍女拉进了暴室审问。 苏拟宓得知皇后无事,中毒的反倒是皇帝。不及拷问,三两下便说出是秦国公主主使。 刘英便将这些话全权告知皇帝,又说原本想毒死臣妾可误打误撞才让陛下中毒,一边泪雨涟涟。 皇帝捶床大怒,立刻便将丽妃及一干人等处死共计二十一人。 一下子宫庭内外风声鹤唳,纵使刘英苦劝,皇帝也只是软禁了秦国公主。 ☆、崎岖 朝政心照不宣自然而然便全由刘英代掌,又有人说可由大皇子杞王或者二皇子监国,皇帝不为所动。大皇子懦弱,二皇子自小就心思深重不为皇帝所喜。 皇帝自知时日不多,便以天命降子,朕为天子理当应之,即日封了四皇子赵竞兴为太子。杨淑妃陪住东宫打理□□,刘英则掌着前朝。 皇帝一日又忧心主少母壮,牝鸡司晨。只让刘英发誓若是有效仿武皇之举,便不得终老。刘英如今三十且三的年纪,倒是不惧,随即发誓,皇帝才姑且放心下来。 只是重华宫里的二皇子封了卫王,刘英的意思是立刻迁出宫去开府。卫王心中不满更怨怼帝后。 几个月来,整座宫城都被惊恐和耸惧笼罩着,宫人们无不时刻提心吊胆。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又因为即将迎来下一任天子里外都措手不及。 新帝的即位又往往预兆着一场宫庭政变的到来。一时不少宫人说错了话都被罚入掖庭。 一场暴雪结束严秋,更昭示着寒冬来临。紫宸殿门前的两座石麒麟更是冰冷坚硬无比。 皇帝已久病未愈,连众太医都说只且拖着,便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那秦国公主困在殿中多日,又闻皇帝重病,来不及悲痛,只盘算着再如何扳倒刘英,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护卫宫城的羽林卫中有个叫万子隆的因那日护驾有功已提拔成首领,对公主很是巴结讨好对其也动了心思。自知身份低微却也甘愿受她差遣。 这天,二人相约慈明殿中会见,那万子隆趁着夜色踏雪偷至。如今秦国公主再无辅助,为了扳倒刘英竟也只能委身于他。 殿中黑寥,万子隆入殿一把抱住公主,手便不安分起来。与兵甲相衬的粗糙让秦国公主生厌,虽心中万般不愿也只柔情似水道:“你别心急,还有卫王也即刻就来了。” 万子隆才吓的收回了手本分起来,这时二皇子赵竞平也悄然而至,道秦国公主一声姑“姑姑”。 秦国公主道:“这位是皇宫守备的万将军,你若不愿被踩在脚底,眼下倒有一个法子。” 赵竞平赶忙询问是何法子,公主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他已脸色发青,道:“要我逼宫?!” 公主解释 分卷阅读61 说:“我是陛下亲封的护国公主,先帝与肃成皇后的嫡女,怎是逼宫,是清除妖后刘氏!别忘了你母妃沈昭仪是被谁害死的。” 二皇子踌躇片刻便坚定了决心,眼神在黑夜中更如同深渊般难测。 另一边紫宸殿中,刘英望着奏章头皮发麻,听到羽林卫副将黎恪来报说万将军,秦国公主和卫王暗聚一处不知道密谋什么。 刘英气的将奏章狠狠掷到一旁,说:“还能密谋什么?!本宫看他们是要造反罢!”说完,缓缓下来亲自扶了黎副将起来,说道:“你只先顾着迎合那边,装不知道,到时候再一举反扑。” 刘英又连夜密函给燕城太守,抽调了一万护边将士赶来京畿,密不发声。这几日又故意装着留宿在紫宸殿,实则是每晚顶着风雪夜回慈元殿以防不测。 刘英只看着祁睿正当盛年,又因自己而被害,实在不忍。 一阵阵的痛,一阵阵的呕血让祁睿实在精疲力尽。刘英轻声上前,坐到明黄的床榻上。 慢悠悠的熏香和将滚煮沸了的药放在一起,就如同明明来了场急雨,那人依旧慢行。 刘英不忍叫醒祁睿,数十年的时光在她头脑里闪过。对于面前这个人,她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情爱。即使是自己落泪,也是怅然时光,遗恨阴差阳错的悲叹,而不是对一个离不开的人将要离去的悲伤。 刘英轻唤醒皇帝,韩时过来递上汤药。祁睿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面色苍白。这几日,反倒呼吸还和顺些,太医又叮嘱着怕是回光返照的症状。刘英更是犹豫该不该说秦国公主将联同卫王谋反之事。 因一个是她嫡亲的妹妹,一个是最宠爱女人的儿子。又想到一场喷薄待发的宫变皆因自己,又怎么还能昧着良心开口来刺激祁睿? 一时心间脑海不知涌现出多少个跌宕起伏的计划,只在抬头瞧见祁睿的那一刹那再没了主意。 祁睿正盯着她,轻抬了棉无力的手,问:“贵妃怎么不说话?” “臣妾,只是有些……”刘英未说完,倒先流了两行泪,只她自己都分不清内心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皇帝也不说什么,只让刘英凑近。触及到祁睿的身体,刘英有些害怕,他柔软得如同新生儿一样脆弱。而造成这一切也都是间接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冷漠无情,此刻皆化为泪水裂流出来了。两人静默许久,刘英终没有提那谋反之事。 果然,没几日,红云晕紫。四处宫门大开,残雪已尽,倒是无宫人来往,显得紫宸殿周围都空落落的。安静无比,天空中连一只惊寒的鸟雀都没有。 等晨光尽出,霎时,卫王领着万将军从皇城一直杀到紫宸殿。一时兵甲交错,人声鼎沸,宫墙上也是血迹斑斑。 赵竞平戎装加身,提着□□朝着紫宸殿殿门大喊:“诛妖后,保江山!”其后不过一千将士跟随,万子隆纳闷黎恪的两千护卫怎的拖延未至,暮然回首时却已被包围。 刘英这才穿戴巍峨的从他们身后出来,望着被刀架住的卫王,不由起想到过往种种。 居高临下意味深长道:“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也妄想临朝称制?简直痴心妄想,愚不可及。” 与此同时后宫慈明殿。 陆羊子带人闯入,赵思皎才用完膳,见之狂傲道:“今日餐食侥幸合了本公主胃口,陆尚宫不必前来谢罪。” 陆羊子轻笑,惹得公主抬眼望着她,道:“下官并非前来谢罪,公主既觉得膳食符合您的胃口。那我也不必再准备死刑饭了。” 公主明了,曾想便是逼宫失败了,也只将这一切推到万子隆和卫王身上。却未想到失败的这样快,死命来的这么突然。 公主害怕有诈,定了神色道:“本公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不退下,就算你有皇后撑腰,也自有皇兄给我做主。” 陆尚宫凛然道:“公主此刻便记得陛下了,投毒逼宫之时怎么就浑忘了呢?!” 公主这才笃定,连忙冲到偏房,拿出把长剑侧靠在脖子上。朝他们吼道:“你们胆敢过来,我便以此自裁。到时候本公主玉体有损,看你们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陆羊子不惧她这些把戏,只指派了四个太监冲上去,夺了她的剑,便又随便找了个亵带便轻易将其勒死了。 陆羊子看着一旁女史带来的白绫,啐道:“她哪里配用这般好东西。” 待扣留叛军,刘英才入殿禀明皇帝。祁睿只听了造反二字便气脉不畅,酝了最后一口气还说不能伤害秦国公主和皇子。刘英垂泪不断,只得答应,而后皇帝便气郁身亡。 刘英想来卫王攻宫之时陆尚宫便承自己的诏谕入慈明殿,将秦国公主以谋反等数罪绞死了吧。 景元十五年冬,皇帝崩逝,天下哀痛。四皇子赵竞兴仅六岁便即位为帝,嫡母刘英为皇太后摄政事,养母淑妃为贵太妃暂领后廷之事。 淑太妃因抚养卫王一场向刘英求情且饶恕一命,故太后特赦:感其年少,受人蒙蔽,且未酿苦果。今新帝即位,不愿大肆杀戮,流放齐地终身软禁。 分卷阅读62 大庆殿中又迎来新的皇帝,文武百官风雪立于两旁,这个王朝又即将面临新的晴雨。 刘英携幼子坐在大庆殿龙座之上,下视仿佛俯瞰了整个大宋江山。心中情绪千万,更让她心中滋生一种原本只属于君王的气魄。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齐跪,万民臣服。于刘英,这一切,不过仍旧是在挣扎和斗争中继续悻悻前进。 元宵佳节,刘英又在集英殿宴请百官。宫音辘辘,君臣把酒淋漓。 又是夏日黄昏,榆树之旁。刘英在慈宁殿同淑太妃,宸太妃叙话。刘英一身银丝黑袍,头上银雕凤冠底部刻着龙凤合纹,尊贵奢华无比。 望着二位姐妹,道:“眼下大局已定,诸位可陪哀家坐享太平。”二人连连称“是”。 不多时,刘英望着二人远去背景,宸太妃不常来宫中开府随子,淑妃又有林鄙相伴,感念自己却孤单一人。事冗由不得她多思便又只使得她风火操持起来。 初夏夜凉入水,宫里的奴才都齐聚内殿听话。 安欢欣慰道:“太后您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总算有了回报。” 刘英轻笑,略有自嘲意味,道:“如今已是熹泰年了,不再是景元年了。朝廷里仍是有不少不服的。” 觅荷稳重了不少,道:“除了吕,张,曹三族,杨氏一族倒有些落寞了呢。” 刘英无心接话,问道:“王美人,邵才人都去了吧。”绿衣道:“都去了,只是哭哭啼啼的。” 刘英哀伤微露,道:“这都是命,过了这些个月了,她们是再不能拖着不去陵园了的。” 众人一时都不做声,私心想着做皇帝的嫔妃,有时还不如奴婢。倘若晚景凄凉,从前再荣华又有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  祈去 ☆、桃夭 这晚,仁寿殿中。 林鄙入内,甘棠便将一众奴仆带了下去。杨还芷本在浅眠,也闻得动静,见林鄙来了也有些惊色。 “你怎得此刻来了,你不该来。”杨还芷道。 林鄙这些日子总瞧见她没有悦色,心觉杨还芷尚对大行皇帝有情,更激起不满。 “我怎得来不得?”说完便要坐到竹席矮榻上来,杨妃忙推阻他。 还芷道:“前些天,听人说你使唤皇太后身边的小豫子给你递物件?” 林鄙更显轻佻,换了把椅子坐,道:“怎么?刘氏如今成了皇太后,都还喜欢跟你计较这些小事。” 还芷有些不满,道:“没有,是听甘棠她们说起。”接着又和缓了些道:“总之你日后本分些。” 林鄙不忿,道:“当今陛下是你一手抚养大!如今你却只能住这仁寿殿!连带着我也得仰人鼻息。” 听此,还芷甚惊的看着他,有些诛心道:“若我是皇太后,你难不成还想坐到那大庆垂拱之殿上去?” 林鄙自以为一心为杨还芷考虑,却反被她质问误解,气的拂袖而去,脚步紊乱不慎将木椅踢翻。 杨还芷起先没看他,听得响动,更以为是林鄙生了脾气。再看,人都出了殿阁。 便是这夜后,林鄙却也再不曾踏入仁寿殿半步。两人心中皆有惭愧,只都不肯先认个错,服个软。 几个月后,那林鄙常不司其职,开始不分昼夜的沉溺花间酒楼之所。 这天,宸太妃入宫问皇太后淑太妃安后。不到晌午,就郁闷地出宫回了宁王府。 进了府,见四处比之宫廷多有瑕疵不好,心中便又添了火气。只恨不得将门宅前的那两个巨石狮子都移走。 入房,花羚道:“太妃刚才给刘太后请安,本要求她接济,怎么又不开口了?” 从前,皇帝还未驾崩。在宫里,述律倪倚的日子虽然枯乏,却也不用忧心这些琐碎的家务事。 如今,随子开了府,朝廷只派发了宁王竞茂的俸禄。虽听着千百两的下来,却怎么都不经述律氏用。 府里的老嬷嬷只都悄悄的在背后骂她没得计算。 宸太妃喝了口茶,试探的道:“花羚,我是不是不该这样无节制的再三向太后讨要啊?似乎从没有这样的规矩。” 花羚倒作出一副挺有主见的样子,红口白牙道:“这又不算什么,谁不知道是太后娘娘管着皇宫上下啊。只怕太后身边的那些太监舍人得的恩赏都比您多吧。” 宸太妃听她这么说,又心觉得对。 那花羚又道:“您别忘了,若不是当年您在那建云殿拦住了李妃夺子,如今谁做皇太后还不一定呢。” 述律倪倚也觉得自己有了功劳,心中足了底气,只道:“也是我那两个姐姐没有眼力见,不曾真心实意怜恤我。” 花羚称是,面露尖酸,道:“皇太后若真的怜恤您,哪里会让您出宫啊,只巴不得快迁了您出去。哎呀,可怜太妃才嫁到这大宋几年啊。”说完更是语调呜咽起来。 述律氏哪经得起花羚这般无 分卷阅读63 心的挑唆,内心底更是千万个怨怼。只觉得枉费了从前对刘英的事事顺从,姐妹长短。 这述律倪倚只觉得出宫有无数个不好,她又哪里能明白她所无比厌恶的出路反而是深宫女子遥不可及的期望。 这天起早喜鹊就叫个不停,刘英原说宫里的首饰俗气,便命内宫局到外去采买些新鲜款式回来比对。实是选了谢家金号,更是借了机会诏徐柔葭入宫。 刘英和杨还芷早早的便在慈宁殿等着了,又是备了酥饼甘茶恨不得将整个御膳房请过来。 徐柔葭遮着缦纱前来,身子较从前丰腴了些。三人见之,喜不自胜,徐柔葭更是先掩泣起来。 徐氏朝刘英拜了又拜,道:“昔年多亏了姐姐,才将我从这暗无天日之地送出去,苦了你们在此煎熬经营。” 安欢将其扶起,便微微行礼退了出去。 刘英也动了情,有些酸涩,道:“多年来可还好?哀家的侄子尚好?”侄子便是指徐柔葭与那谢生的孩子了。 杨还芷听此,心中了然,只不曾想她们多年以来仍有来往。更怕显露了心思,笑盈盈道:“都是这么多年没见的姐妹,大家都不必哭了,惹出了动静反而不好。” 刘英说是,便赐坐,又招呼徐氏吃诸类糕点。 柔葭又向刘英看着,道:“想必姐姐这些年来很不容易吧。” 杨还芷听得徐氏多年不见刘英,却唤她“姐姐”如此顺口,又想自刘英为太后自己就不曾再唤过她“姐姐”。心中对自己和刘英的姐妹之情便生了轻贱诋毁之意。 刘英微微点头,有些叹息着说:“细算算,也有十余年我们不曾相见,倒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我瞧着徐姐姐面色反倒比从前红润有气色多了。”还芷赔笑,又问:“那谢生对你可还好?” 徐柔葭这才顾及她,道:“都好。只是这些年战乱频仍,金银生意不好做。” 众人都休住了话,各自酝酿着如何说些高兴之事。 还是柔葭看了两人,又道:“现下可好了,新皇帝即位,你们一个成了皇太后,一个成了皇太妃,便什么都不必怕了。” 刘英微笑,还芷也配合着笑。 柔葭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只从前同我和还芷一批入宫的秀女还有谁人?” 还芷娓娓道来:“王才人进美人,如今已去守陵。曹美人,死于战乱你也是知道的。便是吕才人进为顺仪贵嫔,后被贬出了宫去护国寺了。” 柔葭有些叹惜,对于各人的命数并不多问,只对吕昭音有些诧异,道:“从前那吕才人不是最胆小的么?” 刘英摇了摇头,有一种刚从烽火连天的战争中逃离出来的疲惫感,道:“她后来的把戏可多着呢。” 还芷却笑道:“她把戏再多也不及太后姐姐你呀。” “贵嫔心计深重,贤妃歹毒无情,丽妃专宠狐媚,乃至秦国公主逼宫。这些事哪一件不是悉心应对下来的。”刘英的语气更沉重了。 听此,徐柔葭舒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安逸顺遂。 众人又絮叨了一个时辰,绿衣进来容禀说皇帝传话要来用午膳。这时,徐柔葭与另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倒不说不知何年再见,只凭心说些珍重的话。此去,便是永生了。 不多时,杨妃也出来了,主仆二人说着些行路话。 甘棠道:“方才太后留您同陛下一起共膳,您怎么推脱了。” “陛下如今和她倒亲,我不愿凑这热闹。待来日陛下来我殿中时再好好说会话。”杨还芷道。 甘棠又道:“陛下终归还是更信得过太妃的。” 话语间,便看见一辆封闭的车驾过去。 甘棠诺诺道:“这想是徐夫人的车驾吧。” 还芷却白了眼,道:“今日我便不该来的,由着她在我面前做戏,从前不知在太后面前平白嚼了我多少舌根。” 甘棠见杨妃突然动怒,便住了嘴也只得小心侍奉。 皇帝到了八岁时就不喜刘英协助,二人也常常闹翻,但每次都是淑太妃从中斡旋屡屡劝导皇帝给太后认错而收尾。 可皇帝越发难训,又多有宦臣游其左右挑拨是非,搬弄口舌。又因皇帝的近身奴才多是杨太妃挑选的,刘英更不好擅处。 这日,太后去看两位公主。到了少嫔馆,见女傅正在教她们插瓶,宫花零落一地。 只一旁有一宫人见太后来,便躲躲闪闪埋下头去,却早已被刘英洞察其古怪只不发作。 看着两位公主大方,刘英便拉着二人说话。两位公主也行礼轻唤:“母后万安。” 不经意间刘英却发现瑜迟公主粉嫩的手指上嵌着黑色印记,颜色古怪,排布均匀。 刘英便疑心中毒,心惊暗恨还有谁如此歹毒想害自己的公主。即刻便传太医和陆尚宫,并查封少嫔馆不许任何人出入。 经查验才知是有人在插花的铜器皿口处摸了无味毒液,使人难以察觉。若是迟觉 分卷阅读64 一步,自己的唯一两个公主便可能双双赴死了。 刘英才想起,刚进来时的那个宫人神色异常便押来审问。可那严宫人突然暴起,想用一把利钗扎死刘英。 陆尚宫眼疾手快一把打掉,旋即又是两耳光让她不知云雾。 安欢这才识出是昔日沈昭仪的婢女芳云,只是十数年的光阴让她换了副皮囊。 安欢诧异她容色故去的同时,怒道:“果然是个贱婢,实了心混了进来为沈妃报仇呢。” 由不得刘英发令处置,芳云便挣脱捡了那钗锥心而死。众人来不及阻止,她便已魂飞天外,陆羊子也有些痴凝。 毒杀之事仿佛从未发生,云淡风轻便又死一人。 回宫时,刘英路过桃林,望着满园粉嫩。 被安欢搀着,道:“我原以为只熬成了太后便可无事居安,可成了太后才发现这一切是永无止境的。只要一日在这宫廷,一日身处高位,便一日不得不算计提防。” 安欢沉默片刻后道:“太后娘娘应自称哀家。” 时来一批舞女在排练舞曲,衣装绚烂仿佛就如同那盛开的桃花,齐齐跪道:“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福绥万安。” 刘英望着这些如花似的女子,仿佛看到了昔年的梨姬看到了自己。 太后微微浅笑,漫不经心道:“安欢,给她们分些银两都放出宫去吧。” 说罢便在宫人簇拥之下走了。 那群稚嫩的丫头哪明白刘英过尽千帆后积淀的心思,皆是满了一腔青云之志入宫,哭喊着不愿出宫望太后开恩。 ☆、乍现 皇帝如今也有了九岁,最是爱甜食。奴才们皆是纵着,杨太妃也惯着。皇帝没有管手,如今生出不少蛀牙来。 只刘英不许皇帝多吃,让膳房连糖醋类的餐食都不准再送。因此皇帝更是对糖浆类百般眷恋,意犹不尽。 淑太妃这日算准了时辰,知晓皇帝会到北苑游玩。便带了一碟子糖果蜜饯类的吃食,又避开宫人们去看望他。 皇帝与淑妃隔着席子同坐在绿坪之上,远看上去好个母子天和。 竞兴大口吃着,只吃到蛀牙犯了疼才止住,道:“今日畅快,淑母妃你便日日都送些糖来好么?” 杨太妃也有些无奈,道:“这类多吃也是无益。”竞兴毕竟还是小孩,尝到了甜哪受得了稍纵即逝的滋味,便拉扯着杨还芷哭闹。 杨太妃撇开他,苦口婆心道:“如今我能见上皇儿一面都不容易,哪还能再违背皇太后旨意,日日给你蜜糖吃呢。” “我便知道又是皇太后,朕是皇帝,还不能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么?!”竞兴怒的跳了起来。 淑太妃才欲开口,却见远远的太后身边的豫公公过来了。 豫舍人问皇帝太妃安后,道:“传皇太后旨意,陛下已游玩半日,此刻须得归于垂拱殿学礼。” 竞兴自是千万个不愿意,杨妃好一阵哄骗才将他送回了宫。纵使杨还芷不惜污了裙摆去遮掩盛蜜糖的盘子,可依旧被小豫子看在眼里。 回宫路上,杨还芷并不传撵只走着,心中很是不自在。 她心气不通,面色也自然而然的不好看了。来往宫人见此都不敢正视,生怕触怒了她,皆是低着头匆匆行过。 杨妃心中更加古怪,又觉得自己太过听从刘英,内心更有些发怵,便只觉得别人都在轻视自己。 慈宁殿中,刘英看着如斯奏章,小豫子进来立在一旁倒不作声。刘英便问:“皇帝回去了?” 小豫子不顾安欢递过来的神色,道:“回去了,还是杨太妃好一顿哄才回去呢。” “失了天威了。”刘英将刚看完的一份掷到桌案上,又道:“杨太妃也在?” 小豫子接着说:“是呢,奴才还看见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糖粉。” 刘英更是变了脸色,道:“皇帝口齿都那般了,哪里还能吃糖?以后让皇帝少见杨太妃,玉不琢不成器。” 小豫子道“是”,自顾地得意。只一旁安欢有些纠结难过,看着这二位倒有些分庭抗礼的头角了。 仁寿殿中,杨淑太妃向大庆殿方向远远望去,目光如炬。 甘棠一旁劝慰道:“皇太后还是顾忌着娘娘,破例让您住着这仁寿殿呢。” 寻常太妃本应居入万安宫,可万安宫偏远冷僻,刘英成了太后便下旨赐杨还芷仁寿殿,给足了她体面。 杨氏不答话甘棠,听着宫外人声沸沸,心中很不是滋味,想着:我一手抚养大的皇子,如今万寿节我却不能去观礼,真是讽刺。 过了片刻,才似有气无力的说道:“真真是嫡母为大。” 甘棠扶着杨氏坐下,顺手沏了杯茶,蹲在一旁奉着说:“太后自很早就是皇后了……” 尚未说完,杨氏端起茶水有些恍惚,自顾自的又道:“你说我家世门第也不比她差啊,怎的……” 甘棠也不好在说什么,默默 分卷阅读65 退了出去。 次日,内府的掌领大太监亲自过来传旨,说传太后懿旨,将凤印依旧置于杨淑太妃掌管,后宫宫事也都由她打理。 杨氏依旧笑脸相迎。只那太监一走,复入内室,遣走诸宫人,只余甘棠,生起大气来。 杨氏望着那赤金凤印,愈发怒火中烧道:“我处处只能矮她一截,不要了便扔过来给我么?!”便抬手想将它掷出去,幸得甘棠护住。 甘棠惊道:“娘娘千万别错了心思!娘娘可是与太后交好的。” 淑太妃这才回过神来,喃喃:“对,我和她是姐妹,是姐妹……”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一时又重整衣装,独自拘在宫里半日。 这边宸太妃的五皇子宁王虽也有了四五岁,但还是太小。述律氏又与刘英逢场交好,便约定留在京中养大算是格外开恩了。 这天,宁王府又有太监来传旨,说让宸太妃明日带上宁王爷一同去太后宫里赴宴。 东海海丞进供数颗鸽蛋大的明珠和八只高盛珊瑚株,太后也让都去瞧瞧。王府内殿自没有往日丽正殿繁华,房中烛火微弱,让人悲从中来。 宸太妃在偏殿守着昏昏睡去的五皇子,道:“这着实奇怪,黄口小儿既能为帝,为何吾儿不行?” 花羚也有不满:“奴婢看那四皇子还不如咱们五皇子健壮呢,羸羸弱弱的。” 宸太妃心思也不再似前,新帝登基以来,死了太多的人见了太多的事,她也得为自己为北契筹谋起来。 “前些日子,奴婢听说,皇帝学武时口焦难耐,随行的侍者不尽心力,忘了备水。他也竟忍着,说是怕奴才被责罚。还是刘太后后来一并处罚了他们。” 宸太妃诧异:“如此心性怎堪为帝?”心中无法服气起来,频频开始联络北契姑母——述律太后。 这日,慈宁殿张灯结彩,丹纬高缀,一去灰凉之风。 殿门铜鹤迎客,石柱印辉。宸太妃与淑太妃殿门相遇,施礼盈盈一同入内。 殿内气势恢宏,墙壁,吊顶皆以金饰。主殿四角都立鎏金巨凤,凤尾插以香烛,照明焚香兼顾。 两边耳室以灰幔斜遮,每个座位更是傍以果卉清香。膳食腥腻,酒水点品则置前檀桌之上。 满宫的布置不亚于昔日皇后之殿。八株虫树供奉中央,底座为琉璃台,菱棱耀目,只未见东珠。 少时,在宫女簇拥之下,刘英黄绿凤衣在身,头饰繁琐,八方周围都是金色更刻有龙纹,简直令人瞩目。 皇帝太后始坐却扇方见。 宸太妃心中将自己母子与帝后相比有些自惭形秽,先发制人笑说:“姐姐今日既说是家宴,又何必这么多繁文缛节,让姊妹们苦等,妹妹仿佛是到了紫宸殿上朝呢……”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刘英佯装生气:“你这张嘴,就应该让尚功局的女裁缝起来!” 又赏淑太妃宸太妃一人一颗东珠,两人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酒过三巡,歌舞既定。淑太妃不知是借着酒力还是如何,看着皇帝身边坐着刘英如此荣光,道:“皇太后娘娘的宫殿如此华丽,不知可否借于臣妾住一两日啊?” 突然四下大气都不敢出,宸太妃也惊怕一旁看着,猜度着众人心思。 刘英尚不做声,饮完一杯也是无话。皇帝年幼,无知单纯,不查这微妙关系便说:“母妃与母后关系甚好,母妃想来便来。” 刘英盛怒仍是不发,等至席散,众人回宫,才复入寝殿。 安欢在一旁为其卸妆,金钗一把把取下来,刘英也松乏的弓起来叹了口气。望着那门槛,才想起自己初入宫为美人时,听到昔日徐太后和潘尚仪谈话,如今竟还有些后怕。 心想:我如今也成了太后了。原以为位置人巅便可依据自己心思度日,如今反倒应了度日如年一词。 安欢一旁开解:“淑太妃今日是饮多了,不是有心的。” 刘英低头思索片刻,道“饮多了就少饮点!又没人逼着她喝。待会命人为杨氏送去醒酒汤,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安欢刚想下去吩咐,刘英又说:“给我亲自看她喝完,即便是就了寝也给哀家起来!” “是。” 淑太妃回宫路上,已听有蛙声阵阵,甘棠扶着她说:“娘娘刚才是怎么了,吓死奴婢了!” 杨还芷冷冷道:“本宫清醒的很,明日去给她请罪便是。” 春花枯谢,三月匆匆而逝。朝中司马氏一族和先朝徐氏一族矛盾不断,刘英两边弹劾,一时京官权臣无人敢造次。 尚服局更是巴结刘英,送来太后朝服皆绣龙补,宫里宫外有不少说刘英牝鸡司晨,欲赛武皇。 到了熹泰四年夏,天气酷热,宫人难耐。 刘英便传旨到延福行宫避暑。原想着行宫不比宫中规矩多,借此也能缓和与杨还芷的关系,可不曾想出宫的第一日便有闹了不悦。 原本皇后的车舆有辂及安车、行障、坐障等。仪仗多有丹陛仪 分卷阅读66 仗、丹墀仪仗、宫中常用仪仗等。妃嫔的车舆则有行障二、坐障一,所用的行障、坐障和皇后一样,用红绫装饰。只仪仗有一种。 刘英是皇后为太后,是嫡后,宫中如今又不曾立有皇后,故车仗都是效仿从前,沿用皇后之尊。 那杨氏从前就只是庶妃如今成了太妃,按正经官衔品阶实比从前还略次一等。谁曾想,此次出行,她竟僭越和刘英用同副仪仗。 刘英窗帘瞧着,看着淑太妃一行锣鼓喧天的从偏宫门出来,怒道:“她非要和哀家并驾齐驱么?!” 说完,只狠狠的闭上了布帘,一阵好的心情畅想都瞬间化为灰飞了。 ☆、秋霜 淑太妃这日闲逛,见东宫与丽正殿交汇处有一高楼,从前不曾在意。 当下便问甘棠,甘棠道:“那里是藏书楼,都是些陈年遗书。不值得看。” 淑太妃回道:“书册难求,既然能成书,便都值得一看。”遂立刻入内。 楼阁中灯火昏暗,宫窗紧闭密不透风,砖石都未修饰,参差不齐。 淑太妃惊愕宫中还有这样的地界,一股书霉气袭来另众人不停地拍打额前的空气,敦促着它们快些离去。 这时,一女子约四五十岁,款款走了下来,衣装是寻常女官的宫服,明显位阶不高,但气质不俗。 她自称贺夫人,又有井有条的给淑太妃请安。 杨太多妃问道:“这里都蓄着些何书?” 贺夫人肌容不姣,但目光神炯,回道:“此处惨书败简,入不得太妃娘娘法眼。不妨请娘娘听一听奴婢。” 淑太妃心中奇怪,任凭那贺氏说下去。 “奴婢原不在此处看守,自先帝登基就作为陈尚宫的左右手打理宫务。陈尚宫去世,人人都将我奉为新尚宫,可事与愿违,新尚宫却成了当今太后身边的红人。我与太妃您都是苦命人。”贺夫人说罢,用鬼魅一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杨氏。 淑太妃竟有些猝不及防的慌张,总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一样。 上行数步,对贺夫人上下打量说:“本宫不知道你什么来头,我与皇太后关系非常。如果你想挑拨离间,可算是打错了算盘。” 贺氏笑而不语。杨太妃一群离去,只剩贺夫人暗沉的脸游离在群书木架之中。 尚宫寝殿之中。 “什么!你确定没有看错?!”陆尚宫吓得发抖,紧紧按住案台才能坐稳保持身姿。一女史刚刚来报,说见贺夫人和淑太妃在藏书楼谈话许久。 陆羊子才起,望着大气舒适的尚宫之殿心中灰暗,自言自语:“如今大局已定,都过了这许多年了,她还想做什么呢。还是她不肯放过我?!”心中又是一阵害怕,连称病数日不理局中之事。 只是杨还芷那边越发频频的出入藏书楼。 这天,前朝事少,刘英突来兴致,午后顶着烈阳去冰室鉴冰,一阵惬意后回去,日头仍是老大。 想着往合欢殿附近回去,虽然远些可那最多参天梧桐,想来荫凉无比,便乘着轿撵往那边去了。可一路上不见宫人,更多有荒草,铺的砖石也有松动。 刘英见此情状,有些生气,想:便是我治下,这宫里就百物凋敝吗?! 安欢猜测其心意,道:“想是宫人们惫懒都躲着暑气呢。” 刘英道:“这离离高荒,板砖松动也是为避酷暑吗?” 便下轿,歇在合欢殿前的石亭之中。安欢也遣人传了合欢殿一众女官奴才过来,有尚侍一人,司仪两人,宫女六人,宦者八人。 尚侍率先说:“回禀太后,皇帝陛下年幼,未置嫔妃。这合欢殿太大,奴婢等人手太少照顾不来。” 刘英不知情况,安欢推究着说道:“太后,虽说这人手是有些不足,可合欢殿无人居住,他们只需勤勉打扫便是,难不成这石砖送动不报也是人少的缘由么?” 刘英想着自己少来后宫,一来便是如此情况,心中不快。尚侍又如此搪塞,更是大怒,觉得宫里养了些蛆虫。便将这些人尽数打发,一时挣扎吵闹之声愈发让刘英头疼。 当晚,回到宫中,退服待寝。安欢匆匆内入,说经查验,果然后宫多处殿宇因空着都有内侍偷懒躲热的行为。 而去冰室时由于众人事先得知太后行程才做足了表面功夫,如果不是今天走小路,恐怕还发现不了后宫已是一团污遭破财。 刘英又问杨太妃可知这些事,安欢答:“太妃常在后宫走动,自是知道的,只可能有别的事顾不上理会罢。” 刘英只觉得杨还芷实在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信任,心中憋着一团怒火只等着杨太妃来给她请安时再诘难。 可夏末时节,皇帝又生了场大病,淑太妃日夜陪护,刘英这到嘴的话也不好再开口。 一日,夏火不盛,夜里滴起雨来。 膳房一轮值宫女杏儿在回女史院时途径琼华殿避雨,听闻殿中似有异声,男哼女吟。 分卷阅读67 杏儿畏寒,双手捂着肩膀在床外偷看,发现竟是林鄙大人和一小宫女。这宫中谁人不知林鄙与杨太妃之事。 杏儿看此情景吓得魂不附体,又不慎惊动了他们,便不顾风雨跑到太后寝宫告发。 如今杨太妃掌后宫事,发生此类事原应告诉她的,可杏儿怕反被杨氏恼怒便转圜去报了刘英只为保命。 刘英得知后盛怒,大骂林鄙卑鄙,说:“浪子无耻,与杨氏偷欢哀家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胆敢秽乱宫闱,他当深宫禁院是外面的妓馆么?!” 便立刻派人提了林鄙来,念着昔日之用,瞒着杨妃那边,连夜送出京城流放边邑。至于与她偷情的□□自是赐死了事,只那杏儿又得了钱财感恩戴德的出宫去了。 次日,杨妃才得知一切,又是悲愤交加竟一病不起了,刘英来探视也拒之门外。 转眼秋来,这天是重阳节。 刘英携了杨妃一同到太液池北的小山坡上登高望远,二人一路无话。在太液池旁的亭阁中摆宴,刘英只觉得寒气侵袭周身。 果品既上,又有丹桂菊花插瓶,外望便是一潭被微风惊涟的碧池。 二人尴尬不语许久,还是刘英先开口说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不如敞开心扉聊聊。林大人之事……” 话未说完,便被杨还芷打断:“好了,事已至此,我与你无话可说。从今往后你我桥路两归。” 刘英显然对她如此态度很是不满,道:“你的这些事原以为我不知道?我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了,还依旧让你管着凤印。而你呢,三番两次的僭越。如今弄得内宫萧条,诚素无用!” 杨还芷理亏,刘英说话又重,杨氏欲走,只冷不丁的来了句:“姐姐当心,越是身在高位便往往越是不能随心而动,稍有不慎,王座之下便是利刃。” 刘英听得她弦外之音,不甘示弱,端了杯菊花酒快步到杨氏旁,也道:“好,妹妹也是如此。”便将酒浇在杨妃面前。 望着杨妃背影消失在秋寒孤影之中,一阵寒风便又从池潭那边吹来,吹的刘英心寒,滞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 一旁宸太妃经过,见淑太妃怒气冲冲的出来,讽刺道:“呵,什么好姐妹,我早该明白她们狼狈为奸的心思。” 花羚一边笑道:“如今看来是反目成仇了呢,真是可喜可贺。” 述律氏又蹲下摸了摸宁王的脸,笑道:“茂儿快快长大,到时候指不定谁坐到那紫宸殿里呢。” 这天白日,伏云低迷,白光泛亮,让人不辩黑夜白昼。 陆羊子这些日子来没有力气,只觉得身子愈来愈沉重。午憩时,迷迷糊糊之间仿佛看见有个黑影在门帘处。 陆羊子顿时明白了什么,便有些惊慌的要逃离出去。刚下床榻,从睫毛前便掠过三道钢针,噗嗤而过扎到了一旁的漆红木柱子上。 电光火石之后,陆羊子才不动了,也不叫人,因为她对这种针法再熟悉不过了。 “你出来吧。”陆羊子道。 不一会,便有个人从她身后出来,是贺夫人。谁能想到看着老弱的她竟有这样的本事。 静默片刻,陆羊子实在不解,道:“主子都已经去了那么多年了,你又何必再如此?” 贺夫人就像路人一样冷眼旁观,陆羊子接着说道:“你以为你机关算尽,全然无错吗?从你引出吕贵嫔那时起,刘英就已经怀疑这宫里还有其他的的势力了。” 贺夫人冷笑,道:“那如此说来,本座倒还要感谢你了。”说完,便是一掌朝陆羊子劈过去,只道:“背主忘德,狼心狗肺。” 陆羊子多少有些拳脚应对,只缠住了她。便又见贺夫人手缝处又生出三根细针来,尚不动手。 像是对陆羊子的威胁恐吓。 “陵芳鹤的解药我有,你并不能一招将我致命。我若此刻叫唤,必会有人冲进来,到时候你也会漏了行径。”陆羊子毫不畏惧。 贺夫人这才放过她,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严芳云是你害死的吗?还有这些年,你一直在协助刘英。”她虽面无表情,语言却是如此寒冷。 “这只不过是给你个教训。”陆羊子接着又道:“我便实在不明白了,你为何容不得刘英,她与你的大计无碍啊?!” 贺夫人幽幽道:“以前或许无碍,但现在……”接着话风一转,言辞极厉道:“你若再敢插手,本座绝不会再纵容你逍遥快活。” 贺氏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传来人声。贺氏不得已速去,陆羊子这才松了口气。 ☆、时余 宫城里的日子最不经过,一晃又是两年过去。 刘英这天起早梳洗时,已见耀丝,心中便郁郁不欢。推开合窗,春风扑面,这又让她心情还转了不少。 发髻挽好后,未戴珠饰,坐在窗前读着徐柔葭的来信。 信中说谢家金号竞争皇商失败,几乎赔光了所有财产,如今只得南去姑苏的老宅度日了。 刘英 分卷阅读68 震惊,对着一旁的绿衣问道:“凭着谢家的实力怎会赔成这样?” 绿衣也有些不解,道:“这选皇商之事是户部操办,短短三月便使谢家一干二净?奴婢不信。” 刘英亦是如此,道:“你速去查查。”说完,望着台上新奉上的水仙花出神,心中极为不愿意此事和杨还芷有半点关系。 天至黄昏,云群像被染了墨汁,只渐渐地飘起冷冷的雨来,夹霜带雪,将春色又覆盖了。 绿衣匆匆来报,道:“回禀太后,奴婢查明,是淑太妃与户部官员多有来往。” 刘英不说什么,只心中暗恨:“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变着法的要和我斗。”又觉得牵扯到徐葭,心中很是愧疚,便嘱咐安欢封了几千两小银送去给徐柔葭。 安欢进来,刘英又想起称病闭宫的陆羊子,便问道:“陆尚宫可还好?” 安欢道:“奴婢隔三差五的便差人去问,还是老样子。” 刘英叹了口气,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落下病根了。”说完,她似乎又有些迷惑:“是啊,年纪轻轻又怎会无故生此病呢?” 绿衣听此也道:“难不成是尚宫有意避世?” 刘英心领神会,只觉得先帝驾崩后就诸事不顺。先是与杨还芷闹翻,又与述律氏情淡,如今连陆羊子,这个从前最大的裨益都生了嫌隙。 看着满殿灯火,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得时移世易,万事皆变。更生了握紧权力的心思,若不然,便再什么都没有了。 话说,徐柔葭出宫之前,谢生就已从父母之命娶了北盐虢氏为妾。即便是后来徐柔葭成了正室,那虢氏也十分恭顺。两人相处也极为融洽,只是不得谢生欢喜一直未有子嗣。 倒是徐氏后来居上,入府前谢氏父母便已亡故,为谢家生了长子如今已有十多岁名固。 南城水乡,姑苏。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是谢家破产了,连上宫里太后补给的也有近万两银子,只谢生对徐柔葭更加敬重了。 谢家一行车马驶过,驻足观看谈论着不少,都说这是哪家京城里来的显贵。 池边一浣衣女十七八的样子,刚好洗完纱衣便要回去。不料谢生的马突然受惊险些将那女子踩死,还是谢生迅速翻身下马扑向那女子,两人翻滚到一边才避开。 立刻便有家仆将马牵到一旁,后面徐柔葭和虢氏的马车也都一震。 谢生扶那姑娘起来才觉失礼,连忙作揖赔罪。这时徐柔葭同虢氏相继下了马车看发生何事。 那姑娘也不避讳,双眼灵动的看着谢生。谢生成熟稳重,仪表堂堂常引女子注目早已不足为奇。 谢生忙想取下腰间的紫玉玦作为赔偿点当,徐柔葭见那小姑娘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丈夫,生了醋劲便拦住谢生,只自己取下头上的灵动金蝶发钗给了她。 那姑娘天生媚眼,眸若桃花。倒不顾忌徐柔葭,只给谢生行礼道:“小女子名叫吴青羽,不知公子……” 话未完,谢生便被徐柔葭拉扯了回去……一时谢吴别过。 原来这吴青羽从前也是京城人氏,姑母还是宫廷女官。父亲也是个从四品文官,因姑母犯了事,依附的郭家倒台后便也离开了京城。 如今只和母亲,妹妹住在姑苏河畔的一个破落院子里。 她天生丽质,心思缜密。只想嫁入名门望族之家当个少夫人,故经常借着浣衣之名在外抛头露面,总想着能有戏文里的桥段应在自己身上。 今见谢生,心中觉得他温柔富贵,恨不得立马与他罢了。又多方打听才知城南有一新开金号便是,便寻了由头日日过去。 这天,由着她母亲寻来,母女两故意在谢生面前唱了出双簧,上演着恶母逼女的戏码。当即哭着求谢生救命,谢生不忍就将她带回了府,其实母女两一直暗自有联系。 依照府宅规定,妾室每日要在主君起床前后一段时间给主君请安,然后送走主君后要给嫡夫人请安。 徐柔葭常思虢氏辛苦,又说她入府早让她不必日日请安。可虢氏勤勉说必得如此才行,徐柔葭也只好由着她。 这天,和往常一样,虢氏先去给谢生请安,却发现他身后跟了个丫头。仿佛就是那日的浣衣女,走路带风,顾盼生姿,衣装暴露轻浮完全不像个丫头的样子。 待到给徐柔葭请安时便说了,那时徐柔葭尚在梳洗,虢氏服侍她漱口。“果真?妹妹可看的真切了?”柔葭道。 虢夫人放置好茶具,挥手示意下人们出去,轻声说道:“果真!妹妹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 徐柔葭这才确定,道:“那日我瞧她就不安分,没想到还有这通天的本事,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 话毕,便觉一阵恶心,立即干呕了起来。虢氏也有点惊慌连忙派人请了大夫来,哪知竟是徐柔葭又有喜了。 柔葭自己高兴坏了:“我先前是中过毒的,原以为能生下固儿就是万幸,没想到还能再度有孕。” 虢氏不曾知道她从前之事, 分卷阅读69 听闻“中毒”二字惊惧万分,道:“中毒?姐姐身子怎么了?!” 徐柔葭才反应过来,游转着说道:“没事,不过是事物相克引起的小事罢了,不打紧。” 虢氏才定心,又道:“姐姐好福气,不像我注定与子嗣无缘。” 徐柔葭见她如此心中也不是滋味,握住她的手,宽慰说的道:“我的孩子也便是你的孩子。”接着,又想起点什么,道:“今日我要去城西的舒夫人家里吃酒,你也同去吧。” 虢氏脸上这才有了几分颜色,一会便自回房中去打理了。 这日晚,饭桌之上,一家人共餐。 谢生也得知徐柔葭有孕高兴无比,顺嘴还多跟虢氏说了两句话,又问谢固功课,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时徐柔葭不经意瞟见吴青羽一旁给谢生殷勤布菜,心中略有不快给谢生夹了些青菜替换了吴氏夹的鸡腿。 又说道:“主君向来不爱晚点时食过于油腻之物,你真是过于殷勤了。” 丝毫不给吴氏面子,还是谢生开口:“如今葭儿你有孕,府中之事想必你也难以料理,让青羽协理着做。” 徐氏和虢氏都很错愕,可不好开口。即便是徐柔葭不能理事,那不是还有虢夫人么? 其实那吴氏早已勾引得谢生偷欢,谢生碍着徐柔葭脸面不好给她一个位分,如今她傍着理家之权也做足了三夫人的气派。 汉王从侧妃韩氏去世后便自请外出戍守边关,皇帝驾崩后也曾回来过一次。 这次回来,刘英独宴于他。两人竟都在感叹时光易逝,物是人非之时,生出情谊来。 若非要说个原因,或是刘英又异于寻常女子的直爽,又或是汉王欠打的薄嘴下有一颗本直的心。 刘英再举杯,道:“王爷多年戍守边关,为国效力,我敬你。” 汉王高兴,一声“好”之后又连饮数杯。停罢,对刘英三番打量,道:“本王看太后如今的样子,倒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刘英莞尔,依旧是暗淡星月,道:“所以,王爷难以想象我是如何打理朝政的吗?” 汉王表面看着微醺,实则清醒,道:“男人都够呛的事,你一个女人……” 刘英最不惯这些俗语,知汉王在试探恭维,定是有事求于自己。 便站了起来,一把拿起酒杯朝汉王处掷了过去。佯装发怒道:“王爷有事,何必拐弯抹角。” 汉王见她爽朗,也像应和着一脚踹开前案,觥筹哐当。道:“好!太后爽气。” 便开门见山:“北契有异动,朝廷只守着东北怕是不行。请太后再给臣兵甲五万。”说完似酒醒跪着。 “五万?王爷口气真是冲上云霄。大可说的再满点,十万。王爷便是要造反也能成事了。”刘英戏谑。 汉王却有些悚惧,自古最怕便是君臣猜忌之事。对于刘英这个女人,他实在拿不定主意。 “太后息怒,微臣不敢。”汉王道。 良久,刘英便叫他起来。侧着身子走了过去,道:“我知道你不会,你是祁睿最信任的叔叔。” 说完,两人眼眶皆有些微红。 有时候,信任往往来的便这样快。氛围,总是能制造感觉,可感觉不仅仅只为了烘托氛围。 垂拱殿这边,少年皇帝得知太后直拨了五万将士给汉王,又些恼火,道:“放虎归山,妇人愚见。” 一旁最得宠的太监彭仁也道:“皇太后完全不顾陛下您的心思呢。”说完停下研磨,只悄悄退下了。 殿中归于寂静,反而让龙座上的这个少年的心中滋长了不少猜忌和欲望。 ☆、风起 话说那吴青羽掌家后,便日日去巴结徐柔葭,只平添了徐氏厌烦。 这天从徐氏阁中出来转角又遇见虢夫人,虢氏好歹也是贵商之女,瞧不惯吴氏的做派便对她视而不见。 那吴氏却恼了,上去就给虢夫人一记耳光。大庭广众之下,一声清响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我是侧夫人,你无名无分,怎敢打我?”虢夫人被搀扶着,身子气的发抖。 谢家是仁善之家,责罚奴才之事都极少发生,虢氏生性软弱一时不知该如何还击。 吴氏却还振振有词:“呵,我有主君所赐管家之权,你如此目中无人合该受此□□。”说罢,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虢氏顾忌徐柔葭的胎,又因吴青羽得宠怕触怒了主君,一连受她不少气。 这日,吴氏又来找徐柔葭说话,知道她嗜酸,便端着酸果脯过来捧在一旁给徐柔葭吃。 吴氏外表恭顺道:“夫人月份大了,产婆奴婢都已找好了,一切凭夫人做主。” 徐柔葭也不愿太亲近她,只点头无话。 这时又有下人匆匆来报说:“二夫人投井了!” 徐柔葭不知为何,忙搀扶着赶去。只剩吴氏一旁眼神可怖,满是遗憾。 心想:虢氏当真无用,死便死 分卷阅读70 罢,竟还如此拖泥带水,真真是死都不及别人。 又觉十分可惜,若是她死成了,徐柔葭便更是孤立无援了,自己离嫡夫人之位也便又近了。 盘算着也跟了过去。 徐柔葭挺着大肚子到时,虢氏已换了衣装在床上发疯,说什么害怕之类的。 见到徐氏来,忙道:“姐姐救命,夫君尚在,妾怎敢死。” 徐柔葭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可这时吴氏来了说道:“虢姐姐,怎么好端端的落水寻死啊?!” 吴氏一个凛冽的眼神就吓得虢夫人闭嘴。如果徐柔葭刚才只是怀疑吴青羽,此刻便是笃定了。 柔葭只道:“其余人都出去,此处本夫人便是。”又嘱咐虢夫人的贴身奴婢好生煎些定神的药。 吴青羽虽欲徘徊,却也只能出去。 见她出去,那虢夫人才道:“定是她派人推了我下水。” 徐柔葭撑着腰有些疲累,道:“你又怎会好端端的去水井那边。” 虢夫人不愿再回想,只粗略的,口气有些急促道:“是她!如今她有管家之权,除了她,谁能将我房中之人调走。” 徐柔葭也为她不平,道:“此事,你放心,我必告知主君,求她为你做主。” 谁知那虢夫人拉扯住柔葭,却道“没有证据,主君偏爱她,必不会帮我,姐姐不必多此一举了。” 到了上灯时,谢生一如既往地的先来看徐柔葭,问些安好适应的话。 徐柔葭不死心,只觉得吴氏是个祸害,便道:“主君可知今日虢夫人落水了。” “知道,青羽一早便告知我了。不是说无大碍嘛?”谢生说的云淡风轻。 柔葭对他的态度实在不满,提了声调,道:“你便全然相信她的话?!” 谢生看着她一反常态,有些愕然道:“怎么了?” “我说是她将虢夫人推下水的,你信么?”柔葭撇过了头道。 谢生更不信了,只觉得匪夷所思,道:“青羽还只是个小姑娘,虢氏素如此。” 言下之意反而是虢夫人在搬弄是非。 柔葭耐不住性子,半吼道:“你便是不信我,这又与虢夫人有什么相干。” 谢生见她如此模样,只觉得太过宠溺才致徐柔葭如此,也气愤离去了。此后竟再不独来了,只让家丁小厮们捎些物件。 至于虢氏多日才恢复过来。 这晚,月明星稀,时有乌鸦飞过。 徐氏喝了安胎药后就胎动不适,恰好这日谢生又不在府中,一时疼痛难耐怕要生产。 这时吴氏似乎早有准备携了她母亲进来,说是请来的产婆。 徐氏疼的异常,不同前次。贴身奴婢小雯见情况不对,潜了出去将府里有资历的婆子都请了进去陪产。 费了好半天精神才生下一女,徐柔葭也几乎血崩。事了,那吴母想走,却被余者拦住。 其余婆子怀疑,说她接产有误,不是不通医术,就是蓄意谋害。 一时众说纷纭,此刻虢夫人来了,听如此说便让人绑了吴母扔进柴房关押,待主君回来定夺。 等谢生得了消息,便赶回来,匆匆看过柔葭母女,便提审那吴婆子。 吴母吓的战栗,脚步都不听使唤。吴青羽站在谢生旁,不顾其母求饶的神色,道:“回主君,这人是奴婢招来的。谁知她诓骗我,不曾想害了夫人。求主君责罚。” 经此一事,谢生只觉得吴青羽还需历练,也不作惩罚,只道:“待柔葭恢复之时,虢夫人先掌着府事。”又望着吴母,厌恶道:“重打三十大板,再拉到衙门里去报备。” 吴青羽虽害怕,却实在不敢跟她母亲求情。吴母哀嚎声此起彼伏,却也绝口不提吴青羽。 吴氏又害怕到了衙门,扯出户籍来暴露了身份,便道:“这老婆子也是可怜,不如便撵出去也就是了。若送到衙门,再挨个几大板,便丢了命了。” 谢生听从。 事后,即便是徐柔葭如何辩白,谢生也不信吴青羽会害她。两人以往从未有过争执,可如今却到了冷目相对的田地…… 熹泰八年春,年少的皇帝迎娶了郭家女拂林为皇后,只是气煞吕元叶一心想扶她的孙女上位。这郭家沉寂多年,却又出了一位皇后。 另有杨还芷侄女杨锦卿为二品德妃,一时,添了不少气焰。宫里热闹了一个月,好不另人欢颜。 这日,刘英和杨还芷二人长亭相逢。 刘英面姿红润,虽然已过四十仍显年轻,一身红调长裙,发髻后梳,缀以数不清的蓝宝石打成兜子上佻,尊贵雍容。 杨太妃则以青黑调为主,髻不压头,但耳坠、玉石项链俱全。 还是刘英开口道:“太妃可还记得,昔日我初为贵妃时,你我经常在这长亭逗猫。” 杨氏因侄女封妃高兴,借着酒兴才开口:“我是贵女,不是歌女。像我生来就是尊贵,从来瞧不起后天攀上之徒。”又道:“所以我门丁兴旺,侄女也能一 分卷阅读71 举封妃。” 刘英也不高兴了,强笑着道:“可如今我是太后,你只是太妃。纵使你再尊贵,养育皇帝多年,也抵不过我后天挣来的皇后之位。”又道:“比不得你们姑侄两好命,代代为妾。” 杨氏气不过想离开,又回头一个侧脸诡谲,道:“我再不济,如今侄女也入宫了。而你空有太后的名头可有想过日后?” 刘英不依不饶,无畏道:“我们且看日后!如今哀家好歹还辅佐着皇帝,而你连皇后凤印都保不住。” 杨氏终气哼离去,刘英也是略显哀伤。 只角落处,贺夫人毒蛇一般盯着她们,纵使在青天白日也显得幽暗深邃。 昔日的小孩如今已是风度翩翩的少年,皇帝仁慈但帝王气不足。又宠信舍人彭仁,弄得宫廷风化败乱。 彭仁仗着宠信在宫中结党营私,招摇度日。郭皇后年轻自是处理不来也不作理会。杨太妃更是不管不顾,刘英忙着前朝自顾不暇,宫里上下倒成了彭仁的天下。 若偶尔刘英开口劝导皇帝,二人便又会有一番争执,如今这类争执也越来越频繁。 朝廷中让刘英退居内宫颐养天年的话语也是越来越多,刘英一时如同走在风口浪尖。 垂拱殿,彭仁轻唤醒皇帝,躬身道:“陛下晚膳要去何处用?” 皇帝仍有些迷糊,不打算开口。 那彭仁便试探着说道:“是去皇后殿下那,还是去德妃娘娘那?”又补充道:“哦,淑太妃也过来请过。” 皇帝浸了水,醒了目。镇定一会,思忖着道:“太后那来请过吗?朕倒不想与慈宁殿弄的太僵。” 一旁便有一太监要开口不及,彭仁便径直过去挤了他的位置,道:“太后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总没有她来向陛下您服软的时候。” 皇帝听了,反而恼火:“朕是皇帝,难不成还要巴结她?!” 说完,便让所有人退了出去。前朝武氏的故事一直在这个君主心中盘旋,发芽。 次日,那个企图开口的小太监便不见了踪影。有人说见他被扔进了狼窝,也有人说他染了暴病。 ☆、分诀 窗外雨雪纷纷,慈元殿前面的灯台都被风雪几近打翻。殿内却另有一番气象,火炉烤碳,暖气熏帐。 郭皇后端居正座,仿佛让人看到了从前郭清仪的样子。侍女芄兰上呈一批黄薄折子,便又退大一旁,不多说话。 满宫皆是如此,秩序井然的样子。 郭拂林望着一旁嶙峋巍峨的凤印,道:“这些年来,宫中法度废弛,如今本宫既掌了这凤印,便自然得有一番新气象。” 芄兰陪笑道:“是了,皇太后还是很看重娘娘的,只是淑太妃那边却有些不好对付了。” 皇后年纪虽小,却也有稳如泰山的气势,道:“本宫要她看重么?太后不过是想借着我压制淑太妃罢了。只是杨德妃实在可恶,三天两头就教唆陛下败坏宫纪。” 芄兰便又道:“奴婢还听说,前些天在北苑,那德妃还让陛下亲自背她呢。” 皇后略有三分妒火,七分严明,道:“她哪里有嫔妃的样子?不辨三纲,不尊五常。” 说完,便又想起来前些日子入宫的曹氏,冯氏。便问:“曹冯二人,可有分配宫室啊?” “尚未。”芄兰答。 皇后流光四转,心中已有了主意,道:“曹贵仪就赐居合欢殿,至于冯婕妤,就赐居敏文殿罢。” 芄兰想着后妃们住的可谓风牛马不相及,又猜不准皇后心思,皇后也最烦他人猜度自己的心思,只一昧称是。 忽的皇后又觉得有些生热,便让芄兰去推开东阁的窗子,任凭风雪吹撒进来。 明纸透印的梅花插瓶,不一会就覆了雨雪顷刻便零落了。 这晚,皇帝到皇后宫中。 两人躺在床上却无人睡眠。皇后道:“陛下,怎还不睡,是有何烦心琐碎之事?” 皇帝道:“皇太后总是霸着朝政,朕实在有心无力。如同拿着把钝器,又怎么会称手呢?” 皇后听此,手半撑着起来,望着他,道:“既然不称手就要想办法将上面的余赘去除。” 皇帝心恸,皇后又安抚道:“陛下实在不用分外忧心,万事自有臣妾在。” 再听不见私语,只闻北风声,时不时炉火燃烧出噼里啪啦之声。 另一边姑苏城谢家。 徐柔葭被冷落多时,一日出府和官家夫人们聚会。吴青羽早发现她经常派人暗传信件觉得不轨,便趁她这天出去偷去徐氏房中翻找信件。竟发现她常与宫中刘太后联络。 拼凑揣摩之下发现惊天秘密:徐夫人是宫里为妃出来的! 便又拿回了家,同她那多事的母亲商议。 吴母知道些陈年旧事,揣摩着道:“如今的刘太后,不就是从前的刘贵妃吗?!”吴青羽见有了些许端倪,又催促着她母亲说。 分卷阅读72 吴母便又道:“你可知我们郭吴两家为何会一败涂地,便是与刘太后有关。又有这些信,那徐夫人必定算的上刘氏的帮凶。你告发了她,也算是为我们吴家出了口恶气。” 吴青羽便心中暗喜能彻底扳倒徐柔葭,只是她不曾料到谢生也是谋划徐氏出宫的参与者之一。 待那吴氏喜气洋洋将这些所谓的罪状拿到谢生面前时,等待她的却是无尽的噩梦。 谢家正厅人拥簇簇,只见吴青羽跪倒在一旁。 “妾身错了,错了……”任凭吴氏怎样哭喊,谢生也不再看她一眼只握住徐柔葭的手叫她做主,便拂袖内去。 徐柔葭拿起这些信纸朝空中一把挥撒,零落在吴氏身边越发显得她狼狈。 “你以为凭你能随便进出我的内阁?”徐柔葭像看笑话一样道。 吴青羽这才醒悟过来怒指着说:“是你,你故意纵了我进去,这一切都是你处心积虑害我。” 说完,她便想追那谢生去,却被家丁阻了个踉跄。 “这谢府里只有你不知道这件事罢了。”徐柔葭又讽刺道,虢夫人也在一旁看着解气。 谁知那吴青羽自知不能再争,便要挟道:“你败乱皇室,你与当今的太后都是诛九族的死罪。到时候你的一双儿女也都得死。” 徐柔葭见她如此情状,笑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吴青羽害怕,只萎缩的躲在石柱旁。 徐夫人又接着说:“推二夫人入水,害我难产,这可都是你做的!” 那吴氏却又咯咯的笑起来,道:“只要我今天回不去,我的母亲便会去报官,揭发你们。” “你还真是蠢如鹿豕,且不说谢家如今的势力。便是将这些信纸甩到皇帝面前,又能如何?”虢夫人开口道,“恐怕此刻你的母亲和妹妹早就逃出城了吧。” 吴青羽泪目圆睁。 徐柔葭不欲与她分说,道:“你那么喜欢勾引别人的丈夫,败坏别人的家室。那就把你卖到勾栏院,让你人尽可夫!” 吴氏来不及痛苦的叫唤便被拉了下去,一时人皆散尽。 只小雯跑到府后门处,那时那吴青羽还在叫骂。小雯便向那两个家丁道:“平时说话她这样难听,先打她二十个嘴巴子再拖出去。”说完,便开始行刑…… 这天,春色乍露,柳枝出佻。众妃如同往常一样齐聚慈元殿给郭皇后请安。皇后尚在后殿梳洗,其余嫔妃皆在正殿候着。 一时上了茶,仍不见皇后来,众人都不免闲散放松些。 冯婕妤望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盆炭火,觉得脸都有些发烫,道:“还不将这炭盆搬远些,灼得本宫脸颊疼。”说完便骄矜的将外袄,绒袖都脱了。 一旁的奴才也只得将这炭搬得远些。 曹贵仪喝了口茶,听冯氏这般说,便环顾满殿,见大小有七八个炭盆。又奇怪道:“这都开春了,皇后宫中怎么还这般用炭?” 杨德妃衣饰高出冯曹二人一截,便是里外的珍珠宝石。她打趣道:“自从两位妹妹入宫,陛下就更不怎么来这慈元殿了。皇后该不畏寒吗。”说完便掩嘴笑了起来。 冯曹二人听闻也都笑出了声。 那冯婕妤又巴结道:“这内宫里谁不知,数德妃姐姐你最得宠啊。” 德妃更显的神气,道:“你们不知,陛下就跟本宫说过,说皇后啊,过于木讷,不通情趣……” 说完,人皆笑的更放肆了。 只德妃笑得身子倾歪,刹那抬头之时,已见郭皇后已被侍女扶上凤座,面色难断。 众妃皆有些错愕,便复了面容,给皇后行礼问安。 郭皇后未置可否,众人便只能不动声色的忍耐着。德妃便是第一个受不住,便要起身坐回。 皇后顿时便发了脾气,道:“本宫好歹还是皇后,如何再不得陛下喜爱,也由不得你们造次。搬弄口舌,乃七出之罪,你们难道不知吗?” 众人吓得跪下,冯婕妤更是后悔不及。 只听皇后又道:“藐视中宫,罪上加罪!” 冯婕妤连忙道:“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曹贵仪也附和,只德妃跪的板正,挺直了腰背,似有不服。 皇后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杨氏,道:“德妃,你还不认错?” “臣妾并无冒犯皇后,只是姐妹间说的玩笑话罢了。”德妃道,发髻上缀的珍珠条子仍是在空中涤荡个不停。 皇后怒道:“便是平日里我过于纵着姐妹们了,才让尔等错不自知。抑或是有意搪塞本宫?” 此刻,冯曹二人压得更低了,只求快躲过去。 竟不料,德妃直接站了起来,道:“陛下还约了臣妾到后苑赏春,臣妾怕不能陪皇后在此闲话了。”说完便要走,却被舍人们拦住。 皇后更是不悦,也站了起来,道:“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芄兰,去取了本宫昨个剪窗花的裁剪来。”芄兰速去便回,众人倒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了。 哪知皇后命人 分卷阅读73 将德妃押着,冯婕妤和曹贵仪也都退到了皇后身旁。 皇后拿了剪刀便开始到空中比划,与刑人无异。德妃有些慌乱,却仍是强装着镇定。 “你如此不服本宫管教,本宫自然得罚你。”皇后道,“是绞掉妹妹的舌头好呢,还是割掉妹妹的鼻子好呢。” 德妃哪里见过这样堂而皇之的威胁恐吓,只泛了些泪花,憋着不流出来道:“皇后殿下如此行事,不觉得失礼吗?!” 皇后笑的讥讽,道:“失礼?你以为你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讥讽于我,我没听见么?!你还有何颜面跟本宫论这‘礼’字?!” 德妃已有些腿软,只觉得皇后丧心病狂,一让的侍女也都哭了起来。冯曹二人更是战战兢兢,却也不敢求饶。 突然,皇后只一剪子朝那德妃扎了过去……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被剪断的只是德妃的珍珠流苏,郭后随手把铁剪扔在一旁,道:“此次不过是小惩大诫,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冯婕妤和曹贵仪便立即跪道:“谢皇后宽恕。”只余德妃失魂落魄的倒在地上,像失了语一般。 皇后退去,又吩咐将那把剪刀赏给杨德妃。只从此,德妃再不带流苏,但依旧是变着法的争宠。 ☆、涣涣 这天刘英请了瑜迟公主入宫画像,事毕,二人在花园中休憩食些零碎。 瑜迟公主是嫁给张家嫡子张吉燠为妻。张氏,吕氏,杨氏是如今三个最具权势的家族。 今日公主入宫还带了张家三位族女入宫陪侍,刘英有意栽培其中一女名曰张涣涣。 坐了一会刘英便让安欢带她们去一旁玩只,对公主说道:“张涣涣身份不高,皇帝又正因为皇后德妃争宠恼着呢。” 瑜迟不解:“母后,那张涣涣何止身份不高,她母亲还是妾室,更是一次出游在涣水边生下了她。” 太后有条不紊道:“你看皇后德妃身分尊贵罢,可她们都不合皇帝心意。” 瑜迟留意听着,太后接着说道:“越是生存艰难的人便越能有异于常人的品性。况且看着张涣涣柔情似水皇帝肯定喜欢,再者,她身份越是低微就越容易掌握。” 瑜迟会心一笑,道:“女儿差点忘了,陛下的生母还是庶人罪妇呢。” 刘太后又问:“驸马对你可还好?” “好,都好。他……很敬重我。”瑜迟有些带羞着答。 太后又劝导道:“但不许娇纵,没有男人喜欢过于刚硬的女子。你看如今的郭皇后,从前的秦公主也就是了。” 瑜迟称是,又道:“不妨将那张涣涣留在宫中,母后教导着,也省了麻烦。” 母女二人又聊了许久宫门下钥前才离去。 这天四月初二,是杨还芷四十二的生辰,整个仁寿殿都是喜庆一片。虽不是整生,皇帝也让大操大办,宴会仪制和规模竟有些盖过皇太后那时。 刘太后在少嫔馆看着嘉允公主练字,安欢犹豫着问道:“太后娘娘,您真的不去么?那边又派人来催了。” 刘英心中不快皇帝如此大摇大摆的给杨氏庆生,觉得他们实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说道:“不去了,看着别人母慈子孝。” 又看着嘉允道:“只可怜你的哥哥夭折,如今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要看他们脸色。”倒不是嫉恶的话,只有些醋味。 嘉允公主宽慰道:“母后放宽心,儿臣一定争气!” 陆羊子这时候进来应和着说了两句杨太妃太过失礼之类的话便又悄悄退下了。 陆氏出了公主殿,前行五十步距离一槐树旁站着贺夫人。 陆羊子赶忙上去问道:“林大人一事是不是你!?告诉我!” 贺夫人也不回头,只顾着走,陆羊子一把扯住她才转过身来。 羊子又道:“好细密的排布,坐山观虎斗?等到宫廷大乱,便合了你的心意了?” 贺氏狠狠挣脱,象征性的拍打着袖口的灰尘,傲慢说道:“如果你喊本座是为了问这种愚不可及的话,那本座也没必要再和你浪费时间。” 说罢便又要走,陆氏还试图拦阻,贺夫人显然已有些怒火,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沈萋是她无用,如若你再敢阻拦本座完成主子的大业,我必不饶你!” 说完便离去,陆羊子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心中无比郁闷纠结。 皇帝醉酒,才从仁寿殿跌跌撞撞的出来,更不传轿。 “陛下,您慢点,慢点。”刚提升为大监的彭仁跟在皇帝后忙怕他有点闪失。 酒过三巡皇太后终究还是没去赴宴,皇后和德妃又在一旁拌嘴。 皇帝气恼仓促从仁寿殿出来,已快走到慈宁殿附近,途经一个花圃,只见一少女在旁吟诗: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女子身姿苗条,如弱柳路扶风,衣装清新,髻而不簪,只斜绑一朵海棠花,娇而不妖。 皇帝这时有些酒气 分卷阅读74 ,走起路来有些吃劲,原想过去看看这女子容颜,可不想却扑倒在旁,吓得张涣涣转身叫唤了一声。 这张涣涣今日是随瑜迟公主赴太妃之宴入宫的,自是没有资格入席。原去陪嘉允公主教习了一会,竟读到卓文君的白头吟出来怅然了一会。 连忙有太监扶皇帝起来,那彭仁阴阳怪气道:“放肆!竟敢对圣上大不敬!你是何人?” 张涣涣吓得花容失色,忙俯身请罪。皇帝也清醒了,又问汝既是少女,何故吟这白头吟。 张涣涣不知是否天真,说此诗悲凉,简单令人伤感。皇帝见她容好意独,心中甚是欢喜,随即一并带到紫宸殿叙话。 怪哉,怪哉,小小花圃却能拼凑一朵牡丹来…… 次月,嘉允公主出嫁,却并未全和刘英心意。嫁的东郡陈氏,也就是从前陈尚宫的那个家族。 刘英原属意吕家的,可仁寿殿那位听了贺夫人的话竟是百般阻挠,最后让公主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地界。 从此二人愈发撕破了脸,加之刘英还政皇帝虽还有些把持朝政但也完全退到后宫里住了起来。 加之仁寿殿和慈宁殿又近,两宫只差个由头便能打起来了。刘英更是觉得自己从前太过抬举那杨还芷,才至如今境地。 倒不是恨,只有些悔。 好在张涣涣争气,那日和皇帝相遇后不久就得蒙宠幸封了美人住进了临光殿,宠爱可与昔日刘英相较。 这天,张美人来给刘英请安,恰好两位公主都在,一时热闹非常。 太后又赏赐张氏不少珠玉锦缎,张美人频频行礼道谢,恭顺非常。 刘英提笔落成一字后,道:“张美人,你如今虽然得宠,可要知道杨德妃从前也是得过宠的,她家世不俗尚且如此。你须得记得为皇帝多添子嗣,到时候一举封妃也便容易了。” 张美人感恩太后提点,又起身施礼,说:“臣妾身份低微,幸得太后垂怜。只是臣妾的恩宠眼看着实则不然。” 众人听此话都道奇怪,难不成皇帝日日宠幸和赏赐都是假的么? “太后,公主们不知,皇后现在越来严苛,效仿前朝之法,侍寝以月亮阴缺为定。臣妾再得宠一个月陛下也最多只能临幸臣妾两次。若碰着陛下没有心思,那便一次也不成。” 又叹道:“宫里如今又有了徐离贵人和颜选侍几位,臣妾便更不得脸了。” 刘英与公主们面面相觑,瑜迟更是惊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法子了,皇后竟这样束着陛下。她自己倒是每月必占两次恩宠,德妃那边没动静吗?” 张美人略有些委屈说:“德妃开始是不服的,后来其他不得宠的嫔妃都渐渐顺从皇后她也不好再说了。” 刘英心觉这个皇后厉害,又道:“皇后之法,有先例可循,倒不算失了规矩。即便哀家贵为太后,也不能多说什么。” 张美人听之,神色便更暗淡了。 刘英只道:“你也不必担忧,哀家指派个人给你用。她亦有几分手段的。”说完,便示意绿衣去将那人带来。 那婆子来了,一副精干的样子,给众请安道:“太后各位主子万安,奴婢荼姑。” 刘英便随即指给了张美人,张涣涣倒是神色欢喜。 不做眼线,但凭消息。过了会逢宸太妃进宫又来说了会话才都散去。 这天,天气暗沉沉的,云雾翻腾。一大早皇后殿中就是吵吵闹闹的。 郭皇后被侍女扶着站在檐下,德妃,曹贵仪,冯婕妤和张美人等皆立在台阶之下听训。 宫阶前的铜鹤,垒石的花盆,皆在这场即将来临的风雨中颤巍。 郭皇后华丽,金珠缠玉,五开八缀。她气场十足,同样二十不到,相比皇帝她却更有皇后的稳重。 “芄兰!好好教教徐离贵人请安来迟,蔑视皇后该受何刑法。”侍女芄兰领旨过去,一个眼神便有两个司礼太监将徐离贵人按住。 徐离贵人身子娇小,金尊玉贵,更可况众目睽睽,哪里经得住这般。便惊慌忙给皇后告罪:“求皇后娘娘开恩,臣妾再也不敢了。” 从前后妃给皇后请安来迟都是克扣银钱以作惩戒,毕竟嫔妃不是奴才不能随意处刑。可郭拂林成皇后后不只将请安来迟的惩罚调为杖刑二十,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也都相继调高。 设立以来,每月总会有一两个太监或宫女被活活打死。宫廷上下早已怨气腾腾,人心惶惶。 郭后目不斜视的说道:“本宫今日纵了你,那他日德妃,张美人怕都要不来请安了,到时谁人还把本宫放在眼里。” 此话分量极重,吓得德妃,张美人都半跪着说不敢。但人皆心中不满。 片刻,徐离贵人便被太监摁着在众人面前,在这汉白玉铺陈的庭院中行刑。痛哭声让人不寒而栗,上置嫔妃下置宫人没有一个不心惊胆战的。 “住手!”一声低沉之声传来,众人都看向宫门。 徐离贵人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艰难的爬过去呜咽着 分卷阅读75 说:“太后娘娘救命,太后救命。” 刘英忙让安欢扶她起来又让几个太监把徐离贵人挪回自己宫去,一边众人又仓促行礼。 皇后面不改色,居高临下道:“不行!” 刘英诧异,心想皇后还敢如此阻挠。便踱步上前,与皇后一并站在高处说道:“哀家记得,先帝的郭皇后家室要远胜如今的皇后你许多,却也未见如此跋扈!这里是皇宫,不是刑房!得饶人处且饶人,皇后行事好歹留些余地。” 刘英也是不给皇后面子,底下嫔妃连大气都不敢出。 郭氏应是觉得失了面子,才让她们全部退下,说道:“太后娘娘不要忘了,如今是熹泰年,不是景元。现在臣妾才是后宫的最高女主,是内外命妇的统率!治理后宫若心存侥幸仁慈,无异于罔顾法纪,更会败坏风气!” 刘英冷笑一声道:“呵,皇后还知道在哀家面前只能称臣道妾呢,哀家是怕哪天皇后稍有不慎在皇帝面前也这般放肆,到时候……” “不必太后费神,臣妾既然如此,便自有分寸。太后娘娘日理万机,恕不远送。”皇后强行打断后就微微屈身行礼退入内殿了。 刘英心中不忿也无可奈何,只道了句:“怕是贾扈后再世,真真造了什么孽。” 说罢离去,心想自己才稍微有些放松,便又被皇后压了一头。 ☆、失算 话说这德妃和张美人等退出慈元殿后,杨德妃又留住了张美人,说愿和她联手一同对付皇后。 张美人佯装着一副悲悯的样子默许了,等那德妃走后,一副咧嘴骇人的样子才露出来心中大骂德妃。 原来那张涣涣刚封美人时,德妃很不待见甚至轻贱,如今眼瞧着争不过皇后了便来蓄意拉拢,不怪连张涣涣都瞧不上。 一时,刘太后,杨太妃都不怎么待见郭皇后。此事,倒让刘杨二人有了偃旗息鼓的借口。 刘英经皇后之事后偶感力不从心,便又有意拉拢吕家。因宰相吕元叶时运不济常有咳疾,自年下又风寒两场,刘英大驾光临,屈尊入府亲自探视。 这样在皇亲国戚看起来自亲自贱的法子反而让吕宰相对刘太后感恩敬重起来。 刘英,杨还芷二人也心照不宣的暂停了内斗,都暗观着慈元殿,生怕无错可寻。 这天德妃的瑶光殿很是热闹,一众嫔妃来吃了半日酒。都是熏熏晕晕,谈笑风生的回去了,只张美人被留了下来。 德妃从主座上下来,又拉了张美人去内房,神色凝重,对她说道:“皇后实在跋扈,姐姐我也实在忍不下去了。总之,我不服她的做派!” 这意思明显是让张美人表态,张氏此时有些犹豫不定,身在其处只能假意奉承说道:“是了,姐姐如何妹妹便如何。” 德妃欣然,亦看不出真假,更屏退左右,道:“妹妹这么说姐姐便太高兴了,有一计不妨妹妹同姐姐筹谋筹谋。” 说完就附到张美人耳边说了计谋,从张涣涣渐变的脸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法子。 二人说完,德妃又拿出一个明晃晃雕鸾刻凤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对金钗,一支雕凤一支刻鸾,一大一小交相辉映。 德妃让张美人戴上鸾钗,自己戴上凤钗。又嘱托她得日日戴着,才能以示姐妹恩好。 黄昏残霞,黑夜将至。 张美人一边走在回宫的路上,旁边跟着太后安排的荼姑服侍。 荼姑心思深重,最擅刺探,道:“德妃娘娘跟您说了些什么?奴婢见好久您才出来。” 张美人叹了口气说道:“德妃狠毒,她说皇帝陛下无子嗣。想让我假孕争宠再构陷皇后害我滑胎,进而搬倒皇后。这出好戏演着可累,德妃是把我当出头鸟糊弄呢。” 荼姑也甚是惊诧,道:“若到时候计划败露,她亦能推的一干二净。”又补充说道:“美人,可要告诉太后,让她老人家助您脱境?” 张美人打断自恃道:“这点小事不必麻烦太后娘娘。何况瑜迟公主如今有妊,不好再让她们分心。且看我如何让这两只恶虎自相扑杀。” 张涣涣目光坚定,不同于往常,荼姑在一旁看着也有些悸动。 不日,张氏又派心腹思苓去将鸾钗尾部柄端细细涂附了层银粉,鸾头处又镶了颗璨石。已完全看不出和德妃戴的凤钗有同一个模子的迹象。 她照常戴在发后,半遮半掩的诓骗着德妃。 快到了秋分,皇后故意将亲蚕礼的布置交给德妃,一时错漏百出,德妃因此又被禁足于殿中不得出。 郭后管理严苛,瑶光殿一时与外消息不通,可笑德妃还以为张美人听从了她的计划正假孕呢。 一连多日德妃再沉不住气,又恍惚听得张美人不欲与她合谋反而要向皇后告发。 这天闷热,德妃拘在殿中踌躇,不知从哪偷溜进来一女史,面色迥异,道:“德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张美人向陛下皇后告发了您。”说完,来不得德妃细问便 分卷阅读76 离去。 德妃心中躁动不安,顾不得怀疑,心中愤恨张美人言而无信。心想即便是自己死了也得拉着她垫背。 德妃一路小跑,侍女太监皆不在,殿中看守也奇怪被支开,她倒是顺利入了慈元殿。 那时皇帝皇后和张美人皆在玩笑,佐些曲乐。德妃不顾阻拦冲进来便道:“陛下!陷害皇后之事张美人也有参与!”又行大礼跪倒。 众人听到“陷害”皆是震惊,皇帝勃然大怒,听得云里雾里道:“德妃满嘴胡言所为何事?!” 德妃依旧觉得自己被张美人出卖,几欲强辩。张美人则跪在一旁作羸弱哀泣之态,一个劲说不敢和不知道。 皇后也是震怒,看了一眼张美人说道:“德妃,你是不服本宫惩处你失责一事吧!胆敢如此放肆,跑到中殿来咆哮!” 此时一旁的乐官都们害怕得恨不得埋下头去,进退不是。 郭皇后接着说道:“你口口声声涉及意图谋害本宫之事,今日若是不将此事道明。你便是罪加一等,本宫便即刻发落了你去冷宫!”说完,更是白了一眼张美人。 德妃倒还不卑不亢,气势倒压皇后道:“别以为臣妾不知,昔日我怀有身孕之时密而不发,可数日后便无缘无故小产。连陛下都不知此事,皇后敢说与您无关?” 皇帝惊恐的看着皇后和德妃,心中郁结,仍是不明就里,只听二人分说。 皇后依旧嗔怒道:“简直无稽之谈,本宫乃中宫嫡母,何必去害你一个庶妃之子?真是可笑,你污蔑本宫错上加错,不可饶恕。” 德妃暂时只想拉张美人下水,便转向皇帝说道:“陛下,张美人曾向臣妾进言说见不惯皇后跋扈乖张,妄图假孕争宠再故作流产以构陷皇后。” 帝后皆有怀疑之色,德妃此时,拿下和张氏原是一对的凤钗呈给皇帝,说道:“臣妾的是凤钗,张美人有一只金打鸾钗,我们二人以此为证。不信,陛下可查验。” 皇帝看着德妃预谋诡计还振振有词,讽刺道:“你倒还一身正气。” 此时张美人拔出鸾簪只见簪柄为银,仔细发现篆刻工艺也不一样,与德妃凤钗显然不是一对。 张美人哭咽说道:“臣妾位份不高,怎敢戴如此纯金发钗。从前德妃娘娘也找过臣妾暗语要联合谋害皇后殿下,可臣妾怎敢?德妃今日自作自受,奸计败露,才如此攀扯臣妾。” 皇帝维护张涣涣,也道:“德妃,你未曾来时,我们都有说有笑的……”又有些嫌恶的叹了口气。 德妃吓的魂不附体,一时头晕目眩,才知中了请君入瓮之计。 皇后火气不减,上去就给德妃两耳光,也实在失了体统,口中还“贱人,贱人”的叫骂。 皇帝忍无可忍,吼着“住手”可仍没有震慑住皇后。皇后还在打骂着德妃,皇帝上前想拉住她。 不曾想皇后不察手臂后抬蓄力时用指甲直接抓伤了皇帝!一时满殿惶恐,跪着都说道:“陛下息怒”。 皇后也是大惊,有些恍惚。但依旧保持自己的脸面,不愿太卑微伏低。 彭仁等太监马上过来扶着皇帝,皇帝一看这功宫里一团糟糕的样子,面部又有些疼痛大骂了句“祸害”后离去。 最后只剩皇后无助的望着殿门外,目光闪烁。当她抹掉最后一滴眼泪时,朝芄兰柔中带刚的说道:“今日这殿中所有宦者,宫婢,全部给本宫撵出宫去!” 芄兰惊慌称是也赶忙逃了出去。 旦日,皇帝上朝时还企图瞒天过海,殊不知宫里宫外早已知晓。 杨士荣和吕元叶都主张废黜皇后,说古今从未有过皇帝被皇后所伤之事。郭后跋扈,不循礼法,骄横内廷,对三纲五常置若罔闻,且多年无所出,理应废黜。 陈氏一族和张氏一族不仅主张废黜皇后,就连杨德妃也不能纵容,藐视君上,谋害皇后即便处死也无不可。 皇帝一时上了火气,如此骑虎难下的局面但仍顾念着情分只得打算将郭皇后废居寺庙,将杨德妃冷宫安置。 秋高气爽,叶落枝寒。 张美人一行走在宫中一偏隅之地,越往里走所及之处,殿阁腐坏,也越来越清冷僻静。 一阁门被打开,美人服华光鲜,宫装美轮美奂。一旁杨锦卿灰衣素服坐在地上出神与她形成强烈的色彩差异,准确的说是与整个地界的差异。 杨氏抬头见她来了,费劲指着张涣涣,说道:“是你,是你……你才是最狠毒最有心计的那个人。” 张美人入内,缓步一圈说道:“你与郭拂林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你自以为聪明,可谁又是甘于被他人驱使的呢。简直蠢如猪狗。” 杨氏痛哭出来道:“只恨我未能及时明白过来,郭氏向来看守严厉,怎会让其他宫人跑进来向我告密,我也怎会轻而易举的就逃了出去。” “而今才道当时蠢,除了平添伤悲不过是多加点懊悔罢了。你又何必再让自己不痛快。”张美人又道:“我本是来告诉你事情原委,想让你死得明白 分卷阅读77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费唇舌。”便要离去。 杨氏年轻,依旧有些儿女情长的心思。竭力哭喊道:“那我祝你与陛下百年好合,祝你恩宠不衰,子嗣绵延。就怕到时和我同住这冷宫的还有妹妹你呢。” 说罢狂笑不止,待阁门再次被锁了起来,张美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使这个日光微弱的时节更添烟霾。 ☆、频惹 经此一事刘英才知张涣涣手段高明,心中叹服,又不免有些担心她不受自己桎梏,多加了些提防。 这天,冰雪都有些化了,冯婕妤便和颜贵人等去赏冰。回宫时人都觉着走动身子反而还热乎些,便一同步行着回宫。 宫道回环,四通八叉,便又遇到了张美人。 冯婕妤向来色厉内荏,郭皇后和杨德妃倒台后不曾想到是张涣涣使计,反倒觉得自己来了向上攀爬的机会。 张涣涣又因颜氏都升了位份,自己明明最得陛下喜爱却不晋位,不免有些怅然。又自比郭拂林和杨锦卿一类,哪里看得上她们,便也不问话更不问冯婕妤安。 冯婕妤见她如此,摆足了主殿的气势,道:“站住,这宫里没了皇后,可尚有我这个婕妤在。张美人是否太过目中无,笃定荣宠了?” 张涣涣停了下来,冯婕妤见此倒还得意,自以为她是被自己唬住了。 谁知那张美人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瞪着冯婕妤,不动声色,便给了她左右两个巴掌。 颜贵人吓的退到一旁,冯婕妤护住双颊,怒道:“你实在太放肆了!本宫即刻便去告诉皇太后和陛下!”边说边哭着要走。 张美人又一把拉拦住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时常喜欢在陛下面前编排我?若你再敢无事兴浪,我便让你去陪废后和废妃。”张氏压低着声,冯婕妤却听得格外清楚。 张美人又送开她,一把将她推后,颜贵人等皆来护住。张氏又道:“你若是还想告诉太后,那你去告。我是瑜迟公主的娘家人,看到时候太后是惩罚我还是更厌恶你。” 冯婕妤再不敢做声,等张美人走了好一会,她才醒过神来离去。 远处的岔路口,刘英经过,倒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之间看着势单力薄的张美人还推搡着冯氏和颜氏。倒是刘英从未见过的样子。 绿衣轻笑,道:“这张美人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现在望着还有些力气。” 刘英倒是添了沉思,道:“就怕到时候她的巴掌会打在自己人脸上,宫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单靠自己经营的地方。” 一时人皆不做声了,只冷冷的看着这场好戏。 又一日,太后去紫宸殿见皇帝,杨太妃也在。 刘英说后宫如今群妃无主打理起来尤为不便,提议封张美人为昭仪或是妃子位同副后打理后宫。皇帝倒还颇为赞同。 只杨太妃当即打断道:“不行!张氏资历不足如此实在过于仓促,况且曹贵仪也很持重,位份家世皆在张美人之上。” 最后张涣涣只得封了婕妤,缓掌宫事,太后太妃协理。杨太妃趾高气昂的出来,貌似十分得意。 刘英反倒有些高兴,安欢有些迷惑问道:“太后您不该这个时候来为张婕妤求位份的,明摆着淑太妃会和您作对啊。” 刘英笑道:“哀家就是要这个时候来,那张涣涣两面三刀心机深重,如果真的年轻就封妃掌后宫事,他日只会更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今日借淑太妃之嘴阻挠她封妃,一切就与哀家无关了,凭她二人斗去吧。” 安欢恍然大悟道:“太后娘娘高明。” 这杨还芷也不傻,经过诸此一类事后她与皇帝也有了隔阂。德妃倒了,杨家一时也没有适龄女子可以入宫,势力也再不复前。 还是贺夫人那日提醒了她两句,要想扳倒刘英先要除其爪牙,便是尚宫局。 杨太妃便有意筹谋起来,先是故意害病。在皇帝面前便愈发做作,趁机借了皇帝之手贬了大批女官。 彭仁辖制的内府那边又趁机做大,一时大宋从先前持续的将近百年的女官制度自此告一段落。 尚宫六局也成了摆设,陆羊子只在夹缝求存。刘英一边更是羽翼大折,道:“这杨妃真是越来越耐不住性子了。” 又是一年重阳,枯寒的枝影如同生硬的笔法,有气无力的装点着秋日。 同样又是在菊亭之中,液池畔。 张昭仪陪着刘英,杨还芷,述律倪倚三人饮酒赋诗。 忽然来了一阵寒风,人人都为之一缩,紧了衣衫。前面有一盆菊花,摆放的暴露了些直接被风扯散,零落一地。 淑太妃望着满地零落,话语尖酸说道:“这内府可真会办事,尽是次货。” 张昭仪忙笑着打圆场:“哪啊,这内府要赶着开足了的送过来,免不得老了些。刚来一阵风那花处在风口才倒霉。” 刘英看着杨氏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又想起柔葭远去,嘉允错嫁,如今羊子折损,皆是因为她,道:“明明有 分卷阅读78 好的花匠,有人自己赶了匠人如今又大骂花残,实在是自讨无趣。” 杨氏不悦,但停了尚宫局,她自己也实在不方便。如今都入了秋,往年不说是秋衣,连冬衣都备好了呈上来了。 加之女官制度被裁夺,跟着她的原先女官们也都失了官衔,人多有怨怼。此刻,听闻,更不高兴了,只系紧了外褂。 张昭仪见之,有些讨好,连忙让旁边的侍女把火炉靠近淑太妃。但淑太妃似乎并不买账,席到一半便又孤傲的走了。 宸太妃只一个垂头食甜羹的时间就不见了杨还芷,望着刘英苦笑。刘英释然说道:“多少年了,还这个样子。” 一时也没了食欲,将银匙弃在一旁。 张昭仪又殷勤说道:“皇太后可是不喜欢这类膳食,不如臣妾再吩咐备了来。” 刘英叫罢,只是宸太妃也两边都不愿得罪,佯装不在意。年复一年的秋天,怎么不叫人灰心呢。 时光辗转两年,到了熹泰十二年春。 宸太妃之子宁王也有十六了,只是迟不就封。宁王府中又是一片草长莺飞,春光融融的光景。 窗台前宸太妃正在读着母国北契的来信,花羚端了些贡橘上来问母国何事。 宸太妃舒了口气,说道:“述律太后还是让我拖延茂儿就封,说有办法能让他做皇帝。”眼眸有些飘忽泛光。 花羚也有些心动,让侍婢们都退了出去,又走进了说道:“这也未尝不可,奴婢瞧着这中原的君王也不过如此。宁王殿下有勇有谋,比当今陛下强多了。” 一番下来述律倪倚也更加动了心。宸太妃一连数月都没去给刘英请安,像是在为自己来日与她撕破脸做铺陈。刘英算着宁王的年纪,怕她妄动了心思也是不悦。 宫隅藏书阁二楼,杨还芷和贺夫人对坐着茗茶下棋。 淑太妃险些落错一子,贺夫人别有所指的说道:“娘娘可要小心呐,一子之差,很可能满盘皆输。此事将是最好的机会,希望您不要再心慈手软了。” 杨还芷还是有些犹豫,不忍将宸太妃牵扯进来。 至于贺氏的计谋是怂恿皇帝立刻下旨让宁王就封,到时候再扔此祸给刘英,自己则坐山观虎斗。 “彭仁那边,奴婢也打点好了,就等您一句话了。”贺夫人继续诱导着杨氏,还芷有着不耐烦说道:“这么多年我都斗不过她,本宫累了,也倦了。” 可贺夫人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天,雷雨交加像极了皇帝出生的那个雨夜。嘉允公主头胎生产刘英出宫到陈府陪护,一时雨势太大不得回宫。 宁王府那边为着宁王抱病通宵喧闹,可彭仁却来宣旨,说奉皇帝之意,让宁王次日就封,不得延误。 述律倪倚犹如晴天霹雳,雪上加霜。 次日仍是小雨淅淅,刘英仓促回宫,恰好就遇见宸太妃出宫,不知情况的她看着阵仗仪式仿佛是去随子就封。 由不得刘英思虑只能先将她拦下来,述律倪倚也只好下了马车,但是目光冷漠。 宸太妃已心中认定是刘英为巩固地位,逼走他们母子。 刘英全然不知,还关心问道:“为何走的如此突然,哀家竟也不知,好歹筵席一番。” 述律氏冷笑,说道:“太后手段高明,臣妾不愿和您打这哑谜,既然敢做又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枉我把你如姐姐般看待。” 刘英依然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谓。 述律氏又补充着说道:“茂儿昨夜大病,就非要赶今让我们走么?!”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又因离大宫门不远,皇亲国戚又多,情急之下转头便上了马车出宫去了。 只剩刘英五味杂陈,心想唯一的姐妹便也去了,此去,料想便是终生了。 心中却也知道必定与杨还芷有关,更想着和她断断续续斗了这么多年,是自己一心恻隐才致如此,便决心与她来个了断。 ☆、流言 这年,从三月便开始下雨到五月都还未断。陇西,清河,陈郡等多个地方都发大水,死伤惨重,饿莩千万。 因太监头子彭仁干政,皇帝决策滞后,等开仓赈灾是已是杯水车薪的局面了。 宰相吕元叶更是当庭叫嚣说请皇太后出山主持政局,陈氏,张氏等族都跟着附和。 其实吕宰相并非单纯为了刘英,只是如今动不了彭仁等人,还不如由太后出面主持免得让灾情更重。 汉王赴京也说往太后扶持朝纲,如此一来,朝廷中的将领也都附和。文武百官也都纷纷赞同,恳请皇太后垂帘。 就这样,刘英重返紫宸殿。凤冠及笄,翟衣加身。时隔数年,虽常常经过这紫宸殿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再度垂帘。 坐在皇帝身后的龙座上顿时有些哽咽,想着大难之时,朝廷臣子还能想到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不负先皇了。 刘英先是整顿吏治若发现有在家国危难时贪污者,杀;趁火打劫者,杀;假公济私者,杀。 分卷阅读79 还强制京城里的贵族富商自发赈灾,许多富商不缺钱财为了名誉反而愿意这样做。刘英雷厉风行,手段收放自如,另朝廷官僚汗颜。 不服她的人也只说不过是些小女子的简明心思,误打误撞才有了效果。 又一日,刘英起早就收到奏报,清河等地已有明显好转,只需时日涝灾可平。 刘英称“善”心中高兴无比,用完早膳心中又想起杨氏挑拨自己与述律氏关系之事,心中格外不畅。 心想这些年都还保全着她,姐妹一场也不便做绝,便传旨将杨太妃挪到北宫颐养天年。 安欢便去宣旨,仁寿殿杨太妃大惊失色,拒不接旨,大吼道:“本宫不服!凭她算什么,陛下都还没发话!” 安欢一个眼色,便有一群太监进来粗手粗脚将侍女们拖出去,就连甘棠也不知被带到何处去了 。 整个仁寿殿如同抄家一般闹哄哄的,安欢这才又说道:“皇太后娘娘就是怕您在仁寿殿住的不好,整天无所事事,连离间宁国太后的事都想的出来。正好北宫里有几个疯妇没人陪,奴婢啊这就送您过去。” 杨还芷被拖着不走,大喊着要见皇帝,可哪里犟得过那五大三粗的侍卫,只不过连带着脸面尽失罢了。 这天天色未定,绿萝延帘。刘英望着国玺凤印在手,有些满溢的失落。才问道:“杨妃何在?” 安欢一旁答道:“回禀太后,现下仍是在冷宫北殿。” 刘英又问:“多久了?” 安欢又答:“才进去一个月呢。” 刘英沉了沉,道:“不许让她死,细碎的罪且让她受着。” 一旁绿衣添了些茶进来,奉上道:“请太后恕奴婢直言,奴婢以为凭杨太妃一人做不了那么多。” 安欢却不以为意,只不想为还芷开脱,道:“她苦心经营后宫这么多年,这可说不准。再者她手底下的甘棠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 绿衣不再说话,刘英也纳闷道:“她这一步步的算盘是有些周密了些,倒不像是想到便做的,反而像是老早便筹谋好的。” 绿衣道:“是了,难不成皇帝陛下刚即位她便生了异心?” 众人更加狐疑了,刘英突然便问:“陆羊子多久没来过了?!” “将近四五个月了!”安欢斩钉截铁。 到了岁末冬月水灾才彻底平定下来,而大宋刘皇太后的名声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只是经次大灾,官兵损耗无数,就连燕郡的戍边将士都调到中原不少,故如今常和北契偶有摩擦。 宁国,王宫中。 述律氏一人在昏暗古朴的殿中,焚烧着与北契的信件。火光称得她面容怪离,目光可怖。 宁王太后喃喃自语说道:“呵,这次看你还做不做得稳皇太后之位。” 原来北契有意趁宋国力微弱之时进攻,果然来年春夏之时,鸦雀依旧南飞,边邑北契陈兵二十万讨伐大宋。行军队伍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队伍的脚步声震天就是山鬼闻之都无不战栗。刘英果决,立刻凑兵十万反击,后续不断征收壮丁补上。一时百姓民不聊生,饥寒未定,战事又起。 宋军本就冗杂战斗力偏低,加之人心不稳很难与擅长骑术的北契人作战。不过天不佑侵,朝廷征夫迅速后补二十万抗衡。加之北契受到西北虢国伏击损兵折将,祸不单行。 宁王骁勇,又不顾其母阻拦执意领兵。带领的一群轻骑更是连夜烧了北契后备粮草,这下北契苦心孤诣都付诸黄沙之地了。 可怜宁王年轻,兵乱不察,却死于一北契天禄将军手下一卒完颜氏手中飞盾。 这场恶战持续到秋末,以入侵者的失败告终。 宸太妃更是痛苦无比,日夜趴在宁王的棺椁上哀恸,宁王妃更是不停劝慰,好在王妃有孕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宸太妃直呼报应,仰天怒道:“我乃北契太后亲侄女,从前也是为了母国远赴中原和亲。完颜氏,狼子野心,竟这般结果了我的茂儿。从今往后我与北契王室再无瓜葛!” 狠狠的将所有北契带来的物件器皿统统砸扔了出去,无人敢劝。 刘英得知宁王就义后,便有心将宸太妃孤儿寡母的接回京城,便去紫宸殿想同皇帝商议。 可谁知还没进门槛,就听到彭仁又在使坏,说宁王死在娘舅家手里反而少了掣肘,至于宸太妃和宁王妃由着他们自身自灭罢。 刘英原先是看他收敛不少不愿再和皇帝平起干戈,如今听此,只觉得不少祸事都是这个太监推波助澜。又觉实在古怪,便嘱咐了安欢届时好好审问这个歹奴。 便夺门而入,皇帝主仆都是一激灵。刘英怒火冲冲,道:“好个刁奴,原来还再使坏。” 彭仁吓得跪着四肢发抖,望着皇帝祈求救命,皇帝刚欲开口,刘英便发难道:“来人,将这彭仁拉下去剁了喂狗!” 彭仁早吓得瘫软口吐白沫的被拖了出去,皇帝还有些生气觉得刘英太 分卷阅读80 过武断。刘英更不瞧他,继续说道:“与这狗奴才亲近者也都不可姑息!” 这下前前后后内府有二十太监被打死,近百名被撤换。宫廷毒瘤也算是割了大半,彭仁阉党也算连根拔起。 可在安欢查之前那彭仁就已经死了,余下散众都也盘问不出什么来。 这晚宁王妃来给宸太妃请安,殿中灯火昏暗。宸太妃垂头不语,面容憔悴。 “母后真的要回皇宫吗?”宁王妃被扶着坐在一边,述律氏许久才开口道:“回吧,京城里的太医医术高明是这里比不上的,对你和胎儿都有好处。” 说罢望着宁王妃的肚子眼中又溢出泪来,补充说道:“进了京城我就不是王太后了,你也不必再唤我母后了。” 次日,二人浩浩荡荡赴京,周转了十多天才至。 可宫里却突然传出刘英昔日杀害皇帝生母李怡儿的流言,一时传得像模像样。皇帝心中很是芥蒂,对刘英也更为猜忌。 此事犹如瘟疫,猝不及防的蔓延开来。 刘英用罢晩膳,在庭院里闲庭信步,忽想起来问道:“宸太妃?” 觅荷凑上来答道:“由于京城王府破败了,修整不及,宸太妃和宁王妃已经住进丽正殿了。想来不久便会来拜见。” 刘英微微颔首,安欢又生了疑,想到便说:“从宸太妃回来,这宫中便有了流言,么不是?” 刘英突然有些惊寒,慢慢退回殿中,而后又道:“不会,她是有异心,可如今宁王促逝,北契兵败。她更在乎的是她的孙子。” 安欢便问:“难不成还是杨太妃?” 刘英不答,接着便要坐下,可那把凤座上仿佛生了刺,让她未坐即起。 又殿中踱步,道:“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散布流言的人才是诸次一类事件的始作俑者。我,杨还芷,甚至这宫里的许多人,都在她的圈套之中。” 听此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想到这几十年步步为营却仍在他人的掌握之中,就不免有些惊惧。 从高台上望去,太阳正缓缓下沉,秋风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带来些许日薄西山,垂垂暮年的气氛。 ☆、归白 宸太妃回宫后原以为刘英不会放过自己可后来才得知,昔日是杨还芷挑拨,又心中因为动了拥戴自己孩子为帝的心思反而觉得对不起刘英。 二人便摒弃前嫌。 这日在升平楼摆宴给宸太妃接风洗尘,瑜迟,嘉允两位公主也都入宫陪宴。 远观升平楼如同白昼,歌声不绝,舞袖怡人。众人随着皇帝一同举起酒杯,掩嘴饮尽,复摆袖端居,笑容自持。 宸太妃面容憔悴,略有哀思。 刘英望着她,想到昔日述律倪倚刚入宫时那般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如今却也成了这副模样。由彼及己,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了。一时更想起来杨还芷,徐柔葭这些故人,心中不免有些悲戚。 刘英纵使内心柔情,但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如今已是太后,不可再有心慈之忖。仿佛歌舞都不能活跃着时光沉淀的气氛,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张昭仪察觉太后有些不悦,便开口道:“太后娘娘是否不适?” 一下子众人的神色都抛过来,嘉允公主也问道:“母后身子不爽?” 刘英嫣然一笑轻轻摇头示意无事,头上的凤钗跟着微动,下坠的穿玉石珠子连着晃起来,扯动了刘英的鬓发连带着显出眼角的皱纹。那只不过是时光的长河加之刘英最不起眼的一抹荡漾。 人最大的改变往往不是身体上的。 这愈发提醒着她,更时时刻刻都要记住自己如今的身份,即便是触景伤情的内心落寞都会被万人察觉,仿佛皇宫里的人都具有洞若观火的本事。 刘英这才强挤出笑容,举起金樽又与宸太妃畅饮了一杯。 太后道:“太妃大可在这丽正殿住下,哀家必保你与宁王妃周全。” 述律氏听此,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感激,携同着王妃道:“臣妾感恩太后不计前嫌。” 刘英又望着宁王妃身子不便,又立马命人扶起来,又说宸妃迂腐。 一时瑜迟公主也向宁王妃说自己怀孕时也曾害喜等等诸如此之类的话,嘉允公主也应和起来,倒为此次宫宴注入了年轻的生机。 皇帝一旁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里不禁想着自己的生母李氏,一时更怀念起杨淑太妃和郭废后,连饮数杯无比惆怅。 一旁的张昭仪体察,自己未有生养又搭不上话偷偷借着桌台障碍紧紧的握住这个帝王的手。 皇帝红了耳根,害怕被人瞧见想要挣脱,那张涣涣握得越发紧了,二人相视一笑。皇帝心中也有了些暖意。 宸太妃知道真相后就将自己儿子的死也一连归咎到杨还芷身上。 这日来到北宫,见杨还芷所居殿房虽小倒是各种物品都不缺,左有瓜果贡品,右有熏香暖气,更有两个小童服侍差遣,心中便有火。b 分卷阅读81 r   杨太妃见她来也是惊讶,但不起身相迎,说道:“妹妹什么时候回来了,姐姐有失远迎啊。” 宸太妃白了她一眼,责难道:“当初是你诡计送走我们母子再嫁祸刘太后的吧?” 杨还芷也不隐瞒道:“是啊,那又怎样?”一副清高姿态让述律倪倚很看不惯便一把上去捏住了她的下巴,述律氏也一副凌厉威逼之态。 那些侍童们也不拦阻吓得躲到一旁跪着,看来这两年杨还芷并不好过。 “她竟还容得下你,让你住这么周全的宫室。”述律氏难以置信,又用力甩开她的脸。 杨太妃不支倒在一旁,不慎将高柄桐台的香炉推翻,里面散露出香灰和一些过时的香料残片。 杨氏又慢慢正襟危坐,说道:“你这胡女真是猖狂不改。你又是什么好人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新帝继位后你动的那些心思。” 宸太妃见心思瞒不过她,只好中伤道:“刘英好歹是正宫嫡后,你不是向来自以为高贵,熬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先帝太妃,皇帝养母。像个摆件一样说扔就扔在这北宫了。”话罢便是无尽的嘲笑。 原来从前如此天真的她也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杨还芷心想。 如果说,当杨还芷看见述律倪倚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觉得她还存有一丝善意的话,那也便是这冷酷深宫的一丝善意了罢。此时此刻,令杨氏痛苦的并非成王败寇的结局,而是她们姐妹终究都没有逃出权力深宫的宿命。 可这番话下来,杨氏彻底死心了。哪怕她宁愿述律倪倚还像从前一样动辄打骂,也不愿听到一直在自己心里的纯洁之人变的和自己一样污浊,那仿佛是这个深宫的产物,它的炫耀。 她的敌人此刻便是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城。杨还芷逐渐开始怀疑自己和刘英的争斗,想从前她们是多么好的姐妹啊!不觉便落下数行清泪。 述律倪倚见状也懒废口舌,只觉她装模作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终于,宁王妃顺利产下一子,已封宁王世子。述律氏说想回封地将他抚养长大,继承他父亲的王位。刘英准了,又到城门口送别她,再去怕是这辈子也终难相见了。 两人都勉强挤出些泪来,算是告慰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刚回到慈元殿就马上有一女史来报,说陆尚宫怕是不行了。 刘英又被人抬着赶过去,到了那里,陆羊子已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了。两人说了好多话,说那时刘英刚封婕妤,有股子谁都不怕的豪气,帮她发落了吴司药,大快人心。 突然,陆羊子一口气上不来,涨红了喉咙才吐出一个“贺”字再无其他,刘英落泪,安欢也哭了一场。 出了尚宫房,刘英有些恍惚,她意识到熟悉的人和事都在离她远去。她却始终不察背后的那个阴狠角色。 只一直自言自语道:“贺……”便又传令下去,即日起封闭内宫门三日,任何人不得进出。动用皇城军,将宫中姓贺的或不知姓的都搜罗起来。 绿衣劝她慎重,道:“如此行事只怕又会震动天下啊。”刘英言语呵斥,倒不是向绿衣发火,道:“务必给哀家查找出来。” 事如霹雳,大内雷霆。 等到陆羊子丧仪过半,才顺藤摸瓜找到一最可疑人——藏书楼贺夫人。她曾与陆羊子,彭仁甚至杨还芷都频有来往,只杨还芷倒台后再没现身。 刘英一下子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才道自己愚蠢,未能及时看穿这星落宫廷的奸人背后又有高人安排。 这天,乍暖还寒。 皇帝背着所有人到宫外护国寺看望废后郭拂林,逗留许久才离去。 可仍是被昭仪的人探听到了消息,转头便尽数说给了张涣涣听。 临光殿中一应布置都按皇后的规格来,张昭仪踱步到红毯之上,问那哈腰作答的小宦官,道:“陛下还和废后说了些什么?” 那宦官答道:“皇帝陛下说想迎庶人郭氏回宫,再奉为皇后。” 张涣涣那一刻只觉心死了,泪水在眼中徘徊,强忍着自己的颤音又问道:“废后怎么说?” 那人接着答:“废后说这宫里有她便没有昭仪,有昭仪便没有她。” 思苓扶住了她才没让双脚发软的张涣涣倒地,心中有失望更有绝望,有无助更有狠毒。 昭仪不想失威于人前,更想道冷宫杨氏的诅咒。又道:“陛下可还去冷宫见过废妃杨氏?” 那太监道:“不曾。”张涣涣倒觉得有了些心安,局面危机,却也不至于失了主意。 太监退下,殿中只剩下昭仪主仆。张昭仪心火气躁,道:“思苓,怎么办,怎么办!本宫如今一想到从前废后的样子……她若是回来,一定不会放过我。” 思苓眼神干脆,道:“娘娘不必怕她,这宫中从未有过废后回宫的先例。” 恶毒的信念在张涣涣心中滋生发芽,望着眼前桌案上的一碟山茶花糕,昭仪不免有些急促道:“给本宫将这糕连夜送去护国寺,快去。” 思苓也惊了,张涣涣 分卷阅读82 是有些手段,可这些年来从未做过取人性命之事,不免更有些害怕。 思苓无可奈何,只端了那糕跑出去,没过多久便又被传召回来…… 熹泰十四年,尽管张涣涣没有子嗣也晋封为了一品贵妃,掌凤印居椒房。 不久,废后郭拂林也死于护国寺中,时年二十又二。同月,废妃杨锦卿不堪心虑,也在冷宫自缢身亡。 春风吹得太液池微澜,荡漾的碧波承载着浮萍飘摇。 张贵妃难得出来散心,又多爱走崎岖小道,假山石径,故仪仗不随,只身后跟了几个侍女舍人。自她登位贵妃后,皇帝倒不那么喜欢去她的临光殿了。 望着千篇一律山亭鸟林,有无法掩饰的人工痕迹,张贵妃又有失意,道:“宫里的景致总是这般僵硬。”思苓道:“听说延福宫就是依山拖水而建,那才叫漂亮呢。” 接着,前行数步,快到了下坡的竹芳榭处,忽听得有宫眷窃窃私语之声。 一人道:“贵妃也忒狠毒了,废后和废妃难不成真是她所害?” 另一人声更为放肆,道:“可不是呢,她还以为陛下不知道吧。你瞧着她成了贵妃,陛下越发少去她宫里了。” 张贵妃心中怒火攻心,即刻便想要过去发落了她二人。但又及时镇定下来,转身离去。 思苓不明白,心想就由着这两个低贱的宫人红口白舌的人云亦云吗,便问。 张涣涣叹了口气,本就白皙的面容又蒙上一层白气,道:“本宫今日发落了她们,和从前的郭皇后有什么两样。关键这样只会使流言如沸,你待会去提点训斥她们两句罢了。” 思苓称是,心中为张涣涣不满。 可谁又能料得到,到了第二日,那两个宫人因害怕就自裁身亡了。张涣涣不仅没有博得贤良之名,反而更被非议了。 犹如深陷沼泽之地,越挣扎便越沉沦。 ☆、惊焚——夏至 这天,天雨如酥。刘英行至藏书楼,见贺夫人。 进去时,贺夫人背对着她,身姿腰段就仿佛很多年前齐国太后的样子,只是年岁不同,略有参差。刘英让众人退出,只剩她们二人。 刘英才说道:“不知是何高人,竟能让这宋宫这些年来如此不宁。” 原来,齐国太后昔日斗败给徐太后。她却早已培养三位女子混在皇宫王府之中用于联络,分别是:沈萋,陆羊子,和贺夫人。 沈萋过于执拗于君心终是死于非命,而齐国太后兵败后陆羊子那时已被刘英提拔,更不愿为她所用。只余这贺夫人心计最深,手段最毒,还愿为司马慧宁所用扰乱这宋宫。 贺氏师从前朝潇湘子,极善权谋之术。又精于拉帮结派彭仁,严芳云等皆是她的犬牙。 从前刘英还是贵妃时和皇帝在亲蚕宫遇刺更少不了她里外周旋;之后使人用药迷惑林鄙,买通杏儿,使得刘英杨还芷彻底决裂;而后更是借杨氏之手阻碍嘉允公主婚事,挑拨述律氏与刘英的关系,散布宫中流言等等都是她幕后操持。 刘英听完才明白,着实愤恨,但仍有些牵强总觉得贺夫人说的有些不尽不实,冷哼一声说道:“你不会告诉哀家,就凭所谓的忠心二字你就能为司马贵妃做这么多吧?” 贺夫人有些慌张双手背在身后不知在做些什么,她大笑一声道:“反正你是没有机会知道了。”目光阴暗如同鬼魅,说罢转身将一大株油灯推到。 也就是在她转身的这个过程,刘英被白光一晃很容易便发现了她身后的匕首。 刘英慢慢后退握住了一把称手的烛柄,烛台不比油灯灯座庞大,且白日一般是不上蜡的,所以插蜡那头锋利无比的暴露在外。 由不得刘英多想,她甚至来不及喊人,这电光火石之间贺夫人拿着匕首便向她冲来,只是她年纪太大相比刘英实在有些迟缓了。 刘英闪躲,反手就是一锥,蜡头如同毒刺一样扎进了贺夫人心脏,鲜血蹦跳了出来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这时门外的安欢他们也察觉不对劲,想撞开阁门,可那门内有栓窍机关一时里外不开。 一时火势越来越大,烟雾弥漫,刘英剧烈咳嗽起来,没了力气叫喊。 本来这阁中之书多为腐书,碰到一点火星就可烧起来,现下还时不时有噼啪之声显然是被人事先浇了火油。 眼看着房梁就快被烧断了,这藏书楼也有两层之多,即便到时候不被烧死呛死,也会被活埋。 刘英又怕那贺夫人精怪没死绝,又花了力气将她推进烈火之中。 果然,不一会,不知是她装死还是被灼烤醒了便痛不欲生的翻滚起来,活活烧成了灰烬,刘英也晕死过去。 还是刘英命不该绝,终是被救了出来,只是昏迷了三天两夜。 醒时,皇帝,张贵妃都在一边陪护。见太后醒来,众人悬着的心才像石头落了地。正厅屏风后跪着的太医们也为保住性命而擦了把汗,仿佛劫后余生的不是刘英而是 分卷阅读83 他们。 又过了些日子,刘英愈发闲情逸致,正在铜雀台听着乐官们新谱的曲调。 安欢这时一步步上来,到她身边说细声如蚊道:“太后,贵妃身边的荼姑被赶出去了。” 刘英原还挥舞着手臂,作遥遥欲仙状,听此也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说道:“可知是为什么?” “说是偷盗,已经赶出宫去了,奴婢也已经安顿好了。”安欢答道。 刘英倒是惊讶张涣涣雷厉风行说道:“贵妃,真的是越来越有谋算了。” 说完将随手拈来的鼓棒掷在一旁,便起驾回宫。到了慈宁殿,张贵妃已经候了多时,见刘英便请安。 张妃头戴凤冠,连耳饰项链都有凰鸟纹理。衣裙自不必说,皆是色差鲜艳的朱红,晕紫和明黄。 举止言谈也再不像从前那样卑微小心,时不时摆动双肩的长袖。 刘英望着她如此装腔作势有些不屑,说道:“怎么?贵妃身上有刺?还是哀家这里的靠椅太小你坐着拘束了?” 张昭仪忙换了副面孔说道:“岂敢,欲在其位,必承其力。太后娘娘如此,皇后殿中的凤座更是如此。”言语中少了早先的恭顺。 “但是贵妃,哀家看在扶持你一场不得不提醒你,欲速则不达。有些东西眼瞧着越来越近,反而越像镜花水月一般不可捉摸。你费尽心思走到如今,不要一不小心便又回到起始了。”刘英饮了口茶道。 贵妃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口头上称是,刘英接着提重了语气说道:“废后郭氏为何暴毙,我想你比哀家更清楚,别以为自己能事事瞒天过海,其实自作聪明!到时聪明反被聪明误就不好了。” 张涣涣这才紧张起来,忙下跪认错道:“求太后息怒,只是废后之死的确与臣妾无关。” 刘英死死的盯着她,不欲与她争辩,只道:“哀家想,若是皇帝要册立谁为皇后,哀家的话也是一份重量吧。” 张涣涣完全没了方才的傲气,一个劲的认错致歉。刘英又用了杯茶的功夫才让她起来,她又同刘英说了一小会话才离去。 可刚出宫门,张贵妃神色就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桀骜不驯。 余殿中刘英思量着张涣涣所说的“废后之死”,安欢也道:“奴婢也查问过,说是那郭废后和先帝的吕贵嫔住的近。毒是掺在膳食里的,寺里的人说送餐食的是外头混进来的,误送也是有可能的。” 刘英一惊,当下明白,道:“你的意思是……” “下毒之人要害的并非是废后,只是误打误撞废后才成了替死鬼。又有张贵妃和郭废后的这层关系,毒杀之事便顺理成章的全都推到了张贵妃身上。”安欢答。 “好个吕元叶,这么多年了,还想为了名声杀掉吕贵嫔。只是此事已然败露,他是不敢再动手了。”刘英道。 安欢也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不免心累。 眼看天气热了起来,皇帝领着后宫诸人,皇亲国戚去延福宫避暑。 这样,刘英和公主们相聚更方便了也少了些拘束。刘英居住的会宁殿之北就是山坡,到处树木参天。 这天歇在石泉旁,水流清心,绿荫净心。捧一卷好书,食些冰镇的果饮,好像这园外的一切烦恼喧嚣再与自己无关。 觅荷跑来,笑着道:“奴婢听说汉王殿下要回来了。”刘英舒缓的叹了口气,道:“又有能说话的人了。”又见觅荷笑的疯魔,便骂道:“痴凝的蠢丫头,何处染了疯病,别脏了我这地界。”觅荷便有笑着又退下。 刘英又生了些倦意,光阴在她四周打量,将她这些年的珍贵尽数带走,又赐还她如今能闲适感慨的机会。 一会,造次的风,扰动了林木,又将吹进她封闭的心,吹得她动容。 刘英望着周身的华服霞帔,总觉得禁锢了自己,便又换了件布衣,才觉得轻便。 走起路来,便觉生风,笑想:这才对的起夏日和此刻这脚底的黄土。 这时,又见杨还芷带了些小食来,远远的朝刘英走来一切都那么美好静谧,如同一副好画似静非动让人忍不住夸赞。 刘英朝她挥了挥手,说道:“快来这荫地儿,也只有你这时还迎着火气出来了。” 杨还芷坐到一边说道:“也只有姐姐你这时候肯坐这儿等我了。” 说完还芷又望了望身后的徐柔葭道:“你快些,别洒了酒水。” 刘英这才又看见徐柔葭,柔葭笑道:“太后太妃持重些吧,怕没得让人见了笑话。” 三人就像回到了从前,那时盛夏已至,芳华未尽。虽有枯木,及必繁英。但任烦心,岁岁佑德。伊人如梦,胡不赴兮。 作者有话要说:  我非常高兴能在成人前夕完成这部作品,也算是送给自己的礼物吧。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没有耐心的我能写出这些字来,尽管不是很多。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兴奋和煎熬并存的。兴奋是由于对于成品的期待,煎熬是每 分卷阅读84 天两个小时的创作消磨着我微不足道的耐心。 至于为什么要叫“未闻宫名”,个人认为这个名字特别矫情,但是我这个人就是相信缘分,相信注定。有时候脑子里突然想到,我就会觉得“就是它了”。其实是因为我在查找各个朝代的宫殿的名字时,唯独没有宋朝皇宫的名字。(这里的唯独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唯独,你可以理解为我现在需要这个词)女主的原型是宋代的章献明肃皇后刘娥,但与我小说里面的人物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仅仅是因为刘娥的故事填补了我除了关于吕武了解的盲区,我受到了触动。所有的情节都是虚构的,并且在小说中也是架空的朝代。 我完全是没有什么很深的语言功力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除了懒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我真的没有那么高的文化涵养来支撑我去精修我的语句。但是我也想过去细致的逐字逐句的描写,到后来我发现这会让我更加不适,这会变成一种负担,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比较随性的人。我可能会在故事中大量的拼凑一些自己觉得能表达出我的意思的词语。相比这些,我更喜欢对人物的语言进行描写。而且故事整体上节奏较快,我觉得可能会读得有点费劲,或者读完了会有很空洞的感觉。不过我也不打算重读一遍了,因为我太害怕出现错别字了,到时候又得改,关键是这个阅读的过程会不是放松的会是心惊肉跳的吃力的。不过一切都说不准,可能我马上就会去看。 最后说一下我的创作过程吧,差不多是今年二三月分开始,刚完成的时候只有六万字,非常简略。现在我又补写了一半,到现在的十多万字,里面有很多人物都是后来临时添加的。 并且那个时候我正在上网课,上到《世说新语》书上说,《世说新语》括而言之,简而不芜,简而远也,一语穿神,涵义高远隽永。我当时看到的时候,惊了!简直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怎么会有人的概括能力这么强。我也希望我的小说能这样,这并不是为我自己的懒找借口。但想想这样似乎又与“小说”两个字背道而驰,但我又仔细想想,无论创作各种各样的文学作品不就是图自己高兴,别人高兴吗。顾虑太多,目的性太强,总是会添上世俗的影子。所以我就敲锣打鼓的“凑字”呗。 最最后,我的这部小说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个人就是要有不断前进,永不服输的精神。并且凡事要适可而止,不能被眼下的诸多诱惑迷失了本心。我经常说目的性太强不好,这里我更要说不能忘了自己做某件事时的目的,那个简简单单的目标。因为自己的贪心超过了目的的范围,反而会导致适得其反的结果。(这里的目的肯定和进取心没有关系)得陇望蜀,朝秦暮楚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词。只有刚柔并济,有舍有得才能更好的发展。这里面或许有中国传统“中庸”的思想吧。 真的是最后了,我非常感谢大家,不管是自己点进来的,还是屈于我的“淫威”点进来的,我都非常感谢!如果说它是我的精神财富的话,那你们就是提醒我“它是我的精神财富”的人。(说了这么多,感觉有一种自说自话的感觉,特别需要那个捂嘴流泪的表情。做事毕竟要有始有终) 感谢大家,感谢每一个支持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