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的恋爱法则》 分卷阅读1 【仙侠】《傀儡师的恋爱法则》作者:霜林染 文案一: 牵丝门第一任门主公输星在为情所伤,自创门派后曾口吐豪言:“凡人才跟凡人结道侣,我们顶级傀儡师的道侣当然是傀儡!” 兜兜转转数百年,这句豪言终于被第五任门主公输溪和她的傀儡守溪实现了。 文案二: 傀儡师的恋爱法则:够乖够帅够强 守溪:√ √ √ tips: 1、GB向 2、非典型修仙末世背景 3、已全文存稿,可放心入坑 天才深井冰傀儡师×忠犬玉美人傀儡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末世 女强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公输溪,守溪 ┃ 配角:公输焰,谢怀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道侣还是自己造 立意:因爱诞生的奇迹 东洲之行 在公输溪的百岁生辰宴结束后,她将按计划从北洲的牵丝门所在地启程前往东洲白沙海寻觅鲛音石。 启程前,牵丝门的第四任门主公输鹤立在山门前,在微凉的山风与淡薄的晨雾中对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去吧,我的孩子,以后我不在时照顾好自己。” 梦中的人还在温柔低语,做梦之人却已从梦中缓缓醒来。 公输溪掀开被子的一角,刚刚扶着额撑起上半身,一件暖和柔软的羊绒披风立刻围在了她的肩上。 “我是个火灵根的修士……”公输溪无奈地笑了一声,但是任由守溪俯下身,用纤长玉指——硬玉为骨,软玉为肤——灵活地用披风的系带在她脖颈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吧,看在北洲正是冬天,他们马上要抵达的东洲是秋天的份上,她就带着这件披风吧。 “陪我出去走走吧。” 守溪自然不会拒绝。 公输溪拢着银色的羊绒披风推开门踏入飞舟走廊,身后的守溪一身白衣宽袍,头戴与他眼眸同色的深蓝宝石银质细额环,在月下显得格外清逸出尘,宛若中洲侍奉神“光”的祭司们。 他是公输溪的第一件作品,后来历经数十年的打磨,终于从一具简易的人形木质傀儡成为了声震北洲的“活傀”——一具有着极似人形的外表,且诞生了自己神智的傀儡。 代价是公输溪冒着生命危险剖出了自己的金丹并将之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放在了“它”的体内。 她是五洲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哪怕将这方法毫无保留的公开,也没有别的傀儡师愿意尝试。比如羡慕她但始终严格恪守北派传统傀儡术的公输焰——焰师姐。 “苍茫云海,月出中天,飞舟上观夜景,焰师姐好雅兴。” 不知在走廊中站了多久的公输焰闻声回头,看着这个天资卓绝的师妹和她身后的清隽傀儡,眼神复杂:“不及溪师妹。” 公输溪对上师姐焰的眼神,忽然突兀地轻笑一声:“师姐,你大可宽心,我此去东洲白沙海为守溪寻找鲛音石,起码数十年不会归来,足够你坐稳门主之位。” 公输焰心中先是克制不住地一喜,然后更多的是莫名和愕然:“师妹你在说些什么,门主大人正健在,哪里轮得到我当门主?”她忽然反应过来:“师妹,你难道想说我会谋反?我绝不是那种人!” 公输溪却抬手指向远处云层上的巨大皓月,唇畔笑意清浅:“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门主,”她的娘亲,“很快就会去那里了。” 看公输焰半晌没理解她的话,公输溪只能叹了口气,解释道:“她不愿再呆在这个人世间了。” “……成仙了?” “……” 傀儡守溪察觉到什么,深邃夜色映衬下变得幽蓝的眸子染上些许担忧,纤长的手指向着主人的方向抬了抬,最终仍只是落于自己身侧。 公输焰也察觉到几分不对,但是却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猜:“师妹,你就别打哑谜了。” “死了呀……”一声叹息,轻轻洒落高空中,转瞬便随风而逝。 这次足够直白,公输焰当场就被震住了。 “门主她怎会突然?” “她早就想随我父亲而去了,只是因为顾及我还没完全自立,才勉强留在世间这些年。如今我有足够实力能前往东洲独自修行游历,她也就安心了。” “她与吾父伉俪情深,情深却不寿,如今终于能在一起了也是桩好事。” 公输溪回忆着门主娘亲送别她时的那个释然笑容,倒映着长空皓月的琥珀色眸中平静无波。 公输焰的反映就强烈多了——丹唇开开合合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总感觉是那么不可思议,但是这是公输溪说的话,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误判过。 “门主她……” “大概在你送我 分卷阅读2 回去之后就能听到这个消息了,我的,”公输溪停顿了下,终于换上了这个称谓:“娘亲,应该会留下遗嘱让师姐你接任门主之位,并且嘱咐你们不要将她过世的消息告诉在外游历的我。” 说到这,公输溪忍不住微笑起来:“娘亲聪颖通透了一辈子,最后却糊涂了,她怎会以为我读不懂她的死意。” 公输焰沉默咋舌了半晌,终于回神:“那你还不拦住她?!”那可是你亲娘啊! “她想了那么多年,早就想透了,哪里还需要我去劝。而且她为了我多留世间这么多年,我又怎能再强留她为了我忍受独对空山的寂寞。” “……”公输焰不懂,这俩人她都不懂。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 “师姐如今只管一切如常就好,到时候接任门主,有我娘的遗嘱,又有师祖指点辅佐,想来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对于公输溪这堪称诚恳的建议,公输焰一时哑然,好一会才回道:“我才疏学浅,比不得师妹。” “师姐自谦了,你虽然比不了我,但是已是门内除我之外,几代年轻人中实力最强之人,这门主之位你受之无愧。” 她的师妹还真是诚实又直白,公输焰压下自己的敏感自尊心,又问道:“那师妹你呢?” “在外游历呀,说不定在东洲找到鲛音石后还会去西洲南洲,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给守溪换上的材料。” 守溪的宝石眸子瞬间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看着仍有顾虑的公输焰,公输溪转过身,郑重牵起她的手,认真地道:“师姐,我这样说吧,我对门主之位毫无兴趣,除非牵丝门就剩我一人,不然我是不会继承门主之位的。” “我们同出一门,自该同气连枝。以后我在外行走,在各洲秘境中寻找各种制傀材料补贴门中,与门内时时通换消息。” “师姐坐镇门中,妥善安排各种人事,培养新弟子,在我们的联手下,定能让牵丝门在北洲声望实力更上一层楼!” “溪师妹!”公输焰紧紧握住她们相牵的手,“待我继任门主之位后,定然好好尽职,不负师妹信任所托!” 公输溪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无比真诚感动。 只有熟悉她的守溪能看到她眸底深处的波澜不惊,乃至无动于衷。 两人一傀在夜中立至东方渐白,金乌初飞。 公输焰率先看到不远处的几栋浮空建筑——那是由数只大型飞舟对称组成,舟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远远望去宛如空中宫殿一般,处处显示着东洲的富庶。 “师妹,东洲到了。” “嗯。” “此去多保重,遇到什么麻烦及时联系门派。” “师姐放心。” …… 北洲将近入冬,殷红的枫叶已然落尽,东洲却还是秋天,银杏扇子刚刚泛黄。公输溪算是连着经历了两个秋天。 天大亮后,牵丝门的小飞舟在东洲入口处的几艘疯狂燃烧灵石的大飞舟上着陆登记。 待一切手续办妥后,公输溪便带着守溪辞别公输焰,给自己和傀儡分别带上一顶白纱幕篱遮住面容,然后御剑离开这几艘空气里都弥漫着馥郁熏香的豪华飞舟,在东洲地面上厚厚的银杏落叶着陆,不急不缓地往沐月山而去—— 六天后那里将会现世一座地级二阶秘境,金丹以上可进,上至元婴,刚好适合公输溪的修为境界。 没错,数十年过去了,公输溪的修为境界依旧停留于金丹,只有傀儡术境界在不动声色地一次次突破。 按地图显示,这座地级二秘境里面有大量琼玉脂,最宜用于傀儡模仿人的皮肤——守溪的外表主要用的就是这种材料。 公输溪打算采集一些送回门派充公,也算给新门主的“投诚礼”。 “时间绰绰有余,守溪,我们走着去吧。” 守溪点头,跟在她身后错开半步的位置,步伐与常人并无二致。 公输溪甚为欣慰,自从守溪有了自己的灵,她都不用再操心他的走路跟随等基础行动了,实在是大大节省了念力。 虽然她在北洲的秘境里经历了不知多少个世界,人送外号“北洲秘境小霸王”,但是除开秘境,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北洲以外的地界上。 与北洲遍布的枫树不同,东洲的秋天是被一片片的银杏林染成的金色,很容易便让人想到流传在五洲的关于东洲财富的种种传说。 当公输溪用厚实的云纹短靴踩上这层层金扇时,足下传来了与北洲遍地枫叶相似的厚实弹性与碎裂声——只是似乎更缠绵些。 她深吸一口银杏林上午的偏冷的清新空气,眯起眼打量着林间如烟弥散的光线,几乎分不清那千叠万积的金扇与来自金乌的璀璨光芒之间的界限。 北洲的秋枫是一团雀跃的火,仿佛要燃尽天地间的一切,东洲的银杏是一抹张扬的颜料,想将目之所及都涂为金色。 于是公输溪突兀地轻笑,说着旁人大抵不能理解的话:“都挺霸道的 分卷阅读3 。” 守溪同样不能理解这毫无上下文联系的一句,但是看着她眼底轻松的笑意,他猜他的主人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只可惜他现在无法发声询问。不过无妨,只要她不再有昨晚那样怅然的情绪就好。 其实他是可以发出声音的——凭借拟声术或者传音术,但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声线,只能模仿其他人的声音,特别是公输溪的声音,导致每次用出来的效果都十分诡异。 尤其是使用传音术的时候,大抵会让公输溪感觉有另一个自己在她的脑海里讲话,还经常在“自问自答”:公输溪本溪问,守溪用与她相同的声音回答。 这让一贯讲究思维清晰的公输溪很是不适,于是虽然她没有明令禁止,他也不再愿意使用。 此次前来东洲白沙海寻觅鲛音石便是为了能让守溪有一个自己的声音,以后可以自如地开口说话而不再借助那些传音术法。 修士的体力是远远优于常人的。宛如在自家后院闲适游览一般地,公输溪和守溪在不见尽头的银杏林中走了整个白日也不见丝毫疲惫。 待得夕阳西下,银杏林中的璀璨光芒由金转赤,公输溪忽然停住了云纹短靴,白纱幕篱下的凤眼微眯,不过转眼又继续前进。 不必公输溪开口,守溪也察觉到了有陌生的气息尾随在他们身后。但是既然主人没有下达命令,那他也不必擅自行动。 直到金红夕阳归山的一瞬,几道身影无声袭来,不过比他们更快更轻的是守溪手中的一抹三尺寒光——他的配剑“冰雪切”。 如她所料 扑簌簌几声,离公输溪一丈远的地方已经整齐地趴了四个尸体。 又是一声嗡鸣,守溪还剑入鞘,公输溪翩然行至这些尸体身旁,一手挑开幕篱,一手用自己几乎只用来凌空飞行的配剑带鞘翻检着他们身上的物品,寻找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他们身上很干净,于是又有四根纤细的银色傀儡线从公输溪的雪白袖沿上伸出,探入他们的储物囊。储物囊的防御结界被这特制傀儡线上附着的公输溪的灵力一击即碎。 再起身时,她手掌上摊着四枚朝云宗的令牌,只是全都黯淡无光,早已失了效用。 “大概是四个流修。” 流修是专劫散修和小门小派的修士,大多出身名门大派,但因为各种原因无望进一步修行被逐出门派,有些为了能继续修行就走上了这条打劫弱者资源的道路。因为他们往往居无定所,偶尔成群结队地行事,故被称为流修。 即使不是流修也无妨,对方实力太弱。 四根傀儡丝缩回袖上,公输溪放下幕篱收起配剑:“走吧。” 她转身望向守溪时,对方的白纱幕篱上还沾染了点点梅花般的血迹。 红梅映雪,笼着美人影影绰绰的面庞,有些残酷的美感。于是凝在她指尖的清洁术被掐灭,在守溪表达疑问的歪头中,公输溪笑了笑:“很美,待会再清理。” 金乌已被玉蟾替代,走在泛着银色微光的银杏厚毯,沐浴着似水月华的公输溪也多了几分感慨:“近来流修的数量似乎越来越多了。”这意味着名门大派内部的竞争愈发残酷。 “不过既然做了流修,大抵也不奢求什么飞升大道了,只是想延长寿命不甘心就这样沦为凡人死去的多些,倒也不值得太多同情。”同情了也无用。 公输溪一边自顾自地感叹,一边在银杏树的间隙中悠然灵活地穿梭着——她压根没打算按路走,一早就脱离了本就快被银杏叶盖完的山间小路,此刻更是直接往月华最盛的山顶所在一路行去。 “这么美而盛的月色,实在有利于修行。”傀儡师如是说道。 守溪望着前面领路那人的翩然衣角,脸上不动声色,朦胧白纱下的眸子却不受控制地更亮了些:这样的月色再盛也无利于身为人族的她,但是却对没有魂仅有“灵”的他大有助益。 待得她们一路行至山顶,中天高悬的一轮满月便蓦然跃入了一人一傀的视野。 这时,公输溪的通讯玉简也亮了起来。 “师妹,我已回到师门。门主大人竟然真的已经……” “知道了。” “……”公输焰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我这边会节哀的,那边的葬礼劳烦你费心布置了。” 传音玉简沉默了片刻,公输溪简直能看到对面公输焰对她这反应哑口无言的模样。 又隔了一会,一句“师妹放心。”发了过来,公输溪便收了玉简,懒得再回消息。 她叹了口气然后久久无话,守溪便陪着她沉默地坐在山巅望向北方。 待到天亮之时,公输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撕下雪白中衣的一截袖子系在额上,便算作服孝了。 “守溪,我们继续走吧。” 对了,还要把那几朵“红梅”给清理掉,等到颜色变黑也失了意趣。 下山的路上,她甚至看上去兴致盎然 分卷阅读4 地对守溪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虚礼,只是她为我多留世间百年,我也愿为她戴孝三年。” 守溪湛蓝的瞳中倒映着她明显慢下来的背影,几次想上前又堪堪遏制住自己——这不是他身为傀儡该做的。于是,也只能如往日那般行走在她身后保持错开半步的距离,无声地宣誓自己的永久追随。 不过没走多久,公输溪忽然唤出了自己的配剑“枕石”,一跃而上,然后向守溪伸出手:“我走腻了,还是御剑去吧。” 守溪立刻牵住那只手,借力上了枕石剑——尽管其实完全不需要借力。 公输溪催动剑乘风而起,守溪高大的身形立在她的身后,用与她同源的火灵根产生的温暖气息将她无声笼罩。 公输溪逐渐平静安心下来。也直到这时,她才忽然发觉从昨夜到现在,身体绷得有多紧。 ‘真是的,明明早就想到了,真发生时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呢。’ 虽然对于公输焰而言,她的表现已经足够坦然了,坦然到令她愕然。 御剑飞行的速度快极了,加上公输溪有意想发泄一些情绪,这剑已经飞出了残影——原计划五天整走完的路,她们在第三天一早就到了目的地——沐月山。 寻觅到一家建在山脚的凡人客栈,公输溪却没有带着傀儡立刻下剑,她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不太对劲。 “一个地级二阶秘境而已,怎么会吸引这么多修士?” 公输溪眯起眼打量下面凡人客栈中来来往往的修士,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一众身穿红霞纹宽袍的金丹修士身上,为首的那人更是衣绣紫霞,达到了元婴后期的修为。 “这个纹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东洲修仙第一大宗朝云门的服饰。” 这就更不对劲了,这样的宗门里绝对不缺地级秘境,不可能会让这样修为的弟子跑到东洲与北洲交界的偏僻地方去参加这样一个秘境。 “有变故?”公输溪自问自答,思索片刻决定悄悄尾随上去。 她与傀儡所戴的幕篱有隐藏气息的作用,公输溪放缓了枕石剑的速度,远远地跟着倒也没被前面发现——或许发现了也没在意,毕竟他们人多还有一名元婴修士在队。 朝云门的人停在了一个有些凌乱的小山村前。 常年穿梭于各种秘境的公输溪一看就觉得这村子有些问题: 正是清晨,没有村民,没有炊烟,田野中一排排的小麦没人收还有不少杂草,看起来有几天没人打理了。 更明显的是村里的房屋与篱笆,不少都有被损毁的迹象。 “凡人战乱?瘟疫?”不像,若只是凡人事务,朝云门不可能会派这样一队修为的弟子来处理。 朝云门的人径直进了村中,还留下两个弟子在村口布下了结界。公输溪略一沉思也来到了村口,带着傀儡下了剑。 “两位道友,这里已由我们朝云门负责,还请道友不必担心。”一个文质彬彬的朝云门弟子对带着幕篱的公输溪和守溪谦和地行了一礼。 公输溪在幕篱下挑了挑眉,语调明快了几分:“我担心什么?”又一个没发现守溪其实是傀儡的。 守溪察觉到她上扬语气里那点突如其来的小骄傲,转眼就猜到了缘由,幕篱下的清隽面庞微微低下一些,宛如人羞涩时的反应。 “……道友不知此处有何物?” “不知,看到这里修士众多,就过来看看。” 脾气温和的修士一时哑然,那表情让公输溪忍不住就想起了公输焰。 另一个修士脾气暴躁了点:“不知道就别过来送死,快点离开!” 那温和修士还替他道歉:“道友见谅,岑静是单火灵根的,说话冲了点也没什么恶意。” 公输溪却问道:“安静的静?” 暴躁的“闭嘴!”和无奈的“正是。”同时响起,让公输溪愈发忍俊不禁: “巧了,我也是单火灵根的,名为溪,溪流的溪。” 两个朝云门弟子:“……”这年头的火灵根修士都是反向起名吗? 关系也拉完了,公输溪开始问正事:“不知这村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两位道友可能告知一二,若果然十分危险我们便立刻离开。” 岑静虽然依旧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到了这个跟他似乎有几分缘分的女修的问题: “里面出现了尸傀,不是你们能应付的,我们也只是过来探查一番,赶紧走吧!” “傀儡的傀?” “对。” 公输溪的神色凝重了些,以尸为傀乃是傀儡师大忌,仅次于活人炼傀。最近竟有人以尸炼傀么? 不过……虽然是大忌,但既然有人做了,那她身为正道傀儡师怎能不趁机开开眼界呢? 两名朝云门弟子眼见对面不但没被吓到,似乎还更加雀跃了几分: “……”这什么人啊! 脾气温和的弟子咳嗽一声,再次劝道:“两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整个村子的十几户人家一夜之 分卷阅读5 间全部成为尸傀,你们还是……” “一夜之间?村民全部成为尸傀?”公输溪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神色再次凝重,这与她已知的任何炼制尸傀的方法都不相符。 尸傀者,顾名思义以尸为傀。就她所知的几位大胆追求炼制尸傀的前辈的目的大抵都是为了: “想让某人永远陪着我。”保持容貌相对容易,保持神智闻所未闻。 “为了使用某人生前的力量。”似乎有一位前辈成功过,然后没待他被名门正派围剿就直接飞升了,于是他的这桩事迹被按得死死的。如果不是因为牵丝门的创始者公输星是他的直系后人,公输溪也不会知道这桩事。 或者是利用被操纵人的身份达成某些目的,公输溪曾听闻有位修士操纵凡间一位帝王的尸体,当国师当了几十年,享尽荣华富贵…… 但是没有谁,会把一个山村的人都炼成尸体,而且是在一夜之间! “尸傀都还在里面?” 得到肯定的回复,公输溪愈发肯定自己的推断:“这应该,不是尸傀。” 岑静的暴脾气又上来了:“你哪来的?我们师叔判定是尸傀,就是尸傀!” 公输溪笑了,指了指身后的守溪:“我是傀儡师,这是我炼制的傀儡,你们师叔比傀儡师更懂尸傀?” 守溪还向他们点头示意。 两位守门弟子:“???”她管这叫傀儡? 沐霞尸傀 话到这里,朝云门的两个弟子已经警惕起来了,岑静率先抽出了剑,站在结界里喝到:“你们究竟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公输溪亮出一张白玉所制的身份铭牌:“散修,晏夕。”她的亡父姓晏,所以在花钱请散修联盟制作身份铭牌时就用了这个姓。 没错,散修联盟只要有足够的钱和正规门派的推荐信,就能帮你制作散修的身份铭牌,毕竟他们实在太穷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名为溪流的溪吗?” “哦,那是我小名。”其实是大名。 两个朝云门弟子互相换了个眼神:更不可信了。 “先把你们的幕篱摘了!” 公输溪没打算再跟他们费口舌,是不是尸傀她看一眼便知——最简单的方法,尸傀想要行动一定要有傀儡线或者符咒控制的,不需要这两者即可移动的傀儡就她所知只有她剖出半颗金丹制成的守溪。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摘了幕篱:“两位放心,我本来只是想去沐月山那个四天后开放的秘境里找些做傀儡的材料……”公输溪放柔了语气,只是两根傀儡线已悄然从她的袖上垂下,在悄然穿过结界后,直取那两名弟子的太阳穴! “早点打开结界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嘛。”公输溪一声喟叹,带着守溪大摇大摆地从村口进入,身旁是两个神情平静的弟子——他们刚刚“主动”为她们打开了结界。 公输溪将傀儡丝收起,守溪默契地用剑鞘将这两个即将清醒的弟子打晕,然后随着公输溪隐匿气息,潜入村中。 迎面又有一个朝云门的弟子歪歪斜斜地向村口走去,看上去右手小臂负了伤。 公输溪正打算动手把他也制住,推迟自己和守溪暴露的时间,守溪却忽然出声——用传音术。 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瞬间响在公输溪的神识中: “他身上的气息,我没有见过。” 公输溪无暇顾及那种不适感,而是眯起了眼: 守溪是傀儡,他的眼睛是她精选的北洲千年蓝宝石所制,其实并不能视物。他看东西主要是用自己的“灵”直接感知外界。 他看到的不是事物的颜色和形状,而是近乎事物本质的“气”。 他也正是凭借每个人与物不同而又有共同点的“气”来实现识物的。 守溪没见过的气,会是什么? …… 朝云门的弟子们本来正想把这些尸傀赶到一起研究处理,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尸傀不惧刀剑不畏水火。 有一个弟子看着这些仍保持着村民面貌的尸傀不忍动手,结果一个晃神间他的手就被抓伤了。 他立刻被安排回到村口休息。 然而在路上,伤口的酥麻感逐渐蔓延至他的心脏,他的步伐也愈发扭曲…… 不过没等它走到门口那两个失去意识的弟子那里,它已经被突然冒出的傀儡线捆了个结实,被牵线的傀儡师一拽便摔倒在地。 公输溪又用枕石剑仔细翻检一番,重点看了身体各关节和太阳穴处,最后给出结论:“果然不是尸傀。” 这要是傀,她公输溪愿称它为最强。 守溪又用起了传音术:“它身体里有两种气,那种我没见过的气在吞噬修仙者常见的气。” 他跟着主人学,也用配剑冰雪切比划起来:“那种气最浓郁的地方是在伤口和心脏,现在正在蚕食他的四肢和头中的气。” 公输溪蹙起眉:“闻所 分卷阅读6 未闻……” 太邪门了,不是尸傀,不是疫病,不是蛊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哪种禁术会是这个特征? “我们先沿着村子转一圈,看看还能发现什么。” 守溪点头应诺,同时伸手穿过公输溪的幕篱,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公输溪刚才确实被那传音术搞得头疼,闭眼享受了片刻才把守溪的手拉下来,然后握着那只手直接带着他跃上视野更好的屋顶,隐匿着气息向着村子中心走去。 不过没走几步,守溪忽然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 守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头仔细盯着街上地面,几息之后忽然抱起公输溪御剑飞至半空。 一句传音同时送入公输溪的神识: “地下,全是那种气息。” “?!”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在他们飞到半空刚刚停稳时,整个沐霞村的地面在瞬间全部炸裂,数十条漆黑的、类似章鱼腕的巨大触手从裂缝中迅速攀出,其中一条直袭向她们! 幕篱隐匿气息的作用完全失效! 早有准备的守溪操纵着配剑迅速升高,那条触手无功而返。 又有几个身影从土雾弥漫和触手的围剿中逃出,看身形一个比一个狼狈,唯一一个还能看清面目和服饰的是那个穿着紫霞袍的元婴期修士,那人此刻刚好逃到了她们的旁边。 “你们是谁?”那名修士十分警惕地盯着这两个戴着幕篱纤尘不染的人。 公输溪咳了一声,先从守溪怀里下来,在冰雪切上站稳,然后自报家门: “散修,晏夕。” “他呢?”那修士指着守溪问道。 “散修,守溪。”很好,又一个没看出来守溪是傀儡的。 哪怕下面还有几十条不知名的触手,公输溪也心情愉悦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她此刻和守溪都没戴幕篱,她就能看到守溪那双湛蓝的宝石眸中光彩熠熠,专注而温柔地“看”向她。 两颗宝石,因了他的灵,竟也能如此生动。 那元婴修士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还一拱手:“两位道友为何在此?可知下面为何物?” 公输溪说谎从不用打草稿:“我们本来是奔着沐月山的秘境来的,看这里人多过来凑凑热闹,被门口的两个弟子拦住进不来,正打算往回走结果那些触手就……唔,彼、岸、花?” 她说话时瞄了一眼下面,却看到那几十条触手此刻已然全部收回,在村落废墟上摇曳着,大致形状竟宛若一朵彼岸花,只是纤长的“花瓣”和“花蕊”都是由类似章鱼足腕的触手构成。 当尘埃落定再仔细看去,与章鱼足腕不同的是,这些触手没有吸盘,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乱转的血红眼睛。 公输溪:“……”闯遍秘境也很难见到模样这么、这么……别致得令她胸闷眼疼的东西了。 眼睛不会长就别乱长啊! 那是一朵活的“彼岸花”,“花瓣”正在慢慢收紧,其中不少“花瓣”的末端还缠着东西——大抵是所谓的村民尸傀和朝云门没逃出来的倒霉弟子,正被那些“花瓣”慢条斯理地填进“花蕊”中间的黑洞中——约莫是这活花的口。 有一个女修向着自家师兄飞了过来,抚着胸感叹道: “幸好我筑基多年没吃东西了。”不然怕是能把胃都给吐出来。 公输溪深感认同。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恶心!”幸存的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靠了过来,一时之间他们这群人在空中十分显眼。 那“活花”上的上百只眼睛咕噜噜地翻了起来,最后统统望向了他们。 公输溪暗道一声不好,只见那“活花”的触手都缩了起来,在中间巨口处聚集片刻然后转瞬弹开,无数尖锐的哭泣喊叫之声顷刻充斥了他们的耳膜。 不只是耳膜,连魂魄都在震颤! 转眼就有几个幸存修士连人带剑都落了下去,半空中便被那触手轻松卷住然后垂在一旁,只待多卷几个一同送往巨口之中。 只有那个元婴修士还能维持着剑的高度,但人也忍不住弯下腰去。 公输溪同守溪倒还都站着,只是公输溪眯起了眼咬紧了牙,显然也是在强行抵抗,而守溪活动自如,甚至担忧地把手伸到她的幕篱中,摁在主人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输入一些温暖的灵力,希望能缓解她的一二不适。 公输溪这才惊异地发现这可以作用于魂魄的奇异声音对于守溪竟然丝毫没用! 这尖锐的哭喊□□声又持续了片刻,那“活花”见空中再无食物掉落便逐渐停下了。 元婴修士重新直起了腰,公输溪也拉开了守溪的纤长玉手。 在将要离开主人温热手掌的片刻,守溪的手指曲了曲,最终还是顺服地放回了自己的身侧。 触手上的“食物”很快都被扔到了那张巨口中,然后整朵“花”逐渐蜷缩起来,一些血红眼睛最后不甘地瞪着空中“三人”的方向,最 分卷阅读7 后消失在了来时的洞中。 只余一片村落废墟,以及周围一片永远不会再被主人收获的小麦田。 那元婴修士一脸沮丧:“怎么竟会有这样厉害的怪物,我带来的师弟师妹全都没了,我要怎么给师父师叔交代啊……” 公输溪安慰道:“总比你下去陪他们强。” 元婴修士大抵是被安慰到了,沉默了半晌才又叹道:“这一处便这样厉害了,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怎么样了,不行,我得赶紧传信师门让他们小心!” 公输溪一愣:“还有其他地方?” “对啊,道友大概不知,”哪怕是在空中更无他人,那元婴修士也压低了声音:“不止东洲,这尸傀在其他洲好像也出现了,现在被各大仙门压着消息。” 公输溪严肃了起来:“第一,这根本不是尸傀;第二,为何要压着消息?” 那元婴修士苦笑起来:“你也亲眼看到了,你不怕吗?连我朝云门的金丹期修士都全部折损,如果如实说出来,只怕会立刻引起各洲恐慌!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共患难一场也是缘分,我叫……” “我没兴趣。”公输溪打断了他,立刻取出了传音玉简。 “焰师姐,我们门派附近可有‘尸傀’出没?” 牵丝巨变 自然是有的。远在北洲牵丝门的公输焰看着玉简上的内容沉默了一会才回复: “有,门下一座城和两个村镇被报告出现了尸傀。” 三处! 公输溪正要提议自己立刻通过千里传送阵返回门派,却见玉简上又显示: “还有其他门派长老过来讹诈,说北洲尸傀一事与我牵丝门有关。” 公输溪简直要气笑了,好一个避免恐慌说成尸傀,还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来趁机敲诈勒索他们正儿八经的傀儡门派! “但是溪师妹,我可以应付的!” 不想让她回去么? 公输溪几乎是瞬间就懂了公输焰的心思: 想趁此机会立威和收拢人心,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怕公输溪抢了她的风头。 公输溪一时沉吟:若她此刻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回去,怕是会和这位只差继位的新门主产生不小的隔阂,对于她未来的计划是很不利的。 而且这位焰师姐的能力她有数,虽然傀儡术不如她,但是修为水平已远高于她,达到了化神初期的境界。 更何况门派内还有师祖坐镇,她老人家活了那么多年,想来应该能够稳妥应对这样的局面,这样的话那她回去除了当个打手可能还真的多余。 又思忖片刻,公输溪在玉简上回道: “我远在东洲,不易回去。”先安下公输焰的心。 “然此事事发突然,没有前例,焰师姐多与师祖商量,力求稳妥解决。”再提醒一二。 “此物绝非尸傀,奸人之语不足为惧。” “我若听到什么新消息会及时传回门中,师姐若有什么难处也可立刻寻我,千里传送阵虽耗灵极多但非常之刻亦可用之。” 看到这些话,尤其是第二句时,公输焰的心怦怦直跳。 她隐瞒了一件事:七百岁高龄的师祖公输星自昨天起发烧了,至今未醒。 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保留这件事——一旦她说出来,那公输溪很有可能立刻回来,那她期待了这么久的门主之位有可能会发生变故。 只是三个地方出现了所谓的“尸傀”,她应该还能应付……吧? 看到公输焰回复的“师妹安心在外游历即可。”公输溪忍不住将秀眉蹙得更紧了些: 她觉得她似乎低估了公输焰对门主之位的执念,不然怎么会大事当前,她还只惦记着让自己别回去? 不过有师祖在应该出不了大乱。而且如果牵丝门真的陷入危难,公输焰应该也不会不用她这个好打手——门派都没了她还当什么门主? 姑且先这样吧。 公输溪收起玉简,同那名仍不知道姓名的元婴修士辞别,回到了沐月山上的客栈——里面现在起码多出了十几间空屋。 还有两天多秘境才会开启,入口开启时间为三天,她打算等到最后一天再进去。 若中间门派传来任何不利的消息她便立刻通过千里传送阵回去。 心,跳得有些厉害。 守溪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他能察觉到公输溪的气有点乱。但他只能看着她站在窗前蹙眉沉思,最多为她换上一杯暖融融的新茶,其他什么也不能做。 每日,公输溪都给公输焰传递消息问询门派情况,公输焰的回复一直是“溪师妹安心。” 公输溪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整整四日转眼即逝,看着日头逐渐西沉,天边已有月影,而一直拿在手上的玉简毫无动静,公输星缓缓吐出一口气: “进秘境吧,或许是那边进展顺利。” 如果那些“ 分卷阅读8 尸傀”对牵丝门构成了威胁,公输焰肯定会让她先回来,一同度过难关再说。 进入秘境的公输溪如是想,她也的确没有想错。 前提是公输焰还活着的话。 公输焰对紧跟在尸傀后出现的三个奇特的、宛如彼岸花一般的触手怪物束手无策,派去的弟子几乎全部丧命。 虽然那些怪物在饱餐一顿后会很快消失,但是转眼又有新地方的尸傀报告传到了公输焰手中。 她只能每日提着一颗心去找师祖公输星,希望老人家能快点醒来,给她带来一些安慰和提点。 东洲秘境开启的第三日,也是入口即将关闭的那天,师祖公输星还是昏迷不醒,这些日子试过的各种药石全部无效。 公输焰陪了老人家一会,正要失望地起身离开,心里盘算着只能先把公输溪叫回来解决这越来越多的尸傀和怪物,却忽然听到床榻上传来了“咳咳”的声音,她惊喜地回身扑到公输星的床褥前:“师祖您……” 一声“醒了”,永远地凝固在了她被咬穿的咽喉中。 牵丝门彻底乱了。 第一任门主和下任门主都成了“尸傀”,在门派内咬伤抓伤数个弟子,那些弟子也转眼成了新尸傀。 没人敢对两位门主的“尸傀”出手,事实上有人动手了也发现完全拦不住这两位生前都到了化神修为的门主——刀剑无效,水火不伤,傀儡丝亦是捆不住制不服,只能用阵法将她们暂时地困在一个院落中。 有人在次日便提议联系公输溪,却发现无论如何发消息,对方的传音玉简都没有回音。 其他门派留在这里商量事宜的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便动了心思——本来他们只是被派来向年轻的下任新门主公输焰来敲诈些甜头。 但现在,他们似乎可以把牵丝门的所有财富包括第三任门主公输云当年买下的一整条矿脉都吞入自己的囊中了。 以北洲最大仙门玄天宗派来的代表为首,他们先给牵丝门扣了个大帽子,说尸傀之事或与以傀儡术为主要修炼手法的牵丝门有关,如今两位门主成为“尸傀”便是确证,将牵丝门直接打入邪门歪道的范围。 然后他们又给群龙无首茫然无措的牵丝门弟子出了个主意: “现在牵丝门的情况可不能往外透露呀。” “你们可以……烧了这里。” 他们还买通了一个修为仅次于公输焰的弟子,公输虹,许以他重利,让他在公输溪回来之前成为牵丝门的新掌门—— 只要他把灵矿让出来,每年再将牵丝门的所得收入上交八成。 常年被公输溪和公输焰两个女修压着一头,本来永远无望当上门主的公输虹就这样答应了。 当公输溪从秘境中带着足够十个傀儡使用的琼玉脂满载而归出来后,就看到了玉简上雪花一样密密麻麻的传音,没读两条她就立刻发动了千里传送阵。 然后站到了一片废墟中。 曾经盘依在群山之间的大片木制的恢弘楼阁与雕梁画栋被烧的只剩灰烬,精致大气的青铜仙鹤陶瓷摆件只剩难辨面容的黑块,过去日夜喧嚣的演练场只余一片焦土,只有几棵焦黑枫树伸向天空的枝丫宛若断臂或残剑,带着无声的控诉与悲鸣…… 公输溪扶着守溪的小臂,刚使用完千里传送阵的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只能将头低下平复气息,守溪担忧地为她输入一些同源灵力。 待她气息调理完毕,抬起头只扫了周围一眼,整个人都被气笑了。 这片残破的废墟中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地面甚至堪称规整,只有建筑被无情燃烧的残痕。 加上联系不上的公输焰,这里发生了些什么她能猜到五成。 她清丽面庞上的笑容不减反盛,只有手在不断颤抖。 傀儡师的手素来是极稳的,可公输溪此刻的手在抖。 守溪这次没能再顾及什么傀儡的本分,他捧起那双颤抖的手,用自己的额贴到如玉的手背上,希望能用自己的温度与他们的契约温暖他主人冰冷的手。 公输溪紧紧反握住他的手,豆大的泪珠从她还在上扬的唇角滑过,倒映在守溪湛蓝双眸中的她的眼神堪称凄厉: “我要杀了他们,每一个、每一个毁了牵丝门的人,我都要让他们粉身碎骨,永生永世……不,到这一世为止,然后魂飞魄散!” 受到主人情绪剧烈波动的影响,傀儡守溪的指尖也在颤抖——他也在惊慌。 不是为了牵丝门,只是为了他的主人。 电光火石间,无法思考,只能顺从本能,与主人靠得更近些,然后将她拥入怀中,身侧都是她的气息才略略安心一些。 公输溪愣了一下,便抓紧了他的雪白衣襟埋在他的胸口泣不成声。 守溪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个动作为何会引起主人这样的反应,但是看她抱得这样紧,他无法放开,也不舍得放开。 而且他能感觉到,他的主人并不讨厌这个动作。 于是他就这样拥 分卷阅读9 着她,静静地等着她,陪着她,无声地安慰她。 待到公输溪终于呼吸平稳地松开了他的衣襟,他甚至还有些不舍。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眼神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这样的公输溪,守溪有些陌生,却丝毫不想远离。他只想靠得更近些,像刚才那样让她的手和身躯不再冰凉颤抖…… 不过公输溪没再给他机会,而是带着他御剑而起,他在她的身后抬了抬手,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发梢时仓皇收回。 好烫,似乎是火灵根有些失控,绝不能伤到主人。他这样想道。 新任门主 颓败的灰黑废墟被抛在身后,从高处俯瞰还依稀可辨曾经繁华辉煌的建筑分布。 “他们最好在烧藏书阁和览玉馆之前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这两个地方一个收藏着大量傀儡术有关的典籍,另一个更是收藏着牵丝门几百年精英傀儡师门的作品——比如第二任门主的百傀集,第三任门主的七绝色。 第四任门主公输鹤的代表作因为是为纪念其亡夫,所以按照她的遗嘱同她一并安葬入土了。 在公输溪眼中,这些典籍和傀儡是比灵矿和其他建筑、顶级法器都更宝贵的。 “不然,我以公输之姓起誓,一定将他们千刀万剐,灵魂都撕碎,不得再入轮回!” 傀儡的宝石蓝眸中波光流转,传达出宛如人的担忧情绪,却不知如何化解她这样的盛怒。 公输溪御剑直奔向牵丝门的灵矿所在。 如果此刻牵丝门还有幸存者,极有可能会在那处抵抗。如果那些别有目的烧了牵丝门的人还停留在牵丝门的领地,定然是在那处周旋。 可以自产灵石的灵矿,是一个门派实力的象征,还能为门下提供多少便利,哪个修仙门派不垂涎? 当年第三任门主公输云斥巨资才将那条灵矿收入囊中,此刻牵丝门衰落,这条灵矿是他们眼中最大的肥肉。 高空风烈烈,枕石剑如一支穿云箭,逆着凌厉的风一路向北百里,才在一座群山合抱的灵秀之地停下。 果然,与被烧后毫无人迹的牵丝门废墟形成鲜明对比,平日防守严密外人禁入的灵矿处热闹极了。 灵矿上入口建筑的守卫已经被换成了其他门派的弟子,公输溪一眼扫过那些服饰各异的守卫,将起码五个门派的名字一一记下。 “你是何……” 一名守卫剩下的话湮没在了冰雪切明亮的剑光中。 “有闯入者!” 灵矿入口的防御结界立刻张开。 公输溪看着这被更改过的陌生结界,唇畔笑意冰冷,右手五指扬起,指尖缠着细细的银色傀儡线—— 又一个“公输溪”凭空出现,手持巨镰,将整个结界瞬间划破! 守溪配合默契,在结界破裂的刹那已经闪身进去,将几个瞠目结舌的守卫送上黄泉。 “长生大道你们不走,偏要闯这黄泉小道。” 在她冰冷的声音中,守溪和“公输溪”已又收割了几十名闻声而来的修者的生命。 “明明这么弱,贪心却那么大。”公输溪摇了摇头,双臂猛地交叉,指尖的傀儡线牵带着与她一模一样的傀儡以巨镰如疾雷般破开又一重防御结界。 “怎么会?!她明明只是个金丹修为啊!” “师叔救命!” 郁郁葱葱的灵木和光洁的玉石地面都染上深深的绯色。守溪垂下剑,一行殷红的血便顺着冰雪切的血槽潺潺流下,原本晶莹剔透的剑身宛若抹了一层胭脂。 公输溪看到了,还笑道:“你这剑可以改名为胭脂雪了。”语气宛若同好友游园时看到了正窈窕的海棠花。 守溪并不觉得有趣,因为他看到她眸底的冰冷和仍未消退的愤怒,这样的她令他担忧。 看来待会,还得有更多人拿命来偿啊…… “溪师妹,快住手!” 有熟悉的声音从前方的阁楼上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支灵箭破空而至! 公输溪眼神一凛,双手捏合成诀,操纵着傀儡“公输溪”拦在身前弹开左臂上的机关,瞬间展开一道银色的结界包裹住自己和守溪。 阁楼上的射箭之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灵箭穿过银色的结界直插地面,然后在片刻将整个广大前庭中的有形之物碾为齑粉。 除了那银色结界中完好无损的一人两傀。 挽弓的青年修者放下箭,刚才发出声音的修者有些心虚地退后一步,却被另一修者拦住了后路。 只听后者随和地开口:“结界化虚?公输溪果然名不虚传。” 结界化虚,能令结界中的人和物在短暂的时间进入原地的“另一空间”,原理有些类似储物戒,但比只能缩纳死物的储物戒更为玄妙。 “你如今不过金丹修为,如何掌握得了这样的高阶结界?” “不劳玄天宗的使者费心了。”公输溪抬起头, 分卷阅读10 视线落在方才心虚后退的那名修者身上,眼底有杀意翻涌:“虹师兄因何在此?” 眼见到平日最嫉妒的公输溪此刻只能站在楼下仰头望着自己,公输虹的心虚顿时又被得意张狂压了下去:“溪师妹,牵丝门突生巨变,我临危受命,已是玄天宗认可的牵丝门新任门主了。” 只可惜公输溪的反应比他想象的平淡多了,她眨了眨眼,问出一个他没想到的问题:“我只问你,藏书阁和览玉馆的东西都可还在?” 又一阵心虚袭来,公输虹两腿发颤,手握紧阁楼栏杆才勉强保持身形不晃:“师妹不知,那时师祖和焰师姐都成了尸傀,火起得又突然……” 那是他亲自放的火,烧的就是永远也不会存放有他的傀儡的览玉阁! 公输溪垂下头,久久无言。 另一名资历颇高的修者才不理会这已是手中傀儡的牵丝门的内部纷争,只是带着经年累月积累的玄天宗嫡系血脉的傲气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玄天宗的人,还敢如此动手?可知道你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公输溪琥珀色的眼睛淡淡抬起,好像终于有了一丝兴趣:“我已经动手了,然后呢?” “你现在只有一条活路,我念你天资尚高,你可成为我玄天宗的仆修,自此为我玄天宗效力……” 仆修,为奴的修者,连流修都不如,只比普通奴仆多了重修者身份罢了。 没待他说完,公输溪已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阁楼上那人脸色转青,有人又想向公输溪动手,却听公输溪笑道: “凡人有一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我是杀了你们门下的几个修士,你们却早将我牵丝门满门烧毁,还想让我去给你们当仆修?看来你们也是诸侯啊。” “只是不知诸君,葬礼规格几何?” 公输虹还在重申:“溪师妹,我是牵丝门的新门主,你不应如此对待玄天宗的……” 公输溪当然理都没理,话都没听完便以金丹为介,操控着守溪向阁楼掠去,平日隐藏封存在守溪体内的灵力再无保留,自冰雪切的锋刃上爆发开来。 巨大的阁楼被剖成两半,如积木般飞向两侧。 几个修士们从阁楼中飞出,停在半空轻蔑哼笑:“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天边隐有雷声滚滚。 公输溪啧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再次操纵守溪,在阁楼的废墟上举刃向地面狠狠切入。 那座阁楼,是这整个入口建筑中最接近灵矿的地方,灵气极为充沛。这也是刚才这些傲慢修士为何呆在这里面的原因。 雷声愈发逼近,几个修士的眼神终于凝重起来: “怎么看起来竟像劫雷?” “好大的阵势,我化元婴时都没这样的声威……” 公输虹喃喃道:“难道与公输溪与关?”公输溪在傀儡术上的惊人天赋,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他唯一还能骄傲的是公输溪的修为境界不如他,但此刻这若是她的雷劫……不、不可能! “与你们这些将死之人是无关了。”随着公输溪轻笑的声音,阁楼的废墟中间,守溪大量的火灵力已瞬间沿着方才切开的裂缝灌输向灵矿深处…… 整座山,瞬间被点燃成一团巨大的火球! 除了拥有同源火灵力的公输溪和守溪,所有其他的死物活物都在瞬间被焚为灰烬! 如她所言,送这些人,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巨量的火灵力冲刷着一人一傀的经脉,连公输溪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真是个疯子。” 点燃一整座灵矿与这些修者同归于尽,然后自己死中求生,舍她其谁? 被她推迟了百年的雷劫也循迹而来,如龙的金色雷电狠厉地劈到那团火球上,堪称火上浇油。 “这场火后,怕是附近的几座山都要被移平了……” 守溪收了剑自火海中扑过来,将连人带衣化作燃着火焰的一大团丝线的主人拥到怀中,想以自己的傀儡之躯去单独承受这堪堪为寻常修士渡元婴时两倍的雷劫。 “傻守溪,”公输溪有些无奈地笑叹了一声,用传音之术指导他:“有我给你在天阶秘境寻来做灵矿的材料,还有那位的祝福,怕什么?只管尽力吸收这灵气吧。” “这样的灵力盛宴,可再寻不到第二次了。” “让我看看我的奇迹,能够进到哪一步罢!” 走到这一步是她的突发奇想,也是久有预谋。 她和守溪停在金丹太久了,但她不敢轻易尝试渡劫元婴——自剖金丹一分为二她还可以保证自己存活,但她无法确定碎丹结婴会给自己和守溪带来怎样的影响,于是只是将修为一压再压,不断穿梭于秘境给自己寻找下一步的灵感。 如今看这双倍有余的雷劫,她当初没有轻易尝试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的力量一分为二了,盛怒的天雷却来了两倍的试炼! 此刻她将自己以公输氏秘术散开成线状,让自己的身体与火灵海尽量交融,任 分卷阅读11 由这灵火淬炼身体、而经脉和金丹不试图凝结任何灵力。 有着特殊灵矿的守溪则一边几乎畅通无阻地吸收与凝聚整条灵脉的灵气,一边渡着双份的雷劫! 他们身上还有秘境中那个“人”给予的祝福。 公输溪无比期待,这场“绝境逢生”会是怎样的结果。 浴火重生 仿若震颤天地的轰鸣雷声终于停歇。 曾经是灵脉入口所在的山丘已成为一片焦黑巨坑,周围的山脉也由近及远地被移为平地。 坑底有一个人形和一团线相拥在一起。 很快,那团凌乱的线宛若活过来一般慢慢变化出人的曲线起伏,然后凝结为人躯——正是公输溪。 没死于火与雷的夹击下的她觉得自己大抵要被自己的傀儡缠死了。 “守溪,抱得太紧了。” 已是元婴境的公输溪有些无奈地推了推身上的傀儡,他的唇动了动,一道轻微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主、人……” 公输溪眼神一亮:“你能开口说话了?” 能操纵口型和控制嗓音,说明守溪对自己身体的操作精度又上一个境界。 这场大火和雷劫,不知给她们带来了多少惊喜。 守溪终于慢慢松开了她,连口型声音都能控制的傀儡,此刻胳膊却似乎不怎么灵光。 于是公输溪抿起一点唇捧起他松开的胳膊,仔细检查:“身体哪里受损伤了?” 守溪摇了摇头,与公输溪询问的视线相对,琼脂玉所制的面庞渐渐漫上一丝绯红。 公输溪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拂上那抹肖似脸红表情的红晕,眼神愈亮: 琼脂玉之所以被称为最宜作为傀儡皮肤的材料,一来是其软硬及色泽肖似人躯皮肤,二来则是其良好的耐热性以及受热后会随温度变化自玉的底色中呈现不同深度的红色。 但是这温度极为讲究,一般傀儡根本无法做到那么细的操作。 当时公输溪给守溪筑造能供火灵力循环的灵脉也只是在躯体中构成了一个大致,重点集中在手足与躯体,根本无暇顾及表情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导致守溪百年来只有一个表情——面无表情。 此时,守溪第一次躲开她的手:她所触及到他的每一处,都会立刻引起那里的灵脉的反应,灵力变大,温度升高。 真是奇怪的反应,怎么对这身体的控制精度上升,一些地方反而会出现控制不了的情况? “触觉有吗?”公输溪继续抚摸他的脸颊,对这温热的琼脂玉触感有些爱不释手。 守溪薄唇几次翕动,才吐出一个艰涩的“无”。 公输溪忍不住便笑:“刚才主人叫得那么顺,怎么其他字就不会说了?” 她这一句一出不得了,傀儡的整张面庞都变成了红色,像是要熟了一样。 公输溪忍不住感叹:这反应,可真是太像人了。 只是与人不同的是,他这红没有什么深浅之分,而是整张俊脸都变成了一个颜色的红。 “守溪,控制下灵脉,再红你就能被端盘上桌了。”好一只守溪“大虾”。 待他不甚熟练地调整好表情,公输溪又问道:“除了经脉完善和对躯体控制精度提高,还有什么变化?”说完她忍不住就笑:“你可能已经是世上灵力最充沛的元婴修者了。” 他现在的身体内可是藏了大半个灵脉的灵力呢! 守溪慢慢地调整口型,吐出几个字:“是、化……神。” “?!” 公输溪一愣,仔细回忆起方才的雷劫数量。 好像已然百道以上! 公输溪长出一口气: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一个傀儡同时渡过元婴与化神期。 被一剖为二置于不同躯体的金丹分别化成两个元婴。 还有傀儡的修为境界超过傀儡师! “真是奇迹……”公输溪忍不住笑着感慨。 守溪一双湛蓝的宝石眸子温柔地望向脸上难得挂着纯粹笑意的主人:她的存在也是他的奇迹。 “那我还能操纵你吗?”傀儡师公输溪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她不再能操作他,那他还算是她的傀儡吗? 按原来的方法传导意念,试图引起傀儡体内的元婴共鸣。 看着守溪如她意念所思的那般抬起左手,歪头,右手手指伸缩,露出一个有些别扭的微笑,公输溪却忽然察觉到不对: 到化神期,元婴已与灵魂融合。 那现在她的操作,难道是直接操纵他的灵魂了? 往深处一思索就发现更有问题了: 守溪连魂魄都没有,哪里的元婴和魂魄融合?! 难道是那点无法定性的“灵”? 公输溪再次与守溪对视,在他湛蓝的宝石眸中看到了十分熟稔的信任与顺服。 这的确是她 分卷阅读12 的守溪。 “是又一桩奇迹啊……” 不待她进一步实验,守溪忽然抬头,环顾四周后用不太熟练的音调轻声道 “有,很多,修士来,了。” 公输溪瞬间明悟:“应该是为了突然爆炸的灵脉和不合常规的雷劫来的。”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微笑: “师祖,我离活傀更近一步了。” 可惜她们都没了,整个牵丝门都没了,仅剩她一人。 她忽然想起数天前公输焰以飞舟送她前往北洲时她说的一句话: “师姐,我这样说吧,我对门主之位毫无兴趣,除非牵丝门就剩我一人,不然我是不会继承门主之位的。” 阴差阳错,一语成箴。 “守溪,以后我就是牵丝门的下任门主了,第五任门主。”公输焰还没有举办继任大典,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守住牵丝门,公输溪是不会承认她是第五任门主的。 至于那个玄天宗封的公输虹,她就更不认了。 “而你是牵丝门的首席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弟子了。” 守溪颔首,整张脸都生气盎然,不复之前的僵硬板正。 “我们先离开这里,那些毁了牵丝门的,我会一个个让它们付出代价。” …… 待那些修士在两刻钟后到来时,巨坑及方圆数十里已是再无半点活物踪迹。 “师叔,你看这……” “天降异象,不祥之兆,快些禀告玄天宗!” 玄天宗,北洲最大的修仙门派,门下附庸门派无数,此刻先来探查的这个小门派也是其中之一。 “这牵丝门果然邪得很,尸傀一事跟那些操纵傀儡的娘们定然脱不了关系!” …… 公输溪是在玄天宗的巍峨山门口知道这个消息的: 牵丝门彻底成为魔教之一。 戴了幕篱又用琼脂玉仔细易过容的她在听到“魔教”这个词时甚至笑了: “守溪,以后我们就是魔教中人了,怕不怕?” 温润君子模样的傀儡温柔地垂下修长的脖颈,望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清澈的蓝色宝石双眸满满地倒映着他主人的身影: “不怕。” 公输溪满意地点了点头。 “魔道,杀正道也是天经地义地吧?”她微笑着,环视周围的众多不同服饰的弟子们,寻觅那五个出现在牵丝门灵脉的门派之人。 不过没看太久,一个年轻的声音唤她: “姑娘,到你了,门派和身份信物?” 她们此刻来到玄天宗,是因为这里正要举办北洲的仙盟大会——为了商议尸傀一事。 公输溪琢磨着那五个与牵丝门被毁有关的门派主要人物应该都会在这,她干脆就带着守溪来“自投罗网”了。 “散修,晏夕。”这是她为自己出门去东洲寻觅鲛音石准备的第二身份,没想到倒是在这第一次公开用上了。 她猜这个隐秘制作的身份应该还不至于很快被以玄天宗为首的仙盟察觉与她有关——毕竟在他们眼里,她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才对。 有散修联盟的印记,那名玄天宗弟子正欲提笔,却被身后另一个更高阶的弟子叫住:“你身后那个人是谁?怎么没有生气?” “傀儡啊。”公输溪笑着答道,语气随和极了。 周围瞬间一片寂静。 “怎么,你们该不会以为天下就一个牵丝门修傀儡术吧?”她大方地任周围人打量。 琼玉脂的易容极难被认出,而且守溪也才被她更改过容貌,她毫不怀疑自己作为傀儡师的审美与手艺。除非这里有什么魂修或者起码是洞虚以上的且以前认识她的修士才能发觉。 这里当然没有,所以不会在这里被发现。 至于她进去以后,那就如针沉海了:就算察觉这个身份有所异常,他们也绝对找不到她。 登记与监督的两名弟子反复核验了那枚令牌仍有些迟疑,最后是她隔壁队伍的一个人朗朗出声: “这点小事也值得磨叽?若真是与尸傀有关的魔教中人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还一上来就坦白自己的傀儡师身份?” “说的……也是?” 于是公输溪拿到了参会令牌,路过隔壁队伍那名修者时对他微微一笑,却听那人上下打量着守溪道:“你的这个傀儡,不简单啊。” 公输溪眨了眨眼,笑应:“那当然。”然后携着她的守溪堂而皇之地迈过庄严辉煌的石砌拱形大门,进入仙盟会场——玄天宗内部。 …… 一个散修傀儡师带着一个堪比活人的傀儡参加仙盟大会这事还是很快被报告给了玄天宗内门。 负责这次仙盟大会安全的玄天宗守序峰峰主常青听到这事脸都黑了,立刻派人去找那个“晏夕”要重新核对身份,重点观察起来。 同时传信给散修联盟,让他们尽快把和这个傀儡师有关的资料都发过来,包 分卷阅读13 括修行地,修行年限等供玄天宗核对盘查。 然而当那些修者急匆匆来到“晏夕”被分配的房间里,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门口禁制都没被打开过——那个“晏夕”根本就没过来! 常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很快,散修联盟也通过玉简发来了消息: 晏夕这个身份是数十年前牵丝门委托那边制作的。 而且他们还给出了一条证明这个“晏夕”身份的线索:公输溪的爹,姓晏名云。 晏夕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仙盟大会 这个消息迅速在这场北洲仙盟大会传播开了,五个与牵丝门之事有关的仙门——除了玄天宗——全都面色不佳。 公输溪这个傀儡天才,虽然修为不过金丹,但是在北洲也算赫赫有名:北洲的大小秘境没有她没进去过的,傀儡术造诣相当深厚,身旁还有一个堪比活人的傀儡相伴。 给“晏夕”发通行证的两个守门弟子的脸也白了:与活人相似的傀儡,他们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公输溪身上? 也不能怪他们,整个牵丝门都被烧没了,后来又被打入魔教,谁能想到还有一个一身纯正灵气的公输溪在外面蹦跶?甚至堂而皇之地来到仙盟集会之场地,仿佛生怕自己这个“魔修”不会被正道人士活捉一样。 “常师叔,我们是有错,没想到她是……可那个晏夕的修为是元婴啊!会不会是搞错了……”那弟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常青的脸色则更黑了: 这个不知目的的公输溪混入仙盟大会,修为竟比从前还有长进!也不知会横生多少波折? “不必狡辩了,自此你们不再是我玄天宗弟子,当个流修去吧!”常青甩袖而去,开始安排加紧部署增强玄天宗内部的防御,尤其是要加强那四个与牵丝门有关的附属门派的安全保护。 在那两个浑身颤抖的被除名的弟子身后,其他的玄天宗弟子低声议论起来: “有好戏看了。” 有的在担忧:“那个公输溪不会滥杀无辜吧……” “谁知道呢?” “她倒是敢在我们玄天宗闹?纯明道君一剑就能了结了她。” 当时站出来为公输溪说话的那名弟子也被重新审核,倒是毫无破绽: 崔守常,问道门掌门的大弟子,模样是丰神俊朗,天资是百里挑一,修为是年少有为——虽然这个“少”也已经百年有余。 他几乎是问道门内定的下任掌门,新一代正道楷模,调查时问道门内与其他门派和他相熟的修士给出好评一片。 于是那些玄天宗的调查弟子离开时还好心安慰他:“道友古道热肠是好,只怪那公输溪太狡猾。” 崔守常一声叹息,俊朗的脸庞看起来颇为伤感,剑眉蹙起时带了几分秋天的诗意。 脆弱的正道之心受伤了,于是正道楷模的晚餐丰富了——据说是几个师妹亲手做的,还有其他门派的女修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菜。 享用完最后一道菜,他优雅地用冰丝手帕揩了揩自己的嘴角,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那个“晏夕”,便忍不住让那淡色的薄唇又上扬了一个弧度: “魔神在上,这么多年了,正道的人还是这么蠢,聪明的人到底还是要归入我魔教的。” “聪明的人”此刻已完美地藏在了那五门派之一的冬藏门的掌门房间之中,傀儡丝控制着那有些发福的掌门的神识,把她掩护地严严实实。 而且由于她来得早,等那些人发现晏夕的真实身份并开始大面积搜索玄天门内部,安排对五个门派的重点保护时,她已经处在他们的“保护之中”了。 不过公输溪也不敢托大,只是打坐休息,随时控制着那个那个元婴水平的掌门身上的傀儡丝。 控制神识,已经是八阶傀儡师的手段了,她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极少在他人面前显露过,牵丝门内除了她娘亲就只有老祖宗知道了。 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她微笑着打坐,眼底一片冰冷。 待到快要天亮,公输溪将一段寄托了她部分神念的傀儡丝融入那个掌门的神识之中。 “去吧。”她微笑着同这个新傀儡告别: “给这北洲仙盟大会的开幕式送上一份大礼。” 清晨太阳淡色的金光穿透玄天宗内那充沛灵气凝结成的薄雾,将整个仙门都晕染得不甚真切。 像一场梦,一场通天问道的美梦,一个脱凡飞升的幻梦。 这届临时组织的北洲仙盟大会的开幕式就在这场淡金色的梦中拉开了序幕。 有一个戴着幕篱的女修在散修的队伍末尾伸了个懒腰: “这灵雾虽好,待久了却觉得自己像条鱼,被圈在透明的缸里,你说是不是守溪?” 一声温润动听的“是。”在她身后响起。 正是再次更换了面容装扮的公输溪和她的守溪。 分卷阅读14 这次公输溪顶了一个真正散修的身份,把那小姑娘用傀儡丝缠了捆在房间里,大抵能睡到整个仙盟大会结束。 守溪则换上了散修常穿的天青色道袍,以木簪束发——反正也没几个人会一眼留意到他身上其实没有生气从而发现他是个傀儡,干脆也让他扮做修士好了。 此刻她们就站在没人注意的散修区域的末尾,等着好戏开场。 大人物们总是最后登台的,尤其是玄天宗的掌门,卡着大会开始的卯时才从容优雅地从走道上一步步登上最高处的玉座坐定。 “北洲仙盟大会,正式开始!” 一个清朗高昂的声音由近及远地传开,还未等传至公输溪她们所在的最后一排,前排又传来了尖锐恐慌的惊呼声。 坐在前排的冬藏门掌门,自爆成了一丛血花,把前后几排人的座位衣物都染了个通红! 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物们已经多久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场面了,当时一个个都丢了涵养和优雅,面色发白甚至失了仪态。 “是、是公输溪!”不知道有谁最先呼喊了出来。 公输溪又打了个哈欠:“知道是我有什么用,有本事把我找出来嘛。” 虽然看不到最前排的惨象,不过听到他们的惊慌混乱就差不多了。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见血的人呢。 “这公输溪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居然能无形中控制一个元婴掌门,我们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是啊,以前只听说过她‘秘境小霸王’,‘傀儡小疯子’的称号,但是都说她只有金丹修为,怎么会有这种手段?” “是用了什么秘法吗?” “能让掌门自爆□□怎么没让他自爆元婴?那样伤害更大啊。” “快去掌门房间里搜,公输溪肯定在那待过!” 众人众所纷纭喋喋不休。恐慌者有之,严肃者有之,看笑话者亦有之。 崔守常在问道门的弟子队列里做出一副沉重的表情,一双桃花眼中却暗藏笑意:‘这个公输溪,行事比魔修还魔修,是个人才。’ 曾经的公输溪也是正道里冉冉升起的一颗小新星,尊师重道,关爱同门,收集到的珍贵材料有许多都充公给了门派,奈何其他正派实在不做人,直接把她的家——牵丝门给毁了。 本来傀儡术就有几分亦正亦邪的味道,这次她也彻底不做“正”了。 “这可是,如你们所愿。” 毕竟是他们先说牵丝门是魔教,公输溪是魔修的嘛。 虽然开幕式刚开始就出了这样的乱子,但北洲仙盟大会还要继续——不继续不行,尸傀之乱已经扩大到了北洲大半的地方,还有继续往中间扩展之势。 而且除了中洲,其他四洲也都出现了尸傀和紧随其后的奇异怪物,造成平民修者死伤无数,怕是到时候还要有个五洲的仙盟会议。 冬藏门掌门的血肉被清理掉,其余掌门强压下心头的惊恐不适,在玄天宗的带领下继续探讨“尸傀”的话题: “……北洲的尸傀最早出现在北境边缘,然后逐渐往中间扩散。” “其他洲的也是如此,从各洲边缘向中洲的位置扩散。” “它们会远远绕开灵脉,可见与灵气不相容。” “与灵气不相容,难道是魔物?” “不会吧,魔物的上次出现不是在上千年前吗……然后被神‘光’封印。” “那些怪物要怎么处置?会发出那样影响神魂的声音,元婴以下毫无抵抗之力,我们门派就我一个到了元婴,根本没法打啊!” “它们的扩散速度极快,可有道友知道什么等级的阵法能防御么?” “我飞羽宗的灵箭射程远杀伤大,正打算去找那怪物试试。” 听到飞羽宗灵箭几个字时,后排一直垂着头在幕篱下捏玩守溪玉指的公输溪终于有了些反应。 “如果他们的灵箭真的有用,倒不能立刻杀了。” 她回忆起在沐霞村遇到的那个肖似彼岸花的怪物,以及在牵丝门灵脉遇到的灵箭: “倒还真有一战的可能性。” 她不是只知复仇,在“尸傀”席卷四洲危害大量平民和修者时,她能掂量得清孰轻孰重。 更何况又不是彻底放过它们。有个词叫作“秋后算账”。 那么飞羽宗就先放放,玄天宗暂时也要在北洲起带头组织的作用。 公输溪“啧”了一声:“就剩两个小的门派要收拾,倒是有些无趣。” “不对,还有起码一位……是谁最先提出‘尸傀’一词来掩盖真相的呢?” 公输溪的视线穿过半透明的纱质幕篱,在四周寻找合适的目标,最后盯上了不远处一个昏昏欲睡修为低微的散修。 “守溪,你先站远些。”她怕待会视线太多,有谁会发现守溪的不同。 守溪乖顺地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意站到了旁边一根廊柱的后面,在幕篱的掩护下更近一步地收 分卷阅读15 敛气息。 一截傀儡线悄然从她的袖角蔓延,伸到了那名散修的太阳穴之中,然后很快又收了回来。 不过公输溪的一段意念已经种入他的脑海。 在公输溪的控制下,那名散修霍然起身,高声举手发言:“我有个问题!” 中洲祭司 弟子席和散修群中鲜有人高声讨论,于是他这样一声呼喝就吸引了大部分弟子的注意力,弟子们都看向一个人,掌门席也渐渐地静了下来。 “一个不过金丹修为的散修。”正被簇拥着讨论灵箭的飞羽宗掌门表示了不屑。 弟子席中也有人在窃笑:“不知天高地厚,这种散修能提出什么问题?” 那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点停顿都没有地继续道:“我曾见过,这些所谓的‘尸傀’并非傀儡术操作,身上没有傀儡线也没有能操纵傀儡的符咒,根本不是尸傀,不知是谁最先提出这个称谓的?” “或许这个人,知道这‘所谓’尸傀和后面怪物的底细,甚至可能与‘魔教’有关!” 最近的公输溪格外偏爱诛心之言:不就是扣帽子嘛,她也会。 崔守常也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向那个散修——又出现了,比魔修更懂魔教的正道之人。 这些年,魔教就是个筐,什么正道垃圾和阴谋都往里面装。 不过这次,终于有人装对了。 虽然倒不是第一个提出“尸傀”的人与魔教有关,而是那尸傀和后面的怪物,与他们魔教信奉的魔神“尘”有关。 能从“尸傀”的名称中提出这个思路,这人很有意思。 这次仙盟大会,正道总算出了些有趣的聪明人了。 不过崔守常不知道的是,这个“聪明人”的背后,是另一个“聪明人”公输溪在操作。 “荒谬!无知小儿!”前排传来了暴喝:“竟敢污蔑中洲的祭司大人!” 白纱幕篱下的公输溪眯起了一双狭长的眼:竟是中洲的祭司最先提出尸傀这个说法? 中洲祭司,供奉神明“光”的修者,据说可聆听神意,是不可置疑的存在,为五洲所共尊。 公输溪前段时间去东洲时,给守溪做的打扮还是模仿中洲祭司呢。 如果是中洲祭司所称“尸傀”,那公输溪就要重新考虑这背后的意义了。 虽然没有傀儡线和符咒,与常规意义的尸傀不符,但或许是有谁用其他手段操纵了呢? 正如她最早用金丹控制守溪那般。 顺着这个思路,她愈回忆愈发现那些“尸傀”被操纵的痕迹: 单从个体来看是看不出什么的,身上没有傀儡线或符咒,没有神智只会凭原始本能攻击周边的活物。 但是从尸傀出现的地点:由四洲边缘向中洲推进,与那些怪物的配合,明显不是巧合。 甚至,会不会就是那些怪物控制的呢?控制尸傀的出现,吸引修士到来,再一网打尽。 公输溪想到了牵丝门第二任门主公输川一人控百傀的手段。 但是怪物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出现的地方扩展的方向又整齐划一,这些怪物难道也是被谁控制的? 那这控制者的修为简直是深不可测,已不是一般大能能做到的。 会是谁?目的何在?那些怪物又来自何方?中洲的祭司还说了些什么? 公输溪还想提问,可惜傀儡线已经收回,又不能这么众目睽睽下再次操纵,那样她就是真的嫌自己命短了。 公输溪这边正筹划着再找谁问出来这几个问题,前排的飞羽宗掌门已经不耐烦了:“问完了吧?无知小儿还不坐下?” 公输溪暗自摇头:真是没有风度。可能有点出息那尾巴就翘上天了。 那个散修也终于回神,然后傻傻地问了一句:“我怎么站着?” 其他修者:“……” 公输溪:“……”光记得操纵怎么让他站起来,忘控制他坐下了。 没风度的掌门还要继续嘲讽,被前排一个青年模样的修者站起拦下。 那人一身白色束袖道袍,头戴白玉冠束住三千墨发,身姿笔挺气势内敛,宛如一柄收在鞘中的剑,用仿若冰泉相激的清冽声音问道:“汝可还记得,汝刚才提了什么问题?” “啊我提问题了吗?什么问题?” 于是那个青年对坐在最上首的玄天宗掌门行了一礼:“父亲,可能是公输溪。” 公输溪:“……”真是暴露得猝不及防。 只听那人又道:“可立刻封闭会场出入口,若是公输溪借此人之口问出此问,那她可能还没有离开。” 公输溪挑起眉,打量这个青年: 看他坐的位置,这身如剑气质,还有口中对玄天宗掌门的称呼,如果她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北洲赫赫有名的纯明道君,谢怀,也是玄天宗试剑峰峰主。 据说他天生剑骨,年纪轻轻便于剑道上有极大天 分卷阅读16 赋,深得自己掌门父亲的器重。 ……倒有点像曾经的她。 不过跟她娘亲不同的是,玄天宗的这位掌门肯定不是个厌世的,关于他的风流轶事可还不少呢。 眼见守卫已经唰唰唰地把出入口都封了起来,那位纯明道君一直盯着她的方向……不像在看那个还傻乎乎站着的散修,倒像在看散修身后戴着幕篱的她。 公输溪干脆把守溪召了回来,然后没有丝毫废话,直接以守溪的灵力祭出一张千里传送阵! 由于守溪的灵力十分充沛,千里传送阵启动得也是飞速,扎眼间两个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修者:“……”很好,找到公输溪了。 只是这个人狠话不多的公输溪没给他们太多反应时间,被发现可能暴露后一句话没说就这样直接跑路了。 “真是狡猾!” “好多的灵力,竟能在一瞬间启动千里传送阵!” “刚才那个就是她的傀儡吗?真是一点都没看出和活人的区别……” …… 数百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崖洞中,公输溪吐出一口气,还有心思开玩笑: “可算体会到些魔教之人被追杀的感觉了。” 守溪微笑着点头:其他的他都不在意,只要主人平安就好。 “那些问题是没法问了,不如我们亲眼去看看好了。”公输溪提议道。 守溪自然没意见。 “先去北洲的边缘,那里是片冰海,我先给你换个适衬的衣服和首饰!”说着,她弹指升起四团火苗,把这个靠近北疆的冰冷崖洞变得明亮温暖起来。 这是每次出发前公输溪最爱的环节——打扮自己的美貌傀儡。 虽然自己不爱收拾,整天一身云纹白袍头上戴个幕篱,没有半支簪钗,只用同色发带简单束起,现在更是在服孝——虽然杀人放火什么都干了——但是她格外喜欢给她的傀儡尝试各种奇珍异宝做成的首饰衣服。 守溪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脸已烧成彤红。 倒不是不喜欢被主人打扮,事实上,他很喜欢公输溪收拾他时目光流连在他身躯上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公输溪只有他一个傀儡,指尖傀儡线操纵与支配的都是他。 可惜公输溪并不打算止步于此,她后来又有了许多不同用法的傀儡,开发着各式各样的傀儡术。 也只有在给他更换服饰时,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才满满都是他。 原来他还没有太大的感觉,整个傀儡的神识都混混沌沌,只知道跟着主人,听从主人的命令。 但是自从公输溪赋予了他名字,与他签订了契约,他的神识越来越清明,也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渴望。 但这不该是傀儡该拥有的念头,他每每都要强行遏制自己不表现出来。 公输溪不必特意测量他的身体——他整个身躯都是她亲手制作,腰围胸围和身高的尺寸没人比她更清楚,早早购买好的衣服也都是按照这个尺寸定制的。 公输溪偏爱在凡人店铺定制衣服: “比修者那千篇一律的款式丰富多了,针脚都有一种烟火味。” 于是只在储物戒里翻了片刻,公输溪很快便取出了一件银色的月光狐裘。 啊她的傀儡要变得毛茸茸了! 守溪便在她难得亮闪闪的目光的注视下将狐裘披上给她展示效果。 “嗯……跟里面这件青色的道袍不太搭,木簪也要换成玉簪才好,腰间最好再系一枚玉佩。”公输溪认真地思索,而守溪整只傀儡在她的注视下都要变成红色的了。 “守溪,控制下灵脉,别把衣服烧了。”公输溪一边拿着一件月白如意纹的直裾在他身前比划,一边提醒道。 “……是。”真是个难以做到的指令。 最后她又取出了一支如意玉簪和一枚双鱼羊脂玉佩摆在了他面前,又立了一块等人高的镜子,然后自己转身走出一段距离: “先把衣服换好,我再给你重新梳发。” 守溪垂下头,默默给自己更衣:以前他的灵识还不稳定时,这些都是主人亲手帮他做的呢…… 待得把自己的傀儡收拾妥当,公输溪整个人都想抱在他身上不撒手: 穿着毛茸茸狐裘的傀儡,真的太好摸了。 “啊,不行,头发要弄乱了。”公输溪努力把自己从他背后扒拉下来,没有看到守溪眼中同样的恋恋不舍。 主人的温度也令他沉迷。 “要不我再造个狐狸傀儡……” “不可!”这是守溪第一次反驳主人,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公输溪也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向来乖巧的傀儡。 守溪也解释不出什么时间不够事情紧急一类的鬼话,只是红着脸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狐裘上,蓝宝石做的眸子一明一暗如星子闪烁。 “这里没有头发挡着。” “ 分卷阅读17 ……” 一种奇异的气氛在她们中间慢慢发酵,公输溪随意地又摸了两把毛茸茸便收回了手,轻咳一声: “出发!” 道君谢怀 那日的事没有人或傀再提起,公输溪同守溪并肩行在冰天雪地之中,周身被火灵力包裹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寒冷。随着她们的步伐,路上的坚冰被生生化成了条泥泞的路,不过转眼又被鹅毛大雪覆盖。 公输溪她们此刻正是在向北洲的北疆行进。左右也没什么事赶着,而且那个崖洞离北疆距离不算太远——是公输溪之前一次等待秘境开启时在附近寻找到的地方——公输溪便还是起了步行的雅兴,没有简单粗暴地御剑而行,而是像一个凡人一样赶路。 她时不时向迎面路过的凡人打探些附近村落或城镇的消息。一旦听到有尸傀出现的凡人村子或城镇便绕过去,把那里地下潜藏的怪物勾引出来再处理掉。 已是化神修为,身怀巨量灵力且没有魂魄可被那奇异声音打扰的守溪正是这些怪物的克星。 冰雪切一出,转眼就能将那些怪物的“花瓣”切掉一圈,剩下几根花蕊带着中心的巨口立刻逃之夭夭——这些怪物其实都挺怂的,见到打不过的转身就逃一点也不打算硬碰硬。以至于公输溪她们一路赶跑了十数只怪物都没能真正杀死一只。 然后在她们快要到达北疆时,她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洞虚剑修——玄天宗试剑峰峰纯明道君谢怀拦住了。 “姑娘还算可救。”那道君一副清冷的面庞,立在冰天雪地中的身影如一只孤鹤。 公输溪却笑着歪了歪头,活像个一心向恶的魔教中人:“我需要救吗?” “当救,停下杀戮,跟吾回去,汝本是可塑之才。” “可我觉得,我不需要救,我好得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而且回哪?牵丝门已经被烧毁,只剩我一个掌门和守溪一个弟子,我们在哪牵丝门就在哪。” 谢怀蹙眉:“姑娘所为,于道无益。” 公输溪轻笑:“伤不在你心,你不知痛,亦无资格劝我大度乃至认错。” “若是你,师门被烧,亲友尽殁,死后还承受着来自北洲仙盟的污名,你可还能如现在这样守一颗所谓的道心劝人向善?” “尤其是来自玄天宗的你更没资格。” 谢怀愣了下,却是反问道:“为何?” “你不知道?”公输溪若有所思,然后意味深长地问: “你父亲没告诉你,正是玄天宗在所谓的‘尸傀’事发后首先前往牵丝门敲诈,说牵丝门的傀儡术与尸傀一事有关。” “后来见牵丝门师祖和下任门主全部身陨后更是起了贪念,找了一个废物让他成为新任门主,煽动他烧光牵丝门掩盖罪状,包括数百年积累的典籍和傀儡作品,还把牵丝门的整个灵脉拱手相让。” 谢怀微微睁大了些眼,一双清澈墨瞳倒映着口吐锋利言语的女子,似有震动:“……吾父,未曾告诉吾这些。汝之所言可真?” 公输溪没说话,手一抬唤出玉简,上千条当时她没能及时接到的求助哭诉信息登时在雪原上密密麻麻地铺展开,颇为壮观地在谢怀的眼前呈现。 “当时我在秘境里,没有收到这些消息,待到出来后立刻通过千里传送阵回了门派,就只看到了一片废墟焦土,还有包括玄天宗在内的五个门派在牵丝门的灵脉里盘踞着。” “道君讲讲,我是该指望你们玄天门给我公道,还是自己报仇?” 谢怀听她讲到这里,已是信了七成。而且他联想起前段时间听到的牵丝门灵脉爆炸和那奇特的劫雷,大抵是与她有关的,但是他并没有在此刻再提,只是严肃认真地给出了一个自己的承诺: “吾会回去问清楚这件事,若汝所言为真,定让玄天门给汝一个公道。” 公输溪叹了一声,呼出一口白雾,难得真诚地轻声道:“你名为怀,空有怀天下慈悲之心,却不知天下为何物。 “去吧,我在北疆等你消息。” 顺带落落大方地给了他一个传信音符。 “我等着道君的回复。” …… 谢怀回到玄天宗后,径直来到了掌门父亲常去的炼丹房。 谢为放下手中的一杆精雕细琢的金色小药秤,诧异道:“你不是去北疆探查尸傀源头一事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吾在途中遇到了公输溪。” “哦?与她交手了?”谢为笑道:“让我猜猜,吾儿与她交手,赢了她但是最后给她逃了?” “……并未交手。”谢怀抿了抿唇,决定直接切入主题:“父亲,吾有一事欲问,还望您,莫要隐瞒。” 谢为的眼睛闪了闪,看到谢怀墨瞳中的纠结,差不多猜了个大概:“公输溪给你说了牵丝门的事?” “正是。” “我明白了。”谢为叹了口气,打量着身高比自己还高一截的儿 分卷阅读18 子,他的骄傲,口中只简单道:“让我想想。” 他太熟悉他的儿子了。 谢怀实力强大而心性纯粹,这是身为玄天宗宗主的谢为为了让他的儿子兼弟子能够最大限度地接近大道,成为下一个飞升之人所做的努力。 他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谢怀走一个不必有心魔有心障的捷径。 谢怀的成长与进益的确如他所料,在到达洞虚前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瓶颈。然而自迈入洞虚后,他的修为已经百年没有变化。 看着儿子此刻的纠结与动摇,他忽然心中有了丝明悟: 也许正是他为他铺设的这条捷径,成了此刻妨碍他进一步突破的障。 但是若他此刻将全情吐露,一向信奉至纯至善的儿子能接受吗?道心可会因此产生动摇乃至崩塌? 但如果不说……也许他会再也无法突破他的障。 谢怀凝视着父亲闪烁的目光,心中已有答案。 “父亲,请还公输溪公道!此事是吾等有错在先,绝不可一错再错!” 谢为叹了口气:“认错?那我玄天宗数百年清名将毁于一旦,而且你觉得她可能就此收手吗?事到如今,我们抵死不认不过再杀公输溪一人,若我们认了,又该让谁以命偿命呢?” “父亲……” “是我以前将你保护得太好,从未让你涉及这些。” “修仙之人当一心向道,父亲此为乃是偏离了大道。” “所以我才这样培养你!” 谢怀一时愣住,心中似有什么破碎。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父亲,此非吾之道。” “那你要如何?” “寻吾道。” 谢怀撩起雪白衣摆跪倒于地:“怀,多谢父亲养育之恩。愿自此辞去试剑峰峰主之位,寻吾道,偿汝错。” 出乎谢怀意料的是,谢为并未愤怒,反而好似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丹炉旁,淡淡道了一句:“去吧。” 谢为只在意一件事:他的道心没有因此崩塌就好。至于他要辞去峰主之位“寻吾道”,也许将是另一桩机缘,他倒不必阻拦。 父子俩之间的无比平静与外界的轰然震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其他同门和仙门知道这事已是次日,那时的谢怀已经重回北疆,数日后在一处旷野上找到了公输溪。 他御风而行,从天上看下去,满地苍白中,那个女子和他的傀儡是唯二的两个黑点。 渺小但坚定地向前移动着。 他心中微动。 漫天风雪中,公输溪第一次正视这个名为怀的剑修,看着他的清澈双瞳,哪怕是她也忍不住惊诧:“你就这样弃了你的峰主身份?” 她之前觉得这人是傻,活了大把岁数身居高位,那样的修为境界看事情居然如此简单,这不是单纯而仅仅是傻。 但现在看到他轻易弃峰主来北疆,又觉得此子或许是真的只是天生心思澄澈。 谢怀淡淡颔首:“虚名于我,无益于道,自可弃之。” 公输溪抱臂而笑,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点也不客气:“可你的虚名也是你的一部分,没有虚名,你成不了你的道。” “道不在虚名,在心,在万物。” “可你若无此虚名,你无暇求道,你将为生存饥饱奔波。道在心在万物不假,农民皆愚?为何无饥民以农入道在农田飞升邪?” “无虚名,生死尚难顾,何谈道邪?” 谢怀愣住,墨瞳倒映着漫天飞雪和女子那带着几分淡淡讥讽的笑,然后百年未变的境界突破了。 公输溪:“?” “??” “!!!” 公输溪愣住了,谢怀却绽出了一缕微笑:“我隐约悟了,若求道,必先入万丈红尘。” “这话倒是不假……”但这样浅显的道理,也能让他直接突破洞虚阶段的小境界吗?! 守溪和这个谢怀,都颠覆了公输溪对于境界突破的理解。 谢怀迈步向前,向她伸出一只手,真诚地道:“汝接下来欲行何事?吾同汝一道。” 公输溪正对眼前的情景有些凌乱,倒是守溪也一个迈步,将公输溪护在了身后。 见到对面的防备,谢怀也不再伸手,只是继续真诚地叙述道:“吾有种感觉,同汝此行,定能有所收获,能看到很多吾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从守溪身后探出头的公输溪:“……”这家伙眼神单纯清澈,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没有其他心思。 公输溪迟疑着同意了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道君的请求,并且同他约定:“你不能阻止我要做的事。” “只要汝不滥杀无辜,吾还会帮汝。” 协议达成。 北疆之行 有谢怀同行,公输溪便不再慢慢步行了。一边安抚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小 分卷阅读19 别扭仿佛在闹小脾气的傀儡,一边御剑在愈发凌冽张狂的风雪中穿行。 “守溪,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守溪看了一眼谢怀:“没有。” 谢怀:“……” 公输溪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惊呼:“你们看,前面那个是?!” 一道道青色的光芒如绸缎般凝结在天地,轻轻飘摇着,就好似柔软的丝带或曲折的河流,又像梦境或命运般变幻无常。 谢怀正想将自己在典籍中读到的相关描述叙说一番,却听那边公输溪放轻了声音唤她傀儡的名字:“守溪,我们在秘境里见过的,好像是第三世时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一世我是鲛人,是你救了我。”傀儡垂下眸,与公输溪温柔对视。 谢怀:“……”依稀有些后悔同行的决定了。 头顶是浩瀚繁星与奇异的光芒,脚下是厚达百丈的坚冰。 天地苍茫,众生渺小之感不过如此。 谢怀曼声吟哦:“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公输溪则把手和脸都埋到了守溪身上温暖的狐裘中,深深呼了口气:“想那么多干嘛,今朝且行且乐就好。虽然短暂虽然渺小,但我们来过,而且不是一个人。” 谢怀愣了愣,忽然抬头望了望苍穹,又俯瞰脚下冰海,最后眸中倒映着公输溪沉迷傀儡身上狐裘的模样,境界又突破了。 公输溪:“???” “等下,你是不是境界又突破了。” 老实道君老实巴交地答道:“是。” 公输溪:“……”依稀有些后悔同行的决定了。 又向前了数日,公输溪一行在冰面上暂做歇息,搭好防风保暖的结界,公输溪就窝到了守溪怀里取暖。 天生剑骨的谢怀:两位不都是火灵根吗?它不是你的傀儡吗?不是已经设好结界了吗?这样成何体统! 但是这话没法说。 顶着谢怀一言难尽的眼神,公输溪轻咳一声,问道:“纯明道君,以你所见,这冰面的尽头会是什么?” “不必称吾道君,呼吾道友即可。” “……”就没见过这么一板一眼的修士,但此时心情颇好的公输溪还是顺了他的意重新问道:“不知谢道友有何见解?” “据吾所知,曾有一化神期修士试图横渡冰海。自南疆出发,最后却到了北疆。于是时人皆道,这冰原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公输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冰原下面呢?你看的书里有没有提到过?” 谢怀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有,只是记载都很模糊,像是某种禁忌,而且越是年代久远的古籍中对此越是不置一词。” “是不置一词……还是被刻意抹去了?”公输溪眯起眼。 “都有可能,后者的概率或许大些。” 于是公输溪伸了个懒腰,从柔软温暖的月光狐裘中站起来:“那就不用再跑了,我们要找的答案可能就在脚下。” 尸傀与怪物的踪迹是从各洲边缘向中洲蔓延,然而当他们逆行追溯源头,来到这北疆之外的冰海上,数日游荡却没有窥见半分怪物的踪影。 那些怪物的源头,操纵尸傀与怪物的人,也许就在这冰层之下掩埋。 “那就,下去看看。”谢怀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汝等在空中等吾,吾来破冰。” 公输溪毫无异议:不用自己花灵力,她当然乐见其成,带着守溪便御剑飞起,预备在半空中见识下纯明道君这位天生剑骨的剑法。 然后她就看到谢怀也御风而起。 公输溪:“?” 仿佛是看出她的疑惑,谢怀简单地解释了四个字:“冰有百丈。”然后自配剑正心剑中凝出一道巨大的虚影,迎着冰面迅疾斩下! 厚实的冰层瞬间被那“巨剑”劈开,飞溅出无数碎块,“咔嚓”一声震动后紧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破碎之音。 两人一傀在半空中静静等着,只见在冰层彻底破碎的一刹那,无数漆黑的怪物自那道裂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转眼便铺满了一大片雪原。 公输溪仔细分辨:“倒像……各种鱼类?” 大的小的细的宽的,基本都是公输溪没见过的种类。 还有些大概实在不能称之为鱼…… 守溪也在仔细凝视,已经学会表情控制的他慢慢蹙起了眉: “主人,它们身上都是那次,我没见过的‘气’。”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魔物’了。”公输溪给出自己的推断。 谢怀点头:“按照中洲神庙流传的神话,数千年前是神‘光’将魔‘尘’和他所代表的魔物封印在光之背面,看来便是封印在此处了。” “那这些魔物大面积现世,难道是说明那位魔神苏醒了?”说完这话公输溪便忍不住笑道:“看着怪有 分卷阅读20 趣的,这些魔物无论是不是鱼都不会飞,只会在渗出来的水里打转。” 她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从被正心剑劈开的缝隙中传来,几乎将他们吸下去,小魔物也消失殆尽。 随着裂缝骤然扩大的开裂声,一只浑身漆黑的巨鲸在扎眼间跃出水面,身躯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在寂寥而空灵的鲸吟声中,它的鱼鳍如羽翼般展开,然后巨口向公输溪一行张开。 谢怀当场就要再度出剑。 公输溪则断喝道:“让它吞下我们!小心别被消化了!”后半截已是在这黑色巨鲸的嗓子里喊出来的。 在落到这巨大魔物的胃之前,公输溪唤出了储物戒中的傀儡“公输溪”,双手捏诀张开“公输溪”右臂上的防御,一个小而精的银球瞬间张开,将她与守溪笼入其中。 最终一人两傀与撑着天阶防御伞的谢怀在巨鲸胃部顺利会师。 两人一傀在一片漆黑中互相对视,谢怀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痛快!”这些天里,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与经历,奇特而壮丽。 守溪仔细地上下打量公输溪:主人没受伤就好。刚才为了怕影响她使用傀儡术都没能靠她太近。 果然,如果自己是她唯一的傀儡就好了…… 闯遍北洲秘境的公输溪倒没那么激动,在一片失重感中冷静分析:“这鲸应该已经带我们沉进海里了。” “下一步怎么办?”谢怀本想收了伞也进她们的防御结界中——灵力最该使到剑刃上,在这种不甚明朗的情况下,能省一点灵力是一点——却被那傀儡冷睨了一眼。 “……”这真的是傀儡吗?听说眼睛是宝石做的?怎么能这么生动。 待公输溪看过去时,守溪已经立刻切换了一副温柔顺服的表情。 谢怀:“……”似乎懂了些什么。 公输溪环视了一周,垂下长袖:“我来试试控制它。” 数根傀儡线从她的袖上垂下,轻巧地没入这魔物厚实的胃壁中,然后又很快收回。 公输溪翻检着片刻间就被胃液腐蚀得不轻的傀儡丝“啧”了一声:“好像轻率了些。” 黑暗的空间有些静,谢怀正默默抽剑,又听公输溪道:“别急,还有别的方法。” 一团火凝聚在了公输溪的指尖,看着对面一人一傀笑得风轻云淡,谢怀忽然有了些不安的预感。 “谢道友,你站稳些。” “……好。” 那团火落到了胃壁上,轻飘飘的一点小火种转眼就有了星火燎原之势,魔鲸陡然挣扎翻滚起来! 又几根傀儡丝顺着火烧开的胃壁伸入巨鲸的身体中,向着巨鲸的头部疯狂蔓延。 只是,她的傀儡丝在被魔气不断侵袭,有点要失控了。 守溪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表情,看到她咬住下唇的动作,立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将自己体内贮藏的大量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 谢怀的手一直在剑柄上虚虚握着,随时准备应对变化。 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巨鲸的挣扎从逐渐变小到彻底停了下来,公输溪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了。” “汝之傀儡术能控制神识?” “嗯。” “那是八阶傀儡术……”说完这话谢怀就看到了旁边一直一脸关切表情的傀儡守溪,他只能叹道:“汝是真正的天才。” “谢道友谦虚了,你三百年修为达到了洞虚。我虽然看起来骨龄不过百年,但我常年穿越于各种秘境……”公输溪露出一个莫测的微笑:“其实我经历过的时间加起来,大抵约莫有千年吧。” 谢怀:“?!” 公输溪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所以你可以理解为我已经千岁了,有没有感觉平衡一些?” 谢怀:“……” 公输溪真诚地建议:“你这三百年,闭关起码占了一半时间吧?以后可以多去秘境里逛逛,对于你未来的修炼或许大有助益。” 谢怀正经地一个拱手,谢过这道建议。 “接下来我们去哪?” 公输溪将一只手搭到守溪正给她输送灵力的手上,轻轻揉捏:“我在这魔物的神识里察觉到一个‘特殊’的地方,让它带我们去那里看看。” 水下神庙 公输溪稳定气息控制着魔鲸的神识,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鲸身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翻滚挣扎得比刚才公输溪灼烧它的胃部还疯狂。 竟是几十条触手伸进这魔鲸体内,径直将它活活撕碎! 两人两傀陡然暴露在冰冷的海水中,于是立刻又有触手向她们袭来。 不待谢怀拔剑,公输溪的外衣广袖忽然全部散开——上百条傀儡丝同时探出,一部分将几人严密地包裹,另一部分则迅疾地探向触手并沿之而上向这些怪物的核心探去。 周围的数十朵彼岸花形状的魔物瞬间被公输溪完全控制住。 分卷阅读21 ‘这样强大的念力……’谢怀重新打量评估公输溪,却见这不过金丹期的女修不过脸色白了些——虽然这样她的傀儡已经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看到那个了吗?”公输溪开口,对着前方的一处抬了抬下巴:“找对地方了。” 在她们的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彼岸花形魔物,不过除了靠近她们的这几十朵苏醒了,眼睛在咕噜噜地乱转,更远处的还在沉睡着,数量繁多的足肢在海水中轻轻摆动着,上面的眼睛也闭合着。 若置身其中,在那明暗变换不定的光线中,大抵还有种置身于海底丛林的感觉。不过除了“树丛”本身,再无其他活物。 公输溪示意他们看的是更远的地方: 那里,有约莫二十余块白色巨石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着,总体呈圆形;石块与石块间还拴连着粗大的、有人合抱粗细的锁链。 谢怀沉吟:“看起来像某种封印阵,阵中心的是一座……雕像?” 公输溪摇了摇头:“那么多的锁链封印一个雕像?再走近些看看罢。” 谢怀:“还能再走近?”他环视周围大量的魔物,手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正心剑。 公输溪笑了:“可能会惊动其他魔物,不过总得试试,要不然隔这么远什么也看不到,感觉白跑这一趟了。” 说完,她不待其他人有什么反应,自己便率先飘到离得最近的花怪上,两只触手将她虚虚地卷起来。 “噫——”就是跟这些血红的眼睛离得太近了。 守溪自是来到了她身旁,还跟她挤进了同一个触手间。 本来还算宽松的空间瞬时挤了起来,不过守溪很贴心地自已站在了眼睛一侧,让公输溪跟这乱转的玩意保持一定距离。 公输溪:还能怎么办,守溪喜欢就一起挤着吧。 谢怀虽觉得有些冒险,却也习惯公输溪的行事风格了,干脆利落地在她们旁边落下,于是又有两条触手虚虚地围过来给他也打上掩护。 公输溪便主要控制着这一只彼岸花魔物带着她们向那宛若某种祭祀场所的地方转移。 中间有些魔物苏醒了片刻,一看已被其他魔物卷得严严实实的猎物又很快合上了眼。 公输溪:还挺友好。 她刚才还怕它们因为想抢猎物打起来呢。 待得愈发靠近那些白色巨石和锁链,她们的呼吸不自觉都放轻了。 为这阵法的壮观,为中间雕像的精致宏大。 据公输溪目测,那雕像起码有十丈高。 这些不知道被尘封了多久的遗迹在明灭不定的水波中仿佛轻轻摇摆,像是身处静止的时光但随时可能活过来的样子。 磅礴玄妙的力量在水中轻轻荡漾,难以用肉眼捕捉但又着实能令她们感受到,甚至压抑着她们自己的力量。 守溪轻声提醒道:“别靠太近,那个雕像上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好像是这些魔物的本源。” 于是公输溪便停下了魔物的移动。 她仔细观察着那雕琢精致俊美的神像,神像轻薄生动的衣角仿佛也在随着海水舒卷: “不是神‘光’,那就是魔‘尘’了?” 魔“尘”又称魔神,据说与神“光”是世界上最先诞生的两个生命,也成为了两个最早的神明。 清浊也因她们分化。 她们分别以各自的力量造物无数,将初始的混沌大地变成一片生机勃勃。 后来战争在两个力量来源不同的族群间爆发了,两个神明也反目成仇。 结果是神“光”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神“尘”封印,然后自己也陷入了沉睡。 自此,五洲陷入宁静和平,承载了神“光”之力的族群进一步繁衍生息,欣欣向荣。 公输溪在把巨石阵法默记下来后开口:“回去吧。这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的地方。” 谢怀点头,他本来便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此次已是破例,但也基本都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中,再往前的巨石阵连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了。 “我来发动千里传送阵。”谢怀很有诚意地表示,让这一路花了不少灵力的公输溪歇一歇。 公输溪乐得省力,只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边布阵一边问:“这阵法通往何处?”她对这位道君的人品有数,知道他不会这种时候坑自己,故而这个问话更多的是开了个玩笑。 正抽出卷轴布置阵法的谢怀的脸色却陡然变了:“这千里传送阵无法使用。” 公输溪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哪里有问题?” “阵法图案没有问题,灵力流转没有问题……” 守溪忽然回头看向那座雕像,同时将身侧的公输溪往自己身后猛地一推——一道黑色魔气从雕像的方向迅猛射出。 公输溪反应也是极快,右手一扬,傀儡“公输溪”弹开左臂上的结界“化虚”,拦在了她们身前。 出乎意料的是,这魔力竟完全无视了结界化虚的作用,仍是直直击中了守溪 分卷阅读22 与他横在胸口的冰雪切。 “守溪!”公输溪一声惊呼,立刻去查验他的伤口。 衣物和琼玉脂做的皮肤都完好无损,公输溪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不损伤肌体,那更有可能损伤的是体内灵脉乃至神识! 千里传送阵就在此时又可以启动了,谢怀径直将灵力一人一傀拉入阵法中: “换地方再细看!” 话虽这么说,待那千里传送阵传送完毕后,公输溪和谢怀,一个是念力使用过度,一个是灵力使用过量,再加上某种不知名力量的干扰,通通陷入了昏睡。 守溪的长睫抖动,蓝色宝石做成的清澈眸子上晕染了一层荫翳。 “真是一副干净的身躯。”有声音在守溪的神识海中响起,是个带着几分慵懒与惬意的少年音。 “魔神?”守溪相当不悦地进行抵抗,却发现那力量相当霸道,转眼就沿着他的灵脉向全身扩散。 “傀儡的身躯却生出了灵么?真是有趣。哦,还有个更有趣的契约。” 魔“尘”的力量快速地占据着守溪的身体,侵蚀着他纯净的灵气,唯独不能触碰他的头部以及神识海——这两处都被一个契约顽强地庇护着。 “是这个少女与你签订的,凡人的契约竟能生出近神之灵?”只是片刻,魔“尘”已看出了大部分的来龙去脉。 他因公输溪而生,也因与公输溪的羁绊成为独立于“规则”之外的存在。这份契约是他最强大的防御,否则他的灵极有可能早早地消散于天地,成为其他人、妖、魔的滋补之物。 譬如对于此刻的魔神而言,他这样独特的近神之灵的滋补神魂的程度甚至胜过成千上万的修士,甚至有可能使其神格升级,成为这方世界唯一的主神。 魔神没打算放过这道“补汤”,于是分出一缕神魂附着到他的身上,随他一同通过千里传送,打算现在择机而噬。 但是因为公输溪于他的契约,魔神无法直接吞噬他,只能逐渐“消化”他活着杀死公输溪让他成为散灵状态。 就像撬开贝壳那般,打碎屏障,享受美味的蚌肉。 魔神选择后者,他并不把这个金丹修士放在眼里,哪怕她的神魂相比她的修为强大了太多,着实异常,但在他眼里依旧是只虫子。 可以随意捏死的虫子。 于是当公输溪惦记着被不明力量袭击的守溪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守溪的纤纤玉指,极有力量感的成爪状悬在她的咽喉处。 一会前进几分一会又猛地后退半寸。 公输溪:“……” “守溪?”她轻轻唤他,看到他那双湛蓝色的宝石眸中阴影暂时退开了片刻,很快又卷土重来。 正是魔神在一边侵袭守溪体内由整座灵矿转化的灵力一边争夺傀儡身体的控制权。 身为高高在上的两个创世神之一,他承认他略微中意这个由虫子所造的身躯。 公输溪几乎片刻间便明白了守溪的情况——有外来的力量在争夺她给守溪做的身体。 这不能忍! 于是她立刻发动了契约,并且将同源的自己的灵力大量由契约直接传给守溪,帮他对抗那个不知名力量。 “不自量力的‘光’的虫子。”守溪轻蔑地哼道。 公输溪:“……”这肯定不是她的守溪。 对方到底是魔神,哪怕他本体已被封印多年,而这只是他的一缕□□,公输溪与守溪两个人联手对抗都是相当吃力。 公输溪发了狠,枕石剑刺破自己心头,将那份契约彻底激活: “守溪,给我吞了他!” 前往中洲 傀儡体内的力量对比陡然翻转,守溪的“灵”按照主人的吩咐,从抵抗转为侵吞魔神的力量。 大概就像魔神餐桌上的肉,忽然活了起来还开始咬魔神。 公输溪脸色惨白,枕石剑却反而更进了一分,更多的心头血涌入了他们的契约——守溪的额头。 守溪也发狂了—— 他珍而重之的主人竟然是因为他,因为这种事受伤! 胜负就在一瞬间,守溪凭借陡然增长的念力在一股猛劲下将那缕魔神分神吞了个干净。 看到重新澄澈发光的蓝宝石眸子,枕石剑便从公输溪的手中落了下来。 公输溪惨白着脸倒进了守溪的怀中,被后者小心翼翼地紧紧拥住,然后二者一同陷入神魂虚弱的昏迷中。 半日后,倒是谢怀先醒了。 几乎是在醒来的一瞬,他就察觉到傀儡守溪身上有着丝丝缕缕正往外渗的魔气。 他本能地拔出正心剑想毁了那个傀儡,将魔气的凭依及本身一同摧毁,但是他的视线在紧紧相拥的一人一傀上徘徊片刻,终是没有直接落下一剑。 他先用灵力将一人一傀分开,将公输溪抱到屋中唯一的石榻上,另在守溪周身设下一道封印阵,封印住守溪的意识与周身灵 分卷阅读23 力流动。然后自己坐到他的旁边,抬起掌运起灵力,尝试驱逐还缠绕在傀儡身上的魔气。 十天后,守溪与公输溪一同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向对方所在。 一人一傀目光相汇,一个长松了口气,一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目睹一切的谢怀:“……”总觉得不该在屋里。 谢怀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现状:“这是吾的闭关修炼室,汝等已经昏了十天,吾在期间将傀儡身上的魔气驱散了一些。” “谢过谢道友。”公输溪也将他苏醒前那半日发生的事叙述了一下。 “果然是魔神的手笔,竟是如此凶险。” “不过已经过去了。” 一人一傀再次相视而笑,守溪还从阵法中站起身,自觉侍立到了公输溪身边,扶着主人从石榻上起身。 谢怀:“……”还是练剑比较快乐。 …… 在他们离开与昏迷的这段时间,中洲的神庙已向另四洲的大门派发了邀请函——邀请它们前来中洲,共议处理“尸傀”一事。 问道门大师兄崔守常的房间内,重重烛火摇曳中,摆着一尊五洲之中都常见的神“光”像,然而崔守常捏了个诀,那神像的样貌便开始变化,最后凝成公输溪一行在海底所见的那个雕塑的模样。 那雕塑一动不动,只有淡淡的黑雾氤氲周围,但是有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传入了崔守常的耳中:“杀了那个傀儡师,将她那拥有‘灵’的傀儡作为祭品献给我。” 哪怕魔神没有提到名字,崔守常也立刻知道了他的神明指的是谁。 ‘公输溪么……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惜魔神想要你的命。’ …… “接下来汝打算怎么办?汝如今在北洲还是被通缉的身份,抱歉,吾现在还没法帮汝和汝之牵丝门洗清罪名。” “那就去中洲好了,中洲不是正也打算开一个除傀大会嘛。”说到这公输溪就想笑——冷笑:“都这时候了,他们还是不打算改尸傀这个称呼。”这个称呼一日不改,她和牵丝门就一日蒙受着邪魔歪道的无妄之罪。 “那我就,去会会他们。” 谢怀:“……”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阻止她这看似来打算马上去挑衅中洲权威的行为,但是也算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他是私心把她当作朋友了,而且他也对她的行事风格有一定了解——看似疯狂,但不做毫无把握之事。 哦,有一两成把握也算有。 于是他最后只道:“吾也会去中洲,到时候有什么事尽管联系吾。” 公输溪笑道:“你现在不也算流修嘛,要不咱们做个伴一起走。” 谢怀:“……”差点忘了,自己已经辞去了峰主之位。 他正要答应,却忽然注视到两束幽幽的视线——来自守溪。 “……吾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汝等先行上路吧。” “好吧。”公输溪伸了个懒腰,把一个卷轴抛给谢怀:“这是谢礼。” “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谢怀闻言便将卷轴展开,一个泛着银色光芒的传送阵便呈现在他面前。 “传送阵?”只是与他之前看到的任何传送阵似乎都有着微妙的区别。 这个传送阵,更简洁,更玄妙,也不知通往何方。 “好好收着,也许关键时刻会有大用。” 公输溪一边笑着道,一边顺势歪到了守溪怀里:“我们先走。”说完她好似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瞄向守溪的神色。 守溪只一脸无辜的,眨着长长的睫毛望着她,一双蓝宝石眼睛愈发清澈。 她的傀儡,好像越来越有些自己的主见了。尤其是在吞噬完魔神那缕分神后,他的这种想要独占她的欲望,愈发不加遮掩。 这是好是坏呢? 身为傀儡师的她感到有一点失控的不安,但随即自己便笑了: 想要傀儡“活起来”是她的目标,如今守溪逐渐向这个方向靠拢,她不应该瞻前顾后的。 只要她的守溪不背叛她,不离开她,其他都好说。 这个观点在到了中洲后,她与守溪住宿在一家凡人客栈时,守溪去往后厨主动学习着给她做了碗紫菜蛋花汤和一叠小葱拌豆腐后达到了肯定的顶峰。 “是守溪自己做的?” 守溪红着耳朵尖点了点头:“主人喜欢微甜口味,我还在里面撒了点糖。” “啊……”其实这俩菜里放不放糖都行啦。 但是这是他自己独立的心意。 公输溪笑着牵住他的手,将侍立在桌边的他拉低一些,好似风轻云淡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给守溪的奖励。” 守溪:“!!!” 傀儡师笑眯眯地看着守溪从指尖到脖颈再到额头都染上一层惹人遐想的红,点了点他的心口:“这里有只刚出锅的红螃蟹,要不要也加点糖?”然后不待守溪反应, 分卷阅读24 自己就接着回答道:“好像不用,这只已经够甜了。” 守溪:灵脉好像沸腾了。 他艰难地压下这些突然不听话的灵力,然后张开一点口,努力把做饭时在脑海中过了千百遍的语句吐出: “主人,今晚这座城里有夜市,您……想去看看吗?” 公输溪的视线停在他薄唇张合时露出的一点舌尖上,愣了一会才若有所思地反问道:“守溪想让我去?” 守溪脱口而出:“想。” “这是你第一次说想。”公输溪夹起一块嫩白的豆腐,被那点微甜愉悦地眯起了眼:“如你所愿。” 普通的凡人夜市她其实没太大兴趣,但这是她的守溪第一次说“想”,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她对夜市没兴趣,但是对想邀她一起逛夜市的守溪,有兴趣极了。 于是两盏茶后,两个纤长的身影出现在了热闹的街头。 虽然东南西北四洲都面临着愈发严重的“尸傀”之乱,被称为神明沉睡所在的中洲却依旧安然无恙。等节日到了,民众还有心情张灯结彩,穿上新衣拿上新扇游街赏景。 面貌不俗的两位,尤其是真·玉美人守溪,吸引了这座凡间城镇居民的不少目光。 公输溪是被围观习惯了,只当没看到,守溪却没那么容易忽视——没法忽视那些人停留在他主人身上的目光。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主人!” “嗯?”公输溪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下文。 “很多人都带了面具。” 说这话时,守溪在努力控制自己面部的灵脉和表情,但是在公输溪那探究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似乎已经暴露无遗。 “守溪也想戴?” “想。”想让主人戴。 “那守溪去自己挑一个?”公输溪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点以前备的凡间铜钱:“那边有面具摊子。” “……”守溪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似有明暗变幻的湛蓝的眸子。 他在犹豫。 公输溪看着他这反应只觉得有些新奇:“守溪,这是你第一次违抗主人的命令?” “不!主人,我并非!我绝不会违抗主人的!绝对,永远都不会。”他在后面两个词上加重了音,语气迫切肯定。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以前她的守溪就是急了也不会这样说话,还“绝对”、“永远”。 但是当公输溪抬起头与那双湛蓝的宝石眸子四目相对时,她就清楚地知道,这还是她的那个守溪。 他的眼睛中,满满都是她,而且只有她。 眼看着他的灵脉都快乱了,公输溪收了试探的心思,笑道:“去挑两个面具吧,我们一人一个。” 于是守溪一只傀儡,也做出了长出一口气的动作。 只是他还没迈步。 公输溪看到他那张淡色的唇张张合合,一张俊朗的玉面在暖黄的灯光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理智在不断地跟紊乱的灵气做斗争。 他清冽的嗓音也有些抖: “主人……可以一起去吗?”他这样轻声问道,眼中含了点点灯火,宛若黎明时的夜幕。 红颜祸水,美色误人。 公输溪心里就这两个词。 什么第三任门主的七绝色,也比不了现在她的守溪眼里的半分光华。 微颤的长睫,温润的面庞,如天鹅般垂下的脖颈,藏在宽袖下捏在一起的指尖,还有眼中的满怀希望的忐忑…… “走。”公输溪的嗓音也有点哑,没想到自己也有用灵力强压脸上上涌气血的一天。 小摊前游人众多,还有一些也隐藏了气息的修士。 不过本来就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公输溪在进入中洲后就没打算隐藏身份,此刻更是心猿意马地顾不上起码分辨一下有没有北洲的熟人—— 注意力全在守溪牵着她的指尖上。 明明不是第一次这样牵手同行,却是第一次这样…… 砰然心动。 跟随着步伐的每一次摇晃,都像有天上的烟花绽放在心间。 缘分已定 “你们要买面具?”守摊的老婆婆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一看就是外来的,咱们这的习俗是还在等缘分的带面具,已经定了缘分的该带花环喽!” 守溪的灵力再次失控,红着脸有些僵硬地去看身边主人的反应。 他想要花环,想跟主人戴一样款式的花环。 只是这话是他现在万万说不出口的。 公输溪的反应则是走神了。 师祖的那句名言:“凡人才跟凡人结道侣,我们顶级傀儡师的道侣当然是傀儡!”如烟火般炸在她的脑海,绽出一片绚烂,把她的心思也给照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她蓦地转身,抬起两人相牵的手,借着小摊前明亮的灯火把守溪宝石眸中无言的期待看 分卷阅读25 了个清清楚楚。 本来有些乱的呼吸和心渐渐地就定了。 “守溪,你刚才不是想买面具吗?挑两个?”她的嘴角扬起,眼中有些狡黠。 眼看着守溪那双亮闪闪的蓝眸立刻慌乱了起来,在面具、花环还有她身上转了几圈,最后委委屈屈地开口:“主人……” 公输溪:心要化了。 守溪最后伸手指了两个极为相像的银色溪水纹面具,语气既是小心翼翼还带着点委屈:“那这两个可以吗?” “不可以。”公输溪回答得很干脆。 眼看着高大的傀儡渐渐萎靡下去,眼中的委屈和不解简直要化成水淌了出来,公输溪才慢悠悠地道:“我更喜欢那两个花环。” 几乎是她目光一移过去,老婆婆就把她视线所停的那两个花环拿起来一人一个直接套在了他们头上:“哎哟喂现在的年轻人可把我急死了,怎么就喜欢玩这一套!” 她刚才可忍太久了,眼看着那么般配的俩人,女子在玩欲擒故纵,男子偏偏傻乎乎的一点都没接到招,看见她挖的坑就往里面跳——一边委屈一边跳。 公输溪掩口一笑:“年轻人的情趣,阿婆你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阿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在我们这,男人不懂得主动是会打一辈子光棍的!” 公输溪一边笑一边付了账,还逗守溪:“听到了没?不主动的男人什么下场?” 一旁的守溪……守溪要化了。 是真的要化了。 好大一只傀儡直接歪到了公输溪的肩上,站都站不起来,白袍之下全身通红,只会神志不清地在公输溪的耳畔一声声地唤她“主人”。 摊后老婆婆的表情好生精彩:“原来你们是那种关系……不过他这腿没事吗?” 公输溪含糊不清地笑了笑,又拿了一块闪闪发光的灵石按在桌上:“劳烦婆婆,待会要是有人找过来问有没有一对私奔的路过,其中一个腿还不太利索,不要说出来。” 守溪:“……”化得更厉害了。 如果他有心,现在怕是连心也都要化成溪流了。 “哎!不说不说,你们快点走!赶紧走!” 公输溪满含笑意地看着守溪,琥珀瞳中倒映着仿佛喝醉了一样的他,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地逛什么夜市,抱住他的背当场御风而起,消失在原地。 婆婆:“……修仙的?” 信了她私奔的鬼话! 一边掂了掂那块品相不错的灵石,一边想起刚才的那对“年轻人”,老人家脸上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 “年轻真好啊……” 公输溪带着守溪在闹市中心的一片屋顶上停了下来,抱着他坐下,把自己的灵力引入他体内替他疏导他那些到处乱窜的灵力。 “守溪的身体里有好多只小鹿在到处乱撞呀。” “鹿?”守溪终于恢复了点神智,仰头看着她,眼神近乎痴迷:“不,没有鹿……” 公输溪在他的眼中读出了没说出口的后半截话: 只有你。 她轻轻啧了一声,捏起他的下巴抬高些许,品上他的唇。 守溪:“!!!” 他几乎要在她的怀里软成一滩水,在秘境中百般试炼磨砺的神识也只剩混沌一片。 此时天地星野正辽阔,身外街中正是滚滚红尘在喧嚣沸腾,但他现在的眼中和神识中只剩她一个……不,应该说,一直只有她一个。 好烫,好软。这是公输溪的感觉,含着他的唇轻轻切磨,开始她还有功夫想:“这么烫,要不是同源灵力,我也受不了”还有“琼脂玉应该能耐得住这样的高温吧不会待会真的需要把他重新做一个吧!?” 慢慢的,随着唇舌的缠绵也完全忘却了这些杂念,只想抱他更近些更紧些…… 还有某种隐秘的欲望也在悄悄发酵。 傀儡的口腔是干燥的,但是公输溪用的材料极妙——无论是做皮肤的琼脂玉还是制造舌头的红色玛瑙“情人心”,都是软的,所以这番缠绵很久才停下。 “主人……”他的胜雪衣衫和一头墨发都乱了,但是他的眼神和那颗并不存在的心更乱。 意乱情迷。 真是奇妙的感受,明知自己的一切都是她赋予的,但在此刻还想将这些都捧给她,尤其是那唯一好像是由自己诞生的一点“灵”,想都呈给她看,甚至想融入她的身体和神魂中。 神交。 公输溪比推门还轻易地就来到了他的神识海中。 哪怕她是他的主人,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入他的神识海。 然后她就被震撼了: 他的神识海中是无数块镜子,每块镜子中都映着一个不同动作身姿的她。 她甚至一眼就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不过十岁的她,正拿着一把锉刀小心地打磨一条傀儡胳膊,只是面容有些模糊。 她一时忘了来这目的,愣愣地问出来:“守溪,你 分卷阅读26 那时候就有灵了?” 在自己的神识海中,守溪彻底蒸腾成了一团雾,缠绵地附着在她的发梢指尖衣袖上流转着,时不时极轻地触碰一下她的面庞和樱唇,然后转瞬就散开,此时听到她问话才回了些神。 登时那一团雾汽宛如蒸发般散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忘了自己的神识海里全是……! “守溪?”公输溪的尾音上扬,有些好笑地看着藏在自己神识海中的他自己,明显地感觉这片神识海温度升高了不少。 “我都到你神识海了,你的所有思绪都会反映在这里,藏不住的,不如坦白从宽?嗯?” 于是一只羞涩别扭的守溪在她面前慢慢又凝结成型,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公输溪只能又抬手捻起他光润的下颌,逼他那双宝蓝的眸子看向自己,一时感觉自己活像个欺负良家女的恶霸。 “像都像了,那就当一回好了。”她轻声呢喃道,然后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迫他垂下脖颈,与她再次唇齿缠绵。 与自己的傀儡神交,公输溪绝对是这五洲上的第一人。 但反正她离经叛道又不是这一回了,此刻沉浸在这方温柔乡中,感受着他对自己的绵绵爱意,完全不考虑也不打算考虑其他人的眼光。 这是真正的温香软玉。 公输溪几乎爱不释手。若不是外界有灵力向她们袭来,她可能会打算在这里好好待个几天。 毕竟守溪那副泪眼朦胧,哑着嗓子喊她主人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在外界那些偷袭的北洲修士眼中,只觉得好容易逮着一个魔修公输溪对她那傀儡做……做那样的事时!当能一击得手,彻底除了这祸害,还能拿一笔丰厚的悬赏金——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悬赏已经被谢怀给撤掉了。 “果然是魔修,行事竟是如此!如此……”一个北洲修士红着脸没词了。 另一个修士帮他补上:“不知廉耻!竟然就这样在屋檐上跟自己的傀儡接吻还神交!” “傀儡,真的能有自己的灵智?这、这怎么神交的啊?” “管他呢!赶紧趁这个几乎把他们拿下,我们就能换新法器了!” 但是即使是他们也得承认,这个画面实在美极了: 屋檐下是火树银花,一夜鱼龙舞,屋檐上一人一傀静静相拥,皆是如玉的姿容胜雪的装束,头上带着紫色的鸢尾花花环,宛若一幅才子佳人的画。 虽然大概“才子”和“佳人”的位置大概要反一反,毕竟那傀儡还在公输溪的怀里。 他们出手了,几张符篆陡然飞至然后在一个修士的指令下砰然爆炸。 一时之间木石飞散,街头瞬间一片尖叫混乱。 “糟了忘了那些凡人了……”刚才还脸红的修士此刻已经脸色惨白。另一修士喝道:“先把那魔修除了要紧,不然公输溪能害的可不止……这、点……人……”他的话没能说完,心口已经成了一个空洞—— 被公输溪的枕石剑刺了个对穿。 “到底是谁害人多?嗯?”公输溪笑盈盈地问,目光中也有恼意: 打扰她跟守溪的好事! 刚才她不得不紧急从守溪的神识海中退出来,然后直接操纵他的身体撑起一个防御结界,护住街上的普通百姓,自己则直袭这边的罪魁祸首。 把那样软乎乎都要化了的守溪神识忽然扔下,公输溪觉得这是自己这个主人最差劲的一次。 她生气,倒霉的是别人。 于是她的枕石剑第一次沾了血。 中洲仙盟 看着另一个还在瑟瑟发抖的修士,公输溪震了下剑,将剑上的血珠抖下,却不打算杀他。 “北洲的?” “是……” “不管是哪个门派的,回去告诉你们长老,让他转告玄天宗的掌门,我跟他们在中洲暂时休战,我们的账回北洲再算。” “不然,”公输溪冷笑了一下:“我就让另四洲的掌门们都知道玄天宗这千年来都干了多少‘光鲜事’,他们一定不介意以此为把柄分了北洲的这块肥肉。” 那小修士冷汗涔涔,只顾着点头,等公输溪和她傀儡的身影都消失后才回过神,想起她都说了些什么。 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这些大人物的事他们就不该参合的。 但是看着旁边尸骨未寒的师兄,他迟疑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事如公输溪所言转告门派长老,剩下的交给长老做主。 …… 客栈内,守溪终于神识清明了,然后就一只傀儡乖巧地坐在公输溪的身侧,安静如雕塑。 于是公输溪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有意识吗?伤到你神识了?果然下次不能……” 她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被守溪握住,按到了自己依旧滚烫的胸口处,晶莹的宝石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脸上都写满了某种渴望和向往。 公输溪假 分卷阅读27 做苦恼:“但是,会伤到守溪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长进了,这次没有委屈地不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捧高一些,然后伸出自己那一点因过热而变得猩红的小舌,轻轻舔抵她的指尖,眼神依旧带着几分痴迷地停留在他的主人面庞上,等着她的回应。 公输溪:不行,装不下去了。 “守溪你这样,真是让我很为难啊……”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拥住他,与他额头相抵,把他的“灵”带入了自己的神识海内。 守溪同样是轻易就进来了。 这对于每一个有神识的生命而言都是最隐私最脆弱的地方,她们向彼此完全展开。 公输溪的神识海是一片傀儡制作室,数不清的各种零件摆放其间,地面和空中有牵丝门统一形制的灯幽幽燃着,照亮着这方天地。 守溪却没注意这些,他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具傀儡,立在空间中心那张摆满了零件的案几旁边。 是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傀儡。 于是他忍不住低下头,唇畔露出一个有些羞涩和满足的笑: 主人的心间有他,而且很重要。 他进一步仔细观察:这里只有这么一具拼装成形的傀儡,其他都是些零部件。 更开心了。开心到整个“灵”都想融化掉。 不过这里不是他的神识空间,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克制些,不能随意乱动,绝不可伤到主人的神魂。 “喜欢吗?”公输溪同样两颊飞红,但是比现在喜怒都形于色的守溪还是稳重多了。 “喜欢。”守溪的声音低低的,还带了一点情难自已的颤抖。 于是公输溪尽管完全听清了,还是忍不住逗他:“喜欢什么?是这案子还是这傀儡?” 守溪没说话,明明是一双宝石做的眸子,此刻却像蕴含了千言万语,静静凝视着他的主人。 他最爱的,唯一的主人。 于是公输溪也知道了他的答案,一声轻笑,却仍是不肯放过他。 她纤长的手指沿着他的脖颈与胸口滑下,无需寻找什么敏感的地方,只需多停留片刻,他便忍不住轻喘出声,公输溪指尖停留的地方开始逐渐泛红。 “说出来。” 他的眼睛含了些朦胧,望着她的面庞带着浓浓的痴迷:“喜欢主人。” “最喜欢主人了。” 明明早知道答案,听他这样说出口,公输溪却也忍不住迷乱了双眸,手一拂将案几上的零件扫落,然后压着他的肩抵到案几上深深地吻了上去。 …… “中洲的仙盟可真是盛大啊。”公输溪眺望着半空中往来翕忽的各色飞舟和灵剑,感叹出声:“这次五洲最顶尖的修仙者应该都来了吧?” 守溪含混地点了点头算作附和,湛蓝的眼中满满是她的身影,分不出一丝余地。 于是公输溪无奈地又轻车熟路地把他往自己的身边拉上一拉:“小心些,又要撞到树了。” 这几天守溪已经干过这种事好几次了。 以至于公输溪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次神交给他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怎么天天都像喝醉了一样,只会晕乎乎地看着她。 但是给他检查了几次神识都找不出什么问题,倒是中间被他撩拨地控制不住,又神交了几次,公输溪才在他的含情脉脉中有了些了然: 所谓意乱情迷,他是被她们的两情相悦给“灌醉”了。 这个……公输溪真的不会治,只能带着他一边赶路一边多照顾些,等着他哪天自然恢复神识清明。 这厢都到了中洲仙盟的大门口——神庙的宽广前苑。守溪还没完全清醒,公输溪倒是撞见了个人熟稔地给她打招呼: “晏姑娘也来了!” 啊……什么时候见过的?公输溪向来不记这些东西,在她正打算含混过去时,守溪开口了:“沐霞村的朝云门弟子。” 公输溪忍不住歪头看他:“醒了?” 守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给主人添麻烦了。” “这倒没有,你恢复了就好。” 对面朝云门的那个元婴修士还在感叹:“你这傀儡,真是越来越像活人了。” 公输溪微笑着客套一番,倒是没料到他们的谈话吸引来了一些路过的傀儡师。 “这是傀儡?!”其中一个傀儡师震惊道。 另一个好似领头的女修认真打量了一番守溪,点了点头:“不错,虽然形似真人,但是毫无生气,应该确实是傀儡。” 然后她就两眼泛光地望向公输溪:“吾乃南洲万傀宗首席弟子鲁墨,不知道友师承何派姓甚名谁修炼的是哪种傀儡术可愿与我万傀宗做一个傀术交流吗?” 公输溪:“……”初次见面,这位道友也有些太过热情了,她有点吃不消这种人。 还有个胆子大些的年轻弟子试探着问道:“请问这位道友,我能碰一碰这个傀儡吗?”看到这样出色的拟人傀儡,同样身为傀儡师的他着实手痒 分卷阅读28 。 公输溪终于露出一个微笑,琥珀色眸中带了些杀意:“你最好不要。” 朝云门的那个元婴弟子见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便出来圆场:“这位呢是散修晏夕,日安晏,夕阳的夕。” 于是那自称万傀宗首席弟子的鲁墨就惊讶道:“姑娘居然是散修吗?散修能达到这种修为真是不容易。” 公输溪的微笑和善了一些:“不,我叫公输溪,先任北洲牵丝门第五任门主。”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那个东洲朝云门弟子是为自己刚才的介绍而尴尬,没想到当时她居然给了自己一个假身份。 万傀宗的人则是为了牵丝门和公输溪几个字而惊讶:“牵丝门不是已经……原来你就是公输溪?你不是已经被通缉了吗?” 傀儡术在五洲分为南北两大派,北派的代表仙门是牵丝门,南派的代表则是万傀宗,二者各有所长,偶尔互相切磋。 到底都是搞傀儡的,对遥遥相望的对手的消息也会关注得多一些,于是知道牵丝门和公输溪的情况。 公输溪却镇定自若:“被北洲通缉,这不是中洲嘛。” 万傀宗的人:“……”好像有一定道理。 鲁墨迟疑了一下:“牵丝门应该没有真的参与尸傀一事吧?” 公输溪眯起眼:“如果真的跟牵丝门有关,那么你们万傀宗也逃不了的。” 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鲁墨到底是首席弟子,在其他弟子还迷迷糊糊时就点了点头,拱手行了一礼,以示对牵丝门第五任掌门的尊敬:“我明白了,见过牵丝门的新门主。”身后的万傀宗弟子纷纷随她行礼。 公输溪随意地摆了摆手:“你想跟我切磋?”既然被人家行了长辈礼,那么稍微指导下这个“后辈”也无甚不可。 鲁墨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公输掌门,这边请!” 去往论道台的路上,她们交流了下以傀儡术对抗那些魔物的经验。 “居然是魔物吗!?” “十有八九。反正不是一般意义的尸傀。” “公输掌门的意思是……” 公输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可不知道那些祭司们是怎么想的,会给这些东西起名尸傀,但也许真有他们的道理在呢?” 鲁墨一时陷入思索,直到两人走到了论道台,公输溪又问: “你的傀儡术到了几阶?” “五阶!”鲁墨的语气颇有几分骄傲:能以十指操纵十个傀儡,已是绝大部分傀儡师一生的努力巅峰。 即使是在傀儡宗师辈出的鲁氏一族中,她也当得起天才的荣誉。 与“公输”姓以才流传的方式不同,万傀宗鲁氏,与现在的大多数修仙门派一样,都是靠血缘划分亲疏分配资源。 公输溪也点了点头:“不错。”虽然她已经大概算到了九阶,不过她的修炼方法也不是一般人能尝试的。 “公输掌门呢?” “我嘛,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九阶。最近,刚好达到。”公输溪笑着看了眼身侧的守溪,后者也 正温柔依恋地看着她。 鲁墨愣了一会才品出其中的含义:“掌门的意思是……这个傀儡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 公输溪歪头,明知故问地笑:“你们不是都说他像活人吗?我还以为你们知道的。” 像活人和有灵智是两码事好吗?! 南北傀术 到了论道台下面,公输溪和鲁墨那帮万傀宗的弟子还颇为耐心地站在台下等着排队—— 难得五洲修者云集,多得是人想要切磋一番。 待得终于轮到她们时,已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之时——不得不说,中洲的天气也像得了神眷那般,凭空去其他四洲多了些壮丽辉煌,云卷云舒间蕴含了更充沛的天地灵气。 公输溪伸了个懒腰,把守溪留在台下观战,自己一人走上台去。于是听公输溪聊了半天怎么制成“活”傀,一直跃跃欲试想跟守溪切磋的鲁墨就有点失望: “公输掌门,不带……你的守溪一起吗?” 公输溪被“你的守溪”这四个字取悦道了,好心情地耐心解答道:“守溪虽然强,但是他的战斗方式比较接近人族修士,如今我们南北两派傀术切磋,还是拿出各自最有特色的看家傀儡好。” 说话间她抬起手,一只同她一模一样的傀儡便立在了公输溪的身旁。若非它的脸上毫无表情,目光只是琥珀所制的眼瞳的反光,真是与公输溪本人难以辨别。 鲁墨一看到那具极其肖人的精致傀儡,立刻又提起了劲,直接跃到台上,手一挥唤出四个傀儡: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正是万傀宗鲁家的传家之宝,被历代鲁家人不断完善,是每任万傀宗宗主的身份象征。 所以公输溪一看她唤出这些,就立刻懂得了她将是万傀宗的下一任宗主。 分卷阅读29 想起现任的万傀宗宗主鲁白,正是鲁墨的亲生娘亲,她似笑非笑地叹道:“你们鲁家,这一代代的传承还真是……”容不得其他血缘的人插手半分。 虽然她也是牵丝门上任门主的亲生女儿,但无论是自己还是公输鹤其实都没打算让她继位的,她如今这个第五任门主的身份可以说纯属意外。 而且如今她和守溪……日后,更是不会留下流传自己血脉的孩子,等未来寻个时机重建牵丝门,下任门主的血脉肯定也与自己毫无瓜葛。 鲁墨却没明白公输溪的意思,还优雅地回了一礼:“公输掌门谬赞。” 公输溪:其实我没有。 不过这种话也不必说出来。公输溪也礼节性的一颔首,活动了下手指: “那就,开始了。” 开始围观在台下的只有委委屈屈的守溪——主人没用他,没让他上台,还唤出了别的傀儡。不过转念又想到主人的神识海中只有他一个成型的傀儡……算了,主人还是爱他的——以及万傀宗的其他弟子。 其他修者一般是不把傀儡师放在眼里的,毕竟古往今来能拿得出手的傀儡师实在是屈指可数。 虽然傀儡术也已自成一道,但是与剑道医道丹道这些修者众多的门类还是没法比的,不过刚刚脱离了“雕虫小技”,依旧属于“剑走偏锋”的位置。 待得鲁墨召出那四只威风凛凛的神兽傀儡时,路过的修者才有些停下了脚步。 等鲁墨弹指间控制朱雀从口中释放出一片覆盖整个论道台的火焰时,围观的人才骤然增多。 “这是傀儡术?!” “傀儡术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威力了?!” “这要怎么挑断傀儡线?” 以前这些修者们的认知都是傀儡师不可怕,遇到了挑断他们的傀儡线就好——可眼前这场火海分明告诉了他们,傀儡线不是那么好挑的,甚至可能找都找不到。 玄武守在鲁墨的身侧,青龙顶着火焰迅疾地游向了公输溪上台时所在的方位,白虎作为机动停留在鲁墨前方不远,可攻可守。 公输溪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北派以牵丝门为代表的傀儡术,因了公输星等人的夙愿,一直在往傀儡拟人的方向发展,而南派以万傀宗为代表的傀儡术,则在往高防高攻的方向一路狂奔,不拘泥于傀儡的形态,甚至变化越多越好。 鲁墨现在当先使出来的一招“凤火燎原”,便是北派任何一只傀儡都无法用出的招式。 哦,继承了公输溪火灵根的活傀守溪除外。 但这并不代表北派在战斗上的弱势,尤其是自牵丝门第二任门主公输川以来,人形傀儡的杀伤性已经被大幅提升,再加上公输溪这个傀儡术怪才—— 只见公输溪两指一屈,傀儡“公输溪”左臂弹开撑起一道防御屏障,右臂手腕垂下,从腕中探出一条傀儡丝凝成的绳索,直入火海缠向青龙! 那傀儡丝凝成的坚韧绳索上还卡着不少锋利的倒刺,带着公输溪的灵力,但那青龙果断却分毫不畏反而迎了上去。 一时之间雷暴之声响遍论道台。 万傀宗的弟子们低声嘀咕:“大师姐是来真格的了。” “毕竟难得遇上北派牵丝门的人,她还自称自己到了九阶。” 其他不少修者都目瞪口呆:这是傀儡术?! 公输溪双手捏合十指相扣,傀儡“公输溪”的右臂防御也弹开,以结界“化虚”安然度过了这场疯狂的雷暴。 “很不错,不愧是万傀宗。”公输溪真诚地称赞道:“不过这样大的灵力输出,所用灵石不少吧?” “公输掌门有所不知,这正是我南派傀儡术最新的进益——我们已经可以直接把自己的灵力由傀儡线输送到傀儡身体中,不过更多的是把自己的灵力提前储备到傀儡身体内部,基本足够够用。” 鲁墨目光灼灼满脸骄傲,公输溪若有所思一针见血:“也就是说,你们在傀儡体中增加了核心。”就像她当时剖出一半金丹给守溪,看来南派傀儡师也走了类似的一步,只是没她这么激进。 而且增加核心后,按南派傀术的风格,会进一步增加攻击性,就像刚才的火海和雷暴那般,都是消耗巨量灵力的。那么,当储存的灵力用完,想要当场再传递灵力,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中间或许会用傀儡术常见的机关阵法乃至毒药填充这段攻击空白。 火海和雷暴的攻势稍减,公输溪便控制着傀儡“公输溪”瞬间掠出,弃长鞭换巨镰,直斩龙首,却被跃来的白虎撞开,金属相交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白虎足下有阵法绽放,顿时将傀儡“公输溪”定格在了原地。 公输溪暗道一声不妙,面对那向她扑来的白虎只能拿出了自己一般不显于广众前的招数。 她的袖子一时散开大半,数十根纤细的傀儡丝侵入傀儡白虎的关节,并沿着留出的活动空隙深入,然后缠上了白虎的“核心”。 台下的守溪脸色虽然没有变化 分卷阅读30 ,广袖下捏紧的指尖却渐渐变红了。 台上另一侧的鲁墨惊呼出声:“掌门手下留情!” 公输溪带着几分了然地挑了挑眉:“这核心很贵?” “价值数万上品灵石。” 台下一片倒吸气之声——哪怕他们其实没看懂公输溪是怎么瞬间制住那白虎的,但是并不妨碍贫穷的他们流下羡慕的口水。 太馋了,这四只神兽傀儡,每个身上的核心都当得住一艘东洲的巨型飞舟的价值了。 公输溪也没什么毁人钱财的爱好,傀儡丝绕着那“核心”转了一圈,将核心的大致结构感受了个明白便又收回。 白虎立刻回到了鲁墨的身边。 鲁墨躬身行礼:“多谢公输掌门指教。”这就是不想继续切磋的意思了。 公输溪也点头,再打下去她还得暴露更多压轴的傀术,倒不必现在用出来。鲁墨应该也有藏私的意思,这四神兽的威力应该不止于此,还有个玄武更是从头到尾都没被使用。 “这些年南派傀术的发展,当真不错。”能让公输溪用上当真二字,可见她是真心认可的。 鲁墨笑了笑:“公输掌门的北派傀儡术也是让鲁墨大开眼界。” 唔其实公输溪的这些傀儡术,大部分北洲傀儡师也是不会用的。无论是结界化虚还是袖化傀儡线,都不是一般傀儡师能用的。 “其实我这并不是很典型的北派傀儡术,更多的算剑走偏锋了,可惜你没见到我焰师姐的傀儡术,她在人形傀儡的机关研究上更有造诣,这其实更有北派特色。”还有她的娘亲,第四任门主公输鹤。 只可惜现在她们都没了。 公输溪真诚地向鲁墨发出邀请:“等以后,我把牵丝门重新建起来,我们南北两派时常交流切磋吧。” “当然没问题,就是南洲北洲距离有点远。” 公输溪微微一笑,翩然下台,落到了守溪的身侧:“我重建的牵丝门未必还在北洲,到时候看情况,其他三洲,包括东洲,都有可能。”说不定还要在南洲跟她们万傀宗抢地盘呢。 两人言笑晏晏,也算彼此认可地离开了论道台。 公输溪应鲁墨之邀,住到了万傀宗弟子休息的小岛—— 没错,中洲神庙财大气粗如斯,每个被邀请的四洲大门派都被分了一座单独的浮空小岛,徜徉于中洲神庙的缥缈仙山间,到了夜间更是直如泛舟星海的界限。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像是一场已经羽化飞升,脱凡入仙的美梦。 公输溪带着守溪坐在岛沿上,观着神庙仙景,品着带灵气的仙果和仙酒,更为身侧的玉美人所沉醉。 “守溪,你听说过一句话嘛?” “酒不醉,人自醉。” “我要是醉了,一定是因为你。” 轮回秘境 神交,真的是一件很耗念力的事。 已经基本不用睡觉的公输溪,每次神交完都要抱着某个玉美人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悠悠转醒。 可惜今天她没有这个补觉的机会。 一大早就被鲁墨在门口唤醒,公输溪压着起床气,带着又有点“傻乎乎”只会看着她的守溪前往神庙前苑,等着中洲的祭司们主持召开会议。 “希望他们会给尸傀之名一个说法。”公输溪眯了眯眼。 不过中洲的高贵祭司们并不听从她的想法——他们只效忠于神“光”。 在盛大的会议中,他们站在高高的玉台上颁布神谕: “为对抗魔神复苏……” 若非底下做的都是门派修为优秀的子弟,恐怕听到“魔神”二字就已经炸了锅,即使是他们,也有大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祭司的声音毫不动摇,如傀儡般继续念道:“谨受光神指引,开启轮回秘境!” 在片刻的死寂后,整个会场迎来了一片沸腾。 甚至可以称作狂欢。 轮回秘境,神“光”沉睡前留下的秘境,据说其中留下了无数的机缘和秘宝,但凡能得一二对于修行都是大有裨益的。 尤其是对于那些境界高深再难突破的修者来说,创世神留下的秘境意味着一切可能与希望。 大约只有公输溪还在一边捏玩守溪的玉指,一边反复品味着“轮回秘境”这个名字。 轮回?谁轮回?怎么轮回? 在北洲闯多了秘境,公输溪深知秘境名字对于整个秘境都是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有几次她就是考参悟秘境和秘境中阵法考验的名字才破了死局。 现在这个轮回秘境意义不明的“轮回”二字,让她有些不安的感觉。 她和守溪经历过另一个“轮回秘境”,在那个秘境中,她带着守溪假托别人的身份轮回了九次,守溪的灵也在秘境中大大得到了淬炼,出来后稳定多了。 在完成九次轮回后她们还遇到了那个人,或许不能称为人,该称 分卷阅读31 为“祂”。 祂为她们赐下祝福,所以公输溪日后才敢愈发狂妄,甚至干出炸灵矿来提修为的事。 台上的祭司还在公布进入轮回秘境的具体规则: 每派只能派出最多三名弟子前往,寻找击败魔神并将其再次封印的方法。其他人则先行集合前往各洲临海的边境去对抗愈发猖狂泛滥的魔物。 这厢公输溪还在思索神“光”留下的轮回秘境的名字的含义。那边大门派和中型门派已经各自活络起心思来: 大门派打算从中型门派手中收购名额。而有些自觉实力不够的中型门派也在盘算着把自己的名额卖出去,给大门派一个情面,还能得到许多现成的资源和灵石。 作为万傀宗代表的鲁墨看向公输溪:“公输掌门若是愿意,我万傀宗可以分出一个名额给你。” 公输溪却摇了摇头:“我不去,而且我建议你也别去。” 鲁墨惊讶道:“为何?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创世神沉睡前留下的最后一个秘境,封印着打败魔神的办法,为何会以轮回二字作为名字?” “不知道……你就因为这个不去?” “对。”公输溪干脆利落地答道,然后忍不住看着守溪笑道:“名字可是很重要的,我的守溪正是因为有了名字才生的灵。” 而去这秘境与神有关。她至今无法忘记在水下面对魔神力量的那种苍茫无力感。 那根本不是人修所能对抗的。 “不过我可以跟万傀宗其他弟子一起行动,去南洲边境抗击尸傀和魔物,我对付那个还是更有经验些。” 鲁墨看她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然而在跟自己的宗主母亲联系过后却得到了一个同样的答案。 “我娘也不让我去……” “为何?” “她说太不安全,这机缘不要也罢,还是我的命更重要些。” 鲁墨蹙着眉说出这番话,公输溪却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她想起了她的娘亲,如果公输鹤还在世,定然也不会让她去冒险的。 “你自己决定。” 想了想,公输溪又用玉简也给谢怀也发了条消息:“轮回秘境,尽量莫去。” 谢怀的回复很快:“为何?” “与神有关,名字意义不明,或有危险。”她简要回复道。 玉简寂静了片刻又亮起:“吾不去,可要一同前往除魔?” 公输溪笑了:“你的门主父亲怕是不会同意让我这个魔修同行。” “吾可与汝等汇合,单独行动。” 一只守溪趴到了她的肩头,湛蓝的双眸仿若含了些水雾,公输溪的心瞬间就化了。 不行,这样的守溪她根本无法拒绝。 那就只能拒绝谢怀的邀请了。 “玄天宗需要你这个试剑峰峰主。” 对面没有回复。 公输溪叹了口气,只能更直白地回复: “而且守溪不愿与你同行。” 玉简又寂静了一会,终于重新亮起: “吾已知晓。” “公输姑娘乃吾百年间唯一欣赏心仪之人。” 看到这句话,即使是公输溪也忍不住心头一跳,回过神时玉简已被守溪遮住——姿势是强硬果决的,眼神是委屈温柔的。 “咳,守溪你放心。”她俯在他耳朵边轻轻道: “我的道侣,只有你一个。” 守溪:“!!!” 好大一只傀儡,又要融化了。 她有些忍俊不禁,一边把软下来的守溪抱在怀里,一边一目十行地看完剩下的内容: “日后吾与汝不过朋友,还请公输姑娘与守溪公子放心。” “愿姑娘此后平安顺遂,明珠之心永远熠熠,不染尘埃。” 是个很真诚温暖的祝福,公输溪背着守溪悄悄收下然后迅速回复: “祝君早登大道,飞升成仙。” 发完这句话后看到守溪也在偷瞄玉简,她就忍不住逗他: “看到没有,人家道君还让你放心呢。就你心眼小,吃醋走一个好队友。” 守溪的回应是紧紧抱住了她,宽大的衣袖有意无意地把整个玉简都遮掩住。 “真是没办法……”公输溪笑叹一声,低头啄了啄他的唇角,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傀儡瞬间僵硬,然后再次变软。 虽然吞完魔神分神她的守溪占有欲变强了很多,幸好还是很好哄。 毕竟是她的道侣,就算不好哄也得哄嘛。 身旁忽然传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公输溪抬眼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在北洲仙盟认识的熟人:崔守常。 此刻这位正道之光正装模作样地叹息:“公输道友,这光天化日之下,同自己的傀儡……” 公输溪耸了耸肩:“现在守溪是我的道侣了,光天化日又如何?我们乐意。” 崔守常:“!!!” 分卷阅读32 “你们!人和傀儡怎么能……” “守溪有了自己的灵,有何不可?”公输溪挑起一缕守溪的长发缠在指尖上,深深吸了一口。 “主人……”守溪用一种绵软痴迷的语调这样回应她。 正道之光崔某:没眼看。 但是想起他的任务,他还是忍住转身的欲望,继续问道:“公输姑娘可要前往轮回秘境?” “不打算去。” “我可以代表问道门匀给你一个名额。” 公输溪忍不住眯起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给她名额? 鲁墨和谢怀就算了,她还能理解。这位崔守常,和她很熟吗? 她心有疑惑,干脆就这样问了出来:“谢过好意,不过我们很熟吗?” “我看到你和鲁墨的那场傀儡比试了,牵丝门不该就这样没落下去。” 想现在帮她,到时候等她重建牵丝门后再讨回来吗? 正道楷模,不过如此。 公输溪自觉读懂了这位正道之光的小心思,拒绝得更干脆了: “不必了,我这个人淡泊名利,不爱强求。” 旁边的鲁墨:“……”她刚才可不是这样拒绝她的。 待得终于打发走了这位正道之光,鲁墨也下定了决心: “公输掌门,我也不去了。” “哦?” “到时候南疆除魔之行,还请您多多指教了。” 公输溪露出一个微笑:“没问题。” …… 剩下的几天议程,主要都在讨论除魔的具体方案。 北洲主要靠飞羽宗的灵箭,南洲主要靠万傀宗的傀术,东洲西洲也都在各自最大门派的带领下拿出了自己的除魔方案。 同时,在中洲祭司的主持下,这支由四洲修者组成的“伐魔仙军”还配备了共同的封魔阵法和专用联络玉简。 期间,某正道之光多次想勾搭公输溪,比如把她诱出来单独“切磋交流”一番,皆被后者的傀儡冷硬拒绝。 没办法,毕竟是在中洲仙盟中,无数正道修士聚集,他的正道之光名号后面多了个之一,所以不能使什么太阴邪的招数,只能转而尝试从那个傀儡处下手。 只是那个傀儡,寸步不离他的主人,眼神都不多分给他一个。 等快要进入轮回秘境前,他终于只能暂时收手,遵循魔神的指令且先进入秘境。 而公输溪则和鲁墨一同,在次日参与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誓师大会,在正道门派数千年来第一次这样的集体行动中也热血沸腾了一把。 之后便携着代表南洲的旗帜,一路向南,伐魔卫道。 伐魔之战 公输溪跟鲁墨去了南洲,一路除尸傀再除魔,不断向边疆推进。 一场伐魔之战被他们这一路搞成了傀儡术交流切磋大会: 这边朱雀直接烧毁一个被魔气完全浸透的村子,青龙释放雷暴将那魔物完全镇住,其他人操纵着各式傀儡一同进攻将那本就恶心的怪物分割成了更恶心的块,猩红的眼睛扑簌簌掉了一地。 公输溪:“……”不行了,呕。 “下个怪物让我和守溪动手。” “终于能看到公输掌门的活傀了!你们都看仔细些,好好长长见识!”鲁墨颇有大师姐风范地向万傀宗其他弟子吩咐。 到了又一处尸傀聚集的城镇,鲁墨带着其他万傀宗弟子排成队观战,公输溪手一挥,只见守溪抽出冰雪切径直插入地面,然后毫无动静。 “公输掌门,这是……?” “嘘,等着。”公输溪眯起眼笑了笑。 她话音刚落,一声惨烈的嘶鸣便从地下遥遥传来,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当场昏迷。 又过了片刻,守溪抽出剑对公输溪点了点头:“好了。” 万傀宗其他弟子:“???” “公输掌门,这是?” “守溪刚才那一剑已经重伤了地下的怪物,现在它已经跑了。” “这……也算傀术吗?” “对哦?”公输溪眨了眨眼,笑道:“那下一个也是我动手吧,保证用最典型的北派傀术。” 鲁墨:虽然怀疑公输溪是不想再看见她们动手的血腥场面但是没有掌握证据。 待得一路蛇形前进绕到了下一个传来有尸傀出现的位置,公输溪果然如她所言,展现了一波牵丝门第二代掌门的成名绝技: 百傀操演。 而且融合了第三任与第四任掌门的改进,不必用数量众多的傀儡丝控制,改用符咒控制。 百傀列阵于前,百张闪烁着银色光芒的符咒从公输溪手中飞出然后融入每个傀儡的身体中。 一具具傀儡便似活了一般,周身气场都凛然一变,成了一支军队,一支无感疼痛不知后退的铁军,各自持手中的兵器杀向尸傀,堪称所向披靡。 待得 分卷阅读33 那魔物愤怒现身时,公输溪便撤回了大部分的傀儡,只留下十个由她亲手操控,以己身列成阵法,将怪物镇压其中,再用中洲分发的封魔阵法将其封印。 干净利落。 公输溪一个人就是一只军队。 除了因为主人没用自己还控制了百只傀儡感到有些闷闷不乐的守溪外,万傀宗和其他南洲修仙人士纷纷叫好。 与此同时,其他洲也是捷报频传,每洲的主力都是顺利无比。 在一次在湖岸边整顿休息时,手持玉简的鲁墨将情况与公输溪传达交流,却见后者眉头微蹙。 “公输掌门觉得有问题?”鲁墨看着公输溪的脸色,问道。 “似乎有些,太顺了。” “……”这也有问题?鲁墨哽住了。 公输溪便同鲁墨谈起了她们与谢怀在水下神域的见闻,说出自己的直觉: “这些魔物好像有些弱。” 鲁墨若有所思地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落日时整个湖宛若熔化的铁水一般呈现金红色,是南洲一景: “如你所说……魔神,也许在等着什么。” “我们这一路,不要直接驻扎在前线。”公输溪一番思索后提出建议:“用符咒驱使傀儡到最前线,其他活人修者都守在二十里外灵活接应。” 鲁墨点头应允:“这符咒可就主要看公输掌门的北洲傀儡术了。不过,要向中洲汇报吗?” 公输溪果断摇头拒绝:“不要,没有证据,小心被告以扰乱军心。对了,那边轮回秘境情况如何了?” “那边还没有消息,如果看到我立刻通知公输掌门。” 公输溪点头应好,待鲁墨离开这座可随时收纳的便携简易木屋后,自己便歪到了旁边端坐的守溪怀里,挑起他的一缕垂到胸前的长发深深吸了一口,心中的焦虑才缓解一些。 守溪伸出纤纤玉指为她轻揉太阳穴,垂下头温柔道: “主人,无论发生什么,守溪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嗯,我知道的。”公输溪望着守溪那双闪烁着微芒的深蓝宝石眼睛,心中不安的阴影渐渐消散:“我只是在想,神魔之力实在不是我这种凡人之体能对抗的,我等尽力而为就好。” “主人,你这句话的‘我等’有些像谢怀。”守溪给出了一道送命题。 “……他好像一般说的是吾等?”公输溪的求生欲还是比较强烈的。 守溪瞬间委屈起来,拉着公输溪的魂魄就进入了自己的神识海。 在一片意乱情迷中,公输溪依稀懂得了一个道理: 永远不要在自己的道侣前提起他心中的“竞争对手”,最好表现得像是完全忘记,不然最后被睡服的还是自己。 等云消雨歇之后,守溪的心情明朗起来,他神识海中氤氲的薄雾也散去,视野一片清明,然后公输溪就在新增的几块镜子中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公输溪:“!!!”守溪你竟然是这样的傀儡?! 不必她“审问”,某嫌疑傀儡已经自动招供,他捧起她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湿润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她,睫毛还在轻轻颤抖,还带着齿痕的薄唇轻启,发出微哑的声音: “主人要罚守溪吗?” “是该罚……” 只是还没等公输溪这个恶霸主人想好怎么罚,结界起了变化—— 有人来访。 于是当鲁墨进屋时,只觉得这屋中的空气比外面的湖水还冷了不知多少度。 但是她无暇顾及这些,一脸严肃地道:“公输掌门,我刚收到消息,进去的四百余名优秀修者,仅有二十四名活着出来了!其余的全部折损,而这二十四个修者都达到了飞仙修为。” 本想摆点脸色的公输溪:“……”果然是大事。 两个傀儡师交换了下眼神,鲁墨此刻看她的目光里明显带了些感激。 公输溪没在意这个可能的“救命之恩”,沉吟片刻对鲁墨道:“那二十四个修者的名单有吗?” “有!” 鲁墨把一份墨迹方干的名单摆上桌,公输溪的指尖一一掠过这些偶有耳闻的名字,最后停在了“崔守常”三个字上。 他去了,而且活着出来了。 公输溪收起视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在秘境中被困,还漏掉了什么线索。 “这二十四个修者……二十四个……” 她反复呢喃,忽然灵光一现:“鲁墨,之前五洲全部的飞升人数是不是也是二十四?!” 鲁墨一怔,紧紧地盯着公输溪:“没错,也是二十四……!” 恐怕不是巧合。 轮回秘境的名字意义,她们现在懂了。 很有可能,是曾经的二十四个飞升修者轮回了! 这意味着太多了。 公输溪深深吸了口气:“这二十四个人,现在是什么动向?” 鲁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四个留守中 分卷阅读34 洲,剩下二十名分成四组赶赴四洲,应该很快就能见到来南疆的五个人。”说到这她迟疑起来:“我们……要与他们汇合吗?” 公输溪的视线在那二十四个人的名字上反复逡巡,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可惜除了一个崔守常其他的她都没有直接打过什么交道,了解也不多。此时听到鲁墨问话才回过些神来: “不!先别汇合!再看看他们的行动轨迹。” 实在是兹事体大……甚至有可能颠覆五洲数千年来的修仙法则。 “对了,有人可与那二十四名弟子说上话?” 公输溪和鲁墨对视一眼,后者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这二十四个人有问题,或者是之前飞升的二十四个人,一定会有信息透露的。 鲁墨立刻安排留在中洲的万傀宗弟子去打听消息,待到朝阳初升时再次脸色发白地回到这方木屋中回复公输溪:“没有,没有一个人跟他们说上话,那二十四个人从秘境中出来就直接飞往四洲边境了。” 公输溪看到她这副脸色发白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安慰道:“别怕,说不定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鲁墨:“……”呼吸要没了。 这时,又有消息发来: “大师姐!那些仙人没继续往南飞,停在了南洲中央!” 鲁墨求助似地看向公输溪,彻底不知如何是好,公输溪则取出了玉简联系谢怀,告诉他方才得到的情报: “……如果你那边有什么不对的,立刻用我留给你的那个阵法!”或许能救你一命。 “鲁墨。”公输溪神色凝重地唤道:“把我们这边的弟子都集中起来,我要准备一个传送阵。” 外面天色已变,明明是金乌初飞之时,天边的金红朝霞已被墨云四卷所取代。 一时之间,风雨欲来,雷电轰鸣。 所有修者都感到自己的灵力在迅速流失——朝着中洲方向。 而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傀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纷纷向四洲边界拜伏。 又过了片刻,大地震颤四裂,海水倒灌,分明是末日的景象。 公输溪发动了一个传送阵——这是她和守溪在经过北洲一个六世轮回秘境后得到的“奖励。” 和“祝福”一样,由“祂”赐予。 将自己,守溪,还有万傀宗离得近的其他弟子一并拉入。 和光同尘 再睁开眼,一方漆黑的、但漂浮着细碎星辰的空间中,除了她和守溪还完好无损的站着,其他人包括谢怀鲁墨等被法阵传送到这方空间内的人都委顿于地,失了生机。 “他们没有我的祝福印记,无法逆过忘川来到这里。”一个中性的声音从一团光晕中发出,正是公输溪与守溪在历经六世轮回秘境后遇到的“祂”。 公输溪号称北疆秘境小霸王。 在某次一个普通秘境中却遇到一个“秘境中的秘境”,与守溪在其□□同经历了六世后才得出来。 之后就遇到了这个自称是秘境守护灵的“祂”,收获了一份传送阵和一个“祝福”,说在危机关头,或可救她们一命。 公输溪扫了一圈这个漆黑的小空间,斟酌着开口发问:“外面……” “外面已经没有活物了,除了我的那两个孩子。” 公输溪一时愣住,待读懂了她话中的含义后忍不住问道:“您究竟是?” “我是世界上的第一缕光与第一粒尘。” “我将光与尘分开,光成为了神,尘成为了魔,清浊也随她们而分化。” 公输溪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两句话,突然问道: “是先有光还是先有尘?” “它们一同诞生。” 公输溪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那中性的声音含着悲悯: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光和尘不明白。” “曾为万物主宰的她们不甘于沉睡,想要永恒的繁荣。” “可这世上永恒的,唯有死亡啊……” “既然她们如此渴望,我只能赠与她们了。” 公输溪:“……” 她已经懂了这个穿越了数千年的谎言: 神“光”,在与魔“尘”的对抗中,大量灵力散逸,造就了五洲大陆的生机勃勃,这些生机压制了“尘”,同时也不断汲取着她那纯粹的清之灵力。 于是她假做沉睡,一边令这份生机继续镇压着“尘”,另一边设立了飞升的机制法则。 飞升之人历经艰辛修炼,身心纯净。再经过多重天雷的淬炼,使那精纯的灵力与魂魄得以被她吸收进“轮回秘境”。 他们的魂成为她的傀,灵力成为了她的神力。 无法被吸收入秘境的□□则散于天地,加强对“尘”的封印,形成了海底的二十四块巨石无字碑和锁链。 同时借由祭司之口传为“天门恩泽”,吸引更多的人踏上 分卷阅读35 修行之路。 随着“光”收拢的灵力越来越多,凡人修士登仙渡劫越来越难,于是有了“光”与“尘”双双苏醒的契机。 这边无名的“祂”还在叹息:“从他们两个到世间万物,都是我的孩子啊,我如何能偏心?” “世间只有我,还有因你而诞生的‘它’,这个名为守溪的傀儡,是真正超越了‘法则’的存在。” “我无法向我的孩子们出手,便由你带着它,去为那两个孩子赠予永恒吧。” “祂”的话音落地,公输溪和守溪的心头慢慢变热,当初祂赠予她们的祝福也终于显露出了全貌: 和光同尘。 代表着比肩神明的力量。 “去吧,逆着忘川穿越冥界……不过孩子,记得考虑好,先杀光还是先杀尘。” “有什么区别吗?”公输溪终于能够发问。 “会带来完全不同的世界。” 公输溪:“……” “去吧……”随着这句叹息一样的话语,这方小小的星辰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可以从中看到外面大片鲜红的彼岸花海。 公输溪:虽然我现在对彼岸花有点过敏,但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带着守溪硬上了。 幸而守溪一直与她同在。 她牵着他的手,从那方裂痕踏出,逆着日夜流淌不息的忘川向上游前行。 近乎黑色的忘川湍急奔流着,裹挟着各位拥挤的亡灵将它们带入冥界。其中夹杂着的那些亡灵的呼啸,颇有些类似从那些“彼岸花”魔物口中发出的尖锐声音。 殷红的彼岸花海颜色鲜艳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代表着轮回往生,也是冥界的守护结界——如果有生魂想要强行进入冥界,都会迷失徘徊在这边彼岸花中;而亡灵除了进入轮回,永远无法踏出这片彼岸花的海洋。 牵着守溪的手的公输溪此刻反倒平静了下来,还有心情一边观景,一边感叹:“祂可不愧是光和尘的混合。” “一方面想让这个世界恢复生机,彻底摆脱神‘光’和魔‘尘’的控制,另一方面又想将我们诱上一条歧路,将这个世界彻底毁掉。” “我问祂,世界上先有光还是先有尘,祂说同时,那么这‘光’和‘尘’就也得同时杀,仅有一方的世界必然彻底失衡毁灭。” 守溪并不理解这些,只是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 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就好。 待得又逆着忘川御剑而行了一整天,她们终于看到了破碎的大地与昏暗的阳光。 公输溪踩在枕石剑上,低头回望已经看不到的忘川,忽然想到在北疆时她与谢怀讨论过的“冰海”的尽头是什么。 当时他给出古籍上的解释,冰海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现在公输溪却有了另一个想法。 这个世界或许形如鸡卵,蛋清一分为二,是对着的大陆和冰海,而中心的蛋黄则是冥界,通过忘川宽容地收纳来自两方的亡灵…… 那些“彼岸花”形状的魔物约莫长在了冥界附近,那里也是魔神被光神封印的所在。 在那里,魔神孤独地沉睡了数千年,身旁只有那些被他的魔气浸染产生的魔物存在。 如何能不恨。 在公输溪和守溪的头顶上空,神魔双方交战正酣,一片片巨大的云层被聚集又被雷电撕碎,让整个天空都看上去摇摇欲坠,像随时可能化作碎片掉落下来一样。 公输溪牵着守溪的手,确认用那“和光同尘”的祝福隐藏好了自己和他的气息,才仔细观察战场,旁观诞生于世界伊始的神与魔的这场几乎要颠覆天地的战斗。 “其实我觉得照她们这个打法,她们是很有可能同归于尽的,可能我们只要当个旁观者,看到最后补个刀就行。” 守溪点头表示认可—— 主人说的自然都对。 神“光”操纵着二十四个“仙”向汹涌的魔气猛烈进去,分别代表清与浊的神力和魔力不断相撞,将周围的一切都轰为齑粉,碾做尘埃,脚下原本相连的大地也随声碎裂成了一块块岛屿。 所幸的是他们没有继续扩大战斗范围的打算,屏息隐藏的公输溪便继续按兵不动。 只见双方力量进一步消磨,待得“光”手中只剩一个“仙”可以操作时,“尘”的身边也只剩一片魔云。 公输溪悄声道:“如果我没看错,剩的那最后一个仙是,崔守常。” 只剩正道楷模崔守常的身体,真巧。 心口和光同尘的印记微热,公输溪敏锐的直觉再次发动: “守溪,你准备一下,待会可能要立刻动手了。” “我们,来谈谈吧。”光先开口,骄傲如她也不得不面临同归于尽的危险境地,所以她道:“我们平分这个世界,自此陆地依旧归我,海洋依旧归你,再无冰封和压制。” 尘笑了起来,如今少年模样的他心中是难以遏制的复仇的快感,但是领地这个问题…… 分卷阅读36 “光,只有你是强弩之末了,我可不是哦。” 他话音未落,“光”身边最后的“仙”忽然起身,手中利刃贯穿了“光”的心脏之处。 然而“尘”的笑容还来不及展开,他的头颅也脱离了身躯。 他只能看到那个他未能吞噬的傀儡持剑站在他委顿下去的身躯旁。 是那个近神之灵! 身上竟有来自“祂”的祝福! 他的思绪到此戛然而止,更多的怨恨不甘再也无法产生。 “啊,都没能让我转达一下祂的话,你们就要完全消散了。” 公输溪悠悠飘落到了守溪的身旁,注视着这两个曾经能够翻云覆雨、主宰整个大陆与海洋命运的神与魔渐渐羽化消散。 明明好像参与了一场会载入史册的战斗,但是公输溪没有出什么力也就没什么更多的感受。 在神躯完全消散后,一场纯粹至极的灵雨悠悠下起,蒙蒙细雨飘散入这片支离破碎的大地和死气沉沉的海洋之中,公输溪好像听到了无数的细语呢喃从脚下的土地中传来。 她闭上眼细细感受这些没有规律,但无端让人想起天空中散布的无数亘古星辰的声音。 这是万物苏生的声音。 待得这场缥缈灵雨陆续停歇时,她睁开眼,自己的灵力已提升至飞仙境界,守溪亦然。 而身下的土地虽然没有重新归于平整,但是一片郁郁葱葱已覆盖了目之所及,身躯没有被毁的生灵魂魄从忘川中归来,然后陆续苏醒,欢庆起这场劫后余生。 这是这片土地与海洋上的生灵,自天地开辟以来第一次享受沐浴这样充沛精纯的灵气。 除了站起来重建家园的人族,还有数不清的禽兽与草木虫鱼也仰望起了那片天空,眸中有灵动的光闪烁,再不复曾经的呆板。 “神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接下来,是谁的时代呢? 番外一 后续 一场淋漓的灵雨,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与希望。 失去了神与魔掌控的五洲和海洋迎来了全新的篇章。 人与妖的时代降临了。 中洲的傀儡祭司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人族仙盟——联合五洲修者组建,每隔百年由各洲轮流推举优秀的修者担任盟主,代表人族的意志主持五洲事宜。 第一任盟主是“参与”了神魔之战,还拥有真正创世神祝福的公输溪,不过她只干了一年就禅让给了同样来自北洲的修者谢怀。 “当盟主耽误我沉迷道侣美色。”公输溪如是说。 如今公输溪和她那位傀儡道侣的各色话本数量,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已超过了第三任门主公输云和她的七绝色了。 当盟主的这一年里因为她的交际,守溪动不动就吃醋,她看着也心疼,安抚起来也费神,索性这盟主不当了。 其他人:“……”真正的不爱江山爱美人。 在中洲的禅让典礼上,公输溪如是发言: “纯明道君谢怀,修为优秀品性高洁且心怀慈悲,故我选择他接替我成为北洲这一轮的新任盟主。” “作为我辜负诸君期待的补偿,今日在此,我公开一件事,以公输之姓作证为真。” “在我们五洲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不是那些海水和鱼,而是另外的,与我们或相似或不同的土地与生命,他们与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与修行方式。” “轮回秘境虽已关闭,那是一个神的谎言,但是真正飞升的通道直到一年前才彻底打开,通往那些不同的大千世界,另有机缘奇遇天材地宝。” “诸君,共勉吧。” 她话中所揭露的秘密,轰动了五洲的人与妖。 不过公输溪本人只是挥一挥衣袖,回到了北疆,选了一块一年前才从大陆裂开分离的岛,为其取名溪之岛,带着守溪在其上重建牵丝门。 “守溪,你不是也很喜欢极光嘛,以后在溪之岛上每年都能看到了。” 守溪露出一个满足的笑,牵起公输溪的手,轻轻献上一吻。 不过此岛虽然坐落在寒冷的北疆,岛上有一个结界覆盖,既是保险又能保温,倒不至于把那些新收的弟子们给冻傻。 待得百年之后,牵丝门已可自立,公输溪便携着守溪重新开始她百年前的那个计划。 “先去东洲白沙海寻找鲛音石,然后去南洲和西洲也转一转……” 也许等哪天他们的足迹踏遍了五洲,还会凭借“和光同尘”的祝福印记打开那个真正的飞升通道,前往那异彩纷呈的其他世界走那么一遭。 番外二 首席守溪 晏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傀儡师,十岁时便造出了自已的第一个傀儡,她称这个造型简陋仅能活动关节的人型木偶为“首席”,寓意为她傀儡中的第一——第一个由她亲手所造的,未来也会始终是她手 分卷阅读37 中第一强的傀儡。 十五岁的及笄生日时,晏溪获赠自己的门主娘亲亲手所制的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攻击手段多样,战斗力十分强悍,为她改造她的“首席”提供了不少灵感。 二十岁时,晏溪凭借改造后的“首席”与精湛的傀儡操纵术在门内考核中一举击败同届的其他全部弟子,被牵丝门的创始师祖公输星亲自赐姓“公输”——这是牵丝门的最高殊荣,只有傀儡术达到一定境界方能被赐予。 这是那位离经叛道的师祖对那些大门派逐渐成为血统至上的讥讽,一门之中高位尽是同一姓。而公输溪则是牵丝门中得到这个姓氏的最年轻的弟子。 之后的数十年,公输溪带着这两个傀儡不断出入北洲的种种秘境,在一次次的危机关头淬炼自己的傀儡操纵术,并不断用更新更强的材料改造这两个傀儡。 她的傀儡术愈发精湛,最多已可同时用十指操纵十个傀儡,“首席”也已栩栩如生宛若真人,她能看到自己往后漫长岁月里在操纵傀儡数量和制作傀儡精度上的进一步突破,可她仍不满足,她在眺望一个从未有人达到过的境界: “师祖,傀儡术第九阶被规定为‘活’傀,真的有人能达到吗?” 扭转生死,为死物赋予生机,回溯千万年的历史,即使是飞升的修者也不曾有这样的鸿迹,大抵只有创世的神明才能做到。 已是七百岁之龄的公输溪倚在软榻上,放下手中的话本和瓜子,年轻依旧的俏脸笑眯眯地望向这个锐意进取的天才后辈:“这个嘛,让我想想……” “四百多年前,我建成了北派傀儡制造修行的法则,奔着跟傀儡做道侣的目的做出了第一个精细的人形傀儡。” “咱们的第二任门主小川喊着‘傀儡,傀儡,一切都是傀儡!’大大提升了人形傀儡的杀伤性,还将符咒与傀儡结合,最高达到了一人操百傀的境界,让我们牵丝门真正在北洲立住了脚。” “第三任门主阿云大幅简化傀儡的使用方法,把咱们的傀儡搭配各种使用符咒售遍整个北洲,让咱们牵丝门总算不用天天出去给别的门派打工了,还造出了七个绝色美男傀儡,关于她的话本子真是一整个藏书楼都放不下,那内容连我都没眼看……” “我还记得那小妮子最爱说她对钱没兴趣,主要是喜欢傀儡……哈,她要不喜欢钱,这世上就没人喜欢钱了,不过这也跟她小时候那个赌鬼父亲有关。” “第四任门主是你娘,咱们的鹤儿,她也是个有志气也有本事的,看看她按你亡父造出来的傀儡,那个精细程度连阿云的七绝色都没法跟着比,在傀儡术上更是集前几任门主的大成。” “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机缘和造化,你如今傀儡术已达五阶,但修为不过筑基后期,未来不可限量,只管朝着更高境界努力就是了,你未来的成就不会逊色于我们任何一人。” 公输溪端正地行了一礼,才温和客气地回复道:“多谢师祖鼓励。” 老师祖见状不免叹了口气,抬起布满厚茧的手掌放到她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你这孩子有些早熟,才三十岁就想那么多。修炼这种事其实就像瓜熟蒂落,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当时公输溪含笑持礼告退,没过几日还传来了她顺利突破金丹的消息,老祖宗甚是欣慰,以为她体会到自己上次教给她的“自然而然”的道理了。 只是她的欣慰没能持续一个月,忽然又传来了一个把整个牵丝门都炸翻天的消息——公输溪剖出自己的一半金丹给了她的傀儡“首席”。 公输溪在用自己的行动向老祖宗阐释,她不是个喜欢“自然而然”修炼的人,也不打算只是走完自己“这一辈”人该走的路,该进的阶。 野心勃勃的她将目光直接锁定到了第九阶傀儡术“活”傀,并不惜以自己的修行前途为代价去实验没人走过的路。 老祖宗公输星拿着话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在确认她安然无恙后便也只能由着这堪称离经叛道的修炼方法去了。 而她的娘亲门主平时沉迷于如何让自己的傀儡更肖似亡夫一些,听到这个消息时终于又主动找了自己闺女一回: “该为它取个名字了,名中蕴灵,你若真想令它有朝一日有自己的生命,少不了一个名字。” 公输溪素来清清冷冷,在听到自己娘亲这番话后一双向来平静的眼中才有了些许微澜:“门主说的极是。” 只是她素来不爱为傀儡起名——一旦它们有了名字,她再操纵使用它们时总会有种莫名别扭的感觉,比如这次某某的腿断了,下次要在某某的胳膊上加个机关…… 她的那么多傀儡作品中,除了她的第一个傀儡有个代号“首席”,其余的傀儡只有编号。 看出闺女的为难,公输鹤仿佛随意建议道:“你平时总称它首席,不如就给它起名守溪吧。”永远守护它的主人溪。 一层涟漪在公输溪的心中轻轻漾开,于是她知道,除了这个“守溪”,其他的傀儡还是不能起名。 分卷阅读38 一个合格的傀儡师不该与她的傀儡间产生太多感情,不然容易偏离傀儡术的修炼之道,误了本心。 便如第三任门主和她的七绝色,而自己的娘亲与她极力追求模仿亡夫的傀儡。同样是在人形傀儡上的精益求精,前者看似多情实则无情,后者却已隐隐有些偏执疯狂。 她的娘亲公输鹤,是在燃烧生命去改进那具傀儡的每一寸构造。 转眼间春去秋来,公输溪没再多进秘境,而是日日同她的“守溪”在牵丝门的演习场试炼如何以金丹为传导,用自己的意念直接操纵傀儡而不再借助外物如傀儡丝。 她还寻了各种材料试图在它的体内架构起一个能与那半枚金丹形成循环的灵脉体系——这在其他人眼中完全是异想天开。 一次次的失败又重来,摸索了不知道多少种隔空感应的方法与仅用半颗金丹修炼和积蓄灵力,铸造灵矿的方法,待到她已能自如地用心念操纵傀儡并且用傀儡施术已是百年之后。 面对师姐师妹们的惊叹艳羡的表情,公输溪只是与那自然垂下了修长脖颈的傀儡对视,看着他折射着太阳光晕但毫无生机的蓝宝石眸子,摇了摇头:“还不够,远远不够。” 这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未知太多,离她的最终目标“活”傀还太远。 而且她最近发现,她对于傀儡体内那半颗金丹的控制偶尔会失灵片刻。 不过鉴于只是片刻,而且不会发生在她操纵它配合战斗之时,公输溪依旧带着它重新前往北洲的诸多秘境。 在她看来,如今在演习场已难获得更多进益,唯有在生与死的关头之间最能激发人的潜能。 在一次死里逃生后,她倚靠在秘境中一株火红的枫树下调息,浑身灵力耗尽,正考虑如何在秘境中即将到来的寒冬冰封中活下来时,身旁原本好好立着的傀儡忽然倒下——恰好将她整个人裹入怀中。 又失控了!公输溪叹了口气,转头时却恰与那双湛蓝的眼眸相对。她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为那双眸中的生机与灵气。 “……守溪?” 高大的傀儡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源源不断的与她相同的灵力从傀儡的体内涌入她的身体中,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令她能顺利度过接下来的秘境寒冬。 离开秘境后,公输溪迅速找了现任门主的娘亲和师祖对傀儡守溪做了好一番检查,但谁都没能看出这傀儡有什么活过来的端倪。 “我的乖孩子,不会是秘境里产生了什么幻觉吧?”师祖看着她的眼神饱含怜爱。 “……顺其自然吧。”公输溪并不怀疑自己的所见,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守溪的再次苏醒。 这一等便是十个寒来暑往,幸好傀儡师的耐心素来都不错。 这次是在演习场内,公输溪带着它指导同门师妹师弟修炼,休息的片刻,一枚鲜红如火的枫叶从窗外飘落她的肩头。不待她自己动手,守溪已抬袖将它拂下。 有师妹感叹道:“看起来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我以后也要做一个这么细致逼真的帅气傀儡让他给我拿叶子。” 公输溪整个人都僵了,然后猛地转头,看向傀儡的双眸熠熠生辉:“守溪,是你吗?!” 守溪的唇畔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眼中的光亮了片刻又很快只剩窗外秋日的余晖。 其他同门:“???” “!!!” 它的苏醒越来越频繁,这次师祖终于看出了点东西:“在傀儡体内的半个金丹上,附着了一点‘灵’。” “我的乖孩子,这简直是奇迹!”师祖公输星激动地声音都在抖:“这么多年了,我们门派终于出了个有希望跟自己傀儡结道侣的傀儡师!” 公输溪:“……”师祖怎么还在惦记着这个事? 她偷偷瞟了眼身旁乖巧侍立的傀儡,视线忍不住在她以琼脂软玉亲手制作的清俊面庞上停留。 他浑身散发出的清冷气质与她如出一辙,从他的名字到身体,都与她有关…… “师祖莫要胡言。”向来清冷克制的公输溪吐出这样的话,令饱览人情的师祖笑得更大声得意了些。 公输鹤的脸上也难得地带了些温柔又释然的笑意:“如此,我也放心了。” 为了让那团灵更稳定些,师祖公输星提出建议:“你可以同它签订一个灵契,加深你们中间的联系,让这灵能更多地借助你的灵力和生气生长,也不用担心日后它背叛什么的。”哦这可真是绝妙的话本剧情。 公输溪没有一个人决定,她趁守溪的灵下次苏醒时询问了他的意见,他的答复是捧起公输溪的一只手,然后将自己的额头贴于其上。 师祖公输星看得直乐:“它这是宣誓忠心呢!” 公输溪脸颊微红:“师祖又在胡言。” “哈哈哈哈哦呵呵呵呵……” 师祖笑出了鹅叫:这小徒孙孙孙可太有趣了。 于是在一个鹅毛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在师祖公输星和现任门主公输鹤的见证与指导下,公输溪以 分卷阅读39 心头血滴落守溪的眉心,同他签订了灵契。 自此以后,果然如师祖所言,守溪苏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愈发稳定,他的灵也生长地更加迅速,变得愈发强大。 转眼又过了三十余年,北洲流传起了一个“秘境小霸王”的传说: 牵丝门里有一个不过金丹修为的女修,凭借一具堪比活人的傀儡能闯天级秘境!为本就富裕的牵丝门带回奇珍异宝无数。 对此,公输溪谦虚地表示:“都是守溪的功劳。” 守溪则捧起公输溪的纤手,无声地垂下自己修长的脖颈将额头——他们的契约所在——贴于公输溪的手背上,一如他回答她是否要签订灵契之时。 你的存在,是我诞生的全部意义。 番外三 六世秘境·上 那六世轮回秘境十分奇特,进入之后随机分配芸芸众生的身份,还会被封印本身的全部记忆,仅凭本性在每一世走一回,可谓是对入境者心性人品的十分考验。 不过等公输溪离开秘境,倒没觉得多有难度,只记得十分有趣,故而亲自口述记下,放入牵丝门新建的藏书阁中,供有缘见到的弟子们翻阅流传。 “第一世里,我成了一个小城里秀才的女儿,但是一直以男子身份长大,还跟着那个秀才父亲和他的其他学生一起念书。” “书虽然枯燥,但是我总感觉心里空空的,只能通过读书来消遣和打发时间,以及看看能不能在书里找到我缺的东西。” “然后一不留神在殿试里考了个状元。” “其实那时我也有点发愁:这个世界对女子束缚太多,不装成男子就只能困于后宅,但那实在太过无趣,而且找不到我想寻找的东西。但若通过科举为官,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欺君之罪,要被株连九族的。” “但是没办法,考都考上了,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然后在琼林宴上,我果然就找到了答案——遇到了我的守溪。不过他那时候是个傻太子哈哈哈哈。” “他那时候是真的傻乎乎的,活了二十多岁都不会说几句话,要不是长得太像皇帝一直怀念的白月光前皇后,这个太子早就被废了。” “琼林宴上,他看到我就朝我走了过来,还是不会说话,但是眼睛一直看着我,简直要发光。当时宴会结束后我还有点后怕,心说别是这傻太子一眼就看出我是女扮男装的了。” “不过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应该和我看到他的心情是一样的——‘终于找到你了’。” “既然找到我了,守溪就又开始天天黏着我了。堂堂太子整天跑到新任状元郎的府邸里抱着状元不撒手,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傻的,皇帝忍不了我更忍不了他。” “我那时候其实也惊讶自己怎么会愿意让他一直抱着跟着,直到离开秘境才明白。” “因为他是守溪,我未来的道侣。” “我那时候的想法是,抱都抱了,跟也跟了,哪怕自己跟别人说自己不是太子一党的——虽然其实那时候大概没有大臣是太子一党的,我算第一个——其他人也不信。”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小命,我只能辅佐这位傻太子一步步丰满羽翼,斗政敌再平天下,把他送上皇位。” “那时候,民间送我外号,亚帝,仅次于皇帝,挺贴切的,反正守溪也听不懂,听懂了应该也没意见,我就欣然收下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偶尔守溪不撒手我还得出卖下色相,啧,哪有我这么难的奸臣。” “不过醉卧美人膝——守溪的膝,醒握天下权的感觉,真的还挺爽。” “这一世跟守溪一起活了八十四岁,成了两个小老头小老太太,一起在睡梦中牵着手老死,还不错。” “第二世我成了一条蛇,霸占了一座山,每天就是吞吞吞,吃得饱饱的,但还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只毛刚刚长齐的小山雀,嘴角都还是嫩黄色的,居然敢落到我的蛇身上,而我竟然还舍不得吞了它。” “试了几次都下不了口,我那时候就想:算了,吃不了就不吃了,这座山这么大还养不起一只小山雀?” “当时我就感觉不太对劲,出了秘境发现它果然是我的守溪。” “守溪那时候的灵才一点点,很不稳定,变化的这只山雀跟上一世的太子一样也是个傻的,被母鸟喂养大长齐毛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我了,遇到我时差点把自己饿死。” “没办法,我当时一条蛇,还得给它找虫子谷子果子喂,幸好守溪不挑食,凡是我喂的他都吃,总算没早夭。” “哪怕守溪变成山雀,我变成了蛇,他还是特别喜欢黏我,天知道我那一世每天头顶一只香喷喷软乎乎的山雀但是又要强忍着不吃有多难捱。” “不过守溪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是蛇,会冬眠的。到了冬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睡过去,他只能一只鸟过冬,等着我春天再次醒来。” “每年我冬天 分卷阅读40 入睡前都会给他储备很多食物,但还是很担心,怕来年开春苏醒时再也见不着那只傻山雀,幸好守溪一直很让我安心,从来没有失约过。” “守溪变化的雀活了十年寿数就到头了,或许是知道来年的春天再也见不着他了,我变化的蛇那年没有储存食物,饿死在冬眠中了。” “第三世,守溪的灵终于成长一些了,变成一只鲛人也能靠捕鱼把自己养活大了。” “就是看到我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扑上来。” “我这一世是个渔女,陪父亲兄弟出海捕鱼,结果一网下去捞出来一条尾巴亮闪闪的人鱼,全家人都震惊了哈哈哈哈。” “我当时也愣了,下意识地想把缠在他身上的网捕开,结果哥哥不让放,说这一条人鱼能卖好多钱的,几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真不舍得把他给卖了。” “那时候我们明明认不出彼此,守溪转世的人鱼每夜都要在船边的网里对着我唱歌,还故意掐哭自己流泪化珠送给我。” “啊,守溪不管哪一世都是那么可爱啊。” “所以眼看着船要回到岸上了,我把他送给我的珍珠留给了那一世的家人,然后解开他的网让他偷偷地跑。但是他还把我拽下水里,带着我一起跑了。” “他先带着我来到了一座孤岛上,然后消失了三天,在我几乎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时,他直接把他们族里的大祭司带了过来,把我也变成了人鱼。” “鲛人夜歌,真的是极美的场景,哪怕经历了那么多秘境世界我也还能清晰地记得,在那满月之下,守溪带着刚成为人鱼的我游到海面上,牵着我的手对我婉转而歌。” “后来守溪还带着我游了很远的路,在一处有着嶙峋崖石的曲折岸边看了极光和漫天繁星。” “大祭司对我说,守溪原来是一只不会说话更不会唱歌的鲛人,直到遇到了我,他才忽然会歌唱了,而且只会对我歌唱。” “当他去找大祭司把她连比划带拉地带到我的面前时,那位大祭司震惊极了,还问我对守溪做了些什么才让他忽然开窍了一样。” “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只是我是公输溪,他是守溪,仅此而已。” “第四世,我成了个公主,还没过几天富贵日子,刚刚识字时就被一只狐妖叨走了。” “没错,那只狐妖就是守溪,他这辈子成了一只异瞳的白狐。” “化成人形时长发和睫毛都是雪白的,左瞳是银色右瞳是金色,小时候可可爱爱,长大以后,啧,那个俊。以至于我后来当了女帝后宫也就他一只狐狸。” “幸好也没别的,不然出了秘境他肯定跟我闹,咳咳咳。” “他那时候跟我差不多大,刚能化形就跑进宫里把我叨了出来,结果发现根本养不活我,只能把我又叨了回去,自己还被道士逮住变回了原型给我当宠物。” “不过我觉得他那时候宠物当的还挺开心的,每天用尾巴圈着我睡,一看不到我就嘤嘤嘤地叫。” “啊守溪真的每一世都好可爱!” “后来我偷偷找人解了他的封印,让他偷偷带我溜到宫外玩耍和见世面,然后在宫外发展党羽,扶植自己的势力,建立自己的卫队和商号,成功把那个同父异母的太子给搞掉,又干掉了三哥和五弟,最后自己当了皇帝,是那个世界里的第一任女帝。” “现在想想,可能我现在对五洲仙盟盟主之位没什么兴趣,就是因为那时候皇帝当多了吧?亚帝和女帝都做过,盟主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 “当女帝这一世我挺忙的,白天要一边处理政务训练军队一边撸狐狸,晚上还要陪我的狐美人守溪,不然他睡不着觉。” “最后我一统天下了,守溪也以贤良淑德的皇后之名垂青史册了。” “哦,当然有自诩清醒的史官要把我写成不守妇道祸乱朝纲的女人,把守溪写成红颜祸水的那种狐媚……好吧他确实是狐,一只傻乎乎的大狐妖,让我心甘情愿为他所惑。” “于是独断如我只好请他们弃文从武前往边疆为国效力了。效果很不错,几场仗下来,活着的再也没人提这回事了。” “人族的寿命总归是比妖族短的,待我阳寿已尽,守溪便也陪我去了,舍了狐妖起码数百年的寿命,陪我长眠地宫之中。” 番外三 六世秘境·下 “第五世,世界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服饰和语言。这里信奉的神明的名字中倒也有光,但是总称是光明神,而且是个男子。” “不过我并不像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信奉光明神:我这一世的母亲是魔法师,所以我也成了一个被光明神教会排斥在外的魔法师。” “但是当魔法师就很逍遥了,每天在森林小屋中做魔药练魔法,我都觉得有种奇异的熟稔感。” “现在回想起来,这不就是我在原世界里经常做的闭关修炼嘛,虽然力量的呈现效果不同,但大致 分卷阅读41 方法都是一样——引天地之灵力入我身,再辅以仙术,这个世界里称为魔法将其释放出来。” “我日复一日地修炼着魔法,像第一世一样,想在魔法中寻找心中空落落的原因,不过这次我没在书中找到,守溪,他转生成了这里的龙族,直接闯到了我家的森林里。” “森林周围设有隐藏森林的迷雾阵法,可能这也是守溪这一世没有很早找到我的原因,他现在闯进这边森林是因为身负重伤,身后还有一队的圣光骑士在追捕,实在飞不动了被迫落在这里。” “说真的,变成龙族的守溪浑身黑乎乎的,像小山一样大,只有坚硬的皮肤没有柔软的毛,翅膀也是类似蝙蝠的皮翼,还有蜥蜴一样的尾巴。我还是更喜欢他转生做山雀或者白狐时的样子。” “但是那时的我在看到那条受伤的龙后立刻就起了很大的怒火,把我几十年积累的灵力……不,魔法力都用了出来,把那队圣光骑士直接转移出了森林,把误打误撞被击破的迷雾阵法重新布置启动。” “那些圣光骑士真的太讨厌了,认定这片森林里存在有巨龙狼狈为奸的魔法师,更加锲而不舍地想要进来。” “我差点想大开杀戒一场,被我的魔法师娘亲拦住,养好伤的守溪则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峡谷。” “那里有龙族千百年来囤积的财富,是凡人的地狱,也是魔法师的天堂!因为除了财富,那个峡谷里奇特的气候催生出了各种珍贵的魔药,我的娘亲未来的数百年间像扎根一样住在了那里研究魔药。” “那时候没有恢复记忆的我还觉得奇怪,怎么看到那么多宝石珍珠黄金都无动于衷,看到那么多魔药也心如止水,独独被那条巨龙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和身躯圈起来睡觉时感到了些欣喜,甚至开始觉得这条巨龙可爱。” “当拒绝巨龙时,那只巨龙的红色眼瞳还会流露出委屈的表情,更让我觉得熟稔又不忍心。” “没办法,只好陪着这只巨龙成为了一名彻底的黑暗阵营的魔法师。” “顺带一提,我用龙族囤积的那些宝石发明了很多宝石魔法,尤其是用蓝宝石释放炸出的烟花,是守溪的最爱,不过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魔法师能经常使用这么奢侈的法术了哈哈哈。” “第六世是个更加奇怪的世界,衣物服饰风俗与之前的世界完全不同。” “在那里,我持续了二十多年的身份叫做学生,类似仙门弟子,但是与修仙不同的是,这个世界里的学生入学门槛很低,大部分的人都能进去接受起码九年的基础知识教育。” “这里没有术法,只有名为科学的东西,类似于将术法的存在转变为普通人也能使用的东西,我离开秘境后尝试复制了一些这个世界的科学,却发现只能模仿其外表,无法复制其内核,似乎冥冥中受到了或许是世界法则的干扰。” “在这第六世,我当了二十多年的学生,学习的是机械专业——类似傀儡术。” “这次我的心里没什么空落落的感觉了,因为守溪在这里转生成了一个家务机器人——类似傀儡的存在,从我一出生起就陪伴着我。” “这是六世里,守溪转生成最像自己的傀儡身躯的一次了。” “这里的新生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出生就会被分配一个机器人,承包抚养陪伴和基础教育等工作,我的机器人刚好就是守溪。” “我把我所学到的知识都用来改装守溪了,等我到三十多岁时,守溪看上去还是一个圆乎乎的造型可爱的家务机器人,但其实已经会飞行还能打架了。” “这一世变故发生得很突然,在一个下午,我正在给守溪做太阳能改装时,接到了同学——类似道友——的一个电话,说一种怪病传播开来,扩展得很迅速,患病的人都失去了意识,只具有攻击和进食的本能。” “他们把被这些被感染的人称为丧尸,跟百年前五洲出现的尸傀很是相似。” “总之,丧尸病毒蔓延,大量城市沦陷,我带着改装好的守溪开始逃亡,城市道路出口都被封,守溪就趁夜色带着我飞出了那座城市。” “我们想去附近一座还安全的城市,飞到一半才发现那座城市也已经沦陷了,没办法我们只能开始流浪。” “幸好有守溪一直陪着我,不然哪怕是我,在全是怪物的世界也会害怕的。” “很快,那个世界已经不剩多少活人了。而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在不会法术的情况下靠着改装后的守溪幸运地活了下来。” “并且我在数次进城收集食物时还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发现了这场丧尸之乱出现的源头城市。” “索性左右都是要艰难地活着,我带着守溪一边收集食物和装备,一边往那个源头城市赶。” “那座城市塌陷了一半,站在城市的城墙上可以看到城市地下的一个巨型建筑,是一个大型生化实验室,丧尸病毒就是从其中泄露的。” “在那座城中,我们还遇到了一个名为爱丽丝的女子,身手很是不错,而且竟然不惧丧尸之毒 分卷阅读42 。” “我和守溪便同那个名叫爱丽丝的女子一同进入那个实验室建筑,一路杀了不知道多少丧尸,破了多少机关,总算来到了实验室的中心,找到了还完好的解药,还看到了被打破的病毒瓶,应该就是这场祸乱的根源,也不知起因究竟为何。” “解药释放后,我和守溪的这六世轮回就结束了。然后在一个布满星辰的空间中见到了‘祂’,被赐予了和光同尘的祝福。守溪的灵也从此大大稳定了下来。” “如今想来这六世轮回,尤其是第六世和尸傀对应的丧尸之乱应该就是对我和守溪的考验,从心性到能力……姑且算是通过了。” “真正飞升的通道或许就连接着这些奇异的世界,当然,数量上肯定不止这六个,也许待我和守溪踏遍五洲后,会考虑前往这些各有风光的大千世界再游历一番,不过在此之前也许会有别人捷足先登也未可知。” “如今的人族和妖族可都是能者辈出啊,真是令我和守溪期待。” 这段往事记录流传出去后引起了五洲的又一次轰动,曾经公输溪闯过的北洲秘境被有心修者列出来挨个分析,想要找出暗含这六世轮回秘境的秘境。 还有一些境界原本已经停滞,不知前路何在的修者又重新振作起来,重新开始修行。 闯荡秘境在修者修行中的作用的被提高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也有不少五洲的写手被这些故事所激发了灵感,彻底放开了想象力,假托公输溪和守溪在秘境中的轮回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幻的世界。 不过对于公输溪和守溪而言,这只是她们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未来还有更丰富多彩的经历在等着她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