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1 A resposta 作者:八分饱 原创小说 BL HE 现代 破镜重圆 师生 年下 * A resposta 葡萄牙语“答案”的意思 学小语种的笨狗狗爱上了教工科的漂亮老师 裴屿明x阚颂宁 年下15岁 *前篇:《漂亮陷阱》(建议去了解一下狗狗的伤心往事 第1章 这是裴屿明复读的第五个月 凌晨五点,裴屿明的闹钟只响了一声就被关掉,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两分钟呆,听到下铺的舍友翻了个身,说了句模糊的梦话。 连续湿冷的天气里,宿舍里的暖器不大顶用,裴屿明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却感到一阵阵的干渴和燥热。下身的反应难以忽视,内裤被腺液濡湿了一大片,晨勃的性器憋在里面,硬得难受。 他已经很久没有疏解过了,因为不想。 深冬清晨五点零七分,天还是一片漆黑。裴屿明缓过晨起的躁动,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然后从书包里随手拿了本历史必修二,走到宿舍楼道里,借着水房一闪一灭的灯光,背了一遍民族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 背到一半时,热水器里的水烧好了,跳了一声,裴屿明被打断思路,盯着水箱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决定复读后,他把头发剪得很短,标准的毛寸,但他此刻披着三中红白配色的校服,看着不像个刻苦努力的复读生,反倒更接近小混混,明明每天都在刷题背书,身上的戾气却莫名很重。 不知怎么,他的脑海里蹦出了开学典礼上班主任激昂的讲话:“你见过凌晨的三中吗?你见过三中人为梦想拼命的样子吗?你如果没有尝试过,你的青春将会……” 裴屿明突然感到烦躁无比,他骂了句脏话,把书一卷揣进衣服里,熟练地溜出宿舍,又从东边的小门翻墙出了学校。 . 这是裴屿明复读的第五个月。 裴屿明以前是理科生,但他选理科纯属是因为懒得背书。他的物理和化学从来没及格过,数学也只能勉强拿个八十分,好在家境优渥,家里已经安排好了让他出国,他倒是不必担忧应付不过来高考。 十八岁之前,裴屿明的世界很简单,他只对篮球和滑板感兴趣,也很少会有烦恼,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确实单纯得有些傻气。 如果不是偶然撞进视线里的香槟色睡裙,他现在应该还是那个只知道篮球和滑板的快乐傻瓜。 高考出分后,裴屿明没有填志愿,八月初就收拾行李,进了三中复读。他转了学,转了文科,还住了校,仿佛在迫切地给自己寻求一切可供改变的途径,可他却说不出这些改变的意义何在。 为了走出失恋? 裴屿明嗤笑一声,否定了这个解释。 但他偶尔还是会梦见那个五月,单车后座上的人、被轻轻揪住的衣角、裙摆上的桔梗花,轻易将他卷入一个香槟色的梦境。可一旦醒来,梦境不再,便只剩下无尽的自嘲——他根本不是拯救公主的骑士,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五点钟的街道尚未苏醒,晨雾很重,裴屿明靠在公交站牌上,看着车灯发出的光融进雾气中,变成模糊的点和线。 七个月过去了,还是很想去看看他。 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天气这样冷,他有没有在暖和的房间里穿着喜欢的碎花裙,下雪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穿上鞋子出门走走,他的丈夫会不会给他买牛奶味的甜筒冰淇淋…… 如果把那个名字从床底的旧行李中拖拽出来,会发现他留下的记忆太少,又太多,恰好是最残忍的剂量。 裴屿明站了很久,一辆接一辆的公交在他面前停下,可他不知道自己要上哪一辆。他想见的人早就从他家隔壁搬走了,没给他留下一点消息,然而搬离他的生活,却扎根他的梦境,在每个午夜梦回带给他过期甜蜜的恍惚和永久钝痛的折磨。 他离开车站,继续往前走,越走越感觉自己可笑,大冷天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也就算了,还揣着一本历史课本。 他在附近的711买了烟和打火机,蹲在路边,叼着烟,一下下按着打火机,看火苗窜起又落下,却始终没有点燃那支烟。 其实他根本不会抽烟。 裴屿明长这么大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没有经历过叛逆期,无不良陋习,跟人争执都会先红脸。他唯一不让父母省心的地方就是从小不爱学习,注定成不了别人家的孩子,但除此之外,他真的能称得上是个乖乖仔。 但他现在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想做爱。 不管跟谁都好,他现在只想做爱。 裴屿明扔掉那支一直没点燃的烟,折回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连头都没抬,和他刚才买烟的时候反应一样,似乎并不关心抽烟喝酒的人是不是高中生。 裴屿明在窗边的座位坐下,猛地拉开易拉罐,几滴啤酒洒出来,刚好落在右手虎口上。 他低头含住了虎口,尝到陌生的苦涩味道。 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电子女声,阚颂宁打着哈欠走进来,从冷柜里拿了个金枪鱼饭团,转身时刚好看到裴屿明含住虎口的瞬间。他脚步一顿,因为没戴眼镜,想看清楚一点就只能眯起眼睛打量,越看越管不住自己,竟从这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身上品出一股子色气来。 他吮着虎口的样子很像在接吻,甚至能看到舌头;他的手掌很宽,很大,臀瓣被他握住会是什么感觉;他的头发很短,英气的五官完全露出来,做爱的时候一定充满了攻击性…… 想起在酒吧泡了一整夜,收到各型各款的男人发出的邀请,却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这都准备放弃挣扎滚回教研室了,却在便利店里遇到这样的极品猎物,阚颂宁心里发痒,甚至忍不住站在原地夹了夹腿。 可惜“猎物”穿着校服,十有八九是个未成年,只能过过眼瘾解馋,阚颂宁遗憾地想。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了,一个穿着浅色外套的清瘦男人坐了下来,裴屿明下意识看过去。 男人的头发有些乱,脸颊被冻得有些红,两只手都缩在袖口里,只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一个刚加热好的饭团。 裴屿明瞟了那人一眼,连喝了几口酒,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偏开了一些。 便利店空调温度打得高,阚颂宁坐下后先是脱下大衣,接着便皱起眉,试着撕开饭团的包装纸。无奈饭团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他试了几次都被烫得缩回了手,索性先放到一边,拿起手机回复昨晚积攒的消息。 阚颂宁点开学生发给他的开题报告,大致  2 浏览了一遍,等到饭团没那么烫手了再撕开包装,一边回消息,一边小口小口地咬着饭团。 刚过清晨六点,便利店里只有窗边坐着的两个人。阚颂宁回复完消息,无意间抬起头,看到玻璃上映出的影子,旁边高中生校服胸前的字十分显眼——S市三中。 他心里微动,刚才那些不穿衣服的幻想全被这个熟悉又遥远的地方打破,忍不住问:“你是三中的?” 裴屿明果然没有做坏孩子的天分,他在手机的应用商店里搜了很久,还是不知道应该下载哪个“交友”软件。他按下手机锁屏键,偏头看向男人,说:“嗯。” “高三?”阚颂宁又问。 “……嗯。”裴屿明想,应该是高四才对。 倒是惜字如金。阚颂宁勾了勾唇角,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接着忽然话锋一转:“小朋友,你长得这么帅,应该是校草吧?” 裴屿明非常反感“小朋友”这个称呼,这对他而言是幼稚、无能、自以为是的概括词。七个月前,有个人也这样称呼过他,没有用任何侮辱性的语言,却能听出浓浓的鄙夷和不屑,告诉他:“你没资格。” 但最致命的一击却是来自于他自己——他竟然对此感到无可辩驳。 阚颂宁并没有注意到高中生僵硬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也是三中毕业的,算是你的……学长?”他笑了笑,看着玻璃上的影子,“不过我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裴屿明没说话,也看向面前的玻璃窗。 他们两人一个在喝啤酒,一个在咬饭团,男人比他矮了半头,肩膀也窄些,吃相很像小孩子,嘴角还粘了一粒米,而他继续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完全没有感觉是在和大自己很多届的学长对话,只冷淡地回了句:“哦。” 阚颂宁咽下最后一口饭团,“你想考哪所学校?有目标吗?” 裴屿明仰头喝光了啤酒,随口答了句:“C大吧。” 其实他根本没有目标,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他突然开始努力学习的意义是什么。 在别人眼里,他是因为上一次高考失败而顿悟了,但只有他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想明白,好像只是因为太想做出改变,太想忘记一些事,所以恰巧选择了这种方式而已。 “C大……挺好的,”阚颂宁小幅度伸了个懒腰,拍拍裴屿明的肩膀,“我觉得你能考上。” 裴屿明捏扁空易拉罐,猛地站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他靠在转角处,点燃了支烟,试探着吸了一小口,被呛得很是狼狈,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上,有几个路人听到咳嗽声,回头看他。这又让他感到一阵无端的烦躁,觉得自己很没用,想学坏都这么难。 他用力踩灭烟头,插着兜往便利店走,准备把剩下那罐啤酒也喝了,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烟头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便利店时,男人已经走了。 那罐没打开的啤酒也不见了,原来的位置上放着一瓶AD钙奶。 瓶子下面压着一张小票和三张崭新的一元纸币,小票背面朝上,写着一行字:多喝奶才有力气学习,高考加油。 裴屿明拿起那张纸条,心说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用AD钙奶换啤酒,还要把差价补上? 他转手把小票团成了团,正准备对准垃圾桶来个三分球,转念一想,忽然鬼迷心窍似的,重新展开纸条,妥帖地折好,收进校服口袋。 他用男人留下的三块钱买了两串关东煮,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喝光了那瓶AD钙,空腹喝啤酒的不适被压下来了一些,进教室时刚好赶上早读铃声响起。 趴在桌子上默背古文背到一半,原本安静的教室忽然骚动起来,裴屿明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窗外飘起的雪,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不知道他今天吃苹果了吗?圣诞节……应该穿红色的裙子吧?一定很漂亮,他穿什么都很漂亮。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大声喊了句“安静”,顺手把黑板左上角的倒计时改小了一天。 距离高考还有166天。 七十来号人挤在复读班的教室里,每张桌子上的书都摞得很高,一眼望过去,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埋头做题时的表情,对这里来说,最恰当的形容词就是沉闷和逼仄。 后排靠窗的人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有雪粒飘进来,落在裴屿明桌子上,很快融化、消失,他盯着那一小片湿痕,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从面前厚厚的一摞书里翻语文书,找刚才背到一半卡壳的地方。 他决定先改变,再谈改变的意义。 第2章 岛屿的屿,明天的明 电梯上升的过程里,阚颂宁足足打了三个哈欠。抵达六楼,他拎着水杯走进教研室,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和正在浇花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早啊老谢,这多肉哪来的?” “我女儿自己种的。”谢时君说。 “人生赢家啊谢老师,科研家庭双丰收,就差给安安找个妈,”阚颂宁碰了碰多肉的叶子,“跟36所的合作项目敲定了吗?” “敲定了,我今天去趟36所介绍下项目情况。” “欸,你去了那边可别光顾着搞科研啊,”阚颂宁狡黠地眨了眨眼,“看看有没有能对得上眼的。” 据阚颂宁推测,谢时君应该不是天生喜欢男人,不过这人几年前和一个学生谈过恋爱,分手后找他喝酒,把他吓了一跳,看不出事事求稳的谢老师能搞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阚颂宁是教研室里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他放得开,也知道自己跟谢时君没可能发展一段,所以有事没事就喜欢撺掇谢时君再找一个。 “阚老师,你别天天操心我了,”谢时君放下水壶,转过来看他,“你自己呢?” 阚颂宁愣了愣,随即笑了,“我啊,我挺好的 ,游戏人间,快活自在。” 谢时君这样的人高度自律,对感情专一认真,肯定不会理解他的生活态度,但他待人一向温和宽厚,即便不理解,也从来不会指摘什么,只是看到阚颂宁通宵完回到教研室时,会帮他接杯热水,提醒一句项目的节点。 阚颂宁经常觉得这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要不是不来电……唉,反正就是不来电呗。 他问谢时君:“谢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安静点的,乖巧点的吧,”谢时君笑了笑,“你呢?我记得你上一任男朋友……是个打游戏的?” “噗……那叫电竞。”阚颂宁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谢时君说的是他上一任炮友,他当时觉得那小孩身材不错,执着于打职业电竞的样子挺有热血少年的感觉,就多约了几次,不过男朋友可就谈不上了。  3 “上次那个就是玩玩,可不代表我的口味啊,”他说着戳了戳谢时君的肩膀,揶揄道:“实在不行咱俩凑合过呗,要是变成一家子了,我评职称的时候还能偷你几篇SCI。” 阚颂宁就这么一说,谢时君也就这么一听,谁都知道是在开玩笑。 谢时君这样的朋友是很难得的,阚颂宁希望他遇到一个同样温柔的、能共度一生的爱人,至于自己这样的……又哪里能配得上谢时君呢。 谢时君去36所了,剩下阚颂宁一个人站在窗前,捧着玻璃杯暖手。 雪下得越来越大,不远处教学楼的屋顶很快覆上了一层白,阚颂宁百无聊赖地摆弄窗台上的多肉,删掉了几个还想纠缠他的前任炮友,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今早在便利店见到的高中生。 三中的,今年高三。 不过他看起来可不像三中的学生,三中那种地方,哪能培养出那么帅又那么乖的男孩儿。 喝啤酒的时候一脸嫌弃,抽烟会被呛到,很明显是第一次碰;臭着一张帅脸,都已经把烟头扔在地上了,没走两步就后悔了,又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还真是……有点可爱。 . 一晃又过去大半年。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阚颂宁换了七个炮友。其中印象最好的是个软件工程师,俗称程序猿,虽然长相一般,但在床上够温柔体贴,很适合一起过夜;其中印象最不好的是个玩乐队的小处男,因为什么都不懂,就连戴个套都要让他亲自教。 他还和以前一样,每天按时上班,偶尔彻夜不归,论文发表了几篇,项目结题了一些,学生毕业了几个,也新收了几个。 总的来说,生活依旧在轨。 九月份的太阳还是很毒,阚颂宁在学院楼天台上和学生一起搭测向天线,听到远处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像在唱《团结就是力量》,唱得又哑又难听,他问一个学生:“那边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吵?” 学生答:“新生军训啊,老师,现在开学季呢。” “啧,又来一拨大一新生,”阚颂宁用手挡着阳光,远远眺望着操场上那一片迷彩服,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他生得骨相好,随母亲多,属于看不太出年纪的类型,二十岁过渡到三十岁,也只是把青涩的影子完全褪掉,谈不上有多大变化,再加上天生皮肤白,禁不起热,稍微一晒脸色就变得透红,更显得他年纪小,说这种话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果然换来学生们的一通反驳,说阚老师还很年轻,阚老师正值青春,诸如此类的。 阚颂宁听着好笑,他今年都三十四了,长得再显小又能保持多久。 他平时没什么老师架子,和学生关系亲近,半开玩笑道:“警告你们啊,拍马屁也没用,今天这个测试做不出来,咱们都别下班了。” 好在一切进展顺利,跟那些军训的新生一起,傍晚就收工了。 有学生顺势提议说要聚餐,阚颂宁想着是该犒劳一下这段时间跟他一起忙前忙后的学生,也就应了下来。 回到办公室时,谢时君也正准备下班。 “谢老师跟我们去唱歌呗?”阚颂宁在天台忙了一下午,也就听了一下午《团结就是力量》,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痛苦地说:“我想洗洗耳朵,正好也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谢时君说:“不了,我得回家做饭。” “哦——回家做饭啊……”阚颂宁拖长声音,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见四下无人,又低声问:“什么时候把你家那位带过来给我见见,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天仙把我们谢老师给收了。” 对了,这大半年里还发生了一件事,今年春天,他们教研室第一男神谢老师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阚颂宁不得不感慨,自己简直是个预言家。去年冬天谢时君去36所谈项目,他让谢时君别整天闷头搞科研,也多留意着点身边的人。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认真,可没想到谢时君在那边待了四个月,除了项目完美收官之外,还真的遇见爱情了。 果然,缘分总是来得毫无预兆。 谢时君低头看表,快到幼儿园放学时间了,他急着走,便赔着笑说:“下次,下次一定。” 阚颂宁还挣扎在副教授升任教授的五年长路上,比谢时君的职称低一级,办公室自然也是分开的,但在教研室里,为了方便学生的并行统一培养,所有老师共用一间屋子。 谢时君走后,阚颂宁靠在自己的办公桌旁,看着对面那张明显要更整洁一些的桌子。 电脑旁边立着一个相框,是谢时君女儿的照片,桌角还放了个抹香鲸的摆件,似乎是最近才有的,阚颂宁大概能猜到是谁送的。 他和谢时君的名牌长久地对视,终于移开视线,长长地舒了口气。 几天后是新生的军训汇报演出,激昂的音乐声传得很远,在学院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恰好那天天台的测试设备出了问题,学生们都不敢随便动,阚颂宁和谢时君便上了天台检查。 好在问题不大,他们一边排查故障,一边看完了汇报演出的全程。 问题解决时,音乐声刚好停了。 阚颂宁累得气喘吁吁,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几缕头发粘在额头上,看上去不太稳重,不过没有学生在场,他也懒得注意形象,十分随意地坐在地上,仰头问谢时君:“谢老师,你还记得你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他看到谢时君的白衬衫依旧干净得不像话,似乎从他入职那年认识谢时君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失态,露出任何一种不冷静的样子。 “大一入学,那可太久远了,我就记得那时候挺单纯的……”说到一半,谢时君的手机响了,他朝阚颂宁笑了笑,指着手机,“抱歉,我接个电话。” 谢时君转身往天台的另一侧走,阚颂宁蜷起腿靠在墙根,双手环抱住膝盖,下巴抵在上面,看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听到他接起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宝贝,怎么了?” 阚颂宁笑着摇了摇头,半晌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倚在护栏上,点了一支烟。 操场上的军训方阵还没解散,阚颂宁把玩着香烟,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便利店遇到的那个男孩子。不知道他有没有考上C大,现在是否就站在这群迷彩服中间。 然而阚颂宁没想到的是,他当晚就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男孩子。 阚颂宁有车,但不怎么着急的时候,他还是更习惯坐公交上下班。他很早以前就算过,如果十点十六分从教研室出来,慢慢走到校门口,差不多刚好能赶上末班公交车,他会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把车窗拉开一半,一路昏昏欲睡地吹着风。 今  4 天他照例卡着时间走到了公交站,然而等了五分钟都没见到公交车的影子。 生命里是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等待的事物没能如期而至,长期遵循的习惯被猝然打破,于是不得不走上另一条路,遇到某一个人。 起风了,卷起一阵微凉的秋意。 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短裤和人字拖,提着从夜市买来的烧烤和炸物,说笑着往校门走,仿佛感觉不到冷,又仿佛在有意续费夏天。阚颂宁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接受错过末班车的事实,准备去街对面的饮品店买杯烧仙草,然后再打车回家。 他在饮品店门口,和一个拿着甜筒冰淇淋的男生打了个照面。 他推门进去时,裴屿明刚好出来,面对面的几秒钟里,裴屿明皱着眉头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认出了他。 阚颂宁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是你啊,还记得我吗?” 裴屿明举着冰淇淋,最上面的尖已经化了,摇摇欲坠的,他还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是冷淡地回答:“记得,去年冬天在便利店。” 阚颂宁指了指他的冰淇淋,“你不吃吗?都化了。” 裴屿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舔掉了冰淇淋的尖,然后继续呆愣愣地举着。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吃冰淇淋,阚颂宁想,可是他舔冰淇淋的样子很色气。他悄悄观察着裴屿明,发现他还穿着军训发的军绿色T恤和迷彩裤子,头发是军训标准的板寸,衬得男孩肩宽腿长、利落精神,和上次见面时相比,皮肤晒黑了一点,胳膊好像也更结实了。 阚颂宁打包了一份烧仙草,走出饮品店时,看到裴屿明站在门口的冰淇淋模型旁边,手里依旧举着那支牛奶味的甜筒冰淇淋,怎么看都像是在等人。 “在等女朋友?”他问。 裴屿明没说话,只是低头吃了一口冰淇淋。 阚颂宁不觉得尴尬,反而在他旁边站定了,好像他们很熟似的,语气轻快道:“我就说嘛,你肯定能考上C大的,对了,你是哪个专业的?” 裴屿明说:“葡萄牙语。” “外国语学院的?”阚颂宁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你是文科生?” 裴屿明终于转头看着他,反问:“我不像吗?” 阚颂宁扯扯唇角,明明很违心、却装作很真诚地说:“像,特别像,看着就很文气,很有内涵,不像我们学工科的,天天被嘲各式各样格子衫、不解风情蠢直男。” 男孩好像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为了掩饰这点笑意,低头继续吃冰淇淋,再抬头看他时,嘴角沾了一点点奶油,第一次主动说话,问他:“你是大几的?” “我啊,”阚颂宁盯着人家的嘴,脸不红心不跳,信口胡诌道:“我是研一的,和你一样,也算新生呢。” 他忍不住问:“这位同学,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和想象中不一样,竟然没费力气就得到了答案。 “裴屿明。” “岛屿的屿,天明的明。” 阚颂宁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忽然笑了一声,“咱俩的名字还挺押韵的,我叫阚颂宁。” “歌颂的颂,安宁的宁。” 第3章 一定要开心 阚颂宁坐在飘窗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仍然觉得很不真实,他没想到把小朋友骗到酒店的大床房,竟然这么容易。 一个小时前,他和裴屿明并排坐在饮品店门口的长椅上。 全糖烧仙草的甜度应该只有少数人能接受,阚颂宁就是其中之一,甚至非常喜欢这种齁甜的滋味。他一边吸溜着仙草冻,一边偷瞄裴屿明,发现他只在冰淇淋快化到手上时才肯低头舔上一口。 手里的烧仙草变得索然无味,阚颂宁似笑非笑地看着旁边的男孩儿,问:“冰淇淋……你不吃的话,能给我尝尝吗?” 裴屿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于是阚颂宁大胆地凑近,扶住他的手腕,低头飞快地偷走一口冰淇淋,尝到冰凉的牛奶味。 裴屿明下意识缩了缩手,坠在甜筒边沿上的白色奶油就刚好滴在了他的右手虎口上,阚颂宁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纸巾,握着他的手腕帮他仔细擦拭,嘴上在道着歉,心里却只觉得刚才的场景色气满满。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莫名其妙地注意到了裴屿明的手,尤其是虎口,很性感。 阚颂宁从小与运动绝缘,并且一度认为自己受到了某种诅咒,只要路过操场就会被从天而降的篮球砸中,因此对各种球类敬而远之,连带着对运动系的男生不感冒。 但在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看裴屿明做单手扣住篮球的动作,五指张开,虎口部位的皮肉也完全舒展开,看起来薄弱却紧绷着力量,像一张漂亮的弓。 裴屿明猛地抽回手,挺直了背,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保持警觉,阚颂宁舔了舔嘴唇,指着被自己偷袭过的冰淇淋,“抱歉,你介意吗?要不……我重新买一个赔给你?” 裴屿明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很快又垂下眼,“没事,不介意。” “你好像不太开心,”阚颂宁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说:“正好我今天也不太开心,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走走吧?” 阚颂宁在这方面的直觉从未出过错,或许是经验使然,让他有种近乎可怕的洞察力,裴屿明说“不介意”,他就知道裴屿明读懂了他的暗示,裴屿明垂下眼,手掌在裤缝周围蹭了一下,他就知道他在动摇。 于是和他预想的一样,当他站起身时,裴屿明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他们在渐渐冷清下来的街上一前一后走着,阚颂宁听到咣当一声,闻声回头去看,发现是裴屿明把那支没吃完的冰淇淋丢进了垃圾桶。 “你要喝吗?”他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烧仙草,还剩大半杯。 他几乎把吸管递到了男孩嘴边,裴屿明迟疑的表情太可爱,好像他递上去的是什么毒药。但最后还是含住了吸管,杯底的仙草冻顺着吸管上升,他喝了一小口,评价了两个字:“太甜。” 阚颂宁很开怀地笑起来,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好冷,我们走快点吧。” 裴屿明从浴室出来了,均码的浴袍穿在他身上并不合身,他朝阚颂宁走过来,步幅很慢,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和之前冷冰冰的样子不太一样。 事实上刚走进酒店电梯的时候,阚颂宁就看出他在紧张。他在电梯角落里站得笔直,手掌紧紧贴着裤缝,好像还没从刚结束的军训中缓过神来似的。 他这副样子让阚颂宁很想使坏,比如突然踮起脚吻他,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觉得如果这么做了的话,小孩可能会被吓跑。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准生气哦,”阚颂宁倚在飘窗上,浴  5 袍带子松松地挂在腰间,眯起眼睛看裴屿明,“你是第一次吗?” “不是。” 裴屿明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他确实不是第一次。不过这没什么好骄傲的,他常常会想,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但他这样想了,又会觉得舍不得。 他的第一次是被宋年身上那种天真的淫荡所蛊惑,但阚颂宁拥有的是另一种全然自知的骚情,他非常清楚自己哪种表情最有诱惑力,用什么调子呻吟最能挑起情欲。 阚颂宁喜欢高潮,但他不喜欢高潮之后会经历的那种短暂的、迷离的眩晕。 鼻尖蹭到酒店气味陌生的床单,他会想起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的一腔倾慕,想起某一件不属于他的、永远干净整洁的白衬衣。在那些时刻他会非常难过,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自甘堕落,为什么要沉溺于这种糟烂的生活,为什么不能安静一点、乖巧一点、讨人喜欢一点。 不过这种难过很快就会被下一波欲望所取代——他需要更多的高潮,更多的自由错觉。 因此他想,他不需要爱情。 阚颂宁厌恶一脚踏空,拒绝失去平衡,喜欢温柔的性事,偶尔也和情人分享事后温存的夜。 如果以这些标准来判定,那么毫无疑问,裴屿明给了他一次完美的体验。 裴屿明是很好掌控的类型,就算姑且相信他不是处男,也能很容易发现,他的性经验少得可怜。脱衣服的时候会脸红,拆开安全套的动作慢半拍,性器都已经抵在穴口了,饱胀的龟头兴奋地吐着液,尺寸很可观,然而试了两次都没进去。 “我……我不是……”裴屿明涨红了脸,想说自己真的不是处男,话到嘴边了又觉得难堪,于是改口怪润滑剂,“是它太滑了。” 阚颂宁的股缝间全是滑腻腻的润滑液,他习惯在做爱之前先自己用手指玩一次后面,这样更容易进入状态。 刚才裴屿明洗澡的时候,他已经让自己舒服了一回,整个人都很放松,皮肤透着一层薄粉,湿软的穴眼一碰到那根大东西便不安分地张合着,像是在馋。 阚颂宁不喜欢和处男做爱,因为太累,太麻烦,甚至还需要照顾处男的自尊心,但他很乐意宠着裴屿明一次,于是在裴屿明第三次失败后,他用食指抵在裴屿明唇缝上,说:“嘘——我来。” 他撩起浴袍下摆,跨坐在裴屿明身上,扶着他的性器抵在臀缝里,一点点往下吞,被填满的瞬间,里面每一寸瘙痒的穴肉都被照顾到,阚颂宁长长地叹了口气,痴迷地喃喃:“唔……吃到了。” 说着摆动腰肢,情不自禁地骑了起来。 确实情不自禁,自从上一任炮友,那个好脾气的程序员被调离S市以后,阚颂宁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高质量的性爱了。阚颂宁选炮友的条件在圈子里出了名的苛刻,尺寸够不够看,身材够不够好,脸够不够帅,三样里面起码要占两样,他才肯跟人试一试。 但在裴屿明这里,除了上述三条都被满足之外,他还意外地体验到了在上位掌握节奏的快乐,并且恶劣地享受裴屿明红着脸,被他弄得舒服又茫然的表情。 阚颂宁凑到他耳边,下流地吹了口气,“喜欢被我骑吗?” 身下男孩的喘息一下子变得粗重起来,手握上他的胯骨,耸动着性器,一下一下深重地往里顶。 裴屿明是单纯的猎物,轻易被阚颂宁不加掩饰的骚浪神情所俘获,鸡巴被夹得想射,但又舍不得射,龟头破开紧致的肉壁,听到阚颂宁含着哭腔的呻吟,有一瞬间,他想自己或许真的是第一次做爱,被本能的冲动怂恿着,在“第一次”的认知里失去理智。 他看出了阚颂宁的吃力,搂着他换了姿势,虚压在他身上,挽起膝窝重新顶进去。 真的好舒服,隔着套子都能体会到那种要命的紧缚感,裴屿明低头看着被自己操成骚红的穴眼,抽送的频率越来越快,润滑和体液洇湿了床单。 寸头难驾驭,但裴屿明的眉眼很深邃,留这种发型反而吃香,阚颂宁无力地倒在枕头上,看着他锁紧眉头、压抑喘息的样子,鬓间的汗顺着颈侧滑下来,在他眼里化成一种赤裸的攻击性,让他只想臣服。 阚颂宁胡乱地抚摸他的肩膀、背脊,还有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虽然身体被填满,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好像没有和裴屿明接触到的地方都在痒,他抖着身体哭吟,今晚第一次叫了男孩的名字:“裴、裴屿明,你也碰一碰我啊……嗯……你的好大……” “要碰哪里?”裴屿明停下抽送的动作,迟钝地问。 “笨死了,”阚颂宁的浴袍已经完全散开了,他的脸颊被情欲熏得泛红,半眯起眼,挺着鼓起的奶尖去蹭裴屿明的胸口,“碰一碰这里,”又拉过裴屿明的手覆在奶晕上,吐息急促而粘腻,“用手碰,啊……” 他射在裴屿明的小腹上,在眩晕之中仍觉得自由,因为他肖想过的虎口,少年人宽大的手掌、生涩的本能,此刻正掌控着他的快乐。 . 阚颂宁原本没打算在酒店过夜,他有点认床,所以一般情况下,约完炮不管多晚,他都是要回家的。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时,裴屿明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还很贴心地给他留好了一半位置。 学校宿舍有门禁时间,这会儿早就过了,把裴屿明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是不行,但阚颂宁看他似乎睡得很沉,半边脸埋在枕头里,挤出一点软乎的脸颊肉,嘴唇微张着呼吸,难得透露给外界一些稚气未脱的模样。 他还想再看一会儿,于是鬼使神差地绕到床的另一边,面对着裴屿明躺了下来。 没有家里的枕头,阚颂宁睡不安稳,后半夜醒了一次,发现旁边是空的。窗帘没拉严,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他看到裴屿明坐在飘窗上,那么大的个子蜷起来,好像在哭。 “……你怎么了,”他还有些迷糊,没找到拖鞋,赤着脚走到窗边,用手背试了裴屿明的额头温度,“是今晚做得不舒服吗?” 裴屿明抬头看他,哑着嗓子问:“你觉得我幼稚吗?” 阚颂宁还没有适应黑暗,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裴屿明的眼睛上,很亮,大概是因为眼眶湿着,阚颂宁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不、不幼稚啊……” 裴屿明忽然站了起来,手臂很紧地环着阚颂宁的肩膀,脑袋抵上去,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哭腔,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很舒服。” “啊……?”阚颂宁愣愣地被他抱着,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意思是今晚做得很舒服,他低低地笑出声来,“乖乖仔,你怎么这么可爱。” 不过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可爱的乖乖仔弓着背伏在他怀里 6 ,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哭湿了他的肩膀。 阚颂宁没见过这个年纪男孩子的眼泪,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半晌才抬起手,笨拙地,一下下拍着他的背。 “没关系,想哭就哭吧,我不告诉别人。” 他以为裴屿明是一只戒备心很强的猫科动物,但他好像错了,不会有猫科动物这么轻易就在陌生的人类面前卸下心防,他想裴屿明应该是认生的狗狗,只是上过一次床,熟悉了他的气味之后,那些装出来的冷淡和沉默就哗啦啦碎了一地。 虽然拐骗漂亮小孩会让人很有成就感,但是也没人告诉过阚颂宁,睡到漂亮小孩的代价是负责哄睡。 他抱着裴屿明,手忙脚乱地哄,哄到最后都没词了,甚至想申请场外求助,不知道大半夜给谢时君打电话请教怎么哄孩子会不会被拉黑,就算不被拉黑也会打扰人家两口子温存吧……他正胡思乱想着,就感觉到裴屿明的性器正精神地顶着自己。 “你怎么回事,嗯?”阚颂宁哭笑不得,没忍住锤了裴屿明一下,“哭着哭着还硬了?” 他让裴屿明坐在飘窗上,跪在他两腿之间,给他口了一次。 阚颂宁的眼睛很大,眼尾有点下垂,天生的无辜相,却偏偏爱在床上做坏事,他一边缠着肉冠不停啜吸,淡色的嘴唇变成水红,毫不吝啬地用自己最好的技巧做了几个深喉,一边抬头观察裴屿明的反应。 裴屿明哪里被这么伺候过,起初还有些僵硬,咬着牙关,小腹紧绷着,后来开始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我已经很坏很坏了,再坏一点也不算很过分。 于是他扣住阚颂宁的后颈,在湿热的口腔里挺送,低喘声和舔弄性器的水声在安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阚颂宁温顺地接受他突如其来的粗暴,喉头被顶得发酸,也只是闷哼两声,不过他没准备用嘴做到最后,感觉到龟头沉甸甸地压着舌尖,腺液的味道越来越重,便改用手圈着套弄,食指轻轻扣弄着出精的小孔,让裴屿明射在自己手里。 等一切平静下来,房间里的淫靡气息却还没散,阚颂宁侧躺在床上,看着裴屿明的后背,伸手戳了戳,“快出来,别闷坏了。” 男孩大概是觉得丢脸,背对着他,用被子蒙着头,怎么也不肯吭声。 他猜裴屿明应该是失恋了,被喜欢的人拒绝了,或者情况再坏一点,被女朋友劈腿了,总之是遇到了青春期的烦恼,所以才会这么魂不守舍。 阚颂宁把人拐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看着心痒,喜欢,想睡,那就这么做了,现在他终于得空算了算,裴屿明今年大一,十八岁,那他足足比人家大了十六岁,这个数字确实挺吓人的。 愧疚感是一点没有,毕竟阚颂宁一向自诩道德感薄弱,是个彻头彻尾的行乐至上主义者,但他不介意替裴屿明床头的泰迪熊值一天晚班,负责接住他的眼泪,保管他的秘密,挥剑赶走企图伤害小孩的坏人。 裴屿明不转过来,那他就凑上去。 他下床,绕到另一边,贴着床沿躺上去,掀开被子,终于看到男孩泛红的眼睛。 裴屿明被他的一招出其不意吓到,怕他掉下床,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让出一个人的位置,阚颂宁抱住他的脑袋,强行按在自己胸前。 “快睡吧,乖。” “睡一觉醒来,就把那些都忘了,要开心,”男孩刺刺的短发蹭在颈窝里,有点痒,阚颂宁拍着他的背,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裴屿明说,声音越来越轻,“……一定要开心。” 第4章 笨笨的、乖乖的裴屿明也让他开心 九月底,阚颂宁前所未有地忙。 教研室团队的领头人高教授查出了胰腺癌,预后最差的恶性肿瘤之一,很难医治,其实他也不过五十出头,半辈子都献给了科研,早些年研究隐蔽通信,后来致力于北斗系统抗干扰项目研发,是真正揣着满腔热爱和家国情怀在做这些事。 阚颂宁刚入职的时候年纪小,偏偏心气高,脾气大,好在有高教授天天耐心开导他,他才摆正了心态,没再惹是生非。 他这么多年一直把高教授当做师父,得知老爷子因病离职,顿时有种失去主心骨的感觉。 阚颂宁主动接手了高教授手头没收尾的项目,连带着高教授的四个学生一起指导着,恨不得把一天的时间拆成两份用。 早上刚到教研室,阚颂宁趁电脑开机的空当,随手翻了翻朋友圈,刷到一张没有配文的照片,来自裴屿明,全黑的背景下有个小白点,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那次上床之后,他加了裴屿明的微信,以学长的名义,但半个多月来从未联系过。 阚颂宁看着那张照片,正犹豫要不要点赞评论一下,学生拿着材料找他确认签字,他放下手机签好字,转头就忘了这码事,投入一天的工作中。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阚颂宁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忽然被手机的消息提示音震醒了,他以为是学生发的文件,点开一看,竟然是裴屿明。 我迷路了。 阚颂宁嘴角抽了抽,心想迷路了不找高德地图,找我干什么。 他刚想无视,趴下继续睡,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学长。 阚颂宁一个激灵坐直了,睡意全无。他差点忘了,自己在裴屿明那里的身份是一名研一新生,可不也算是他的学长吗。于是他努力代入了热心学长的角色,回复道: 你在哪呢?拍张照给我看看,我去接你。 裴屿明发来一张照片,阚颂宁放大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大概是理学院和电信学院中间的那一片颇有设计感的花园,倒是离他不远。 等我五分钟。 阚颂宁打了个哈欠,就着电脑屏幕的反光看了又看,确定自己还是可以冒充一下学长的。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卫衣搭牛仔裤,头发好久没修,刚才睡觉时被压得有些乱,戴上圆框眼镜确实很有学生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找学生借了个双肩包,装了两本专业书,做戏也要做得完整。 教研室在五楼,阚颂宁懒得等电梯,一路小跑着下楼,果真只花了五分钟就找到了裴屿明。 男孩站在一盏路灯下,踩着滑板,单手拎着外套,反甩在肩上,看起来痞气十足,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不再那么贴着头皮,见到阚颂宁的第一句话是:“你瘦了,还有黑眼圈了。” 阚颂宁愣了愣,下意识去摸眼下,却碰到了眼镜片,于是又讪讪地垂下手,感觉心情复杂,扯出一个笑,说:“是啊学弟,读研很辛苦的。” 他带着裴屿明走出那一片建筑系学生设计出来的弯弯绕绕的花园,听到裴屿明问他:“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7 阚颂宁说:“我啊,我主要研究信道编码,也和同……”差点顺嘴说成同事,“和同学一起做智能天线。” 裴屿明:“哦。”反正都是他不懂的东西。 “你要去哪?” “自习室。” “那我跟你一起吧,”阚颂宁坏笑了一下,勾住垂在裴屿明肩头的一只袖子,“监督学弟自习。” 阚颂宁找了个清静的小教室,里面只有两三个人,他带着裴屿明坐到靠窗最后一排,裴屿明把滑板放在凳子底下,拿出一本《大学葡萄牙语》,开始整理笔记,阚颂宁托着腮,一边假装翻书,一边偷看认真学习的乖乖仔。 刚才光线太暗,阚颂宁光注意脸去了,现在才发现裴屿明穿的是一件纯白色的T恤,版型比较修身,少年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阚颂宁盯着男孩握笔时屈起的指节,发现他握笔的姿势很规范,坐姿也端端正正,就连中指上的茧都生得比别人好看。 裴屿明是真的想来自习,一直埋头写笔记,阚颂宁翻着那本几乎是全新的《信息论与编码》,一边默默吐槽这个学生上课肯定没听,一边忍不住连连打哈欠,头垂得越来越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阚颂宁睡得浅,意识混沌中,还能听到裴屿明写字时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正在将醒不醒的边缘,落在眼皮上的光忽然不见了。 他敏感地睁开眼,瞳孔倏地缩紧了。 阚颂宁平时不怕黑,但他很惧怕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会让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卷入一段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能听到自己越来越乱的心跳声,慌慌张张地想要起身逃离这里,膝盖磕到了桌腿,发出一声闷响。 “别动,灯好像坏了。” 裴屿明圈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座位上坐好。 教室里的灯是自动感应的,周围有一段时间没有动静就会自动灭掉,只要有人站起来走两步就能重新亮起来,裴屿明刚来学校不久,还不清楚这个事。 而阚颂宁则是出于私心,不希望灯太快亮起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色煞白,全身僵硬,要死死掐着虎口才能勉强在说话的时候不打抖,“嗯,没事,一会儿去和楼管报修一下就好了。”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掌心贴着手腕,两道呼吸声可以轻易被捕捉到,暧昧的因子在黑暗里悄悄聚集,阚颂宁缓过那阵心悸,感受着手腕上迟迟没有离开的温度,渐渐有些心猿意马,甚至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他这段时间太忙,再加上担心高教授的病情,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的,更别说满足欲望,这会儿一挨近裴屿明,空虚半个月的身体感到一阵难耐。 “裴屿明。” 裴屿明“嗯”了一声,松开他的手腕,他便反手摸到裴屿明的小臂,得寸进尺地一路往上,滑过短袖,略过肩膀,碰到喉结。 感觉到裴屿明的喉结在不安分地上下滑动,他轻笑了一声,“现在好像,挺适合做坏事的。” 他的手搭上裴屿明的牛仔裤裆部,刚摸索到拉链就被用力箍住了,不过他只轻轻挠了一下裴屿明的掌心,那点力道又轻易松了。 小孩子是很容易动摇的,阚颂宁想。 他解开裴屿明的裤链,隔着内裤稍微挑逗两下,裴屿明年轻的欲望就在他手心里勃发起来。 在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的教室里,一切不规矩的事都被涂上禁忌的颜色,但因为是借着黑暗,好像一切的推进都在情理之中。他能看到裴屿明发亮的眼睛,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能感受到越发胀大的冠头,溢出的前液弄湿了他的指缝。 风吹动未关严的窗子,砰地一下撞在窗框上,感应灯忽地亮起来,裴屿明紧绷着腰腹,一股一股射在他的手心里。 “这么多……”阚颂宁用纸巾细细地擦拭指缝,眼睛还不太适应光亮,半眯起来,带着些有意无意的狎昵和玩味,睨了一眼裴屿明,“很久没自己弄过了?” “……”裴屿明红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面对阚颂宁的游刃有余,更觉得难堪,索性往桌子上一趴,不看他了。 阚颂宁笑了笑,起身去洗手。 回来的时候裴屿明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趴在桌上,阚颂宁戳了他两下,他就歪着上半身往旁边挪,阚颂宁觉得好笑,忍不住想逗他,“学弟,说句葡语给学长听听呗,嗯……我爱你用葡语怎么说?” 裴屿明终于抬起头,脸还有些红,不说话,就那么侧着身看着阚颂宁,半晌忽然垂下眼,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头,懊恼又委屈地嘟囔:“阚颂宁,你这人怎么这样……” 阚颂宁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只当是小孩害羞,更没反应过来,刚才是比被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屁孩喊了大名,他一看到裴屿明委屈的样子就只顾着哄人去了,像那天晚上一样,一下下拍着裴屿明的后背,说:“我错了我错了,你乖哦。” “我不管你把我当什么,炮友、学弟还是傻瓜,”裴屿明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很闷,“你能不能……对我认真一点。” 阚颂宁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巧舌如簧的能力,“我……还挺认真的啊。” 从自习室出来,裴屿明要回宿舍,阚颂宁还得去学院楼,一直到分别的路口,裴屿明都没再搭理过他,抱着滑板一言不发。 路尽头的倒数第二盏灯下,裴屿明单脚踩上滑板,看着阚颂宁,好像在等他先说话。 男孩本来就比他高很多,现在站在滑板上,阚颂宁甚至需要仰着脸和他说话。他去拉裴屿明的手,讨好般地晃了晃,“别生气了,我下次不欺负你了,保证对你百分之百认真。” 不过他发现裴屿明似乎不吃他这一套,因为他的手很快被甩开了。 阚颂宁有些无奈,他的耐心有限,心想实在哄不好就算了,他也不是非沉迷“美色”不可。 他眼看着裴屿明往前滑了两步,停在下一盏路灯下,回头望着自己,孩子气地努了努嘴,口型在说:“我原谅你了。” 裴屿明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要怪光下的剪影过分好看,还是要怪他轻易原谅的样子过分可爱,让阚颂宁的想法瞬间倒戈,觉得自己就是非沉迷“美色”不可,非要享受一次甜蜜的堕落。 . 那天以后,两人的聊天变得频繁起来,话题大多是生活琐事,哪个食堂的哪个窗口比较好吃,以及裴屿明又在哪里迷路了。 阚颂宁每天有太多工作要处理,为了不把裴屿明的消息和学生的混在一起,他把和裴屿明的对话框置顶了。 国庆八天小长假,两人没见面,裴屿明忽然开始频  8 繁发朋友圈,而阚颂宁选择在家连续躺尸。 阚颂宁逐渐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因为他看裴屿明做什么都觉得可爱,觉得这个看起来难对付的小孩骨子里简直乖得不能再乖了。 从朋友圈的内容来看,裴屿明应该是回老家陪爷爷奶奶过中秋了,有天晚上,他发了一张阚颂宁看着很熟悉的照片,全黑的背景下有个小白点,配文是:“月亮好圆[呲牙]。 阚颂宁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小白点是月亮!太可爱了吧太可爱了吧! 第二天中午,裴屿明发了一张满桌子菜的照片,很丰盛,配文是:“奶奶做的[可爱]。” 阚颂宁一觉睡到中午才醒,睁眼就刷到这张照片,他窝在被子里,看着那个微信自带的,脸颊上有两坨红晕的笑眯眯表情,猛地扔下手机,卷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不是昨天才可爱过吗?怎么今天又这么可爱?! 他转手就把裴屿明的备注改成了“裴小乖”。 国庆收假后,教研室的事情一大堆,正是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阚颂宁忙,谢时君比他还忙,他这样的人,从头到脚都写着规律二字,竟然会忙到忘记吃饭。 快到饭点了,教研室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去吃饭了,阚颂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敲了敲谢时君的桌子,“谢老师,一起吃饭吗?” 谢时君还在忙,分神看了他一眼,“你先去吧,我还有个文件没处理好。” “啊……哦。”阚颂宁两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绞紧。 大多数时候,阚颂宁享受独处,他习惯一个人做很多事,比如工作、居住、旅行,但他唯独适应不了一个人在食堂吃饭。 他很多次尝试去克服障碍,但每次都会失败,就像一个循环播放的噩梦,每一晚都会让他惊醒。 梦里的场景永远都是三中陈旧的校舍。 十几年前的三中不像现在,领导班子大换血,教学楼重新装修,被打造成了有名的高考工厂,每年招生都大张旗鼓地宣传着“低进高出”。 当时的三中就像一颗专门收容蛀虫的腐烂苹果,恶心、肮脏、不堪。 食堂是由一栋简陋的仓库改造的,没有铺地砖,经常扬尘,墙面掉漆,露出斑斑驳驳的砖石和水泥,打饭窗口有七个,一到饭点就挤满了人,然而每天的饭菜都是一样,让人毫无食欲。 阚颂宁记得泼在校服上的菜汤,记得被鞋底碾烂的米粒,记得他捂着肚子缩在角落,咳得快要晕过去,却没有人来扶他一把。 …… “阚老师,好像要下雨了,你去吃饭的时候记得带伞。” 谢时君的声音响起,猛地将阚颂宁从恍惚中拖拽回现实。他发现自己在不由自主地发抖,怕被谢时君看到,随口应了一声便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愣愣地看着镜子,任由冰凉的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洇湿卫衣的领口。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阚颂宁决定找个人一起吃饭。 他点开微信,一路划到了最下面,还是不知道能找谁,正想着要不要点份外卖在办公室吃,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屏幕划回最上面,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吃饭了吗? 裴屿明回复得很快。 还没有,刚下课。 你在哪呢?我去找你一起吃饭吧。 午休时间的学院楼很安静,阚颂宁在走廊里快步走着,路过谢时君的个人办公室时,不自觉慢下来,看到门虚掩着,被风吹开了一条缝。 有个没见过的人背对着门口坐在办公桌上,旁边放着一个饭盒。 谢时君亲昵地揽着他的腰,“知道心疼我了,嗯?” 那人揪着谢时君的领口,语气嗔怪,听着像是在撒娇,“烦……我什么时候不心疼你了,饭都能忘了吃,你还有理了。” 透过那条窄窄的门缝,阚颂宁看到谢时君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写着明晃晃的纵容,连眼尾浅浅的皱纹里都噙满了笑意,眉轻挑着,又有点痞坏的意味,领子被弄皱,扣子解开了两颗,一点也不像他。 一点也不。 阚颂宁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或者,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谢时君疯了。 他想再靠近些确认,忽然想起裴屿明还在等着自己,如梦醒了一般,后退几步,转身快步跑下楼。 谢时君说得没错,天空阴沉沉的,像在酝酿一场雨。 只不过收到提醒的阚颂宁还是忘了带伞,他在花坛边找到了裴屿明,男孩刚上完体育课,穿着黑色运动服,显得身高腿长,背著书包,手里拎着一个装篮球的网兜,模样很乖,看到阚颂宁就朝他走来,问他要去吃什么。 阚颂宁带他去了最近的二食堂,他没什么胃口,只想填饱肚子,下午好继续工作,就随便买了份米饭套餐。 裴屿明买了咖喱饭,不仅多加了饭,还另外买了一份培根鸡蛋饼。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饭量普遍大,阚颂宁坐在餐桌对面,一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青菜,一边看裴屿明埋头吃饭的样子,只觉得这小孩吃饭好香,还不挑食,经常跟他一起吃饭应该能改善胃口。 他执着地用筷子挑玉米粒,突然听到裴屿明说:“你不开心。” 抬头对上男孩的眼睛,阚颂宁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嗯,我的老师生病了,”他难得没有编瞎话,这确实是他最近情绪低落的原因,“他生病以后一直在坚持做化疗,人瘦了一大圈,上次见面还冲我笑,让我别太累,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阚颂宁夹了一块排骨,放在裴屿明的餐盘里,敛起眉眼间的疲惫,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裴小乖啊,你也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每天都开心,我会经常监督你的。” 他想裴屿明的十八岁应该是由碳酸饮料、牛仔外套、滑板、篮球鞋和葡语字母组成的,是生动的、明亮的、希望充沛的。 不像阚颂宁的十八岁是望不到尽头的极夜,没有温度,死气沉沉,因为很少体会到,他甚至缺乏对“开心”这种情绪的理解,所以他才发誓要在十八岁过后的每一天都让自己开心,他要做世上最骄傲的人,把之前所有的不如意都补回来。 做爱让他开心,睡饱觉让他开心,全糖烧仙草让他开心。 笨笨的、乖乖的裴屿明也让他开心。 而阚颂宁很擅长将这些会引起开心的事物长期保留在他的生活里。 第5章 对,就是宝宝 从食堂出来时,果真下起了雨。 “啊……真的下雨了啊,”阚颂宁将手伸出檐下,雨下得很大,掌心很快落满了湿凉的雨水,他转头问裴屿明:“裴小乖,你带伞了吗?”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裴屿明嘟囔  9 着,“我跑回宿舍拿伞,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宿舍楼离这里就几十米的距离,跑过去也很快。 其实食堂一楼的小卖部应该有卖伞的,再不济还可以找顺路的人借半边伞,但还没等阚颂宁提起,裴屿明已经二话不说脱下了外套,挡在头顶,露出里面的红色球衣。 红色很张扬,很适合他,阚颂宁想。 一向对球类运动不感冒的阚颂宁,很想看裴屿明打球,想看他穿着红色球衣在场上奔跑、跳跃、上篮,成为焦点。 阚颂宁很少发自内心地欣赏谁,大多数炮友也只是一秒钟的合眼缘,几晚上的合节拍。他总暗存着一种骄傲:他喜欢的人肯定要是最好的,放在人群里最出挑的,让他觉得自己都配不上的,就比如那个人,再比如现在,他想象中球场上的裴屿明一定得是最耀眼的才对。 他拽了拽裴屿明的衣角,“我和你一起去吧,省得你再多跑一趟。”于是顺理成章地钻进了裴屿明的外套底下。 男孩的手臂很结实,但并不夸张,保留着少年人的线条,球衣上有淡淡的汗味,但并不恼人,和他一起冲进雨幕里,雨水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反而混合成了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淋湿是必然的。 阚颂宁在宿舍楼门口滑了一跤,下意识抓住了裴屿明的手臂,上面沾满了雨水,很凉,他没抓稳,差点顺着惯性仰倒过去。 好在裴屿明反应快,抄住了阚颂宁的腰,几乎是提着他,把他带到屋檐下,顺便拂开落在肩膀上的一片叶子,“笨,小心点。” 裴屿明的宿舍就是很典型的男生宿舍,宿舍里很安静,只有一个舍友在睡觉,另外两个还没回来。裴屿明也是很典型的粗心男孩儿,挠着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伞。 阚颂宁倒是不急,他在裴屿明的位置坐下来,看到桌角贴了几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他完全看不懂的葡语单词,顶头第一个是“A resposta”。 阚颂宁看到是A开头的单词,又刚好写在最开头,便用气声问:“裴小乖,这个词和英文单词表的abandon是一样的地位吗?” 裴屿明蹲在他旁边,还在柜子里找伞,抬起头看了一眼,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啊,是我爱你吗?”阚颂宁顺势摸摸他的头,“你读一遍呗。” 阚颂宁忽然想起来,他还没听过裴屿明说葡语呢。他以前和外国语大学的一位西班牙语老师约过几次,那人很喜欢在性事结束后,教他说西班牙语,也会仗着他听不懂,把情话掺进去,让他跟着念,他当时有些反感这种故意讨巧的方式,但转身想用在裴屿明身上时,又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都说小语种的发音会给完全不懂的人一种独特的新鲜感,会莫名觉得好听,所以他才想听听裴屿明说。 裴屿明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把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阚颂宁。” 阚颂宁还坐在椅子上,角度忽然变成仰视,有些不太习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拽着手腕带到了阳台。 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上,裴屿明背靠在门上,头发湿着,球衣湿着,一滴雨水顺着线条感漂亮的下颚角滑下来。 除了上床的那一次,阚颂宁还是头一次感到男孩带来的压迫感,但他非但不觉得应该收敛,反而被这种无意识的撩拨弄得心痒起来,凑近裴屿明,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唇角。 “你说过会对我认真的,百分之百认真,”男孩偏头躲开,喉结滑动几下,转回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阚颂宁,像是要向他讨个说法,“随随便便就想接吻,都没有谈恋爱就骗我说我爱你,这才不叫认真。” 阚颂宁面不改色,说:“可我是很认真地想和你接吻啊。” 裴屿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下子气势全无,“你……你故意搅乱逻辑。” 阚颂宁踮起脚,吊着裴屿明的脖子,下垂眼弯起来,“干嘛,长这么帅还不许别人惦记了?” “……”裴屿明目光躲闪,又一次对阚颂宁信手拈来的调情话术感到无力应付,更羞恼于自己的生涩和笨拙,耳根都红了。 阚颂宁没有再继续刚才被躲开的吻,放开裴屿明,从他手里抽走雨伞。 “裴小乖,明天也一起吃饭吧。” 他单纯地觉得这小孩吃饭好香,不挑食,很好养的样子,而且吃相也很好看,经常一起吃饭的话,大概能提高生活幸福感。 晚上教研室开组会,学生散了以后,几个老师留下来讨论问题。 阚颂宁含着一颗牛奶硬糖,手撑着下巴,听谢时君讲新一季度的工作安排。以往都是高教授来安排的,现在高教授病了,只能谢时君出来挑大梁,阚颂宁一想到病床上的师父,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时间已经不早了,其他老师开完会就陆续离开了,阚颂宁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临走的时候忍不住晃悠到谢时君办公桌旁边。 谢时君刚准备关电脑,阚颂宁瞥见他的桌面壁纸是女儿的周岁照,用了三四年了,一直没换过。 “谢老师,”阚颂宁歪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今天中午都看到了哦。” “看到什么?”谢时君不解。 阚颂宁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桌角的摆件,“你的小抹香鲸啊,下着雨还跑来给你送午饭,好贴心。” 谢时君顿了顿,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随即笑了,大方地承认:“嗯,是我的。”说着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抹香鲸摆件的头,动作十分自然,像是做过很多次。 雨天,22:40,学院楼五楼。 在这里,加班是种常态,而雨天让这些尚未离开的数字具象化起来。 楼道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雨伞,有的撑开,有的随意堆在墙边,阚颂宁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打开窗,迎着飘进来的雨点,目送谢时君走出学院楼。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庆幸自己此刻是戴着眼镜的,因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谢时君的一举一动。 谢时君走到一辆车旁边,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大概是睡着了,半晌,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谢时君的上身探进去,阚颂宁的视线被他的后背挡住,但大致能猜到车厢里是怎么样的温存,接着谢时君撑着伞,把车里的人送到另一边的副驾驶,全程揽着那人的肩膀,最后自己绕回驾驶位坐进去。 车灯散射的黄光很快消失在雨幕里,开往更明亮的地方。 阚颂宁想起,第一次见到谢时君那天,也是下着雨。 他从校车上下来,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懵了,因为着急去办入职手续,便厚着脸皮蹭了一个路人的伞,甚至都忘了问问人家是否顺路,就直接说:“帅哥,你能送我去行政楼  10 吗?谢谢啦。” 那时他以为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几天后在办公室又见了面。 他记得谢时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笑了;记得谢时君的手掌很大,很暖和;记得谢时君握着他的手,和他说:“你好,我是谢时君,今天也有雨,记得带伞。” 阚颂宁一向最反感自己矫情起来的样子,但偶尔实在忍不住,也不得不破例允许自己矫情一会儿,他摘了眼镜倚在窗台上,自嘲地想,以后,谢时君或许会提醒很多人带伞,但是只会给一个人撑伞。 前者是因为谢时君拥有一种惯例式的温柔,后者是因为他连想都不敢想的,谢时君昂贵的偏爱,从惯例式温柔里挑出来的独一份。 . 阚颂宁喜欢穿外套的季节,他觉得用外套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是件很有安全感的事,和他喜欢全糖烧仙草,喜欢有事没事就含上一颗糖是同样的道理,都是他和这个世界和平相处的必要条件。 但他怀疑裴屿明不喜欢。 每次和裴屿明一起吃饭,都见他只穿一件卫衣,仗着年轻,还真以为春捂秋冻是什么科学道理。 直到十月底,裴屿明因为穿得太少,光荣地感冒了。 阚颂宁悠悠转醒时,旁边的裴屿明正在刷刷写着翻译课作业,时不时吸吸鼻子,说话时鼻音很重,“你每次都在自习室睡觉,研究生不用写作业吗?” 阚颂宁趴在桌子上,懒懒地说:“要写作业的啊,但是我没有你乖,我是坏学生。” 他又问:“裴小乖,你在三中念书的时候也这么乖吗?” 他刚才睡觉的时候又梦见三中了,梦见那个废弃的体育器材室,那里好黑,他捂着耳朵缩在角落里,还是能听到那些可怕的笑声。醒来的时候浑身发冷,差点又要老毛病发作,看到裴屿明坐姿端正地写作业,才觉得松了口气,一颗心落下来。 裴屿明说:“不是,我晚上会翻墙出去。” “你翻墙出去干什么?” “去网吧玩游戏,玩累了睡觉,睡醒了去麦当劳吃早餐,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经常去喝酒。” 裴屿明翻墙出去往往是因为心里乱,越临近高考越压抑,越会忍不住思考自己努力的意义是什么。放下要背的书,在街上无所事事地逛一逛,或者是在网吧玩一整夜黄金矿工,都会让他感觉好一些,至于“经常”喝酒,那就完全是在吹牛,他唯一一次在便利店喝啤酒,就是遇见阚颂宁那天。 阚颂宁怎么会看不出那天是裴屿明第一次喝酒,他趴在桌子上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噩梦带来的满身凉意很快被笑出来的热量驱散了。 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阚颂宁就很喜欢陪着裴屿明自习,小孩认真学习,他就枕着小孩的课本睡觉,有时候醒来会发现身上盖着小孩的外套,有时候醒了也继续装睡,偷听小孩背课文时用气声念出的葡语单词,因为听不懂,所以觉得格外好听。 现实太累,阚颂宁偶尔需要从中逃出来,躲进自习室,扮演一个成熟半路、尚未世故的学生。 至于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要做让学生信服的老师,要踏实工作评职称……这些通通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他只需要做个不着调的坏学生,一边挥霍着当下的快乐,一边慢动作地生长。 为了避开高峰期,两人刚过十一点就去了食堂。 其实还有个原因,阚颂宁胆子再大,也怕和裴屿明在一起的时候撞见认识的学生,要是被喊了一声“老师”,那他可解释不清了,他们教研室十一点五十打退卡,他要尽量在那之前和裴屿明分开。 但依旧难保万无一失,十一点半,他们吃完饭从食堂出来,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行教研室的学生。 阚颂宁一边想着这帮小孩儿竟然集体早退,一边慌慌张张地不知道该往哪躲,眼看着那些学生越走越近,心急之下,他直接转身抱住了裴屿明。 小孩今天穿了件驼色的长风衣,内搭黑色衬衫,不仅衬得他身高腿长,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平常穿运动服时不一样,阚颂宁的手从风衣敞开的前襟钻进去,绕到他腰后紧紧环住,脸也顺势埋在他胸前,以这种方式挡住自己。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裴屿明僵住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对阚颂宁那些听上去一点都不认真的调情话术免疫了,可是……这是阚颂宁第一次抱他。 他的手无处安放,僵直地贴在身体两侧,“……为什么抱我。” 因为感冒,男孩的声音有些哑,还有些闷。 “因为喜欢你啊,”阚颂宁眼神乱瞟,生怕被学生认出来,他太慌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谁让你这么帅,这么乖,这么讨人喜欢,裴小乖,都是你的错。” 那几个学生说笑着走远了,没有注意到路边拥抱的两个人,阚颂宁松了口气,从裴屿明怀里抬起头。 “啵。” 裴屿明倾身亲了他一下,很轻很快,亲在颊边,却兀自先红了脸,因为过分纯情,过分干净,竟成了一种裴屿明独有的性感,让阚颂宁看一眼就腿软。 “明明是你的错。”裴屿明小声嘀咕。 这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吻,但被小孩碰过的地方确确实实在发着烫,阚颂宁尝到了一种纯粹的开心,不掺杂别的情绪,就只是因为开心,所以心跳加速,手心都要冒汗。 阚颂宁在追求恣意生活的同时也最擅长点到即止,因为有更多的责任在等着他,所以他必须及时抽身。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情难自禁,大概是过量的开心引发了连锁反应,包括突如其来的性欲,他感到口干舌燥,忍不住圈住裴屿明的食指,用拇指挠他的掌心。 左思右想,还是只想用“可爱”来形容裴屿明。 裴屿明似乎有一种魔力,虽然长得高高大大,臭起脸来周身都充斥着低气压,但其实就是个别扭的小屁孩,在阚颂宁眼里意外地讨人疼,像个永远长不大、也永远不需要长大的宝宝。 对,就是宝宝。 下课时间到了,大批学生涌向食堂,没有人会留意这边的角落。阚颂宁压低声音,小幅度地晃着裴屿明的手,“宝宝,好宝宝,乖宝宝,我们去外面开房好不好?现在就去。” 裴屿明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十分隐晦地说:“我下午一二节有课,”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反握住阚颂宁的手,指缝扣紧,“但是三四节没有。” …… 阚颂宁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他嘱咐了裴屿明下课以后去买安全套和润滑,然后去订好的酒店等他。 下午开完会,突然有几个学生来讨论毕设开题报告的事,阚颂宁刚摘下眼镜,又重新戴上,一一给学生提了建议。 等到一切都解决完毕,阚颂  11 宁紧赶慢赶着下班,到达酒店时天已经黑透了,输密码进门,室内一片漆黑,走进去一看,裴屿明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如果说平时的裴屿明恃脸行凶,没有表情的时候能撑得起几分冷感的气质,那么睡着了就完全是小孩模样,英气的眉完全放松,薄唇没有抿着,难得有几分肉感,整个人看上去柔软又无害,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不像留板寸时那么锋芒毕露,自然也是很好看的,不过阚颂宁竟有些怀念前段时间呼噜小孩的脑袋时,那种扎手的触感。 阚颂宁蹲在床边,戳了戳裴屿明的脸,“裴小乖。” “唔……?”裴屿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楚来人,嗓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就忍不住抱怨:“你来得好慢。” “对不起哦,老师突然找我,我也没办法,”阚颂宁颠倒事实,面不改色地编著瞎话,又摸了摸裴屿明的头以示安抚,“我先去洗澡,你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阚颂宁站起身,解开外套,准备去浴室,冷不防被裴屿明圈住了手腕。 裴屿明用力一拽就带着他倒在床上,身上都是被窝里暖烘烘的温度,阚颂宁外套上的凉意很快被盖住了,裴屿明像只大型犬,在他颈窝里蹭了又蹭,半长不短的头发弄得他很痒,笑着推他,“欸,你别闹,我还没洗澡呢……” 这似乎是裴屿明醒盹的方式,他抱着阚颂宁蹭了一会儿,把人放开,忽然有点委屈地说:“我饿了。” 阚颂宁点了披萨,外卖小哥速度很快,等他洗完澡出来,裴屿明已经叼着一块披萨了,手里还捏着一包番茄酱,正费劲地撕着包装,见阚颂宁从浴室出来,下意识看过去,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是在无声地求助。 阚颂宁憋着笑接过来,帮他撕开了。 裴屿明大概真是饿了,吃相跟个小孩儿似的,转眼又拿了块披萨,刚要咬下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阚颂宁:“你不吃吗?” “我不饿,你多吃点,”阚颂宁脸上还带着被热气熏出来的薄红,眼神慢慢变得深而长,手覆上裴屿明的下身,拢着那处揉了揉,“一会儿还要干体力活呢。” 裴屿明愣了愣,好像突然被提醒了来到这里的原因,一时间有点懵,咽下一口披萨,呆愣愣地点头,“哦……哦,好。” 一个小时后。 “宝宝,你买的套尺寸不对,对你来说太小了……”阚颂宁看着盒子上标着的小号,十分无奈,“要不你委屈一下,挤一挤?” “才不要……!” 裴屿明很生气,生气的后果是直接把那盒刚拆封的安全套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埋进被子里,背对着阚颂宁生闷气。 “不气啊宝宝,帮你打出来好不好?”阚颂宁掀开被子钻进去,从背后抱着裴屿明,见他没有要挣开的意思,便探进他的裤子,用指腹揉着湿润起来的龟头,“我多亲亲它,会很舒服的,好不好?” 裴屿明虽然没吭声,但已经在偷偷耸着腰,往他掌心里顶蹭了,尝到舒服了才肯放下那点面子,说:“……嗯。” 阚颂宁笑了一下,探着身子,去亲男孩气鼓鼓的脸,哄他:“你要转过来呀,这样我可吃不到。”又去碰软软的嘴唇,嘴唇和小孩本人一样,看着冷硬,其实哪里都软乎乎的。 他伏在裴屿明腿间,将硕大的龟头含得水光淋漓,不知道是口水还是因情动溢出的腺液。 他抬眼看着裴屿明隐忍喘息的样子,收紧两颊嘬吸,舌尖绕着顶端吐精的小眼打转,手指安慰着没吃进去的部分,在感觉喉咙酸胀的时候暂停下来,脸颊贴着粗硕的茎身蹭动,明明被那种雄性的侵略气息勾得迷醉难耐,却故意佯装抱怨:“唔……宝宝好大,都快吃不下了。” 裴屿明迟迟不肯交代,阚颂宁手都累了,打了个哈欠,开始偷懒,嘴巴罢工,手松松地握着那根东西上下滑动,或是只圈着龟头揉弄。 裴屿明被不上不下的快感弄得烦躁,马眼发胀,想射但是又差了点感觉,他把明显在敷衍自己的阚颂宁拉到身前抱着,哭丧着脸,蹭他的颈窝,“不舒服,射不出来……” “那怎么办啊,”阚颂宁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套弄着他的性器,逐渐变成一种变相的折磨,他舔掉指缝间裴屿明的液体,循循善诱道:“想要什么就说出来,诚实一点才是乖宝宝。” 裴屿明撇撇嘴,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样子。 “我想……我想操你。” 他把脑袋往阚颂宁肩头一搭,含糊地哼哼:“不管,我就要,就要插进去弄,要射里面。” 第6章 我也喜欢你 “好贪心啊裴小乖,”阚颂宁笑起来,解开腰间的浴袍带子,“不过我很喜欢。” 他靠在床头,对着裴屿明敞开腿,臀沟中间的小眼已经足够湿软,在裴屿明的注视下一张一合,仿佛已然动了情。 最好的打飞机素材就摆在眼前,裴屿明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握着鸡巴上下撸动,好像回到了青春期第一次手淫的快乐。可是尝过被穴肉裹紧吸缠的滋味,怎么可能只满足于自己的手心,裴屿明抓着阚颂宁的手,覆在鸡巴上,两只手黏黏糊糊地一起套弄,低喘着说:“我想……我想插进去。” 阚颂宁的手掌偏小,手指白皙修长,指腹软软的,和裴屿明宽大有力的手缠握在一起,甚至显得有些幼态。 阚颂宁发现,相比于裴屿明的阴茎,那双手似乎更能勾得他心痒,他看着饱胀的龟头从手指圈成的环里挤出来,只觉得舌根下的涎水都分泌得更快,终于忍不住翻身跪趴在床上,塌下腰去舔裴屿明的虎口,顺带用舌尖描着冠头的形状,一边舔一边痴痴地说:“宝宝,你的手真好看……” 喷发的欲望慢慢聚集,裴屿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刚才还感觉少了点什么,射不出来,现在则是舍不得射。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碰阚颂宁翘起的臀尖,但因为没得到准许,不敢做得太色情,只轻轻揉捏了几下臀肉,小心翼翼地问阚颂宁:“我想插里面……什么时候才可以进去?” 阚颂宁从来不接受不戴套做爱,但是裴屿明一边打飞机,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又有些心软了。 他都快要松口了,就着跪趴的姿势,两根手指探进穴眼里搅弄,做最后的扩张,另一只手握着裴屿明的鸡巴,安慰那个委屈得不停流水的大龟头。手指摸到穴心的时候,阚颂宁忍不住低叫出声,感受到那根肉茎在手心里不安分地跳了几下,接着,大股精液从铃口喷出来,猝不及防射脏了纯白的浴袍,甚至有几滴沾到了下巴上。 从裴屿明的角度,阚颂宁仿佛不是在扩张,而是在用后穴自慰,画面的冲击感太强烈,裴屿明还没反应过来就缴械了,  12 一股接一股,总算把憋了好半天的一泡精液射干净了。 完全被动的射精几乎让他舒服到战栗,大腿紧紧绷着,射完了都还在喘,难为情地将脑袋抵在阚颂宁肩膀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说对不起呀,宝宝这么久才射,已经很棒了,”阚颂宁抽了张纸,随意擦拭身上的精液,然后去亲裴屿明的脸,附在他耳边不着调地哄:“射了这么多,好厉害。” 裴屿明耳根红红的,似乎很吃阚颂宁这一套哄人的法子,但仍有些不甘心地问:“那今天,还能进去吗?” 再犹豫下去难耐的就是自己了,阚颂宁拉过男孩的大手,带着他往股间探,触到一片湿滑,“嗯……可以,但是不准射在里面。” 少年人精力旺盛,鸡巴射过一次也硬得很快,在阚颂宁腿根处蹭了几下就精神起来,直挺挺地贴着小腹。那根东西尺寸可观,顶端稍微有个弯曲的弧度,龟头形状漂亮,味道干净,阚颂宁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凑上去吃。 真正肉贴肉地操进去时,两个人都咬不住闷哼和喟叹。 “你里面好紧好湿,在夹我,”裴屿明覆在阚颂宁身上,很后悔刚才没忍住射了,这么舒服,他好想一直插在里面,他耸着精干的腰,在狭小的肉道里一点点推进,直到全根没入,试探着动了动,粗喘道:“不要这样夹,会射的……” “嗯……太大了,我忍不住……”阚颂宁早在浴室就扩张好了,被放置了这么久的肉穴终于吃到东西,馋得一收一缩,湿乎乎的内壁裹着粗长的鸡巴,淫液泌得欢快。 他甚至忘了技巧和主导权,忘了该怎么展现自己的性魅力,只是用最普通的体位,和裴屿明面对面做爱,短时占有这个年轻男孩的一切。 他看着裴屿明操自己的样子,仿佛喝醉了一样眩晕而快乐,他环着裴屿明的脖子抬起上身,在男孩因为快感而变得潮红的脸上“啵”地亲了一下。 裴屿明先是愣了愣,下一秒忽然急红了眼,一边操得更凶,一边毫无章法地碾着阚颂宁的嘴唇,但始终停留在表面,纯情又磨人,直到阚颂宁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唇缝,他才迟钝地张开嘴,笨拙地去勾阚颂宁的舌尖。 穴里的水越插越多,在接吻的间隙里能听到隐秘的水声。青涩如裴屿明,也在为数不多的性经验里摸到了些门路,知道放慢节奏,每一次都深而重地埋进去,感受龟头破开内壁时舒服到极点的紧致感。 他稍作停顿,低头含住阚颂宁胸前一点,吃奶似地又嘬又舔。 阚颂宁的胸口很敏感,被这么对待,恨不得捏着另一只被冷落的奶尖送到裴屿明嘴里,毫不掩饰淫浪的叫声:“宝宝好会舔,好厉害……” “喜欢吗?”裴屿明舔着乳粒,抬头看他,“我想让你也舒服。” “舒服……舒服死了,唔,要被宝宝舔死了……”阚颂宁被唇舌伺候得舒服又难过,咬着指节,前面没被抚慰就射了,他抱着裴屿明毛刺刺的脑袋按在胸口,失神地望向天花板,生理泪水流了满脸。 临近顶点时,裴屿明咬紧齿关深顶了几下,不舍地抽出鸡巴,射在阚颂宁的小腹、胸口、锁骨上。 第二次射精的量还是很大,不是一次性喷完,而是缓缓释放,不断延长快感。阚颂宁身上已经被射得乱七八糟了,裴屿明挺着半软的性器,插进腿缝里戳顶,又射出来两股,总算卸了力,靠在阚颂宁颈窝里,脑袋蹭来蹭去。 尽兴后只觉得餍足又疲惫,两个人叠在一起抱了很久,浑身粘腻,鼻息间都是精液腥膻的味道,阚颂宁动了动快被大型犬压麻的腿,推着他的肩膀,“乖乖,别撒娇了,抱我去洗澡。” 清洗的过程,阚颂宁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裴屿明执着地要让他舒服,他都说累了,不要了,裴屿明还是用手指把他弄高潮了一次,后面不住收缩,想吃鸡巴,前面也射得一塌糊涂,弄脏了他最喜欢的、裴屿明好看的手。 最后一段清醒的记忆是被裴屿明抱回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旁边的床垫陷下去了一些,靠过来的体温暖烘烘的,将他裹进柔软的梦境。 他好像听到裴屿明说:“我也喜欢你。” . 阚颂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熟的,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裴屿明像是把他当成了床头熊,紧紧团在身前,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他刚想从裴屿明的臂弯里挣出来就被抱得更紧,大概是因为感冒本来就没好全,加上昨晚胡闹了那么久,裴屿明的感冒又加重了一些,扑在颈侧的呼吸微烫,声音听上去又闷又软,裴屿明用鼻尖在他肩头蹭了一会儿,忽然说:“阚颂宁,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阚颂宁放弃挣扎,懒散地窝在他怀里。 “答应和你谈恋爱。” “……啊?” “你不是在追我吗……”裴屿明不再继续拱了,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正是起床气最浓的时候,很不满阚颂宁到了这个地步还在遮遮掩掩。 阚颂宁恍然大悟:“啊,对啊,我都追你好久好久了。” 原来裴屿明以为自己在追他?所以才会一直强调让他认真,是想让他追得走心一点,不要还没追到手就乱调戏? 好可爱好可爱……怎么这么可爱。 阚颂宁又一次被他的纯情可爱到了,情不自禁地想去亲他,裴屿明偏过头不给亲,不乐意地哼了一声,穿好裤子下床,裸着上身去洗漱了。 阚颂宁坐在床上,默默消化了一下白捡男朋友的事。他不知道这应该算作游戏中的出界,还是游戏通关后的意外奖励,但无论怎样,他并不想让裴屿明知道,自己只是觉得他可爱所以想逗逗他,那小孩肯定该委屈坏了。 犹豫片刻,阚颂宁跟到浴室,看到裴屿明在用酒店提供的一次性剃须刀刮胡子,动作不大熟练,阚颂宁便小心翼翼地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 “既然宝宝答应了,那我现在就是宝宝的男朋友了,”他伏在裴屿明背上,低低地笑,手也不老实,从胸肌、腹肌到人鱼线,挨个摸了一遍,“早安,男朋友。” 裴屿明手一顿,放下剃须刀,别别扭扭地转过来,把阚颂宁揽在身前,吸了吸鼻子,说:“……早安。” 酒店敞亮的电梯里。 “你的头发长长了好多,”阚颂宁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两道影子,摸了摸裴屿明的头发,“去年冬天在便利店遇到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宝宝留板寸特别帅,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帅。” 电梯抵达一楼,两人办好退房从旋转门里出来,阚颂宁刚想问要不要去麦当劳吃完早餐再回学校,裴屿明忽然拉过他的手,大步往前跑。 跑过天桥下的早餐车、高峰期的公交站、  13 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好像无所谓目的地,就只是因为想牵手奔跑,所以牵手奔跑。 昨晚做得太过火了,阚颂宁后面还有些不适,被动地跟着裴屿明往前跑,喘着粗气问他:“宝宝,我们去哪啊?” 裴屿明攥紧他的手,回头看他,长风衣鼓满了风,额前的头发被吹起来,露出深邃的眉眼,完全是大男孩儿的张扬和帅气,阚颂宁几乎要看呆了,更加坚定了裴屿明和板寸发型的最佳适配性。 深秋的冷风灌满鼻腔,有轻微的刺痛感。 阚颂宁听到自己因为剧烈运动而鼓噪起来的心跳声,听到城市清晨里混杂在一起的种种音色,最后,他听到牵着自己的男孩儿说:“去剪头发,剪成你喜欢的,现在就去。” 第7章 他允许自己在谎话里享受一段长达十几年的时差 板寸理起来很快,阚颂宁坐在理发店的沙发上,见证他刚捡来的小男朋友一点点变成他最喜欢的样子。他从镜子里裴屿明和对视,男孩好像有点害羞,低头抿了抿嘴,但仍有敛不住的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配上利落的发型,确实过分帅气了。 等到造型师小哥离开,阚颂宁起身绕到裴屿明身后,勾住他的脖子,低头亲亲耳朵,小声说:“宝宝真好看。” “如果……如果我一直留这个发型,你会一直喜欢我吗?”裴屿明暗自别扭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抓着阚颂宁的手,也从镜子里和他对视,“我是说,很认真的那种喜欢。” 阚颂宁愣了愣,迟钝地发觉这小孩总喜欢强调认真,好像以前被什么人伤害过似的。 可是这样难得的好小孩,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他,纵然是他阚颂宁这种混蛋,下作的灵魂披着无害的皮囊,一想到裴屿明乖乖吻自己脸颊的样子,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变得柔软,甚至还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使命感——他一定要给小孩最好的喜欢。 阚颂宁自诩没心没肺,对喜欢的理解还尚需补充,可他还是想就这样答应下来,虽然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但没关系,他可以一边学,一边爱。 吻落在新剪的头发上,那里有个可爱的发旋,阚颂宁感觉到唇上刺刺的触感,说:“我会的,宝宝。” 早餐是在便利店解决的。 如果将城市里的所有711标记出来,大概也是一幅密密麻麻的散点图了。 这些711从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对阚颂宁来说,是清晨的饭团玉米关东煮和深夜的香烟啤酒安全套,还有推门时那句不变的“欢迎光临”。但因为一些特殊的情节恰好落在某个散点上,它们才有了不同的记号,比如这个是相遇,那个是争执,下一个也许是分别。 阚颂宁平时很喜欢一边啜着烫口的奶茶,一边观察便利店里的人生百态,可今天却完全没有心思。 ——因为裴屿明一直在看他。 喝AD钙的时候在看他,吃饭团的时候在看他,吃完了还是在看他。 “吃饱了吗?”阚颂宁撑着下巴,好笑地问。 裴屿明摇头。 阚颂宁拉着他走到零食货架背后,只隔着一个松散的架子,便利店小哥在理货,收银台那边,还有几个人在排队结账,阚颂宁踮脚勾住小男朋友的脖子,说:“宝宝,快亲亲我。” 裴屿明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碰到阚颂宁软而温的嘴唇,像小孩吃糖似地,舍不得一次性吃完,于是轻轻抿着唇,断断续续地舔着舌尖。 二零二零年平平无奇的秋日清晨,他们在货架后接吻,直到有人走到附近才舍得放开,装作认真挑零食,耳朵却如出一辙的红,等人走远了又吻在一起,阚颂宁踮脚踮得小腿都酸了,一边抱怨裴屿明好笨,怎么不懂弯下点腰,一边却还在踮着脚,迷恋地追着男孩的舌尖。 他在乖小孩的舌尖上尝到一种离奇的滋味,只觉得哪里都酥酥痒痒的,好像被毛茸茸的羽毛挠到了心尖尖上,这和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等事件的出现顺序完全错乱了,是他三十几年人生中姗姗来迟的,第一次恋爱。 于是这家711的记号是单字一个吻。 裴屿明和所有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屁孩一样,想时时刻刻和恋人黏在一起,还没有分开就提前委屈起来,在公交站抱着阚颂宁,耍赖似地晃来晃去,瘪着嘴哼哼:“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阚颂宁有点惊讶,毕竟在他看来,裴屿明可是一节课都不会落下,课后还要花时间预习复习的优等仔,他拍着裴屿明的后背,哄他:“我们乖宝宝这是怎么了,跟我学坏了?那我可成罪人了。” 裴屿明低着头,似乎在思考,最后艰难地让步,“那……中午和晚上都要一起吃饭。” 两人搭公交回学校,大概半个小时路程。 站在靠后门的位置,阚颂宁习惯性一手插兜,一手抓着扶杆,忽然感觉到裴屿明戳了戳自己,抬头看到男孩在用口型说:“牵手。” 阚颂宁把手递过去,被妥帖地收进男孩的口袋,他轻挠男孩的掌心,低头偷笑,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却像是在谈高中生的恋爱,甚至还无药可救地心动。 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上,人挤着人,多是些赶时间打卡的上班族,车厢里人间疾苦的浓度过大,都在打瞌睡,或是低头看手机,没有人会注意到哪两只手偷偷牵在了一起,牵了一路那么久,相贴的掌心比心事还要湿。 只差最后一个红绿灯就要到学校了,趁着急刹车,阚颂宁顺势靠进了裴屿明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问他:“宝宝今天有课吗?” “嗯,三四节有,”裴屿明护着他的腰,有点舍不得松手,闷闷地说:“你要等我一起吃饭。” “你住在哪栋宿舍?我下课去找你。” “我啊……”一到编瞎话的时候,阚颂宁总是反应很快,他说:“我不住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宝宝平时来学院楼找我就好,我都在。” 快到中午饭点时,阚颂宁收到小男朋友的消息,说在楼下的花园等他。 他关掉电脑,摘下眼镜,对着屏幕整理头发,说实话,有点担心自己看起来是不是不那么年轻,他走过长长的走廊,路过茶水间、会议室、谢时君的办公室,扔下所有差强人意的现实、求而不得的妄念,他快步跑下楼,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轻快和自由。 两栋学院楼之间的小花园里,裴屿明站在他迷过路的地方,背着手,明显藏着什么东西。 阚颂宁笑盈盈地走过去,“宝宝,藏什么呢?” 裴屿明的脸有点红,从身后拿出一枝玫瑰,“送你。” 阚颂宁看着他额头上的薄汗,忽然发觉小孩脸红好像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剧烈运动,他接过玫瑰花,拉着 14 裴屿明坐在长椅上,问:“宝宝,你不是有课吗?什么时候去买的花?” 裴屿明的脸更红了几分,这次是因为难为情,“我……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跑出来了。” 正值饭点,平时人来人往的小花园成了静谧的角落,阚颂宁将花插进裴屿明牛仔外套胸前的口袋里,“宝宝,你要是一直这么可爱……”说着就去吻他的下巴,“我会想一直亲你。” 下一秒,手腕被紧紧圈住,裴屿明拽着他躲到一颗树后,阚颂宁的后背撞上树干,有些吃痛,但还是迫不及待地仰起脸,接受男孩略显急躁的吻。 玫瑰花从口袋里掉出来,落在铺满松叶的草地上,谁也没有发现。 阚颂宁在吻的间隙里晕晕乎乎地想,真该感谢设计这个花园的建筑系某优秀毕业生,这里弯弯绕绕的,可以随便躲在哪颗松树或者哪座雕塑后面,这里适合正大光明牵手,适合偷偷摸摸接吻,适合秋天的恋爱。 他想,他允许自己在谎话里享受一段长达十几年的时差,谈一场有效期不定的恋爱。 . 冬天的S市并不怎么宜居,天气阴冷,早晚雾霾尤其重,如一张看不真切的大网悬在城市上空。 而冬天的直观度量衡是温度变化,阚颂宁走上学院楼天台抽烟,只穿了件单薄的针织开衫,烟还没点着,先打了个喷嚏。 今天是周六,阚颂宁来教研室加班,裴屿明则是一早就坐公交回家了。阚颂宁没有体验过良好的家庭关系,只是觉得小孩好乖,好孝顺,每周回家都是为了陪外公外婆,有时还会一个人坐上六个小时长途汽车,到乡下看奶奶。 但是这次乖小孩软磨硬泡,说白天陪外婆,晚上要来他家。 恋爱谈了一个多月,新鲜劲儿还没过去,阚颂宁先一步认识到经营谎言的不易。 外表上倒还好,他平时穿的衣服本来也比较休闲,偏学生气,只是每次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都要装得像个刚下课的学生,而不是老师,这点就比较难,因为总有热情的学生追着他喊“阚老师”,教学楼就那么几栋,有次差点撞见裴屿明滑着滑板去上专业课,幸亏他躲得快。 除此之外,裴屿明还对他口中一个人租住的房子非常感兴趣,今天实在躲不掉了,他要带裴屿明回家,因为裴屿明说想吃他做的菜。 阚颂宁住的房子很新,付了首付以后一直放着,去年房贷还清才住进来,如果不这样做,他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按理说搬进新房应该请朋友来家里吃饭,庆祝乔迁,阚颂宁当时还很认真地计划了,他想请谢时君来家里吃饭,甚至连菜单都列好了。然而他想了好久,想到谢时君去了36所做项目,想到谢时君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个小抹香鲸,想到他的房子已经不能算作新居,他还是没能开口。 阚颂宁的生存技能满级,属于平时不怎么做饭,但手艺还不错的,他其实很想给喜欢的人做饭,但一直没有机会。 不过现在有了。 既然他在学着认真喜欢裴屿明,那么那些未能完成的计划,都该毫无保留地给小孩。 阚颂宁按照以前列过的菜单,做了几道拿手菜,本想着不用担心味道够不够好,反正他的小孩吃饭一直很香,从来不挑食。但真正到了做的时候,阚颂宁还是比平时要用心多了,从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回家,钻进厨房一通折腾,手机响了都没注意到。 刚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门铃就响了。 裴屿明身上的大衣还带着外面的凉意,那么大的个子,一把搂住阚颂宁的肩膀,像个大型犬似地往他怀里拱,“你不回我消息,电话也不接……” “对不起啊宝宝,我刚刚在做饭,没看手机,”阚颂宁让他抱够了,笑着捏他冰凉的耳垂,“怎么还委屈上了?又迷路了?” “……”裴屿明被戳穿,闷闷不乐地转移话题,“我饿了。” 吃完饭,裴屿明洗碗,阚颂宁站在旁边收拾冰箱,随口问道:“宝宝今天白天做什么了?” “上午陪妈妈和外婆散步了,中午吃了外婆包的饺子,好吃,下午……”裴屿明关掉水龙头,悄悄往阚颂宁那边靠,“下午去打了球。” 他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早上一睁眼就在不由自主地期待晚上,想晚上要穿什么衣服去阚颂宁家,想晚上是不是要做爱,在阚颂宁的床上做爱,舔他最敏感的奶头,每次舔到,软软的屁股就会很舒服地夹着自己……想着想着,他就硬了,怎么也压不下去,最后只好红着脸,躲在被子里打飞机,打出来了还是觉得心里燥得慌,干脆跑到球场,用流汗来发泄。 阚颂宁闷笑了一声,“那怎么办,我们宝宝刚吃了外婆包的饺子,一对比就更显得我的厨艺很一般了。” 裴屿明抱着他,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是在摇头,“你做的也好吃,我喜欢。”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看着阚颂宁给自己剥虾、挑鱼刺,只觉得从未在这个人脸上看到过这样认真的神情。 阚颂宁一直是不着调的样子,说情话撩人的时候是这样,接吻或者上床的时候也是,在一起之前是,现在也没有多大变化。 而裴屿明只是个不折不扣的笨小孩,喜欢上谁就会变成谁的笨蛋骑士,想把糖和肩膀都给他。裴屿明好喜欢被人认真地喜欢,感受到喜欢的同时,心里的喜欢也快要漫出来了。 他差一点就要说出口来:我想带你去见外婆,想告诉外婆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想和你结婚。 可是这些不能说,说了会显得自己很幼稚,被喜欢冲昏了头脑,多么不靠谱的承诺都想交付。 不想再做一次傻瓜,于是裴屿明选择用吻堵住这些喜欢。 他把阚颂宁抵在冰箱门上,不由分说地亲上去,舔吻他敏感的上颚,摸进衣摆,虎口贴着腰侧摩挲,阚颂宁被亲得情动,小声喘着,手伸进裴屿明裤子里,握着那根勃起的肉棍上下滑动。 开了荤的乖乖仔也学坏了,平时和阚颂宁在一起时,稍微亲近一点就会硬,在教室自习的时候也学会拉着阚颂宁的手往裆部放,让他帮自己揉揉,忍不住了就躲进厕所隔间相互抚慰,阚颂宁喜欢帮他含,小孩的鸡巴干净漂亮,龟头压着喉咙会有种窒息的快感,有次被射了一脸,虽然事后小孩可怜又无辜地跟他道歉,但阚颂宁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确实,有时候也是坏小孩。 裴屿明的呼吸也乱了,贴着阚颂宁的耳廓:“我和妈妈说了,晚上不回去。” 他急急地托着阚颂宁的屁股,把人抱到流理台上,脑袋钻进宽松的家居服里,含着奶头又舔又嘬,宽大的手掌拢着两瓣臀,色情地把玩。 意识全被舔舐胸口的那根舌头搅乱了,感觉到裴屿明的食指在臀  15 缝附近试探,几乎下一秒就要探进紧涩的穴口,阚颂宁才如梦初醒般地推拒着他的手,在流理台上不安地扭动,“唔,嗯……宝宝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上床之前的准备工作,阚颂宁从来都是自己做的,他有点接受不了那种全程被人掌控的感觉,更倾向于自己让自己放松。 他躲进浴室,打开淋浴,想速战速决做好扩张。 裴屿明站在门口,探进来个脑袋,似乎有点委屈,“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宝宝,我……” “我想帮你,”裴屿明察觉到了他的迟疑,直接闯进浴室,抱着阚颂宁湿漉漉的身体,笨拙地为自己争取:“让我帮你弄好不好?我……我可以做好的,让你里面很舒服很舒服……” 阚颂宁终于还是认输,“嗯,那你轻点。” 浴室的水汽几乎将他们淹没,阚颂宁枕在裴屿明肩膀上,轻轻喘着气,感受着那只手慢慢打开他的身体,过量的润滑剂顺着腿根淌下来,穴眼一张一合地呼吸着。 “好舒服,宝宝要把我弄射了……唔……”阚颂宁抖了抖,不自觉地吐出直白的勾引,“去床上做好不好,我想要宝宝进来……” “你以前,是不是和很多人做过爱……” “我不是、不是在介意这个,”裴屿明脑子很乱,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但是你以后能不能……” 他时常在床上吃醋,气阚颂宁的游刃有余,显然是因为经验丰富,气他捏起荤话就讲,半点不脸红,还气自己最开始是被当成了一夜情的对象,后来才被认真地追求。 从还没确认关系到现在,他们上过很多次床,但这是裴屿明第一次问起这件事。 阚颂宁忽然有一种负罪感。 “宝宝,以前那些都不算,以后只和你做,只对你好,好不好?”他蹲下来,解开裴屿明的裤子,含住那根蓄势待发的鸡巴,舌尖顺着敏感的马眼舔了一圈,“只被它操。” 第8章 月亮也会没电,但你是我永远明亮的小岛 篮球场的灯已经熄了,四周漆黑安静,能清楚地捕捉到篮球拍打地面、撞击球框的声音,阚颂宁托腮坐在场边,身前反穿着裴屿明的羽绒服,看他在黑暗中奔跑、运球、上篮。 空荡荡的球场上,少年人身形颀长,动作流畅漂亮,怎么看都是一幅过分美好的画面,即使是在冬天,也能把人带回热情的夏夜。 裴屿明投完最后一个三分,抱着篮球回到阚颂宁身边,接过水杯,灌了几口水,说:“我们走吧。” 仗着天黑,阚颂宁明目张胆地和小男朋友撒娇,张开手臂,仰着脸看他,透着娇的叠词用得非常顺口,“腿麻了,站不起来,宝宝抱抱。” 裴屿明下意识扔下了手里的东西,篮球在塑胶地面上弹了几下,滚到一旁停住,他都已经弯下腰去捞阚颂宁的腿弯了,却在碰到他的前一秒忽然收回了手,有点难为情地说:“……我身上都是汗,不好闻。” 阚颂宁没有收回手,只是暗示性地眨了眨眼,说:“我又不嫌弃。” 阚颂宁畏寒,本来就穿得厚,里三层外三层的,再加上裴屿明的外套宽大,罩在身前,显得他像只抱着蜂蜜罐的熊,故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裴屿明怀里扑,“抱抱我的小乖……” 忙了一天下来,阚颂宁已经很疲惫,急需从小男朋友这里充个电。 他几乎被抱离了地面,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裴屿明身上,脸颊贴着裴屿明温暖的侧颈,听到他问自己冷不冷。 怎么会冷呢。 小男朋友的怀抱永远是热乎的,简简单单,不设陷阱也不设防,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交予体温。阚颂宁每次想说生活好累,逃离不切实际,但在小孩子的面前难免觉得话题沉重,于是只需要自行提取一个拥抱就足以治愈。小孩是他的自动拥抱贩卖机,只要投入一点点认真的喜欢,就会有暖烘烘的拥抱从出货口掉出来。 阚颂宁心说,这恋爱谈得可真够值,再这么下去他都要舍不得放小孩走了。 将近十一点,教室和图书馆早已经关门,只有极少数加班的研究生从实验楼出来,这是阚颂宁最喜欢的时刻,因为足够安全,足够亲昵。 已经连续一周阴天了,看不见月亮,阚颂宁戴着厚厚的围巾,把小半张脸藏进去,牵住裴屿明的手,在路中央慢慢悠悠地走,大概是刚刚运动过的缘故,裴屿明的手很热,大冬天的,牵着手竟也会出汗。 裴屿明的头发前几天刚修剪过,精神利落,阚颂宁偏头看他,心想这小孩真的是固执又可爱,在其他大一男生都恨不得军训时剃短的头发快点留长,思考要做什么发型的时候,他却一直留着和军训时一模一样的板寸。 那没办法,谁让小孩这张脸撑得起来板寸呢。 另外,男朋友个子很高是什么体验? 从来对球类运动敬而远之的阚颂宁,在被男朋友抱起来的情况下,投进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三分球;踩在马路沿上,他还是比男朋友要矮上一些,他给两个人都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这样路人都看不清他们的脸,然后勾着男朋友的脖子,黏黏糊糊地接吻。 吻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再这样下去非要在大马路上硬起来不可,阚颂宁及时叫停,不舍地舔了舔裴屿明的嘴唇,捏着温热的耳垂,唤他:“裴屿明。” “……嗯?” 阚颂宁一直都是“宝宝”、“小乖”这样叫,冷不防被喊了大名,裴屿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阚颂宁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们宝宝的名字真好听,很适合你。” 他上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名字好听,还是八年前刚入职,听谢时君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名字像诗,从“落花时节又逢君”里挑出来两个字,即使不成意,听上去也足够温柔,很贴合谢时君这个人。 那小孩像什么呢? 像说不上来原因,但就是莫名好听的小语种,像来自仲夏的糖渍蜜桃罐头,拥有被牢牢锁住的甜度,像四季所有美好的加成效应,最像冬天的日出,带着亮堂的希望,忽然一下子照亮整座岛屿。 宝宝你看,月亮也会没电,但你是我永远明亮的小岛。 阚颂宁的心情莫名雀跃起来,轻快地跳下马路沿,重新牵起裴屿明的手,“走啦,送宝宝回宿舍。” 两人走到学生中心广场时,裴屿明忽然停下了脚步,阚颂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拽了他一下没拽动,便也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顺着裴屿明呆滞的目光,阚颂宁看到不远处摆着一排海报。每年十二月底,C大会举办企业家交流周,邀请各行各业的校友企业家回校演讲,那些海报应该就是用来宣传的。 十几  16 张海报之中,有个年轻英俊的面孔尤其出挑,裴屿明的目光就是定在了那里。 “哦——蒋琢嘛,他可出名了,”阚颂宁来了兴趣,讲他从学生那儿听来的八卦,“不仅是王牌建筑工程师,还有商业头脑,年纪轻轻就坐上总裁位子了,关键是,光有才华也就算了,人还长得帅,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们学院和理学院之间的那个花园,宝宝,你之前还在那里迷过路,那就是他的毕设作品,牛吧。” “……”裴屿明低着头,手掌慢慢攥成拳,在阚颂宁看来,像是在赌气似的,“我以后,再也不去那个花园了。” 说完快步往前走,他人高腿长,阚颂宁小跑了几步才跟上,刚拉上他的手,还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裴屿明忽然转身,弓着腰,脑袋往他肩膀上一磕,说:“我不想回宿舍了。” 阚颂宁怔了怔,“怎么了宝宝?为什么不想回去?” “……就是不想。” 感觉小孩都快哭出来了,阚颂宁仍是没闹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无措之中只好先哄人,“那去我那儿住一晚,好不好?” 裴屿明闷闷地“嗯”了一声,比平时都要紧地牵住阚颂宁的手,到了出租车上也没有放开。 . 到了家,阚颂宁看小孩情绪不高,就叫他先去洗澡,热了杯牛奶放在床头。 裴屿明从浴室出来了也不理人,仿佛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臭着一张帅脸,穿着阚颂宁的T恤和运动裤,往沙发上一坐,低头看手机。阚颂宁本来以为他在闹别扭,可能不会喝那杯牛奶了,没想到洗完澡出来,看到杯子已经空了。 “裴小乖。” 阚颂宁坐在床边,戳了戳被子,忽然感觉这个场景异常熟悉。 可不是么,这小孩每次闹别扭都往被子里团,好像总也意识不到自己个头很大,以为缩进被子里就是躲好了,可是那么大一团鼓出来,真是……怪可爱的。 他把手伸进被子,去挠裴屿明的痒痒肉,“又在委屈什么呢,跟我说说呗。” 没反应。 他干脆在床边蹲下来,拉下盖在裴屿明头上的被子,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 阚颂宁的第一反应是反省自己有没有做什么欺负小孩的事,但想了半天依旧无果,只好去亲裴屿明的鬓角,轻声哄他:“宝宝别哭啊……” 怎么这样,小孩嘴角还沾着奶渍呢,就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太招人疼。 就在阚颂宁以为今晚的小孩很难哄,一时半会儿撬不开嘴时,裴屿明忽然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闷闷地说:“我以前,喜欢一个人。” “……他好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阚颂宁觉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懊恼,又有点丧气。 裴屿明侧躺在床上,移开手臂,露出比刚才更红一些的眼睛,看着阚颂宁,伸出另一只带着被窝温度的手,松松地圈住他细瘦的腕骨。裴屿明很喜欢圈着这里,虎口贴着脉搏,轻轻地转动一下,他说:“你也好看,但是,是不一样的好看。” 阚颂宁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再是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小孩的求生欲。 在现任面前说起旧爱,好像是得有点这方面的自觉才行,不然醋缸子肯定要碎一地,不过阚颂宁倒是没什么别的感觉,只是心疼裴屿明,更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么好的小孩。 “我好喜欢他,特别、特别想保护他,但是……”裴屿明顿了顿,声音带上轻微的哭腔,“我太没用了,我很幼稚,很蠢,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说喜欢我,愿意跟我逃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可是醒过来,他还是和坏人走了。” 复读的那一年里,裴屿明经常做梦。 梦到被踩脏的碎花裙,洋桔梗那么干净,和他心里的公主一样,可现在却被揉碎弄坏;梦到橱窗里华美的旗袍,他想走进店里买下它,可是脚下仿佛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旗袍被别人买走。高强度的复习压力下,他总是睡不到五个小时就醒过来,盯着天花板发呆,想喝酒,想抽烟,想做爱,想变成坏孩子。 他没办法从梦里走出来,所以怀疑世界,怀疑一切,最怀疑的是自己。 “宝宝,不是你的错,”阚颂宁被他越来越重的哭腔揪紧了心,手忙脚乱地躺到床上,面对着裴屿明,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再把嘴唇印上去,反复地啄吻,“你已经很勇敢了。” 他想起第一次和裴屿明上床那天,半夜醒来发现小孩坐在飘窗上哭,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甚至更早以前,去年冬天他在便利店遇到裴屿明,看到他在皱着眉头喝酒,十有八九也和他口中“喜欢的人”有关。 裴屿明垂着眸子,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半晌嗫嚅着说:“我想睡觉。” 阚颂宁在这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是一样的笨,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安慰,只能给裴屿明盖好被子,吻他泛红的眼睛,“睡吧宝宝,我在这儿陪着你呢,乖。” 卧室里的最后一盏灯也被关上,月亮依旧断电,小岛暂时沉没,阚颂宁负责搭建临时灯塔,整夜守着他的小岛。 熄灯以后,裴屿明并没有老老实实睡觉,而是紧紧抱着阚颂宁的腰,在他颈间和肩头嗅来嗅去,阚颂宁被他弄得很痒,忍不住轻轻推他。 “宝宝,你到处闻什么呢?” 裴屿明此时正在生气,气阚颂宁穿的睡衣是衬衫式的,下摆不够宽松,他钻不进去,只好用牙咬胸前的扣子,哼哼两声表示不满。 “你啊……”阚颂宁终于明白了他想要什么,认命地开始解扣子。 刚解开三颗扣子,裴屿明就又拱到他身前,含住了他的一只奶头,闭上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嘬。 不是色情的暗示,倒更像是小孩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下意识去找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玩具也好,小毯子也好,能含在嘴里最好。 吃奶的人是在寻求安全感,理由正当,但阚颂宁却是被挟持住了最敏感的地方,他抱着裴屿明的头,眯着眼睛细细地喘,忍不住夹紧了腿,怕再这样弄下去,后面都要开始痒了。 正舒服得脑袋发晕时,胸前的舔舐停下了。 阚颂宁茫然地挺了挺腰,还想把奶头送回湿热的口腔,“……宝宝?” “我现在……是还有点幼稚,就只有一点而已,”裴屿明用鼻尖碰了碰那颗被他吸得挺起来的奶头,似乎是暂时吃够了,头埋进阚颂宁颈窝里,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会长大,会成熟,会成为很厉害的人,会一直保护你。” 小孩在他耳边碎碎念了很久,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句话:喜欢你,保护你,你比他  17 好看,现在就只喜欢你,好困,睡醒了做爱好不好。 真是傻乎乎的小狗。 阚颂宁静静听着,搂着他刺刺的脑袋,嘴唇贴着可爱的发旋,手一下下轻轻拍着后背,直到怀里人的呼吸变得平稳。 他在想,我的宝宝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很厉害的人呢? 城市不过是个巨大的玻璃罩子,无味、无趣、随时碰壁,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了不起的,无非是睡个好觉、填饱肚子,现在还应该加上一条,和裴屿明恋爱。在阚颂宁十八岁以后重新建造的世界观里,想方设法让自己开心,那才叫了不起。 他还在想,如果十八岁以前的阚颂宁也能拥有一个笨蛋骑士,说喜欢他,说他好看,说要保护他,哪怕是空话,那也很好了。 那么,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9章 10KΩ 清晨温度低,平时阚颂宁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再掀开被子,现在则是被牢牢抱着自己的小火炉给热醒了。睁眼时天还没亮,裴屿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了被子里,含着一只奶头,吃得啧啧作响,另一只也不冷落,用指腹打着圈拨弄着。 “嗯……宝宝,别吃了,”阚颂宁还迷糊着,胸口敏感得厉害,推裴屿明的力气软绵绵的,“还这么早呢……再睡会儿……” 裴屿明松开奶头,只回了一个字:“饿。”说完又继续嘬吸起来,像只贪食的小狗。 阚颂宁哭笑不得,彻底被他闹醒,一边心想昨晚都被吃疼了,一大早醒来又要喂,那里肯定要肿了,一边禁不住那种又疼又痒的快乐,咬着指节,挺着胸口往裴屿明嘴里送。 “醒了就要吃奶呀?你是小宝宝吗?” 他一手轻轻捻着裴屿明的一撮短发,一手从枕头底下摸手机,按亮屏幕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要做,”裴屿明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夺过阚颂宁的手机,反着扣在床头柜上,剥开松松挂在阚颂宁身上的睡衣,对着白皙骨感的肩头又舔又咬,含含糊糊道:“昨天说好的……” “但是这次不能射在里面,还得去学校呢,”阚颂宁打了个哈欠,感觉到胡乱啃咬肩膀的人忽然停顿了一下,又捏着他的耳朵补了一句:“警告你,撒娇也没用。” 裴屿明松开嘴,闷闷地答应:“知道了。” 清晨温度低,阚颂宁甚至不愿意把手伸出被窝,整个人懒懒散散的,还没开始做就喊冷,裴屿明便把被子盖过两人头顶,十分不满地咬他的下唇。 闷在被子里接吻,结束时抵着鼻尖磨蹭,交错在一起的呼吸拆分不开,时间久了,被子里几乎热烫,逼仄的空间放大了心理上的禁忌感,明明是在最安全的家里做爱,却有一种感官上疯狂的体会。 裴屿明在床上不会玩什么花样,姿势也只知道从前面和从后面的区别,上次是从前面,那这次就后入,他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单手撑在阚颂宁身体一侧,另一只手碾着奶尖,使坏地把它按进软乎乎的乳晕里。 裴屿明的手掌很宽,确实是单手就能掌住篮球的大小,骨节分明,透露着力量感,让阚颂宁心痒难耐,不自觉塌下腰,侧脸贴在床单上,一边喘着,一边探出舌尖舔裴屿明的指缝。 “操。” 裴屿明被舔得腰眼发麻,粗喘着骂了句脏话,舒服到极致的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窝火,觉得阚颂宁又在游刃有余地欺负自己,一咬牙,在阚颂宁高潮的边缘抽出鸡巴,把人翻过来面对自己,想换个更好掌控的姿势。 积累的快感突然被截断,刚刚还被填满的肉道空虚地收缩着,阚颂宁几乎要掉泪,无力地张着腿,去勾裴屿明的腰。 “宝宝,宝宝别出去……嗯,还要你……” 穴口馋嘴似地开合,裴屿明看得鸡巴又胀大了一圈,没轻没重地抓揉着臀肉,留下几道红印,扶着鸡巴再次顶进去。 蒙在头顶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来,裴屿明后知后觉发现天已经亮起来了,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大晴天,捎带暖意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卧室,照在阚颂宁铺满红晕的的脸上,不知道是刚才在被子里闷的,还是高潮带来的情红。 汗湿的发尾遮住了眉骨,随着身体的晃动,一下下扫在眼睛上,被裴屿明低下头,用嘴唇拨到了一遍,顺势吻在轻颤的眼皮上。 阚颂宁的眼睛很漂亮,乍一看像是桃花眼,但眼型又要更圆一些,眼尾微微下垂,似乎是天生的多情相再加上无辜的既视感。他半眯着眼喘叫,睫毛垂下来,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好看……”裴屿明低头含住他的嘴唇舔吻一会儿,傻兮兮地,又有点痴,小声说:“老婆好看。” 阚颂宁笑起来,抬手摸他的脸,“叫我什么?” 裴屿明:“……”明明都听到了,还要故意问一遍,不说,就不说,生气了。 然后把脑袋往阚颂宁肩窝里一埋,性器停在里面不动了。 早上身体敏感,被插满已经足够舒服,穴肉痉挛着裹着鸡巴,处在小高潮的状态,但阚颂宁还想要更多,他夹紧小腿,在裴屿明腰侧磨蹭,捧着他的脸不停地亲,黏黏糊糊的,声音都比平时软了许多。 “宝宝,好宝宝,乖宝宝……动一动,求你了……” 阚颂宁如果想讨谁的疼爱,就能自己看起来乖顺又娇软,如果想从一段炮友关系里脱身,那就转脸展示那种风流成性的态度,这是他这些年来的功力所在。而裴屿明既招架不住前者,也暂时想象不到后者,被哄了几句就消气了,挺着鸡巴,重新在穴眼里抽送起来。 “嗯……啊,不行了……”阚颂宁很快射在小孩的腹肌上,细腰不自觉往上挺着,脖子上扬,怎么看都是漂亮的弧度。 裴屿明也快要到了,鸡巴胀得厉害,被他夹得闷哼出声,整根没入,只小幅度地磨。视线却不自觉地放在阚颂宁胸口,乳粒有些肿,透着熟红,是被他吃成这样的。 裴屿明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要射了。”说着抽出鸡巴,红着脸跨到阚颂宁身上,挺着直翘翘的鸡巴,用龟头顶着奶头,戳弄了几下,和圆硕胀红的冠头一对比,奶头真的好小好可爱,顶一顶就缩一下,又好可怜…… 视觉上的刺激弄得他一下子就射了出来,自己都被吓到了。 射了很多,大股大股的精液喷在阚颂宁胸口,奶头被浓白的精液糊住,甚至有些溅到了下巴和嘴角上。 阚颂宁餍足地夹了夹腿,前面流出一点精,像尿出来的,他打着尿颤,就着裴屿明的精液揉弄乳头,有点受不住这种夹着疼的快感,于是转移了目标,指尖沾着精液,往裴屿明下腹摸,“宝宝怎么每次都这么厉害啊?” “哼,”裴屿明本来就有些意犹未 18 尽,被他摸得呼吸急促,撸了几下射完还没软下去的鸡巴,重新面对面插了进去,挺腰在湿软的肉道里顶弄,就着相连的姿势,凑到阚颂宁的耳边说:“喜欢你……” 阚颂宁摸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在鼓励,“宝宝真棒。” . 阚颂宁七点半的闹钟响了,两个人还汗津津地抱在一起,谁也不说要起床。 裴屿明捞过手机,关了闹钟,从身后抱着阚颂宁,鼻尖抵在颈骨上轻蹭,嗅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阚颂宁有些困顿,把玩着小孩的手,心说要是不用上班多好,真想和小孩在被窝里荒废一整天,想睡就睡,想做爱就做爱。 他挨个手指玩过去,最后停在虎口上,食指顺着抛物线的弧度滑上滑下,玩得乐呵,最后打了个哈欠,说:“宝宝,你指甲有点长了。” 裴屿明看了看,确实是该剪指甲了,他有点难为情,下意识把手往回缩,“忘了剪。” 只是忘了,不是邋遢小孩。 “我帮你剪吧,”阚颂宁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从床头柜里取出指甲刀,示意裴屿明换个姿势,头枕在他腿上,“手给我,别乱动啊。” 裴屿明舒服地躺着,举着胳膊,随便他摆弄自己的手。 阚颂宁看他一脸享受的样子,忽然笑了,“宝宝,如果你有尾巴,现在是不是在摇个不停啊?” 裴屿明抬眼看他,不明所以:“什么尾巴?” 阚颂宁摇了摇头,亲在健康粉润的指甲盖上,“没什么,说你可爱。” 到了学校,小孩的心情又变得低落,但也更黏人,不能牵手,也要紧紧贴着阚颂宁。 裴屿明一上午都没课,阚颂宁正准备按照平时的习惯,把小孩送到自习室再去工作,但今天或许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临近期末考,小孩竟然不去自习了,非要赖着他,说要跟他一起去学院楼,再随便找个地方等他,楼道里也行。 “我又不吵……为什么不能去?”裴屿明问。 阚颂宁当然能编出很多理由来搪塞他,但是小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副寻求安全感的样子,他又心软了。 他冒着掉马的危险,带着裴屿明往学院楼走,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一个认识的学生,阚颂宁在他叫出“阚老师”之前,先一步跟他搭话:“欸,你去吃早饭啊?那快去吧,一会儿食堂没饭了。” 然后赶紧拉着裴屿明走了,十分惊险。 该学生愣在原地,一头雾水:“奇怪,阚老师怎么了,我刚从食堂回来啊……” 路过土木建筑学院,阚颂宁老远就看到了和昨天类似的海报,不过只有蒋琢一个人的,甚至还有横幅和立牌,写着“欢迎蒋工莅临我院交流指导”,阚颂宁心说建筑学院至于搞得这么夸张吗,优秀校友又不止蒋琢一个。 阵仗这么大,裴屿明自然也看到了,但他只是一声不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阚颂宁昨晚就从他反常的状态中猜出了些缘由,捏了捏他的手,问:“宝宝不喜欢这个人是吗?” 裴屿明不说话。 “宝宝,陪我做坏事吧,”阚颂宁也不追问,只是径自笑了笑,指着海报说:“反正我不喜欢他,不想看到他,干脆撕了吧。” 阚颂宁最后瞟了一眼海报上浅笑着的英俊男人,眉宇间能看出上位者惯有的威严,冷漠和倨傲被藏得很深,但阚颂宁还是能看出来。他拽住海报一角,用力一扯,十分嫌弃地说:“看他那表情,跟所有人都欠了他两百万似的,我看他的破公司迟早要破产。” 他把海报团了团,扔进垃圾桶,回头看到裴屿明的嘴角在动,似乎是在忍笑。 这就对了嘛,小孩子就是要开心。 平安无事地抵达学院楼,阚颂宁把人带到一间存放设备的教室,平时基本上没有学生来,裴屿明可以在这里上自习。 “这些是什么?”裴屿明指着桌子上的一堆电线和工具。 “电烙铁,焊板子用的,宝宝别乱动啊,会烫到手的,这都是我们这种工科糙汉干的事,”阚颂宁把东西收进箱子里,亲了亲裴屿明的脸,“我们宝宝可不一样。” 阚颂宁上午有个短会,还要给学生指导论文,安置好裴屿明就急急忙忙走了,十点钟的时候得空过来,看到小孩正认认真真复习葡语基础,哄着他给自己读了一小段,还让小孩教了他一句谚语:Curta que a vida e curta. 意思是人生苦短,享受每刻。 十一点半,阚颂宁结束工作,估摸着小孩也该饿了,便去找他吃饭。 担心坐电梯会遇到学生,他领着裴屿明往楼梯走,难免心虚,脚步因此有些急促,裴屿明跟在后面,忽然在转角的地方拉住了他的手。 “先别回头。”裴屿明说。 有个凉凉的东西从无名指指尖滑了进去,圈着指根,阚颂宁愣了一下,接着手被松开,听到裴屿明解释说:“是礼物。” 是一枚戒指,一枚非常特别的戒指。 阚颂宁第一次见到,用焊锡丝做成的戒指。 就外观来看,它实在很简陋,只是将一截焊锡丝的两端焊在一起,最后在环的中间焊了一个小小的贴片电阻上去,阚颂宁抬起手仔细看,电阻上写着1002,代表10KΩ。 “好棒啊宝宝,但是上面这个十千欧的电阻是什么意义呢?” 裴屿明压根不知道那是个电阻,他当时只是觉得光是一个环有点单调,就随便找了个东西弄上去做装饰,他绞尽脑汁地想,希望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憋了半天,红着脸说:“就是……就是,要结婚十千年的意思。” 阚颂宁看到他的食指指腹有些泛红,明显是被电烙铁烫的,仿佛能看到小孩坐在桌前,皱着眉头研究那些电焊工具和电路元件的样子。 代表工学的金属和数字,严谨而冰冷,在小孩的手中变成有温度的环。 这很珍贵也很奇妙,明明是学文科的小孩,舌尖上是陌生神秘的语言,重音、浊音、长短颤音,他因为不懂才觉得浪漫,这样的小孩为了他去做不熟悉的事,而他却就着一个电阻追问它的情感人文意义,似乎有一种学科交换的错觉。 10KΩ。 十千年。 一万年。 爱你一万年。 阚颂宁早就过了相信永远的年纪,哪怕是在儿时,他也没有什么听睡前童话的机会,但是裴屿明出现了,仿佛布满冰层的海面上,有座小岛在朝他慢悠悠地漂过来,那里是他做梦的地方,一个关于一万年的美梦。 套在无名指上的焊锡丝仿佛困住了某个惯于漂泊的影子,将爱未爱的感觉让灵魂都战栗。 第10章 小岛,小岛 10KΩ的电阻戒指被阚颂宁挂在了办公 19 桌的笔筒上,工作的时候抬眼就能看到,经常会不自觉地放下鼠标,碰一碰圆环上的电阻。 他每次都会想到裴屿明耳朵红红的样子,属于笨小孩的浪漫是独一无二的,就比如为他做一枚电阻戒指,告诉他千欧到千年的换算。 他还会想到,谢时君抚摸抹香鲸摆件的动作那么自然,是否也是出于情不自禁。 或许这是一样的心情吗? 是道难题,阚颂宁放弃思考。 教研室墙上挂着的电子钟一直不准,显示的日期总是慢上一两天,阚颂宁闲来无事的时候取下来修了,对照着电脑上的北京时间校准,才发现日子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年的尽头。 跨年当晚,各个课题组难得放下那些搞不完的研究,写不完的论文,聚餐的聚餐,放假的放假,学院楼难得的空,亮着的窗子比往常少了一半。 阚颂宁在自动贩卖机给自己买了杯奶茶,接着纠结片刻,在拿铁和美式之间选了拿铁。 他捧着两杯热饮,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吹冷风,一直发呆到奶茶和咖啡都快冷透,又回到自动贩卖机前,重复刚才的纠结,终于在第二杯拿铁也变冷之前敲响了谢时君办公室的门。 “请进。” 阚颂宁走进办公室,将热拿铁放在谢时君的桌角,视线掠过另一边的抹香鲸摆件,用十分轻快的玩笑语气说:“谢老师,早点回去休息吧,二零年的最后一天还加班,家里的小抹香鲸该心疼了。” 高教授因病离职后,所有的工作都由谢时君代理,谢时君习惯和每个人说:“辛苦了。”其实他自己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 谢时君接过咖啡,笑了笑,“你也是,这一年辛苦了,早点休息。” 阚颂宁没有什么别的事,简单聊了几句教研室的事就准备离开了。刚走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啊,差点忘了,你明天要出差,那我就提前说了,”他转过身,“谢老师,新年快乐。” 得到谢时君的一句“新年快乐”是很容易的事,阚颂宁却为此浪费了一杯奶茶和一杯拿铁。 并且过去七年来,他每一年都在这件事上投入了不同的浪费。 从学院楼出来,阚颂宁被冻得一个激灵,裹紧围巾,戴好口罩,去找他的小火炉暖手。 他和裴屿明约好了去看C大的跨年歌会。小孩刚念大一,肯定会对这种晚会感到新奇,阚颂宁也不介意陪他凑热闹。 歌会从九点半开始,一直到零点倒计时后结束,当晚还有各学院举办的游园会,简单来说就是玩游戏攒积分,凭积分兑换礼物,最后还有抽奖的机会。 外语学院男生少,裴屿明被学姐拉到游园会帮忙,本来以为是搬东西、布置场地这种体力活,等到了才知道,原来什么活都不用他干,学姐扔给他一套西装,让他站在门口做礼仪,说白了就是靠脸来和别的学院拼人气。 阚颂宁全副武装,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语学院的场地走了一圈,愣是没认出来他家小孩,正拿出手机发消息,忽然被人圈住手腕,拽到了拐角处。 他定了定神,看到面前一身正装的裴屿明。 小孩平时的穿衣风格还是运动风居多,这是阚颂宁头一回见他穿正装,一时间有点移不开眼。谁让他家小孩本身就是衣架子,穿西装更是衬得肩宽腿长,敛起大男孩张扬的帅气,更多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阚颂宁越看越喜欢,觉得今天晚上的裴屿明像他的新年限定惊喜。 “宝宝今天好帅,”他笑眯眯地帮裴屿明整理衬衣领口,踮着脚勾住他的脖子,“一晚上有多少女孩子找你要微信呀?” 裴屿明以为他误会自己拈花惹草,别过脸,有点委屈地说:“……我又没给。” “好乖,”阚颂宁亲了亲他的脸,“快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体育馆能容纳的人数有限,每年都会有人被关在外面,不能感受跨年歌会的盛大狂欢,很不幸的是,他们走到体育馆时,大门刚关上两分钟。 看出裴屿明失落的表情,阚颂宁偷偷捏着他的手,哄道:“没关系啊宝宝,反正每一年的跨年歌会都差不多嘛,我们明年早点来排队,进去占个好位置,好不好?” 裴屿明还有点闷闷不乐,“嗯……那明年一定要来。” 计划泡汤,两人在校园里无所事事地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上,体育馆就在几十米远处,派对音乐的鼓点声仿佛近在耳边。 裴屿明依旧穿着那套黑色西装,披着大衣,走在阚颂宁左侧,和他讲今晚游园会上的趣事。 操场的灯已经关了,漆黑一片,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足球场上躺着一个瘪下去的足球,裴屿明想在恋人面前耍帅,试图只用脚把足球颠起来,很可惜失败了。阚颂宁看着他笑,一不留神绊了一跤,裴屿明去搂他,结果和他一起摔在了人造草坪上,冬天穿得厚,倒也摔得不疼,只不过阚颂宁意识到自己很蠢,趴在裴屿明身上,笑得停不下来。 他的脸颊贴着裴屿明年轻有力的心跳,“宝宝,你说……跨年的时候,是去开房浪漫,还是躺在操场上数星星浪漫?” 裴屿明抬头看了看天,一颗星星都没有,但是他说:“都浪漫。” 阚颂宁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直起身,跨坐在裴屿明结实的小腹上,依次解开他的西装纽扣,隔着一件薄薄的衬衣感受男孩的体温,“那就都试试。” 他骑在裴屿明身上,夹紧腿,臀部往后,一下下蹭过西装裤鼓起的帐篷,“宝宝,想象一下,你就在我里面。” “宝宝鸡巴好大,顶得我肚子胀胀的,可是好舒服,宝宝好会操。” “闭嘴!”裴屿明几乎气急败坏,哑着嗓子命令道,他轻易掌住磨在下腹的那两瓣臀,狠狠地抓揉,同时快速往上挺胯。他像是被阚颂宁蛊惑了,红着眼,以为自己在从下往上操弄着那个又湿又紧的肉穴。 “差点忘了宝宝最喜欢的,”阚颂宁还在继续说,解开外套,隔着毛衣揉弄胸前两点,手指抵在奶尖上,“这里,宝宝每次都要吃好久。” “像小宝宝,睁眼就要奶吃。” 他蓄意引诱,却无药可救地把自己也搭进去,回想起被那根鸡巴填满的充实感,揉弄乳头和磨蹭性器的快感都显得寡淡。 阚颂宁无力地软下来,伏在裴屿明胸前,“嗯……宝宝射在我里面了,射了好多。” 裴屿明急促地喘息着,冷空气灌进鼻腔,脑袋一阵阵发晕,阚颂宁只用口舌就带给他一场极致的性爱,性器被束缚着,马眼胀得发疼,最后的感觉几乎像失禁一样,不受控制地抖着鸡巴,一股一股射在裤子里,湿黏一片。 “以后不要这样,在外面……不好。” 裴屿明有些郁闷,毕竟是 20 在公共场合,就算天黑也很惊险,而且他身上的西装还是学姐从外面租来的。 阚颂宁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抿着嘴不吭声,阚颂宁亲了亲他,他便不情不愿地承认:“很舒服。” 尽管天气这样冷,还是有零星几个人在跑步,他们躺在草坪上,仗着天黑,不知羞耻地拥抱、接吻,用言语媾合,精液弄脏裤子。 今晚是裴屿明第一次穿上西装裤,第一次在西装裤里射精。阚颂宁时常让他有一种长大的错觉,也确实抱着他,安慰他,告诉他:“你一点也不幼稚。”但阚颂宁同样给他一种青春期永远不会结束的错觉,带着他尽情胡闹,仿佛在亲手教他自慰,沉沦在初尝禁果的快乐里。 只是后来,裴屿明发现,原来阚颂宁给他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错觉。 但对于那晚来说,真实的是当下的狼狈,以及狼狈带来的快乐。两人叠抱在一起平复呼吸,接近零度的夜晚里,厚外套下却隐藏着一层来路暧昧的汗。 阚颂宁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23:58分。 他问:“宝宝,新年快乐用葡语怎么说啊?” 裴屿明回答:eu te amo. “宝宝,马上到零点了,我肯定是今年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的人,”阚颂宁舔了舔嘴唇,用裴屿明刚刚教给他的葡语说:eu te amo. 体育馆的方向传来阵阵欢呼,裴屿明在空旷的操场中央吻住了他。 二零二年的最后一晚,阚颂宁被热闹排除在外,却被浪漫扑个满怀,走近了一颗月亮,在疯狂里体会温情和浪漫,一秒钟都没有被浪费。 . 今年冬天温度偏底,但S市的初雪却来得比往年晚,一直拖到了元旦以后,刚好赶在裴屿明最后一门考试那天。 他早早答完了卷子,检查了两遍,还剩四十分钟,但他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望向窗外纷纷扬扬飘着的大雪。 考试的阶梯教室在一楼,窗外是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放着两个秋千,秋千上落满了雪,随风轻轻晃荡着,旁边有个小卖部,老板养的几只猫在屋檐下趴着打瞌睡。 裴屿明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差点要睡着,直到一个戴着红色围巾的人出现在小卖部门口,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猫粮,蹲下来逗猫,裴屿明一下子精神了,心跳没出息地加快,囫囵收拾好东西,举手示意监考老师提前交卷,然后从后门跑了出去。 阚颂宁一边喂猫,一边吐槽橘猫日渐肥胖的体型,“小时候那么可爱,看你现在胖的……” 附近的教室几乎都在考试,安静得出奇,小卖部里传来鸡蛋灌饼下锅时的油炸声,阚颂宁蹲在地上,还能清晰地捕捉到鞋子踩过雪地的吱呀声,那声音在旁边停下了,阚颂宁疑惑地抬起头。 “欸,宝宝?”他被吓了一跳,“考试还有二十分钟才结束呢,你怎么出来了?” “想见你,就提前交卷了。” 裴屿明在他旁边蹲下来,摸了摸橘猫毛茸茸的小脑袋,再往下移,覆上阚颂宁的手,假装逗猫,实则见缝插针地谈恋爱。 橘猫吃完了阚颂宁带来的猫粮,餍足地喵呜两声,蹭蹭阚颂宁的裤脚,跑回窝里,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爪印。 阚颂宁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来,“走吧,我们也回家。” 家附近的超市里,阚颂宁拿起一盒杏鲍菇,问裴屿明:“宝宝,买点这个吧?看着很新鲜。” 裴屿明哪里会挑菜,阚颂宁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一直推着购物车跟后面,阚颂宁说往哪边转,他就立刻跟上,全程充当免费劳动力,只偷偷往购物车里丢了一排AD钙。 从超市出来时,雪小了一些,两人提着东西步行回去。 雪落在阚颂宁的围巾上,颜色对比分明。 那是裴屿明送的圣诞礼物,红色衬得阚颂宁很白,下巴埋进去,更显得脸小,鼻头被冻得红红的,有种不自知的幼态。走进小区,踏入安全范围,他便自然而然地牵住了裴屿明的手,和他面对面,倒退着走,“宝宝,今天过年在哪里过?” “奶奶家和外婆家都要去,”裴屿明很认真地解释:“但是,因为去年是在外婆家过的除夕,所以今年除夕要去陪奶奶。” 阚颂宁笑起来,“好乖啊,我们宝宝怎么这么乖。” 新闻里说比往年低一到两度的的冬天,因为撞上了似乎怎么也过不完的热恋期,存在感被无限压低,阚颂宁只能记起厚实温暖的围巾、送到学院楼门口的一杯热奶茶,还有随时触手可得的拥抱。 裴屿明放假回家之前,先拖着行李箱,在阚颂宁家住了两天。 采购的一冰箱食材都没怎么动,他们几乎没日没夜地做爱,毫无节制。 裴屿明像是要把期末周欠下的都加倍补回来,还要讨要接下来异地恋的补偿,缠着阚颂宁不放,像个尚在口唇期的孩子,睡觉的时候都要含着奶头,害那两颗东西只能可怜兮兮地顶着衣服。 晨勃的时候做了一次,都还不怎么清醒,做完一轮,没清理就抱着继续睡,醒来已经是下午,收拾好早上制造出的狼藉,支着iPad,抱在一起看了部老电影,看到一半,阚颂宁又开始犯困,不知不觉靠在裴屿明肩上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裴屿明拱在他胸前,像个赖皮小孩。 “你好懒,一直睡,亲都亲不醒……” 裴屿明弓腰搂着他,性器抵在他腿上蹭,阚颂宁打了个哈欠,手往下摸,圈住性器套弄两下,“怎么还这么有精神?乖宝宝,饶了我吧。” 本来只想用手帮他打出来,但小孩黏黏糊糊地讨吻,阚颂宁没忍住心软,又做了一次。结束以后两人都饿得不行,不得不点外卖。 果真是昼夜颠倒,荒废一整天。 点的是小区门口的牛肉拉面,很快就送到了,裴屿明裸着上身去拿,阚颂宁披上件衬衣,站在飘窗前醒盹。 刚做完爱,阚颂宁整个人都透着慵懒和餍足,衬衣扣子全散开着,露出一对颤巍巍的小乳,几分钟前还被裴屿明含在嘴里,用舌头和犬齿欺负了一遍又一遍,穴里的精液夹不住,顺着腿根往下淌,他也懒得管了。 虽说享乐至上,但阚颂宁并不反感在性爱中承受适量的疼痛,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快乐的催化,裴屿明给的量对他来说算是刚刚好,而他也乐于在床上无条件宠着小孩。 裴屿明把外卖放在餐桌上,走进卧室,准备把人抱出来,第一眼就看到阚颂宁瘦白的双腿,和隐在衬衣下摆后的,软软小小的臀部。 裴屿明走近他,咽了咽口水,支吾道:“不、不穿内裤吗?” “怎么穿啊?宝宝,”阚颂宁坏笑着,搂上裴屿  21 明的脖子,咬了一下红红的耳廓,附在耳边,压低声音说:“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宝宝射了好多进去……穿内裤的话,会弄脏的。” 裴屿明瘪瘪嘴,拉开阚颂宁的衣柜抽屉,拿出一条白色的平角内裤递给他,尽量表现得神色如常,“穿上,先去吃饭,弄脏了我来洗。” 阚颂宁却没接内裤,而是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晃了晃小腿,十分没脸没皮地朝裴屿明伸手,“宝宝帮我穿。” 裴屿明半跪在床前,像个心悦诚服为公主屈膝的骑士,把内裤从阚颂宁细瘦伶仃的脚踝套上去。 瞥见股间一片湿滑,是他干的好事。 内裤穿好,阚颂宁抬起腿,脚掌抵在裴屿明胸口,无辜地眨了眨眼,“宝宝,你脸红了。” 裴屿明的呼吸变得粗重,胯下的硬物在牛仔裤上顶起紧绷的弧度,他分开阚颂宁的双腿,压上去,急色地揉捏着白色内裤包裹的臀瓣,舔弄耳后和肩颈,最后咬着阚颂宁的嘴唇,愤愤不平地说:“你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手已经滑进内裤边沿,裴屿明的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两人刚好对视上,阚颂宁没憋住,笑了,裴屿明红着脸起身,“不能再做了,我太饿了。” …… 两人胡闹了一通,终于在面坨掉之前坐到了餐桌上。 裴屿明是真的饿狠了,他平时饭量就大,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阚颂宁还没怎么吃,他的面就下去了半碗,但小孩一看就是教养很好,即便有些猴急,吃相也还是好看的。 阚颂宁一直都觉得,看裴屿明吃饭,可比自己吃饭要开心多了,他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裴屿明,笑着说:“多吃点,没准我们宝宝还能长高呢。”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是在床上舒服狠了才会掉的生理泪水,衬着一双多情漂亮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软,很好脾气的样子,说着又抽了张纸巾,擦擦裴屿明的嘴角。 裴屿明原本在专心吃饭,看到碗里多出来的牛肉,嘴角还沾着面汤,盯着阚颂宁愣了愣,半晌低下头,闷闷地说:“你怎么这么好……” 这次换阚颂宁愣住,不明白一个小小的举动怎么就能被小孩这么喜欢,他看着裴屿明红红的耳朵尖,像是叹息了一句:“宝宝。” 吃完饭,洗好澡,这才到了真正该睡觉的时间。 阚颂宁坐在床边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一停,裴屿明就慢吞吞地挪过来抱着他,小声叫了句老婆,头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我不想回家了。” “那可不行,”他捏捏裴屿明的脸,“奶奶还在等着你呢。” 他起身去拉窗帘,刚在窗前站定,伸了个懒腰,又被裴屿明从身后抱住了。 “奶奶做的红豆酥很好吃,还有粘豆包,你肯定也会喜欢的,我都带回来给你吃。” “还有……你要想我,”男孩抱着他蹭来蹭去,似乎恋爱越久,就越不掩饰向恋人撒娇的本能,“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要视频电话。” “好,宝宝说什么都好。” “eu te amo. 宝宝,”阚颂宁懒散地靠在他怀里,一边念,一边在玻璃窗上写下了那行烂熟于心的葡语字母,“我爱你。” eu te amo. 阚颂宁当时就猜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爱你,不是新年快乐。 小孩是最澄澈的,一眼就能望进心底,把戏并不高明,却太叫人喜欢,哪怕看穿,也会心甘情愿地被圈入这可爱的谎话,他常常会想,这样纯粹又勇敢的小岛,怎么就漂到他的海域了呢? 小岛,小岛。 既然来到我身边了,那就不要再走了。 第11章 裴屿明是世界再坏也舍不得辜负的小孩 裴屿明每年都要回老家陪奶奶过年,他是奶奶带大的,即便现在已经长成一米八五往上的大小伙子,在奶奶面前还是那个馋嘴的小孩儿。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裴屿明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剥蒜一边陪奶奶聊天。 阚颂宁睡到中午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小男朋友打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裴屿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第一句话就是有点懊恼的坦白:“怎么办,我的头发长长了……” 阚颂宁被逗笑,仔细一看,小孩的头发是长了些,大概因为是正月,要尊重习俗,小孩也就乖乖地不理发。阚颂宁抱着枕头,只露出一双眼睛,“长长了也好看,宝宝要是不想留板寸,就试试别的发型。” 没想到裴屿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要,等过完年就去剪短。” “好,怎么都好,到时候我陪宝宝一起。”阚颂宁其实有点舍不得寸头的小孩,更觉得小孩执着的样子很可爱。 “宝宝吃饭了吗?” “还没有,一会儿就吃,”裴屿明见他还躺在租住的公寓里,问:“明天就除夕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没办法嘛,要帮导师做项目,过年也免不了被压榨,”阚颂宁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习惯了说这种半真半假的话,倒也表现得越来越自然,“今天下午就回家过年了。” 裴屿明刚要说话,堂哥刚满四岁的女儿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脸看他,“哥哥在和谁打电话?” 裴屿明把她捞到腿上,第不知道多少次纠正她:“不是哥哥,是小叔叔。” 小姑娘笑起来,吹出一个鼻涕泡,趁裴屿明放下手机,帮她拿纸擦鼻涕的空当,凑到屏幕前,和阚颂宁大眼瞪小眼,奶声奶气地说:“咦?怎么又有一个漂亮哥哥……” 厨房油烟大,裴屿明把小侄女拎起来,带回客厅,塞了颗奶糖在她嘴里,分散小孩儿的注意力,转头和阚颂宁说:“我侄女刚才夸你漂亮。” 阚颂宁一边笑,一边举着手机,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歪着身子躺倒在沙发上,T恤领口往一边偏去,露出锁骨和大片肩颈皮肤,光线有些过曝,看起来白得发奶,“那宝宝呢,宝宝觉得我好看吗?” 裴屿明微微低头,小声说:“早就说过了……老婆是最好看的……” 虽然猜到会听到什么答案,但阚颂宁还是愣了愣。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迟钝,分开近十天,直到现在才觉出那种停不了的想念,而每天的视频电话似乎只会助长想念的势头。他抬手,食指点了点屏幕里裴屿明红起来的耳朵。 “宝宝,想你。” 直到裴屿明的奶奶喊他去吃饭,两人才结束没有营养的电话粥。 阚颂宁起身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外面阴沉沉的,果然,小岛不在,太阳都躲起来了。 下午,阚颂宁久违地开车出行,路过一片城中村时,前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故,他只能放  22 慢速度,跟着车流缓慢移动。 摇下车窗,听到城管和交警的对话,阚颂宁差不多明白了,这一片的拆迁事宜谈了一年多,还是有人在抗议,哭天喊地,聚众闹事,在马路中间撒泼,总之就是坚决不配合,什么难看的场面都有,就为了给自己谋取更多的赔偿。 城中村的入口立着一个路牌,在混乱中摇摇欲坠,阚颂宁只是隔着一条马路远远看着,就能想象出走在其中的感觉,肮脏的污水、刺鼻的气味、难听的脏话,全部都真实得让他发抖。 这里就像S市的边角料,藏在某个深深的折痕里,被建起的高楼大厦遮挡得严严实实,无论城市怎样发展,它永远都是被遗漏的地方,聚集着与和睦相距甚远的家庭,混日子的无业游民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晾衣绳和老式电线将一方天空割成碎片,破破烂烂的筒子楼里时刻都充斥着粗俗的叫骂声。 阚颂宁就是在这样的角落里长大的。 不过,他长大的地方要更短命一些,早在十年前就被推成了平地,大厦崭新的霓虹灯足以掩盖过去一切不风光的痕迹,谁也不记得这里曾经毁掉过谁的人生,吵醒过谁的梦。 拆迁以后,阚颂宁的父母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他们把客厅和其中一间卧室布置成麻将馆,只留一个房间起居,就足够两个人生活、玩乐。阚颂宁当时在读研,早已经不拿家里的钱,奖学金甚至会被母亲旁敲侧击地要走,他不再对这个家存留幻想,干脆出了柜,然后面无表情地接受谩骂。 阚颂宁把车停在公寓楼下,刚走进单元门就听到麻将碰撞的声音,家门虚掩着,阚颂宁轻轻推开,和准备出门买酒的父亲撞了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男人拧着眉看他,满脸不耐。 “爸,”阚颂宁把带来的营养品放在地上,“我就是来说一句过年好,这就走了。” 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他的房间,也没有人欢迎他。 不过还好,早就习惯了。 第二天是除夕,阚颂宁担心视频电话的时候会被裴屿明问起为什么没回家,所以去酒店开了间房,附近只有一家饺子店还在营业,他点了一份荠菜饺子,拿外卖的时候和外卖小哥互道了新年快乐,然后回到房间,一边吃一边刷朋友圈。 饺子吃着没滋没味的,朋友圈里倒是年味十足,都在晒年夜饭的照片。 裴屿明刚才和他聊天的时候就一直在实时转播奶奶家的饭桌,这会儿没动静了,应该是在陪家人。 几分钟前,裴屿明还发给他一张合照,足足有二十来号人,将画面填得满满当当,阚颂宁还是头一回在现实中见到这么热闹的一大家子,裴屿明站在中间偏左的位置,弯腰揽着一位眉目和善的老人,应该就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奶奶了。 阚颂宁放大那张照片,看小孩脸上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合理的安排,是要这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裴屿明这样的小孩,健康挺拔地长大,不叛逆不极端,对家人充满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单纯又勇敢,有用不完的可爱少年气和热乎乎的真心。 裴屿明是世界再坏也舍不得辜负的小孩。 给小孩点了赞,阚颂宁再继续往下划,看到谢时君半小时前发的照片。 谢时君每一年都会晒亲手写的福字和对联、女儿的照片,还有自家的年夜饭,阚颂宁以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谢时君朋友圈的标准配置,但这一年,他却刷到了完全偏离标准的九张图。 其中有一张是雪地里的背影,三个人。 还有一张年夜饭的照片,但和往年并不一样,画面右下角出现了一只俏皮的剪刀手,手指白皙细长,显然不是谢时君的。 谢时君的手是什么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过去的七年里,他都在学习如何扮演一个合格的小偷,可直到今天,他能偷走的全部,依然只是来自于假装不经意的一瞥,比如谢时君握笔的手,谢时君认真工作的侧脸,谢时君办公桌上的名牌。 阚颂宁评论了一句:“谢老师金屋藏娇,打算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啊?”句尾配了一个很欠揍的狗头表情,发送评论的时候自己倒是先笑了。 朋友圈刷完,饺子也凉了,阚颂宁吃了两三个就没胃口了,索性去洗澡。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裴屿明的电话刚好打进来,接听之前,阚颂宁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希望自己的样子还没有糟糕到像个无家可归的人,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宝宝,过年好呀。” 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饺子,没……吗?” 裴屿明在乡下,不限制烟花爆竹燃放,背景是接连不断的鞭炮声,还有大人小孩的笑声,乱且热闹,几乎听不清裴屿明的声音,反观阚颂宁这边,确实有些安静得过分了。 裴屿明也意识到这边的嘈杂,索性把镜头翻转过来,拍一束接一束绽开的烟花。 阚颂宁呆呆地盯着屏幕,瞳孔映着细碎的光,他想他会一直记得这一晚,小孩递给他一份遥远的漂亮,但漂亮的并不是烟火,是小孩滚烫的真心。 裴屿明穿过院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半路被奶奶养的狗咬住了裤脚,他便蹲下来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还不忘将镜头对准小土狗,给阚颂宁介绍:“它叫五饼,奶奶给起的,因为奶奶最喜欢的那套麻将牌里丢了一张五饼,丢的第二天就捡到了它。” “我奶奶第一喜欢麻将,第二喜欢我。” 阚颂宁一边吹头发,一边看裴屿明逗小狗,“奶奶好可爱啊,所以宝宝,你是天生就这么可爱的吧?” “我才不可爱,”裴屿明拒不承认,他走进房间,关上门,这才注意到阚颂宁那边的背景好像不太对劲,问:“你在哪里?” “家里亲戚太多,挤不下,我就到酒店住一晚上。” 裴屿明点点头,不疑有他,毕竟他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亲戚多有时候是挺麻烦的。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裴屿明的奶奶喊他来看春晚,裴屿明有些犹豫,一方面舍不得阚颂宁,一方面觉得团聚的日子里,一个人躲在房间确实不好。 “宝宝去陪奶奶吧,但是不要挂电话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过年,”阚颂宁说,“不用一直让我看到你,手机放在口袋里,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听着声音就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里,电话一直没有挂断,裴屿明走到哪里,和谁说话,他都能听到,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永远真实。裴屿明也会时不时偷偷拿出手机,拍一拍茶几上堆成山的瓜子糖果,战况激烈的麻将桌,玩闹的弟弟妹妹,最后对着自己的脸,傻乎乎地笑一下。 阚颂宁重新加热了饺子,就  23 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正式开始他的年夜饭,他忽然觉得荠菜馅的饺子也没有那么难吃,不知不觉竟吃完了一整份。 春晚主持人宣布倒计时的时候,漆黑的视频画面被切掉,只剩下语音通话。 阚颂宁将手机贴紧了耳朵,不知怎么有些紧张,他听到裴屿明说:“要倒计时了。” 阚颂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两道相同但有延时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 ……三,二,一。 各个社交软件的消息提示音争相响起,准点的祝福几乎要淹没整座城。 倘若是往年,阚颂宁会觉得吵,觉得赘余,而现在,他却想把俗气的祝福送给一个人,并祈祷只要心诚,愿望就足够灵验:“新年快乐,宝宝。希望我的宝宝,新的一年健康快乐,学业有成,嗯……还有……越来越帅。” 这一晚,阚颂宁截了很多张图,烟花、院子、小土狗,糖果、零食、麻将牌,最多的是裴屿明的脸。 前者是带着人世温度的普通事物,后者是他的快乐小岛,画面并不怎么清晰,但足以充当暖炉,陪他度过只有一个人的新年。 后来,阚颂宁最后悔的事是没有备份照片的习惯,最痛恨的人是偷他手机的贼,以至于下一个除夕夜,他只配拥有外卖小哥的一句“过年好”,连纪念美好的资格都没有。 小岛漂远,他在下沉。 . 初五,裴屿明在乡下陪完了奶奶,回到S市陪外婆,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和外婆这边的亲戚一起吃了饭。 成年不久的男孩儿,免不了在家庭聚会上被长辈劝着喝点酒,裴屿明实在不会,喝了几杯红的,其他的反应都还没有,倒是先一步上了脸。 回家的路上,裴屿明摇下车窗吹风,酒精上头,脑袋晕晕乎乎的,路过三中时,裴屿明瞥见熟悉的教学楼,忽然想起了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心跳加快,按捺不住的兴奋让他脸颊发烫。 “妈妈,在那边停一下车,”裴屿明指着右前方的岔路口,“我要去找同学。” 裴妈妈不放心,问他:“这么晚了,要去找哪个同学啊?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去别人家里打扰吧。” 裴屿明不答,懂事后第一次无视母亲的唠叨,车刚停稳就拉开门,“妈妈再见!我很快就回家!” 时间不早了,大部分公交已经停运,裴屿明很幸运地赶上末班车,下车后一路跑到阚颂宁家楼下,给他打电话。 三声忙音原来这样漫长,阚颂宁接起电话,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他宝宝,他就忍不住抢着说:“阚颂宁,我在你楼下。” 快点来见我,快点。他在心里喊。 阚颂宁也被惊喜冲昏了头,他这么怕冷的人,连外套都忘了披,直接穿着睡衣,踩着棉拖鞋跑下楼,拉开单元门,先是冻得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就被裴屿明拽进了怀里。 他被抱离了地面,拖鞋将将勾在脚尖上,危险地晃荡着,裴屿明的手臂刚好环在他腰侧的痒痒肉上,害他忍不住要笑,怎么看都是很笨的抱法。 直到脖子被阚颂宁的手冰了一下,裴屿明才猛然意识到怀里的人穿得有多单薄。 他就着别扭的姿势,抱着阚颂宁进了楼道,头顶的声控灯亮起来,昏黄的光下,阚颂宁的轮廓似乎被附上了一层绒绒的毛边,看起来格外柔软漂亮。 是我的。他想。 “十三天……”裴屿明终于舍得将人放下来,紧紧环着阚颂宁的肩膀,鼻尖抵在颈窝里,很用力地嗅,声音闷闷的,透着委屈:“十三天没有你,抱不到你,亲不到你……” “这不就抱到了吗?看把我们宝宝委屈的。”阚颂宁摸着他的后脑勺,手指插进长了不少的头发里。 声控灯亮了又灭,阚颂宁靠在小男朋友宽阔的肩上,闻到淡淡的酒味,“宝宝,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只有一点?”阚颂宁不信,捏着他的脸说:“怎么红成这样?” 裴屿明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喝醉了,不然怎么会路过一个稍带关联的地方,就发疯了一样想见他。他抱着阚颂宁,毛躁地吻他的额头、鼻尖、下巴,最后被阚颂宁捧着脸,准确无误地含住嘴唇,温柔吮吸,哄着他安静下来。 吻了又吻,在错觉里升温。 裴屿明的眼睛亮亮的,声音带喘,掩不住的兴奋,“我们去约会吧,明天……明天早上一睡醒就去,好不好?” 他把阚颂宁裹进大衣里,抱着他摇啊摇的,在他耳边黏糊糊地问“好不好,好不好”,还撒娇说:“老婆,好不好嘛。” “好,好,”阚颂宁顺着他的背,连连答应,“明天一整天都和宝宝约会。”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裴屿明说。 他又握住了阚颂宁的手腕,是想要掌控,但又舍不得用力的姿态,只松松地圈着那截细细的腕子,另一只手伸进宽松的睡衣,把奶尖捏得发硬,挺起来,在布料上顶起一个小小的凸起。 十几天没见面,裴屿明像饿狠了的婴孩,隔着睡衣,舔咬阚颂宁的奶头,松嘴后,胸前濡湿出一块深色痕迹。 勃起的性器在裤子上顶起一大包,阚颂宁帮他揉了揉,他便靠在阚颂宁肩膀上,舒服又难耐地哼气,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握住阚颂宁的手,示意他不要继续了,“我刚才答应妈妈,很快就回家……” “明天……明天我要做两次,”话刚说出来,他又反悔,“不,三次。” 第12章 我会保护你 “宝宝,我们要去哪约会啊?这么神秘。” 阚颂宁坐在单车后座上,搂着裴屿明腰。以前觉得只有傻瓜才会认为大冷天里骑单车很浪漫,现在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傻瓜。 裴屿明说:“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路过一家早餐铺,阚颂宁被糖油饼的香味勾起了馋虫,扯扯裴屿明的衣角,裴屿明便默契地停下车。两人在路边吃了顿加餐,裴屿明这么高的个子窝在小板凳上,捧着小碗吸溜豆腐脑,明明是北方小孩却偏偏只爱吃甜乎乎的口味,实在可爱。 吃饱喝足,阚颂宁身上暖和起来,靠在裴屿明后背上昏昏欲睡,他闭上眼睛,不去猜测裴屿明会带他去哪里,似乎只要坐在小孩的车后座上,那么目的地总归会是好的。 “到了。” 车子停下时,阚颂宁还有些舍不得这种类似于高中生恋爱的体验感,他缓缓睁开眼,心里是期待的,却猝不及防地呼吸一滞,瞳孔紧缩,扶着车座的手在不自觉发抖,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场不断重复的噩梦里。 S市第三中学。 学校的名牌重新装修过,看起来风光气派,也是,现在的三中算是所名校了,不像十几年前,名  24 牌上有的笔画只剩下斑驳的红漆,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全部都破败不堪。 于学生时代的阚颂宁而言,走入三中的校门就意味着走入炼狱,可他只有将这里作为跳板,才能走出炼狱,所以他别无选择。 “我,那个……”裴屿明想解释来这里的用意,却紧张得结巴,“因为你之前说,你也是三中毕业的……我就想,带你回来看看……” “其实我,我不是在三中念的高中,我是复读的那一年才来了这里,然后、然后有一天晚上心情不好,背历史背得很烦,翻墙跑出来喝酒,然后、然后就在便利店遇到你了。” “你给我AD钙,还说相信我一定能考上C大……我、我那天以后一直都记得你。” 他磕磕绊绊地说完,吞了吞口水,上前一步,把阚颂宁抱进怀里,亲着他的头发说:“阚颂宁,我好喜欢你。” 裴屿明说了什么,阚颂宁都听得模模糊糊的,只看到他的嘴巴张张合合,耳朵红红的,似乎在害羞,好在捕捉到了最后一句告白,他艰难地扯出笑意,说:“我也好喜欢宝宝。” 裴屿明处在亢奋中,完全没有察觉阚颂宁的不对劲,和保安交涉几句,便牵着他走进了三中校门。 阚颂宁脚下像灌了铅,每走一步就更无力一分,头皮发麻的感觉也更强烈一分,全靠被裴屿明拉扯着往前走。 寒假还没有结束,校园里几乎空无一人,所有的教学楼都重新粉刷过,操场也翻修过,与十几年前的样子大相径庭,但阚颂宁还是觉得这里处处都充满了可怖的气息,尖锐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时,无数回忆一并涌出,以为早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开始疼痛,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裴屿明在介绍学校这几年的变化、住校生每天的作息,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回头看他,“很冷吗?你的手好凉。” “嗯,有点冷,”阚颂宁点头,朝他伸出胳膊,“宝宝抱我一会儿。” 躲在裴屿明怀里,被熟悉的体温包围着,阚颂宁终于敢环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篮球场是近几年新建的,旁边有个存放桌椅和体育器械的仓库,外观并不起眼,但阚颂宁知道,这里曾经是三中的食堂。 十几年前的三中,在阚颂宁看来不过是个容量慷慨的垃圾场,或是一颗专门收容蛀虫的腐烂苹果,所有欺凌过他的人,都是令人恶心的垃圾、蛀虫,都该去死。 一开始,只是有一个人嘲笑他的家庭出身,看不惯他成绩好,处处找他麻烦,安静内向被曲解为假清高,长得清秀所以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再后来,就好像引发了某种群体效应,他不管做什么都会被针对,如果谁为他说一句话,那么那个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久而久之,他成了供大众嘲讽玩弄的物品,谁都可以朝他脸上吐口水。 午休时间,他去食堂打饭,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的书包,就被一脚踹翻了餐盘,接着,他被按在角落里踢打,白色校服被泼上了菜汤,胸腹部全是鞋印,肚子火辣辣地疼。 他蜷起来,咳得整个胸腔都在刺痛,手指无力地垂在地上,碰到脏兮兮的米饭粒,那一刻他好想哭。 “你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裴屿明问完,又自顾自地凭想象回答:“嗯……你白白的瘦瘦的,穿三中的校服一定很好看……哼,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你肯定那个时候就早恋了!” 不是,不是的。 我不好看,不合群,不配拥有干净的校服,更没有人会喜欢我。 阚颂宁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不想在裴屿明面前失态。 然而他不说话,在裴屿明看来是默认的意思。 裴屿明不是介意阚颂宁有过多少段情史,他只是单纯地想被哄,阚颂宁多哄他一句,他就多一点安全感。 阚颂宁不哄他,他便有点赌气,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长椅上,闷闷地说:“我就知道。” 阚颂宁见状,连忙在他旁边坐下,亲亲他的脸,“没有,宝宝,真的没有,念书的时候都在忙着做题,哪有时间早恋。” 他随意否认几句,吻了几下,裴屿明就消气了,让阚颂宁坐在自己腿上,一下下啄吻他的鼻梁。 虽然裴屿明本人不想承认,但他就是有这么好哄。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裴屿明刚要起身,阚颂宁抓住了他的袖口,急切地说:“我、我跟你一起去。” 以往都是自己更粘人些,但今天难得换了角色,阚颂宁贴他贴得格外紧,好像离不了他似的,裴屿明偷偷开心,“你今天……好像特别喜欢我欸。” “有吗?”阚颂宁紧了紧交握着的双手,“我每天都特别喜欢宝宝啊。” 裴屿明放水的时候,阚颂宁一直贴在他身侧,目光有意无意地停在那里,害他差点尿不出来,好不容易尿完,他抖了抖半硬的鸡巴,抓着阚颂宁的手让他碰了一下,然后收回裤裆里,有点委屈地看着他:“都被你看硬了。” 阚颂宁眨了眨眼,又碰碰他的裤裆,终于回过神来,“啊……对不起啊宝宝,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花了一上午,把三中逛了个遍,仗着没有人,在操场、篮球场、小花园牵手拥抱,最后坐在教室里接吻。 阚颂宁被吻得身体后仰,推着裴屿明的肩膀,“唔……宝宝,不要了。” 今天的裴屿明好像格外着急,快把他的舌尖吮麻了,手也伸进外套里,隔着毛衣揉敏感的乳粒。 “要,还要的,我还想亲……”裴屿明蛮不讲理地扣住他的后颈,低头磨他的鼻尖,呼吸烫着他的眼睫,“老婆再给我亲亲……” 阚颂宁在意乱情迷的湿吻中分神想,如果新的记忆能完全覆盖掉旧的,那么他希望,以后再做梦梦到三中的话,梦中的场景只有裴屿明给他的吻。 这样他糟烂透顶的十八岁,好像也分到了热情、明亮,与充沛的希望。 . 接下来的约会行程也是裴屿明安排的,和普通情侣一样,逛街吃饭看电影,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牵着手,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裴屿明带来了奶奶做的好吃的,腊肠和粘豆包加热一下就能吃,还和阚颂宁撒娇说晚上想吃他做的饭。但阚颂宁怕自己做饭的时候不在状态,会被小孩看出端倪,便说:“宝宝,我有点懒得做饭了,我们在外面吃好不好?” 好在裴屿明只是以为他累了,自然答应,带他去了附近评分很高的茶餐厅,他昨晚为了这次约会做了很多功课,当然也包括适合约会的餐厅。 晚上回到家,阚颂宁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放松,洗完澡出来,裴屿明刚喝完牛奶,带着一身甜味儿,从身后搂上他的腰。  25 “可以做吗?”他把手放在浴袍的腰带上,仿佛得到同意的下一秒就要拉开,“昨天说好的。” 阚颂宁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确实答应小孩要让他做三次,此时硬起来的性器已经贴着他的后腰磨蹭了,叫停有点困难,再加上他知道小孩憋了多久,哪里舍得拒绝。 他转过身,亲了亲裴屿明的喉结,“可以,宝宝想做什么都可以。” ………… 阚颂宁跪趴在床尾,身下垫着一个软枕,裴屿明站在他身后,鸡巴整根埋进肉穴,慢节奏地一下下顶弄着。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准笑话我。” “前几天和你视频,你好好看,我硬了,就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偷偷弄,你都没发现,”裴屿明轻轻揪着他的奶头,用中指上的薄茧挑拨,“我弄了很久都没射,你突然趴在床上,领口太大了,这里露出来,小小的好可爱,我看到了,都没有准备好就射在手里了……” “射了好多,床单都弄脏了……” 阚颂宁握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胸口,“嗯……宝宝,多摸摸奶头,它也想你。” 感受到裴屿明的东西又胀大了些,阚颂宁草草套弄着性器,像完成任务一样,只为了让自己射出来,这样才可以像往常那样夸奖小孩,说“宝宝好会操”、“宝宝的鸡巴好厉害”这种话。 裴屿明快速抽送着,囊袋拍打在臀肉上,他在最后一刻卸了力,咬着阚颂宁的肩膀,闷哼一声,“好舒服……” 裴屿明射完,半软的性器从穴口滑出来,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把阚颂宁扑在床上,黏黏糊糊地吻了一阵,又伏在他胸口,餍足地闭上眼睛,叼着奶头吮吸。 阚颂宁摸着他头顶的可爱发旋,拍着后背哄他,“宝宝好乖,困了就睡吧。” 没过一会儿,裴屿明松开被他吸肿的奶头,小孩儿似地砸吧砸吧嘴,睫毛颤动几下,靠在阚颂宁胸前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才做了一次就困成这样,这都要怪他前一晚没睡好,因为要约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擦了两遍自行车,在网上搜索约会注意事项,思考明天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鞋。 等到裴屿明睡熟了,阚颂宁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浴室清理。 把自己关进无人的空间里,他终于能完全放松下来,不必掩饰恐惧,不必强忍眼泪,他淋着温凉的水,慢慢蹲下来,抱住了自己。 “阚颂宁,你他妈有病啊?” “阚颂宁,你装什么清高?老子跟你说话呢,你摆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阚颂宁,你贱不贱啊?看到你那贱样我就恶心。” 无数张扭曲的脸孔,无数句刺耳的谩骂,无数个新旧交错的伤口,构成了阚颂宁十八岁以前暗无天日的生活。他痛恨那些人,更恨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毫无长进,即便他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软弱无能的阚颂宁,他也还是会在想起过去时害怕得发抖。 那是光照不到的深渊,是他这辈子都走不出去的梦魇。 裴屿明睡到半夜,忽然感觉嘴里少了点什么,半梦半醒中张着嘴找,结果没吃到,往旁边的枕头一摸,是凉的。 “老婆呢……”裴屿明懵懵地坐起来,挠了挠头,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下床走了过去。 推开门,裴屿明傻眼了。 阚颂宁蹲在墙角,身上湿漉漉的,眼睛红肿着,看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抖了抖。 “怎、怎么了?”裴屿明冲进去,蹲在阚颂宁面前,手足无措地擦着他脸上的泪水,“是我弄疼你了吗?” 阚颂宁只是用力咬着下唇,捂住自己的脸,拼命摇头,“不是,宝宝,你别看我……先去睡觉,我一会儿就好了……”他重重地哽咽一声,“真的,我很快就来陪你。” 第一次见到阚颂宁哭,裴屿明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拖半抱地带他离开林浴喷头,没找到拖鞋,索性托着腋下将人抱起来,让他踩在自己的脚背上,扣着腰,帮他站稳。 “是我非要陪你的,你可以怪我,但是不可以赶我走。” “裴屿明,裴屿明……”阚颂宁抓着他的小臂,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胡乱叫他的名字,声音在抖,嘴唇哆哆嗦嗦的,“宝宝……我好怕。” 裴屿明把他放在垫了毛巾的洗手台上,见他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贴,像害冷的小动物一样发抖,连忙打开浴霸,再展开浴巾将人裹住,“没事的,不怕,什么都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他没有问阚颂宁为什么会哭,因为他想起自己之前难过的时候,阚颂宁从来不会追问理由,只是用最温柔的方式安慰他,哄他睡觉,让他开心起来,于是他暗自发誓,他也要学着做一个可靠的男朋友,把糖果和肩膀都给阚颂宁。 他把阚颂宁身上的水擦干,抱他回到卧室,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他有多轻,心里燃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他模仿阚颂宁哄自己睡觉的样子,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不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阚颂宁在温暖的怀抱里渐渐平静下来,揪着裴屿明胸前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嗯。” 笨蛋骑士从天而降,打败恶龙,撑起一个夜晚的美梦。 入眠前的恍惚之间,阚颂宁想,今晚他尚且能逃避,可是天亮以后,他总要解释自己的失态,他应该怎么告诉裴屿明? 说自己在三中念书的时候有多可怜,有多胆小懦弱,十几年前被校园暴力,到现在还消不了阴影;还是说自己的家庭出身有多不堪,这么多年都只能一个人吃年夜饭。 阚颂宁不想说。 阚颂宁在两个人面前永远是自卑的,一个是谢时君,另一个是裴屿明。阚颂宁的方式,是把自己包装成世界上最骄傲的人。 第13章 eu tambem 裴屿明是被热醒的,下腹仿佛在烧,晨勃的性器被包裹在湿热的口腔里,马眼被舌尖扫过,舒服得头皮发麻,他一开始以为是在做春梦,下意识地挺胯,感受冠头被紧紧吸裹的快感。 “嗯……?” 但这春梦未免也太真实,裴屿明迷迷糊糊睁开眼,掀开被子,看到阚颂宁伏在他胯间帮他口交,嘴被鸡巴塞满,唇角沾着含不住的唾液和腺液,脸颊也闷出了一层薄红。 画面过分色情,裴屿明当场死机,愣在床上不敢动了。 他睡前定了个闹钟,心想一定要先起床,然后照顾阚颂宁,给他买早餐,哄他开心。这下倒好,闹钟响之前,已经全乱套了。 阚颂宁含吮着性器顶端,抬眼看他,含糊地说:“宝宝昨晚只做了一次,还有两次。” “不是,等、等一下……你不是还在难过  26 吗……” 裴屿明晕晕乎乎地推着他的肩膀,刚把阴茎抽出来,阚颂宁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含住一只肉球,用犬齿轻轻地磨,裴屿明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松,最终还是在快感面前低了头。 他没有刻意控精,没多久就泄在阚颂宁嘴里。 阚颂宁被最后的几个深喉弄得有些难受,眼眶泛着红,伏在裴屿明胯骨上缓过窒息感。他的脸颊蹭过粗黑的阴毛,呼吸仍有些急,看上去就像是在刻意贴着鸡巴,一下下深嗅着。他确实爱极了眼前这根年轻勃发的肉茎,光是想象它马眼张开、喷泄出浓精的样子,涎液便欢快地分泌着。 于是在他无意间瞥见裴屿明的阴毛上挂着几滴精液时,想都没想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裴屿明被这个动作激得眉心直跳,胯间的东西又有硬起来的势头,他一把将阚颂宁从腿间捞起来,有点懊恼地咬了一下奶头,“干嘛突然这样……” “想补偿一下宝宝。” 阚颂宁笑了笑,跨坐在他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接吻,屁股往后,一拱一拱地磨鸡巴。 阚颂宁的舌尖上还残留着精液的腥膻味,裴屿明起初有些抗拒,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东西,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不过吻着吻着,他很快被柔软的唇瓣转移了注意力,含着吮着,不肯放开。 他好喜欢和阚颂宁接吻,甚至想过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和阚颂宁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只接吻。 裴屿明当然是舍不得停下来的,但小腹酸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忍了一会儿,感觉不太好,刚要放开阚颂宁,却被他再次缠了上来。这次求饶的人换成了裴屿明,扣着阚颂宁的腰侧,试图叫停,“唔、停一下……” 阚颂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唇缝,和他额头相抵,“怎么了?宝宝不要我亲了吗?” 裴屿明实在难为情,耳朵都红透了,躲着他的目光说:“我、我想尿尿了……” 浴室里,阚颂宁叼着牙刷,靠在洗漱台上,好整以暇地瞧着背对他的裴屿明。 “宝宝,你好了没有?” 裴屿明站在马桶前,裤子都解开了,却怎么也解决不了生理问题,简直要气急败坏,恨不得把阚颂宁推出浴室,“你别看我!” 这下不止是耳朵,脸也红透了。 “好好好,我不看你,”阚颂宁漱完口,蹭到他旁边表示关心,“可是宝宝,你硬了,这样能尿出来吗?” “还不是怪你!”裴屿明要憋疯了。 “没关系,我帮宝宝摸一会儿就好了,”阚颂宁摸上那根胀得格外粗硕的肉茎,闭上眼睛,“别紧张宝宝,我不看你。” 阚颂宁帮他手淫,先是裹着柱身上下滑动,再用手指轻轻扣弄马眼,用意非常明显,就差吹口哨了。 “嗯,嗯……不行,你快松手,”裴屿明小腹紧绷,舒服得打了个尿颤,一边叫他松手,一边又矛盾地往他掌心里顶,“要……有东西要出来了……” 他昏了头,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想射还是想尿,只是慌乱地抓着阚颂宁的手,让他离远一些。与此同时,释放的快意到达了顶点,几股精液从马眼喷射出来,落在马桶沿上,裴屿明狼狈地粗喘着,但还没结束,紧接着是有力的尿柱落下来,带着略微腥臊的气味和难以忽视的水声。 阚颂宁站在一边等他尿完,看到鸡巴最后抖了两下,终于安静地垂软下来,他按下抽水按钮,循着习惯表扬道:“宝宝好棒,刚好是三次。” 裴屿明却因为他这句话更加难为情了,气恼地抽了抽鼻子,“你不准说话。” 他快速穿好裤子,圈住阚颂宁的手腕,带着他一起站在洗漱台边,挤了满手的洗手液,一脸认真地帮他洗手。 洗完手,裴屿明又凶不起来了,抱住阚颂宁,靠在他肩膀上,丧气得像只淋了雨的大狗狗,“我刚才是不是很丢人?” 阚颂宁失笑,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怎么会,我的宝宝最可爱了。” 裴屿明被他哄着、抱着、亲着,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好奇怪,老婆昨晚不是很难过吗?怎么醒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明明昨晚还哭得很可怜来着,哄了好久才睡着的,难道是我在梦游?不会吧? 裴屿明困惑地挠了挠头。 . 两人收拾洗漱完,也才七点多,对于假期来说,是有些早了。吃完早餐,阚颂宁打了个哈欠,又倒回床上,“宝宝,要起床吗?还是和我一起赖床?” “不想起床,”裴屿明说,“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然后再睡。” 阚颂宁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听裴屿明和妈妈打电话。和他想的一样,裴屿明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待父母时惯有的骄纵和不耐烦,一直耐心地回应母亲的唠叨,保证今天一定早点回家吃饭,最后还软乎乎地撒娇:“妈妈我爱你。” 不吝于向父母表达爱的小孩,好难得,一定也是在满满当当的爱里长大的。 挂了电话,裴屿明也躺上床,那么大的个子,偏喜欢往阚颂宁身上贴,那股粘糊劲儿确实像只大狗狗,抱着阚颂宁亲,再三确认他的情绪后,终于问他:“老婆,你不难过了吗?” “嗯,我都好了。”阚颂宁说。 “哦……” 裴屿明坐起来,头发支棱着,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在自责,大概是怪自己没有完成好照顾人的角色,也没来得及证明自己是合格的男朋友,阚颂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痊愈了,万一躲起来偷偷哭,他却没发现,想想就要生自己的气。 “宝宝,之前和你说过,我的老师生病了,病得很严重,还记得吗?” 裴屿明是有点印象,继续点头。 “他还是在住院,情况……不太乐观,所以我有点怕,” 阚颂宁说,“不过我想通了,老师一直和我说,人活这一辈子,遗憾总会有,但只要尽人事听天命,到走的那一天,就不会觉得不甘心。” 见裴屿明接受了这个说法,阚颂宁松了口气,趁热打铁继续说:“所以宝宝,我昨天哭起来的丑样子,你都忘掉吧,好不好?” “不好,”裴屿明想都不想就摇头,固执地说:“才不丑,明明一直都好看,我要全都记住。” 他喜欢阚颂宁,喜欢他漂亮好看,喜欢他乐观风趣,喜欢他总是对自己温柔纵容,喜欢和他做爱,也喜欢和他在人群中偷偷牵手,喜欢他的全部,包括脆弱的、不那么体面的样子。 即便是皱巴巴的玫瑰花瓣,也会被笨蛋骑士小心地捡起来揣进口袋,当做宝贝。 阚颂宁看着拱到自己胸口的毛茸茸脑袋,无奈又心软,“好吧,那就听宝宝的。” 裴屿明“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手臂撑在枕边,虚虚地压在 27 阚颂宁身上,把他拢在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外面阴天,窗帘严实地拉着,只有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暖黄的光亮,裴屿明忽然发现,阚颂宁整个人都在他的影子里了,他不放开,阚颂宁也不逃,仿佛一种最温情的画地为牢。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裴屿明傻乎乎地闷笑了一声,“你好小哦。” 阚颂宁笑着锤他,“说什么呢,我哪里小了?” “就是身体小小的,又很瘦。你看,我很轻松就把你整个人都抱住了,”裴屿明还在傻笑,“你怎么过年都不长胖的,我胖了两斤呢,都怪奶奶做饭太好吃了。” 他拉着阚颂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你摸摸,都快没有了。” 阚颂宁十分不客气地摸了好几遍,没觉出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肌肉紧实,恰到好处的线条感。他上嘴咬了一口裴屿明的肩膀,“好啊裴小乖,我看你是在笑话我矮吧?还显摆腹肌?”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挠对方的痒痒肉,相互扔枕头,怎么幼稚怎么来,最后在被窝里笑作一团。 裴屿明玩累了,按住阚颂宁的手腕,不让他再乱动。卧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两道略微急促的呼吸缠在一起,裴屿明看着身下人的眼睛,不知不觉低下头,和他接了一个吻。 他贴着阚颂宁的嘴唇,轻声说:“Eu gosto mesmo de voce.” 阚颂宁很喜欢听小男朋友说葡语,他无条件认为语言是一门神秘而性感的学科。 但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哄裴屿明开口的,也不是想听什么句子都能听到的,要看运气。眼下他被突然的一句葡语打得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问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到裴屿明说:“意思是,我好喜欢你。” 裴屿明刚说完就害羞,卷着被子往旁边一滚,背对着阚颂宁,“我要睡觉了。” 阚颂宁难得厚道,没有趁着这种时候欺负小孩,而是拿出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 过了一会儿,他拍拍裴屿明,“宝宝。” 裴屿明快要睡着,迷迷糊糊中回应:“……嗯?” 阚颂宁贴过去,把额头抵在他的背上,看起来莫名虔诚,他说:“eu tambem.” eu tambem. 我也是。 阚颂宁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不过是为了所谓快乐,换了一任又一任炮友。在炮友的范畴里,不谈感情是一段良性关系的第一层保障,适时适量的谎话或许能避免许多麻烦,阚颂宁熟知于心。 可是裴屿明不一样。 他后悔在刚认识裴屿明的时候就选择了编织谎言,从此的每一步都只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 他不舍得辜负小孩,有多少喜欢,就有多少负罪感。除夕夜滚烫的手机后盖、每一晚温柔的纵容、蹩脚的葡语发音,都是他所能弥补的,最多的真心。 可是补偿再多,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坏。 第14章 喝醉的崽 二月二那天,裴屿明一大早就跑到理发店,蹲在门口等人家开门,作为第一位顾客,迅速理成了标准的三厘米板寸,然后滑着滑板去接阚颂宁。 阚颂宁从楼上就看到小孩新理的发型了,他跑下楼,跳到裴屿明身上,两腿盘上他的腰,在他头顶的发旋上落下一个吻,又捧着他的脸,笑意盈盈地说:“快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宝宝这么帅呀。” 裴屿明嘴角动了动,明明开心得尾巴都翘起来了,又不愿意破功笑出来,就把阚颂宁抵在单元防盗门上亲,直到有人从楼道里推门推不开,才把阚颂宁放下来,攥着他的手,一起逃跑。 要一路逃到冬天的尽头,抵达不需要隔着厚外套拥抱的春和夏。 开学以后,时间过得飞快。 阚颂宁忙项目,忙招生,忙发论文,常常盯电脑屏幕盯到眼睛干涩。裴屿明也忙,除了课业负担重,还要准备四月份的S市高校篮球联赛,裴屿明进校一队也有半年了,这次要作为主力队员上场,每天一下课就要去体育馆训练。 只有晚上十点以后,两人才能得空谈一会儿恋爱。 裴屿明从体育馆出来,来不及换下球衣,随便披上件外套,便滑着滑板到阚颂宁学院楼下。 阚颂宁从侧门出来,拽着他躲进暗处的角落,空调机运作的杂音盖过唇齿交缠的水声,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四月中旬,篮球联赛如期举行。 小组赛是在另一所高校举办,和C大的距离还不算近,阚颂宁当天有个研讨会要开,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现场看。 他只能和小孩说,导师有要紧的事要交给他做,做不好就影响毕业的那种。 阚颂宁有时候都忍不住想笑,要是真有哪个导师像他虚构出来的一样,天天奴役学生,过年都不放学生休息,那早该被举报了。说实在的,其实每一次说谎,阚颂宁都会心慌,甚至担心自己讲话的语气中是否会露出破绽,但裴屿明却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他。 小孩越是全身心地投入,给他最大程度的信任和依赖,阚颂宁就越是惴惴不安。 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做不到坦白,又或者说,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小孩可能会露出的失望、伤心、痛苦的表情,最怕碰到烫手的眼泪,所以只能一拖再拖,放任自己的逃避心理。 篮球赛是有现场直播的,当天下午,阚颂宁一边修改会议上要讲解的PPT,一边开着小窗看直播。 几分钟后,PPT变成了小窗,直播变成了全屏播放。 恋爱使人堕落,阚颂宁抵不住心痒,决定在办公室摸一次鱼。 球赛是单机位全景拍摄的,只在最开始入场的时候给了队员特写,比赛开始后,画面中跑动的两方队员个个身高腿长,放在一起反倒看不出什么区别了。然而阚颂宁只能注意到穿21号球衣的那个男孩儿,开赛前十分钟还发消息说想他。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鼠标,让光标一直跟随着21号球衣,就好像他此刻正置身赛场,坐在气氛火热的观众席上,眼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他的男孩儿带球过人,来到篮下,跃起,上篮,进球,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阚颂宁心跳加速,忆起数不清的夜里,他陪着小孩练球时的悸动,似乎贴近,但又多了些紧张和兴奋。 阚颂宁不怎么懂篮球,但也能看出这场比赛打得很艰难,双方比分一直胶着。 小组赛第一场就出现强强对决的局面,着实让整个场子都热了起来,与现场的火热程度不相上下的还有实时弹幕。 “怎么回事!我把入场的特写镜头截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下,C大校队颜值有点高啊。” “15号那个男生好帅啊!听说是队长!” “姐妹,看看21号, 28 21号更帅好吗!” “天!他撩球衣擦汗了!快看腹肌啊啊啊!” 阚颂宁粗略地扫过一眼,有些好笑地关掉了弹幕,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奔跑着的21号,在心里默默喊:宝宝加油。 比赛还有最后五分钟时,C大暂时落后,阚颂宁手心都出汗了。 正是最紧张的时候,谢时君走进办公室,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敲了敲门,提醒道:“阚老师?会议快开始了,你先过来拷一下PPT吧,要来不及了。” “啊……好,我马上来。” 阚颂宁吓了一跳,一看时间,果然,他看比赛入迷到忘了时间,连忙关掉视频窗口,拔下U盘,跟在谢时君身后往会议室走。 路上,阚颂宁一直低着头用手机看直播,没意识到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口,一头撞在谢时君后背上。 “走路不要看手机,”谢时君回过头,笑着说:“上次一个学生肿着脑门来上课,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走路玩手机,撞在灯柱上了。” 阚颂宁跟他打着哈哈,还是没舍得放下手机。 电梯里信号不好,画面卡在裴屿明接到球的时刻,等走出电梯,重新加载好视频,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比赛结果。 C大以两分的分差,险胜Z大。 阚颂宁松了一口气,收起手机,理了理衣领,准备上台演讲。 会议结束,阚颂宁终于得空拿出手机回消息,他们家宝宝打完比赛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没收到回复,委屈坏了,这会儿已经跟着球队聚餐去了。 阚颂宁刚哄了几句,又要忙起来。 仔细想想,最近和小男朋友还真是聚少离多,等忙完这阵子,一定得好好补偿一下委屈小孩。 . 晚上十点,阚颂宁结束工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好接到裴屿明的电话。 “宝宝?” “请问你是裴屿明的……”电话那头的人有些许迟疑,“呃,是裴屿明的老婆吗?” “……啊?”阚颂宁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我是。” “我是他队长,我们今天晚上聚餐,他喝多了,一直在找你,”阚颂宁听到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有笑的,有起哄的,还有裴屿明在念叨着老婆,“呃……我这边有点难办,麻烦你来接他一下。” 阚颂宁连忙应下来:“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 出租车还没停稳,阚颂宁就看见裴屿明了,那么大的个子,蹲在路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怀里抱着一杯烧仙草。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应该就是刚才电话里的人了。 阚颂宁戴好口罩,下车,试探着和那人打了声招呼,“你好。” 或许是心虚在作祟,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不敢确定是否是上过他课的学生,他没有谢时君那种变态的记忆能力,几乎对每个教过的学生有印象,因此只能祈祷自己的运气不要太差。 季凡对他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季凡,他队长。” 阚颂宁稍微松了口气,心想可能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弹幕里总提到的15号球衣,自己刚看了比赛,有印象也正常。 “你好,我是裴屿明的男……” 他刚想说男朋友,手腕就被裴屿明圈住了,喝醉酒的小孩脸颊有些泛红,拖着手腕放到唇边,吻了吻温热的脉搏处,仰着脸看他,又转头看向季凡,傻笑着问:“哥,我没吹牛……我老婆……我老婆是不是很漂亮?” 阚颂宁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听话,别乱说。” 语气不像平时那样,满满都是纵容和宠溺,裴屿明有点委屈,蜷着手指,在阚颂宁掌心挠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嘟囔:“没乱说,就是……就是漂亮啊。” 阚颂宁:“……” 他都看见季凡憋笑的表情了,他家傻宝宝以后在篮球队可怎么办,真愁人。 季凡整理好表情,“他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喜欢逗他,他又没心眼,兄弟说要干杯,他一高兴就都喝了,我事先也不知道这小子酒量这么差,不然肯定替他挡着了。” 阚颂宁跟他道了谢,简单寒暄几句,顺便祝贺球队赢得 第15章 我不想原谅你了 闹钟响第三次时,阚颂宁终于被枕头底下的手机震醒,靠着意志力爬起来,看了看趴在枕头上睡得正香的小孩,准备做好早餐再叫他起床。 睡衣扣子解了一半,阚颂宁站在衣柜前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别走。” 裴屿明从后面抱上来,手臂紧紧环着腰,像个小火炉,热乎乎地包裹住他,困意好像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不走,只是换衣服,给宝宝做饭,”阚颂宁担心他宿醉醒来会有不适感,捏捏他的手,“宝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裴屿明摇了摇头,鼻尖蹭过后颈,停在领口处深嗅,“不疼,但是那里不舒服,勒得疼……” 刚睡醒声音本来就微哑,他还故意压着嗓子说话,听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小两个码数的内裤,就这么紧紧贴着阚颂宁,掩饰不住下身的生理反应,似乎也不想掩饰,抵在股缝间,暗示性地顶了顶。 阚颂宁转过身,拉下他的内裤,放出那根委屈了一晚上的可怜鸡巴,晨勃时的尺寸很可观,他握着茎身捋动几下,在小孩闭着眼靠在他肩膀上,一副准备享受的模样时,使坏地停顿,问:“等一下,宝宝,你一二节是不是有课?” 裴屿明睁开眼睛,愣了一下,“啊,口译课……” 时间来不及,速战速决倒也可以射出来,但是丢脸而且不舒服,裴屿明内心天人交战,最后摇了摇头,“那我不要了……” 阚颂宁笑了,亲亲他的脸,“我先去做饭,大概十五分钟好,宝宝可以再赖一会儿床。” 刚拿了裤子准备换上,就被裴屿明抱起来压回了床上。小孩舔了一圈嘴唇,眼睛亮亮的,好像在期待什么,看着他说:“我、我想吃一口。” 阚颂宁没反应过来,“吃什么?” 睡衣剩下的三颗扣子也被解开,白皙的胸腹露出来,裴屿明看着那两颗淡粉色的奶头正软乎乎地对着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一开始只是轻轻含住,用舌尖扫过乳粒,想延续温温柔柔的节奏,但他一尝到阚颂宁的味道就控制不住,像个心急的小孩,张嘴含住整个乳晕,吮出暧昧的水声,舌尖绕着乳孔快速弹拨。另一边也不冷落,手掌握住奶肉,食指和中指夹紧,捻玩中间那颗硬挺的小豆子。 裴屿明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手上的力度也愈发没轻没重,不停抓揉着阚颂宁薄薄的胸脯。 敏感的地方被过度关照,逐渐从酥痒变成刺痛,阚颂宁并 29 不好受,但他只是搂着裴屿明的脑袋轻哼,纵容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说是只吃一口,结果起码吃了两分钟,阚颂宁轻轻扯着他的耳朵,“好了,不准再吃了,不然宝宝上课要迟到了。” 裴屿明不情不愿地松开嘴,又凑过去亲了亲奶尖,小声说:“晚上见。” 阚颂宁失笑,不明白小孩为什么对他的胸口这么执着,这话的意思是约好晚上也要见面,但不是想和阚颂宁见面,是为了和它们两个见面? 第三个煎蛋出锅时,阚颂宁又被小暖炉抱得严严实实了。 裴屿明抱人的时候有点不知轻重,带着小孩心性,每次都要固执地把人整个裹进怀里,手臂也紧紧环着,会让被抱的人觉得温暖而踏实,又像是他在确认自己的安全感。 “老婆……” 裴屿明刚洗漱完,发梢湿着,蹭过阚颂宁的颈间,在白T恤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他握着阚颂宁空下来的左手,覆在自己鼓鼓囊囊的裤裆上,“它老是下不去……”声音闷闷的,像是在告状,“这样怎么去上课……” 阚颂宁顺势揉弄了几下,听到裴屿明的闷哼,心下了然,转过身看着他笑:“那要我亲亲它吗?” 他说着半跪下来,贴近裴屿明的下身,状似无意地嗅了嗅。 “要。” 裴屿明拉下裤腰,握着那根迟迟不肯消停下来的阴茎,碰了碰阚颂宁的脸颊,戳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来,阚颂宁还没有说什么,他兀自先红了脸,像个行迹恶劣却自以为无辜的小孩,将马眼溢出的液体尽数涂到阚颂宁嘴唇上。 晨勃憋得太久,一点点视觉刺激就足够让他难以忍耐,他背靠着流理台,粗重地喘着,“怎么办……我又想射在老婆脸上了。” “我是不是……是不是太坏了?” 他没有让阚颂宁给自己口交,而是真的像接吻一样,用胀红圆硕的龟头吻遍了阚颂宁的脸,从唇角到脸颊,连鼻尖都沾上了湿黏的腺液。 然而他越是这样,阚颂宁就越是心软,他有时甚至怀疑,这个表面上的乖小孩是不是早就把自己的心拿捏透了,知道用什么语气说话最容易达成目的,什么样的表情最能讨人疼。 他探出舌尖,在柱身根部舔舐了一圈,“不坏,宝宝想做什么都可以。” ………… 两人在厨房胡闹了一通,结果是出门的时候已经快要来不及。 没有商量,没有多余的眼神,裴屿明自然而然地圈住了阚颂宁的手腕,带着他往公交站跑。 他们跑上天桥,台阶都要两个两个地迈,跑过天桥上的煎饼车和贴膜小摊,在车流的头顶,路过凡俗,跑进吵闹的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十指交扣,掌心亲昵地贴在一起,出了汗也不舍得松开,像两个赶着去上早读的高中生。 阚颂宁平时缺乏运动,跑了没多久就开始岔气,渐渐地跟不上裴屿明的步调。 他急促地大口呼吸,鼻腔和喉咙开始刺痛,想让裴屿明慢一点,又舍不得打断这狂奔的浪漫,于是努力跟着他,直到他捂着嘴,低头咳嗽,无意间看到扣在一起的两只手,忽然泛起了一种心酸的怅然。 这感觉陌生又真实,像是一种迟来的醒悟。 阚颂宁是不太容易意识到年龄增长的那类人,他不过生日,不爱回忆,拒绝伤春悲秋,对变老这个概念不甚在意,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天生长相显小,倚仗时间给的偏爱,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但在刚刚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在害怕变老,害怕有一天,他的男孩儿仍旧年轻耀眼,而他的谎话再也编不下去。 如果裴屿明知道他们之间相差了十六年,被谎话藏起来的十六年,他会怎么想? 阚颂宁不敢猜测。 . 五月初,S市高校篮球联赛终于进行到了决赛阶段。 决赛是C大的主场,整个球队斗志满满,正式比赛前,和隔壁学校约了一场友谊赛。 阚颂宁原本是没空去看的,那天他忙得焦头烂额,先是开了两个小时会,脑袋还昏沉着,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去上课,去教学楼的路上,看到草地上晒太阳打滚的两只猫,不知怎么,他忽然很想见裴屿明,想看他打篮球的样子。 他太累了,需要阳光,需要充电。 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阚颂宁头脑一热,绕路跑到了篮球场。 球场上围了好几层人,都是来看友谊赛的,阚颂宁挤不进去,好在女孩子比较多,他个子高,站在外围也能看到。 刚好赶上上半场结束,裴屿明最后进了一个球,比分暂时领先,他和队友撞拳庆祝,还有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可爱小动作。 中场休息时,不少女生上前送水,裴屿明一一说了谢谢,但是都没有接,他和队友互相搭着肩膀说笑,几个大男孩儿,身上都汗涔涔的,球衣号码排在一起,是青春里最干净清爽的的荷尔蒙映像,最后所有人将手叠在一起,大喊了一声加油。 阚颂宁站在外围看了五分钟,没有去打扰这一刻的裴屿明,只是远远地感受他的世界。 球场上,艳阳下,少年意气的浓度近乎饱和,野性和张扬的棱角展露无遗,叫人舍不得移开眼。阚颂宁向来不会说矫情话,比如永远爱他,永远为他心动,但是他会想说,他希望裴屿明永远明亮,永远是球场上比风还要自在的少年。 距离上课还有七分钟,阚颂宁背对着热闹的欢呼声,匆匆忙忙往教学楼跑。 他这学期带的是一门本科生的专业选修课,今天下午是第一次课,学生都很积极,走进教室时,前排基本上坐满了。 第一节课讲的是绪论部分,不强调知识点,还算比较轻松,课间过后,阚颂宁拿出名单,准备点一次名。 名单是按照学号排的,总共有七十六个学生选了这门课。阚颂宁放松地倚着讲台,按照名单顺序,挨个念名字,遇到名字有趣的,还会适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课堂气氛。 一切如常,习惯照旧,直到阚颂宁点到第一页的最后一个学生,序号35。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课堂点名会改变什么,于是当一件逃避许久的事情忽然跳脱控制,来到眼前时,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能眼睁睁看着平静的假想被打碎。 “季凡。” 阚颂宁念出这个名字,翻页的手指忽然顿了顿。 等等,这不是…… 他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将纸张一角攥得皱起来,几乎僵在了讲台上,不敢看台下的学生。 几秒钟后没有人答到,他又象征性地念了一遍,仍然无人回应,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 不过也对,他们这会儿应该刚打完友谊赛。 阚颂 30 宁推了推眼镜,刚要念下一个名字,后门被猛地推开了。 “——到!” 有学生回过头看,有学生被这声突兀的答到逗笑,阚颂宁也下意识看过去,下一秒,整个人仿佛被冻在了讲台上,动弹不得。 他莫名想起了除夕夜,距离现在似乎还没有过去多久。 那天他和裴屿明打了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的电话,他隔着摸不着的电磁波,贪婪地索取裴屿明家庭里的温度,用遥远的热闹装点一个人的新年,是虚伪的,但他那么满足。 而现在,仅仅隔着一个讲台,隔着几排座位,阚颂宁却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离裴屿明那么远。 裴屿明穿着刚才比赛时穿的球衣,身上的汗还没干透,答完到就愣愣地站在教室最后面,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惊诧变成了疑问,他却没能在阚颂宁眼里读出答案,于是眼角耷拉下来,变成了难过。 阚颂宁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开口说什么。 他猜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以至于让前排的学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开始小声议论。他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漫长而煎熬的对视中回过神来,低下头看名单,继续点名。 他用余光看到,裴屿明在倒数第三排靠边的位置坐下了。 他觉得小孩已经快哭了,想去哄他抱他,可是无论怎样,只要他还站在三尺讲台上,就不能被个人情绪左右,在打铃之前,课还是要继续往下讲。 他机械性地打开新一章节的PPT,点击放映,第一页上赫然写着课程的名字,以及主讲人:电子信息学院 阚颂宁。下面附有办公室地址和邮箱电话,方便学生课下有问题联系他。 阚颂宁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讲完这堂课的,他只知道裴屿明在看着自己,整整四十五分钟,裴屿明的目光从未离开过。 小孩有多粘人,没有谁比阚颂宁更清楚了,个头这么大却偏偏爱撒娇,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亲上来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这次不一样,阚颂宁背过身写板书的时候,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带着怀疑和失望的目光,他的手指在抖,几乎捏不住粉笔,第一笔落在黑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下课铃响起,不是解脱,而是催促他面对。 正是晚饭时间,大家都急着去食堂抢位置,偌大的教室很快空下来,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在讲台上,一个在讲台下。 裴屿明没有在看着他了,而是埋着头,仿佛当他不存在。 这样的姿势,阚颂宁不知道在自己的课上看过多少次了,毕竟上课不看黑板,只顾低头玩手机的学生太多了,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奇怪的是,换成裴屿明,他竟然会觉得难受。 ——他怕小孩再也不愿意看着他了。 阚颂宁悬着一颗心,向他走过去,坐在前排的座位上,侧过身看他,叫了一声宝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解释,又或许潜意识里明白,解释已经没有用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裴屿明忽然开了口:“以前……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衣服。” 阚颂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苦笑了一下。 刚进学校工作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长相不怎么有威严,所以每次上课都会特意穿得成熟些,今天又是开完会匆忙赶来的,穿的是灰色的休闲西装,甚至配了双皮鞋。 确实,这和裴屿明眼中的他出入太大了,他不再是那个不着调的“学长”了,裴屿明接受也好,反感厌恶也罢,他都能理解。 可是下一秒,他却听到裴屿明说:“很好看。” 阚颂宁鼻子忽地一酸,感觉如鲠在喉,“宝宝,我……” 裴屿明打断了他未能说出口的抱歉,自顾自地说:“球队今天打赌,输的人要帮季凡哥来答到,所以我才来的。” “我不知道是你的课,要是知道……我就不来了。” “刚才的友谊赛,我们赢了,”裴屿明依旧低着头,语调没有什么起伏,“我觉得……下周的决赛应该也能赢。” 他抬起头,眼睛还是那样亮,“你会来看我比赛吗?” 阚颂宁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重新低下头,自问自答:“我知道,你没时间,比赛打了这么多场,你一次都没来看过。” “因为你是老师,一定很忙。” “你刚才讲得很好,虽然我一点都听不懂,但就是觉得你讲得很好,很吸引人,”他盯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发呆,“季凡哥逃课了,你不要记他名字,他说他再挂科就会被劝退,不能和我们一起打球了,虽然我觉得他在吓唬我。” “宝宝,宝宝,别说了,”阚颂宁再也听不下去了,顾不得手上还沾着粉笔灰,扑上去,紧紧抱住裴屿明的脖子,“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宝宝原谅我……” 裴屿明双手攥拳,似乎在抵抗一种伸手回抱住他的本能,忍了很久的哭腔终于漫了出来。 “……阚颂宁,我不想原谅你了。” 第16章 他总是轻易原谅阚颂宁 裴屿明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睫毛被打湿,看起来像只在雨天迷路的小狗,阚颂宁手忙脚乱地哄,但他手上沾满了粉笔灰,没法帮小孩擦眼泪,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宝宝……不要这样,别哭……” 裴屿明低着头,眼泪砸在课桌上,留下几滴扎眼的水迹,阚颂宁不管不顾地捧起他的脸,用嘴唇吻去他的眼泪,“宝宝,宝宝。” 他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慌乱似乎让他的语言能力无限退化,只会固执地叫着宝宝,宝宝。 裴屿明别开脸,用手掌随意擦掉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说:“我刚才发现,一节课四十五分钟,真的好久。” 刚刚过去的四十五分钟里,他看着讲台上的阚颂宁,既觉得这个人越看越陌生,又没出息地觉得他好看,同样是眼睛鼻子嘴巴,为什么阚颂宁就是能让他这么喜欢。 他喜欢了,那就是喜欢了,他不管那么多。 他只知道喜欢就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没想过喜欢的潜在风险是在某一天忽然被伤害。 裴屿明算是个半路出家的文科生,理科学得实在糟糕。他看不懂阚颂宁板书的公式,即便那其实是高中物理的范畴;他同样不喜欢数学,不喜欢用数字量化一切,但在刚刚,他被迫将四十五分钟拆分成两千七百秒钟,从阚颂宁给他的第一瓶AD钙奶开始回想。 无数个场景从眼前闪过,怀疑和不确定的那些都被坐实,他一点点明白过来,一点点否定那些历历在目的甜蜜。 原来都是庞大骗局的一部分,只有他一个人全心沉浸其中,幼稚而愚蠢。 他垂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过的,你会对我百分之  31 百认真。” “宝宝,我承认我一开始……” 阚颂宁刚找回半分冷静,试图向他解释,咣当一声,教室前门被人用篮球砸开了,几个和裴屿明差不多高的男生走了进来,阚颂宁从球衣款式认出他们是裴屿明的队友。 “操,老幺还真在这儿,”郑易乔用食指抵着篮球,转了几圈,扔给裴屿明,被他稳稳接住,“都等你半天了,也不回个消息。” 季凡最后一个走进来,“老幺,你……答完到就在这儿听了一整节课?” “嗯,”裴屿明站起来,除了下巴上沾了些阚颂宁蹭上去的粉笔灰之外,一切如常,“我手机没电了。” “走走走,咱撸串去,门口小竹签烧烤,今儿不醉不归。” 郑易乔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看了一眼阚颂宁,迅速反应过来,这就是裴屿明上次喝多了一直念叨的“老婆”,十分自来熟地问他:“弟妹跟我们一起去吗?” 见裴屿明似乎想替自己拒绝,阚颂宁连忙握住他的手,指缝扣得很死,说:“好啊。” 近几日的温度爬升得很快,颇有要提前入夏的意思,C大门口的夜市越来越热闹,几家烧烤店的生意不相上下。 他们一行十来个人,在路边找了一桌坐下,郑易乔上来先要了两件啤酒,季凡则拿着菜单,根据大家的口味勾勾画画。他不用问就知道谁想吃什么,还给裴屿明单独点了饮料,怕他又跟上次一样,喝多了谁也不认,只知道蹲在路边喊老婆。 阚颂宁坐下以后也没有放开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握着裴屿明的指尖,拇指磨着他的虎口,裴屿明饶是抗拒,也顾忌着外人在场,没有甩开他的手。 直到菜上来,裴屿明闷闷地说:“我饿了,要吃饭。”阚颂宁才松开。 裴屿明拿了一个小龙虾,好不容易把虾头去掉,再手口并用,一点一点剥去虾壳。 阚颂宁看不下去,取了一只新的,三两下剥出完整的虾肉,放在裴屿明盘子里,“宝宝,我帮你剥,你负责吃就行。” 在其他人起哄的声音里,裴屿明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拿起筷子,吃掉了虾肉。 球队里的男生饭量普遍大,很快扫光了桌上的酒和烤串,又点了一轮菜。他们似乎都在嫌小龙虾麻烦,只有阚颂宁一直闷头剥,剥好就放在裴屿明盘子里,裴屿明还肯吃他剥的小龙虾,好像能让他安心一点,指腹被锋利的虾壳割破了都没意识到。 还是郑易乔先一步看到他手指渗出的血,说:“欸,弟妹,你的手!” 阚颂宁低头看了一眼,“没事,就一点小伤,你们继续吃。” 他说着,手还在往小龙虾的方向伸。 从吃饭开始一直一言不发的裴屿明猛地站起来,凳子腿擦过地面,声音很刺耳,他圈住阚颂宁的手腕,摘下那个早已被扎破的一次性手套,然后在一桌人惊讶的目光中,拉着他快步离开了烧烤摊。 裴屿明鲜少会这样强势,阚颂宁被他拽了一个踉跄,“宝宝,我们去哪?你吃饱了吗?” 裴屿明不说话,拉着他大步往前走,拐进另一条街,停在一家711门口,然后松开手,径自走了进去。 阚颂宁也跟着进去,看着他从货架上拿了创可贴,又从冰柜里拿了矿泉水,顿时心软得不像话。 他拿了一排AD钙去结账,跟在裴屿明身后,走出711。 裴屿明拧开矿泉水,在树坑旁边蹲下,阚颂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也蹲下来,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叫他宝宝。 “你不要理郑易乔,”裴屿明忽然开口,“他很花心,喜欢撩长得好看的,约女孩子开房,从来不负责任。” 阚颂宁还没回话,手腕又被圈住,微凉的水洒在他的右手上,伤口有些疼,但残留的油污都被冲掉了,清爽了很多,裴屿明继续沉默,似乎只想专心帮他洗手,而后拉起球衣下摆,帮他擦干手上的水。 “宝宝怎么对我这么好啊?”阚颂宁歪头看着他,笑起来。 他还没从幸福里缓过神来,又被意外的惊喜砸中,因为裴屿明吻在了他指腹的伤口上,在他心里轻轻地开出一朵花。 “疼吗?”裴屿明盯着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取出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夜风吹起来,还带着点初春残留的凉意,阚颂宁靠近了一些,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裴屿明裸露的手臂,“宝宝,一会儿不回宿舍了好不好?和我回家,”他软着声音恳求,“我给宝宝赔罪,宝宝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好不好?” 裴屿明垂着头,好像在发呆。 在阚颂宁以为他不想理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像示弱似地,把头抵在了阚颂宁肩膀上,“……嗯。” 他总是轻易原谅阚颂宁。 坐在教室里的那四十五分钟,他以为自己的梦碎了,他再也不想和阚颂宁说话了,可是看到阚颂宁为他剥了一晚上的小龙虾,阚颂宁手指流血却只想着他有没有吃饱,阚颂宁给他买AD钙奶,他又觉得还是可以继续做梦。 裴屿明总是想着别人的好,像从来没被世界上锋利的东西伤害过。 他的天真永远完整,如果他爱上一个像他一样简单的人,那么他们的恋爱大概会像童话,比如一起住在堆满毛绒公仔和蜂蜜蛋糕的小岛上。 可惜阚颂宁不是这样的人。 他住过阴暗的角落,深谙成年世界的规则道理,因此也偶尔狡猾世故,漂亮的皮囊之下,他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混浊体。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向往毛绒公仔和蜂蜜蛋糕。 . 回到烧烤摊坐下,裴屿明戳开一瓶AD钙,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阚颂宁没有再剥小龙虾了,他想着小孩也该吃腻了,便拿起一串鸡翅,用筷子将鸡翅从铁签上剃下来,再夹到裴屿明盘子里,在桌子下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拇指,说:“宝宝多吃点。” 手指上的创可贴让他对今晚的和好势在必得,他赌的是小孩对他的喜欢。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地发生了。 谢时君带着下午在会场帮忙的几个学生出来吃饭,定的餐馆刚好在烧烤摊旁边,先是有个眼尖的女生隔着老远看到了阚颂宁,和其他人说:“欸,阚老师也在这边吃饭呢。” 等到他们一行人路过阚颂宁那桌,阚颂宁刚好在给裴屿明夹菜,猝不及防和谢时君对视上,他下意识收回筷子,局促地坐直了身体。 谢时君礼貌地笑了笑,看到和阚颂宁同坐的人都很眼生,也没有多问什么,倒是有个学生,平日里和阚颂宁没大没小惯了,伸着脖子,十分欠揍地问:“哇,这些帅哥是谁啊?” 阚颂宁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就……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 他莫名心虚,偏头看了看  32 裴屿明,还好小孩正在专心啃鸡翅,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谢时君一行人走进了餐馆,阚颂宁才终于松了口气,继续给裴屿明剥小龙虾,好像这是今晚最能让他安心的动作。 球队男生的饭量确实不可小觑,不知道加了多少次酒和菜,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阚颂宁先走进屋子,还没摸到开关,裴屿明就把他拦腰抱起来,扔到了沙发上。 他在黑暗里看着阚颂宁,低声说:“都告诉我。” “我……其实……” 阚颂宁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一点点剖开真实的自己,他的年龄,他的工作,他每次为了掩饰真相而找的借口。每坦白一条,他就更难堪一分,他在不掺杂质的真心面前自卑,也在年轻和热烈面前自卑,他好像没办法在裴屿明面前抬起头来。 “对不起,宝宝,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的,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想握住裴屿明的手,却抓了个空,裴屿明起身开了灯,在阚颂宁眯起眼睛适应光亮时,面无表情地坐回沙发。 他的表情像极了刚刚和阚颂宁认识的时候,对陌生人充满了戒备,不想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于是故意板起脸,抿着唇,冷冰冰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多难相处的一个人。 阚颂宁心里打鼓,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宝宝,我能亲亲你吗?” 裴屿明没有拒绝,一动不动地任他亲,但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耐烦似地,把阚颂宁压在沙发上,不给他再次偷袭的机会,埋头在脖子上吮咬出一个印子,黑亮的眼睛盯着他。 他说:“我想做爱。” ………… 阚颂宁身上的沐浴露还没冲洗干净,就被裴屿明按在浴室墙上做了一次。结实的肌肉覆在他身上,他被浴室蒸腾的水汽和男孩身上浓烈的荷尔蒙包围住,仰头望着浴室的顶灯,只能靠大口呼吸来抵抗漫无边际的眩晕。 裴屿明从身后操他,想就着相连的姿势,把他操回卧室。他腿软得厉害,根本没办法自己迈步,几乎是挂在裴屿明的臂弯里,被他提着走,走到一半就抖着鸡巴,射在客厅地板上。 裴屿明被他高潮时绞紧的穴肉夹得想射,抽出一半,再抓着臀肉全根没入,忍不到走回卧室,直接把人抵在墙面上操。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下的动作却越来越凶,水顺着他的短发流到脸上,阚颂宁以为他在哭,慌张地捧着他的脸,一下下地吻去那些水痕。 “宝宝,你摸摸我……嗯……”他挺着一对小乳,想被裴屿明像之前那样对待,可是裴屿明连看都不看,他身体腾空,很没有安全感,只能无助地抓着裴屿明的手臂,细细地喘,“怎么了?宝宝不喜欢这里了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裴屿明蹙了蹙眉,腾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虎口恰好抵着唇缝。 阚颂宁闷哼一声,探出舌尖,痴迷地舔着最初吸引他的地方——裴屿明性感的虎口。这个小小的部位仿佛变成了他的情欲开关,他用牙齿轻咬,用嘴唇吮吸,在类似接吻的快乐里沉陷,任由裴屿明在他身体里冲撞。 他愿意纵容裴屿明,他把这当作是烂人阚颂宁唯一能透支的温柔。 这场急躁的情事最终在客厅的地毯上结束,阚颂宁被折腾狠了,清理到一半就趴在裴屿明胸前睡着了。裴屿明用厚浴巾把他裹得像个寿司卷,运回床上,又笨手笨脚地帮他吹头发,连吹风机的嗡嗡声都没能把他吵醒。 做完这些事情,裴屿明半跪在床边,看着阚颂宁的睡脸,强绷着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点破绽。 安静睡着的阚颂宁像橱窗里的玻璃娃娃,漂亮得叫他不敢碰,连呼吸都要放轻。 他想,他才不管阚颂宁说的那些个顾虑,什么年龄差,什么师生恋,那都不重要。阚颂宁收了他的戒指,就是答应和他结婚,那他说什么都要把阚颂宁带回家,带给外婆看。 他吸了吸鼻子,指尖轻轻滑过阚颂宁的鼻尖、唇珠,最后落在肩颈处的一片红痕。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刚才咬得那么重。 ——可是阚颂宁没有怪他。 想到这里,裴屿明偏过头,忽然难以抑制地鼻酸。他知道自己一直被阚颂宁包容着,甚至可以说是被宠坏了,他难以克制地迷恋这种感觉,没办法找出一个表程度的词语来形容他的迷恋。 就像现在,他躺上床,把脸埋在阚颂宁胸前,孩子气地蹭了蹭,这还不够,他还要解开自己不久前亲手系好的睡衣扣子,叼着奶头吸吮。 但是很快,他又想哭了。 他松开奶头,慢慢地把阚颂宁抱在怀里,懊恼地埋在他颈窝里,“……阚颂宁,我讨厌你。” “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你了。” 他哭得很轻,用手臂不停擦着眼泪,像小孩子在告别一样最喜欢的玩具,再难过也舍不得让眼泪把玩具弄脏。 “再也、再也不喜欢你了……” . 阚颂宁这一觉睡得意外安稳,醒来的时候,裴屿明已经换好衣服了,正背对他坐在床尾。 虽然昨晚的性爱有些怪异,但阚颂宁仍觉得两人已经和好在即,轻手轻脚地爬过去,从背后揽上裴屿明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亲近在咫尺的俊脸。 “宝宝早安。” 见裴屿明没有反应,阚颂宁一边笑,一边将手绕到前面,往他的球裤里伸。 他没想到裴屿明的反应这么大,仿佛被这个动作激到了,用力按着他的手腕,红着眼眶看他,“阚颂宁,是不是你选择上床的人都是你不喜欢的人,随便玩玩而已,真正喜欢的人,你只会远远看着?” 阚颂宁眨了眨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去拉裴屿明的手,叫他:“宝宝。” 裴屿明挣开他的手,站起身,用力抹了把脸,说:“我们分手吧。” 第17章 他想真正地长大 “宝宝,不分手,不要分手,”阚颂宁大脑一片空白,光着脚下床,拉住裴屿明的球衣一角,语无伦次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分手啊?” 裴屿明背对着他,语气冷硬,“你有喜欢的人,不是我。” 他知道自己很傻,大概是世上最好骗的一类人,唯一一次看得这么明白,竟然是亲自否定他自以为最好的恋爱。 原来从来都没有拥有过,那些做梦都会傻笑出声的缠绵邂逅,全都是他虚构的。 昨晚在烧烤摊,他喝着阚颂宁买的AD钙奶,本来都想好要原谅他了,直到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对阚颂宁笑,两个人全程没有对话,却好像唤醒了他原本迟钝的直觉,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敌意。 而在这之前,他还在美滋滋地等阚颂宁给自己夹菜  33 ,装作不在意,其实余光一直追着他。 但阚颂宁却在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收回了筷子,手握成拳放在腿上,背也挺直了,裴屿明从来没见过他像这样如坐针毡。 在他眼里,阚颂宁一直是大胆的,游刃有余的,是漂亮的冒险家,带他去疯,去冒险,去尝试做一些不算太坏的坏事。 阚颂宁当时就坐在他旁边,虽然脱下了西装外套,但里面的白衬衣太过于板正了,一点也不像他所认识的阚颂宁,仿佛离他很远。“几个朋友”,是阚颂宁支支吾吾许久,最终选择的词语,给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梦最后一击。 “你知道我在说谁,”裴屿明直勾勾地盯着他,清亮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浓浓的委屈和不甘心,“你看了他很久,他都走了你还看他。” 反应过来裴屿明指的是谁,阚颂宁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但迅速回想了一下昨晚,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可疑的事,便放松表情,摸了摸裴屿明的发旋,“宝宝,你误会了。” 他踮起脚,捧着裴屿明的脸,印上一个接一个的亲吻,这是他百试不厌的妙招。 “误会?”裴屿明先是左右躲闪,后来干脆赌气地仰起脸,让他踮脚也碰不到自己,“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喜欢他,我就是那个傻子。” 到现在为止,阚颂宁还差点被小孩的可爱逗笑,对哄回小孩势在必得,然而裴屿明下一句话却堵得他有口难辩。 “你很喜欢他,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敢让他知道,”裴屿明的声音渐渐带上哭腔,又硬生生被他憋回去,听得阚颂宁一阵心疼,“但是……你知道我名字的第一天,就舔了我吃过的冰淇淋,还带我去开房,因为你只把我当炮友,根本不在意我。”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用力抹了一把脸,继续说:“其实你也、你也从来没追过我……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阚颂宁张了张嘴,想反驳他的每一句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好像被裴屿明猜透了。 他承认在遇见裴屿明之前,他的每一任炮友都只能是炮友,从来不会让他记挂,更不会与心动相关,而谢时君是他摘不到的月亮,这么多年来,他先是远远地看着,后来又亲眼看着那些光芒归属于别人,却自始至终连幻想都不敢有。 裴屿明说,他看谢时君看了很久。 他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看的大概是背影吧,七年还是八年的习惯,足以形成肢体记忆了。 但他发誓,他不是有意的,他只能记起当时在给裴屿明夹菜,在担心裴屿明是否还在生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在中途换过聚焦对象。 “宝宝,不是的,不是的。” 阚颂宁干涩地否认着,好像只会机械性地重复“不是的”这三个字。 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苍白,他一开始确实只是觉得裴屿明可爱才逗他,没有追求他的意思,是裴屿明的误会让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那你回答我啊,”裴屿明忽然抬高了音量,头一次在阚颂宁面前表现得这么咄咄逼人,“阚颂宁,你喜欢他是吗?” “还是说,你也和他上床?” “宝宝你别这样,我和他只是同事关系,而且他已经有……” 裴屿明打断他:“那你喜欢他吗?” “我……” 阚颂宁说不出来,他心里很乱,他觉得无论哪个答案都像谎言,但他明明昨晚才答应过裴屿明,再也不对他说谎。 他沉默的时间里,裴屿明已经在心里替他写好了答案。他看着阚颂宁局促不安的样子,苦笑了一下,慢慢松开紧紧攥着的双手,说:“阚颂宁,我特别爱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傻,笑我幼稚?” “宝宝,我没有,真的没有……” 阚颂宁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怕小孩掉眼泪,此刻却宁愿看他把委屈都哭出来, 也不想看他忍着哭腔,说一些让自己难受的话。 裴屿明的眼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他甚至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许多。他偏头平复好呼吸,把阚颂宁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半跪在他面前,像以往牵着手腕那样轻地,圈住他瘦伶伶的脚踝,帮他套上拖鞋。 他站起来,说:“我一会儿还有课,先走了。” 阚颂宁跟着他走出卧室,拉着球衣的一角不松手,努力笑着看他,“宝宝……那等你不生我气了,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我去接你下课……” 裴屿明掰开他的手,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下午和晚上要训练,没时间,你找别人吧。” 手心空了,门在面前砰地一声关上,阚颂宁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在想,他的宝宝怎么会让他找别人,哪有别人? 等他从恍惚中找回意识,猛地打开门,楼道空荡荡的,静得只能听到他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他背靠着门,呆坐在玄关的地板上,无助地环抱着膝盖,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小岛……小岛要离开了。 . S市高校篮球联赛进行到尾声,最后的决赛在C大体育馆如期举行。 当天的天气预报原本是晴,午后却忽然开始下暴雨,豆大的雨点敲在玻璃窗上,仿佛在预告盛大淋漓夏日的到来。 阚颂宁在指导几个学生做一个项目的测试,板子加压太高被烧坏了,示波器上横着几条乱糟糟的红线,学生都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似乎在等着他发火。几千块钱的东西,烧坏了不可能不心疼,阚颂宁心情复杂,但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毕竟这也要怪他刚才走神了,没注意到学生的错误操作。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一下,阚颂宁拿出手机,确认之前是怀着期待的,只可惜是条垃圾短信。 裴屿明已经五天不回他消息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拉黑他。 阚颂宁摘下眼镜,按了按酸痛的鼻梁,对学生说:“你们先休息,我有事出去一下。” 他撑着一把坏了的伞,顶着风往体育馆走,手里的票是他让一个学生帮忙领的,被他攥在手里很久,都有些发皱了。 以往的每一场比赛,裴屿明都会给他一张位置最好的票,表面上满不在乎地说:“你没事的话可以来看。”末了还要撇撇嘴,很臭屁地补充一句:“不来也行,反正我们会赢的,到时候把奖牌送给你。” 可他竟然真的一次都没去看过,那些写着VIP的票都被压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像崭新的一样,只有那次的友谊赛,他站在最外围停留了五分钟,也没让裴屿明知道。 他这几天反复在想,小孩每一次进了球,没在观众席上找到他,该有多失落。 至于他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是建立在  34 他的自我感动之上。因为他的每一天都被钉在责任两个字上,没有天真和任性的机会,因为他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裴屿明比赛…… 工作和恋爱是很难兼顾,可他也没有尝试争取过,努力平衡过,不是吗?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害小孩伤心难过。 阚颂宁走到体育馆时,右肩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把伞随意丢在门口,出示门票后走进去。 他的位置在看台后排,急急忙忙找到地方坐下后,想拿出眼镜戴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可能是走之前洗了把脸,把眼镜落在了洗手池边。 比赛已经开始五分钟了,球场上的人跑动速度很快,他几乎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的人影,甚至连球衣背后的号码都看不清楚,错觉之中,哨声和欢呼声也听得不那么真切,仿佛远远地将他和裴屿明的世界隔绝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片模糊中看完整场比赛的,他会随着场上的气氛激动、紧张,会觉得每一个穿红色球衣的人都像他的小孩,又觉得每一个都不像,他原本还有种无端的自信,总以为自己是能认出来裴屿明的,就算没有戴眼睛,也能依赖感觉。 可事实证明,他根本做不到。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阚颂宁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着穿红色球衣的男孩儿们抱在一起欢呼,忽然有一种要落下泪来的冲动。 直到身边的座位一个一个空下来,阚颂宁才起身离开,他站在看台最高的地方,俯瞰那片偌大的球场,明明不懂每一条线所代表的规则秩序,但仍然觉得无比安心,这是他的男孩儿最喜欢的地方,理所当然地给他安全感。 他来到后台休息室,不敢贸然进去,于是叫住了一个同样穿红色球衣的男生,“你好,能帮我叫一下裴屿明吗?” 郑易乔转过身,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随后玩味地挑了挑眉,“是你啊。” 球队的男生平均身高将近一米九,郑易乔居高临下睨着他的姿态过于明显,让阚颂宁感到一丝不适。他和裴屿明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因为裴屿明和他说话的时候会俯低身体,撒娇时尤其喜欢弓着腰往他肩膀上蹭。 阚颂宁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礼貌地重复了一遍,“麻烦帮我叫一下裴屿明,谢谢。” “听说你跟老幺分手了?”郑易乔倚在门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我说实话,你们真不合适,他就是小孩儿个性,能降得住你?” 阚颂宁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郑易乔忽然笑了一声,同时凑近了他,“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啊,咱们俩倒是可以试试……” 阚颂宁觉得他无礼又轻浮的样子实在很可笑,但顾及着他是裴屿明的队友,不想和他闹得太僵,刚想绕过他,直接进休息室找裴屿明,裴屿明就从里面出来了。 整整五天没见到小孩了,阚颂宁眼睛一亮,哪里还能想起郑易乔这么一号人,惊喜地叫他:“宝宝!” 裴屿明的头发半湿,嘴唇抿紧,似乎散发着戾气,他圈住阚颂宁的手腕,将他一把拽到自己身后,在阚颂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郑易乔一拳。 郑易乔没料到他会出手打人,毕竟他从来都把裴屿明当成只知道听妈妈话的小屁孩,他抹了一下嘴角,骂了一句“操”。 “老幺,你出息了啊,不是那个喝多了只知道找老婆找妈妈的乖宝宝了?” 他扯着渗血的嘴角,回过去一拳,裴屿明没躲,被他打得偏过头去。 “以前没打过架吧?来,哥教教你,”郑易乔笑着转了转手腕,“记住了,打架的时候别收着劲儿,要是还端着你那点乖宝宝的矜持,那就只有挨揍的份。” 裴屿明低头,自嘲地笑了笑,为自己一时犯傻的行为感到后悔,他刚才竟然想和郑易乔扯平,所以忍下了那一拳头。阚颂宁看出他似乎还想动手,连忙伸手包住他的拳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哄他:“宝宝,别跟他计较,听话……” 裴屿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他,只是严严实实地挡在他身前,看着郑易乔,冷冷地说:“你怎么骂我都可以,离他远点。” “你们闹什么呢,”季凡听到声音走出来,见两人脸上都挂了彩,立马猜到是郑易乔惹火了老实孩子,他恨铁不成钢地拍了郑易乔后脑勺一巴掌,“老郑,你他妈又嘴欠了是吧?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 “我不就开几句玩笑吗,你他妈就会收拾我?是老幺先动的手,你别跟个老妈子似的,成天惯着他……” 郑易乔还没说完,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骂骂咧咧地被季凡拉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两个人,裴屿明松开拳头,阚颂宁覆在上面的手自然落下来。他后退几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颓丧地垂着头。 阚颂宁在他面前蹲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郑易乔那一拳确实没留力气,他家小孩的帅脸估计要肿上好几天。 他问:“宝宝,疼不疼啊?” 裴屿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看了他很久,才哑着嗓子说:“我让你不要理他……我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他越说越激动,懊恼地捶了一下旁边的座椅,“觉得我幼稚,觉得我说的话随便听听就行,不用放在心上,是吗?” 阚颂宁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像在安抚裴屿明,也像在安抚自己,“不是,宝宝,我只是想让他帮我叫你出来,没想到他会说那种话……” 他在对裴屿明笑,声音却不自觉地发抖,“他说错了,全都说错了,宝宝,我们没有分手对不对?” 裴屿明沉默了很久,阚颂宁一直蹲在他面前,腿都有些发麻了,他暗自决定,如果裴屿明说了“没有”,那么他要立刻和他接吻,不管这是在哪里,不管会不会有认识的学生经过,他都不会躲,不会放开裴屿明。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我要出国了,下周考完试就走。”裴屿明说。 和阚颂宁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在做梦,分开以后也像在做梦,他有一次听着音乐,滑着滑板,一抬眼,不知不觉就到了往常等阚颂宁的地方,他当时恍惚极了,似乎再等上五分钟,阚颂宁就会从楼里出来,拉着他躲进角落,肆无忌惮地接吻。 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那栋学院楼,坐电梯上到五楼,走廊的墙上有学院师资的介绍,他看到了阚颂宁的照片,穿着正装,却显得稚气,应该是几年前拍的。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阚颂宁左边脸颊上那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指尖碰到玻璃的一瞬间,他忽然一下子就醒了。 ——因为他看到了贴在阚颂宁正上方的那张照片。 他 35 逃跑似地离开了那里,以最快的速度滑着滑板,耳机里播放着摇滚乐,音量调得很大。 那种拼命想要醒来却在沼泽里越陷越深的感觉糟糕透了,裴屿明不想再尝试一次了,他总爱幻想自己是风光的骑士,要保护喜欢的人,要给他草莓派和羽绒被,可到头来却像个狼狈的落汤鸡,除了满身泥泞之外,一无所有。 如果阚颂宁是他青春期里迟到的生长痛,那么他希望疼痛能帮他摆脱所有不合时宜的天真、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想真正地长大。 “……出、出国?”阚颂宁有些怔愣,“宝宝,你不是才上大一吗?为什么……” “是学院的交换生项目,去巴西,一年。” “哦……”阚颂宁慢慢地站起来,掐着手心,逼自己说出最官方的话:“那是挺好的机会,多出去看看总不会有错的,尤其是学语言专业的,环境很重要。” “我该走了,季凡哥他们还在等我一起拍照,”裴屿明也站起来,从球裤口袋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奖牌,“之前答应过要送给你的,你如果不想要就扔了吧,反正我还会再有的。” 阚颂宁勾住缎带的那一刻,他迅速收回了手,转过身,说:“再见。” 走廊很长,裴屿明一直往前走,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走到尽头,推开训练副馆笨重的大门。 所有人都在主馆合影庆祝,这里空无一人,球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明显,他躺在球场中央,直视着吊顶上一排排的投光灯。 光太刺眼了,他看了一会儿眼眶就开始发疼,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裴屿明闭上眼,希望自己能在这里睡个好觉。 比起赛场,他更加热爱训练场,因为在这里流过的每一滴汗,受过的每一次伤,都不会骗他。这里是最实在、最安全的地方,就算他花光所有真心,像个傻瓜一样亲吻地板,应该也不会被嘲笑吧,他想。 第18章 他想,还是算了吧 裴屿明走的那天,是入夏以来的第一个艳阳天。 机场的冷气开到18℃,电子屏上,密密麻麻的航班信息来回滚动。 飞往圣保罗的航班不多,且没有直航线路,裴屿明选的航线要在法兰克福转机,托天气的福,航班没有取消,也没有延误,一切都异常顺利。 他和妈妈拥抱告别,背着一个轻便的双肩包,走进海关,和所有即将远行的人一样,下意识地回过头,然后再次转身。 教室的空调坏了,正剩下电扇在无济于事地工作着,燥热之中,学生很难集中注意力,阚颂宁自然也能感觉到。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下课铃刚好响起,他放下粉笔,说:“今天就讲到这里,大家记得下次课交作业。” 学生都急着吃晚饭,教室很快就空下来了,季凡犹豫再三,还是朝讲台走去。 “老幺下午五点的飞机,你……”他欲言又止。 阚颂宁怔了一下,随后不太高明地掩饰,拿起板擦,背对着季凡,开始擦黑板,似乎被扬起的粉尘呛了一下,用手背挡了挡脸,似笑非笑道:“你今天来上课了,表现不错。” “你明明知道他还喜欢你,都没想过要挽留一下吗?”季凡站在讲台下,看不到他攥在身前的左手,也看不到无名指上那个简陋的环,他只是替裴屿明感到失望、恼怒,迫切地想撕开眼前这个人的伪装,“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在逗他玩。” “你至少该去机场送送他,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 阚颂宁打断他,“季凡同学,我不能把这么多学生丢下。” “你也快去吃饭吧,一会儿食堂人该多起来了。” 季凡没有再说话,阚颂宁也没有回头看他,教室里只剩下板擦蹭过黑板的沙沙声。 半晌,门被咣地一声撞上,季凡走了。 阚颂宁擦掉最后一行字,仍面对黑板站立着,充沛的日光里,粉笔灰飞舞的轨迹清晰可见,他松了一口气,放下板擦,往教室后排走,坐在了倒数第三排靠边的位置。 裴屿明曾经坐在这个位置,听他讲了一堂课。 而那堂课后,好学生裴屿明的心得体会是,老师讲得很好,老师穿得很好看。 阚颂宁相信小孩绝不是在诓他,可又比谁都清楚,裴屿明看不懂他写的符号和公式,就像他看不懂裴屿明的葡语单词书。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四十七分,裴屿明的航班应该已经顺利起飞,飞往刚刚入冬的南半球,从此他们之间不仅隔山隔海,还有时差和温差。 他望着空无一字的黑板,思绪从艳阳天倒退回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 那天是阚颂宁第一次去现场看完了裴屿明的整场球赛,却连一个进球的瞬间都看不清楚,他不怪运气不好,只怪自己活该。 裴屿明离开后,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场地,走廊里重新变得人来人往,阚颂宁勾着那枚金灿灿的奖牌,逆着人流往外走。 路过裴屿明刚刚走进去的那扇门,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他猜里面一定很热闹,男孩儿们互相打闹,拥抱庆祝,和奖杯拍很多很多合影,他的小孩和兄弟在一起,或许能忘掉他制造出的所有不愉快,笑得开怀自在。 他不愿意去打扰小孩的每个高光时刻,尤其是在球场上奔跑的时候,那种蓬勃的、年轻的、尚未被世俗化的热情,是裴屿明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最想保护的东西。 阚颂宁来到体育馆门口,原本堆满雨伞的地方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他的那把坏了的伞,不知道是被人拿错了,还是被当做垃圾扔了。 雨比之前更大了,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将奖牌揣好,走进雨幕里。 阚颂宁淋着雨走回学院楼,在电梯里随意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就着电梯门的反光整理头发,等到电梯门打开,他必须是个能抗得起事的老师,那块烧坏了的板子还在等着他去处理。 五楼到了,阚颂宁深呼吸几次,走出电梯。 他看到谢时君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像是准备打电话。他先是单手插兜,等到电话接通后,手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推开了窗。 阚颂宁和他做同事这么多年,完全可以猜到他是在和谁打电话。 如果是工作电话,他完全可以在办公室接,更何况他的语气,不听内容都能知道是将宠溺满满当当地揉进去了,大概只有一个人能有机会听到吧。 阚颂宁低头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开,脚步忽然停住。 他定定地望着谢时君的背影,似乎是第一次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他是不是真的很想成为谢时君电话那头的人? 早些年是想过,想过很多次,甚至  36 有段时间,会在半夜翻来覆去地想。但他现在已经记不清那些憧憬的细节了,或许真的是因为不抱希望地喜欢了太久,到最后就只有“喜欢”的大体框架还在,具体的内容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就像他现在站在走廊里,习惯性地看着谢时君的背影,只是微微感叹:“他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好。”但他并不能体会到什么额外的情绪了,比如失落,比如嫉妒。 阚颂宁后退了一步,背过身靠在转角的墙上。 他想,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够确定,那么不妨换个角度。 他在给裴屿明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谢时君一样,根本掩饰不了只因为电话那头的人而升起的独一份心情? 他看不到自己当时的样子,但他知道,他一定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 因为他真的好喜欢电话那头的小孩。 阚颂宁魂不守舍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转身走进测试间。 学生们都回去做自己的事了,房间里没有人,板子仍然放在之前的位置上,只不过下面压着一张纸,阚颂宁拿起来看了看,被学生们“诚恳的认错”逗笑了。 他坐在窗边检查板子,抬眼瞥见,不知道是谁把电烙铁扔在窗台上了,他碰了碰微凉的金属表体,不自觉开始想象裴屿明研究这个东西的样子。 还有那个用焊锡丝和贴片电阻做成的戒指,裴屿明将它套在他的无名指上,10kΩ的意思是想要和他结婚十千年,是不会讲情话的小孩在对他说:我想爱你一万年。 小孩子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比如现实,比如时间,他只是把百分之百的真心,把笨拙的温柔,典当成了一枚戒指,送给喜欢的人。 阚颂宁从箱子里翻出一袋子新的贴片电阻,挑出一个10kΩ的,他操作这些工具很熟练,两分钟就焊好了一个简单的“戒指”,放在掌心中央,两头的焊接处还有些微微发烫。 他后悔了,后悔在小孩带着哭腔质问他的时候,没有给出一个足够笃定的答案。 只喜欢你,只想送你戒指,他应该这样说。 阚颂宁拿着那枚新的戒指离开测试间,回到办公室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他不自觉地开始小跑。似乎在牵扯到裴屿明的事情上,他永远在跑,每一天,每一晚, 裴屿明在学院楼下等他,他没有一次等过电梯,永远都是跑着下楼。 取下挂在办公桌笔筒上的戒指,把两个环叠着套在无名指上,一个微凉,一个微热,阚颂宁心里的那股冲动达到了顶点。 ——他要把小孩追回来。 第二天是周六,阚颂宁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看了很久。 在年轻的爱人面前,他免不了担心自己显老,担心自己不够好看,所以选的衣服都是浅色系的休闲装,配了一双高帮帆布鞋。 他先是去了学校,得知裴屿明昨晚就已经回家了,好在裴屿明之前有和他提过家里的地址,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打车去了小区。 他站在高档公寓楼下,犹豫要不要给裴屿明打电话,他怕自己被拉黑,也怕裴屿明不接电话。就在他握着手机,焦虑地踱步时,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就看到裴屿明从楼道里出来了。 裴屿明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昨天打架留下的伤还没好全,他好像也有些不习惯,用舌尖顶了顶一边的脸颊肉,牵扯到伤口,吃痛地皱紧了眉。 阚颂宁看得心里软乎乎一片,他的小孩一直都是这样,因为个子高,轮廓很深,线条锋利,再加上发型的缘故,看起来侵略性很强,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仿佛在自动散发生人勿近的讯号,那年冬天,他在便利店看到裴屿明的第一眼就是这么被骗的。 “宝……” 阚颂宁刚要喊出来,忽然发现裴屿明并没有关上防盗门,而是用后背抵住门,把一位老人牵出来了,阚颂宁猜,应该是裴屿明经常和他提起的外婆,后面还跟着一位穿着优雅温婉的女人,应该是裴屿明的妈妈了。 裴屿明似乎很开心,往前小跑了几步,女人便伸手佯装生气地打了他一下,裴屿明回头,对着她笑起来,像只撒娇的大狗狗,又倒退着蹭回妈妈身边,陪着她们慢慢地走。 这才是裴屿明,只要呆在喜欢的人身边,就是个长不大的宝宝,哪里都乖,哪里都可爱。 阚颂宁躲在不远处的广告牌后面,像个心虚的小偷,想偷走小孩的笑容,想看他一直像这样开心下去。 他偷偷跟在后面,看到裴屿明和妈妈外婆一起,去了小区附近的商场。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商场,阚颂宁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礼貌,不该继续跟下去了,但又实在舍不得放弃这次挽留小孩的机会。他做了一个折衷的选择,坐在商场一楼的麦当劳里等,这样如果裴屿明还是从同一个门出来,那他或许还有机会。 他喝了一杯加满了冰块的可乐,等到所有的冰块都融化,又去买了一杯,就这样打发时间。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裴屿明从商场里出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还不忘腾出一只手牵着外婆。 商场前面是个小广场,有许多休息的地方,裴屿明牵着外婆坐在长椅上,等到妈妈也从商场里出来了,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裴屿明就站起来,往麦当劳的方向走。 阚颂宁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还好裴屿明停在了外面的甜品站,没有推门进来,阚颂宁松了一口气,他坐的这个位置,裴屿明在外面看不到。 裴屿明买了两个甜筒冰淇淋,像小朋友一样,一手拿着一个,可爱得紧。他迈着长腿,大步走回长椅,把两个冰淇淋分别递给了妈妈和外婆,然后坐下来擦汗,外婆摸了摸他的头,他又傻兮兮地笑起来。 阚颂宁今天特意戴了隐形眼镜,他注意到裴屿明刚刚拎着的那些购物袋,一看就都是女装品牌。 他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裴屿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会愿意陪妈妈一起逛街,帮妈妈提包吗? 小孩好乖,真的好乖。 这么乖、这么好的小孩,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裴屿明虽然没给自己买冰淇淋,但嘴也没闲着,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投篮的动作,好像在给妈妈和外婆讲他的篮球赛,脸上的笑一直没有消失过。 他的笑脸时时牵动着阚颂宁的心,让他忍不住想再靠近一些,他从麦当劳出来,趁着人多,躲进离长椅最近的一个自助琴房,在这里,他把门打开一半,甚至能听到裴屿明说话的声音。 裴屿明真的在讲那场他去了现场,却什么都没看清楚的比赛,他听到小孩在和外婆炫耀自己进了几个球,得了多少分,差一点就能拿到MVP……那么骄傲,那么意气  37 风发,这才是裴屿明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被他一次又一次弄哭,一次又一次失望。 阚颂宁在琴房里看了很久,直到裴屿明一手拎起五六个购物袋,一手牵着奶奶离开,他背过身,虚脱似地瘫坐在琴凳上,指甲紧紧抠着掌心,不让自己继续跟过去。 他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哭,抬手一摸,脸上都是湿凉的泪水。 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大概自责的成分占了主要。裴屿明的生活就应该是他所看到的这样,简单、自在、快乐,被很多人爱着,也有很多人要去爱,他硬要挤进去,硬要留住他,像是在破坏一本完好无埙的童话书,太自私了。 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仗着裴屿明是一张白纸,给一点甜头就能骗到手,就只顾自己的私欲,用谎言做画笔,在白纸上乱涂乱画。 他甚至从没考虑过裴屿明的家庭,如果裴屿明的的外婆知道,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孙子和一个大了十几岁的男人…… 阚颂宁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裴屿明喜欢他,为他伤心,是因为小岛漂到他身边,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觉得这里好像还不错,傻乎乎地喜欢上了,可是如果放小岛自由,去更宽阔的海域看一看,小岛还会想回来吗? 阚颂宁在琴房里坐到了天黑,他甚至没意识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直到琴房外面的装饰灯到时间自动亮起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推开琴房的门,一步步往公交站走。 阚颂宁常开玩笑说自己是S市环保第一人,除了有急事之外,他一直是乘坐公共交通,只有去找裴屿明的时候,他才会选择打车。 他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把头抵在车窗上,看着倒退的街景。 夜市陆续开始出摊,住宅楼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是偌大城市里最简单的烟火气,但不是每个角落都能被幸运地照亮,公交车下了高架,转了一个弯,驶进一条昏暗的窄路。 外面没有光的时候,车窗就变成了镜子。 阚颂宁看着车窗,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早上选了那么久衣服,想刻意穿得年轻,连头发都仔细打理过,他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好看,却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演有什么意义。 公交重新驶回主干道,阚颂宁闭上眼,感受着一盏接一盏的路灯从身旁错过,光点在眼皮上跳动。 他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让它顺着口袋边沿滑进去,在底部撞到另一枚。 他想,还是算了吧。 就到这里结束,也许裴屿明还能早一点走出来,早一点明白……阚颂宁真的不值得。 第19章 阚颂宁怀疑自己病了,但又找不到具体的症状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阚颂宁都过得很规律。 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上课,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他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比以前要沉稳干练许多,但他又好像从来没进入过正常人的范畴,比如说,他意识不到时间在走。 早上,他穿着一件单衣走出家门,上了公交,察觉到旁边人怪异的目光,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看,才意识到已经立冬了。 原来北半球的夏天已经过去了,秋天也不知道是怎么错过的,那么现在的南半球,应该是日光倾城的季节。他的宝宝在做什么呢?有没有认识很多新朋友?学习紧不紧张?还会每天抽出时间练球吗? 早高峰的公交拥挤无比,他靠在扶手上想象了一遍裴屿明一天的生活,才迟钝地感觉到冷。 他缩着肩膀下车,一摸口袋,发现手机不见了。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把手机找回来,因此也没抱希望,回家翻出之前的旧手机,格式化之后不算太卡,凑合能用就行。 直到几天后,他无意间碰到了截屏键,听到咔擦一声,便点开相册想删掉。 相册里只有那张无意义的桌面截屏。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迟钝到这种地步,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弄丢手机的后果。里面所有裴屿明的照片,包括去年除夕夜,他在和裴屿明打视频电话时截下的将近一百张图,都没有了,他没有备份照片的习惯,没了就是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凌晨两点,他穿着睡衣,疯了一样地跑到派出所,要求备案找手机,值班的民警见他情绪太激动,且提供不了任何线索,也只能劝他放弃。 阚颂宁怀疑自己病了,但又找不到具体的症状。 他不怎么做梦,很少失眠,胃口还算不错,工作效率也没有受到影响,确实不像个病人。 但是有一次晚上下班,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天他裹着去年冬天裴屿明送给他的围巾,走出学院楼时,分明看到裴屿明背对着他站在路灯下,一只脚踩着滑板,侧过脸看他,孩子气地怒了努嘴,说:“我原谅你了。” 他叫着宝宝,欣喜地跑过去,眼前的场景却忽然变了,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在薄薄的一层雪粒上投下昏暗的黄光。 下雪了……南美洲的冬天应该看不到雪吧,他想。 阚颂宁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年底,直到高教授病危的消息像一记耳光,狠狠将他打醒。 病床上的老教授已经很虚弱,每天都要依赖呼吸机,只能隔着重症监护室厚厚的玻璃门,用扩音器勉强和他们说一会儿话。 “时君……我是从来不担心的,”他嗓音沙哑,讲话已经不太利索,只对谢时君小幅度点点头,又看向阚颂宁,“小宁,但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还没长大,放心不下你。” “好孩子……往后的路还很长,你要好好生活。” 阚颂宁狠狠掐着自己的虎口,泪流满面,他想冲进去握住高教授的手,跟他说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可是他不能。 半小时的探望时间结束后,阚颂宁坐在医院走廊里想了很多。 想起他刚入职的时候,心气高不服管,高教授没少替他收拾烂摊子;想起高教授撞见他在酒吧通宵回来,却只开玩笑说,再看见他顶着黑眼圈来上班就要扣工资;想起有一年过年,高教授知道他一个人,说什么也要叫他来家里吃饺子,那是他这么多年吃过最好吃的饺子……原来他并不是没有资格任性,在老师眼里,他不管多大也还是个孩子。 阚颂宁觉得自己在遭受报应,说谎的报应。 他曾经骗裴屿明说,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他的老师生病了,病得很严重……现在小岛漂远了,老师也要离开了,都是他的报应。 . 在这一年结束之前,阚颂宁去医院预约了心理咨询。 高教授的话让他觉得不能再这样无止境地下沉了,他必须自己救自己。 促使他迈出这一步的另一部分原因  38 是:因为地铁施工,公交车临时改道,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路过了三中。 彼时正是上学时间,校门口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在同车的其他乘客看来只是最平常的场景,可他仿佛能透过车窗,看到很多年前,他一个人慢慢地走进那道门,讥笑和谩骂像某种粘性物质,缠住他、吞没他,他身上很疼,在真正挨到拳脚之前,那种疼痛的记忆先一步解冻,透支他所有的力气。 即便是十多年后,即便只是路过校门,他还是没办法控制发抖的本能,贴身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浸透。 早晨拥堵,公交在三中路口的红绿灯堵了将近十五分钟,终于驶离那片区域时,阚颂宁已经快要虚脱,死死抓着扶手才能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慢慢平静下来,看到路上的穿校服高中生,忽然想起,三中还有一些不错的意义。比如他第一次见到裴屿明时,小孩就是穿着三中的校服,板着一张帅脸喝酒,谁都能看出来是第一次,学大人抽烟结果被呛到,可爱而不自知。 还有那一次,裴屿明骑着单车带他去约会,选择的地点是三中。 那天的小孩似乎格外雀跃,拉着他说个不停,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停下来吻他一会儿。具体说了什么,阚颂宁记不清了,又或者是,他当时根本什么都听不到,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抗被这个地方唤醒的恐惧。 他不记得约会的内容,却记得那晚他在崩溃的边缘,被小孩一把拉回来,抱进怀里,笨拙地哄,记得小孩对他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只要一想到裴屿明,阚颂宁就想把自己治好,至少不该是这副摆脱不了过去的懦弱样子,等小孩回来了,如果还愿意看他一眼,他希望在小孩眼里,他还是好看的。 心理咨询比他想象中顺利,或许因为他的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让他想起自己小学时写过的作文。 当时父母正因为他的学费吵得天翻地覆,他挨了打,捂着额角的伤,一笔一划地写作文,他写了他想象中的母亲,温柔、亲切,像春天一样温暖。 从医院回家的公交车上,阚颂宁随手点开学校的官方公众号,看到了新发布的一篇推文。 主题是宣传外国语学院的交换生项目,用的配图大多是学生拍的照片,阚颂宁快速扫过前面提及的英语国家,在最末尾找到了裴屿明参加的项目。 有一张照片,拍的是圣保罗大教堂的日落。 晚霞燃烧着塔尖,神圣而浪漫,然而他的注意力全被照片旁边的一行小字所吸引。 “摄影:裴屿明” 他因为这个兴奋了一整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裴屿明,想他每次闹脾气不理人就钻进被子里,想他牵手的时候为了藏起笑意而抿紧嘴角,想他撒娇时像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 想着想着就偏题了,他开始想……自己和裴屿明在这张床上做过的事。 半夜两点,阚颂宁夹着被子,焦虑地咬着指甲盖,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 他终于忍不住下床,从衣柜里翻出裴屿明以前留在他这里的内裤,像在做小偷,把内裤盖在脸上贪婪地嗅。内裤是他亲手洗干净的,那晚小孩喝醉了,非要闹着让他摸,他很没原则地顺从了,结果出了点意外,害小孩射在了裤子里。 内裤上只有清新的薰衣草味,但他潜意识里将它想象成了裴屿明性器的味道,腥膻,似乎散着热气,侵略性极强,因为刚运动完,还有淡淡的汗味。 他好想含一含。 阚颂宁越想越觉得口干舌燥,手忙脚乱地脱光了衣服,穿上裴屿明的内裤。内裤大了两个码数,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他的性器早已硬得流水,夹腿的时候龟头蹭到布料,溢出更多的液体,内裤很快被濡湿了一片。 他躲在被子里摸自己的乳头,咬着被子,却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叫出声来,“嗯……宝宝……” 他跪趴在床上,想象裴屿明正从身后操他,那根粗大的鸡巴填满他的身体,蓄满浓精的囊袋随着插入的动作一下下拍在他的臀肉上,他没空抚慰自己的性器,一手揉弄着乳尖,一手拉扯着内裤,一下下磨过会阴和臀缝,他的腰塌下来,脸贴着床单,舒服得啜泣,连后穴都情不自禁地缩合着。 “宝宝、宝宝都射进来,唔……好厉害……” 他胡乱哼叫着,射在裴屿明的内裤里。 高潮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他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感受着内裤里的潮湿感,心想,这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那篇推文让阚颂宁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关注了外国语学院的公众号,每天都点进去看很多次,希望它能够发一些有关交换项目的推文。 裴屿明没有拉黑他的微信,但他看不到裴屿明的朋友圈了,他更不敢主动联络,生怕裴屿明只是忘了拉黑自己,因此他只能盼着通过这种方式了解裴屿明现在的生活。 这天他睡前照例点开了公众号,刚好看到更新的推文。 大概内容是介绍交换生丰富的课余生活,参观景点,和当地学生一起组织辩论赛、运动会等,配图是活动照片,大部分是合影。 其中有一张二十几个人在涂鸦街的合照,但他没有在里面找到裴屿明,想着裴屿明也许是拍照的人,有些失望,关上灯准备睡觉。 躺下没几分钟,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猛地坐起来,打开灯,找出眼镜戴上,重新点开那篇推文。 他把照片放大,一个人一个人挨个看过去,最终定在后排靠边的位置。确定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开成一朵狼狈的水花,被他用手指胡乱擦去,放大照片继续看。 合照里不是没有裴屿明……是他刚才没有认出来。 裴屿明把头发留长了,还用发胶固定过,半边刘海翻上去,看上去有种锋芒半露的帅气,既张扬又内敛,甚至还有几分成熟的气质。 好看,但很陌生。 他想起和裴屿明在一起的第一天,早上从酒店出来,小孩突然拉着他狂奔,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紧紧攥着他的手,额前稍长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他问裴屿明为什么要跑,裴屿明说:“去剪头发,剪成你喜欢的,现在就去。” 手机屏幕暗下去,世界只剩下一盏床头灯,阚颂宁在本该安睡的午夜失声痛哭。 他不是执着于什么特定的发型,他只是恍然间意识到,他停在原地,一厢情愿地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头发短短的男孩儿,可他忘了,如今的男孩儿已经不是他的小孩了。 裴屿明是自由的,有数不清的骄傲的理由,他还那么年轻,有那么多热情可以肆意挥洒,他可以去追逐这世上的任何一种美好,可以去爱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但他  39 不会再为了阚颂宁剪短头发。 . 阚颂宁决定接受心理医生的建议,放空大脑,多做一些会让自己开心的事。 这没有什么难的,他最擅长的就是开心。 做爱让他开心,睡饱觉让他开心,全糖烧仙草让他开心。 他在超市偶遇了曾经的炮友,那个在床上和他很合拍的好脾气程序员;他花了一整个周末用来睡觉;他点了很多家奶茶店的全糖烧仙草。 没有拒绝程序员的晚餐邀请,在以前很喜欢的茶餐厅里,对方只是往那方面暗示了一句,他就落荒而逃;周末睡了足足十三个小时,醒来以后他还是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看着电视上的搞笑综艺流眼泪;全糖烧仙草只尝了一口,他就不想喝了,太甜了,甜得他想哭。 阚颂宁发现,只有笨笨的、乖乖的裴屿明能让他开心了。 可是他的宝宝被他弄哭了很多次,真的太伤心了,不想原谅他了,也不想见到他,于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一次,阚颂宁没能将会引起最多开心的裴屿明长期保留在他的生活里。 第20章 新年 这一年的雪似乎格外多,积雪还未融化干净,又被新的雪覆盖,在这种循环中,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如期而至。 阚颂宁走进办公室,得知今晚因为线路检修,学院楼这片区域从五点半开始断电。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提前打卡下班,学生们都有些躁动,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谅他们想庆祝跨年的心情。 五点三十分,准时断电的那一瞬间,所有台式机齐齐黑屏,科研带来的负担和烦恼仿佛被一笔勾销,整栋楼进入了狂欢,大家纷纷从教研室里跑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着晚上要去哪聚餐唱歌。 阚颂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深冬时节天黑得早,楼道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昏黑,他打开手电筒,身体紧贴着墙走。 他听到有个学生说:好家伙,刚才那场面不亚于高中晚自习突然停电,一群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论文不写了,专利不申了,代码不调了,跟小屁孩儿似地撒丫子往外跑。 其他人大笑着赞同,顺带回忆了一下遥远的高中时代。 似乎在这场停电带来的狂欢里,只有阚颂宁被卷入了不好的回忆。 他念高三的时候,记得很清楚是那年的冬至,三中整个校舍停电,通知提前一天贴在了告示栏里,他没看到,所以晚自习开始前,他被班上的几个人拽进废弃的化学实验室,他还以为这些人只是想找个地方泄愤而已。 阚颂宁已经习以为常了,只祈祷他们这次能速战速决,他还想回去上晚自习。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并没有动手打他,只是把他推进了屋子里,然后从外面反锁了门,他心想可能他们等一会儿会回来,还傻乎乎地庆幸自己带了单词本。 他刚背了半页单词,忽然,头顶的灯灭了,伴随着教学楼里爆发出的欢呼声,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拍门求救了很久,没有人回应。 阚颂宁终于放弃,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努力让双眼适应黑暗,却因为心理作用,怎么也适应不了。恐惧被周遭的环境无限放大,那些废弃的化学仪器,烧杯试管酒精灯,好像通通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叫嚣着要将他吞噬。 ………… 阚颂宁在走廊窗边停下,望着不远处图书馆的光亮,缓了缓神。他想,他应该是不怕黑的,他怕的只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推入黑暗。 快走到楼梯口,阚颂宁忽然想起忘记带门票,又折回去拿,看到谢时君的办公室里透出一丝亮光。 “谢老师还没走啊?”他敲门进去,开玩笑道:“都停电了还不早点回家陪女儿写作业呀。” 谢时君关上应急灯,说:“这就走了。” 他们很自然地一起下楼,在同事和同事之间,没有什么不妥。阚颂宁始终跟在谢时君两节台阶后面,快到一楼和二楼的转角时,他攥了攥手心,说:“谢老师,新的一年也要幸福啊。” 谢时君停下脚步,回过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说:“阚老师,不要总是祝我好,”他的语气一如往常,每个吐字都持有一种适用于普罗大众的温柔,“你也值得。” 阚颂宁怔了怔,看着谢时君对他笑,谢时君转身,谢时君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楼大厅,他才迟钝地应了一声:“好。” 不知道谢时君有没有听见。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谢时君什么都知道。谢时君这么聪明,一定把他看得透透的,他的眼神、他的凝视,他掩在玩笑下的小心思,谢时君不是看不出来,他只是对每个人都温柔有礼,怕他尴尬,怕伤到他的自尊心,所以永远不会戳穿他。 谢时君开车离开了,他有家要回,有女儿要照顾,有爱人一起迎接新年。 阚颂宁茫然地站在学院楼门口,反复咀嚼那句“你也值得”,他不是因为这句话而心动,而是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以为自己怀着无望的心情偷偷喜欢着谢时君,心知自己不配,所以早就想好一辈子都不开口,只盼他幸福,他以为自己待在最低的地方仰望着谢时君,并把自己包装成最骄傲的人来掩饰所处的位置。 但似乎,不是这样的。 他忘了,绝对理智的感情或许是欣赏,或许是仰慕,但绝对不是爱情。因为爱情本身就是不清醒。 他没尝过具象化的温柔,所以他把谢时君当作一种本能的向往,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这种向往是完全独立的、稳态的,它不掺杂包括占有欲在内的一切自私的情感。 想想其实很简单,只要稍作对比,一切都变得明了。 他喜欢裴屿明,喜欢到忘记身份和年龄,喜欢到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会忍不住想要接吻上床,喜欢到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小孩,都必须要在想的时候加上限定词——“我的”。 可是他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喜欢”谢时君的八年里,没有一次越界,就连越界的想法都没有过。 他说了很多谎,但有些事情骗不了人。 他喜欢的从来只有裴屿明,那个为了他剪短头发、为了他做戒指、为了他哭了很多次的笨小孩。 对阚颂宁来说,想清楚对谢时君的感情,就像是卸下了一件沉重的行李。 从谢时君为他撑伞的那天起,从谢时君第一次对他笑、第一次握住他的手开始,他背了八年那么久,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件行李要一辈子长在自己背上,成为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现在他解脱了,但他仍然开心不起来。 他怨自己没有早一点想通,在小孩忍着眼泪说“你有喜欢的人,不  40 是我”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抱着他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也许只要一句话就能哄好小孩。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阚颂宁裹紧了围巾,往体育馆的方向走,身后的大楼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目送他。 走出停电的区域,能明显感觉到学校里热闹的氛围。游园会活动已经开始了,阚颂宁路过时,被一个戴着熊本熊头套的男生塞了一支棒棒糖和一张宣传单。 他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东西,有点懵,回头去看,熊本熊不仅在发糖,还会和陌生人挨个拥抱。 戴头套的男生很高,从背影看竟有一丝熟悉,阚颂宁不自觉地走过去,站在熊本熊面前,张开了手臂,被抱住的同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说:“新年快乐!” 阚颂宁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刚才竟然在幻想那个熊本熊里面藏着裴屿明,裴屿明原谅了他,从遥远的南半球飞回他身边,送给他糖和拥抱。 ……真是疯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会选择不同的方式来实现跨年的仪式感,从科学角度上,这其实很没有意义,因为“跨”的这个虚假动作并不能影响时间的连续性,只是人们向来喜欢在日历的翻动中纪念一些事情,忘记一些事情,或者找个契机告别前一页的自己。 体育馆的每个座位上都放了头箍和荧光棒,阚颂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时,场馆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大屏幕上播放着今年热映的喜剧片。 阚颂宁看完了整部电影,吃完了那支棒棒糖,在这期间,他身边的座位渐渐坐满,他跟着其他人一起笑电影里的包袱桥段,直到片尾曲响起,屏幕转黑,又转到跨年歌会的主题海报。 他看了看时间,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裴屿明被拦在门外,他当时安慰小孩说,没关系,反正每年的跨年歌会都差不多,我们明年再来就好了。 今年的跨年歌会比往年更有秩序,提前一星期派票,不需要挤在场馆门口排队抢座了,他一个人早早来到这里,赴一场过期的约定。 但每年跨年歌会的形式和内容都差不多,这是事实没错,阚颂宁戴着鹿角头箍,机械性地挥着荧光棒,仿佛游离在这之外。 最后的十秒钟倒计时,现场的气氛达到高潮,追光时不时扫过观众席,坐在阚颂宁左边的一对情侣在倒计时刚开始的时候便吻在了一起。 耳边是主持人激动的声音,阚颂宁失神地望着舞台,忽然失了力气,手上一松,荧光棒掉在了座位底下,他手忙脚乱地戴好围巾,把半张脸藏进去,任由眼泪划过脸颊、下巴,沾湿了围巾。 这条围巾是裴屿明去年送给他的圣诞礼物,很厚实,很暖和,时至今日似乎依然保留着来自裴屿明的温度,成为陪他熬过这个冬天的慰藉之一,比如现在,柔软的面料蹭在脸颊上,他可以想象是裴屿明在吻掉他的眼泪。 阚颂宁只是不懂,为什么裴屿明走后,他的眼泪越来越多了,小孩在的时候他学不会坦诚,偏要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现在小孩走了,他突然变成这副样子,算什么? 有人爱的小孩,可以用眼泪换取想要的玩具和糖果,可他凭什么哭?他在哭给谁看? 一秒、一天、一年,是人类赋予时间的计量单位,也是赠送给自己的无限次机会,因为新的憧憬能带来新的勇气,似乎只要进入了下一个节点,每个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阚颂宁在热闹的人群里囫囵擦着泪,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 元旦过去,真正的新年也快要来了。 年关将至,街上处处挂起了灯笼和装饰彩灯,火车站、客运站挤满了回家过年的外地人。S市那么大,那么拥挤,每到过年却像空了一半,因为每个人都要回家,把灯碰亮,把一年的风尘拂下。 阚颂宁也想有个家。 他赶在年前回了趟父母家,依旧是放下东西,说声新年快乐就走。那个乌烟瘴气的麻将馆,他真的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反正所谓的父母也只在意他打过去的钱有多少。 除夕当晚,阚颂宁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体感温度零下,胃里空空的,他想找个地方吃顿年夜饭,可街边的店面几乎都关了,铁皮门帘上贴着“回家过年,初六营业”之类的话,他去年除夕点外卖的那家饺子馆也不例外。 走到一条小巷子里,阚颂宁意外地发现有一家餐馆还亮着灯,想进去问问是否还营业。 他推门进去,还没看清店内的陈设,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低头一看,是一只小狗,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打量他,尾巴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像是在表示友好。 “小乖,过来。”一位体型偏胖的老人从柜台后走出来,把小狗招呼回自己身边。 阚颂宁问:“请问今晚还营业吗?” 老板说:“正常营业,您想吃什么都有。” 阚颂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那只小狗迈着小短腿跟着他,趴在了桌边。 “这是什么狗啊?”阚颂宁一边翻菜单一边问老板。 老板给他倒上热茶水,说:“金毛。” 阚颂宁低头看了看试图啃桌腿的黄色小团子,有点疑惑,用手向老板比划了一下大小,“金毛不是体型很大的那种吗?” 老板十分热情,操着一口充满自来熟气息的京腔,“嗨,瞧您说的,那再大的狗也是从这么小一点儿慢慢长起来的嘛……” “我们这才八周,别看现在小,以后长得快着呢。” 阚颂宁点点头,伸手一捞,把小狗抱到自己腿上。 大概是他穿得厚,身上暖和,小狗仔细嗅了嗅,熟悉味道后,一个劲儿地往他衣服里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扒着他的围巾不动了。 阚颂宁伸手点了一下小狗湿漉漉的鼻子,“你叫小乖是吗?” 他低头笑了笑,眼底的温柔收不住,尽数漾在暖黄的灯光里,“好巧啊,我也认识一个小乖。” 不知道另一个小乖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回国过年了,应该在和家人团聚,如果没有回来,也应该在和家人视频通话,一起吃饺子看春晚吧。 好在遇到了这家店,让阚颂宁的除夕夜不至于太冷清,他抱着小狗,一边和老板聊天,一边吃饺子。 老板手艺不错,包的饺子皮薄馅大,小狗闻到了香味,开始不老实,在阚颂宁腿上动来动去,也想尝一口饺子。阚颂宁问过老板,给它喂了一点肉馅,这下小狗更黏他了。 小狗吃饱了,调皮地爬到桌子上,用后腿颤巍巍地站着,前腿扒着玻璃。外面温度低,玻璃里侧起了一层雾气,小狗呜呜叫了几声,很快滑了下  41 来,阚颂宁把它抱起来,握着小爪子,印上去几个爪印。 ”小乖,小乖。” 他叫小狗的名字,小狗就会回头看他,很机灵。 阚颂宁在这家店里度过了五个春晚节目的时间,他听老板说,除夕营业是因为儿子女儿都在国外,工作忙回不来,他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情做,而阚颂宁也是他今晚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顾客。 时间已经不早了,小狗伸伸爪子,趴在阚颂宁腿上昏昏欲睡。 他把小狗轻轻放在椅子上,和老板道别,约好以后还会再来吃饭,然后裹紧围巾,推开门,重新走进一个人的冬夜。 第21章 抱着小狗不撒手了 年后,阚颂宁去医院复诊,医生给他换了一种药,嘱咐他一定要按时按量吃。 他每次因为换药感到不适,都会去除夕夜那家餐馆,吃一份饺子,抱一会儿小狗。每次推门出来,冷风吹得人清醒,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小狗站在门口朝他摇尾巴,他就会觉得,好像反复无常的坏情绪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抵抗。 冬天也比想象中离开得快,立春以来,天气越来越暖和,阚颂宁的情绪稳定了很多,至少不会再像几个月前那样,看到一样东西或是回想起一件小事,就控制不住地流泪。 他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把家里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各个季节的衣服分门别类整理好,冬天的厚外套都收到了柜子最里面,卫衣和衬衫放在随手能拿到的位置。 完成一切后,他戳开一瓶AD钙奶,甩掉棉拖鞋,坐在飘窗上发呆,日落之前最后的阳光漫上脚背,暖融融的,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很喜欢身上的衣服越来越薄的感觉,并且没道理地相信,只要天气持续变暖,他就会持续变好。 当天晚上,阚颂宁在外国语学院的公众号里看到了裴屿明穿着正装演讲的照片。 新换的沙发套是轻暖调的米黄色,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说不上有多好闻,但是熟悉感能让人安心,他窝在沙发里,反复看那张照片,久违地感觉到了幸福。 一晃进入了初夏,阚颂宁脱下外套,换上了薄衬衣。下午两点钟的阳光晒得人脑袋发昏,他买了杯冰美式,用杯壁贴着脸降温,走进办公室时,正巧谢时君从里面出来,两人差点撞上。 阚颂宁见他穿得有些正式,好奇地问道:“谢老师这是去哪啊?” 谢时君说:“去36所做个前沿报告。” “36所?”阚颂宁联想到了什么,“那挺好啊,还能顺便看看你的小抹香鲸。” 谢时君被他逗笑,“没有,他已经不在那儿工作了。” “辞职了?” “嗯,去年年底的事,“谢时君点点头,”他待在36所……有点屈才了。” 阚颂宁愣了愣,看着谢时君面上掩不住的笑意,噗嗤一声笑了。他没想到谢时君这样低调内敛的人,也会在说起自己的小爱人时,流露出那么一些炫耀的意味,还真有点可爱。 谢时君走了以后,阚颂宁刚准备坐下来处理工作,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点开一看,是上学期专业选修课的课程群,季凡从那个群里向他发起了小窗对话,内容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老幺回国了。 阚颂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他的小孩回来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照镜子,就着电脑屏幕的反光,确认自己现在的样子。他这一年吃了很多药,他担心药物的副作用会在他身上逐条显现,比如发胖、无力、脱发、脸色暗沉…… 药物说明上并没有列出这些,他只是被自己的凭空想象吓到了,因为其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在年轻的爱人面前自卑得抬不起头来。 他怕自己不好看,怕自己变老。 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很久,阚颂宁才迟钝地感到紧张,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指尖颤抖着敲字,问了季凡一连串的问题。 那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已经回来了吗?还是要等下学期再来报到? 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吗? 在那之后,阚颂宁迟迟进入不了工作状态,时不时就要拿起手机查看消息,握着鼠标的手心紧张地出汗。然而直到下班回到家,他都没等到季凡的回复。 睡前,他终于忍不住点开了和裴屿明的微信聊天窗口。 他在对话框里输入: 宝宝,你回学校了吗? 短短一句话,他花了一分钟才写完,最后犹豫片刻,还是删掉了“宝宝”两个字。 你回学校了吗? 消息发送成功,阚颂宁陷入了一种焦虑的循环,他怕裴屿明不回消息,怕自己突然的联络讨人嫌,怕裴屿明看到消息后会立马拉黑自己。 他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稀里糊涂睡着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微信消息,可惜仍然石沉大海,他浑浑噩噩地去了学校,开了一上午会。 到了下午,裴屿明还是没有回复,但是他惊喜地发现,半小时前,裴屿明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地板上一只孤零零的篮球,定位在C大体育馆,而在这之前,裴屿明已经有一整年都没有更新过朋友圈了。 阚颂宁想都没想,摘下眼镜,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跑下了五楼。 他必须要见到裴屿明,越快越好。 . 阴天,温度有些低,阚颂宁穿着亚麻材质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一路跑到了体育馆。他想一定是心诚则灵,同时也是重新开始的好兆头,竟然没费什么周折就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裴屿明应该是刚打完球,球衣还没换下来,只在外面套了件黑色运动服,拉链拉到下巴底下,胳膊夹着篮球,面无表情地站在体育馆门口。 在这之前,阚颂宁在公众号上看到过很多裴屿明的照片,因此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孩好像瘦了一点,但明显是肌肉密度更大了的缘故,比一年前更加精实了,阚颂宁发现自己竟像个不客观的家长,时刻在怀疑他的小孩是不是又长高了,这下踮脚亲他的时候会更累的。 他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裴屿明听到声音,侧过头,和阚颂宁视线相撞。 他戴了一条红色的发带,汗湿的刘海束上去,露出英气的五官,许是因为和以前留寸头的感觉有些重合,就好像他还是当时那个属于阚颂宁的小孩。这无疑给了阚颂宁极大的鼓励,他站在裴屿明面前,没有昨晚发消息时的犹豫不决,也没有什么近乡情怯的复杂思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快点抓住裴屿明,再也不放开。 他也想把自己修补好再去爱裴屿明,所以他去看了医生,吃了很多药。 但就在他以为自  42 己快要痊愈的时候,突然发现,只有爱裴屿明,还有被裴屿明爱,只有这两件事才能把他完全修补好,缺少了这些,再多的药物也只能保证短时疗效。 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哪怕自私,哪怕极端,哪怕要冒着被狠狠推开的风险。 裴屿明看到他,眉毛轻轻拧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扑了个满怀。 “宝宝……你回来了……” 阚颂宁哽咽着,把脸埋在裴屿明身前,像溺水前一秒被救起的人,伏在救生岛上拼命地呼吸着,牢牢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放开。”裴屿明沉着声音说。 阚颂宁摇头,环在裴屿明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不要。” 裴屿明看着他领口下露出的大片白皙肩颈,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用听上去十足冷静的口吻说:“你先放开……我刚打完球,身上都是汗。” “不要。”阚颂宁还是不松手。 裴屿明深呼吸一下,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正是下课时间,体育馆前面人来人往,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频频回头看过来,裴屿明轻轻挣了一下,“放开,有人看见了。” 若是以前,阚颂宁最怕的就是和裴屿明的关系被发现,但他现在不为所动,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死死抱着裴屿明。 他模糊的态度让裴屿明心里莫名烦躁,刚想直接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忽然感觉到胸前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濡湿了,他愣了一下,意识到是阚颂宁正埋在他怀里啜泣,听上去在努力憋着哭音,可怜极了。 裴屿明攥了攥拳,冷声问:“你哭什么?” 阚颂宁是想要回答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于是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呜咽。 “我问你哭什么?”裴屿明语气又强硬了一分,“我欺负你了吗?” 阚颂宁只是摇头,依旧不肯松手,他们维持着最亲密的姿势,僵持不下。直到下一节课快开始了,来上体育课的学生都会路过他们,裴屿明实在忍不下去了,半拖半抱地把阚颂宁带进了球队休息室。 关上门,裴屿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在阚颂宁的眼泪把他的心彻底弄乱之前,重复了一遍:“放开。” 这一次阚颂宁听进去了,慢慢地松开他。 “我想你,宝宝,我想你……”阚颂宁抬起头,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上面满是半干的泪痕,还在不停被新的覆盖,他揪着裴屿明的衣角,语无伦次地说:“宝宝,你别走好不好,你救救我……” “你……”低头看到他潮红的眼睛,裴屿明一句话噎在嗓子里,改骂了一个脏字,然后懊恼地摘下发带,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你能不能不哭?” 阚颂宁一边胡乱点头,一边还在流泪,他觉得那么多药都白吃了,仿佛只要一见到裴屿明,他就倒退回了最糟糕的阶段,身体里有个没出息工厂,持续制造着眼泪,根本不按照他的想法来。 裴屿明放弃了,退到几步远处,背靠着墙,静静等着他哭完。 休息室的窗户坏了,被风一下下拍在窗框上,室内没开灯,一片阴冷。阚颂宁的衬衫单薄,再加上哭得有些脱水,用力吸鼻子的时候整个人直哆嗦,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裴屿明皱了皱眉,把外套脱下来扔给他,露出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简短道:“穿上。” 阚颂宁听话地披上衣服,学着裴屿明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又凑到领口嗅了嗅。他抬头看了裴屿明一眼,睫毛湿漉漉的,眼神意味不明,似乎掺着迷恋。裴屿明不自然地别过脸,听到他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还没分清他说的是“宝宝”还是“抱抱”,又被环着腰抱住了。 眼前这个人正在以绝对示弱的姿态依赖着自己,差点就要唤起某种肌肉记忆,裴屿明在忍耐的同时感到恼火。他离开了一年都没能忘掉,结果阚颂宁一上来就来这么一出,他真的快被逼疯了。 “阚颂宁,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是裴屿明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而这无疑是阚颂宁最不想听到的话,他也急了,红着眼睛,气急败坏地去捂裴屿明的嘴,“我知道!你不准再说了!” 阚颂宁松开手,气狠狠地吻住他的嘴。他吻得毫无章法,胡乱磨着裴屿明紧闭的嘴唇,心想小孩不乖,一点都不乖,要惩罚。但他凶了一会儿又不自觉软下来,轻轻舔着裴屿明的唇缝,仿佛在恳求他张开嘴,好吻得再投入一点。 他这样子又像是在撒娇了,裴屿明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着唇笑了,像是自嘲,“你别这样……我真的看不懂你。” 说完,他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低头玩手机,阚颂宁怔在原地,焦虑地抠了一会儿手指,也跟着他坐下来。 两人各坐着一张长椅,中间隔着一米。 阚颂宁小心翼翼地瞥着裴屿明,裴屿明稍微动一下,他都担心他是不是要走。 他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当初明明是他犯错在先,伤害小孩,现在哪有资格去索要拥抱……可他穿着裴屿明的衣服,熟悉的体温和味道是滋长贪心的温床,他一点也不想和裴屿明就这样错过。 裴屿明的头发乱糟糟的,发带被他随手扔在一边,他似乎很焦躁,一直无意识地扯着头发。 阚颂宁挪过去,坐在裴屿明旁边,想去牵他的手。 “我明白了,”指尖将将碰到的一瞬间,裴屿明倏地收回手,朝阚颂宁看过来,表情有些落寞,“阚颂宁,你还想和我当炮友,是这样吗?” 阚颂宁想说话,但没能发出声音,嗓子因为哭太久哑住了,他舔了舔嘴唇,用力吞咽几下,嗫嚅着吐出一个单音:“……嗯。” 他是坏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坏人的手段卑劣无耻,但坏人也会动心,坏人这一次赌的是完整的自己。 第22章 骗你的,宝宝 “你……”裴屿明被他云淡风轻的肯定气到说不出话来,索性别过头不看他。 阚颂宁想起之前的很多次,小孩闹别扭不理人,总是像这样别过脸,或是躲进被子,而他总有十成把握能哄好小孩。 他蹲在裴屿明面前,宽大的外套衬得他瘦伶伶的,这个姿势让他看上去只剩小小的一团。他拉过裴屿明的手,在他试图挣开之前,先一步扣死,贴在自己的颊边,说:“骗你的,宝宝。” 他伏在裴屿明膝上,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姿态,“我最喜欢你,才不想只和你当炮友……” 裴屿明像是僵在了椅子上,眼睁睁看着阚颂宁跪在自己腿间,解开了球裤,隔着内裤亲吻性器,直到性器顶端被挑逗性地轻咬了一下,他闷哼一声  43 ,猛地清醒过来,捏住阚颂宁的下巴,不让他继续动作。 阚颂宁茫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宝宝不想要吗?你都硬了。” 裴屿明又气又急,耳朵腾地一下红了,只是藏在稍长的头发里,不像之前那样明显,他指了指阚颂宁身后,说:“门!门没锁!” 阚颂宁起身去反锁了门,而后半跪在裴屿明腿间。 “宝宝……” 他试探地拉下了裴屿明的内裤,下一秒被裴屿明圈住了手腕,但没用力,轻轻一挣就松开了。 接着他顺利放出了鸡巴,绕着茎身舔了一圈,慢条斯理地,仿佛是在引导这根东西完全兴奋起来。裴屿明没有抗拒,但和性器的状态完全不同,他似乎很低落,用一种阚颂宁无比熟悉的眼神向他看过来,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委屈极了。 裴屿明问他:“为什么又要这样?” “因为……”阚颂宁停下动作,低着头,似乎在思索,半晌扬起脸,狡黠一笑,“宝宝一会儿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整根鸡巴都被阚颂宁的唇舌照顾到了,连囊袋也没放过,在被含吮出一阵难以忽视的水声时,裴屿明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感到一阵难为情,“我没洗澡……” 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地打过球了,出了不少汗,身上的体味肯定很重。 “嗯……好像有一点汗味……”阚颂宁几乎把脸埋进了他的耻毛里,抬起头时,鼻尖沾上了暧昧的湿痕,他舔了舔唇角,说:“我好喜欢。” 裴屿明条件反射地脸红了,藏都藏不住,他向后靠着墙,捂上眼睛,喘了几下,已经拿不稳那种冷漠的语气,“……闭嘴。” 阚颂宁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轻轻笑了一下,眼睛分明还湿红着,已经迫不及待地弯起来,合成一种带着易碎感的漂亮,不与纯真擦边,胜在多情。 他不再撩闲,专心亲近眼前这根鸡巴,含住前端,舌尖绕着胀红的冠头打转,拨弄出精的小缝,似乎对腥臊的味道很是着迷。 裴屿明离开的日子里,阚颂宁很少有欲望,仅有的几次自慰都是因为想裴屿明的时候不小心偏了题,想他们之间荒淫无度的性爱,想裴屿明年轻的鸡巴,想他在床上对自己直白的索求。除了每次都要射在裴屿明的内裤里,他甚至有一次用了后穴自慰,快感更加直接,结束后腿根都在哆嗦。 很丢脸,裴屿明的那条内裤上,不知道沾上过多少他的爱液。 想到这些,阚颂宁不由得更加兴奋,一边吮吸着性器,一边挺着胸脯,心猿意马地蹭着裴屿明的小腿。很快,敏感的乳粒硬了起来,顶着薄薄的衬衫,他也不自觉地轻哼出声,在嘴巴被性器填满的情况下,含糊的调子听起来格外色气。 裴屿明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捏着他的下巴,抽出性器,恼火道:“你在干什么?” 阚颂宁又在利用天生的无辜相,潮红的眼角垂着,舔了一下卡在自己下颌上的虎口,说:“在想宝宝。” 裴屿明憋了一肚子气,忍无可忍地看向阚颂宁的胸口,那两只他曾经最喜欢的奶头在衬衫上顶出了小尖,分明是在引诱他。于是他不再客气,松开阚颂宁的下巴,顽劣地拨弄其中一只奶头,阚颂宁叫了一声,软软地靠在他小腿上,挺着胸主动迎合。 裴屿明被他这副模样刺激到了,整个人变得急躁起来,扶着鸡巴戳弄水红的嘴唇,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舔。” “唔……好大。” 太久没有口交过了,阚颂宁做深喉的时候有些不适应,但他好喜欢裴屿明故意板着的表情因为他而松动,脸红的小孩好可爱。 终于,他如愿得到了渴望的东西。 裴屿明的大腿肌肉紧绷着,浓精一股一股射进他嘴巴里,一边挺胯,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又是这样,他又轻易被阚颂宁牵着鼻子走了,和一年前相比,没有一点长进。 两腮有些酸痛,但阚颂宁仍然乖顺地承受着,沾满裴屿明的味道让他感到非常安全。他用舌尖轻轻搔弄着马眼,确认裴屿明已经射干净了,刚松开鸡巴,猝不及防又被射了一股在脸上。他半眯着眼睛,睫毛上挂着几滴白液,“宝宝射了好多……” 裴屿明的脸更红了,指了指里间,不自在地说:“洗手间在那边,去洗一下。” 怕裴屿明偷偷跑掉,阚颂宁在洗手间胡乱清理了一下沾在脸上的精液就出来了。裴屿明已经整理好了球裤,重新戴上了发带,端正地坐在长椅上,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表示埋怨。 阚颂宁走过去,跨坐在他腿上,认认真真地捧着他的脸,说:“宝宝,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掺假。” “想你。” 想你想得生病了。 “喜欢你。” 每天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认真告诉你。 “现在就只想喜欢你,什么都不想管了。” 什么狗屁年龄差、身份差,家庭、社会的偏见,都不想管了。 “宝宝,你不要皱眉。” 阚颂宁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眉间、鼻梁、下颚线,每个动作都仿佛饱含深情,裴屿明打了个激灵,胸口被难平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理智告诉他不能重蹈覆辙,不要轻易相信眼前这个人,一定要坚决一点,但身体不听使唤,他僵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见裴屿明没有要推开自己的意思,阚颂宁便得寸进尺,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被男孩儿干净的荷尔蒙气息包裹住,阚颂宁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在过饱和的幸福感里,本能地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办,好像在做梦……” 他哭得很收敛,只有脊背在轻轻颤抖着,裴屿明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拍一拍他的背,将将要触碰上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小声说: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 . 从体育馆出来,阚颂宁丝毫不顾及路上有人,牢牢抓着裴屿明的手,走过人来人往的广场,晃着他的手说:“宝宝跟我回家……” “不去。” “为什么?” 裴屿明抿着唇,等远离人群了才开口回答:“……要去就去酒店,反正不去你家。” 只有情侣才会在家里做爱,他和阚颂宁已经分手了,要约炮就应该去酒店。 阚颂宁自然答应,立刻拿出手机预订酒店,裴屿明仗着身高,偷偷瞄到了他的订单记录。上一个订单是在前年,没记错的话是他“决定接受阚颂宁追求”的前一晚,也就是说,他们认识以后,阚颂宁没有再找过别人。 这多少让裴屿明心里舒服了一些,但他仍然臭着脸一言不发,不理会阚颂宁的讨好。 然而到了酒店,他又开始难受了。这里就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地方  44 ,阚颂宁那么熟练地选择了这里,一定是因为以前和别人一起来过很多次,他只要一想到当时的阚颂宁只是把自己当作了众多炮友中的一个,永远比不上真正喜欢却不敢触碰的那个人,就难受得想哭。 从开始到结束,阚颂宁从来没对他认真过,现在偏又摆出一副认真的架势来骗他上床。 裴屿明抬头看着酒店的牌子,突然就不想上去了。 阚颂宁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大厅,在前台办入住的时候一直没有松开过他的手,裴屿明垂眸看着交握的两只手,有些出神。 他们以前也经常牵手,但仅限于没人的地方,阚颂宁会在有人路过的时候迅速松开他的手。裴屿明以前觉得这没什么,可以理解,现在才后知后觉为那些被放开的时刻感到委屈。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被阚颂宁牵着进了电梯。 刚走进房间,阚颂宁就抱了上来,裴屿明环视酒店熟悉的装潢,一咬牙,推开了阚颂宁。 阚颂宁也不气馁,勾住他的小拇指,踮脚亲了亲他的脸,“怎么了宝宝?” 裴屿明低着头,“我不想……” “宝宝不想和我做爱吗?”阚颂宁笑了一下,“没关系,只让我抱抱就好。” 裴屿明几乎放弃了抵抗,任由阚颂宁再一次钻进自己怀里,因为他知道,他也好想阚颂宁,在异乡每个难以入眠的晚上,都想抱着阚颂宁。 他根本舍不得推开阚颂宁。 抱着抱着就抱到了床上。裴屿明喘着粗气,半跪在床上,死死盯着被压制住的阚颂宁,抬手脱掉汗湿了又干透的球衣,伏在阚颂宁身上,啃咬他的脖子,毫不客气地留下痕迹。 阚颂宁永远在犯规,说好只是抱一抱,结果抱着抱着就开始不老实,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挑逗,一边摸他的鸡巴一边舔他的喉结,他硬得难受,又实在气不过,直接把人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他毫无章法地啃咬了一通,愈发觉得阚颂宁脖子上的那根链子很碍事,便急躁地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衣襟敞开,坠在锁骨下面的银环露了出来。 裴屿明愣住了,那是他亲手做的戒指,用廉价寒酸的金属记录下他的愚蠢和天真。 他拽起那枚戒指,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戴着这个?” “因为在等你……”阚颂宁忽然哽咽了,撑起上身,勾住裴屿明的脖子,在颈窝里蹭了蹭,说:“宝宝,送了戒指就不能反悔了,你要爱我十千年的。” 裴屿明赌气地说:“还给我,我不送给你了。” “不给,哪有把礼物收回去的道理。” “我说有就有!” “……” 两人幼稚地僵持了很久,不知道是谁先受不了对方的不讲理,用嘴唇堵了上去,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次是在浴室,阚颂宁给自己扩张到一半就被裴屿明按在墙上顶了进去。第二次是从浴室出来,裴屿明的鸡巴还埋在湿软的穴里,直接抱着阚颂宁滚在了床边的地毯上,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像雨夜里发情的动物,不要命似地缠吻在一起。 裴屿明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疯到这种地步,仿佛身体里的野兽在阚颂宁的挑拨下挣脱了镣铐,完全超出可控范围。 最后一次,他把高潮后蜷成一团的阚颂宁抱上床,扯掉避孕套,跪在阚颂宁的脸上方,扶着床头,一下一下往他嘴里顶。阚颂宁已经没力气了,只会呜呜咽咽地含着他的鸡巴,也不求饶,只是流泪。要射的时候,裴屿明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精液全喷在他脸上。 事后清理完,裴屿明把人塞进被子里,收拾好扔在地上的避孕套,看到阚颂宁昏昏欲睡还不忘护着那枚戒指,犹豫了一下,穿上脏衣服,准备回家。 炮友不该一起过夜,他想。 ”宝宝……“阚颂宁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叫他,同时伸出手索要拥抱。 ”我要回去了。“裴屿明说。 在他转过身后,阚颂宁撑着身体坐起来,又摇摇晃晃地站在床上,借着床垫的弹力,跳到了裴屿明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裴屿明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托住他的屁股。 “你想干什么?”他问。 “想追你呀,”阚颂宁有些虚弱,伏在他肩上痴痴地笑,蹭他的发尾,“宝宝可以暂时不原谅我,但是能不能让我好好追你一次?” “你先下来……” “不要,”阚颂宁固执地摇头,“宝宝去哪,我就去哪。” “以后不管去哪都带上我吧,宝宝,”他吻了吻裴屿明的耳朵,“我很没用,只想跟着你。” 滚烫的眼泪落在裴屿明的肩膀上,阚颂宁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宝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爱你的,只爱你,最爱你。” 如果人活这一辈子只为了寻找一个对的答案,那么一定是你。 当晚,裴屿明没能走成,睡在了阚颂宁身边。 或许是因为睁开眼和闭上眼都是想见的人,阚颂宁睡得很香甜,侧躺着,小半张脸不知什么时候越界到了裴屿明的枕头上,呼吸一下下扑在裴屿明耳边,害他睡不着。 裴屿明内心天人交战,终于还是没忍住,像做贼一样挪了挪脑袋,往阚颂宁那边凑近了些。 “你偷偷变成爱哭鬼了,”他把鼻尖贴在阚颂宁肩头,深深地嗅了一下,又用犬齿留下一个印子,“是不是故意哭给我看的,真狡猾……” 他定了一个很早的闹钟,这样就算他没忍住抱着阚颂宁睡着了,也能在阚颂宁醒来之前纠正自己。 定好闹钟,他听着阚颂宁均匀的呼吸声,又有些心痒,纠结了很久,还是解开了阚颂宁的浴袍,钻进被子里,心想,就只吃一口。 被子里漆黑闷热,裴屿明依靠本能,寻到两只软乎乎的奶头,强压下心底的急切,轻轻地舔了上去。 刚才的性爱是粗鲁的、直接的,像野兽的交媾,裴屿明的内心是抗拒的,却无法控制,只能在阚颂宁睡着后,小心翼翼地补上温存的片刻。 他承认自己很没出息,依赖阚颂宁的胸口就像婴孩依赖安抚奶嘴。 比如现在,他把整个乳晕都含住了,像哭闹很久后终于得到安抚奶嘴的婴儿,要牢牢抓住这份迟到的满足。他吮了又吮,松开准备换另一边时,忍不住舒服地咕哝了一声,随即又警惕地抬起眼,看向阚颂宁的睡颜。 还好,睡得很沉。 等到睡意终于袭来,裴屿明吸吮的频率越来越慢,半梦半醒之间,松开奶头,砸吧砸吧嘴,含糊地喃了一句:”老婆……“ 一夜好梦。 第23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裴屿明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嘴唇上磨蹭,  45 他觉得痒,下意识张开嘴,尝到熟悉的味道和触感,在睡梦中吮吸起来。 “嗯……”阚颂宁抱着他的头轻哼,手指情不自禁地插进发间。小孩留长了头发,不再是以前那种刺刺的手感了,像只顺毛的小狗。 裴屿明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房间一片昏暗,被窝里有两个人的体温,他以为在做梦,心想这个梦真好,啜着阚颂宁的乳尖,挺腰往他腿间顶了两下,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小呼噜还没打上,就听到头顶传来阚颂宁的轻笑声,裴屿明猛地睁开眼,整个人都傻了,慌忙松开被他含了半夜的奶头,尴尬地往后挪了挪。 “宝宝昨晚干什么坏事了?”阚颂宁从枕头上滑下来,和他面对面躺着,笑得眉眼弯弯,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坏小孩,竟然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吃。” 裴屿明嘴硬,皱着鼻子躲他的手,“……我没有。” “真的吗?”阚颂宁的浴袍还敞开着,他抓着裴屿明的手,碰了碰乳晕,“可是我这里怎么肿了?” 裴屿明缩回手,继续装傻,“不知道。” “那好吧,宝宝什么都没做,”阚颂宁把被子拉到两个人头顶,闷热窄小的空间让气氛瞬间变得暧昧,他伸出食指抵在裴屿明下唇,“是我非要喂宝宝吃的。” 裴屿明目光躲闪,在阚颂宁的手指离开后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红着脸转移话题:“该、该起床了。” 天渐渐亮起来了,日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跃上大床一角,看样子是个好天气。阚颂宁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五点。他趁裴屿明没睡醒,还有点懵懵的,凑上去飞快地偷了个吻,说:“还早,宝宝再睡会儿吧。” 裴屿明没来得及躲,捂着嘴巴,凶巴巴地瞪他,“谁允许你亲我了?!” 说完就很有原则地躺回自己的枕头上,好像刚才那个没睡醒就找奶吃的人不是他。 他一开始还保持警惕,坚决防卫阚颂宁的突然袭击,没过一会儿就歪着头睡着了。阚颂宁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舍不得移开眼。刚才被含住奶头的时候,他感觉到乳晕上有些扎,是裴屿明新长出来的胡茬,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他以前好像从来没留意过他的小男孩也会长胡子。 阚颂宁不准备继续睡,他习惯性地点开了外国语学院的公众号,看到昨天新发布的推文,主题是交换项目完美收官。 他在里面看到了裴屿明的照片,穿着西装皮鞋,搭配了一个十分绅士的领结,甚至还……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他知道裴屿明视力很好,2.0的标准视力,根本不需要戴眼镜。 他看着那张照片,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裴屿明的变化不是因为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面临的许多新事物让他自然成长,而是他自己刻意地,想让自己快速长大。 第一步就是换发型,适应新的穿衣风格。 一直以来,裴屿明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别人质疑“幼稚”,阚颂宁猜测是小孩失败的初恋给他留下了阴影,他从不过问,想尽力保护裴屿明的自尊心,而他的所作所为却让裴屿明被二次伤害。 他让裴屿明怀疑自己,他让世界上最好的小孩怀疑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不够好,才被认真喜欢的人所辜负。 阚颂宁是那个“逼”他长大的人,他明明深爱着裴屿明的天真和干净,即便他不那么精明,保留一些孩子气的古怪和固执、一些大人世界无法理解的想法,但那也都是裴屿明身上弥足珍贵的地方。 他深爱着这些,到头来自己却成为了刽子手。 或许从长远的角度看,这种“长大”对裴屿明的人生并无害处,也知道裴屿明总有一天要成为周到缜密的大人,但他还是自私地想拖慢这个进度,希望他永远是只属于阚颂宁的笨小孩。 上一次看到穿西装的裴屿明,是前年的跨年夜,小孩被学姐骗去游园会当迎宾礼仪,一脸不情愿,臭着脸也照样帅得要命。那一年的最后几分钟,裴屿明就是穿着这么一身正经的衣服,和他滚在操场的草坪上做坏事,用葡萄牙语第一次和他说“我爱你”,还骗他那是新年快乐的意思。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在那一刻该多好,好像在赶赴一场末日的冒险,躲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诺亚方舟。 裴屿明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多,睁眼就看到阚颂宁趴在床头冲他笑,眼圈却红红的。 “宝宝早安。” 刚睡醒没有防备,反应也迟钝,裴屿明皱了皱眉,想都没想就伸手擦掉了阚颂宁眼角的泪痕,嗓音有些沙哑,“你又哭了?” 阚颂宁抓着他的手贴在了脸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猛地抽回手,又觉得好像太用力了,坐起来,懊恼地抓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阚颂宁在他旁边坐下来,按了按他翘起来的一撮头发,“我的宝宝长大了。” “为什么急着长大呢,你还没到20岁……” “不是!才不是!我都快21了!”裴屿明像是忽然被点燃了,提高了音量,激动地站起来,又仿佛很焦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以前根本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就知道,阚颂宁,你怎么这样……!” “我都说过了,是在三中复读了一年才考上C大……” “不是20岁,是21岁!” 他吼完这句,好像一瞬间泄了气,坐回床边低着头,闷闷地说:“……我不幼稚。” 阚颂宁愣了愣,没想到说错年龄会让小孩的反应这么大,而且也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提起过复读这件事。 等等,如果有提到三中的话…… 或许是小孩带他去三中约会那天,格外兴奋地和他说了很多话,也比平时更黏人,但是他一整天魂不守舍,花光力气对抗难缠的过去,不想让自己失态,哪里有心思认真听裴屿明讲话。 从刚认识开始,裴屿明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认真”,只要他认真喜欢了,那么裴屿明就会毫无保留地回给他十倍百倍的喜欢,“我不管你把我当什么,你能不能对我认真一点”、“你说过你会对我认真的,百分之白认真”,想起裴屿明说这些话的样子,阚颂宁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半跪在裴屿明面前,把脸埋在他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宝宝。” 我如果先把自己治好再去爱你就好了,那样你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失望,不会自我怀疑,不会没有安全感。 “宝宝,我爱你……”他多希望自己能把这三个字说得好听一点,希望小孩能相信这三个字,却怎么也压不住颤抖的哭腔,“真的很爱你,eu te amo.”  46 他死死环着裴屿明的腰,“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笨,又坏又笨……以后再也不会了,宝宝相信我……再让我爱一次好不好?” 裴屿明僵硬地任他抱,手紧紧抓着床单,怕自己会忍不住回抱,半晌,他狠心推开阚颂宁,说:“我要走了,再不回家妈妈会担心。” 房间被弄乱了,即便处处都是亲热过的痕迹,也还是显得很空,裴屿明离开后,这里又变回了没有温度的酒店。阚颂宁坐在他们昨晚胡闹过的地毯上,蜷起膝盖,忽然很想去抱一抱那家餐厅的小狗。 小狗从来不会拒绝他的怀抱。 但他转念一想,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去看过小狗了,如果它不认识自己了,是不是会躲,会抗拒,甚至不愿意摇着尾巴送他离开了。 没有谁会无条件地一直爱谁,哪怕是小狗。 . 裴屿明没想到的是,从那天起,阚颂宁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开始认认真真地追求自己。他不知道这种认真是不是表面功夫,就像以前那样,所以时刻告诫自己要保持警惕。 他刚结束交换,要到下个学期才开始上课,也就是说接下来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都可以自由支配。除了打球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自己补习上个学年里没修的课程。 正因如此,阚颂宁这段时间的工作效率前所未有得高,这样他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追”裴屿明。 他每天都会去自习室找裴屿明,小孩不愿意理他也没关系,他只要坐在旁边就会觉得很满足。 裴屿明喜欢去顶楼没人的教室,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阚颂宁不用费力就能找到他。他看到裴屿明在做交换项目的汇报PPT,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问:“宝宝,在国外的时候开心吗?” 裴屿明的鼠标停顿了一下,“……嗯。” 阚颂宁看到他在当前页插入了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领奖,“那……有没有女生追我们宝宝啊?我会吃醋的。” 裴屿明撇了撇嘴,“有,很多。” 他说完这句话又插入了一张照片,是破冰游戏的时候,他在教几个女生用攀岩的安全绳,他把照片放大了一点,然后瞥了一眼阚颂宁,像在展示什么证据一样。 阚颂宁被他暗戳戳小动作可爱到了,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都在抖。 裴屿明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宝宝好可爱,好想亲你,”阚颂宁不笑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但是宝宝没有允许我亲,所以我在努力忍耐。” 裴屿明很不爽,抱着电脑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就是有很多人追我……你爱信不信。” 几天之后,裴屿明打球手腕扭了,阚颂宁知道这件事还是通过季凡。这家伙又从去年的课程群里小窗找他,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老幺手腕扭了”,阚颂宁再问他,他又不说话了。 阚颂宁跑到球场时,裴屿明刚喷完药,乖巧地坐在场边看队友们打3v3练习赛,手腕看起来有些红肿,不过不严重。 他在裴屿明面前蹲下,拿出带来的AD钙奶,用吸管戳开,仰着头看他,“宝宝,手疼不疼啊?” 裴屿明犹豫了一下,接过奶瓶吸了一口,又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说:“还行。” 阚颂宁正捧着他的手腕轻轻吹气,被他这个回答逗笑了。好可爱,他的小孩哪有长大,明明就和以前一样,别扭又可爱。 “宝宝好像很喜欢戴发带,”他在裴屿明旁边坐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黑色发带,“这样好帅。” 裴屿明叼着吸管,看着球场的方向,随口说道:“头发挡着,打球不方便。” 那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留短发呢,阚颂宁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他现在没有立场劝裴屿明剪短头发,不管出于多正当的理由,都有种单方面想回到过去的嫌疑。 裴屿明三两口就把奶喝光了,因为注意力放在比赛上,还在无意识地咬着吸管吸,发出呼噜呼噜的空响,阚颂宁捏住瓶身,往外抽了抽,示意裴屿明松开嘴,果不其然,吸管上端已经被咬得坑坑洼洼了。 “早知道多带几瓶了。”阚颂宁笑着说。 裴屿明也注意到了那根吸管的“惨状”,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别开脸,“不用……我又不爱喝奶。” “真的吗?”阚颂宁见他耳朵都红了,忍不住想逗逗他,“那为什么有好几次,我早上醒来,都发现有只贪吃的小狗在偷奶吃呀?” 裴屿明还没想好理由反驳,比赛结束了,场上的队员纷纷向休息区走来,阚颂宁抬起头,刚好和季凡对视上,他觉得季凡的眼神似乎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对他笑了一下,便拎起包走远了一些。 阚颂宁一直确信季凡是有心撮合自己和裴屿明的,不然也不会一次两次地给他通风报信,因此对他很感激。 倒是有另一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那谁吗?”郑易乔抱着篮球,欠欠儿地吹了声口哨,故意拖长了声音叫了一句:“阚老师——好久不见啊。” “听说你最近在追老幺?真有意思。当初骗我们老幺的手段挺高明的,怎么?打算再玩一遍?” 郑易乔想起来就来气,当时他知道了裴屿明被骗心骗身,想替他出气,就故意跟阚颂宁说了几句难听的话,结果让那傻小子听见了,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不顾兄弟情谊跟他打架。 操,不会真以为老子对你前男友有兴趣吧?老子他妈是直男!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裴屿明,刚想骂他没出息,裴屿明噌的一下站起来,同时一把扯下发带,默默捏紧了拳头。 阚颂宁看情况不对,连忙拉住裴屿明,“宝宝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季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扯着郑易乔的球衣后领,把人拎回去教育了,准备好好教他怎么察言观色,以及建议他去选修“说话的艺术”这门课。 球队的其他人也多少知道点他们之间的事,听到动静,都朝这边看过来,裴屿明低着头不吭声,阚颂宁怕他难受,晃晃他的手,哄道:“宝宝,我们走吧。“ 吃饭的时候,裴屿明也一直保持着低气压,闷头吃饭,不理会阚颂宁。 裴屿明右手手腕扭伤,只能用左手拿筷子,阚颂宁见他总夹不起来菜,又跑去拿了个勺子。然后看着他坐得端端正正,右手搭在桌子上,左手别扭地握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吃饭,像刚上幼儿班的小朋友,好想喂他吃饭。 他夹起自己盘子里的肉,递到裴屿明嘴边,“宝宝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筷子停在裴屿明嘴边,他却盯着阚颂宁的脸,表情严肃,仿佛在审视或者在怀疑什么,半晌,张开嘴咬住了那  47 块鸡肉。 阚颂宁似乎因为他没有拒绝自己而开心起来,眼睛弯了弯,“好吃吗?” 裴屿明放下勺子,看着他的眼睛,“阚颂宁,我不喜欢你了。” 他又强调了一遍:“早就不喜欢你了。” “我知道啊,”阚颂宁没有因为这句话被打击到,又夹了一块肉放在裴屿明的勺子里,说:“所以我在努力让宝宝喜欢上我。” “我今天表现得好吗?宝宝有没有比昨天更喜欢我一点?” 裴屿明吃不下去了,只想立刻逃跑,他不能再让阚颂宁靠近自己了,不然一定会输得很狼狈。 刚才郑易乔问阚颂宁,是不是要对他再用一次手段,但是他知道,其实阚颂宁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只想抱他,亲他,牵他的手,不让他哭。 太喜欢了,以前是,现在也是,他能怎么办。 可是他又陷入了矛盾,一方面不能忍受郑易乔那样说阚颂宁,下意识想要维护,一方面又因为郑易乔的那番话,想起阚颂宁以前骗过自己的种种,再看到他现在的极力讨好,便只会更加烦躁。 裴屿明站起来,往食堂外面走,步速很快,走了一段回头,阚颂宁果然就跟在后面,见他停下了,立马小跑着跟上来。 “宝宝,吃饱了吗?你都没怎么吃。” 裴屿明冷着脸说:“我要回宿舍了,你别跟着我。” “嗯……宝宝再见,手疼的话要告诉我,“阚颂宁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抱了他一下,很快分开,“明天也会认真追你的,我爱你。” 当天晚上,裴屿明收到了好几份外卖,有饭有菜有饮料有甜品,丰盛到他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订单备注上写着:宝宝要多吃点,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足足写了14遍,把50个字全占满了。 裴屿明气得把外卖全扔在了宿舍门外,没过一会儿,又打开门,把外卖提回来了,一边吃一边想:浪费可耻,光盘行动。 第24章 他既然决定要爱裴屿明,就要勇敢地爱他 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到阚颂宁了,裴屿明发现自己非常不习惯。 从裴屿明的角度看,即便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阚颂宁也没有放弃,每天都准时发早安晚安,经常出现在球场和自习室,有一次实在抽不出时间,他给整个球队点了零食和饮料,给裴屿明的是单独一份,备注写满宝宝我爱你。 裴屿明其实能看出来,阚颂宁很忙,有好几次都在陪他自习的时候睡着了。 但不管多忙,他每天也至少会去见裴屿明一面,如果加完班时已经太晚了,他会跑到裴屿明宿舍楼下,给他打电话,说尽好话,只为了让他走到阳台上,好看他一眼。 裴屿明的不习惯从早上持续到了晚上。 早上醒来没有收到“宝宝早安”,刷牙的时候都拿着手机等消息;一个人在自习室待了一上午,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下午训练的时候频频走神,被教练提醒了两次;直到要睡了,还是没收到“宝宝晚安”,他开始生闷气了,心想果然阚颂宁这次也不是认真的,一点点考验都经受不住。 裴屿明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听完每日听力练习,正准备要睡。 “宝宝,我想抱抱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 阚颂宁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并无两样,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撒娇语调,笑意贴着耳朵,搔得人心里痒痒的,裴屿明握紧手机,问:“你在哪里?” 两分钟后,裴屿明穿着T恤短裤,踩着人字拖走出宿舍楼,像半夜出来吃夜宵的普通男大学生,平凡也可爱。他在灌木丛边找到了阚颂宁,有点端着架子,又有点紧张地咳嗽了一声。 “不是说要抱吗?” 说要抱他的人蹲在路边,缩起来只有小小一团,一身黑衣黑裤,像一只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猫,看到他了好像也没有很激动,更没有扑上来索要拥抱。 裴屿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往前走了一步,用影子将阚颂宁笼住了,“你怎么了?” 阚颂宁本来是打算要一个拥抱就走的,甚至连一个拥抱没有把握能要到,但是裴屿明真的出现在他眼前了,尝到了甜头,满足的阈值就会被拉高,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只靠一个拥抱撑过整个晚上。 “宝宝,我忘带家里钥匙了,”他仰起脸看裴屿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能收留我一晚吗?” 那双漂亮的、湿红的眼睛露出来,裴屿明愣了愣,“你哭了?” “嗯……”阚颂宁没有否认,他站起来,勾了勾裴屿明的手,“善良的宝宝可以收留我吗?” 裴屿明看了他很久,手垂在身侧攥紧又松开,他好像不知为何感到非常泄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至今没有适应留长的头发,就像他至今无法适应不去爱阚颂宁,这样的认知让他挫败无比。 风拂开裴屿明额前的头发,将T恤吹得鼓起来,他坐在灯下,垂着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睫毛在眼睑上投出一小片阴影。阚颂宁顾不上其他了,他的小孩看起来很不高兴,似乎是因为自己。 “宝宝,怎么了?” 他坐下来,抬手抚上裴屿明的眉心,那里正紧紧蹙着,是他最不希望在男孩脸上看到的表情,揉不开男孩的眉头会让他焦急万分。 “是不是我又让你不开心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裴屿明心里乱糟糟的,打断他的认错,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想……不想你哭。” 阚颂宁怔了怔,似乎有些惊讶,他捧着裴屿明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宝宝为什么不想我哭?” 裴屿明憋了半天,别开脸,说:“……我不知道。” 漂亮的冒险家可以哭,哭了也照样漂亮,他只是讨厌阚颂宁无缘无故地流眼泪,不管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事情,如果告诉他的话,他肯定可以理解,可以把肩膀借给他,可以给他很多很多糖,可是阚颂宁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还是嫌自己幼稚,不想对自己诚实,裴屿明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阚颂宁慢慢靠近,试探性地环住裴屿明的腰,没有被拒绝,再把头靠在他肩上,叹了一口气,“宝宝,我的老师去世了。”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前天凌晨走的,太突然了,听师母说……没受什么苦……”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本来……本来以为能让他看到我一点点变好的样子。” “很难过。” “舍不得他走。” 阚颂宁枕在男孩宽阔  48 的肩膀上,缓了一会儿,用力咽下哭腔,苦笑着说:“嗯……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没忍住哭了。抱歉,让宝宝看笑话了。” 裴屿明僵硬了片刻,抬起手贴在阚颂宁颤抖的后背上,笨拙地拍了拍。 “可以哭的,”他说,“你可以哭。” . 极度的悲伤确实会耗光一个人的力气,阚颂宁晕晕乎乎地被抱着,终于有种从半空中落地的实感。 裴屿明带着他偷偷溜进了宿舍,他的两个室友今晚都不在,一个去找异地恋的女朋友了,另一个在图书馆通宵复习。 他坐在裴屿明的椅子上,歪着头看笔筒下压着的一张外卖单,备注上一长串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实在太明显,想不注意到都难。 现在再收起来已经来不及了,裴屿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忘记扔了。” 阚颂宁晃了晃腿,很开怀地笑起来,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件事逗他,他瞥见自己袖口处不知何时沾上的灰,仰头看向裴屿明。 “宝宝,我想洗个澡,可以吗?” 裴屿明很不习惯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被阚颂宁崇拜着、迷恋着的,他怕自己会在假想里飘飘然。他“嗯”了一声,翻出一条新的毛巾,又拆开一盒新的内裤,递给阚颂宁时候,还多此一举地强调道:“都是新的。” 浴室的水声持续了十五分钟,这期间,裴屿明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 浴室门打开,阚颂宁踩着他的拖鞋走了出来,T恤也是他的,穿在阚颂宁身上显得宽宽大大的,领口再开低一点都能看到胸口了。 裴屿明有些不自在,低下头不去看他,阚颂宁却毫不自知地走到他面前。裴屿明的拖鞋对他来说也大了很多,脚趾要稍稍用力,鞋子才不至于掉下来,关节因此泛起一点可爱的粉色,裴屿明在联想到“可爱”这个词的时候耳朵就红了。 “宝宝,我洗好了。”阚颂宁说。 裴屿明点点头,手忙脚乱地抓起毛巾,快步走进浴室。其实他今晚已经洗过了,只是他实在不知道眼睛应该放哪放,于是稀里糊涂地躲了进来。 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熏红了他的脸,他调低水温,让微凉的水淋在脸上,闭上眼睛放空自己,可是不管用,胯下的阴茎还是硬了起来。 他自暴自弃地握住,在阚颂宁留下的味道里低头认罪。 ………… 裴屿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阚颂宁正扶着栏杆往床上爬,动作不太利索,细瘦的脚踝和白皙修长的小腿停在裴屿明的视线里有些久,让他很想去洗今晚的第三次澡。 阚颂宁终于爬了上去,铁架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他掀开裴屿明的床帘,抱着一只穿球衣的小熊玩偶,探出头来,眼睛弯弯的,似乎很开心,“宝宝,它每天都陪你睡觉吗?” 裴屿明茫然地站在浴室门口,水滴顺着头发淌进领口,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很奇妙。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去过阚颂宁家里很多次,他们常常从进门开始接吻,他牛仔裤的裤扣也许在进门前就被阚颂宁挑逗着解开了,他们一直吻到卧室里,衣服丢了一路,他们在阚颂宁的床上做爱,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一觉睡到中午,阚颂宁披着他的外套,给他做饭。 阚颂宁的世界很神秘,只能是他有选择性地让别人走进来,除了他想被看到的那些,裴屿明没办法窥见任何。 但是现在,他不再是被动的一方了,他把阚颂宁圈入自己的领地了。 阚颂宁用了他的毛巾和沐浴露,穿了他的内裤和T恤;阚颂宁蜷在他的小床上,抱着他的床头熊,乖乖地等他一起睡觉;阚颂宁和他床上的枕头、闹钟、玩偶一样,是他的所有物了。 裴屿明强压下心里的躁动,并忍住了再洗一次澡的冲动,擦着头发往床边走,故作淡定地往上看了一眼,说:“你睡里面。” 反锁房门,给空调定时,关灯,裴屿明慢吞吞地做完这些,躺到阚颂宁给他留的位置上。床帘里很黑,但他知道阚颂宁在看着自己,可是阚颂宁像变了个人似地,不主动越界,只是安安静静地贴着墙。 裴屿明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你往这边一点,都快钻到墙里了。” 阚颂宁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贴着裴屿明的胳膊,望着床帘顶,喃喃道:“我可以挨着宝宝睡觉了……好像在做梦。” “之前梦到过很多次,醒来就会很想哭。” 裴屿明动了动胳膊,刚想问他为什么梦到自己会想哭,阚颂宁往下扣住了他的手,很轻很轻的说:“宝宝,我生病了。” “不严重,就是会有点……控制不了情绪,有时候会很难过,很想哭,莫名其妙的,”阚颂宁感觉手被攥紧了,连忙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裴屿明的耳朵,笑道:“宝宝,你干嘛这么紧张,都说了不严重。” “早上起床看着镜子,会觉得自己很丑,很老,然后就开始对着镜子哭……” “不是!”裴屿明听不下去了,激动地打断他。 “虽然、虽然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但是你……”裴屿明抓着他的手,支支吾吾地说:“你就是……就是很好看……笑的时候最、最漂亮了,而且一点也不老。” 阚颂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很久,侧过身抱住裴屿明,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宝宝,你怎么这么好……” “那时候真的太想宝宝了,明知道自己很坏,不配喜欢宝宝,但还是忍不住。” “宝宝,你是最好的,可以不喜欢我,讨厌我,恨我,怎么样都好,但是不要觉得是自己不够好。” 可以留长头发,可以戴眼镜,可以变成成熟男人的样子,但前提是,你的长大是自然发生的,是会让你开心的,而不是因为怀疑自己而刻意改变。 “宝宝一点也不幼稚,是我不好。” 他摸索到裴屿明的脸,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爱你,宝宝,一直都很爱你,就算是说谎的时候,也在爱你。” 裴屿明咽了咽口水,几乎要相信他说的所有话了,但转念一想,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可是,你不是喜欢那个人吗……”他松开阚颂宁湿漉漉的掌心,声音里透着拧巴和委屈,“那个谢……谢什么的。” 其实他早就记住了谢时君的名字,但是他不想说全,只说一个字,他嘴里已经全是醋味了。 要不是裴屿明提起,阚颂宁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十分可笑,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喜欢?他竟然花了七八年都想不明白。 他趴到裴屿明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说:“不喜欢他。” “以前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傻乎乎地以为我是在暗恋他,喜欢上宝宝以后才发现  49 ,其实不是的。” “我不会想亲他,不会想抱他,更不会想和他做爱,只是习惯了看着他,但是看不到他也不会觉得很难过。我不对他抱希望,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么想要拥有他,这怎么可能是喜欢?” 阚颂宁戳了戳小孩的脸,“再说了,他有什么好的呀,没有宝宝高,没有宝宝帅,还没有宝宝可爱,我当然只喜欢宝宝。” 虽然还不想这么快就承认,但裴屿明的内心已经倒戈了,相比这个,他更在意阚颂宁的病。 “那你……生病,会很难受吗?” 阚颂宁摇头,“我很快就好了,宝宝,相信我。” “嗯……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告诉你,等过段时间,我们再一起回一次……三中,”阚颂宁说得很艰难,但他很庆幸自己终于有勇气对裴屿明开口了,“我想在那里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这一次,裴屿明是真的感受到了他的认真,他没有继续假装冷漠,而是乖乖点了头。 总算迈出了最难的第一步,阚颂宁感到如释重负,飘忽的心终于降落在了安全岛上,他揪着裴屿明胸前的衣服,“宝宝,我好开心。” 他失去过裴屿明的怀抱,最远的时候相隔时间、陆地与海洋,直到再一次和他靠得这样近,才终于学会坦诚地和他说话。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没有什么难的,无非是动动嘴巴,但对阚颂宁来说,却是他人生里最勇敢的一次体验。 他既然决定要爱裴屿明,就要勇敢地爱他。 . 阚颂宁放松下来,面对裴屿明侧躺着,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反而是裴屿明睡不着了,一方面是对阚颂宁突如其来的坦白感到无所适从,另一方面是难以抵抗阚颂宁对他的吸引力。 好奇怪,明明是自己每天都在用的运动沐浴露,怎么到了阚颂宁身上就变得不一样了,裴屿明凑近他的锁骨,悄悄嗅了嗅。 好香。 甜味又是哪里来的? 他抱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忍不住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了阚颂宁的肩头。 心跳好像越来越快了,他又一次认识到自己还和以前一样迷恋着阚颂宁。他小小的,看一眼就很想保护,不费力气就能全部揉进怀里,又很漂亮,如果是裴屿明一个人的就好了。 “宝宝,我有点冷。” 阚颂宁忽然开口,把某只偷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小狗吓了一跳,裴屿明绷着身体往外侧挪了挪,胳膊抵上栏杆才停。 “那我把空调……”裴屿明刚想伸手够空调遥控器,原本乖乖躺在里侧的人就爬到了他身上,他立即冷着语气制止,摆出一副很有原则的样子:“你干什么?” “抱抱。” 阚颂宁用叠词撒着娇,得寸进尺地坐到了他的胯部,臀尖不偏不倚蹭着内裤里蛰伏着的性器,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着实惹火了裴屿明。 床板哐当哐当响动了一阵,归于平静时,他已经把阚颂宁压在了身下,右手手腕的伤还没好全,只能单手撑在枕边,他的嗓音明显掺了欲望,发出危险的信号,“你犯规。” 他伏在阚颂宁身上,粗重的呼吸声被安静的房间放大,阚颂宁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手臂勾上他的脖子,用气声轻轻唤他:“宝宝。” 原本是想大胆一点,未经允许就吻小孩的嘴巴,可太黑了看不清楚,只将将碰到了鼻尖。 裴屿明只觉得脑袋里的那根弦断掉了,他整个人压了下来,毫无章法地吻着阚颂宁,吃够了便放开软软的嘴唇,在他肩颈周围胡乱地啃咬着,“阚颂宁,你真的很讨厌……” “讨厌我吗?宝宝,”阚颂宁的呼吸也乱了,他将手指插进裴屿明发间,轻轻揉着,“我太坏了是不是?” 遮光床帘几乎阻隔了所有光线,把一米宽的小床变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混乱的鼻息相互交换,结果只会是更加混乱。裴屿明完全被这种气氛俘获了,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探进对于阚颂宁来说过于宽大的T恤,上下摩挲着腰侧,勃起的鸡巴抵在阚颂宁大腿上,已然动了情。 阚颂宁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身体一阵阵空虚,被旖旎的气氛挑起了坏心,他抬起膝盖,在裴屿明裆部蹭了蹭,“宝宝,你不在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着你……自慰。” 裴屿明喘了一下,情不自禁握住他的腰,“是……怎么做的?” “宝宝有一次,把内裤落在我家里了,还记得吗?”阚颂宁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一顿一顿地说:“我很喜欢,穿着它自慰,然后,射在里面。” 他舔着裴屿明的耳廓,用了在情事里求饶的语气,“我把宝宝的内裤弄脏了很多次,宝宝不要怪我。” 裴屿明喘得越来越厉害,鸡巴硬得发疼,他忍无可忍地把阚颂宁翻了个身,侧躺在自己身前,然后急躁地拉下两个人的内裤,撸了几下鸡巴,顶进阚颂宁腿缝里。 “嗯……”阚颂宁呻吟一声,并紧双腿,放纵他在自己身上发泄。 裴屿明一边感受着被腿间嫩肉夹紧的快感,一边揉捏着阚颂宁的臀瓣,手法愈发色情,却犹觉得不满足,他在阚颂宁耳边气息不稳地问:“你现在也穿着我的内裤,想不想弄脏它?” 阚颂宁一边摇头,一边难堪地咬着指节,被腿间进出的鸡巴磨到囊袋,前面早就硬得流水了,不需要抚慰就想射了。 这应该是裴屿明最难忘的一次性体验,没有插入,却比插入更有感觉,他不想再端着架子,也没有心思再端着架子。他像对待猎物一样咬着阚颂宁的后颈,却主动向猎物示弱,闷闷地说:“其实……在巴西的时候,我也想着你自慰。” 阚颂宁呜咽一声,腿根舒服得发抖,在裴屿明再一次顶进他的腿缝时,射了一裤子。 喜欢的人被自己弄得很舒服,这让裴屿明的征服欲达到了顶点,他把手伸进阚颂宁的T恤里,轮番揉弄那两粒硬起来的奶头,同时对着肩膀胡乱啃咬,鸡巴胀大到了极点,就快要射的时候,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裴屿明心下一紧,捂上阚颂宁的嘴,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两人。 是他通宵复习的室友回来了,只开了一盏小灯,在书架上翻找东西,裴屿明松了一口气,他了解这个室友的性格,知道他绝对不会随便打扰别人,应该拿完书就回通宵自习室了。 空调定时结束了,随着滴的一声,扇叶缓缓合上。 这段时间漫长而难熬,冷气一点点散去,床帘围成的空间变得燥热难忍,裴屿明快被憋疯了,偏偏阚颂宁还在不老实地舔着他的掌心,腿也并得更紧,腿根的软肉挤着他的鸡巴,马眼不停分泌着腺液,把阚颂宁腿缝里弄得湿黏一片。 灯光灭了,听到室友的 50 关门的声音,裴屿明一刻也忍不了了,扣紧阚颂宁的胯骨,在湿乎乎的腿间快速抽送起来。 床铺剧烈抖动着,掩住了两个人的喘息。 床头放着一包抽纸,裴屿明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忍住射精的欲望,抽了两张纸递给阚颂宁。阚颂宁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他用纸巾包裹住腿间不安跳动着的龟头,安抚性地揉了揉,“宝宝射吧。” 裴屿明闷哼一声,一股一股浓精从马眼喷出来,洒在纸巾上,包不住的都漏在了阚颂宁手心里。 凶巴巴的阴茎终于从腿间离开了,阚颂宁蜷起膝盖,捏着沾满精液的纸团,眼尾湿红着,回头向裴屿明抱怨,“宝宝,太多了……” 裴屿明打开灯,用了在赛场上投三分球的准头,把那团卫生纸扔进了垃圾桶里,看到阚颂宁腿间的狼藉和胯骨上的指印,忽然又有些难为情,“那个……要不要……再去洗个澡?” “可以和宝宝一起吗?我有点腿软。” 毕竟是自己把人弄得腿软了,裴屿明也就红着脸答应了,他先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很自然地伸出手臂准备接着阚颂宁。 阚颂宁坐在床边,一只脚踩在梯子上,“宝宝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快要原谅我了?” 裴屿明看他慢吞吞地爬下来,小声骂了句“笨”,然后让他踩在自己脚背上,扶着他站稳,哼了一声,“看你表现。” 第25章 宝宝今天给我打几分呀 一米宽的小床睡两个人确实有些挤,阚颂宁被走廊里说话的声音吵醒,动了动被裴屿明压麻了的小腿,醒了一会儿神,低头一看,裴屿明根本没躺在枕头上,拱在他胸前睡得正香,一只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想亲他,又怕吵醒他,他会气鼓鼓地不让亲。 越想越觉得可爱,阚颂宁轻轻笑了一下,食指勾住裴屿明的一撮头发,一下下地绕着玩。 夏日早晨的温度刚刚好,贴在一起睡也不会觉得身上粘腻,裴屿明动了动腿,搭在阚颂宁身上,似乎有些要醒来的迹象,半晌,脑袋不老实地动来动去,不知道是在闻味道还是单纯在拱动,阚颂宁身上宽大的T恤被弄翻上去,露出白皙的腰腹。 裴屿明的头发蹭在小腹上,阚颂宁觉得痒,下意识往后躲,捏了捏小孩的耳朵,唤他:“宝宝。” 眼皮很沉,裴屿明勉强睁开一条缝,显然还没睡醒,“……嗯?” “早安,宝宝。” “我爱你。” 裴屿明迟钝地眨了眨眼睛,闭上又睁开,重复了好几次。就在阚颂宁以为他又要睡着时,裴屿明打了个哈欠,搂着阚颂宁的腰,彻底把头埋进他衣服里,嘴唇几乎贴着裸露的皮肤,说:“再说一遍……” “宝宝我爱你。” “不是这句。” 阚颂宁想了一下,说:“那,早安?” 裴屿明满意了,又往他胸前拱了拱,嗓音慵懒而沙哑,带了一点阚颂宁最熟悉的撒娇意味,“……早安。” 阚颂宁发觉自己竟像个正在期待初恋开启的高中生,在毕业前最后的晚上和喜欢的人睡在一张床上,因为一句“早安”而心跳加速。他紧张地攥了攥手心,从枕头上滑下来,和裴屿明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宝宝,我可以亲你吗?” 裴屿明犹豫了一下,“不可以,我还没有原谅你。” 是预料之中的答案,阚颂宁倒也不泄气,只是伸手碰了一下裴屿明的下唇。 “那好吧,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刚要坐起来,就被裴屿明一把拉回去,压在了身下。裴屿明撩起他额前的头发,舔了一下刚被碰过的下唇,然后慢慢地凑近,直到鼻尖亲昵地抵在一起,呼吸相缠,眼神再也没有躲闪的余地,他才开口说:“但是我可以亲你。” 幼稚无赖的举动,只用来换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裴屿明圈住身下人的手腕,舌尖敲开齿关,轻轻勾了一下就离开。 他松开阚颂宁的手腕,坐起来,不再看他,脸颊却染上了一层薄红,“该起床了。” 还是裴屿明先从床上下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朝阚颂宁张开手,阚颂宁坐在床边,忽然问他:“宝宝,如果我直接跳下来,你会接住我吗?” 裴屿明想都没想就答:“会。” 这是笨蛋骑士不加思考的答案,他说过会保护喜欢的人,那就不会食言。 阚颂宁笑了一下,扶着栏杆,踩住最上面的一节梯子,然后松开手,轻轻往下一跃,被裴屿明稳稳地接住了。裴屿明没想到他真的会跳,虽然自己反应快,不过还是有些后怕,他用力拍了一下阚颂宁的屁股,说:“你还真敢跳。” “宝宝,其实我很胆小,”阚颂宁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只有关于爱你的事情,我什么都敢做。” 洗漱完,阚颂宁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裴屿明,好像也不准备说话。 经过昨晚的坦白,裴屿明好像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阚颂宁相处了,他挠了挠头,有些别扭地问:“要不要去吃早餐?” 不了,宝宝,我还有事,阚颂宁站起来,趁他没有防备,飞快地亲了他一下,说:“明天见。” 他要回去好好洗个澡,把工作处理完,然后去墓园和老师说说话。希望做完这些事之后,他能甩开所有的负面情绪,认认真真地和小孩告白一次。 第二天,因为阚颂宁的那句“明天见”,裴屿明从早上等到了傍晚。 直到训练结束,阚颂宁还是没有联系他,他跟季凡撒泼打滚央求了半天,终于要到了他的手机,迫不及待打开QQ,从一个课程群里找到阚颂宁。 季凡站在旁边,抱着手臂看他在对话框里敲下字又删除,倍感头疼,揉着太阳穴,无奈道:“你真的够了,这是第三次了吧……” 裴屿明还在专心致志地编辑消息: “老幺手腕又受伤了。” 太假了,删掉。 “老幺刚才说他饿了,想吃炸鸡。” 太蠢了,删掉。 “老幺今天心情不好。” 嗯?好像还不错? 季凡实在看不下去了,忖度了片刻应该从哪下脚,最后选择踹了一脚裴屿明的球鞋,骂道:“你他妈的,直接跟他说想见面会死吗?” 裴屿明打了个激灵,看了看鞋面上的印子,哀怨地抬起头,“哥……!新鞋!新的!第一次穿!” 刚想挤出几滴眼泪,自己的手机响了。 裴屿明连忙放下季凡的手机,示意他不要说话,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喂?” “宝宝在哪?” “刚训练完,”裴屿明起身走到楼道里,无意间瞥见玻璃的反光,收了收咧开的嘴角,暗示 51 道:“你昨天好像说要见面……” 阚颂宁笑了一下,“当然,等我五分钟可以吗?” 为了不显露出自己的期待,裴屿明等了五分钟整才从训练馆出来,一秒不多一秒不少,他盯着手表走到门口,抬头看见阚颂宁背着手站在台阶下面,身后明显藏了东西。 他假装不在意,只往阚颂宁身后瞅了一眼,“那是什么?” 阚颂宁抿了抿唇,站在台阶下仰起脸看他,拿出身后藏着的两样东西,“送给宝宝。” 是一枝玫瑰花,还有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裴屿明没有接那支花,而是径自抽走了信封,背过身拆开,展开里面C大题头的信纸,看到阚颂宁舒展漂亮的汉字和蹩脚的葡语字母。 “宝宝,我喜欢你。 Querida, eu gosto de voce. 喜欢你永远可爱,永远最乖,永远是宝宝。 Eu gosto de voce sempre fofo, sempre o melhor, sempre um bebe. 我想做宝宝的男朋友,可以吗? Eu quero ser o namorado do meu bebe, posso?” 裴屿明的嘴角动了动,把信纸装回去,转过身,“词都用错了,一看就是翻译器翻的。” 他说着走下台阶,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好像有十分的把握阚颂宁会跟上来,一边走一边说:“Querida是蜜糖的意思,不是宝宝。” “那宝宝教我嘛,”阚颂宁挽着他的胳膊,贴上去,“我只会说一句eu te amo,想和宝宝表白的话,完全不够用。” 裴屿明抿着嘴,把忍不住扬起的弧度藏起来,“不教。” 拐了个弯,走到一片无人的花园里,裴屿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支玫瑰,连包装纸都和他当时送给阚颂宁的一模一样,他暗自开心,至少阚颂宁记住了他送过的礼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敷衍。 他问:“你为什么学我?” “因为喜欢你,”阚颂宁踮着脚凑近,手里的玫瑰花蹭到裴屿明的鼻尖,小声说:“那个单词没有翻译错,宝宝是我的蜂蜜蛋糕。” . 在食堂简单吃过晚餐,阚颂宁去买了两瓶AD钙奶,提议绕着湖散步,裴屿明没有拒绝。 还没走完一圈,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有些密,扑在睫毛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阚颂宁用手遮了一下,眯起眼,指向湖中心的亭子,“宝宝,我们去那里躲雨吧。” 话音刚落,头顶出现了一片红色。 是裴屿明的球衣外套。 阚颂宁愣住了,偏头看他,“宝宝……”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裴屿明也用球衣给他挡过雨,也是一件红色的。说起来其实也没有很久,不到两年而已,只是中间隔着甜蜜的时光,还有分开的那一年,回想起来难免有些恍惚。 那时他单纯觉得裴屿明可爱,时不时就想欺负他,撩拨他,那次也是从食堂出来,下着雨,他和裴屿明顶着球衣跑回宿舍。 在阚颂宁乏善可陈的青春期里,只有来不及愈合就二次撕裂的伤口,只有欺辱和谩骂,任何春光夏雨秋月,都和这段灰暗的岁月无关。没想到三十岁以后,他有两次闯进这样的大雨,都是和裴屿明一起。 就像现在,他们头顶着一件衣服,在雨里狼狈地奔跑,像青春电影的主人公,结局不会彼此错过。 终于跑进亭子里,阚颂宁气喘吁吁地捂着心口,看到裴屿明几乎湿透的球衣背心,心跳快到竟让他有一种眩晕的错觉,他一头扎进裴屿明怀里,额头贴着冰凉的手臂。 他气还没喘匀,嘴唇嗫嚅着,说:“我爱你。” 阚颂宁怕黑,却不想承认自己胆小,他为了逃避恐惧,曾经整夜整夜泡在酒吧街,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安全套,游离在音乐鼓点和舞池灯光之间。他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最好看,哪种表情最能蛊惑人心,他用一支烟的时间就能换一个合心意的床伴。 在灯红酒绿的猎艳场里,他见过太多为了短时的快乐而达成交易的人,他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在虚妄的快乐里迷失过,才知道那样笨拙的真心有多珍贵,二十岁的裴屿明从来不讲好听的情话,他给的喜欢是下雨天挡在头顶的球衣,皱巴巴的精心,是代表承诺的一截焊锡丝,寒酸是假,奢侈是真。 能被这样的男孩儿放在心上,是多么难遇的幸运。 于是阚颂宁不再犹豫说我爱你,不再思考自己值不值得,他知道自己爱裴屿明,知道他也爱着自己,这就足够了。 雨声很大,湖面被密集的雨滴搅动,四周都不平静,亭子里只有静静抱着的两个人。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拔了一颗牙,”裴屿明动了动胳膊,没有推开阚颂宁,而是难得主动开口,“是智齿。” 智齿的生长是一个磨人的过程,虽然不怎么痛,但总归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东西,难以忽略。他总是忍不住去舔这个存在感强烈的小恶魔,最终选择在出国的一个星期前拔掉了它。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改掉习惯,因为学业焦虑的时候,想家想到失眠的时候,常常会下意识用舌尖去寻找那一小块凹陷的软肉,也可以称之为智齿的永久性伤疤。 没过半年,同一侧上面的智齿完全长出来了,另一侧的智齿也冒出了头。 阚颂宁嗅着他身上雨水的味道,闭上眼睛,“宝宝,拔牙痛吗?” “很痛,”裴屿明吸了吸鼻子,“可是拔了也没有用,又长出来两颗。” “那还要拔掉吗?” “不想拔了。” 智齿总有残余势力,就像他对阚颂宁的感情,习惯一旦成型,拔掉也会再生,他不想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阚颂宁听懂了他话里暗含的意思,埋在他胸口笑了笑,仰起脸看他,眼睛和额发都湿漉漉的,无端添了一丝纯真的幼态,“那宝宝就留着它吧,它以后会很乖,不会让你痛的。” 裴屿明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就点了头,“……好。” 夏日的暴雨就是这样,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没过多久,湖面就平静下来。 裴屿明把半湿的头发撩上去,坐在长椅上,舌尖顶了顶脸颊,又舔到智齿的空位上。阚颂宁坐到他旁边,肩膀和他贴在一起,笑着问他:“宝宝今天给我打几分呀?” 裴屿明想了想,说:“59分。” “啊……差一分就及格了,那我要再努力一点了。” “宝宝,我们明天就去三中好不好?”阚颂宁紧张地绞紧了手指,“明天下午我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坐公交去三中  52 。” 裴屿明将目光放在远处的湖面,不动声色地圈住了他的手腕,“嗯。” 第26章 骑士的愿望 傍晚,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车上没有空位。 阚颂宁站在后门附近,抓着扶手,手心紧张得出汗,他知道再过两个路口就能看到三中的校门了。 刚才车上人多,他和裴屿明被挤散了,这会儿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有不少人下车,裴屿明便顺势挪到了他身后,一只手包裹住他的,另一只手绕到侧边,将他护在自己身前。 随着车身一晃一晃,眼前那截白皙的后颈也在一晃一晃,裴屿明有了新的发现,阚颂宁的衬衫领口下面好像藏着一颗痣,小小的,很可爱,他忍不住凑近,想仔细确认一下。 温热的呼吸扑在皮肤上,和空调冷气发生冲突,阚颂宁猛地回过神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你怎么了?”裴屿明问。 阚颂宁回过头,努力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有点晕车。” “靠着我,”裴屿明单手抓着吊环,腾出一只手环住阚颂宁的腰,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覆在腰侧,捏了一下,示意他放松,“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男孩说得简单,语气却那么坚定,阚颂宁慢慢松开用力到发白的右手,倚在裴屿明身前,在三中的教学楼楼顶出现在视线里时,没有颤抖,而是转过头,吻在裴屿明的下巴上。 “嗯,我相信宝宝。” 他知道裴屿明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笨蛋,拥有当骑士的梦想,他多想裴屿明一直是这样勇敢风光的小男孩。 公交到站时,刚好赶上走读生的放学时间,三中门口人来人往,两人顺利地混入了涌出校门的人群里,又掉了个头,逆着人流的方向走进了校门。 三中纪律严格,晚修的铃声响起后,偌大的校园很快恢复了安静。耳边只剩下蝉和蟋蟀的低鸣,阚颂宁站在操场跑道上,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一扇扇亮着的窗子中,只有尽头的那间教室漆黑一片,仿佛属于十七岁的阚颂宁。 他转过身,扯了扯裴屿明的衣角,几乎用了恳求的语气,“宝宝,可不可以先抱一下?” 从坐上公交车开始,裴屿明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不再假装冷漠,没有迟疑地,主动张开了手臂,把面前低着头的人拢进了怀里。 “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你的秘密,”他吻了吻阚颂宁的头发,一开始的好奇心荡然无存,他发现自己宁愿被瞒着,也不想看到阚颂宁这样痛苦,“你可以不说的,没关系。” “宝宝,可是我想告诉你。” 阚颂宁摇了摇头,把脸埋在裴屿明的衣领处,拼命呼吸着男孩身上的味道,以此来对抗恐惧的本能。 “宝宝,我以前,”阚颂宁已经在拼命保持冷静了,但嗓音仍然不受控制地发颤,“在这里念书的时候,过得很……”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眼前闪过的每一个片段都像尖利的刀刃,缓慢剖开他经年糜烂的伤口,“……很不好。”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揪紧裴屿明的衣角,强迫自己继续往下说。 “很痛。” “很害怕。” “每天都想逃跑。” “宝宝,你看那里,还有那里,”他指向不远处的一栋平房,又指向教学楼、操场,最后一缕暮色给建筑物镀上一层温柔的滤镜,一切都平和如常,“它们看起来都很平常对不对?只是仓库和教室而已。” “……可是我觉得好可怕。” “在那些地方,在三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人骂我,打我,讽刺我,即使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低着头路过。” “他们说我贱,说我恶心,说我该死,说讨厌我不需要理由,”阚颂宁缩着肩膀,下意识蜷缩起来,浑身无力,几乎要滑落在地,“我后来相信了,不想再问为什么了……” 怀里的人已经接近崩溃,裴屿明心里慌到不行,连忙收紧手臂,把人半拖半抱着带到长椅上,拍着他的后背,语无伦次地哄:“不、不怕,你别怕。” 阚颂宁像是寻到了一根浮木,牢牢勾住裴屿明的脖子,让自己彻底埋进安全的怀抱。 “可是他们打我的时候还是好痛,为什么这么痛……” 随着记忆被一点一点剥开,那种应激性的绞痛又来了,阚颂宁嘴唇发白地捂着胃部,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打湿裴屿明的颈窝。 过去许多找不到理由所以归于谎言的事情都有了头绪,裴屿明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阚颂宁为什么会在自己提起三中时变得反常,为什么会露出那样脆弱的神情,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会爱哭……原来漂亮的冒险家不是天生游刃有余,是被摔碎后又粘好的。 他鼻子发酸,只想把阚颂宁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高考以后,我去了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整个三中,只有我一个人考到了那里,”讲完那三年,阚颂宁的语气逐渐平缓,他从裴屿明怀里抬起头,继续说:“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的出身,我的懦弱无能。” “上了大学以后,我发现有很多人说我好看,甚至有人向我表白,说喜欢我,我很不适应,因为在这之前,我都不敢看镜子。” 裴屿明红着眼睛,细细地擦拭他脸上的泪,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不是的……你一直都漂亮。” “谢谢宝宝。”阚颂宁笑了一下,被指腹碰到地方痒痒的,好像有伤口在结痂、愈合。 他知道裴屿明说的是真心话,世上也只有这样一个裴屿明,即便被谎言伤害了很多次,即便心里还在闹别扭,也还是会在他自卑的时候告诉他:不是的,你很漂亮。 “我发誓十八岁以后,再也不要让自己不开心。” “为了‘开心’,我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想想真的很傻,”处在那个状态里的自己始终在自作聪明,以为能用短时的欢愉换来重生,其实只是在不停逃避,阚颂宁怨自己醒悟得太迟,伤害了真正在意自己的人,“如果我能一边认真生活,一边等着遇到宝宝就好了。” “说起来很丢脸,我到现在……还是很怕三中,所以上次和宝宝约会的时候走神了,对不起。” “我说这些不是想装可怜,让宝宝原谅我,只是想让宝宝知道,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 “我喜欢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认真的事,”他捧着裴屿明的脸,珍重又珍重地吻在额头上,“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喜欢上真实的我,全部的我。” “如果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会……” 阚颂宁站了起来,刚想说我会躲得远远的,裴屿明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像个  53 孩子一样哭出了声。 阚颂宁愣了一下,“宝宝,你怎么了?” “宝宝,你别哭呀,”他手忙脚乱地哄,想抬起裴屿明的头,但小孩倔起来,怎么也不肯,很快哭湿了阚颂宁的衣服,“怎么了宝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宝宝你别这样……” 阚颂宁从没有这样紧张过,他怕自己突然的坦白会让小孩感到压力,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挽回时,听到裴屿明埋在他身前,闷闷地说:“……对不起。” 他仰起脸,出门前用发胶固定过的发型全乱了,像只眼巴巴看着主人的小狗,小心翼翼地圈住阚颂宁的手腕,“是不是、是不是很疼啊……” 小孩哭得厉害,每个眼神和动作都满是疼惜,阚颂宁终于明白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认真爱你的人不会追究你的过去,只会心疼你的旧疤在雨天会不会疼;你半夜蒙在被子里面哭,吵醒小狗的话,小狗不会生气,只会摇着尾巴逗你开心。 “不疼了,都过去了,”阚颂宁闭了闭眼,所有过期的痛苦到这一刻全部释然,他不想再自我拉扯了,“因为我现在有你了。” “可是、可……”裴屿明打了个哭嗝,又把脸埋在阚颂宁肚子上蹭了蹭,自责地说:“可是我都没有保护你。” 阚颂宁笑着摸他的头,手指插进发间安抚性地揉弄,“那时候你才两三岁,还是个小宝宝呢,怎么保护我呀。” 裴屿明松开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把阚颂宁抱得离地,凌乱的呼吸扑在他耳边,结巴着说:“我、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会对你很好,会一直保护你,”他说着吸了吸鼻子,忽然有些害羞,“以后……你也可以当我的宝宝,好不好?” 阚颂宁倏地睁大眼睛,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裴屿明又附在他耳边问了一次“好不好”,他才回过神来,垂在身侧的手臂慢慢抬起来,环住了裴屿明的后背。 “……好。” 爱让人拥有超能力,把现实打乱后重新排列,小孩变成大人的大人,大人变成小孩的小孩,是骑士的愿望,是冒险家的着陆,是一种甜蜜的错乱。 . 牵着裴屿明的手走在街上,阚颂宁还是觉得很不真实,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路灯都亮起来了,他和裴屿明走在明亮的灯光下,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就连黏住掌心的薄汗都能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路过一扇橱窗时,裴屿明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脸,然后成功被吓到了。 出门前弄的发型已经完全乱了,脸也哭得很丑,二十岁的臭屁小孩当即就心态崩了:在喜欢的人面前怎么能不帅呢?! “你在这里等我,”他示意阚颂宁停下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洗一下脸,马上回来。” 阚颂宁本来还有些不解,看着裴屿明匆匆跑进商场的背影,头顶的一撮呆毛一晃一晃的,他才恍然大悟,小孩这是注意形象呢。 他站在公园旁边等,想到裴屿明可爱的样子就忍不住笑,正沉浸在幸福里,忽然被一团高速行驶的毛茸茸物体扑倒在了草坪上,还没反应过来,就承受了狂风暴雨般的“洗脸”。 “小乖回来!不准闹!” 身上的黄色毛茸茸被拽走了,阚颂宁茫然地坐起来,头发上沾着一根草,看到面前站着的餐馆老板,又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大金毛,迟疑着问:“老板,这是……你家小乖?” 金毛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边激动地摇尾巴,一边冲他叫。 老板为了抓住狗,出了一身汗,笑道:“可不是吗,这傻狗长大了是真的拽不住,大老远看见你就挣脱绳子跑过来了。” 阚颂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招了招手,“过来,小乖。” 他揉了揉狗狗的大脑袋,确定这个眼神是小乖没错,“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呀?” 仔细想想,上次去老板那里吃饭,还可以把小乖抱到腿上,喂他吃蛋黄,也就过了两个多月而已,小乖都能把他扑倒了。 大狗狗在阚颂宁身上蹭来蹭去,让他想起裴屿明撒娇的样子,今天裴屿明的头发就是这么蹭乱的。 正想着裴屿明,裴屿明就来了,手里拎着两杯烧仙草,头发明显好好整理过了,看到阚颂宁抱着一只狗坐在草坪上,还有些懵。 阚颂宁朝他伸出手,他下意识牵住,将阚颂宁拉了起来。 老板看了看两人,在裴屿明蹲下来逗金毛的时候偷偷问阚颂宁:“男朋友?” 阚颂宁之前跟老板聊过很多,知道老板的儿女都在国外生活,属于比较开明的家庭,便没有忌讳地说了自己的性取向,这会儿也笑着承认了:“今天才追到手的,可不容易了。” 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把小乖招呼过来,“走啦走啦,傻狗别在这儿当电灯泡,跟我回去看店。” 大金毛呜呜叫了两声,三步一回头,跟着主人走了。 阚颂宁还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裴屿明勾了勾他的手,小声说:“别看了,快点牵好。” 离开繁华的商业街,转个弯,走进一片安静的居民区。两旁的梧桐树枝干繁茂,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们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走着,听着,街灯的色调变得温柔,路仿佛没有尽头。 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阚颂宁失神地看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开口道:“宝宝,刚才那只金毛叫小乖,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很小,现在已经变成大狗狗了。” “我知道它会长大,只是没想到……它这么快就长大了,”他垂下眼睫,莫名低落,“宝宝也是,才分开一年,就偷偷长大了很多。” 倒计时跳到了个位数,面前的车流断开,黄灯开始闪烁,裴屿明拥住了他。 “可是小狗长大了也会一直记得你,看到你还是会想让你摸摸,”身处喧嚣的马路边,他贴着阚颂宁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掷地有声的承诺,清楚地落在他心里:“我也是,我长大了也还是很爱你。” “你现在是一百分了,以后也一直是。” 裴屿明再一次牵起他的手,在绿灯倒计时开始的时候,带着他走上人行道。 “老婆……我们回家。” 第27章 答案是你 很久没有过“回家”的实感了,夏夜晚风混着甜腻的花香,牵手走路的时间仿佛无限放缓,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香樟树影藏得下一个秘密。阚颂宁踩在马路沿上,仰起脸和裴屿明接吻,站不稳的时候总有一只手扶在腰后。 上个夏天的最后一个雨天刚刚放晴,一切都自然而然地衔接,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走进家门,阚颂宁刚把灯碰亮,裴屿明便从身后贴上来,咬了一下他的耳  54 朵,小声说:“……饿了。” 他刚说完,肚子就很应景地叫了一声,阚颂宁被逗笑,带着一只大型人体挂件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果然没有多少蔬菜了,主食也只剩下挂面,他往后靠在裴屿明身上,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家里没什么食材了,最近没去超市。” “不想出去,”裴屿明摇头,像个耍赖的小孩,抱着阚颂宁晃来晃去,“就想吃你做的。” 阚颂宁从冰箱里取出仅剩的两个鸡蛋,把冰凉的蛋壳贴在他脸上,笑着问:“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裴屿明立刻点了头,贴在阚颂宁旁边,看他利索地给番茄去皮,一副不打算离开厨房的样子,因此阚颂宁从橱柜里翻出一袋过期的吐司,准备扔掉的时候,刚好被裴屿明给看见了。 “你是不是都不好好吃饭?”裴屿明在他颈间嗅了嗅,单手揽住细瘦的腰肢,瘪着嘴嘟囔:“太瘦了,我是两个你那么大。” “那有这么夸张……”阚颂宁笑得眼睛弯弯,转过身勾上他的脖子,“你是巨人宝宝吗?” 裴屿明低头,厨房暖黄的灯光罩在他头顶,于是阚颂宁又被完全拢在他的影子里了,仿佛被他占有,被他温柔地囚禁,被他画影子为牢,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裴屿明感到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忽然很想答非所问地说:“我喜欢你。” 喜欢你像厉害的大人一样什么都会,也喜欢你小小的藏在我怀里被我保护,所有所有,我都喜欢。 他这样想了,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这样开口了。 “喜欢你。” 阚颂宁眨了眨眼,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在裴屿明不自觉说了第二遍的时候,踮脚吻住了他。 年轻男孩儿的躁动总是轻易被挑起,阚颂宁只轻轻用舌尖搔了一下裴屿明的上颚,他的呼吸就变得粗重,手也不老实起来,伸进阚颂宁的衣服里,虎口卡着细腰,解渴似地上下滑动。 但他这一次倒是意外地克制,在情况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率先结束了这个吻。 只是男孩儿似乎不太满足,舔了舔嘴唇,懊恼地垂下头,脑袋搁在阚颂宁肩膀上,闷声说:“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啊……”一边蹭着颈窝,一边在阚颂宁耳边抱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等不及了……” 阚颂宁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他解下脖子上的银链,上面套着两枚焊锡丝做成的戒指,一个焊点标准美观,另一个则略显粗糙,环上是一模一样的10kΩ贴片电阻。 “现在就结婚,好不好?”阚颂宁问。 裴屿明呆呆地看着躺在他掌心里的戒指,“为什么……为什么有两个?” “因为想和宝宝结婚,很早就这样想了,”阚颂宁说着便抬起裴屿明的左手,将自己做的那枚戒指套上他的无名指指尖,一直推到指根,牢牢卡住,“结婚戒指当然是一对的。” 裴屿明走神的功夫,手指上就多了个戒指,他慌忙抓起阚颂宁的手,脸红到了耳朵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要给你戴……” 他太紧张了,手抖得厉害,还差点把戒指弄掉了,终于戴好后,握着阚颂宁的手腕,郑重其事地吻了一下。 至此为止,两枚戒指熬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回到了各自主人的手指上,不需要被银链穿起,再偷偷摸摸藏在衣领底下,或是躺在漆黑的口袋深处。 阚颂宁晃了晃手,金属在灯下微微反光,“戒指都戴上了,宝宝不能反悔了。” “才不反悔……”裴屿明紧紧抱住他,“老婆做的戒指好看。” 不像他,笨手笨脚的,研究了好久电烙铁的用法,把手烫到好几次才做好一枚戒指。 “虽然我做的不好看,但是我以后会给你买更好的……” “笨,这已经是最好的戒指了,”年轻的爱人笨拙地做出承诺,被阚颂宁用吻打断,他仰起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迷恋,“你也是最好的,宝宝。” 吃完饭,裴屿明自觉洗好了碗,坐在沙发上看阚颂宁晾衣服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就等不及了,也不管衣服还没晾完,干脆走过去把人抱回沙发,让阚颂宁坐在自己怀里。 阚颂宁也不恼,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腿上,捧着脸问:“怎么了?是不是困了?” 裴屿明摇摇头,抱着人亲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又玩闹似地凑过去顶了顶鼻尖,说:“我该回家了。” “宝宝不在这里睡吗?” 撒谎让裴屿明心虚极了,脸颊又开始发热,支支吾吾地说:“妈妈叫我回去,嗯……换灯泡。” 阚颂宁不疑有他,捏了捏小孩的耳垂,“宝宝好乖,快回去帮妈妈吧。” 阚颂宁准备送小孩下楼,在玄关换鞋时,裴屿明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老婆明天见。”然后就跑出了门,阚颂宁还没反应过来,小孩就跑没影了,他只当是因为和好第一天,小孩不太适应,耳朵红红的,说不定是在害羞。 噔噔噔下楼的脚步声结束,阚颂宁走到阳台,追着少年奔跑的背影。 裴屿明跑出去几十米,忽然停下来,和他隔着窗对望,即便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也确信这其中的默契,明明是分别的场景,却有种无法被轻易打破的安全感,踏实而笃定。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裴屿明忽然想起今年年初还在巴西的时候,狂欢节活动上,他被结交的当地同学拉到了游行队伍里,周遭的一切都是狂热的,耳边充斥着桑巴舞曲,鼓点密集,许多男人女人赤裸着上身,忘情地欢跳。 他被人群推着走,心率被迫加快,表情却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呆滞。 ——他在想阚颂宁。 热闹的庆典上,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阚颂宁。 当时距离他的二十岁生日才过去了五个月。 二十这个数字算什么呢,在二十岁的时候,谁又敢认定谁呢?浮躁、幼稚、年轻气盛、不被认可的狂妄,这些都是以偏概全的评判标签,被评判的人往往难以洗脱嫌疑。 可裴屿明在二十岁的时候就知道,关于爱人这件事,他心里不会再有别的答案了。 . 有了裴屿明一句主动的“明天见”,阚颂宁难得睡了个好觉,甚至在闹钟响的时候伸手关掉,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直到半张床都泡在日光里了,他才被裴屿明的电话叫醒。 “老婆快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裴屿明的气息有些不稳,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阚颂宁立刻清醒了,爬起来迅速洗漱完,穿着拖鞋和家居服就跑了出去。 推开单元门时,被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他一时竟没找到裴屿明在哪。 阚颂宁轻度近视,除了用电脑  55 工作的时候,基本上不戴眼镜,习惯了不太清晰的视野,倒也不会觉得不方便。 但此刻他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树下的那个身影,忽然很希望自己是戴着眼镜的,他不太有底气地唤了一声:“宝宝?” 裴屿明单脚踩着滑板,顶着一头精神利落的短发,露出英挺的眉骨和山根,一如初识时那个桀骜不羁的大男孩,阚颂宁回想起在便利店遇到他的那个深夜,竟觉得恍如隔世。 男孩三两步滑到他面前,从滑板上跳下来,抿着唇笑了一下,见阚颂宁还在发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无名指上的银环聚着细碎的光,“不认识我了?” “宝宝怎么、怎么剪头发了……” 阚颂宁的声音在抖,不敢相信似地,一下下摸着眼前人的头发,是熟悉的触感,刺刺的,又让人觉得分外安心,眉眼锋利的男孩儿看起来难以接近,了解后才知道有多乖。 裴屿明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因为你说喜欢。” 昨晚从阚颂宁家出来已经很晚了,他找了好几家理发店都关门了,差点就想自己拿剪刀剪了,考虑到技术问题还是忍住了,今早七点不到就出了门,蹲在理发店门口等着,老板来开门的时候看到他,来了一句:“嘿,怎么又是你啊。” 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蠢事了,留长头发是因为阚颂宁,剪短头发也是因为阚颂宁。 但哪怕是在让人辗转失眠的生长痛周期里,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爱阚颂宁,现在,持续一整夜的生长痛结束了,在早晨充裕的阳光里,他想教给阚颂宁一句葡语,也是他学会的第一句葡语。 “Bom dia, eu te amo.” “我以后每天早上都想对你说这句话。” 他拥住阚颂宁,嘴唇贴着耳朵,“意思是……早安,我爱你。” “傻瓜,”阚颂宁偷偷擦掉眼泪,以一种十足别扭的方式,无名指勾住裴屿明的无名指,让两枚戒指碰在一起,说:“我也是。” 月亮也会没电,你是茫茫夜色里唯一亮着光的岛屿。我不再需要刻意追逐快乐也能找到自己,不再需要扮演冒牌的冒险家也能找到你,因为爱让人拥有纵身一跃的勇气,因为笨蛋骑士会一直在。 10kΩ戒指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礼物,你也是。 我想得到你天真、慷慨,又只独一份的爱意,我会给你有且仅有一个的正确答案。 A resposta e voce, a resposta e eu te amo. 答案是你,答案是我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