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应有江湖》 分卷阅读1 题名:此处应有江湖 作者:一只漆曳 简介:曾是冷血杀手的沈寒瑶,脱离组织后,踏上了漫漫江湖路。 那个许诺与她一同归隐的人,在组织被灭门后,悲惨死去,只留下秘密遗愿求她去完成。 一路所遇,细细想来… 叛变名门的怪力少年 骄纵貌美,一心只想证明自己的少女 温文儒雅却心有所系的贵公子 出身名门,年少成名且实力强劲的青年长老 …… 若不是真正来这花花世界中走这一趟,沈寒瑶或许永远不会和这些人相遇、相识,乃至相知! 当曾经的信仰逐渐被推翻,她能否在尘世中重新寻找到内心的归属? 【本文大女主剧情向。主线为女主入世成长,支线分为女主遇见的不同人而展开。】 【文中门派、已出场人物简介】 四大名派: 玄青门(位于常州,江湖公认的正派,其门内有两名长□□湖上无人不知。一是居于药谷的老药师王元之,医术高超;另一个居于西峰,外号云魔子,名云无修,此人武艺高绝,自任长老起,对外应战从未战败。) 虎啸山庄(位于淮川,一个野心勃勃的门派。) 枫林晚(位于江阴,是归隐者所在聚集地。) 红岭间(位于红岭,均由女子组成,其名下千鹤门,以贩卖江湖消息而著名。) 另一特殊门派:淮川镖局(位于常州屠城,前身是百年前在淮川成立的一个镖局,几经迁徙,逐渐演变成杀手组织。) 已出场主要人物: 十二(淮川镖局现任掌门) 殷小落(玄青门曾经的继任人选之一,天赋异禀,自诩英俊) 乐易(乐府小庄庄主,小落朋友) 李晚尘(大夫,小落朋友) 独孤忆(枫林晚少主) 独孤诚(枫林晚掌门) 黄毓棋(与十五年前,消失的谢家有关联) 白凛(淮川镖局叛变者,现入虎啸山庄门下) 赵义轩(常州赵家大公子,玄青门继任掌门人) 云无修(玄青门最年轻长老,武艺超群) 赵蓦霖(常州赵家三公子,风度翩翩,气宇非凡) 温一邺(虎啸山庄掌门) 温如烟(仰慕云无修的女人) 【排雷】 !与女主有感情戏的男主前期几乎没有戏份,中后期才出现 !不是女主养后宫的文 !女主武力值高,但情感缺失,人格上也有一定缺陷,不是趋于完美的那种人设 ☆、落砂 ============================== 【楔子】 四月的好天气,屠城的阴婺山上,远远瞧着有个红衣女子沿索道飞奔而下。 她从那山上一路下来,手里紧攥着一个锦囊,直到过了山脚湍急河流前的那座独木桥,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艳阳下,前方有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在等着,他就站在一方凸起的大石块上,对着慢慢走近的女子露出笑容。 “十二!”女子欢快地喊了一声,眉眼间满是自在。被唤作十二的男子从石块上落下,为掩盖眼中的不舍,特意将目光转向了女子手中的锦囊,“十三,你自由了。”他如是说道。 十三点点头,正要拆开锦囊,十二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腕。 “在江阴等我。”他道。 她听后低头一笑,脸颊处似有微红。 目送十三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密林,十二从袖间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粒药丸落在掌心。 转过身,他握紧了拳头,再张开时,药丸已化为粉末飘落在行走的路上。 而十三穿过密林后,眼前呈现出的是一大片花海。将锦囊提起,她似乎有些紧张,甚至于拆开时还有些手抖。 一条竹简被慢缓慢抽出,上面只有三个字:沈寒瑶。 【正文】 如果说最近江湖上有什么新鲜事,那一定就是四大名派之一的玄青门出了件丑闻:玄青门大弟子叛逃师门! 从淮川镖局离开的沈寒瑶在前往江阴的路上,已经听了一路的市井传闻。尽管曾经作为淮川镖局刺客之一,但她对这些并不关心,只希望能尽快赶到江阴,然后在那里等待自己的伙伴十二一同隐退。在江湖上,江阴多归隐者,于是便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归隐江阴的江湖中人,仇家一律不得在江阴开杀戒。也正是如此,十二叮嘱沈寒瑶前往江阴,而他,却因还有一件事需要办妥,只能让沈寒瑶先独自前往等待。 “天快黑了,需找家客栈投宿一下。”沈寒瑶虽是这么想,但却仍旧是慢悠悠走着,过去在淮川镖局的十多年光阴里,她从来没有过哪怕一次,这样恣意自在地走在街道上。走了也不知多久,天空竟飘起细雨。她站在路边的屋檐下躲雨,看着身边匆匆行走的路人,显得有些茫然。 雨势渐大,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马车从她面前驶过,却意外将路边小水坑中的积水溅射到她的裙角上。马车在她所站位置的稍靠后方停下,她无意间转过头,只看到一位白衣公子钻进马车的背影。但撑伞的那随从,却从马车那边向她跑来,沈寒瑶当下一惊,下意识地伸出手,握□□叉扣在自己的腹部。 那随从走近了,躬身道:“姑娘,我们家公子叫我把这伞给你。”说着便递上来一把 分卷阅读2 还滴着水珠的纸伞。 沈寒瑶缓慢抬起手,一脸疑惑地接过雨伞。再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消失在滂沱大雨中。她撑开伞,又合上。旁边躺在墙角的一个老汉笑了一声,似有感慨,却未发言,只见他缓慢起身,摇头晃脑地走进了雨中。 说来也是奇怪,那老汉消失在拐角后,天空中骤然亮了几分,紧接着,雨一下子就停了。沈寒瑶默默将伞搁置在了墙边,往前走去。既然雨停了,她便也不需要这伞了。 想来还真有些耐人寻味,那个钻进车内的背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 雨后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夹杂着湿润过后的芬芳。街道尽头,拐角一处面摊飘来的香味让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点了一碗素面,沈寒瑶在一张空桌前坐下。但这面还未上,眼前的视线却被一人挡了去。 “我说姑娘,这天都快黑了,你独自一人在这鱼龙混杂的小摊上吃面,是不是太不安全了点?” 听上去倒是个年轻有为的声音,抬头,却看见个一脸麻子,身着破布的青年。 沈寒瑶沉声未出气,只是视线转向桌面。那青年却大剌剌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又开口道:“姑娘贵姓?芳龄几何?要不,我们交个朋友吧!” “唔。”虽是觉得奇怪,但沈寒瑶仍旧点了点头,还略带天真地问道:“要吃面吗?我有银子。” 青年听后惊愕了片刻。他明明是劝她赶紧走,这周边几个桌子的男人,方才一直在盯着这女子不怀好意地看,他刻意过来骚扰一番,本想着能将她赶走了,没想到却遇上个榆木呆子。 “比起吃面,我更想同你共度良宵......”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跟前说道。 “小落!小落!一碗素面!三碗牛肉面!快来端面呐!”摊子的老板在灶台旁大声喊叫着,青年扭头应道:“这就来!” 原来是个小伙计。沈寒瑶好奇地盯着那个小落看了一眼,瞧着他走路的姿势,一只手端着一大托盘碗面,还能轻松避开朝着他挤身过去的小伙计。“倒是有点意思。”她对这个小落的好奇心又增加了一点。 沈寒瑶从桌上的筒子里抽出一双筷子,一碗素面刚好落到她面前。旁边几桌人吵着要结账了,小落又快速过去收了钱。正是沈寒瑶面才吃了几口这会儿,那桌已经结账了的几个大汉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浓烈的汗臭味让沈寒瑶不禁皱了皱眉头,她忍不住起身。忽然跟前的面却被伙计小落端了起来,他看着她恭声道:“姑娘还是到这桌来,不要扰了大爷们纳凉!”边说着,边端着面要移动,却被其中一个大汉伸手拦住胳膊。 “小伙计!你上你的面去,管人家姑娘坐哪里干甚!” 普通人被那大汉伸手这么一挡,只怕碗早就哐当落地,手臂发疼了。小伙计小落却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只是伸出另一只拿着汗巾的手,将汗巾往肩上一搭,轻松就推开了大汉挡着的手。 原来他刚才一直在提醒自己。沈寒瑶这回算是悟过来了,可大汉显然被惹怒了。“你!”大汉起身挥拳向他肩膀劈去,小落见状身子一转,端着面的那只手将前一推,便将那碗面安全送到了邻桌,紧接着脚下朝大汉裆下的长条椅子踩去,却是让大汉的屁股结识挨了一板子! 其余两人见状,一时怒气冲天,已经顾不上言语,直接抽出腰间大刀向小落砍来。小落拉起一旁的沈寒瑶,她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身后。但就是这么一拉,小落忽然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但一切已经迟了。 抽了肩上的汗巾,小落挡了横着砍来的一刀。接连砍来的两刀他翻了两周身躲避开,摊子老板支起来的小饭桌却被劈成两半。 “打架了打架了!有人闹事了!”老板扔下锅里的面,拿着两根搅面长筷跑到街上大喊起来。 此时一辆三轮车推着一桶泔水从拐角过来,那老板好巧不巧撞到了推车的人,车子瞬间侧翻,地上一滩以名状的液体迅速流向四周,同时泔水的酸腐味让旁边的人都四散逃开。 摊贩的老板被推泔水车的小斯追得跑到老远,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面摊了。 一个大汉被小落一脚踢到地上,正好倒在泔水里,身上头上以及嘴上都沾了残羹,他哇一口吐了出来,大叫道:“我要砍了你!!” 沈寒瑶在一旁摇摇头,将手中的长筷折成两半,大汉冲着向小落后背坎去那一瞬间,膝盖却中了招,刀偏了一大半,整个人倒在地上,缩着身子痛苦地叫起来。 另外两人还在和小落缠斗,他正放倒一个后,另一个竟搬起泔水桶朝他丢来。虽是闪躲及时,但小落半身被溅上了泔水。他欲哭无泪望了一眼沈寒瑶,沈寒瑶抽出手中被折断的筷子同样朝大汉掷去,他便也倒在地上捂着一只膝盖在哭喊。 原先那个已经倒下的汉子似乎看懂了,起来飞奔着往外逃跑,边跑边喊道:“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嗤。”沈寒瑶最是不喜欢留后患的人,她正要将手中最后半截筷子用出去,却被小落拦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大概是因为身上沾满了泔水的缘故吧 分卷阅读3 。但沈寒瑶并没有听小落的话,而是推开了他的手,于是那名汉子也直接倒在了地上。 “死不了的。”沈寒瑶感到有些无趣,转眼看到旁边有水,便一瓢接一瓢从摊的大木桶里往小木盆上舀水。 “你这......”小落嘴角抽搐了一下,已经看得有些傻眼了。他还在盯着沈寒瑶舀水的动作,正想问她在干嘛,不料她舀满一盆之后,直接朝他泼了过去...... 原以为自己遇见的是个小娘子,没想到是个老巫婆!小落用毛巾擦去脸上水,沈寒瑶已经走了,四下无人,只有躺在泔水里的三个大汉还在痛苦叫唤着。往老板的灶台边上放了一锭银子,小落跟了上去。 走走停停,绕过两条街道,沈寒瑶终于忍不住转身:“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小落嘻嘻一笑:“我想拜你为师!你的武功真是太厉害了!” “我不收徒。”沈寒瑶冷声道。他刚才那几下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全部实力,拙劣地掩盖自己的身法,普通人虽看不出来,她可不傻。 “况且,你我谁是谁的师父,还不一定。” 此话一出,小落又是惊了一番。他两只眼睛转动了一下,这回却是伸手拦住了沈寒瑶:“那这样,我请你吃一顿饭。毕竟,刚才你的晚饭算是毁了。” “不用了。”她直接拒绝。 这拒绝得也太快了吧!小落委屈地瘪嘴,小声嘀咕道:“人家约人还没失败过呢。”他只是对这个女子的武功有所怀疑,需知道,他现在是在屠城的一个边镇上,这里是前往江阴的必经之路,必然是高手云集。他一向对阴婺山上淮川镖局里那些刺客很感兴趣,阴婺山就在屠城界内,说不定真能遇上个也未可知。 看着眼前湿哒哒的人,他的表情看上去偏偏又挺可怜的样子。沈寒瑶也不知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应了句:“前面小馆子里坐坐吧......” 念在小落一开始好心想搭救自己的份上,沈寒瑶想着吃完一顿饭,再甩了他也不迟。 谁能想到,就这一顿饭,彻底让两个人陷入性命攸关的危难之中! ☆、故人 ============================== 明亮的烛光下,是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沈寒瑶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落,整个人陷入了即将爆炸的边缘。他啃完手上拿着的鸡腿,将骨头扔到空了的盘子里,哐当一响,溅出了一点汤汁。 满意地向后一仰,小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的眼皮惺忪地垂下来,语气弱弱:“哎呀.....吃饱了就困了,还真是......” “二位客官,可是吃好了?”店小二躬着身子上前,看架势应该是来收银子了。沈寒瑶看着小落,心想这个人却不知道能从哪里掏出银子来付饭钱。 小落嘴上应着:“好了好了!”果然是浑身上下摸个遍,也没掏出一块碎银。“惨了!刚才把钱都给了面摊子的老板,我竟然给忘记了!”小落一时心慌,抬起头直勾勾看着沈寒瑶,店小二也把头转向了沈寒瑶,两人略带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这样的境况,可真是骑虎难下。沈寒瑶并不想惹事,她从衣袖间拿出了几块碎银放到了桌上。店小二拾起银子,拿出秤砣称了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客官,这......这些还差得远着呐......你可别跟小的开玩笑呀。” 沈寒瑶面露难色,她似乎,只有这些了......和小落对视了一眼,两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大约今日是要吃霸王餐了? 但正是这期间,这家饭馆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紧接着是一个小斯慌慌张张跑入门内,他凑到掌柜的跟前似乎是说了句什么,一下子门内的小伙计都开始驱散食客。 “客官,今日就算了你们好运,快快离开吧!小馆子已经被一位公子给包下了!”掌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推了一把面前的小伙计,喝声道:“还不快把桌上都收拾干净!” 稀里糊涂地被赶了出去,沈寒瑶和小落出门后,只见门前落了顶轿子,一位青年缓缓从轿上来了,轿子旁边跟着一个戴斗笠,黑纱罩面的壮汉。他下了轿子后,又朝着轿子伸出手,将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从车上抱下。 “是他们!”沈寒瑶不自觉往小落身后躲了躲,那壮汉似乎能从人群众嗅出她的味道,转头朝这边注视良久。 那青年牵着女人,上前挡住了壮汉,轻声说了句:“三哥。进去吧。” 沈寒瑶叹了口气,才方分别没几日,却没承想现在就遇上了。可他竟是真的一点也不认得自己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唏嘘。 “怎么,你认得他们?”小落朝那些人的背影努了努下巴,“是熟人吗?” “不认得。”沈寒瑶从人群后方绕了出去。这马车后面拉着好多箱子,她一边走,眉头皱成一团:“十二,你究竟在干什么?”这些长长一排的箱子里,不管装的是什么,也太引人注目了。淮川镖局何时这么大张旗鼓过,他这么招摇,一反常态,必定是接了很重要的委托。 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能再诸 分卷阅读4 多想法。沈寒瑶这样想着,便是压下心中的疑虑,同时加快了脚步。身后小落不依不舍跟着,她这回倒是真的怒了,走到一方小巷子里,一回身便是扼住他的咽喉:“到此为止。” 小落却也没有挣扎,只是挤出一句:“你是阴婺山上来的?” 手指松动了几分,沈寒瑶犹豫了片刻,小落接着道:“我是玄青门的......”他话说到一半,沈寒瑶听到这几个字,立马用力,一丝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挣扎了一下,小落憋着声将最后三字吐出:“大...弟子!” “什么?!”她终于是放开了小落,但还是将他逼在巷子的死角内,“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份,而且一直跟着自己,难道另有图谋? 可她已经离开了淮川镖局,再怎么找,也不该找上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只盯着小落。小落靠在墙角,咳嗽了几声,用力呼吸了几口才出声:“我这几天听说淮川镖局门内出了个叛徒,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叛徒吧?在面摊铺子前看你身法,招招利落,虽不致死,但手段颇为残忍,所以猜测你是那里来的。” “叛徒?”他竟然说自己是叛徒?明明自己已经赎身离开,怎么还成了叛徒。沈寒瑶拽住小落的衣领,巷子外传来醉汉的声音,渐渐逼近。 两人一同使了轻功,从巷子里一路到了城郊外。在一处破旧寺庙,生了一堆火,两人这才真正坐下,敞开心来说事情。 “你说我是叛徒的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沈寒瑶问道。 “看来你真是那里出来的人啊。”小落身体放松下来,靠到了后面的柱子上,又扯了一些杂草垫在自己后背,接着道:“我骗你的。我什么也没听到。不过看你样子,哼,八成是被我说中了。” “想不到。我一个玄青门未来掌门人,你一个淮川镖局的杀手,竟会坐到一起,在这个小破庙里共赏夜空。真是难得啊!” 小落望着破庙房顶缺口上的一片星空,又痴痴笑了几声,目光越过那堆火把,看到沈寒瑶的一张小脸忽明忽暗,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像在火堆里烘烤的瓷娃娃一般。 “我不是叛徒,只是赎身了。淮川镖局没有叛徒这个说法。”她轻轻开了口,像是准备说一个长长的故事,小落等了许久,却也不曾听到下文,于是挑眉问道:“赎身是什么意思?” “赎身,就是......就是自由了。我是被卖入淮川镖局的,当时是千金卖入,赎身是十倍身价,就是我要用万金来换回自由。” 她的眼睛如同琉璃一般,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小落竟有些心动。她说赎身,他却没听过这些事,但透过这样一双充满故事的眼睛来看,她的过去,一定充满艰辛。 “你呢?为什么叛逃?我这几天,一路上听了好多议论你的话。真没想到,你竟就躲在一个小面摊铺子做店小二,简直有些意外。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沈寒瑶反问道。 “我啊。叛逃就是叛逃了呗。过不惯那样的生活,便逃了。” 沈寒瑶听后轻笑一声,略带戏谑道:“你方才还在感慨自己是未来掌门人,现在变成个落魄的小二,就不要故作轻松了。跟我说说你的遭遇吧,正好今夜月圆,是个讲故事好时机。” “月圆和讲故事有什么特殊关联么?”小落站起身子,换了个角度烤火,继续道:“我在玄青门这些年,只是零星听说过一些你们阴婺山上的厉害事件,想不到今天碰到个隐退弟子。” “我也只当你是个隐退的侠客。” “真会讲话!”小落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我本也想做个侠客,可惜他们非要我做掌门,那便做吧。到了快要接任的日子,却又说我盗取典籍,叛变师门。你知道吗?我就睡在房梁上,亲眼看着一个黑衣小贼摸进我的房间,他大概以为屋内没人,想偷东西。我正巧睡不着,就躲着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你猜到他干什么了?” 说到这里,小落气愤地将地上半块碎砖踹了出去,盘腿坐下,看着沈寒瑶道:“他在我房内自尽了!” “自尽?”沈寒瑶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要自尽?” 小落冷笑一声,愤恨道:“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那厮为什么要在我房内自尽!他死后还没片刻,便有人闯进我房里,从他身上搜到了两页玄青祭典。掌门怀疑是我干的,要将我禁足,关进石室。我当然是不服气,便告诉他们,凭我殷小落的本事要盗取典籍,早就得手了,何必要这种货色替我办事。” “所以,你就逃离了玄青门?” “不。”殷小落摇摇头,“自从成为继任掌门人选,小爷我装孙子装了大半年!现在这些人,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死人,就要关我进石室,还要剥夺我继任掌门的身份,他们当我是提线木偶么?!” “哼。”他得意一笑,洋洋道:“我直接将拜别信放在了禁阁内,就放在典籍上。我要让那些人知道,爷不伺候了!” 沈寒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评断他,酝酿良久,只是一句:“倒是大快人心。” “自然。”小落满意地点点头,“人生在世,须臾不过数十载。何必为不相干的事一再委屈。若不是为报云魔子恩情,我早就逃走 分卷阅读5 了。才不要留在那门内替他们撑场面。” “十几岁的年纪,冲动也正常。” “十九。”小落将脸凑到沈寒瑶面前,“你看着可比我还小,怎么说话满满的沧桑之感。” “我比你大三岁。” “啊?!”小落向后摔了一跤,满目惊讶道:“那便是成了我姐姐了?” “自然算得上是你姐姐。”沈寒瑶满脸认真。 “那改日我们好好比试一番!要真是你比我厉害,我才肯叫你姐姐。” 沈寒瑶却是没有再回应。她抬头,头顶上,破碎的星河只剪下一小片呈现在眼里。呆呆看了许久,她终于是向后靠了靠,又叹了一口气,这才低下头,闭目养神了。小落心中知道她也许是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便也没有再去打扰,直接往地上的干草上倒了过去。 入夜后,两人各怀心事。月光逐渐被乌云遮蔽,小落迷糊快睡着时,贴着地面的那只耳朵忽然听到破庙外的大门咯吱响了一声! 火堆已经熄灭,只余下一些黑炭泛着微弱的红光。小落拿出身上的火折子,火光跃起的瞬间,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里面这半扇门猛地动了一下,他扭头间,忽然被沈寒瑶抓起手臂一同跃到大佛身后,而一把凌厉的飞刀破开了这半扇门,就插落在他刚才睡觉的位置! “来者何人?”小落在佛像后方大喊,“可是扰了谁的地盘?!” 并没有回应,脚步声都无端的变得难以探测。沈寒瑶飞快道:“火折子。”小落听得,立即将火折子丢到干草堆里,霎时间庙宇里明亮了起来。 只见一个大汉手持两把菜刀,转了几圈后,发出一声冷笑,却是身形一晃,朝沈寒瑶站的位置冲了过来!小落这回可是看清了,这个戴着斗笠,蒙黑纱的汉子,不正是他们黄昏时分从吃饭的小馆子里出来时看到的那个! 庙宇内干草烧着,柱子上也连了半边。沈寒瑶认得来人,正是淮川镖局的屠户老三,往日里大家都称呼他为三哥。但现在,这个人的两把刀却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她知道,会出手,就一定是有人要自己死,故而并没有讲情分的可能。只是手中没有武器,三哥的刀法又快,缠斗中,她的手臂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好在没有割到要害。 小落脚下踩到一根木棍,直接踢向沈寒瑶,接到棍子后的她,硬抵了三哥一刀,棍子裂成两半,她飞身冲了出去。到了外面空地,小落立即跟了出去,正要加入帮忙,屋顶上忽然飞下一人,小落见势冲上去接了一掌,两人同时退开半米远。 沈寒瑶也抓到三哥一丝分神的空隙,翻身将脚踹向他后背,自己则落到了小落边上。 “原来是来抓你的!”小落瞪大眼睛摇了摇头,看着对面蒙面的一男一女,哭唧唧地问道:“姐姐呀,你怎么也会被追杀?” 来的正是淮川镖局的屠户老三、双全手之一的阿滢两人。应当是有人出重金要买下她的这条命,可沈寒瑶当真是想不出,除了门内人,究竟谁知道她的身份。那么要杀她的,难道是门内人么? “你快走,他们是冲我来的。”沈寒瑶说完,挡到他前面,冲上去和两人厮杀。小落看到沈寒瑶一介女子挡在他前面,根本管不上来人是不是他的仇家,心中已经坚定要帮她躲过这一劫。 木棍虽碎成两截,却像是被她当双刀使一般,棍棍捅到三哥的腹腔处。阿滢算是擅长暗器的,近战虽于常人来说不算逊色,但跟沈寒瑶比起来,差距还是颇大。她接了两掌后,被击落到庙宇那扇破门上。 这小破庙已经烟火缭绕,劈里啪啦烧了起来。阿滢摔到破门上,被一根落下的横梁砸中,挣扎着爬起来后,掏出飞爪,朝沈寒瑶腿部勾去,第一击落了空,正要施展第二击,被冲到沈寒瑶面前的小落伸手擒住了飞爪的长绳。于是阿滢巧劲一拉,直接将他甩进庙宇内,小落也不甘示弱,俟机抓住阿滢的手臂,两人一同滚进火海之中。 里面浓烟滚滚,阿滢将破门踢向小落,冲了出去。沈寒瑶此刻正被三哥以臂膀扣住脖颈,她的一只手使棍用力顶向三哥的肺腑,另一只手上的棍子朝冲出来的阿滢插去,可惜毕竟放才被扼住脖颈,竟是给阿滢躲过去了。再从三哥手上抽身时,已经避不开阿滢的飞刀,小腿直接中了一刀,那一刀插进骨头,让她瞬间跪地。 三哥的刀落向沈寒瑶的脑袋,这一击下去,一定是必死无疑。但却被从庙宇中冲出来的小落一掌截断打退!他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火星,对着三哥又是一掌劈过去,掌力厚重,又似成刀刃,三哥腹部挨了这一掌,嘴角溢出血来。 竟是玄青门的人?三哥和阿滢对视一眼,霎时感到不妙。只是两人都不解,这玄青门的人,怎么会和十三混到了一起? 小落扶起沈寒瑶,发现她的手臂鲜血淋漓,他有些心疼地嘶叫一声,仿佛伤口裂在自己身上一般。他知道,沈寒瑶如果再打下去,保不准会被杀死。可他却也摸不清对面两个人的底细,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打得过这两人。 他推断出自己功力应当和沈寒瑶不相上下,但或许是沈寒瑶更胜一筹。这两人的技法和沈寒瑶的太相似了,都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化刃绝式虽厉害,他从玄青门出来后却 分卷阅读6 不肯用,只用了其他的招式。 如今用,也算是用了,只能将这两人都解决了。小落发了狠心,看着两人道:“你们一起上吧,想杀她,先过了我这关!” 三哥和阿滢都没有发声,却也没有出手。他们也在思忖。 “我说,你们都是哑巴么?!”小落冲过去,一掌劈向阿滢,被三哥挡下来。沈寒瑶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阿滢又朝自己冲了过来,她吃痛地大喊一声,拔下了小腿上的刀,朝阿滢腹部飞去。 终究是落了伤,这一击被阿滢轻松接下。三哥刚才和沈寒瑶缠斗已经去了大半气力,这回和小落再战,已经是节节败退了。最后接了一掌,便倒地不起,只能发出粗粗的呼吸声。 “还不肯收手么?!”小落转身喊了一句。 阿滢听到声音,飞身上了围墙。小落正松一口气,却忽然瞥见一记飞镖朝沈寒瑶飞来,他立即扑过去,两人卧倒在地,飞镖从小落的头顶擦过。再次站起来,小落咬牙道:“小爷不喜欢杀人,是你逼我的。” ☆、江阴 ============================== 清晨,露珠从青草上滴落下来。 十二踏过小道,原先此处的一座庙宇,被烧得黑漆漆的。几根断裂下的梁柱旁,横着两具尸体。 三哥怒瞪着双眼,眼珠爆裂,看上去应当是内伤致死。而阿滢,安静靠在泥巴塑造的围墙上,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 地面的空地上还有一大摊血迹,已经变为暗色。看来,这里昨夜经过一番激战,而活着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终于是将心放了下来,拿出一瓶化尸粉洒到了三哥身上,却在走向阿滢时,看到了她脖颈上凝固的黄血愣住了片刻。 “用毒了么?”踏出庙宇时,十二隐隐有了担忧,若是用毒了,只怕容貌难保...... 三哥和阿滢,都是门内出色的刺客。入门的时期,比沈寒瑶还要早,尤其是三哥,已经是老前辈了。但这两个人合力,都没能把沈寒瑶杀死。看来,他真的能放下心了。 日后只要她隐居江阴,应当是此生安稳了。倒是他昨夜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守着,却没见沈寒瑶往这里逃过来。 原来事发当夜,小落扶着沈寒瑶直接回城去了。两人到了码头后,小落用身上的玉佩雇了一艘船,直接走水路,南下前往江阴。 两日后,在黄昏时刻船只停泊靠岸在光星镇,小落背着沈寒瑶踏进乐府小庄。庄主乐易是他入玄青门之前的拜把兄弟,已经是五年未见了,这次小落回来,乐易直接将庄上一处小院落腾了出来给他住,又按照他的要求请了李神医过来给沈寒瑶治伤,倒是让沈寒瑶对小落刮目相看。 李神医原来是个女子,名李晚尘,是和小落、乐易从小一起长大的。 进了房间后,李晚尘便撵了小落出去,他却也不敢吱声,只是乖乖出去了。 粗略查看了一下沈寒瑶的伤势,李晚尘沉思片刻道:“姑娘,你这手上和背上,都是皮外伤,每日用膏药涂抹,不出一月就会愈合了。只是这腿上的伤......恐怕也要半年才能好。凶器入骨,又隔了两日才来......”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沈寒瑶小腿上已经溃烂的伤口,摇摇头叹息道:“一个姑娘家,怎么会遭此毒手。” 李晚尘将背来的匣子打开,抽出刀子端倪片刻,转身道:“我现在用刀先帮你将已经溃烂的肉刮去,然后为你敷上膏药。等会儿我回去煎一些药汤,用来擦拭身体上的伤口,清理干净之后再涂抹膏药。做完这个我就得离开了,乡下表妹快要生娃娃了,我是被殷小落这个莽夫硬生生给拽过来的!”说到这里,李晚尘有些不开心地垂了头,“倒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哦对了,还得找人来帮忙,待会儿刀子下去,你肯定会疼得挣扎不休。” “不必。”沈寒瑶按住李晚尘的手,力道竟比李晚尘想的要大许多。她虽面色苍白,神情却坚定:“我自己可以。” “别逞强,这不是一般的疼痛!”推开沈寒瑶的手,李晚尘起身开了门,小落果然守在门口,他向内探了探头,问道:“怎样?治好了么?” 李晚尘握拳,一记重拳落在小落腹部:“你当老娘是神仙么?!看一眼就能把伤治好!” “哎呀!痛......”小落捂着肚子往里走,“多少年了,还改不了这坏习惯。”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本来就是神医嘛!而且还是美若天仙的神医!” “......”李晚尘对于嬉皮笑脸的小落已经无语回应,拌嘴了几句后,她还是收敛语气,神情严肃道:“待会你帮我按住她,我要动手了。她力气太大,我怕她疼挣脱了。” 小落也收起了笑脸,看着李晚尘用布条将沈寒瑶的双手捆住,又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小腿,心中总是不忍看,只得闭着眼睛,拼命按住沈寒瑶。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沈寒瑶全程嘴里咬着布条,只是发出呜咽声,直到疼晕过去,身体也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 李晚尘交待完 分卷阅读7 后续的用药,便匆匆离开了。 当夜,沈寒瑶惊醒,发现小落就守在床边,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在打瞌睡。视线逐渐清晰后,沈寒瑶却观察到小落的手腕上有根细细的黄色条纹,像极了是淮川镖局门内黄脉隐毒的预兆!便是起身一把拉过小落的手,小落头磕到床边,又在睡梦中被这样一吓,忍不住叫出声来:“你做什么!” 沈寒瑶拉着他的手臂凑到桌上的烛光下,这回真切看到了那条黄色条纹。甩开小落的手,沈寒瑶无力道:“...你中毒了。” 她眼眸低垂,自暴自弃瘫坐在椅子上,望向小落道:“一定是她死的时候,运功催动了血液里的毒。” 小落抬手看了看,只是颤颤肩膀,他带着满脸苦笑,却还是安抚的语气:“不就是中毒,让李神医给我治就好了。你也真是大惊小怪,能不能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再来管别人。” 将沈寒瑶扶回床上躺好,小落起身道:“好了,我也该回房歇息了。明日我要睡到日上三竿,你可千万别来扰我。”语罢,甩手出了去。 虽是安抚沈寒瑶,但小落回房后,还是心大睡得沉,第二日果真日上三竿了才起。站在门前伸了伸懒腰,好不容易把眼睛完全睁开,却看到李晚尘和沈寒瑶还有乐易三人,一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在说些什么。 天气有些阴沉,石桌顶上的大树被风吹得唰唰作响。沈寒瑶坐在竹制的轮椅上,似乎行动受阻,旁边李晚尘在说着什么话,她十分认真在听着。小落看了几眼,发出一声叹息,迈开步子朝大树那方向走去。 “这个天煞孤星殷小落,果然是克死家人,最后自己小命也要搭上!我才不要去救他!”李晚尘气冲冲朝乐易倾吐不满,又看向沈寒瑶:“你说的这种毒......” “喂!”小落从她身后冒出来,“你又在讲我什么坏话!” 李晚尘被吓了一跳,惊得跳起来,又是气又是怕,便伸手拧住小落的耳朵大吼道:“说你死有余辜!只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要给你守寡了!” “你在讲什么啊!”小落挣开李晚尘的手,看着沈寒瑶道:“这是我在屠城一个边镇上遇见的姐姐,你不要玷污人家的清白好不好!” “......姐姐?”李晚尘愣了一下,嘀咕道:“可她看上去很小的样子...就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我跟她相识都还没几天,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好吗!李大神医,小爷我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小落边说边朝李晚尘行了个大礼,继而嘟着嘴道:“你们可别瞧她这模样看着显小,杀起人来,那是叫一个心狠手辣!” 看着一旁挤眉弄眼的小落,李晚尘忽然想起昨日自己替她动刀的情形,再看看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一时间竟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倒是乐易,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沈寒瑶,又看向小落,刚想开口说什么,沈寒瑶却是望着小落率先开了口:“小落,你让李姑娘先替你诊治一下吧。” 一声小落,让李晚尘心里听得很不是滋味,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当下便是有些粗暴地拉过小落的手,把过脉后,她一脸疑惑:“奇怪,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啊。” 沈寒瑶将小落的手翻过来,只见他皮肤下同血脉并行的黄色细线分出了一点小岔岔。 “这是......黄脉隐毒?”乐易指着那细线忽然瞪大了眼睛。 “黄脉隐毒,是什么?”小落有些呆头呆脑,一双大大的凤眼有些呆滞地望着沈寒瑶。 “这是淮川镖局门内的一种毒,是用阴婺山上的毒蛙练成的。准确来说,是人被毒蛙咬了之后,会随血脉生出黄线。这些黄线随着中毒时间的加长,会越来越多,最后......造成中毒者容貌尽毁!应该是你在杀死那个女人时,她运功催动了自己体内的毒,血溅到了你的伤口,才染上的。” 听完沈寒瑶的话,小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惊恐道:“可我并没有被毒蛙咬到,那女子的血怎么会这么厉害......” 沈寒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她自小就被喂了百毒,身体各筋脉都有对应毒素在流走。快死时这样玉石俱焚的做法,应当是想给你点教训吧。但却......也是我间接害了你。” “让我毁容,那还不如让我去死!”小落伏在桌上大叫起来,但片刻后,又忽然抬起头,眼神幽暗:“那,若是我死前运功,我的血也能让别人染上这种毒吗?或者我平日里......” “不能。”沈寒瑶直接打断他的话,“她是将自己是身体练成了百毒容器,在预料到自己快不行了时,运功聚集毒素,加快自己的死亡。你没事聚集体内毒素做什么......找死么?”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使全部的功力了?” “五成以内,应当没什么问题。”沈寒瑶思考片刻后说道,说完又看向李晚尘:“所以,我刚才同你还没说完全,我其实是想问你,可有能抑制这种毒的药?这样或许他不至于被毁容。” 李晚尘道:“需要抓了毒蛙,拿药来试。不过,我刚才听你话里,你似乎认识让小落中毒的人?” 沈寒瑶点点头:“他们是我同门。” 既然 分卷阅读8 已经来了江阴,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沈寒瑶便如实答了上来。 “你是淮川镖局的人啊!”乐易张大了嘴巴,“天呐!江阴这还是第一次有淮川镖局的人来!真是稀客!” “嘁。”小落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还是玄青门未来掌门呢!这不也来了吗?要不是江湖上规定不得在江阴境内屠杀任何归隐之人,谁愿意来这破地方,连个舞坊都没有......” “是是是,您老的事迹都传到红岭上去了,那上面的小娘子个个都夸赞你,想为你还俗呢!” “死乐易!你跟着李晚尘学坏了是不是!讲话句句带刺!信不信小爷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庄子!” 小落瞪了乐易一眼,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将他吃了一样。 李晚尘看着两人,也跟着乐易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看向沈寒瑶道:“这种毒蛙,在江阴我倒是没见过。虎啸山庄上有的是奇珍异宝,只可惜远在淮川......听说枫林晚门内有个养蛊的,可以用蛊吸食百毒来练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哎,可惜你离开了玄青门!不然门内老药师肯定能医治好。” “别再提什么玄青门了。”小落将头别到一边,方才还在说说笑笑,这下子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李晚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一时间低头不语。 乐易道:“枫林晚不好进,少掌门独孤忆是个野丫头,喜欢和人比试,赢了还好说,输了恐怕要被抓去做奴隶!”他说着瞄了小落一眼,“就你这样五成功力,八成是打不过人家的。” “这不还有她么?”小落眼珠往沈寒瑶那边转,“是吧,姐姐?” “嗯。等我伤好了之后,就去一趟枫林晚,帮你求药。” 得到沈寒瑶的应允,小落一下子又开心起来,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对哦,姐姐你的名字是什么?好几天了,你都没告诉我。”小落忽然问道。 “我......”沈寒瑶犹豫了片刻,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只是轻轻一笑:“沈寒瑶。寒冷的寒,瑶池的瑶。” “好熟悉的名字......”乐易听后,伸手敲了敲脑袋,“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小落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听过?她是屠城来的,你一直待在江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好么!” “不对,不对,我一定听到过这个名字。”乐易还努力地回想,但越去想,就越想不起来。 “好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小落指了指乐易说道:“乐易,乐府小庄的庄主!他们家呢,世代居住在江阴,祖上是江阴的十大开拓人之一。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呢,叫李晚尘。” 李晚尘听到小落这样说,还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但小落的下一句,又让她怒火中烧,只见他摇了摇脑袋,一边绕到乐易身后,一边看着沈寒瑶道:“李神医的爹娘从小就想送她到红岭上和那些小娘子一起修仙,所以给她取了这个名,希望她脱尘出俗,谁能想到,她最后变成了个大夫呢?还是个暴躁无比的大夫......” “殷小落!”李晚尘上前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掐:“你说谁暴躁?” “疼疼疼!”小落甩开她,又溜到沈寒瑶跟前,谄媚一笑道:“至于我嘛......” “至于你,三岁克死亲爹,十岁克死母亲,在乐府小庄上做了三年小斯,庄主和庄主夫人相继离世,少庄主便赶紧将你送到了外面,结果没多久也暴病而亡。你就是江阴的天煞孤星,殷小落!”李晚尘抢先一步说道。这番话说得小落是想还嘴也还不上去,只是偷偷看了乐易一眼,乐易却只是轻轻一笑,又教训李晚尘道:“好了。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父亲母亲,还有我兄长的死,和小落没有关系。小落,你不用自责,我没有怪过你。” 小落却是没有再吱一声,李晚尘方才的话,让他不可避免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竟不知是该悲哀还是能够放下。诚然如乐易所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所以,应当是能够放下的吧。 乐易见小落脸色不好,便转移换题道:“沈姑娘,你刚才说,让小落中毒的人是你的同门,难道你是被同门追杀?” 沈寒瑶道:“既已出了淮川镖局,便不再是门内人。谁想杀我,雇他们来杀便是了。我在门内十多年,江湖上的仇家多不胜数,被他们追杀,倒是不意外。” “你们门派的人,都不念旧情的么?为了点钱财就这样屠杀同门中人!”李晚尘听后不禁替沈寒瑶打抱不平。 乐易和小落听后却都只是一副“如此无知”的眼神看着李晚尘,倒是沈寒瑶内心有些触动,再开口来却又变得云淡风轻:“淮川镖局本就是这样的门派。所以才成了江湖人口中的歪门邪派。” “玄青门倒是鼎鼎有名的正派,还不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么?”小落不以为然地叹了一声,乐易也跟着道:“既然已经隐退江阴,姑娘便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份了。以后的人生还很长,光明就在前方。” “正是正是。”李晚尘点点头,“我爹常说的,人活一生,重要是放得下。” 小落听后若有所思,看向沈寒瑶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乐易又道:“你若是 分卷阅读9 不嫌弃,今后和小落一起就在庄子里住下。” 沈寒瑶听后,自是起身行礼拜谢。常常听十二说的温情人间,应当就是这种温情了吧? ☆、枫林晚 ============================== 自从小落和沈寒瑶在乐府小庄上住下后,沈寒瑶一心养伤,小落则是每日缠着沈寒瑶要她讲一讲过去的事情,李晚尘比小落还爱听这些江湖上的事,天天往庄子上跑,乐易只好在李父面前给她打幌子。 大约是三个月后,沈寒瑶脚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一开始她需要坐轮椅,后面是拄着拐杖,现在已经可以直接下地行走了。而小落,身上的黄线已经蔓延到了脸颊处,在炎热的夏季,他有时光着上半身劈柴,去洗脸时在水中看到自己倒影,都会吓到。 沈寒瑶估算着时间,应当是差不多了,等到脚上缠着的白纱卸下,又问过李晚尘得知已经几近痊愈,便准备动身去枫林晚。 这日,正是李晚尘回去后,沈寒瑶和乐易在马厩内挑马,小落却忽然冒了出来。“我能不能也跟你一同去?” 自从入了玄青门,小落就很少下山,但他其实是个极其喜欢浪迹的人,现在虽然身上中毒,听说要去枫林晚,自然也想跟着去见识一下。 “不行!”沈寒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本来帮他去找养蛊之人就十分困难,现在还要带上这个话痨,只怕自己一路上会被烦死。一想到下江阴的那两日,小落在船上日日高歌,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好姐姐,你就带上我去吧!用蛊吸毒,那不是要本人去才行的吗?难道你还要大老远将人家请到庄上来?人家肯定也不愿意啊。”小落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最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乐易,“诶?我说乐易,不然你也一同去吧!你都多久没出过这边城小镇了?去一同出去瞧瞧热闹呀!说不定枫林晚那儿有段好姻缘在等着你!” “这...这?” 一说到姻缘上的事情,乐易倒是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小落眼珠一转,料想说中了他的心事,便不依不饶。好说歹说一番,乐易最后是欣然点头答应了下来。沈寒瑶本就答应了这件事,又因着小落也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了,便不吭声了事。 第二日出发的时候,三人又正巧赶上李晚尘来庄子上,沈寒瑶知道小落不喜她跟着,但想起昨日他凭着一张嘴就把乐易一起拐上了,那便也不多一个李晚尘了,于是私下悄悄同李晚尘说了几句,这下子一辆驶往枫林晚的马车,小落和乐易一下子就变成了车夫,四人同行,好不热闹。 乐易在马车外感概道:“自从十二岁那年同祖父出过远门,便一直守在庄子上。我不习武,也没结交过什么武艺高强的人为自己护航,真是成了井底之蛙,只能靠一些书籍和几个来往旅人了解当今。” 小落听后回道:“还记得小时候,我说要保护你,带你出去看大世界吗?” “记得。”乐易点点头,又看向小落,只觉得小落的侧脸比儿时看上去消瘦许多,若是忽略爬上黄脉的那半边脸颊,倒是平添了几分英俊。他一直记得小落说的那些话,只是后来小落去了玄青门,他以为这些儿时的诺言要实现,已经是不可能。但现在,小落似乎是变相地在履行自己当年的话。 “坐外面尘土飞扬,不然我一人驭马就好了。”小落又道。 乐易急忙摆摆手,“我还是坐外面吧。” 两人相视一笑,都露出深不可测的眼神。 马车行驶在乡野间,暮色四合时分,终于赶到了前往枫林晚要途经的第一站——七塔镇。四人找了一间客栈投宿,又点了一桌好菜。 方在雅阁坐下,店小二退出后,李晚尘将衣袖撸起,伸手指着对面的乐易和小落骂道:“你们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幸好我今日来得早,否则就被你们抛弃了!” 两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倒是沈寒瑶听着李晚尘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李晚尘又拉着沈寒瑶的手道:“寒瑶,你是不知道,我们三家是世交,可这两人,完全没把我当兄弟来看!”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扎针的小人来实验?!”小落仰头看着李晚尘,在她正要开口说话时,又一句话堵了上去:“哪儿有你这样的兄弟。” “我!”李晚尘看向乐易,委屈道:“那乐易还心甘情愿让我扎,你怎么就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呢?” “是,我没有。”小落一边应和着,一边伸手拿了块糕点塞到李晚尘的嘴里,咬牙道:“还是吃你的糕点吧!” 三人一阵哄笑。上菜后,李晚尘伺机报复,不停往小落碗中夹菜,她知道小落自小就不喜豆腐,便一个劲往他碗中夹,偏偏小落又是生来时家道中落,看不得半点浪费,只好翻着白眼一口一口咽下去。 这一顿饭,吃得沈寒瑶苦不堪言,落筷时对上乐易同样无奈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今早他为什么同小落一起祈愿李晚尘千万不要来。 吃完饭进了厢房,李晚尘又是拉着沈寒瑶要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沈寒瑶赶忙称自己肚子吃坏了要上茅房,溜了出去。到了客栈后院,正好碰上一 分卷阅读10 同出来的乐易,两人相互看了看,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乐易提议,沈寒瑶当即点头,她反正是不想再听什么童年趣事了。 从后院小门出了客栈,七塔镇的夜晚还算热闹,虽然来往的人不算多,但一些小馆子也稀稀疏疏亮着灯火。 “怎样,出来了是不是觉得光星镇特别小?”乐易问道。 “倒也还好。我对地域的大小比较模糊,只对确切的位置敏感些。” 她从前是杀手,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不会周遭的风土人情有多大关注。两人走到一处小茶馆上,店小二热情招呼道:“二位客官,进来喝口好茶,听听说书吧?” 沈寒瑶探了一眼,和乐易一起进去听了几场,出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行人稀疏,乐易还沉浸在放才的故事里,到了客栈门前还摇头叹笑:“要是晚尘来听了,肯定是要抓住说书先生,不停问下回......” 沈寒瑶想起李晚尘今日在马车上同她说的许多过去有趣的事情,都是围绕着小落展开的,又见乐易说到李晚尘时,脸上全是笑意。便忽然开口道:“乐易,你此番出来,不会真的是寻姻缘吧?” “呃?”他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当下有些心虚道:“是啊......十二岁那年随祖父外出,曾经在新阳镇的沈家遇见过一个心仪的姑娘,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许配人家。” 说到新阳的沈家,乐易忽然想起沈寒瑶的名字。他似乎确实,是在沈家听说的这个名字,一时欣喜,正想同沈寒瑶说些什么,但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厢房门口,沈寒瑶在他思考事情,落后的那几步里,已经推门进了去。 “她难道就是当年沈家口中,出走的那位公子的后人?”乐易惊了一番,沈家二公子名叫沈幻,是有名的剑客,出了江阴之后,死于常州。他当年走的时候,从沈家夺走一个婴儿,难道那个婴儿就是她? 如果沈幻死于常州,沈寒瑶又是如何落入阴婺山?须知这二地之间,可是隔了三山一河...... 乐易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眉头一松,微微摇头回了自己的厢房。 第二日清晨,四人在客栈用过早点,又让店家打包了一些干粮,便上路了。临行前,马厩的小厮听说他们要去枫林晚,却是凑到跟前掩手道:“几位客官,你们要去那里,可还真要小心为上!过了前面的垣琥镇之后,那可就算是出了江阴的保护地界了。听说,最近枫林晚来了很多江湖上的人,这其中,就有玄青门和淮川镖局的,都在那儿!” “他们去那里干什么,终于丧尽天良到要对枫林晚下手了?”小落傻呵呵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沈寒瑶,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小厮惊吓地看了一眼四人,摇头道:“要与枫林晚作对,可不就是与整个江阴的退隐高手为敌么?任凭是哪个门派,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呀!我听说,都是来杀人的!一个是拿了千金悬赏,要取从前门内弟子的人头,另一个呢,是来把叛逃的大弟子殷小落抓回去正法的!” “哦,这样啊。”沈寒瑶应会了一声,扭头看向小落,手指道:“他就是玄青门大弟子。” “我我我......”小落眼睛瞪得大大,眨巴眨巴了几下,一时间咬牙无言。倒是那小厮,像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摇头走开了,边走边叹气:“传闻里都说玄青门大弟子是个俊朗少年,真没想到生得这么丑,竟以黑巾遮脸,都不能见人。看来,传闻果然还是传闻啊......” “我......你......” 小落有苦不能言,被一旁已经笑疯了的李晚尘拖上了马车。 上了车之后的小落不安分地乱动,激动得舞起双手大叫:“小爷我风流倜傥,翩翩公子好吗!这不为了救人......对,就是你这个白眼狼,小爷我救了你,还动不动就揭短,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我可没说过自己是你姐姐。” “你......” 全然不理会小落已经黑得不行的脸,沈寒瑶掀开帘子爬了出来,乐易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马匹飞快向前。 没过一刻钟,小落伸出手拽了一下乐易,叫道:“你进来!” 于是乐易一进到车厢内,便看到憋笑已久的李晚尘通红的脸。等小落坐定后,车厢内终于传来了李晚尘经久不止的笑声。 日落西山后。 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四人在第三日上午到了垣琥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垣琥镇出发,快马两个时辰就可以到枫林晚了。 垣琥镇倒是又比七塔镇又繁华许多,小落终于在城中找到了一家他心心念念的歌舞坊。只是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人去楼空,甚是凄凉。正在拆下牌匾往外抬的小厮说,这舞坊的主人几天前将舞坊转卖,只身一人往屠城去了。 李晚尘原地转了一转,摇头叹息道:“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某些人不能去花天酒地了。不过啊,还好现在这舞坊没有了,不然你这模样进去,到时候没有姑娘愿意接待你,那真的是要让人笑死呀。” 一旁的小落听完正作势要动手捶打李晚尘,不远处却有一匹快马撞 分卷阅读11 进他眼中,而李晚尘正是站在那马冲过来的位置! 沈寒瑶正要出手,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小心!”乐易从正面将李晚尘抱着向边上转了一圈,两人一同跌落在地。那快马却是一溜烟就跑到前面去了,将周边的小摊贩一个个弄得灰头土脸,而被惊扰了的人群也都开始往旁边散开一条更为宽阔的道路。 李晚尘吃力地爬起,指着快马消失的方向大骂起来。小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伸手拉起乐易后,讥诮道:“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某些人的行为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你!我差点被那快马撞上,你竟然......”李晚尘气得眼泪霎时在眼眶中打转,沈寒瑶拉开李晚尘,对小落好言相劝:“别说了。” 小落没趣地瘪了瘪嘴,目光扫射了一下周围,只见一名买炊饼的老者案板被打翻了,他弯腰时却非常吃力,便上前帮忙捡起。 老者连连拱手致谢,又道:“方才过去的,是枫林晚的少主,你的朋友被惊到了吧。” “......什,什么?枫林晚少主?你是说,刚才骑快马过去的那位就是独孤忆?” “正是。”老者点点头。 小落几步走回三人跟前,跺脚道:“刚才过去的是枫林晚的独孤忆!”他捶胸顿足,看向李晚尘,挤眉弄眼道:“你怎么就不让她撞一下呢?你让她撞一下,咱们不是马上就有机会拿到东西了?” 李晚尘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话间,前方又传来了马蹄声!刚才那快马,正直冲冲朝这里奔来。 小落话音刚落,李晚尘飞身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李晚尘虽是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却是在小落毫无防备的时候偷袭,自然小落像个石块一样摔到了路中央。那马匹冲过来的刹那被御马之人勒住缰绳,前蹄悬空,发出一声撕裂的惊叫。 小落有些呆滞了片刻,迅速朝旁边滚去,马蹄落下时朝着偏好死不死朝着他滚动的方向!沈寒瑶见状拔下头上银簪朝马匹飞去,却结识钉在一块案板上,那案板击在马匹的头部,马蹄落下的方向便偏了回去。 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案板掉落在地,裂成两半。沈寒瑶望向四周,卖炊饼的那个老者已经不见踪迹了。 方才她使出的是致命一击,那老者却能用案板挡下,可见内力深厚。她想起之前在七塔镇客栈小厮的话,此刻不免有些后知后觉。 马上的女子正是枫林晚少主独孤忆,她翻身落地,将小落扶起,神情关切道:“可有受伤?” 小落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失了神,半晌过后才呆呆地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个美人。一身黑衣,长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股英气,一双眼眸却暗含秋波,柔情似水。 “这下他可如愿了。”李晚尘拍了拍手,对乐易说道。 乐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一时无言。沈寒瑶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银簪子,起身时却被独孤忆扣住手腕,她个头高,居高临下看着沈寒瑶,却是粲然一笑:“姑娘好身手。” 沈寒瑶不动声色抽回了手,将簪子收进袖中。垂落下来的长发遮盖得整张脸显得更加幼小,是以独孤忆对眼前这个人起了很大兴趣。 “你们都是一起的吗?”独孤忆看向四人问道。 “是的。”乐易率先开口,双手拱拳道:“在下乐府小庄乐易。这位是光星镇上李圣手的后人。”介绍到小落和沈寒瑶时,他特意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道:“这两位都是在下的朋友,只是我这位友人身中奇毒,需用蛊治疗。我们正好要去枫林晚,却不想在这里碰上了独孤少主。甚是幸运!” 独孤忆顺着乐易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在小落身上打量了一番,但很快她又歪了歪头盯着沈寒瑶看。似乎是在暗示她报上姓名和来处。 “在下沈寒瑶,不久前从屠城过来,在江阴等一位归隐故人。” “在下......在下殷小落,不久前从常州过来,呃,在江阴,在江阴告老还乡。”小落此话一出,几人听后只觉哭笑不得。 李晚尘方才对他的怒火被这句话冲得烟消云散。沈寒瑶瞥了他一眼,默默低下了头。她在心里极度怀疑,小落被玄青门追捕,很可能是因为玄青门怕这样的弟子流落江湖,有辱门风。 独孤忆笑着点点头,“倒是有趣。”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沈寒瑶,扬起下巴道:“既然如此,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了,我便做个顺水人情,明日你们同我一起回枫林晚吧,现在我还有事要办。明日城门处见,告辞!” 语毕,独孤忆便迈着大步子走进已经是个空壳子的舞坊。 望着她的背影,乐易不假思索道:“难道她就是买下舞坊的人?” “哎呀还是先别管这么多了,我们找家客栈歇息一下,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个午觉才是正道!” 小落嚷嚷着往前走去,心中却是十分窃喜。 沈寒瑶也没料到事情进展如此简单迅速,心中松下一口气,便是淡淡一笑,跟了上去。 四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奔波劳累了两天,乐易和李晚尘用过午饭后,都各自在房内歇息。倒是一开始就吵着要睡午觉的小落一个人倚在厢房楼梯的转 分卷阅读12 角,眉头紧锁。沈寒瑶走到他身旁,询问道:“在担心他们的安危?” 小落沉默不言,双手搭在围栏上,头垂得很低。他侧头看着沈寒瑶,有些困难地开了口:“如果我让你单独陪我去,可行吗?” 思忖片刻,沈寒瑶摇了摇头。下一刻,她却是直接道:“如此,我一人去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在看文的读者大大们~ 本文大女主剧情向,现阶段是女主隐退阶段。 遇见的这三人以及接下来会出现的人物,都和后期有比较大的关联。 ☆、斩眉 ============================== 朝阳起,光芒覆盖大地。城门下,沈寒瑶双手抱胸站在告示栏旁。上面展示了两个告示:垣琥镇舞坊将变为江阴最大的兵器坊,以及,槐于巷内张阿公家今天杀猪,宴请四方来客。 “倒是个和气的地方。”沈寒瑶不自觉笑了笑,看着来往的行人,便是又去旁边小贩摊子上买了两个包子。手上抓着热乎乎的包子,一口接一口吃着。 她正盯着两个蹲在地上玩闹嬉戏的小孩童,头上却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招呼:“沈姑娘。” 转回头,沈寒瑶嘴里还包着一口未咽下的包子,鼓囊囊的,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独孤忆见此情形,只觉心中被什么击了一下。她牵着马匹的手松开,从袖中掏出丝巾递到沈寒瑶跟前,同时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啊?”沈寒瑶有些迟钝地接过丝巾,擦了擦嘴角,将东西咽下去后,不自然地低头片刻,再抬头时脸上重新归于平静。 “昨日,小落毒发,身体已经支撑不到枫林晚了。我想让他先在这里养病,然后直接将养蛊之人请过来。” “如此。” 独孤忆盯着她脸看,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沉沉道:“昨日看着还活蹦乱跳,马下翻身很是利索。今日便病重了,也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竟这么利害?” “独孤少主。你知江阴遍地是人物,可敢出去的却几乎没有。小落在外遭人追杀,故而隐匿江阴,如今身中奇毒,我不能让他以身犯险。” 沈寒瑶这番话,倒是说中了独孤忆疑惑猜忌的地方,她原本只对沈寒瑶的身手很感兴趣,但今日看到她只身一人前来,又说要将养蛊之人带到垣琥镇,方才又说殷小落在外遭到追杀,便心下断定,此人和几月前来拜访过枫林晚的玄青门众人,以及潜伏暗中的淮川镖局刺客有莫大关联。 “他原是玄青门大弟子,受了冤屈才出走师门。” 这倒是在独孤忆意料之中,她却是没有露出多大惊讶,转而问道:“你呢?” “我原是阴婺山上的。” 总算是都交代出来了。独孤忆生气地摇了摇头,“有时我实在不懂你们这些门派中人,不够磊落,不够坦诚。就算躲到多安全的地方,还总将要将自己藏起来几分。”她转身上马,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沈寒瑶,正要扬马长去,却被拦下。 “放肆!”独孤忆抽出腰间佩剑,一个屈身挥向沈寒瑶的脖颈。沈寒瑶却未躲,直接伸出右手拽住对方剑柄,向前一拉,独孤忆便从马上翻下,她转个身,用巧劲扣住独孤忆挥剑的手,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被她用脚踩住。下一刻,她一掌打向独孤忆腹中部位,直接让她跌在地上闷出一口热血。 周边的人见状,都自发将两人围在一个圈子中,围观的两个姑娘将独孤忆从地上扶起,又不知从哪里弄了浸湿的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狼狈。 “大胆狂徒!敢在江阴对独孤少主下手!”人群中不知谁人高喊一声,霎时一前一后冲出两人袭向沈寒瑶。一人拿着短木棍,一人赤手空拳,分别从前后袭来。 沈寒瑶先弯腰躲开那木棍,手肘顶向其下颌,便将那人击晕在地,又翻转一个周身捡起木棍,扔向另外一人裆部,这下那人还未近身,便痛苦地弯腰大叫。 独孤忆退出圈子,站到了外围的小台上,人群松散开来,形成一个更大的大包围圈,而这个包围圈内又有足足十几人,从四面八方将沈寒瑶围住。 这些人里,有拿扫把的,有穿着小厮服饰的,还有拿锅铲的...... 看着有些啼笑皆非,但却不可小瞧这些人。沈寒瑶眼尖发现小落三人正在一个茶楼上蠢蠢欲动,她微微摇摇头,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做完这个动作后,沈寒瑶直接冲向其中一个手持长鞭的女子,飞身一个悬踢,便将挡在她前面的两个汉子踢倒在地,两招后夺了她手中长鞭,不顾后方来人,一鞭子就抽到她脸上,这下那两个汉子急忙爬起来去关心那女子,三人再无心恋战。 身后冲上来的人已无可避,沈寒瑶结实挨了两腿,滚到边上又立刻爬起来,她挥动长鞭,从侧面的人下手,边躲边回击,若是男的,鞭鞭抽向裆部,若是女的,则直接往脸上落去。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十几人只剩下七八人。 人群中的人发出惊嘘声,都道这姑娘下手着实阴辣。但也有人辩护说被这样多的高手围着,又怎么能怪人家 分卷阅读13 用这样的招数呢? 剩下的七八个人相互交换眼神打了个照应,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呼:“竟使出这等阴损招数!也不知道哪个帮派隐退的!有本事就公正比一场!” “对!公正比一场!” 小落见状,挥手跟着高喊:“公正比试!公正比试!” 乐易急忙将他拽住:“你疯了!” 圈内的人停止缠斗,沈寒瑶见状将长鞭丢弃在地,“你们谁人与我比试?!”她的目光在那些人中扫射了一遍,却没有一人敢吭声。 风声从头顶盘旋而过,独孤忆从人群中出来,行至沈寒瑶面前站定,她轻蔑一笑:“你们阴婺山上的,还真是练的歪门邪道,只要能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过,别忘了,你可是有求于我!” 独孤忆抬手触及沈寒瑶的脸颊,收手时对她挑眉道:“不如你现在跪地求饶,任我发落,我倒可以救一救你那个躲着的朋友。” 独孤忆倒是想看看,从阴婺山上下来的人,是否真如传闻那般,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道义廉耻,都能不放于眼中。 沈寒瑶微微抬头,她有些疑惑看了独孤忆一眼,似乎对她的行为感到惊讶。呆滞了片刻,她开口问道:“跪地求饶......你就帮我......?” 独孤忆自信一笑,声音洪亮,“自然!” 扑通一声,沈寒瑶直接跪在她面前。她看着独孤忆的眼神十分平静,仿佛做这事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已。 “现在解下你的衣服!”独孤忆又命令道。 沈寒瑶听后,便开始解衣。她对待自己的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很自然的,将外衣解开后,又直接开始解内衣。 怎么会......独孤忆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怎么会有人,这般没有羞耻心,当街下跪,当众脱衣!这样的事情竟没有任何犹豫! 小落三人从人群中冲出,他拽住沈寒瑶的手臂,几乎是吼出来,“住手!” 他早该知道,不能让沈寒瑶独自一人前来,只是在犹豫期间,已经听到外头人声鼎沸,再赶来时她已经被围住。李晚尘将地上衣物捡起,披盖在沈寒瑶身上,她的眼睛微微发红,满是不忍。 “怎么出来了?”沈寒瑶眉头一皱,甩开小落的手,她有些生气道:“不要妨碍我。” 小落拽住沈寒瑶的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这样救我!不需要!”随后,他起身,对着独孤忆咬牙道:“你也是姑娘家,对着她说出这种话,就不羞愧么!” “呵。”独孤忆轻叹一声,略带怜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寒瑶,叹道“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也罢,你起来吧。” “至于你。”她手指小落,“你有救了。” 这回独孤忆答应了,可小落却有些茫然。倒是沈寒瑶反应极快,直接起身道谢,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迅速整好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她仿佛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而别人下达的指令,就是这个世界的光,她一直追随着这道光亮,即便将所有人遗弃在身后,也势必要伸手触及这道光。 城门在尘嚣中大开,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开,这里的人似乎也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沈寒瑶架着马车,跟着独孤忆的快马,一前一后出了垣琥镇。 枫林晚建在垣琥镇出来的一座大山之中,山高林阔,脚下的泥土在雨后略显泥泞。 但站在山顶往下看,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过了这个平原,翻过一座常年积雪的山峰,就能到红岭间。 独孤忆安排沈寒瑶一行人居住在她院中的厢房里,又传来了门内养蛊之人。李晚尘在研制解药的几日里,和乐易同行上山下地采药,一来二去,两人之间越发亲密起来。 一日午后,独孤忆正要去院中练剑,出来时,却看到小落坐在门檐下的台阶上发呆。上午刚下过一场雨,院子中的青石板还带着些许潮湿。 独孤忆站在他身后,随便问了句:“哎,你独自一人坐这里干什么?” 小落不为所动,手上拨弄着小石块在地上乱画。独孤忆见他没有反应,便抬脚踢了一下他的后背,加大音量道:“你在干什么呢?!” 她这一脚,直接将小落踹得趴在地上,小落起身,转回去正要破口大骂,却见是独孤忆,原本长大的嘴巴一下子瘪了下去。 “独孤少主?!我还以为是晚尘那丫头呢......”小落心下一喜,转为笑脸相迎:“我在外面吹吹风,你这是要在院中练剑?” “是啊。”独孤忆抽出长剑端倪片刻,忽然兴奋道,“你不是玄青门的么,与我来过两招!” “还是不要了,等会伤到少主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 “我说,少主千金之躯,比武难免有磕碰,在下一介粗人,出手不知轻重,万一伤到少主,担待不起!” 小落寻思,怎么跟独孤忆对话,如此困难。不过看在她长得颇有姿色的份上,小落还是耐着性子。 “哦?这么说来,你是很厉害喽?”独孤忆挑眉轻笑。 小落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很厉害倒说不上,也就被许多人称赞过是奇才吧 分卷阅读14 。毕竟,我也曾经是玄青门继任掌门的不二人选嘛。” “哈哈哈......”独孤忆失声笑了出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颗小虎牙衬得整个人格外可人。小落从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样没有杂质的笑容,他一定躲不过,是要将整颗心双手奉上的。 “殷小落,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自卖自夸,还豪无羞愧的人。哎,还真是想不通,像你这样有趣的人,是怎么在玄青门里活下去的?我小时候见过你们门内的长老,一个个呆瓜呆脑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说到这里,独孤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回想片刻后,表情夸张道:“对,尤其是那个云魔子!明明生得那般好看,却总是板着一张脸,还把同行的温家妹妹给弄哭了,真是笑死了。” “你说云长老啊?他不凶啊,他是我大师父,可有趣了。”提起云魔子,小落晃了一下脑袋,脸上满是得意,“我大师父天资聪颖,总之,是和我一样聪明的人。不,他比我还聪明。” “是吗?可你生得一点都没有他俊朗。” “我......” 这一句话,便将小落堵得哑口无言,他翘起嘴巴,嘟囔道:“小爷我哪里比不上师父俊朗......况且我跟他,根本就不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两类人好么......” 两人正说话间,沈寒瑶恰巧背着背篓从外头进来。独孤忆见她走近,便撇下小落迎上去,“沈寒瑶,你回来了!快来教我功法!” “嗯,好啊。”沈寒瑶一边应着,一边将背篓取下,放在一旁。她从旁边的树上折下来一根树枝,朝小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沈寒瑶在小落身上指指点点,告诉独孤忆攻击哪些部位可以一招取胜,但当树枝指向小落的裆部时,孤独依马上出手制止了她。 “那个......呃,有没有什么招式,是你们门内独有,可以......”独孤忆有些词穷,朝小落使了个眼色,小落会过意,马上接下话道:“她让你教她门派绝学。” “门派绝学?”沈寒瑶握着树枝的手垂放下来,她想了想,皱眉道:“在淮川镖局,每个人的招数都不一样。我只会十二教给我的寒冰掌。练习这种武功,需要强大的内力,像你这般根基的,练寒冰掌入门内功,可能需要七八年吧。你若是想学,我今日可以教你入门心法” “什...什么!七八年!”独孤忆咬牙瞪眼,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她摇了摇头,“用七八年的时间来练入门,那岂不是很小就要开始练,我一个如花少女......这不行,不行......” “那我行吗?你我功力相当,我总能练吧。你都愿意教她,也教教我呀。”小落凑上前开心道。 沈寒瑶笑了笑,对小落道:“你就更不行了。这种武功和所有武功心法都相冲,若是练了寒冰掌,就无法再习其他武功。你想练,只能自废功力,从头再来。” 小落听后,没趣地长叹了一声,独孤忆仍旧不死心,她将注意力又放回在小落身上,“你刚说自己功力和沈寒瑶相当,是真的吗?” “是真的。”沈寒瑶替他答道。 “那你教我玄青门的武功好了,你不是说你是云魔子的徒弟吗?” “不行。”小落立刻否决了独孤忆的想法,他坚定道:“玄青门武功不外传。” “可你都叛变师门了呀!”独孤忆大叫起来。 “那也不行!”小落说着赶忙跑开,独孤忆见状立刻追了上去,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沈寒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起背篓朝李晚尘住的屋子走去。 今晨采药时,李晚尘把脚崴了,但她又坚持要找一味药,沈寒瑶只好自己先把背篓里的草药背回来煎,让乐易陪伴李晚尘。 估算了一下时日,再加上解药研制也有了些苗头,独孤忆又对他们颇为友好。而一路上,传闻中追捕小落的玄青门弟子,在枫林晚根本没有露面过。至于淮川镖局的人,这么久了还未有动作,基本上可以断定,不会再来追杀她。毕竟,上一次的刺杀,以两名杀手的死亡宣告失败。加上已经赎身的她,门内一下子失了三名杀手,应当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 如此一来,自己应该可以回到江阴光星镇的渡口那儿,去等十二了。沈寒瑶一番盘算,便放下心,决定辞行。但也正是辞行那日,枫林晚掌门独孤诚正好从外地归来,还带回了几个不速之客。 ☆、迷雾 ============================== 苦药味渗透了李晚尘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小落身上的毒素褪去大半,李晚尘以蛊吸毒,又用药材为小落调养身体。终于在他们来到枫林晚的半月后,小落得以重见天日,不用再掩面示人了。 几人坐在院中,小落大喝一声,将面纱揭下。沈寒瑶仔细一看,还真的好了,便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离去了。” 李晚尘道:“还没有呢!他现在只是容貌恢复了,毒还没能解开......”她摇头看向沈寒瑶道:“你们这个门派里的人太阴险了,这种毒是直接溶进了他的 分卷阅读15 血脉之中,我只能想到用这种法子阻止容貌被毁,但暂时,却解不了毒。” 小落还拿着铜镜在看自己的脸,大咧咧道:“现在容貌已经恢复了,其余的就暂且搁置吧。我已经很满意了!”又对李晚尘贱兮兮一笑:“李神医,你还真没坏了你爹的名声。” 李晚尘却是别过头,如今并不想搭理他。 乐易道:“沈姑娘,方才听你说要离去?” 沈寒瑶正要应,门外却忽然有小厮大喊:“少主!掌门回来了!要你即刻去殿堂见客!” “我爹回来了?”独孤忆似乎有些意外,算算时间,应当没有这么快才对。但她知道独孤诚的命令不能耽误,便对小落等人道:“我爹回来了,我先去殿堂。” 独孤忆到了殿堂,见独孤诚身边跟着两位白衣青年,眼睛瞬间亮了亮,果然,这两名青年拱手弯腰:“玄青门弟子见过少主。” 一番攀谈后,独孤诚命下人准备晚宴,而一直坐在一旁的夫人对着独孤忆道:“忆儿,正好将你前些日子带回来的几位朋友,也给你爹爹引见一下吧。” 独孤忆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还是不用了吧。他们就是一些江湖上的人,我看身手不错,请回来陪我练武的。难登雅堂。” “无妨,既是来客,我这个正主也应当招待一下。”独孤诚笑道,说着便吩咐小厮晚宴要将客人请来,然后便亲自带着玄青门来的两位弟子往厢房去了。 独孤忆急忙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将玄青门弟子前来拜访一事告知小落等人,几人坐在一起商量,最后决定谎称几人都被独孤忆打伤,正卧病疗养。 对于这些独孤忆带回来陪练习武的人,在独孤诚眼中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故而他也并没有过多询问。 晚宴过后,玄青门两名弟子有些醉酒,便回房歇息了。 独孤诚和独孤忆两父女则是在议事房内谈话。独孤忆将在垣琥镇一干事宜一一禀告,当然,她并未将小落一事和盘托出。 原来,她那日是去垣琥镇寻舞坊老板黄毓棋。独孤诚调查到,黄毓棋很有可能是十五年前,六大家族之一,淮川谢家如今唯一活着的后人——谢梦云!她还是孩童时期便被送到江阴,以至于当年谢家发生惨案,唯独漏下了这一个。 但黄毓棋,亦是跟在他身边几年的女人。他本打算在自己五十大寿时,将她迎娶过门,却不想手下却先查出了她的身世。而她,也那么凑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跑了! “如此说来,毓棋是去常州了......”听到独孤忆带回来的消息,独孤诚身子往后面的椅背靠去,他之所以派自己的女儿亲自过去,就是想能够将她请回枫林晚,能够将她娶进门,当然,更重要的是以此询问谢家剑谱的下落。可没想到,还是扑了空。 他一直想得到谢家剑谱,多年来各地辗转调查,却不想那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悠。 “你说你在垣琥镇碰到了阴婺山上下来的?” “是的。女儿还与她过招,但完全不是对手。” 独孤诚这下微微正了正身子,忽然睁大了眼睛,“我此次去拜访虎啸山庄,他们想同玄青门联手攻上阴婺山,难道是山上的人知道了消息,已经逃出来了?” 独孤忆摇摇头,这些天她已经大致清楚了沈寒瑶一行人的底细。“我碰到的这名女子的确是从阴婺山上下来的,但她说自己是万金赎的自由之身。” “他们这门内,还竟真有赎身这一说......” 阴婺山上那个门派,神秘莫测,毕竟独孤诚也没有到过那里,所有都只是听闻而已。枫林晚向来独据江阴,也没有任何门派前来惹事。 独孤忆又道:“爹,这次两大门派,为什么要联合起来对付阴婺山上那些杀手?按理来说,淮川镖局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到任何一个门派。” “五年前,玄青门里,老药师王元之的养女,被淮川镖局的人重伤,说是凭借王元之的医术也无力回天,只能靠还魂丹还吊着一口气,成了个活死人。几个月前,听说在屠城,玄青门的人居然杀死了两个淮川镖局门内的杀手!这下,两家的仇算是正式结下了。” “玄青门的人杀死淮川镖局门内人......”独孤忆来回踱步,她记得,李晚尘说过,是小落在屠城救下了沈寒瑶,而正好,他们的身份,又和屠城那件事对应上了。那么这样看来......是已经离开玄青门的小落,在屠城还又给玄青门招了祸事。 “爹,虎啸山庄怎么会联合玄青门,他们当年不是因谢家之事有结仇?还有,这次玄青门的人为何突然到访枫林晚?” “咳!”独孤诚摇摇头,“傻丫头,只要这件事对两家都有利可图,一点小仇小怨又算得了什么!至于玄青门的人前来,只是听到了一些消息,顺带过来探寻一下。你也知道,他们门内大弟子叛逃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原是这样。那么......此次合攻阴婺山,爹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自六大家族和四大门派,合盟定下江阴归隐的规矩,我们独孤家一直在这里把持秩序。阴婺山上的人未曾到过这里犯事,即便他们被其他几个门派所不屑,但谁又 分卷阅读16 知道在暗地里,这些人有没有借刀杀人过?就如同十五年前谢家一夜之间惨遭屠杀,江湖上只剩余五大家族,谁又知道,是不是谁暗中觊觎谢家剑谱而引发的......”说到这里,独孤诚不屑一笑,继续道“对于这件事,我并不想插手。我们隔岸观火便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毓棋的下落!枫林晚的人都知道,她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要迎娶她过门的事情,我也已经对外宣称过了......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突然跑了,让我颜面何存?!” “又况且当年谢家太公曾对我许诺过,要将谢家剑谱传于枫林晚,让枫林晚弟子习得,以保江阴归隐者一片安宁。但没想到,他还未将剑谱交出,惨案便发生了!十五年来,江湖上寻找谢家剑谱的人不计其数,但这明明是属于我们的东西!所以,忆儿啊,你一定要找到剑谱!” 对于这件事,独孤诚已经一再对独孤忆强调,她心中知道谢家剑谱对于枫林晚的重要性,毕竟,枫林晚一直没有正统绝学,而那些归隐者,也不可能再抛头露面传授武功。 从独孤诚的议事房内出来后,独孤忆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她将沈寒瑶几人叫到自己房中,待几人坐定后,又关好房门,悄声道:“我爹说了,玄青门来的这两人,要去江阴抓你。”她看了一眼小落,见他神情担忧,又急忙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玄青门的人正和虎啸山庄的合计攻上阴婺山,要把淮川镖局给灭了,估计也没有多少精力来抓你。我看那两个弟子唯唯诺诺的,不像厉害角色,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沈寒瑶,独孤忆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小落会被抓到。 沈寒瑶听到淮川镖局的消息,忽然正了神。她不解地问了一句:“对付淮川镖局有何意义?” 独孤忆指向沈寒瑶和小落道:“或许是你们引起的风波。”于是又将自己先前的猜测说了出来,这下小落恍然大悟。 但沈寒瑶隐约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毕竟,当年,是虎啸山庄指明要取老药师养女的性命。执行任务的,是十二。而现在,这两个门派竟要联合一同对付淮川镖局!那么结果可能只有一个,玄青门根本不知道,幕后指使是虎啸山庄的人。这样看来,十二根本没有做过解释。 夜间,沈寒瑶独自一人在院中观星,小落见她没睡,便上前询问道:“怎的?今夜你听到淮川镖局一事后,就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又遭到同门追杀。小落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流露出那样牵挂的神情。 “我需回光星镇一趟,你在此地好好养伤。独孤忆是个有道义的姑娘,在枫林晚,你是最安全的。” 小落听了沈寒瑶这番话,垂头不语。他和沈寒瑶从屠城一路到江阴,如今也过去小半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沈寒瑶在身边,总觉得有她在,十分安心踏实。 甚至,从那次她当街下跪,他已经暗暗发誓,要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可现在,眼前这个人,连要走了,说的话也是这般让人连一点挽留的余地也没有。 小落想问,为什么不等他毒解了,和他一起回去,却要自己一个人先回去。这难道不是找借口不辞而别吗? “你会在那儿等我们回去吗?”他轻轻问了一句。 沈寒瑶答得干脆:“我不知道。”之前在光星镇上,她曾经托乐易在码头上安插了人,画了十二的画像,只要见到十二,便把消息传回来。 这次听到淮川镖局如此重大的消息,她怎能不担忧? 小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知道,她应该是心中牵挂着门内那个对她极为重要之人。 第二日,拜别了小落和独孤忆等人,沈寒瑶先行出发。而与她持木牌一同入江阴的,还有两名玄青门的弟子。这两人走的稍晚一些,独孤诚目送两位弟子离去后,转头对笑容爬上眼梢的独孤忆道:“让那小子从你院中搬出来住吧,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爹......”独孤忆一惊,“你早就知道了?” 独孤诚负手往回走,边走边叹息道:“云魔子特意叮嘱我,要对他多加关照。这份人情,等年后的群英会,到时你有机会见到他,或许可拜入他门下。这样我们枫林晚在江湖上便又多了一份底气。” 独孤忆撇嘴道:“其实不用去玄青门,小落他已经在教我武功了。爹你难道忘了,他是云魔子唯一承认过的弟子吗?” “是么?!”独孤诚点点头,“甚好!甚好!你快去将他请来书房,我好来见识一下这个大弟子是怎样的人物。” 【常州】 话说那黄毓棋卖了舞坊后,雇了马车赶往常州,在此之前,她曾绕道前行,往淮川去过一趟。 天将明,她只身一人,在当年谢家祖宅门前逗留了片刻。满地杂草堆积,只有几处残垣断壁依稀能辨认出,曾经作为七大家族之首的谢家,是何等的繁盛。 然而,黄毓棋并非谢家后人,她原名就叫黄毓棋,真正的身份是谢家大公子乳娘的女儿。当年谢太公因担忧其子谢为玉对她暗生情愫,在她十一岁那年,便收做义女,改名谢梦云。又更是因谢为玉作赠的一幅画,被直接送到了江阴。 分卷阅读17 黄毓棋在江阴独自摸爬滚打,忍受屈辱和不堪,爬上了歌舞坊花魁的位置,几年后,又摇身一变,成为幕后主人。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再回去,却还未来得及回去,便听到了灭门噩耗。 这些年来,她独自一人在暗中查找究竟当年究竟是什么人屠杀谢家满门,但线索却在查到淮川镖局时,忽然断了。若不是突然收到谢为玉还活着的消息,她便也不会这么唐突地往常州赶。 “大公子。” 黄毓棋在马车上轻轻唤了一声,但只有风声呼过。 那封从常州寄过来的信件,未题一字,只附了一根木发簪。这正是多年前分别那日,谢为玉赠予她,却被她亲手扔在他前面的发簪!她查到信纸出自常州,便迫不及待决定前往常州寻找真相。 虽然时隔多年,但拥有那个发簪的,除了谢为玉,不可能有其他人。 雇来的小厮歇息片刻后,驾着马车悠悠前行。 七日后的一个黄昏,马车在一处酒楼前停下。小厮掀开帘子道:“黄公子,到地了。” 黄毓棋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虽着了男装,在熙攘的人群中却略显娇弱。常州风气外放,时有女子着男装出入烟花之地,故而当她进店时,即便店小二口中叫着:“姑娘,您这边请!”时,眼光也丝毫没有透露出任何诧异。 这里,是她曾经在江阴时常接济的一名酒鬼告知的地方。她怀中拿着那个酒鬼给的信件,希望能以此为落脚点,慢慢打探谢为玉的消息。 【光星镇】 沈寒瑶在渡口码头坐着。乐易的人告诉她,从未见过画像中的人。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等待下去。 对于沈寒瑶来说,十二的话,既是承诺,更是命令。他们之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而更多的,则是沈寒瑶对于他的依赖性和服从性。 如果现在离开,那就是违背了十二的命令。 她从未违背过十二下的任何命令,哪怕是让她归隐离开。可这样无尽的等待,终究不是不能得到什么结果的。 “走。不走......?走...”沈寒瑶陷入深思之中。江河波涛中,一艘艘小船驶入渡口,此刻又近黄昏,她却仍旧没等到想见的人。 整整十天,沈寒瑶在这里足足等了十天。 十天后,她启程出发前往屠城。渡口的水路,顺江而下,有来无回,所以只能再从枫林晚出去了。 玄青门的人没有从渡口进来,想必是要经过屠城,有些惧怕淮川镖局的人。这样看来,独孤忆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在两大门派实施计划之后了,否则玄青门的人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在途径常州时,沈寒瑶意外遇见了风家的孪生兄妹。 他们着素衣麻布,看样子,风苑似在挑选首饰?沈寒瑶不动声色靠近,风苑正要拿起摊子上的一根簪子,却被沈寒瑶用手按住。 两人见到她,风冽先是一惊,而后他有些迟钝地从嘴里蹦出二字:“你...你......” 沈寒瑶低头行礼,她知他们必定不是来杀自己的,否则不可能将面目曝光在众人视野之中。 “二位前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问得直接,两人倒也不避讳,风苑仍旧拿起了那个簪子,她淡然道:“同你一样,来这世间潇洒一番。” 沈寒瑶又问:“你们也赎身了?” 风冽摇摇头,接过簪子为风苑插上,观察片刻后,点头道:“嗯......”他从袖间掏出碎银,买了簪子后,三人找了个茶肆小坐。 风苑才开口道:“我们被逐出来了。”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沈寒瑶久久不能平静,她感到十分困惑,又追问道:“能同我细说一下么?” “你一定想问那个人吧?” 风冽手指沾了茶水,在干净的桌面上写出“十二”两个字,写完后,他看了一眼沈寒瑶,略带怜惜道:“他在办一件大事,事成后就会离开那里。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早知晓。但看你现在这样子,估计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沈寒瑶点头,眼神急切。 风冽却叹了一口气,“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已经武功全废,如今只是一对平凡的兄妹。这也算是,他唯一的仁慈吧,哼,倒算是成全了我们。”风苑道。 武功全废,逐出门内。十二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又何况风家兄妹,还是门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曾立下多少功劳...... 拜别兄妹二人后,沈寒瑶一个人茫茫然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到一处药堂时,忽然瞥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人白衣束冠,衣带飘飘,从马车上下来,正走向药堂。远远看去,像极了在屠城的那个雨天,命小厮给她送伞的那个男人。她竟不知,自己已将此事记得如此深刻。 沈寒瑶挤开人流,双脚不自主往那个方向走去,街道颇为宽阔,等她到了药堂门口时,那人却已经消失了。她张望了片刻,却被堂内走出的一个小厮驱赶道:“哎呀快走快走!今日不施药!” 沈寒瑶只好悻悻走开,她垂着头,随便在一处台阶上坐下,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地面发呆,像是与亲 分卷阅读18 人失散的无助少女。 ☆、参商 ============================== 圆月,大地笼罩着一层朦胧。 沈寒瑶伏在马上,眼眸低垂。马匹走得慢,她却不肯歇息,强撑着赶路。常州往东是屠城,往西是偌大的淮川。 从常州到屠城还需乘船,屠城是一块被两条大江同常州以及江阴分隔开的城池。很久以前淮川镖局的人从淮川逃离到屠城,便占据了阴婺山。想必也是考虑到这里是个不容易被外人打扰的地方。 一夜未眠。天微亮时,沈寒瑶从马上半跌着爬下。她脸色苍白,眼窝变成青灰色,整个人看上去像病入膏肓之人。 终于行至渡口,一位老叟迎面而来,便对她笑盈盈道:“姑娘,你也是去屠城么?这里的船都被那些人包下了,这几日是去不了喽!这些守在渡口的人,都是武功高手,脾气古怪,你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她顺着那老叟眼神望着的方向,只见虎啸山庄的特有旗帜插在高处,迎风飘扬。 “多谢。但我,非去不可。” 沈寒瑶错开老叟,径直往前走去。 “站住!”两个守在木栈道口上的男人伸手拦住她,“今日渡口不通!改日再来!” 沈寒瑶思忖片刻,从袖间掏出银子,又从头上拔下银簪,一同交上后,低声下气道:“两位兄弟,麻烦通融一下,我被卖到这里,眼下就要嫁给一个遭汉,好不容易逃出来,我要回家,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要是被抓回去了,会死的!” 她说话时有气无力的,再加上面目苍白,发鬓凌乱,看上去颇有几分被人折磨已久的样子。那两个男人虽都是虎啸山庄门内的,但这些名门正派,明面上都讲究个礼信道义,如此一个被拐卖的少女,凄凄惨惨的样子,怎能不让人心生怜悯? 其中一人道:“师兄,我们帮一帮她吧,如果她被抓回去,后果不堪想象!” 两人低头耳语一番,终于是对沈寒瑶使了个眼色道:“你直接上那艘小船,这船原本是接应我们少主的,可惜船身太小,如今霸着反正也是没用处,就送你一程吧!” 沈寒瑶连忙要下跪道谢,却被两人托住手臂。两人又唤来刚才的老叟,交代一番后,沈寒瑶便上了小船。 撑船老叟连连摇头,悲愤道:“姑娘,你是从歌舞坊里逃出来的吧?真是作孽呀!这么小就被卖了!” 再转头看沈寒瑶,已经蜷缩在船尾似乎睡去了。老叟拿来几个麻布袋子,想帮她盖上取暖,却在刚要触及她躯体时,被她猛然睁开的眼睛吓得愣住。那双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恶狠狠盯着老叟!而她双手防御地扣在身前,似乎随时准备袭击别人。 当视线中看到老叟手上的拿的几个麻布袋时,沈寒瑶方放松警惕柔和下来。她正要开口,老叟却上前用粗糙干枯的双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莫要害怕,莫要害怕......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先睡一会儿吧,老头子我是怕你冻着了,想给你身上盖点东西。” 看着沈寒瑶重新闭上眼睛,老叟一边划船,一边连连叹息。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船停靠在屠城西北方向的渡口。老叟本想让沈寒瑶多睡会,但船在快靠近岸边时,她已经起身走到了船头。 “那边......”沈寒瑶惊讶地张了张嘴,从这里远远看去,城中唯一的高山上,冒出滚滚浓烟。似乎是起了大火! “老爷爷,有劳了。这是给你的一点酬劳。”沈寒瑶掏出了仅有的一点碎银给了老叟,便急匆匆上了岸。 撕下一片裙角慌乱将面蒙住,沈寒瑶使轻功抄了近道,至屠城东边的一片沼泽处。从这里穿过去,可以直接到阴婺山的断崖处。 沈寒瑶从林子里扒了一堆树皮,又采了野果充饥,挥掷树皮,将它们铺落在沼泽上,便是使一段轻功,又停下来铺一段。等走完这片沼泽时,已经是烈日炎炎,她整个人因体力不支,最后一段勉强从泥潭中爬到杂草堆里。 满身的臭味令她感到不适,但山上浓烟滚滚,看着飘散开的轻烟,她心急如焚。 “从此处攀爬上去,应当能在黄昏之前上山。”深吸一口气,靠在岩石阴凉处,沈寒瑶掏出已经被沾满臭泥的野果,在杂草上擦了擦,便咽下肚。 歇息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沈寒瑶直接开始攀爬。 这个地方,她从前来过无数次,也记不清从上面跌落下来受了多少次重伤。原本十二当年只是为训练她的耐力,却没想到,能在今日让她就算闭着眼睛,也找得到攀爬的下一个落脚点。 烈日缓慢在空中移动,一下子藏进一朵巨大的乌云中,凉爽的山风迎面拂来,沈寒瑶双臂用力一撑,爬上了一处开阔的平台。 从这里往上开,轻功好的人可以一跃而上,便到了山顶。然而这个平台旁边有一处狭小的洞穴,里面有一条暗道是直接通向淮川镖局门内的山洞,不过机关却设在里面。 这里从前是十二一个人练武的地方,每当她从山底攀爬上来,就能看见十二在这里练武。 “咳!!”沈寒瑶跌坐在平 分卷阅读19 台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十指因攀爬已经磨得满是鲜血,她站起身来,淮川镖局落点处的那个山洞口,源源不断冒出浓浓的黑烟。 出于怀疑,她往暗道里走了一遍,发现机关似乎并没有被开启,但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惨叫! “啊!!!”惨叫声逐渐扩大,里面的人,似乎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难道,是火烧吗?沈寒瑶在石门面前定住脚步,她将耳朵贴在上面。 “你的死期,到了!!!”是十二的声音! 沈寒瑶可以确定,她刚才听到了十二的声音,那句话满腔悲愤,带着死生绝决的意味。 “十二!十二!!!”沈寒瑶大叫起来,她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石门砸去。 刀剑相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足足维持了一刻钟的时间。沈寒瑶已经失去理智,用一双血手,不断在掌心凝聚内力,竟妄图击穿这道石门。 “打开机关,打开机关啊!!”她的双手已经麻木了,整个人跌靠在石壁上,嘴里却下意识还在喊着。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忽的戛然而止。下一刻,石门缓缓开启,浓重的血腥味从里面散出。火光微弱的暗道里,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背着光,一瘸一拐向她走来。 待他出了石门后,整个人直直倒在沈寒瑶面前。 “十二!”沈寒瑶大叫一声,在石门砸落在十二的双腿上之前,将他快速拖了出来。 沈寒瑶将已经昏迷的十二挪到靠近洞口的位置,发现他的脸上,身上,满是上粘腻的血,手臂处......湿哒哒的还在渗着黑血! “怎么......怎么会......” 沈寒瑶的泪水开始模糊了视线,她从来没有见过十二受这样重的伤,而且从手臂渗出的血,似乎还是带毒的!即使是昏迷了,十二仍旧咬牙皱眉,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疼! 日光柔和,趋渐西下。 石门缝隙处渗出丝丝烟雾,沈寒瑶思忖片刻,迅速将十二的外衣脱下,撕成布条,将他双双臂环抱,捆在在自己腰间,又将他的双腿和自己的双腿绑在一起。 那两个门派的人已经找到了暗道,又放了火,想必不会逗留太久。她必须尽快把十二带出这个地方,找到人给他医治。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沈寒瑶艰难地站起来,十二脉搏微弱,时有时无,在她抓住他的双手时,呜咽了一声。沈寒瑶喉咙一酸,低声吼道:“别死!我不许你死!” 她双手摸到岩石突出部分的结点,双脚艰难地朝外探寻。 如果只是沈寒瑶一人,上去简直太轻松,可现在,她背后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每向上攀爬一下,十二的身躯就像拉拽她下地狱的恶鬼,让她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所幸这段路是个向内倾斜的断面,断面上还盘踞着在山顶上的一棵老树的根茎。终于在手触及平坦的地面时,沈寒瑶躬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往上爬,可惜终究今天耗费了太大力气,再加上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她终于是没能爬上去,整个人瞬间向下滑去! “啊!!”沈寒瑶沉声一叫,一只手卡在老树交错根茎的空隙间,另一只手及时扒住旁边的岩石。 十二的身体往下一沉,双手卡在她的腰间,身后的身躯重重往下坠,她的双脚再也抬不起来。 “再这样下去,会摔死的......”沈寒瑶往坡面趴着休息片刻,憋了一口气,拼命向上爬去。 终于是靠着这口气,她半个身子已经爬上了顶部,奈何身后背着一个沉重的十二,任凭她怎么使劲,也无法翻上去。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腰间双侧也被十二的手腕勒得生疼。最主要的是,她已经快没力气了! “呃......”背上的人咳出一口血,忽然,他被绑着的双手颤抖着挣扎了一下,下一刻,沈寒瑶只觉得腰上紧紧向后拉拽的手松了一个度。 “呵......”十二呼出一口气,他的双脚抵在沈寒瑶触不到的枝桠上,被绑着的手则拉住了另一处凸出的根茎。沈寒瑶整个人松下来,大口呼吸了几下。 她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十二......” “嗯。”背后的人轻轻应了一声,片刻后头顶处又传来声音:“解开它。”他晃动了一下手指,沈寒瑶伸出一只手,终于解开绑在他手上的布条,十二又解开了绑在脚上的布条。于是沈寒瑶双臂撑住地面,爬了上去,又一鼓作气,将十二也拉拽上来。 两人一同靠在老树的躯干上,十二微微睁开眼睛,伸出手艰难地抚摸了一下沈寒瑶的头顶。 他看着她,眼中带有疑惑和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心疼。那时候在暗道里面,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听到了沈寒瑶的声音。 昏死过去的时候,十二以为自己是真的死了,却因手臂上裂开的伤口被痛醒。此刻他心中千般滋味,出口却只一句:“你怎会来?” “咳!”沈寒瑶又咳出一口血,她只是摇头道:“我已经等不下去了,就过来找你了。” “你不该来。” 十二身子坐直了一点,不远处的火光映照了整个山 分卷阅读20 峰,他脸色露出复杂的神色。 “等天亮了,他们就该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下山!”沈寒瑶支起身子,看着十二认真道。 十二笑了笑,缓缓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 犹豫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放在她的手心里。 “这......这是?”沈寒瑶接过锦囊时,却被他一把拉进怀中,下一刻,她感觉自己手腕处似乎被一根细针猛地扎了一下。 “呃......” 沈寒瑶错愕间,被十二抱上树,他将她放在大树高处的一根粗壮的躯干上,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神在月光下变得无比柔和。 “十三,活下去,但不要为我报仇。我......有一个亲人,自小同我失散了,找到她,将谢家剑谱交给她。谢家剑谱就在......” 他温柔一笑,将她握着锦囊的那只手收了收紧。 他的手心温热,即使有粘腻的血液,却那么让她贪恋。 再次抱紧她,十二哽咽道:“抱歉......真抱歉,让你......变成了这样的人。” 沈寒瑶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全身瘫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二飞身下树,跌落在地上,却强撑着站起,他双手支撑在自己心口,一步一步走远。 意识越来越模糊,沈寒瑶瞪大的眼睛缓缓闭上,泪水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 她的身体被老树撑开的枝叶所掩盖,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上树,是不可能发现她的。 十二走到顶上的岔路口,一条下山,一条通往门内。 那路口站着一个白衣男人,他身后背着一把大剑,一手握着长弓,一手举着火把。 神箭白凛。 十二轻蔑一笑,忽然又咳出一口血,腹部猛地痛了一下,令他单膝跪倒在地。 白凛一步一步慢慢走近,他披着一件白色斗篷,宽大的衣帽将他整张脸掩埋在黑暗中,如同鬼魅般伫立在十二面前。 “哼,掌门......?!”白凛他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一只脚踩上十二撑在地面的手背上,语气略带怜悯道:“真是想不到,昔日同我一争高下的你,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忍痛抽出手,十二沉声道:“也多亏你联合外门,我才有今天。”说着,他竟低头狂笑起来,边笑边道:“白凛,多亏有你,多亏有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白凛扔下火把,一把抓揪十二的衣领,愤愤地盯着他道:“死到临头,逞什么强?!你若真厉害,也不必同他们一起躲进暗道了!不过,你竟然没有和他们一起被烧死,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呵。”十二将头偏向一边,却仍是止不住地笑,他笑着笑着,眼底竟涌出泪花。白凛放开了手,他便倒在地上,眼睛睁着,一动也不动。 不远处地上的那堆将要熄灭的火把映射在十二睁着的眼中,晶莹的泪滴挂在眼中,模糊了视线,火把渐渐熄灭,眼前失去了光亮,仿佛多年前那场大火,随着涣散的意识,在脑海中终于消散。 “白凛少爷!快走吧,我们要启程赶回淮川了!庄主在山下的渡口等你!” 身后传来虎啸山庄弟子的叫声,白凛拂袖道:“你们先走吧,我自会出发前来!” 那弟子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犹豫片刻后,便带着身后的众弟子撤退下山。 月上枝头,阴婺山上一片火海。 玄青门和虎啸山庄的弟子陆续下山,那条下山的路密密麻麻的星火光芒,在夜间仿若游龙盘桓山腰。 山脚下的一处农家,一位老者轻轻拍了拍怀中花猫,又将手中酒壶抬起,灌下最后一口烈酒,烈酒入肠,引起一阵剧烈咳嗽。缓和下来后,他满目泪花,伏地跪拜。 ☆、剑谱 ============================== 秋季在常州人的眼中,是讨喜的。只因为一年中炎长的夏季终于收尾,时不时的阵阵清风,让人身心舒畅。坐在自家院子门前看儿孙绕膝,再幸福不过了。 可屠城就不一样了。到了秋季的时候,屠城的月季仍旧盛放,和春夏无异。若不是早起时寒意入侵,屠城的人并不愿意多加一件外衣。 一场大雨过后,冲去了血迹和黑烟。天空如同从前一样蔚蓝,抬头看时,一点都找寻不到几天前漂浮在屠城上空浓密黑烟的情景。 “阴婺山上的淮川镖局被灭门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当然,也传到了黄毓棋的耳中。彼时,她正好在一间酒楼栏轩处欣赏常州美景。 “黄掌柜,真是好雅兴。” 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人还未露脸。黄毓棋转过身,那人半身映入眼帘,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走到了她身边。 “孤独忆。”黄毓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你还真是走得干脆!父亲五十大寿的信函刚送到舞坊,你就直接跑得无影无踪了。” “呵,真是有意思。”黄毓棋勾唇一笑,“我想在哪里讨生活,难 分卷阅读21 道还要经过你们父女的同意么?”她纤长的手指慢慢划过独孤忆的长发,虽是在笑,眼神却充满警告。 独孤忆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指,将头转向一边道:“跟我回去吧。我爹是什么人,想必你心里比我还明白。” “嘁。”黄毓棋摇摇头,用极为怜惜的眼神盯着独孤忆,“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多少么?就算是他的女儿,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告诉你那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父亲,我黄毓棋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说完这段话,黄毓棋拂了衣袖,直接要往阁楼下冲去。却发现,楼梯口处,站着两个黑衣人。 独孤忆扬了扬下巴,示意两个黑衣人动手,忽然阁楼下方也冲出四五个黑衣人,纷纷拔出腰间佩剑。 孤独忆见状,连忙大叫道:“这次并非为婚事前来找你!!” 黄毓棋呆了一下,举手摆了摆,那些人便退了下去。她疑惑地看了独孤忆一眼,独孤忆也摆手示意两个黑衣人退下,两人重新并排站在栏轩前。 独孤忆率先开口道:“你是谢家后人吧?真正的名字,是谢梦云!十五年前,你被秘密送到江阴......在谢家被灭门之后,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转头看向黄毓棋,独孤忆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因为这番话,脸上出现了复杂的神情。 黄毓棋在心中思量片刻,才开口道:“原来你们,也觊觎谢家剑谱么?” 她自顾自低头笑了笑,“倒也是没错,这些年来,江湖上一直在寻找这本秘籍,其中各种流言,我早已听得厌烦。只可惜,你们找错人了,我并非谢家后人,不过是母亲曾在谢家当差过罢了。至于谢家将我送走,呵......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独孤忆分不清她话中真假,但看她言语间透露出的哀伤神情,料到必有下文。便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宽慰道:“父亲对你,很上心。他知道这个消息后,派我前来,想将你请回枫林晚,是希望你远离江湖纷扰。你跟了他这些年,应该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他断然不会害你性命。” 是这样么?黄毓棋眺望远方,按照独孤忆现在这样的话来说,她的处境,实际上非常危险。又何况,她唯一的心愿,只是想再见谢为玉一面。 如果她的处境危险,那么谢为玉...... 独孤忆看出来了,她在犹豫。便又靠近一点,柔声道:“黄姑娘,虽说你心中自有自己的想法,但枫林晚于你而言,不失为一个好的庇护。况这几年,父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黄毓棋握紧双手,心中一番较量权衡后,她看向独孤忆,眼中满是恳切,“谢家大公子,谢为玉,还活着。我此次前来,就是为寻他的下落。或许你们要找的东西,他知道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 独孤忆明显被震惊到,但她仍旧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不自觉笑道:“你有谢为玉的消息?” 黄毓棋点点头,“嗯。我想见他。” 独孤忆听后,笑容瞬间又扩大了几分,“好办!我知道该如何做了!”她自信地转过身,“黄姑娘,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陪你一起找。” “若是有了谢家剑谱,或许父亲对你的兴趣,就不那么大了。” 下阁楼前,独孤忆留下的这句话,让黄毓棋的心中又多了几分希望。 这两人都相互打着各自的算盘,望从中图利。况独孤忆自小生活在独孤诚殷切的期盼中,又事事都要与那死去的大哥相比,渴求父亲的赞许。此次常州一行,让她坚信,这一次只要能找到谢家剑谱,独孤诚便一定对她刮目相看。 将消息用信鸽传了回去,孤独忆便根据黄毓棋提供的一点线索,开始动用枫林晚的关系,在常州展开搜索。 【屠城·阴婺山】 阳光穿过密林,山顶上那棵巨大的老树在蓝天下显得静谧而美好。 沈寒瑶缓缓睁开眼睛,又动了动手臂,发现十二扎入自己体内的麻药已经散去。她昏睡了一天一夜,做了无数个梦,醒来却只记得自己亲眼目睹漫山大火的场景。 然而这个场景,却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梦中。 “十二......”她支起身子往下跳,站定时,四周一片茫茫,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不远处淮川镖局的那个山洞口周围黑漆漆的,周围泥土仍旧混杂着些许血腥味。 “看来,那些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沈寒瑶向前走去,在分岔路口时发现地面上有一处明显的印记,那印记略微下限,上面插着一把巨大的剑。并且,印记周围的草都被矮了大半。 “化尸水......不对,是火?”她蹲下身子,从那个陷下去的印记里,发现了一点骨渣。 “这把剑是十二的。”沈寒瑶起身后退了两步,她一眼就看到了剑柄上刻着的印记,又看清了这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形印记,顿时觉得胃里翻涌出一股酸水,忍不住将头侧向旁边干呕起来。 因为没有进食,她只能一阵接一阵的干呕,眼泪和呕吐上来的一点酸水占据了她的脸颊。她大概已经猜到,眼前这个印记是有人被化尸了,而那 分卷阅读22 个人,是十二。 “是先用火烧死,然后再化尸么......”沈寒瑶咬牙痛哭,整个人伏在草地上。一开始,她只是很小声地呜咽,到最后,竟放肆大哭起来。 她开始用双手拼命刨土,用泥土将那个印记堆成了一个坟冢。那把剑就笔直插在坟前,似乎在宣告着死去之人的身份。 这些年里,十二早就成为了她心目中亲人一般的存在。是他将她救下,带入门内,又教她武功,教她读书识字。可现在,他却从此消弭于世间,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骨也没有留下。 沈寒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的山,又是如何晕倒在山下却又被人救起。醒来时,脑海中只有她在那棵老树上动弹不得时,十二交待她的那番话。 躺在床上,摊开手掌,却发现原本紧握着的锦囊已经不见了。 她急忙坐起来,眼前却快步走近一个老妪,对着她惊讶道:“姑娘,你竟醒了。”她仔细看了沈寒瑶一眼,又转身走到门口大喊道:“老头子,那姑娘醒了!” 沈寒瑶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老翁,也是仔细瞧了沈寒瑶一眼,便疏了一口气,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问道:“姑娘,这锦囊是不是阴婺山上一位公子交予你的?” 沈寒瑶未出声,她眉头紧皱,看了一眼那老翁,却是伸手将锦囊直接抢了过来。 “你们是谁?”她防备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姑娘,请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坏人。老婆子,你先出去一下。”老翁说完话,门便被掩上。那老翁却也不走近,只是保持着距离,对沈寒瑶道:“我是受大公子之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姑娘。” “大公子?” “嗯。”老翁点点头,转身走到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拿出了一个木盒,毕恭毕敬递给了沈寒瑶。 沈寒瑶接过木盒,拉开一看,竟是谢家剑谱! “这本东西,怎么会在你们这里?等等......谢家剑谱,十二......”沈寒瑶低头看着剑谱自言自语了一番,却是忽然顿悟:“你说的大公子是何人?” “公子他......”老翁迟疑了一下,显然,沈寒瑶并不知道一切的事情,“公子竟将这么重要的剑谱,托付给这样一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么?”他心中有些担忧,嘴角向下瘪了瘪,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公子是十五年前,淮川被灭门的谢家后人。谢为玉。” 果然......沈寒瑶叹了一口气,他的真名,他真正的身份,竟然隐瞒了这么多年...... “当年他为了躲避仇家,上了阴婺山,从此就在山上那个门派里生活。他说自己只是个挑水劈柴的小厮。但每年,都会来一次这里,给我送些银子。这本剑谱,在我这里放了十五年了......” 老翁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十五年来,我和老婆子一直在这个小村庄生活,不闻世事。前些日子,公子忽然到了这里,跟我交待了一下身后事......又给了许多金子......” 老翁抬手抹去眼中泛起的泪花,声音越发颤抖:“他说,他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但是谢家剑谱,绝不能落入其他人手里,如果有一个姑娘找上来,那就把剑谱给她,让她练成后,传给有缘人。如果没有来,就让我在死前,把剑谱烧了......” “可怜呀......我知他是骗我,但却不忍拆穿!他来之前,屠城里已经有好多其他门派的人在了,想必是阴婺山上要出现变故,也不知是否是为了这剑谱而来!” 老翁又抹了一把泪,从架子上又拿下一副画,沈寒瑶摊开后发现,画中的人,竟是自己! “你看,这是公子交给我的画,画的就是你。昨日清晨,老婆子在路边的田埂上发现你晕倒,就叫我来,我一看,这不就是公子让我等的人么!便赶紧将你背回来......” 听完这一席话,沈寒瑶只觉鼻子一酸,不自觉热泪又盈满眼眶。她用手背用力擦去,倔强地扬起头,深吸一口气道:“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说完此话,沈寒瑶下跪连磕了三个头。老翁连忙将她扶起,她却是跪着,又磕了两遍,这才起身。 “今日之后,你们便搬去江阴吧。我担心这里不安全。我在江阴认识一好友,名乐易,你们从渡口乘船到江阴渡口的边镇,那里有一个乐府小庄,报我的名字,沈寒瑶。他一定会让你们在府上有个容身之所。” 对着两位老人交代完,沈寒瑶转身准备离开,却还不放心,便又是亲自将两两人送至渡口方罢。 一时之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她望着远去的船只,只觉心上似乎空了一个口子,而现在还活着,只是为了那个遗愿。 如果他不能完成的事情,便让她继续替他完成吧。 沈寒瑶打开锦囊,里面有一角布条,带着血迹,写着山居村三字,正是救下她的老翁所居住的村庄。还有一片烧得漆黑的竹简,上面只能依稀看清刻着的一个字:玉。 “谢为玉。”站在田埂上,周身晃荡着被风撩拨的麦穗。沈寒瑶望着竹简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莞尔一笑。 原来她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人,竟有着这样 分卷阅读23 好听的名字。 将竹简洗干净后,沈寒瑶用红绳将它穿起,系挂在脖子上。在此之前,她揣着谢家剑谱又回到了那个老翁的住所,将剑谱埋在了院子里的柳树下。 谢家剑谱最厉害的招式,是诡影十三式,沈寒瑶翻看的时候,发现这门武功虽然变化莫测,却极易走火入魔。而且入门心法,居然是和寒冰掌有八分相似,只是到后期,这两种武功练起来就大相径庭了。 “果然是六大家之首,这样的武功,若不是我已经练了寒冰掌,还真让人心动。”饶是对成为强者并没有多大渴求的沈寒瑶,也为谢家剑谱里招式的绝妙之处所折服。她现下算是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要找这本剑谱了。 谢为玉隐姓埋名,在阴婺山上多年,难道玄青门和虎啸山庄的人,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来抢夺剑谱?可他明知自己无法习得剑谱,还让藏守剑谱的老翁把东西交给自己,或许就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练,才最放心吧。 他说他有一个失散的亲人,那个亲人,究竟是谁呢?沈寒瑶只从老翁口中得知,谢为玉有一个夭折的弟弟和一个妹妹,那个妹妹叫谢无双。 如果说是失散的亲人,那应该就是那个妹妹么? 从老翁口中得知,谢老太爷是晚年丧子,只有两个曾孙,又夭折了一个。谢为玉的娘生下谢无双后就死了......所以,只剩下一个谢无双了。 十五年前的惨案,如果是惨遭灭门,那么他和妹妹,又是如何活下来,如何失散的......沈寒瑶这么一想,便明白了,如果要知道谢无双的下落,那么她必须查清楚,十五年前谢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个老翁,一直以来都居住在此地,只是祖辈受过谢家的恩惠,所以自然也对十五年前谢家灭门一事没有任何了解。 谢为玉来到这里,也并没有和他们说起当年的事情,所有老翁知道的,只是谢为玉的身份,以及他委托的两件事:一件是藏剑谱,另一件是把剑谱交给她。 “谢家......需去一趟淮川!”沈寒瑶打定主意后,便到渡口乘船准备前往淮川。不曾想,这次又碰上了之前来时的那为撑船老叟。 老叟居然还记得她,关切地问候了几句:“姑娘,你这是,怎么又跑出来啦?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寒瑶面色惨淡:“亲人离世了。” 老叟听后眉毛挑起,便是静静撑船不再多言。夕阳西下,江面微波荡漾,狭窄得只够一艘船只过的水道里,两岸青山不知何时已经满是落叶往下坠。 ☆、无双 ============================== 夜深人静,撑船老叟目送沈寒瑶下了船,本来有些许担忧。 但一想,自己那飘摇的小家,也不便邀请这样一位姑娘前去寄宿,便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本着好心叮嘱了喊一句:“小姑娘,你这一个人行夜路,可是多加小心!” 沈寒瑶微微欠身:“多谢老伯,我会的。” 望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沈寒瑶,撑船老叟继续弯腰收掇小船。 沈寒瑶则是找了一家客栈投宿,从山居村的老翁那里拿了些银两,估摸这应当也够赶到常州了。 只是不曾料到,她今夜投宿的,却是一家黑店! 到了厢房歇息躺下后,沈寒瑶因着心中琐事,迟迟没有入睡。也正是这会子,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走廊外的脚步声,紧接着,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沈寒瑶急忙用丝巾捂住口鼻,翻身下床,快步到了门边,直接一把拉开了门。正是这客栈的小伙计手中拿着迷药!那伙计原本趴在门上,门一开,便叫了一声,一下子跌到她脚边。 沈寒瑶往那伙计后脑用力踹了一脚,趁他眼冒金星,伸手抓住对方衣领,直接拖进了房间内。 一只脚踩在对方喉咙上,沈寒瑶居高临下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伙计知道自己遇见厉害角色了,立刻求饶道:“饶命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是掌柜的让我来的......我真的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犯了!” 沈寒瑶又问:“你来偷财?” 小伙计动了动脑袋,试图点头,重复道:“是是......都是掌柜的让我办的,求女侠......呃!” 他话未说完,沈寒瑶那一脚却重重踩了下去。 那小伙计伸出手不断试图掰开沈寒瑶的脚,却因只是个孱弱的少年,身子随着沈寒瑶不断往下重踩的脚而痉挛起来,最终,他瞪大着眼睛,嘴角流出一行血,窒息而亡。 风吹进了屋内,待迷药散去,沈寒瑶将门关上,又躺回床上闭目休息。 第二日一早,沈寒瑶醒来后,地上那具尸体已经冰凉。抬脚跨过尸体,出了门,迎面而来的却是端着早点的另一个小伙计。 那伙计见沈寒瑶好似没有任何事情一般从房内出来,心中有些疑惑,再加上昨日放迷药的那人一夜未归,他便藏了个心眼,等沈寒瑶出了自己的视线,他便将早点放在地上,推开沈寒瑶昨 分卷阅读24 日居住的房间门。 “啊!!”那伙计吓得跌坐在地上,他夺门而出,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沈寒瑶,“你......你......”他用手指着沈寒瑶,双唇哆嗦着,话也说不清。 沈寒瑶回身,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杀气。那伙计心中一震,竟被吓得急忙往回跑,大喊:“掌柜的......!!” 并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出了客栈,沈寒瑶便直奔驿店寻马。 不多时,这家客栈的掌柜,见到自己惨死的伙计。却是摸了摸下巴,阴阳怪气道:“看来是碰上个狠角色!”他毫不在意地上躺着的死人,只是吩咐伙计今夜将尸体处理掉。 一个被迫盗窃的少年,就这样丢了卿卿性命,尸体被埋进泥土中。那小伙计偷带了半壶客人吃剩的酒,洒在坟前,又抹了一把眼泪,感慨一番,才缓缓离去。 而这边,沈寒瑶牵了马,便直接准备赶往淮川。两日后,到常州主城的驿店换马时,身后竟意外传来熟悉的叫声:“沈寒瑶!” 来人从马车内探出一个脑袋,在她转身之际已经到了跟前——原来是独孤忆。 “独孤少主。”沈寒瑶应了一声,将马厩内的马牵出,又付了旁边的小厮银两,便翻身上马。 独孤忆却是下了马车,她心下好奇,便是问了一句:“你怎在此地?” 沈寒瑶道:“来办些事情。” 独孤忆思考了片刻,忽然对她道:“你下马来,我有些事需问下你。”还未等沈寒瑶作出反应,她便不由分说将人家拉下了马。 两人到了驿店外的草丛中,独孤忆观察了一下,四下无人,便盘腿坐下。沈寒瑶见状,也跟着坐下。 独孤忆道:“你可是要去屠城?看你在这里出现,想必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想回屠城找你的那位朋友吧?小落都跟我说了,你到江阴就是为了等一个人。” 沈寒瑶道:“我去过了。我的那位朋友,已经死了......”她的脸上看不出哀伤的表情,目光趋于平静,仿佛朋友死去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 独孤忆又道:“原是如此。我还想着,若是能够,要与你结伴同行呢。唉,看来还是得独自前往了。听说淮川镖局已经灭门了,也不知道我此行去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 “什么线索?” “唔......”独孤忆顿了顿,有些为难地伸手挠了挠头,但最后还是直接道:“其实也不算什么,谢家剑谱你知道吧?我爹一直在寻找谢家剑谱的下落。前些日子,我们找到了一位和谢家有关联的人,她说有关剑谱的线索在阴婺山上。故而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屠城,反正现在阴婺山上估计也没人了,说不定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孤独忆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淮川镖局被灭门,那么沈寒瑶不就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曾经的门内人?!她心下一阵狂喜,拉起沈寒瑶的手激动道:“对啊!你应当知道的!你曾经是淮川镖局门内人不是么?” 果然江湖上从未停止过寻找这本剑谱,就连枫林晚也不例外。而沈寒瑶在听到独孤忆说到她找到的那位谢家后人时,脸色忽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沈寒瑶缓缓道:“你说的那位和谢家有关联的人,现在何处?”问完这句话后,她又迅速补充道:“我在门内时,没有听过门内人提这个事情,自己也对这本剑谱完全没有兴趣。不过,若是你需要我帮助,我可以见一见那个人,或许能给你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独孤忆用力点了点头,“你能帮我,那自然是最好!”她起身,开心笑道:“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沈寒瑶,你可真是太够意思了,我能认识你,简直三生有幸!等我找到剑谱,你就同我一起回枫林晚!你放心,枫林晚一定会庇护你的,以前那些追杀你的仇家,绝不敢前来冒犯!” 沈寒瑶笑了笑,看了一眼挽着自己,笑得天真无邪的独孤忆,又想起小落等人,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暖意。 但如果枫林晚在找谢家剑谱,那么这位和谢家有关联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谢为玉失散的亲人。她或许,会成为枫林晚拿到剑谱的棋子...... 是以,沈寒瑶并不敢,也不能将谢家剑谱的下落告知独孤忆。毕竟,谢为玉死前的愿望,是将剑谱交给他失散的亲人。 上了马车,独孤忆原路返回醉仙居,不多时刻,马车在醉仙居门前停下,孤独忆带沈寒瑶进了去。两人绕过客桌,很快就到了后院,黄毓棋的住所处。 一进院子,穿过一小段假山,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沈寒瑶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在花团锦簇中抚琴。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黄毓棋起身行了个礼,看到方同她辞行没多久的独孤忆,这会子又回来了,心下生疑。 独孤忆上前,直接拉起黄毓棋的手:“我们进屋内谈话。” 三人进屋后,黄毓棋关上房门,独孤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对黄毓棋使了个眼色道:“人,我给你找来了。她曾是淮川镖局门内人,关于淮川镖局你想知道的任何事,都可以问她。” 黄毓棋沉默片刻,发现沈寒瑶似乎以一种奇怪的眼光在打量自 分卷阅读25 己,便不自在地错开了眼神,只低声问了句:“姑娘怎么称呼?” “沈寒瑶。” “嗯。沈姑娘......”黄毓棋想了想,起身从屋内的案桌上拿起一幅画,画中的小少年和谢为玉的眉眼十分神似。 沈寒瑶目光一动,忍不住起来凑近了几步,黄毓棋指着画问道:“这是我要找的人。但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失散了,我......只记得他年少时的模样。”说完,她却是放下画笑了笑,对沈寒瑶道:“我只查到他最后的去向是阴婺山,阴婺山上只有那一个门派,如今惨遭灭门,恐怕他也是凶多吉少......我看你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女,年纪比我小这么多。虽是门内人,可能也没有见过他吧......” “我......”沈寒瑶方要说话,却有人在急切地叩门,喊道:“少主!少主!” 独孤忆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随从满头大汗,凑到她跟前说了几句话,独孤忆听后直接倒退了几步,还是黄毓棋上前将她扶住。 缓了片刻,独孤忆对黄毓棋和沈寒瑶二人道:“赵家的人知道我到了常州,邀我去府上一聚!这下惨了!” 单手扶额,独孤忆摇了摇头,“十几年都不曾往来,这下子忽然叫我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我听说赵家二公子,赵义轩的娘子,是个十分泼辣的妒妇,一年前,温家妹妹来常州,借住在赵家,便被那女人羞辱了一番。” 独孤忆越想心中越忐忑,向两人投去求助的目光。黄毓棋摆手道:“我这等风月女子若进了赵府,还不被生吞活剥?” 沈寒瑶也跟着道:“我与他们素不相识,更没有理由前去了。” 于是,独孤忆只好哀嚎着被手下架上了马车。黄毓棋看着独孤忆的背影,忍不住笑道:“这位在江阴也是素来跋扈惯了,没想到还能有让她害怕的。” 沈寒瑶也是淡淡一笑:“她大概不擅长和那类女子相处吧。” 两人坐回屋内,黄毓棋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沈寒瑶,接着方才未讲完的话,她道:“你既是淮川镖局门内人,可有听过谢为玉这个人?” 沈寒瑶犹豫片刻,点了头。黄毓棋当下大惊,忍不住起身道:“他还活着?!”她忽然凑近,直勾勾盯着沈寒瑶,那种脸上片刻间转化出来的欣喜神情,不像是能伪装起来的。 沈寒瑶沉默下去,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哀伤,“他......已经死了。” “什么!”黄毓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很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经过这几天,沈寒瑶已经冷静了许多。她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黄毓棋掩住自己的脸,在一旁低声啜泣。 “大公子......”她一边唤着,一边用手绢拭去泪水。 那一声“大公子”,却是让沈寒瑶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质问道:“你不是他的至亲?” 黄毓棋抽噎了一下,目光透出一丝哀怨,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她摇摇头,“算不得。我与他没有那层关系。” 沈寒瑶又问:“那你为何说自小与他失散?” 黄毓棋回道:“我是大公子的贴身丫鬟,我娘是大公子的乳娘,当年谢太公因惧怕公子和我暗生情愫,便收我做了义女,后又更是直接将我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江阴......” 如此说来,这个女子,不过是因着年少时期的一段情,才有了寻找谢为玉的执念。 他竟和别人有着这样的过去,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去找过这个被他家族长辈强行送走的人。 “谢为玉,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沈寒瑶细思之下,只觉得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让她难受得紧。这一系列事情,都超过了她对谢为玉的认知,仿佛直接推翻了这十多年来,她心目中对谢为玉的美好设想。 既然黄毓棋并不是她要找的人,那么她也不便多说,又更何况独孤忆那边还对剑谱虎视眈眈。 沈寒瑶只好对黄毓棋道:“你听着,他临死之际有委托我寻找失散的亲人。对于十五年前谢家发生的事情,如果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另外,枫林晚的人一直对谢家剑谱虎视眈眈,但他是不希望谢家剑谱落入他人之手的,所以,今日我与你的谈话,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手下。” 沈寒瑶答出两人关系时,黄毓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她眼神坚定,对沈寒瑶允诺一定不让任何人知道今日的谈话。 至于十五年前的事情,她所知道的也不多,但她被送走之前,曾亲眼到谢太公和虎啸山庄前来拜访的庄主,在堂内直接吵了起来。 “当时,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我娘舍不得,便又多留了两日。那时虎啸山庄是一位年轻的男人前来拜访,据说是老庄主去世,刚接手庄子。那人名为温一邺,长什么样子我也没仔细看,只记得声音极其柔和。不过,他年纪轻轻的,却拄着拐杖。” 黄毓棋本想将当年自己所见的场景一一道来,但由于时间过去太久,她只记得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将 分卷阅读26 头上的木簪子拔下,递给沈寒瑶:“你看看这个木簪子,可是公子的贴身之物?这是从前,他亲手做来送我的。后来因要被送走,我心中也愤闷不平,便在告别时将簪子还给了他。前些日子,有人给我送了一封空白的信函,附带上了这个簪子!我正是从这些判断他可能还活着,才到常州来的。” 所以说,她之前和小落在垣琥镇上见到独孤忆,其实是去舞坊找黄毓棋...... “独孤少主一直都知道你从前是谢家的人?”沈寒瑶问道。 黄毓棋摇头,“我并未告诉过任何人。况且最开始,独孤忆她还将我误认为是谢家后人。我也是为寻找公子的下落,一时心切,才将真实身份告诉了她。” 沈寒瑶道:“他们的目的是拿到谢家剑谱。”她拿起簪子仔细看了看,肯定道:“从我跟随他十多年里,没见过这个东西。”便将簪子递还给黄毓棋。 黄毓棋心下一空,她原以为这是谢为玉给她的见面信物,却不曾想,或许他早就将她遗忘了。她惨淡一笑,接过簪子,语气失望道:“终究是会错了意。” ☆、重聚 ============================== 独孤忆回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沈寒瑶和黄毓棋正在庭院内小酌,两人似乎在聊一些很开心的事情,独孤忆走近时,才发现,黄毓棋是在和沈寒瑶说自己当年在舞坊时的事情。 “所以,男人嘛,没有不好色的。你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让他为你着迷,当然要先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他的心理,但又不能太轻易让他得到你......” “黄毓棋!!”独孤忆从她身后冒出来,一把夺过了沈寒瑶面前的酒杯,生气道:“她还是个小姑娘家,你......你你怎么能教她这些呢!” 其实,独孤忆主要是担心沈寒瑶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毕竟在枫林晚那些日子的相处里,她发现沈寒瑶虽然从前是个杀手,可对于一些事,心思却过于简单。 黄毓棋翻了个白眼,娇滴滴地哼了一声,“独孤少主,就是小姑娘家才需要教这些啊!不然以后长大了给人骗了怎么办?!” “我看你今日倒是心情颇好啊,你们这一天,倒是聊出些什么来了么?”独孤忆将酒一口饮下,点头称赞道:“好酒!果然常州才是宜居之地啊......” 黄毓棋掩面轻笑一声,“那你将来,可以嫁到这块宝地来。今日赵家不是邀你去府上么,指不定就是为了撮合你和他们家哪位公子呢。” “嘁。”独孤忆敞腿坐下,不屑道:“赵家也就那赵三公子还未娶妻,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然还不会武功,要是与我这样的女子成了亲,说不定哪天夫妻情趣上,还给人家整残了。” 此话一处,黄毓棋当场一口酒就呛住,独孤忆也是说完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便是给自己续了一杯酒,尴尬道:“这个......” “啊!对了!你们今天到底谈了什么?有什么线索吗?”酒壶也空了,独孤忆抽回双手,有些急切地问道。 黄毓棋因刚才一口酒呛到了,还在咳嗽,只剩下沈寒瑶有些奇怪地看着二人。 独孤忆又道:“问你们话呢!” 沈寒瑶道:“我不认得她说的那个人。不过毓棋姐姐有告诉我关于谢家的一些事情,我觉得,如果要找到谢为玉,应当从十五年前那件事来查起。谢家是在淮川,所以我们应该去淮川。” 独孤忆听后摇了摇头,“可是......我爹他也暗中调查了很多年,不过也是近来才发现你的身份......”她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黄毓棋,接着说道:“而且十五年前的事情,隔了那么久远,即便去淮川,要找谁问这些事?或许谢为玉早就在那场大火中身故了呢?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答应了爹爹要把你平安带回枫林晚的。” 黄毓棋道:“时隔多年,我才有了二公子的一点线索,怀疑他还活着。谢家剑谱不在谢家,这是江湖上都知道的事情。也只有谢家的人知道,剑谱究竟藏在哪里。不管怎样,你都只能寄希望于二公子还活着......” “至于回枫林晚。”黄毓棋叹了一口气,眼神带着些许哀愁,“我自然是可以同你回去。寻找大公子,还要靠你们,你心中明白的,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了。 独孤忆观黄毓棋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便不再逼迫,只是柔声道:“这是互利的事情,你我在同一条船上,就算是爹爹,也不会逼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知道的事情,毕竟不如我爹爹知道得多,你可以同我先回枫林晚,我们从长计议。” 黄毓棋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孤独忆又对沈寒瑶道:“沈寒瑶,你也跟我一同回去吧?小落他们也都在。” 沈寒瑶亦点头应允,“多谢少主。” 独孤忆笑道:“这是什么话!分明是我需要你帮忙,应当是我要感谢你。还有,以后你们别叫我少主少主的了,就直接叫我阿忆吧,反正大家都是姐妹,何必叫得那么生分!” 分卷阅读27 黄毓棋挑眉道:“那可不一定,日后或许你我会是母女关系。” 沈寒瑶听到这番话,忍不住轻笑一声,她真没发现,这个看上去风尘味十足的女子,竟有这般机灵的话。独孤忆则是站起身,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走边道:“沈寒瑶的厢房就你安排了,明日出发回枫林晚,二位还是早些歇息吧!” 看着只留下一个背影的独孤忆,黄毓棋竟流露出一丝怜惜之情,“其实她的处境,也并不比你我好多少。自小就活在意外死去的大哥阴影之下,有多渴望得到独孤诚的认可,就有多大的野心想找到剑谱。” 沈寒瑶道:“生而为人,活在世上,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能活着,于她而言,便是莫大的幸福了。 黄毓棋对沈寒瑶的一番话产生了诸多思考,她一直想问问沈寒瑶,这些年里,谢为玉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但她又怯于去问,总是担心自己知道得越多,会越难过。 于是自这日后,两人似乎是一起达成了某种默契,都决定暂时利用枫林晚来保护自己,完成谢为玉临终交待的事情。 第二天,孤独忆倒是起得早,天才蒙蒙亮就逐一到两人的房间前叩门。黄毓棋临走前,还请了人为她打理这间醉仙居,想着或许哪一年,自己会在这里养老。 【江阴·枫林晚】 独孤忆院子中,李晚尘气得将外面晾晒的药材一脚踹翻在地上。 “真是可恨!怎么就来来去去,就是无解呢?!” 乐易见她垂头丧气站在那儿,赶忙上前默默将药材拾起,小落正好从房内出来,伸了个懒腰,叫道:“喂,李大神医,你一大清早怎么脾气那么暴躁!” 乐意抬起头,向小落比了个闭嘴的手势,小落却还是不知死活走上前,还拍了拍李晚尘的肩膀,“哎,我就都说了,能把脸上的那些东西去掉,还原小爷风华正茂的俊俏容颜,就已经很好了!反正又不会死。我都不担心,你就不要替我担心啦。” 李晚尘甩开小落的手,瞪了他一眼道:“谁担心你了?我只是研制不出解药,心里烦闷。” 小落讨了个没趣,摇头走开,准备去外面逛逛,刚出院子,却远远看见有两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那两人正是独孤忆和沈寒瑶。小落见沈寒瑶回来了,双脚像被钉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到两人走近了,沈寒瑶朝他淡淡一笑,独孤忆则是上前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站在这儿,是知道本少主今天会回来,特意来迎接的吗?” 小落弯腰行礼,笑道:“是啊!” 独孤忆脸上瞬间开心了起来,虽然她看上去有些疲倦。 三人并排往回走。 “连续这么多天赶路,太累了,我得泡个澡,好好睡一觉。沈寒瑶,你也快去休息一下吧。” 独孤忆伸了个懒腰,正要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却不想那边独孤诚派人来让她前去议事。小落见状,不由自主拉住独孤忆的手腕:“不能先休息一下再去吗?” 独孤忆摇了摇头,“爹爹的命令,我不能违抗。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沈寒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两人拉着的手,直到独孤忆走远了,小落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 乐意上前道:“沈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李晚尘也隔着半个院子冲她招手。 反观小落,却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起来:“累成这样,还要去议事,有什么好议的。那个独孤前辈也真是的,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疼惜的么。” 乐易嗤笑一声,看着沈寒瑶道:“瞧瞧,这都成望夫石了。” 沈寒瑶眼中也尽是疲倦,两只眼睛充满红色血丝。李晚尘这时走到了跟前,惊讶道:“哎呀,寒瑶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说着便上来搀住她,“快去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熬点补汤......” 李晚尘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小落耳边,他这才一下醒过来般,将目光投向沈寒瑶道:“阿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可是不知道,你不在这些日子里,我有多担心......” “阿姐?!阿姐!!!你别走啊......” 沈寒瑶无视小落的话,和李晚尘一同回了房间,小落无奈地看着乐易,似要诉说冤屈,乐易却又是摇头,又是好笑:“你省省吧,沈姑娘可不吃你这套。” 小落只好悻悻地站在原地苦笑。 而这边,独孤忆到了议事房之后,自和独孤诚一一说了在常州发生的事,又告诉他,现在有沈寒瑶一道帮忙,凭借沈寒瑶高超的武艺,带在身边是非常安全的,相信不久就可以找到剑谱的下落。 独孤诚却并不关心这些,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独孤忆的疲态,只是交待道:“下个月我大寿,会迎娶毓棋过门。正好,你明日就去淮川,借着邀请虎啸山庄的人前来参加寿宴,调查一下谢为玉的下落,希望能早日把剑给找到!” 独孤忆有些失望,低声道:“明日就去么......可我才刚回来......还有和黄姑娘的婚事,爹爹可问过她的想法了?” 独孤诚背过身去,却是满不在意,“你既已经把人带回来了,还须得过问她的什么想法?能进我独孤家的门,是她不知道 分卷阅读28 几世修来的福分!” 独孤忆不再说话,独孤城又吩咐道:“你回去吧,明日早点动身。” 听完这番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并掩上房门。出了独孤诚的院落,却见小落在路边的一棵树下等着她。 独孤忆原本垂着的头抬起几分,心情似乎也好了那么一点。 两人一同回到了独孤忆的小院子,房间内,李晚尘正在让沈寒瑶喝她熬的十全大补汤,小落闻到味道,赶紧带着独孤忆也跑进去。 “喂,不能这么偏心啊,阿忆的你有没有熬?”小落嚷嚷道。 李晚尘白了他一眼,“那边有碗,你自己不会去盛给人家喝啊!” “阿......忆?”沈寒瑶缓缓念出这两个字,有些费解地看了独孤忆和小落一眼,两人当即将头扭向两边,小落干咳了一声,端起桌上的碗开始盛汤。 沈寒瑶和李晚尘相视无言。 小落盛好汤,一边用汤匙搅动,一边放在嘴边轻轻地吹,李晚尘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将手往桌上一拍,然后便起身出去了。 独孤忆余光追随着出去的李晚尘,再落回桌面时,小落将汤放在她面前殷勤道:“快喝,现在不烫了。” 独孤忆对着小落笑了笑,喝完一口汤后,有些皱眉道:“味道有点怪怪的......” “苦吗?要不要我去厨房给你拿几块糖?” 独孤忆摇了摇头,却见沈寒瑶十分自若地又喝了一碗下去。此时在门外的李晚尘翻了个白眼对屋内的人道:“这汤不能加糖!加糖喝下去会犯恶心的。” 小落不满道:“你干嘛站外面,阴阳怪气的!” 李晚尘白眼持续不断:“不想跟你在一个屋子!不想看到你这副小人嘴脸!” 小落回骂道:“谁想看到你啊!每次看到你,小爷我的双眼都会短暂失明,你明白吗!” 这回外面却没有回应,原来是她看到乐易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 细心的李晚尘主意到乐易的一只手背似乎被烫红了一片,她连忙接过药,往屋内走去。将药往小落面前一放,她面无表情道:“喝。” 小落有些被吓到,怯生生问了句:“整锅吗?” 李晚尘似乎已经翻不动白眼,不耐烦道:“自然是整锅。” 小落当场趴在桌子上小声哼唧,李晚尘从房内取了膏药,拉过乐易的手一点点将膏药涂抹上。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独孤忆便朝小落和沈寒瑶眨了眨眼,识趣地拉着两人出了去。 李晚尘在小落出门前冷声道:“药别忘了喝。” 小落应道:“知道啦,这不是太烫了么,我一会儿回来就喝。” 三人走到院落外,枫林晚内的园路上,独孤忆看向沈寒瑶道:“正好,我也有事想同你说,明日就要出发去淮川,沈寒瑶,你还支撑得住吗?” 沈寒瑶回道:“没什么问题。” 小落停下脚步,担心地看着二人:“不行!”他指着独孤忆道:“你看看自己都累成什么样了,明天还舟车劳顿地往淮川赶。” “还有你!”小落把手转向沈寒瑶,“没事干嘛替枫林晚去卖命。” 独孤忆见状立刻一眼瞪了过来,小落却又是笑嘻嘻道:“就算真的需要帮忙,也应该带上去一起嘛,就让我这个大男人来照顾一下你们吧!” 沈寒瑶和独孤忆不约而同摇了摇头,两人都十分无奈。 沈寒瑶双臂抱胸倚靠在一棵枫树下,独孤忆向前走了两步,小落拦到她面前,她道:“我不放心你。你若是跟我们一同去,难保不出事情。玄青门对外还在追捕你,难道你忘了么?” 小落不甘心道:“我不想看你出事。虎啸山庄的人不是什么好人。进了他们的地界,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么?” 独孤忆却是看着小落,眼中满是柔情,她低头道:“出了枫林晚,我怕是,护不住你。” 小落却是轻松一笑,“为何要你护着我,为何不是我护着你!” 靠在树下的沈寒瑶看着二人,默默转到了树后面,她在枯黄的草地上席地而坐,树冠外下的地面铺满了一层浅浅的落叶。 从前的日子似走马灯一般闪过,她目光落在远处一小片枫树林,孤独忆和小落不知何时在那林间相互追赶,嘻笑声在林间久久回荡。 沈寒瑶闭上眼睛养神,微风撩过她的发梢。竟不知道为何,她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个青衣公子的背影。 那个在屠城雨天中给她送伞的男子,那个在常州一个药堂只匆匆得以一瞥的背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遁入她的梦中。 梦里也是在一片枫树林里,两人在树下相拥无言,温暖而宁静。 ☆、谢宅 ============================== “阿姐,阿姐?” 似是有谁在高处呼喊着自己...... 沈寒瑶微微睁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片刻后,她那双看着水灵的大眼一下子全然睁开。小落和独孤忆正站在她面前,笑眯眯看着她。 站起身子,沈寒瑶 分卷阅读29 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却听到两人在后面偷笑,她转过身:“笑什么?” 小落凑上来道:“阿姐,你是不是做什么好梦了?刚才你在这树下小憩的时候啊,脸上竟然挂着微笑。就连我们走近了也没有察觉到。平时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独孤忆转了个身子,语气活泼:“某人可能是梦见什么公子了吧!毕竟......前几日,曾是舞坊魁首的黄毓棋,可是对她倾囊相授,你阿姐可能是心中有什么人了呢......” 沈寒瑶一言不发,越过两人,径直往独孤忆的小院落走去。她的警觉性竟然变得这么差了么?刚才那个梦境如此真实,却也不过须臾一瞬。 小落一回去,便被李晚尘揪着耳朵骂:“不好好喝药,还往外跑!你这兔崽子,我为了治你的病耗费了多少心血!” 怎么一听,都像老母亲在训斥不听话的儿子。 “这俩活宝。”乐易在旁边笑着,看得好不开心。 沈寒瑶站定,对独孤忆道:“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日出发前差人来叫一下我。” 独孤忆点点头:“嗯,早些歇息。” 沈寒瑶走后,乐易问道:“独孤少主,你们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么?” “是啊。”独孤忆叹了口气,“剑谱的事情好不容易有点眉目,爹爹自然急不可耐。” 乐易关切道:“既如此,那你还是早些去歇息的好......这两人闹惯了,你也是知道的,就由着他们闹去吧。” 小落忽然跳到两人跟前,他瞅了一眼乐易,抓过他的衣领悄咪咪道:“乐易,想不想去淮川?小爷带你去淮川走一趟。” 独孤忆虽是瞪了小落一眼,却又带着些许宠溺,她好言好语道:“小落,你别闹了。答应让你跟去我已是后悔了,现在你还想......” 小落伸手在独孤忆的肩了按了按,他劝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去,晚尘也得去吧,她不去,万一我随时毒发了怎么办?带了晚尘,你忍心把乐易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更何况,就算是扔了李晚尘,也不能把乐易给丢了。小落心中虽是这样想,却没说出,只是一个劲朝乐易挤眉弄眼,让站在他面前的两人哭笑不得。 次日。 马车内坐了四个人,还有一人在外御马。 沈寒瑶是怎么都想不到,孤独忆将小落带上也就算了,竟然也捎带上了乐易和李晚尘。这倒是令人颇为惊讶了。 如今那四人两对,似乎把这次出行当成出游了一般。马车在山间停下歇息时,大家都下来坐在一处溪边,又将糕点拿出来吃,面对着青山绿水,好不惬意。 “溪里面有鱼!还挺大!要不咱们今日的餐就在这儿解决了吧!”李晚尘指着小溪高兴喊道。 乐易撸起衣袖,对她温柔一笑:“好啊,那我去抓鱼。” 小落见沈寒瑶独自一人坐在大石块上,便拿了份糕点凑过去。 “你怎么了?”他问道。 从沈寒瑶回来,他一直没时间单独和她有过谈话,他总觉得,她看上去比之前又多了一分冷漠。 从屠城一起到江阴时,她认识了乐易、李晚尘,大家又一起到枫林晚,结识独孤忆......经过这些事,那时的她,面对别人,眼中不经意间会闪过一丝温情和羞怯。 可现在,即便她仍旧是这个表情,目光却总是有些涣散。不管是大家对她开玩笑,又或是关心,她只是仿佛该那么做,便做了,该说那些话,便说了,而不是出自于自己的真情实感。 沈寒瑶接过糕点,放进嘴里,那么甜腻的糕点,她却像在啃馒头一般,嚼了几口,便咽下去了。 小落看着有些心疼,他又拿了水给沈寒瑶递过去,她接过水,也是直接喝,没有过多的交流。 别人或许是察觉不出这些变化,但小落偏是个胆大又心细的人。他已经从独孤忆口中知道,沈寒瑶的那位朋友死了,他便是又拍了拍沈寒瑶的背,暖心一笑:“阿姐,以后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好不好?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无父无母了,你就做我的姐姐吧。” “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有好吃的,就先给你拿来,有好玩的,就拉着你一起玩。以后等你出嫁了,你的夫君若是敢欺负你,我就运功催毒,夜半推门,一脸黄线吓死他。” 小落说了一堆话,沈寒瑶只是静静看着他。 溪水从她裙摆边流过,打起一朵朵小浪,她想开口应好,那个“好”字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 许多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她也曾露出过天真的笑容,拦在谢为玉面前,告诉他,以后要一直追随他。 这样的话,她讲过无数次。谢为玉从一开始的强调说到做到,到最后让她自由时的沉默黯然。 漫长的时光里,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等待了多久,终于是等到离开时的相约。可这个相约,谢为玉给的期限,是让她永远地等待下去。 那边独孤忆在喊,“你们两姐弟,快过来帮忙抓鱼啊!” 小落回身应道:“来了!”,又对沈寒瑶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去抓鱼烤了给你吃!” 日光下,五人围在一堆篝火旁烤鱼,饱餐一顿 分卷阅读30 后,便又继续朝淮川出发了。 【淮川】 淮川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尽管已经是步入秋季,枫林晚落叶堆叠,淮川却还绿树成荫。 当年盛极一时的谢家,如今的老宅只是一片长满了杂草的废墟空地。十五年来,周边的农家走得一个不剩。 马车停在宅子前的荒地上,小落下来后,环视了一圈四周后,摇头道:“这周围一户人家也没有,我看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不如索性去城中集市上,说不定还能打探到什么......” 独孤忆赞同道:“那便去集市吧。” 乐易弯着腰,似乎在道路上寻找着什么,沈寒瑶顺着他走动的方向看去,忽地眼尖,瞥到一个浅浅的马蹄印。 她走到乐易跟前,两人相视一眼,乐易看向大家:“你们看!” 说着,他蹲下身子,扒开路边的杂草,指着泥地上的马蹄印记道:“有人来过这里。泥土湿润,可能是淮川前几日都在下雨,马蹄印在宅前出现,往后路上就没有了,说明是特意到这里来的。” “今日是阴天,被雨水浸湿的泥土还尚未干,到这里的人,应该比我们早两至三日。”乐易食指和拇指在下巴摸索,他思索道:“这处老宅,已经被烧毁。看周围都是杂草和一些细细的树木,说明这里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来的。那么,来这里,就只有一个目的,找东西。如果这里有东西,那来人一定是和我们一样,得到了某些线索。”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到这座已经荒弃的老宅处......你们看,门前已经坍塌,要入宅内,只能从那些围墙里翻过,可围墙边的草丛没有任何有人走过的痕迹,说明那人......” “说明那人要等天晴才来!”小落打了个响指,得意地看了一眼乐易。 乐易点头,“正是如此。” 沈寒瑶看了一眼老宅,使轻功到了围墙上,几块石子散落下来,小落上前几步道:“阿姐你小心些!还是不要贸然进去,里面杂草丛生,万一被毒蛇或者毒虫咬到怎么办!” 小落正说着,沈寒瑶低头便看到宅内窜过一条青蛇。她在墙台上,刚往左挪了一步,宅内竟射出三发箭,齐刷刷朝她腹部的位置冲来。 幸而沈寒瑶反应极快,马上从围墙上翻转向外,旋即落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众人看到刚才那一幕,皆是目瞪口呆。独孤忆不禁感慨道:“谢家竟有这样的机关术!” 李晚尘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看我们如果要进去,你得让你爹多派一些人手过来。” 独孤忆却是有些忧心,她看向沈寒瑶问道:“凭借你的武功,有把握进去吗?” 沈寒瑶疑惑道:“进去做什么?” 她这一句反问,却是把独孤忆问到了。小落挤到两人中间,生气地看着独孤忆:“都说了不要贸然进去!就算武功再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且传信回去,让你爹再派些人手来。” 李晚尘附和道:“对啊对啊!反正也挺危险的。不如我们就先去城中找间客栈投宿,等人手到了再进去。” 沈寒瑶心中思考的是,究竟是谁会要进入里面,又要去里面干什么......只有她知道,剑谱并不在这座荒宅内。独孤忆见小落如此担忧,便只好同意先去城中。 五人在淮川主城找了家客栈,独孤忆本要和李晚尘同一间房睡,但李晚尘似乎并不太想和她一起,只是拉着沈寒瑶要跟她一间房。小落见状,上前缓和气氛道:“阿忆,不然我跟你一间房吧?” 独孤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自然是不会同意,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似乎能感觉到李晚尘对乐易和小落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些特殊。 晚间,李晚尘在房内问了沈寒瑶一个问题:“寒瑶,你说,会不会有人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 沈寒瑶似乎明白了她心中意有所指,可惜在这类男女情爱的问题上,她并不擅长开解别人,便只能生硬地回了句:“这世间多数男子,心中都不止装着一个女子。” 看似有些答非所问的回答,却触动了李晚尘的心弦,她又低声道:“那若是,两个男子中,有一个男子一直心悦于你,另一个是未知,但却是你更偏爱的。你会坚持心中偏爱的么?” 沈寒瑶翻了个身,背对着李晚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便索性闭上眼睛,“别想了,等到某些时候,你自然会做出选择的。睡吧。” 李晚尘便知会地不再说话。但沈寒瑶并没有真正睡去,她心中忽地涌出了一缕莫名的思绪,这一刻,她竟分不清谢为玉于她而言,是偏爱还是未知。 这一夜,李晚尘睡得并不好,第二日又很早醒来,便站在窗边愁眉苦脸地哀叹。 沈寒瑶本就睡得浅,她们这间客房在临近街道的位置,李晚尘醒来下床,打开窗不久后,她似乎听到了一阵马蹄声远去。 沈寒瑶立刻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边时,街上已经空荡,她看向李晚尘问道:“晚尘,你方才是不是看到有人骑马从街道穿过?” 李晚尘点头道:“确实有队人马刚过去。” 沈寒瑶用手比划了一下城外的方 分卷阅读31 向,又问道,“是朝这个方向吗?” 李晚尘道:“是啊。”她关上窗子,有些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对沈寒瑶低了低头:“对不起啊,都是我害你没睡好。” “无妨。”沈寒瑶往床边走去,心中忽想起昨日在谢家老宅门前乐易的推断,如果推断是真的,那么一大早这一批人马,很有可能就是要入谢宅的人......思及此,沈寒瑶披上衣服便要出门,她走前对李晚尘叮嘱道:“我去看看那帮人马是不是去谢家老宅的。” “不成!”李晚尘连忙上前拉住沈寒瑶,“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沈寒瑶知道李晚尘是担心自己,便软语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她眼中透露着自信,那般让人安定。 李晚尘竟鬼使神差放开了手,等回过神来,门口只留下一缕外衣的薄纱飘过。 沈寒瑶使轻功从在酒肆楼宇中穿过,在一处较高的琼楼顶上,发现一队黑衣人马正齐刷刷穿过城门。 她落在周边巷子里,从巷子中出来,将身上外披的薄纱脱下,边走边将外衣弄成头巾裹在头上,并遮住了半张脸,佝偻着身子混在来往农户之间,便出了城。 远远跟着那队人马,当他们走向谢家老宅所在的那个郊外区域时,沈寒瑶便停下了脚步,她可以断定,那些人确实是要进去的。 她守在一处小山丘上默默等待,那队人马到老宅处后,由于正门已经坍塌,便直接在旁边的围墙上破开了一个洞口。 沈寒瑶大致数了一下,约莫有十来号人陆续从仅有一人过的那个洞口钻了进去,而后里面传来了一阵惨叫声。那些人全部进去之后,沈寒瑶从小山丘上翻下,她来到洞口处往里看,正门往后,进入院落的门前,两具尸体横在石阶上。 “进去......不进去......”她半蹲在洞口,犹豫片刻后,钻了进去。 先是进了院落,被烧毁的木柱横七竖八,歪歪斜斜的立着。前方有人开路,她顺着杂草被脚步压下的痕迹,绕过几处院落,到了一个立着两只雄鹰石雕的门前。 这个洞口是一个墓碑的形状,从顶部往下延伸了许多缠绕着的藤曼,密密麻麻将洞口封住了。这些藤曼被人用刀劈开,开辟出一个能通人的洞口。 沈寒瑶这回却是没有再进去,她往旁边的一棵老树上躲了起来,趴在藤曼缠绕的树干上,如果不走到老树下抬头往上看,基本上是看不到她的。 不多时,从洞里出来一行人,手中还拿着火把,为首的那个虽戴着黑斗笠,身后却背着把弓箭。沈寒瑶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弓箭是曾经淮川镖局门内,神箭白凛的物件。 “他竟还活着?!”沈寒瑶震惊之余,身上压着的枝桠忽断了一截,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白凛转头向这边看来,他掀起斗笠前的黑纱,朝沈寒瑶藏身的那棵老树走去。沈寒瑶一手摸到靴子侧面插着的精小短匕,一手慢慢调整位置,随时准备袭击。 如果出手了,意味着不仅要杀死白凛,还要杀死他带来的这些手下,且不能留一个活口。这是比较难的一件事情,看着这些人的装扮,并不会有多容易对付。 白凛步步逼近,在靠近树下时,忽地树上窜出一条青蛇!他往后退了一步,那蛇慢慢缩回去,却是转个头,朝沈寒瑶手臂上爬去!沈寒瑶万不得已,在那青蛇吐着蛇信子,正逼近时,直接从树上落了下来。 “十三?!”白凛迅速从后背拿出弓箭,使轻功向后退开距离,他惊讶叫出声的同时,手上已经拉开了弓,并没有任何犹豫,便是一箭朝沈寒瑶射去。 沈寒瑶刚落下,身形不稳,全身凭借本能躲避那一箭,却是不慎被正中左肩! ☆、答案 ============================== 白凛并没有停下攻击,在远处又是发出一箭,直击向沈寒瑶左腿! 沈寒瑶往树后躲去,一只手捂住左肩,使轻功翻出了这个院落。 他想抓住自己!沈寒瑶快速向出口逃去。 身后,白凛紧追不舍,他本轻功就比自己好,又不断在身后射出冷箭,沈寒瑶没跑出多远,便偏离了原本出口的方向,躲进一方院落,滚进半身高的杂草中。 “嘶...”她将肩上的箭折断,留下小半截还插在肉里。 白凛的箭,□□会有细针从箭头处发出,看来只能等到回去找李晚尘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白凛落在不远处的台阶上,这院落里满是藤曼和杂草,他不擅近战,却能嗅出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出来吧,我不杀你!”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并且眼睛时刻盯着下面。这个院落看上去挺大,想必之前是个习武场地亦或是花园。 “白公子!”身后黑衣人陆续赶到,白凛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七八个黑衣人俯身进入草丛中。 沈寒瑶蹲在墙角位置,左臂已经不能发力,使轻功却定是快不过白凛的箭,如今他的手下也赶到了...... 正是沈寒瑶还在快速思考的时刻,一个黑 分卷阅读32 衣人忽然扒开了她面前的草丛!沈寒瑶迅速扯过他的头,右手的短匕直接插进喉咙,那黑衣人身体抽搐了一下,身子顷刻间软了下来。 站在上方的白凛明显感觉到了墙角的动静,他喊道:“角落!!”同时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沈寒瑶蹲着的那个墙角。 左臂伤口裂开,身体里的血在一点点流逝。箭还未拔出,沈寒瑶已经感到一丝晕眩。剩下的黑衣人在向四周的角落散去。 沈寒瑶揪住已经死去的这个人,用他的尸体作挡箭牌,半蹲着身子移动了大约一半的距离,白凛一箭朝这具尸体射过来,正中心房,他后退两步,对院落中黑衣人下命令道:“来我这边!” 也正与此同时,沈寒瑶从那具尸体后闪了出来,三两步并跨到了白凛面前,白凛还未来得及从腰间的箭筒里抽出箭,他整个人向后倾倒,正要转身逃跑,终究还是被沈寒瑶插过来的短匕从后背划往下划,划出一条血淋淋的伤痕! 白凛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沈寒瑶便是直接一脚踩上他的后背。 “都别过来!!”她对着院落中冲过来的黑衣人喊道,同时迅速跪在白凛面前,用一直膝盖顶住他的脖子,右手则抓起他的一只手臂向后一拗。 那些人近在咫尺,却只能站在台阶下,眼看着白凛被制衡在地上。 “咳......”白凛将头转向众黑衣人,他阴笑一声,“都给我上!她奈何不了我们......” “啊!!!” 沈寒瑶将白凛的手又往后压了一些,他手臂处筋骨霎时断裂开,白凛惨叫起来,他破口大骂道:“你这孤儿野种!我要杀了你!!!” “为何你还活着。”沈寒瑶凑近白凛耳旁,问出了这句话,她并没有想逃跑,相反,她甚至开始怀疑,谢为玉的死是一场阴谋。 白凛冷笑一声,虽被压在地上,他的声音却不大不小传进了沈寒瑶耳中。 “不是我活着,难道是那个废物掌门么?!” 这段时间以来,对于谢为玉的死,她一直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可当白凛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她心中萌动的复仇火苗,忽然不可抑制地复燃起来。 如果说风家姐弟活着是因为谢为玉放走,那么白凛会活着,一定是他做了背叛淮川镖局的事情。 白凛嗤笑一声,又用力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道:“对啊,就是我联合外人毁了淮川镖局,又怎么样呢?你要为他报仇么......还真是痴心,不枉他培养你多年......” 沈寒瑶举起匕首,落下的瞬间,手腕被一只脚重重踢开。白凛翻转了个身子,滚到几个黑衣人身侧,另外一个黑衣人对着她的心口又是一掌,直接将她击倒在地。 正是一个人若是被无端的情绪主导了自己,最是容易被偷袭。这本是谢为玉从教沈寒瑶习武第一日开始,就教导的,却不想她终究还是在此刻犯了杀手的大忌。 “抓起来。”白凛吩咐道。 两人将白凛搀扶起来,他走到沈寒瑶面前,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一道痕迹,很快,血珠从脸颊上缓慢渗出。 “你问我为何还活着......”白凛甩开搀扶着他的人,蹲下身子,盯着沈寒瑶道:“你啊,追随他这么多年,还真是可惜了。一直不知道吧,他把你当作棋子在利用呢!” 他说着,竟自顾自笑了出来,“每次一有事,你便替他出生入死,而他,在在门内坐享掌门之位!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啊!” 沈寒瑶垂着头,被人擒住双肩跪在地上。白凛的话却是加剧了她心中的愤怒,她挣扎了几下,后面的人更加用力地将她按下。 “怎么?一说到那个废物,你就着急了?啧啧啧......”白凛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沈寒瑶,语气森然:“幸好你从门内赎身了,不然灭门那日,只怕你早已经葬身火海了!如何,来与我一同为虎啸山庄效力......我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沈寒瑶缓缓抬起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 白凛皱了一下眉头,却是忽然眯了眯眼睛,“不对呢......”他俯身盯住沈寒瑶的眼睛,冷声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她是来复仇的? 白凛心下一凉,他伸手抽出旁边黑衣人的佩剑,剑刃直指沈寒瑶的脑袋,正当他要往下砍时,沈寒瑶大喊道:“我来寻谢家剑谱!!” 她还想活着,她需要活着。手指蜷缩进衣袖,攥紧。刀刃悬在头顶,再往下几寸,便能夺去她的性命。顿了片刻,她继续道:“我已投靠枫林晚,这次......是替他们办事。” 此话一出,不仅是白凛,连他手下的黑衣人都明显愣住,按着她的手顷刻间松了那么几分。 “枫林晚么......哼。”白凛手中的剑缓缓放下。果然,他还是高估了门内人的情谊。 “我既出了淮川镖局,必然会有从前的仇家寻来。你难道不知道先前我被三哥和阿滢追杀的事情么?投靠枫林晚,为他们效力,是我最好的选择。” 三哥和阿滢,不是被玄青门的人杀死的吗?白凛这下越发好奇起来,他 分卷阅读33 干脆利落将剑插回剑鞘,又想到枫林晚向来不问江湖事,没想到也在偷偷寻找这本剑谱。 沈寒瑶刚才说的话,倒是符合她的行为。况且,他也是出于考虑投靠的虎啸山庄,树倒猢狲散,淮川镖局被灭门,他们这些人死的死,走的走,他还是叛变的那一个。 “倒还是我误解你了。”白凛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夹杂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他挥了挥手,示意黑衣人放开沈寒瑶。这瞬间看向沈寒瑶的眼中,平添了几分悲哀,“我们这些人,互相见面,却都只是出于本能,而想先将对方杀死。” 他能如此轻易就放了自己,这是沈寒瑶无论如何都没能料到的,她一时竟不知所言,只默默站起,低头不语。白凛只是替虎啸山庄办事,没有必要得罪枫林晚,所以不杀她,也是情理之中。 看来枫林晚的确是个很大的靠山...... 然而白凛并不是因为怕得罪枫林晚而不杀沈寒瑶,他只是在沈寒瑶说出自己是为枫林晚办事时,心中骤然空了一下。 淮川镖局门内人,都是没有感情的冷血杀手,这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但唯独对于沈寒瑶而言,他想不通,一个追随了掌门多年的女子,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从前在门内,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忠贞,对于她,白凛甚至是带着一点欣赏的成分在内的。他默默他躲在暗处关注着这个弱小的女子,被她的倔强触动,因她的冷漠失落,又震撼于她对掌门的忠诚。 这些年,他眼看着她一步步变成一个强大的杀手,可这个他眼中的人,目光永远都落在那个所谓的掌门身上! “以前,我一直羡慕他能有你这样的人追随。现在看来,世间哪有那么多生死与共。” 沈寒瑶离开的脚步顿住片刻,她回身,对白凛道:“若想成事,最好丢掉你那些多余的杂念。” 这话,便也是她对自己的告诫。 “哈哈哈......”白凛大笑起来,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只是望着沈寒瑶瘦小而孤单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所以,其实从头到尾,他以为摧毁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却没料到,那个东西,或许从来没有存在过。 跌跌撞撞出了谢宅,沈寒瑶还未在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便碰到了小落等人赶来。 李晚尘看到沈寒瑶肩上红透一片,吓得马车还未停稳就从车上跳了下来,险些将自己的脚崴伤。 扶着沈寒瑶上了马车,李晚尘忍不住道:“天啊。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每次总要把自己弄一身伤才肯罢休......” “你可是一个姑娘家!总是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难道你爹娘都没有教过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李晚尘话刚说完,小落和乐易都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李晚尘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伸手捂住了嘴巴,又呆呆望向沈寒瑶。 “我是个孤儿。养大我的掌门,只教我怎么杀人。”沈寒瑶如是道。 这句话她说出来并没有带任何感情,但旁人听了心里都不好受。独孤忆知道现在不是问事情的好时机,却还是心急,忍不住开了口:“你怎么会受伤?是什么人在里面,竟然会让你受伤......” “是......虎啸山庄的人。我跟着他们后面被发现了,逃走的时候不慎中了一箭。”沈寒瑶终究还是没有把白凛一事说出来,或许是因为他那句话,让她内心真正受到了触动,从而对白凛,竟有了种惺惺相惜的错觉。 独孤忆还在等沈寒瑶说下去,小落双手一阵乱挥,急着要开口制止,沈寒瑶却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看向独孤忆继续道:“他们的人进入了一个墓碑形状的地下通道里,如果我没猜错,那应当是一个墓穴。我不知道他们进去做什么,但也没有见他们带什么东西出来。” “如此。”独孤忆对乐易喊道:“先停下马车!我且去看一下,你们先回城中。” 小落拦下她,“过几日应援的人手就到了,到时候再进去。” “可万一......” “不准去。”小落将马车的车门直接阖上,他瞪了一眼独孤忆,“别冲动。” 于是五人返回了城中的客栈,李晚尘为沈寒瑶疗伤,取出箭头时,又是一处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些细针如牛毫,还是漏了些许不慎扎入肉中,李晚尘只好用银针一点点挑出来。 整个过程,沈寒瑶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纱布,只是呜咽了几声。 几日后,枫林晚人手抵达淮川,独孤忆同沈寒瑶等人带着人马重新进入谢宅,当他们从那个墓穴中进入后,走下一段长阶梯,阶梯尽头,是一扇半开的石门,石门右边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上面插着一根铁棍。看样子,是有人破坏了机关。 他们兜兜转转,到了一间密室,只见里面躺着两具尸体,尸身已经变成白骨。 乐易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里应当是谢家的祖墓,洞内的机关已被人破坏。若是我没猜错,这两具白骨,很有可能就是谢太公和他的孙女。虎啸山庄那些人,应该是来确定当年谢家惨死的人,有没有幸免于难的......难道,他们 分卷阅读34 也在寻找谢为玉?” “不对啊。”李晚尘走近看了一下角落里的两具白骨,她指着角落道:“你们看,这两具白骨都是男人的骨相,一具是少年,一具是老年。” “你怎知男女?都变成白骨了......”小落看后疑惑道。 李晚尘看了他一眼,拿了火把又凑近看了看,回道:“我是大夫。这种东西一眼就看出来了。” 独孤忆道:“如果虎啸山庄的人来这里,那是不是说明,十五年前,谢家的惨案和他们有关?” 乐易道:“他们也在寻找剑谱,说明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正是淮川镖局出事之后,一系列的东西都浮上水面。我想,当年谢家出事,与淮川镖局的关系应当更大......或者,这三者之间,一直就存有什么恩怨也未可知。” 独孤忆走到沈寒瑶面前问道:“你们门内同谢家有什么仇怨吗?” 沈寒瑶道:“谢家惨案发生在十五年前,那时我还未入门。”对于过往的恩怨,她自然是不清楚,但乐易说的话却提醒了她。的确是在淮川镖局灭门后,所有的事情就都和谢家有了联系。 首当其冲的就是掌门十二,也就是谢为玉。 他是谢家后人,又做了淮川镖局的掌门,那么为什么这些年来要隐姓埋名,直至死了,才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他手中明明握着谢家剑谱,却一直没有练,反而习了寒冰掌...... 沈寒瑶只有这一刻,才越发想不通谢为玉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谢为玉是死于淮川镖局灭门,或者,是虎啸山庄和玄青门的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想联合夺取谢家剑谱? 除了两大门派攻上阴婺山时,白凛倒戈叛变,但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得问白凛才知道。 但他,会告诉自己么...... ☆、约定 ============================== 从谢家老宅出去后,沈寒瑶一路上一直都沉默着。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小落拉住了她,“你怎么了,从回来时,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然我们出去走走?” 她看了一眼已经各自走向房间的众人,便同小落转身出了客栈。 “就这么公然走在街上,你不怕被玄青门的人抓到么?” 果然,还是被关心的。小落暖暖一笑:“无妨,千方百计想抓我的,估计只有掌门道无涯那个老顽固了。我在门内人缘很好的,只要别遇见我师兄赵义轩就成,遇到他是百分之百要被抓,遇见别人嘛,就不一定啦。” 沈寒瑶看着小落的笑容,原本凝重的脸色松懈下来几分,她道:“你可真是潇洒,被人追捕还能这么无所谓。” 小落伸手抓了抓头,不解道:“难不成我还要每天忧心忡忡,愁眉苦脸的啊?倒是你,从和阿忆回来之后,就很不对劲。按理来说,你之前被同门追杀,现在淮川镖局被灭门了,世人关于你的了解,便又少了许多,不是应当值得庆贺么?要是哪天玄青门被人给一锅端了,我不知道要有多开心呢!” “你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有你自己知道。” “嘁......小爷我可不像某些人,什么都憋在心中。” 两人走了一路,小落在摊子上买了个狐狸面具挂在脸上,但他的脸似乎太大了,挤得只有一只眼睛能露出来。冲沈寒瑶晃了晃脑袋,他怪声怪气道:“如何,是不是很有趣呀?” 沈寒瑶微笑着摇摇头,问道:“这是女子戴的,你送给谁?” 摘下面具,小落语气轻松道:“我们的李神医这些日子也够忙了,我记得她喜欢这类小玩意儿,等会你就帮我送给她吧。” “为何不自己送?” “呃......”这个问题倒是问倒了小落,他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反正你就帮我送嘛,好姐姐......” 他的声音软糯下来,沈寒瑶着实受不了别人跟自己撒泼,只好直接从他手中接过面具。 小落奸计得逞,脸上瞬间露出大大的笑容。 “小落。”沈寒瑶忽然停住脚步。 “嗯?怎么了?”小落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方酒馆,二层阁楼上,一位白衣公子正站在栏轩上朝沈寒瑶做手势。 他手中端着一坛酒,朝沈寒瑶晃了晃,似乎在告诉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寻找阴婺山一事的答案。 白凛。他主动现身,显然是有备而来。 沈寒瑶对小落道:“我去酒馆会一会故人。你先回去吧。” 小落识趣地转身离开,他知道,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和沈寒瑶在江阴等待的那位朋友,有着极大关联的人。 她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或许有她的想法,但若她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去替朋友报仇......小落回过头,沈寒瑶的身影消失在酒馆门口。 “阿姐,别一个人做傻事啊。”小落叹了一口气,往酒馆方向走去。 沈寒瑶上了酒馆的阁楼,白凛端正地坐在帘子后,店小二将她带到后,便退下了。 分卷阅读35 “坐。”白凛摆了摆手,提起玉壶,往沈寒瑶面前的杯中倒酒。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门内同伴,似乎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这样坐着饮酒。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杯子被沈寒瑶倒扣在桌面,她冷声道:“你找我,不会只为饮酒吧?” 白凛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抹笑容,“不然呢?”他也将自己的杯子倒扣,语气颇为认真:“好歹同门一场,请你饮酒,不为过吧。” “你我在门内时,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你现在找我,是为了剑谱的事情吧。” “好可惜,你猜错了。”白凛站起身子,绕到沈寒瑶身后,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沈寒瑶的肩膀,却被她双手按住。 “疼!!”白凛叫了一声,抽回手后怨恨道:“不用对我这般心存戒备吧......” 她并没有那么对时间陪他玩花样,但白凛显然意犹未尽。他俯身凑到沈寒瑶耳后,低声道:“我想投靠枫林晚。” 从帘子外面看来,两人姿态暧昧,但沈寒瑶听到这句话,却是在怀疑白凛。 她转身面对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让她有些不适应,便往后挪了挪身子,皱眉道:“你想投靠哪里,来与我说作甚,自己投去便是。” 白凛又靠过去一些,将沈寒瑶逼到两手撑在席位上,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他方收了姿态,正身坐回自己的原位。 “枫林晚自诩正派,当然不会公然和我这样的人有来往。就算是在虎啸山庄,我也不过是躲在暗处的人......但有一件事,我最近总是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要对付玄青门的人......” 虎啸山庄竟想对付玄青门?沈寒瑶陷入了疑惑中。 白凛继续道:“按理来说,他们同玄青门一起灭了我们门派,应该是亲如一家。可你猜怎么着,他们在密谋要吞并玄青门。我从谢家老宅的祖墓里,发现两具尸体。当年负伤的谢太公带着孙子和孙女逃进祖墓中,最终困死在里面。然而,墓里只有两具尸体,一老一少......你说,还有一具尸体,去哪里了呢?” 所以,消失的那具“尸体”,实际上,是逃出去的谢无双?!可当年谢为玉也并没有落难,可见,只有谢太公一人死在了里面。 “你是想问......” “对,我想问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有人出重金请我们去杀玄青门的老药师?” “记得。是掌门亲自去的,事不成,让一个女子挡了半掌。”说起这个,沈寒瑶忽然眼前一亮,“是虎啸山庄的委派!” 白凛冷笑一声,“正是。他们假借我们之手,和玄青门结下仇怨,后又利用玄青门,一同将我们灭了口。” 沈寒瑶怒道:“那你为何还投靠他们?” “你走后,那个废......”触及到沈寒瑶的眼神,白凛将“废物”二字咽了下去,转而用较为平和的语气道:“他让我将你杀了。” “你......”沈寒瑶一时间说不出话。显然,白凛并没有做这件事,否则便不会是三哥和阿滢死在小落的手中。怪不得他那日说出谢为玉是利用她的话。 原来是谢为玉对她下的追杀令......这一刻,沈寒瑶着实被这句话伤得透彻。 “你知我为人。”说完这句话,白凛自嘲地笑了笑,又立刻否定道:“不,在你眼中,或许我们是没有交集的。那日见你,我心中以为你是替他报仇,来取我性命......” “我不会替他复仇。” 毕竟,谢为玉并不需要她去复仇,他的遗愿,是找到失散的亲人,将谢家剑谱传与谢家后人。 那日,是她失控了。 “我想弄清一个人的身份。”白凛目光凝重,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自己越发后知后觉。为何是在虎啸山庄和玄青门计谋攻上阴婺山这个节骨眼上,我与他之间的矛盾,被刻意挑大到如此地步。我负气背叛了淮川镖局,却未曾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沈寒瑶道:“你想替代他成为掌门,却没想到,间接毁灭了整个淮川镖局。” 白凛陷入沉默,他又看了一眼沈寒瑶,目光中带着哀伤。 沈寒瑶将二人扣在桌面的杯子翻过来,往杯中倒满了酒,她端起酒杯饮了一小口,放下后,对白凛轻声道:“你被利用了。虎啸山庄的人,还真是卑劣!” 被利用么......白凛望着桌面上斟满酒的杯子,上面倒映出他抿紧的双唇。 但究竟是被谁利用呢?他正是想搞明白这一点。因为他怀疑,淮川镖局的灭门,如果说他的背叛是一个导火线,那么,点燃导火线的人,分明是当时他妒恨的掌门! 白凛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道:“并不是这么简单。” 沈寒瑶道:“你刚才说想弄清一个人的身份,是谁?” “十二。” 原来,白凛会去谢家老宅,就是为了弄清十二的身份?!沈寒瑶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十二的真实身份就是谢为玉。 可白凛为什么要弄清他的身份......沈寒瑶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了寻找谢家剑谱。 沈寒瑶正想开口,帘子外不远处却忽然传来 分卷阅读36 白凛手下的声音。 “白公子,庄主请你立刻回去!” 白凛听后应道:“知道了,待我饮完这杯。你先去牵马吧。” “你要走......”沈寒瑶想要起身,却被白凛用手按下,他站起来,沈寒瑶望向他:“我们何时再见面?” 她直觉,这场未完的对话,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是白凛还未讲完的。他看了外面一眼,到了沈寒瑶身后,将她整个人抱住。 沈寒瑶身子一僵,白凛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伤口还未痊愈,疼痛让她忍不住叹了一声。 “十五年前,玄青门的三位长老,在谢家的那场惨案中,救下了谢家的两个人......但在回玄青门的路上,却遗落了一个......” “公子!马已经备好了!”手下在帘外低着头,大声道。 “我倒也想与你再见面,一起饮酒。不过今日过后,或许要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人声渐远,沈寒瑶站在方才白凛的位置,看到他乘快马往虎啸山庄位置去了。他在手下面前做戏,无非是为了掩盖她的身份。 可他临走前告诉自己的那个消息,简直是惊为天人。这是不是就代表,谢无双,很有可能在玄青门门内? 抛开这个重要的消息不说,沈寒瑶着实有些猜不透,白凛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这次见面后,她心中对他莫名有了几分信任。 不知道为何,沈寒瑶想起白凛临行前那句话,总觉得充满了告别的意味。可她也不愿意多去想,在她心中,仍旧希望白凛能好好活着。 在阁楼坐了一小会儿,沈寒瑶出酒馆时,忽然看到坐在门前的那些醉汉堆里,小落正猥猥琐琐朝里面张望,两人四目相接,小落紧忙低下头,缩进醉汉堆里。 沈寒瑶上前将他揪了出来,小落尴尬一笑,解释道:“我......我其实也想进去饮酒,就是身上的钱买面具用完了,他们不让我上阁楼......”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称呼自己为阿姐的人,淡淡道:“阿弟,我们回去吧。” 小落眼中闪过光亮,用力点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寒瑶走开几步远了,他才急匆匆跟了上去。 两人回了客栈,却不见独孤忆的身影,正好赶上乐易和李晚尘在等他们一起出去吃晚饭,方才知道,独孤忆被虎啸山庄的人请去庄内做客了。 四人并肩走在路上,小落感慨道:“做少主就是好,走到哪里,立刻就有人来请你去做客。” 李晚尘在沈寒瑶身侧,却嗅到一丝酒味,有些惊讶道:“寒瑶,你去饮酒了吗?” 沈寒瑶点了点头:“遇见一个老友,便多饮了几杯。”当然,实际上是白凛走了之后,她自己一个人将桌上的酒都吃光了。 乐易道:“难得。之前在我的庄上,你基本不会饮酒,看来这个老友的牌面还是很大的。” 沈寒瑶无奈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狐狸面具递给李晚尘:“给你的。” 接过面具,李晚尘当下欣喜地细细端看,开心道:“你送我的吗?我好喜欢!” 小落拼命摆手,乐易一看过来,他又立即尴尬地笑了笑,沈寒瑶却不以为意,回道:“不是啊,小落让我给你的。” “啊......啊?”李晚尘原本正把面具往脸上套,这下僵住,两只手缓缓落下,垂在身侧。她的脸颊霎时红成一坨晚霞。乐易盯着她身侧的面具,一时间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沈寒瑶指着前面的面馆道:“不然我们去吃面吧。” 三人一齐点头同意,也没说话,齐刷刷朝面馆走去。沈寒瑶抓住落在后面的小落,小落瞪了她一眼,低声道:“都让你别说了!” 沈寒瑶轻笑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了?” “没什么。”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撇下小落走向不远处的面馆。 有些事,若是不趁早解决,只怕会慢慢积攒,长成体内的一颗毒瘤。这三人之间的关系,迟早要有一个结果。 从酒馆出来后,沈寒瑶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计划,可偏偏,她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三人。 对于小落,乐易,以及李晚尘。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以来,和他们相处,已经让沈寒瑶对他们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这种感情,和对从前门内人的不一样,和对谢为玉的也不一样。 她对他们,没有半分利用之心,也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去怀疑他们,甚至很珍惜他们对自己的情谊。 “果然,背负着感情,总是有诸多顾虑。” 沈寒瑶抬头看了一眼晚霞,红透了半边天,想来明日是个艳阳天。她似乎领会到了从入了淮川镖局之后,为什么谢为玉要求她,只能对他一个人有感情。 如果换做是李晚尘,也一定是希望,小落心中只有她一人吧。 可白凛说:他让我将你杀了。 他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么?又或者,一直是她错看了谢为玉。 四人吃完面之后,便回了客栈。沈寒瑶和李晚尘回到房间之后,沈寒瑶忽然问了李晚尘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最信任的人做了一件很伤 分卷阅读37 害你的事情,你会原谅他吗?” “诶?”李晚尘歪了歪头,她思索片刻后,回应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啊。比如?” “取你性命。” “这......”李晚尘一时语塞。她发现沈寒瑶世界里,似乎就离不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但她忽然这么问自己,难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李晚尘走近几步,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问道:“难道是,今日和你饮酒的老友想取你性命啊?” “不是。” 沈寒瑶坐到床边,她的眉头紧锁,似有心结难解。李晚尘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啊?” 沈寒瑶道:“有些复杂,同你说了,你可能也不太懂。算了,早些休息吧。” “哦......”李晚尘听话地上了床。她倒是一沾枕便睡去了,反而今夜轮到沈寒瑶有些难以入眠。 你啊,追随他这么多年,还真是可惜了。一直不知道吧,他把你当作棋子在利用呢! 每次一有事,你便替他出生入死,而他,在在门内坐享掌门之位!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啊! 他让我将你杀了。 让我将你杀了。 将你杀了。 沈寒瑶从床上坐起,不知怎的,老回想起白凛那些话,心中平添了许多焦虑。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谢为玉的遗愿,她存活于世间,难道还有别的意义吗?沈寒瑶没能想通这个问题,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完成这个他临终时交待的事情。 或许那时,她能找到答案。 ☆、选择 ============================== 独孤忆从虎啸山庄回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沈寒瑶从白凛那里知道的消息,并没有透露给独孤忆。但独孤忆却带回来了一条线索:谢家剑谱很有可能在玄青门。 “温家妹妹一直同我亲如姐妹,说起来这本剑谱,她听她大哥讲过,当年玄青门的三位长老,在谢家的那场惨案中,救下了谢家的两个人!” 独孤忆说着面露得意,两只手比划一番过后,得出结论:“谢为玉就藏在玄青门内!谢家剑谱,很可能被玄青门的人据为己有了!” 沈寒瑶听后,心中一番嘲笑,好意提醒道:“如果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会轻易被你知道。” 独孤忆却听不进去,只道:“当然是我凭借手段得到的消息。” 乐易道:“我也觉得有些古怪。你到淮川,还未到虎啸山庄拜访,他们便派人前来。我怀疑,他们一直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小落道:“谢家剑谱不可能在玄青门,我在门内这些年,从来没有听过关于剑谱的事情。况玄青门有本门绝学,为何要藏匿谢家剑谱?” 乐易又道:“谢家剑谱中诡影十三式是剑法至宗,谢家凭借这套剑法一直居于六大家族之首。江湖上觊觎谢家剑谱之人不在少数,可惜谢家从未将这套剑法外传。我曾听我爹说过,当年谢太公痛失爱子,其孙谢为玉不好武学,他是有意将剑谱托付给枫林晚的,但谁知后来发生了惨案......” 独孤忆点头道:“正是。谢太公与我爹应承过这件事。所以剑谱是属于枫林晚的,就算真的在玄青门,他们也应当还给我们。” “啊!我知道了。”李晚尘拍了一下桌子,众人都看向她,她指着独孤忆道:“你打探到,十五年前,玄青门三位长老救下了谢家的人。”说完,她又指向乐易,“你说,谢太公曾有意将剑谱托付给枫林晚。那么很有可能,当年玄青门的人救下谢家的人,谢家的人把剑谱交给他们保管,他们都不想再引起江湖纷争,故而便藏匿了剑谱。小落也说了,在玄青门内,从未听说剑谱的事情。” 沈寒瑶道:“想知道真相倒也容易,直接进玄青门调查便好了。”她并不关心剑谱,因为那本剑谱,只有她知道在哪里。而现今,枫林晚和虎啸山庄都在找剑谱,显然是为壮大自家实力。 但白凛和独孤忆都有得到消息,玄青门三位长老救过谢家的人,就算是半真半假,也有一半的希望在玄青门里找到谢无双。 独孤忆方才都能说出那样的话,可见其心,虎啸山庄更不必说。谢无双待在玄青门内,或许是个好去处。等找到了她,将剑谱归还,至于她想如何处理,便是她的事情了。 独孤忆看向沈寒瑶:“如何调查?便是直接走进门内询问么?要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没有一点动静,想必是不会将剑谱归还给我们。” 小落有些生气道:“在不在且未必。其实剑谱是谢家的,如果真的如晚尘推测的那样,那其实你们根本不必如此执着于那本剑谱的。阿姐的招式也很厉害,让她传授你们淮川镖局的绝学不好吗?” 沈寒瑶道:“我学的都是取人性命的招式。寒冰掌一出非死即伤,枫林晚毕竟是正统门派,若学了这些招式,难免不被江湖上的其他门派声讨。” 独孤忆赞同道:“正是如此。况且我爹的心愿也一直是找到谢家剑谱,壮大枫林晚,你就不要再来搅和了。” 小落长长地望了 分卷阅读38 一眼独孤忆,似乎有些失落,当下便不再开口。 独孤忆又道:“此事发展到如今,竟和玄青门扯上了关系,小落,你不能再参与其中了。沈寒瑶,乐易,晚尘,你们有什么好法子可以从玄青门内找到剑谱?” “从玄青门内找?”乐易瞪大了眼睛,“既不能直接问,那不就只有......” “只有去偷!”李晚尘接话道,她说着掩唇一笑,“我说,不是这般吧?竟然要去玄青门里偷盗,这也太......” “拿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怎能算是偷呢?”独孤忆不以为然,“先去调查,若是有,再要回来也不迟。若是不肯给,那再另想办法。” 李晚尘露出难看的表情,她垂头不语,只觉得这位枫林晚少主的脑袋是不是需要医治一下,准确来说,是枫林晚这对父女对于谢家剑谱的执着,已经到了一种病狂的地步了。 乐易温和一笑,对独孤忆道:“这件事,我们可能就爱莫能助了,还需少主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话说,我们也从光星镇出来有了小半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你说是吧,小落。” “嗯......”小落咬了咬牙,却不敢抬眼看独孤忆。此时沈寒瑶忽然道:“或者,我可入玄青门,去查探一番。” 独孤忆眼前一亮,欣喜爬上脸庞,她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对啊......可你要如何进去呢?” 沈寒瑶看向小落,“需要你献身帮忙。” “需要小落帮忙?”独孤忆一下子紧张起来,“此事不要再扯上他,我方才不是已经讲过了。” 这个女子,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小落在听到独孤忆那句话后,心跳得飞快,方才积攒的那些失落转瞬间一扫而空。 “只需他做个诱饵便好了。我将他抓回玄青门,然后假意投靠,他们应当会收下我,到时再想办法让你逃脱便好。” “不成,太危险了。”独孤忆立马否决,“万一逃脱不了要如何?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我也觉得不成。”小落跟着摇了摇头,看向沈寒瑶仔细解释道:“玄青门收的大多是孤童,本意是让这些身世凄凉的人在世间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们喜好伸张正义,你抓了我去献殷勤,只会让他们另有想法。” “不过......献身做诱饵这个主意,倒是可以。”小落用手用力锤头,忽然起身打了个响指,“有了!” 沈寒瑶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小落,小落晃了晃脑袋,一字一句道:“我们可以从赵家下手!” “赵家喜好养死士。阿姐你武艺卓绝,只要能混进赵家,就等于入了半个玄青门。你们可能不知道,赵家大公子,赵义轩,当初原本是同我争夺掌门的人。只可惜他武功远在我之下,再加上为人优柔寡断......” “好。我知道了。”沈寒瑶打断小落的话,“所以,就是先混进赵家,再想办法混入玄青门。” 李晚尘和乐易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乐易忍不住提醒他们:“死士这件事,终究还是太过冒险激进。有没有办法可以直接入玄青门,做玄青门的弟子呢?这样应该会更方便调查。” 小落听后拍手称好,“对啊!我怎的没想到!赵家许多手下,都是玄青门弟子。说起赵家与玄青门的渊源,其实还挺深。毕竟他们祖上出过三任玄青门掌门,可以说是掌控着半个玄青门。如果能通过赵义轩来入玄青门,就事半功倍了。” 独孤忆道:“如此。那便暂定这个计划。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玄青门......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行动,再过十几日便是爹爹大寿了,届时我还得赶回枫林晚。” 小落道:“不然你先回去,我同阿姐去常州。等事成之后,我再回来找你。毕竟你爹大寿,道无涯那个老头肯定会前往枫林晚,我也不好再呆在你们那儿。” “可是......” “不用可是了。也不用担心我。除非玄青门的长老亲自来抓我,对付一个赵义轩,我还是稍有自信的。” 独孤忆只好不再说什么。至于乐易和李晚尘,也自此决定回光星小镇,五人便在淮川分了道。第二日,独孤忆和手下快马先赶回枫林晚,沈寒瑶四人也一同赶往常州。 几日后,乐易和李晚尘也同小落、沈寒瑶在常州的客栈依依道别。 不知为何,这一日,原本晴朗的天气,一早又开始下起来蒙蒙细雨。 李晚尘在马车上探出头,对沈寒瑶再三叮嘱道:“你的左臂有伤尚未痊愈,遇事一定不要逞能,还有啊,若事不成,你们就回江阴,犯不着为枫林晚卖命。虽说我们在江阴,只要枫林晚需要,就务必为其出力,但到时候找个借口避过,也不是不可以的......” 沈寒瑶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我会让小落安稳归来的。” 李晚尘嘴角瘪下去,她看着沈寒瑶欲言又止,终究是叹了口气,钻回车内。 乐易知她心意,便替她道:“沈姑娘,我们四人也算是相知相识一场,不管何时,你都不要将自己置于外人的位置。晚尘和我不止会记挂小落,也同样记挂着你。” 小落掀开车帘,李晚尘坐在车内偷偷抹眼泪,她惊 分卷阅读39 慌抬起头,对上小落一双眼睛,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小落看她手中握着那只狐狸面具,便是垂下头,“李神医,要珍惜身边人呐。”他如是说道。 此话让乐易眼睛睁大了一圈,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车内,李晚尘脸庞上挂着两行清泪。她伸手用力拉过车帘子,小落的脸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小落又看向乐易:“好好照顾晚尘。要是她欺负你了,等我回来一定去她家中大闹。” 乐易扯出一抹苦笑,眼中透出许多感动,他只是坚定地朝小落点了点头。两人相互拥抱了一下,乐易便驾车带李晚尘离开前往渡口。 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沈寒瑶忽然道:“其实,你没有资格替她做出选择的。” 小落淡然一笑,翻身上马,对沈寒瑶伸出手,“阿姐,你是不是有些蠢?” “蠢?”何以见得?沈寒瑶握住小落的手,借力一跃上了马,抓住他的腰身,疑惑不解间,小落已经策马朝常州城区飞奔而去。 两人在城区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落定,但一进店,沈寒瑶就感到有些后悔。特别是方才她看到“文子客栈”四字,总觉得这家客栈一点都不像客栈。 客栈内只有一个店小二懒洋洋坐在那儿打哈欠,整个大堂零散摆着三四张桌子,其中一张堆积了剩菜盘子,还没收掉。 掌柜的也不知道去向何处,整个店看上去十分脏乱,和许久没有招待过客人一般。 小落自己将马牵到后院,再回来时,沈寒瑶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店门口进去一点的位置。 “怎的?”小落推了一下沈寒瑶的后背,高声道:“进去啊。” 这一声,可把店小二给吸引了,他缓缓抬起头,先是仔细看了一眼门口位置的两人,后又站起身子,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直到小落走近了,他才张大了嘴巴:“落落落落,落爷,你你你你回来来了啊!” 落爷?这是什么鬼地方,沈寒瑶满脸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跟在小落身后。小落看着那店小二,介绍道:“我阿姐,沈寒瑶,以后见到她来,就和见到我一样。” 店小二磕磕巴巴道:“瑶瑶瑶瑶姐。小小小小的叫文文文,文子!” “什么瑶姐?!”小落一巴掌落在文子头上,“叫掌柜的!” “是是是是......掌......掌柜的。”文子垂着头,一脸惶恐。 沈寒瑶看向小落:“这莫不是你开的吧?” “嗯。”小落走到收银的台面前,随手用抹布抹了一下,“没错,是小爷我开的客栈。” 这下沈寒瑶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从容地带着她走进来,又那么熟练地自己将马牵去了后院。如果除去玄青门叛逃大弟子这个身份,小落可真算是个四通八达的怪人。 沈寒瑶侧头,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他时就是在屠城一家面摊子里,她有些好奇道:“小落,不会屠城那家面摊子也是你开的吧?” 小落边擦桌子边应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人。这家客栈,是当刚来常州时,救下了一位老妇人,后来没过多久,她去世了,就把客栈给了我。你也知道,我很随和的,就把客栈交给文子住喽。” 原来是直接给别人住了。沈寒瑶在小落擦干净的凳子上坐下,小落擦完整张桌子后,吩咐文子去厨房做了两碗面。 两人饱餐一顿后,小落拉着文子打探消息,沈寒瑶则是自己去收拾住的房间。 她把房间收拾好只好,小落碰巧上来找她,他站在门口朝她招了招手,“阿姐,有情况。”沈寒瑶将被子扔到床上,走向小落,问道:“怎么了?” 小落眉开眼笑,看上去像是知道了什么好消息,他语气轻快道:“我听说,赵家那个四公子——赵义卓,前几日往屠城去了,这厮是个冲动的草包,不如我们设计将他抓了,你再假意救下他,告知你无家可归,这一来二去,不就能混进赵府了?” 沈寒瑶问:“你识得他?” 小落道:“自然识得。他之前有被赵义轩送到玄青门习武,不过有一次,因为一个女弟子,得罪了破败堂堂主冯奎,也就是我的前任师父,然后就没脸再去习武,只能回到赵家,跟在赵三公子身边度日。” 这样看来,倒不算是个多重要的人物。沈寒瑶又问:“混进赵府,就一定能入玄青门么?” 小落想了想,却也并不是十分肯定,“他们家的手下,都有进玄青门习武。你若想进,倒是不难,就看你怎么表现了。现在赵家领头人是赵义轩,若是他认定你这个人了,就会想去培养你收为己用。所以,最主要是能有机会接近他,打动他。” “倒也不难。”投靠他人,最重要的是能让他人信任自己的忠心,如果独孤忆都没有怀疑过自己,那么赵义轩,应当也不会有多困难。沈寒瑶对于这方面,还是有些许自信。 两人交谈完,沈寒瑶便要关上房门,小落却伸手挡住,他嘻嘻一笑,“阿姐,这个房间位置不好,你要不要换一间?” 看来某人明显是自己不想收拾屋子,恰巧文子又在忙活别的事情,他只好死皮赖脸来抢别人整好的房间。 沈寒瑶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房门,小落在门口哀嚎,她忍不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40 ,继续铺床。 两人在常州只住了这一夜,第二天便启程往屠城去了。 沈寒瑶又在渡口碰见了那位撑船的老叟,老叟见她此次身边还多带了一个男人,便是对两人露出暧昧的目光。但又一听小落称呼她为阿姐,便不自然别过了头。 “近日倒是许多江湖上的人往屠城去。”老叟撑船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想说说话。沈寒瑶没什么兴趣,小落却站在他边上很聊得开。 “老伯,都是些什么人啊?” 老叟低头思索了一番,看向小落道:“我只知道有个自称铁头吴江雄的中年男子,十分自负,说是要去寻谢家剑谱,让他们新阳吴家能够跻身几大家之列,甚至成为几大家之首!这话让人听了,还真是惶恐啊!什么新阳的吴家,老头子我可是从来没听过。沈家倒是颇有耳闻。” “你是说新阳沈家么?” 小落忽地脑间闪过乐易曾同他说的一件事。位于江阴的新阳沈家,曾有位公子出走,当时带走了一个不足岁的婴儿,那名婴儿的名字,好像就是叫做:沈寒遥。 ☆、分道 ============================== 船只靠岸,沈寒瑶抬脚往前走。 小落付了银子之后,匆忙跟上来,沈寒瑶忽地停下脚步,并伸出手将小落斗笠上的黑纱放下,她叮嘱道:“这里和常州相邻,难保不碰到玄青门的人,你要小心为上。” 小落乖巧地点了一下头,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小落心中还想着新阳沈家的事情,便开口道:“阿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 沈寒瑶瞥了他一眼,对于他忽然说起这件事有些意外,便回了一句:“没有。” 小落又道:“阿姐,等这件事情办完了,我陪你去查一下身世吧。”如果她知道自己还有家人活在世上,应当会很开心吧。 “查身世?”沈寒瑶断然拒绝,“我没兴趣。” 小落愣了片刻,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对自己的身世不感兴趣。 对于她的过去,他并没有多了解,在乐府小庄,也只是听她讲一些从前在淮川镖局门内时执行的任务。 从她在垣琥镇上当众下跪脱衣,就可以知道,淮川镖局对门内杀手的训练,是几乎剥夺了杀手们的情感,只是她似乎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 沈寒瑶从小就进了淮川镖局,又接受了残酷的训练。她做任何事都带有非常强烈的目的性,为了达到目的,她将人命看得如同蝼蚁。 如今,她不再是一个杀手,而是处在一个慢慢成为普通人的身份转变之中。若是有朝一日,她从自我的世界里走出来,融入了当下的这个世界......那么,她能接受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吗? 小落脚步渐渐放慢,他落在沈寒瑶身后,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纠结之中。 “快点。”沈寒瑶在前方转过身子催促了一声,小落拉回不定的心思,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一处较大的茶肆坐下,沈寒瑶探身对小落道:“屠城无端多了许多江湖上的人,看来都是为谢家剑谱来的。” 小落凑过头,压低声音,“先听听他们都谈些什么。” 两人正说完话,茶肆的一处忽然传来掀桌声,紧接着一阵惊呼过后,两帮人马原地起了冲突。人群慌乱地往外跑,只余下两桌人还坐定不动,一桌便是沈寒瑶他们。 原来是岩月派和夺心峰的人,因为两名弟子发生了一点口角,两个领头师叔直接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双方领头的一番较量后,不分伯仲,各自回到门下弟子那边,开始相互争吵起来。 “姓黄的!你们岩月派不要太狂妄!别以为我们夺心峰上的好欺负!” “就是欺负你们了,能拿我怎么样?!” 小落和沈寒瑶对视一眼,对这两个门派的武功都看不上眼,两人同时端起茶杯,看上去颇有闲情。 “也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说阴婺山上藏了谢家后人,谢家剑谱就在屠城,引得这么多江湖上的人纷至沓来!”茶肆小二站在沈寒瑶桌边默默感慨了一句,又见他们二人不为所动的样子,寻思片刻,向二人问道:“你们二位也是来找剑谱的吗?” 小落偏了偏头,正要回应,却忽然看见不远处另外一桌,有个穿麻衣粗布的少年,正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坐在那儿,也同他们一样在看戏。 “哎...”小落用手肘顶了一下沈寒瑶的手臂,凑近道:“看那边......” 沈寒瑶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小落又道:“赵义卓。” 看来,他们的运气还真是出奇的好。那边的两个门派还在吵闹,却没有再动手,赵义卓似乎再也没有兴趣看下去,起身准备离开。沈寒瑶和小落也顺势起身,赵义卓前脚刚出门,两人后脚就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走了几条街道,最终赵义卓钻进了一条小巷,沈寒瑶和小落跟过去后发现,他走进了一个黑色的门内。 这个地方,莫不是红岭上千鹤门的人?他来这里,是要问 分卷阅读41 什么消息么...... 因为距离太远,两人也没怎么听清,等到赵义卓起身时,两人翻身上了旁边屋顶。沈寒瑶和小落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对赵义卓问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一会儿茶肆见。”沈寒瑶吩咐完这句话,落下屋顶跟了上去。 小落则在赵义卓走远后,也来到了老乞丐身边。 他蹲下身子,笑嘻嘻道:“老先生,刚才那人向你打听的,能不能也透露给我一下?” 那乞丐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破碗。小落心领神会,从身上摸出一个铜板,哐当一声,铜板落在破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乞丐的表情逐渐凝固,最后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挂在脸上。小落再次会意,又掏出了一小块碎银,放进碗里的同时,悄咪咪把铜板拾起。 老乞丐嘴角抽搐了一下,将身子调转了方向,一言不发地面向墙壁静坐。 小落假哭道:“老先生,你看这......这已经是我全身家当了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对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他并不吃这一套。 小落只好愤愤地掏出钱袋,一股脑哗啦啦地将里面的碎银都倒进了碗中,这下可是装了整整一碗的碎银。那老乞丐听到声音,耳朵一动,终于肯将头微微往后仰了一点。 “小友,这要探听别人问的消息,可是得花双倍的价钱,你这一点,还不够人家半块多呢。” “什......什么?”小落咬牙切齿,语气逐渐暴躁起来:“小爷我已经把全部身家都给你摆在这儿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乞丐转过身,将一锭金子重重放到地面,他呵呵一笑,眼神却十分凌厉:“千鹤门不缺你这点碎银,规矩就是规矩。” 果然啊,是千鹤门的人。可是这个赵义卓,到底是问了什么,竟然花了一锭金子?!他一个庶出的,在赵家一向没什么地位,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还真是......”小落席地坐下,用手用力锤了垂膝盖,“让人头疼。” 他这句话倒是把老乞丐逗乐了,第一次见说头疼,却猛捶自己膝盖的人。他点点下巴,笑意满面:“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你想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得用一个值得这些金子的消息来交换。” “呃...”小落的眼珠子来回转了几圈,忽然想到一件事,他的心咯噔一下,一股冷意涌上来。如果说,他把自己的踪迹透露了,那不就是很有价值的消息么? 但如果一旦透露了自己的行踪,玄青门的人肯定也马上就知道了。反正左右这个人问什么消息,和他也没什么关系,想通这点之后,小落将碗里的碎银又倒回了自己的钱袋里。 系好钱袋的绳索,他轻松一笑,“小爷我就顺便问问,既然问不到,那就算了呗。” “慢着。”老乞丐扣住他的手,抬眼狡黠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或者,可以说一点点。” 小落慢慢松开了手,眼睛放大了一些:“一点点......是哪一点点?” “比如,他刚才问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淮川镖局是不是还有人活着,现在何处。” 竟然问的是这个?!淮川镖局......还活着...那不就是指向沈寒瑶么?!小落惊讶地微微张嘴,急切追问道:“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欸?”老乞丐眉眼一抬,伸手拿走了小落那袋碎银,掂了掂重量,加强语气道:“这就是一点点了!” “你!”小落气得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双手叉腰,一时说不出话来。刚才是谁说千鹤门不差这点碎银?他频频摇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用手指着老乞丐道:“小爷我......行,你们红岭上的人真是厉害!” 老乞丐谦逊一笑:“小友过奖啦!” 他刚才竟然是顺着那老乞丐的话往下一问,就把自己这一袋钱给问没了!红岭上的那些老女人,手握钱财,一天天的门内怎么竟出这样奸诈狡猾的人。小落实在气不过,走出巷子没几步,又折了回去。 他站在老乞丐面前,居高临下道:“我现在就要知道,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老乞丐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小落却弯下腰,将头上的黑纱揭起,他勾唇一笑:“看清楚了吗?小爷我就是殷小落,现在就在屠城。” 老乞丐眼前一亮,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小落放下黑纱,直起身子,他才忽然站起来,朝着小落恭敬地鞠礼,让出了自己一直坐着的破草席,抬手道:“小友请坐。” 小落大手一挥,不耐烦道:“你自己坐吧。”说罢就地盘腿坐下。 那老乞丐也顺势坐下,眼中透过一丝精明,但马上他又恢复了最初的体态,只是此刻脸上的神情认真了起来:“这位小友,除了回答你方才那位小友问的事情,你还可以多问我两个消息。” 这下倒是大方起来了?真没想到,原来他的踪迹这么值钱!至少按赵义卓付的钱来看,值三锭金子。 小落方才生出的气愤消散了大半。老乞丐 分卷阅读42 理了理袖子,坐得十分端正,看着小落开始细说:“淮川镖局灭门,确有门内杀手遗漏。只是,这个杀手,不是谁人救下,更不是他自己逃脱,而是被虎啸山庄暗暗收入门中。这个杀手,最后的行踪,就出现在淮川。” “这个杀手是谁?”小落刚问出口,陡然间深感后悔,他问得太快了,又落入老乞丐的设的话术套子里了。 老乞丐似乎看穿了小落的心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友莫要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小落呼出一口气,示意老者继续往下说,老者又理了理衣袖,“第二个问题。这个杀手,名唤白凛,是一个百步穿杨的弓箭高手!” “嘶......”小落咬牙吸上一口气,他就知道,这老乞丐哪儿是什么善茬。但既知没有打听到沈寒瑶,他便放心了,又转念一想,眼中忽然涌上星点泪水看着老乞丐:“老先生,我最后一个问题不问了,你能不能还给我一锭金子?” 老乞丐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小落锲而不舍:“那将我钱袋还来?” 老乞丐脑袋向后一缩:“小友,你还是赶紧问完最后的问题吧!你看这天也快黑了,我也要回家去歇息了呀!” 小落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上还飘着几朵白云,阳光虽被周围的楼肆遮挡了去,但显然这才午时过了没多久而已! 瞪了老乞丐一眼,小落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天快黑了?” 感应到小落的怒气,老乞丐眼角的余光瞥到他逐渐收紧的手掌,赶忙和善一笑:“这不是人老了嘛,坐不了太久了......”说着还伸手锤了垂肩膀,“我还算尽职呢,有些年轻点儿的,坐一天嘛是出去鬼混半个月,连个人影儿都找不到,完全就是对不住千鹤门给的庇护啊。” 小落竟无言以对。今天也算是碰上了个比自己还无赖的老无赖。 沉住气静坐了半晌,小落叹了口气,两个问题浮上心中。如果要调查沈寒瑶的身世,是不是现在问一下新阳沈家,就能得出结果?但...... 独孤忆的笑容出现在他脑海中。她坚定的眼神,她渴望得到独孤诚肯定时说话的神态,在小落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阿姐...”小落轻轻念了一句,再抬头,已是有了答案。 “谢家剑谱在哪里?”他如是问道。 老乞丐冷笑一声,叹气道:“不知。不知。不知啊!” 小落垂下头去,自顾自道:“也是。这本剑谱如果问了你们就知道下落,早被找到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离开。 “白凛......百步穿杨......” 转眼到了茶肆,小落一直在想,沈寒瑶那日在酒馆会面的,究竟是不是这个“老友”?如果是,她又在做什么呢...... 沈寒瑶已经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等小落,她就那样静静坐在那儿,像个苦行僧一般。小落上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开玩笑道:“阿姐,我好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沈寒瑶朝他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后,带了几分无奈,语气却颇为宠溺:“那我送你回江阴便是。” 小落甜甜一笑,嘴角都要弯上眉梢,他用单手撑住脑袋,仔细将沈寒瑶看了一遍。她五官精巧,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但动起手来,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马上变得冰冷阴狠。 他见过的。在那个小面摊,在乐府小庄。那双眼睛,最初的时候,充满了迷茫的和向往。可现在,她眼睛里的东西,不一样了。 “怎么了?” “没事。”小落摇摇头,他原本想问些什么,还是压了下去,只道:“那小子问千鹤门的人,淮川镖局的事情,据说是还有一个叫白凛的人活着,现在在替虎啸山庄的人办事。看来,他在找这个人。” 沈寒瑶听到白凛的时候,脸上的情绪明显变化了一下。 她皱眉道:“赵义卓是赵家人。不过,你方才没有听茶肆的小二说么?有人将淮川镖局藏了谢家后人的消息抖露出来,所以才引得这么多江湖上的人过来。他既问淮川镖局之事,估计就是为谢家剑谱而来。” 小落疑惑道:“赵家人没理由去找这本剑谱啊......”毕竟他走了之后,赵义轩稳坐玄青门掌门之位,赵家根本不需要这本剑谱。 至于玄青门,就更不可能去找这本剑谱了,否则他在门内那些年,已经是处于核心位置,也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有透露。 “抓来问一下,不就清楚了。”沈寒瑶直接道,她说着起身,但忽然又低下头,狐疑地看了小落一眼:“千鹤门的人,怎么会告诉你这么多?” “啊......啊这......”小落露出两排白牙,尴尬一笑,摆手道:“大概是因为......我给了他们比较值钱的东西?” 沈寒瑶弯下腰,慢慢凑近:“嗯?” 小落咽了一口口水,站起身来,不自然道:“比如......比如小爷我的行踪,可别小瞧,值三锭金子呢!” 沈寒瑶挺直身板,她伸出手抓在小落的肩膀上,慢慢收紧五指。 她果然生气了,小落不知所措地眨巴 分卷阅读43 眨巴眼睛,沈寒瑶用力一捏,他疼得叫出声来。沈寒瑶压着声音道:“知道疼了?!那你知不知道,一旦被玄青门的人抓回去,你会是什么下场?!” 原来,不止是生气,还有......难过和一丝恐惧。 “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老乞丐。”她的眼睛变得狭长,透出杀意。 “阿姐!”小落伸手拦住沈寒瑶,却被一下甩开,她几步便跑到了门口。小落跟出门,闹市间,沈寒瑶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老乞丐在的那个巷子里,手中紧握短匕,在迈进那条巷子时,却发现,原先老乞丐坐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张草席和一只破碗。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是赶来的小落,他喘着粗气,拉住沈寒瑶的衣袖:“阿姐,不要,你不能动红岭上的人。我们,都惹不起。哪怕是枫林晚,也惹不起!” “那怎么办。怎么办?”她皱着眉头,看向小落,眼眶红了些许。 正是此时,巷口慢悠悠走过来一个人,正是那老乞丐!他还用手提了提裤腰带,抬头看见小落的瞬间,有些错愕,但片刻后又笑嘻嘻地走近。 “小友,你怎么又来啦!”老乞丐和沈寒瑶擦身而过,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 “你......”小落挡在老乞丐和沈寒瑶之间,拼命使眼色道:“你怎么还没回去?!你不是说天色已晚吗?” 老乞丐却是没有领会到小落的暗示,坐下后,将破碗挪到自己跟前,会心一笑:“我方才想了想,自己确实不应当和那些混日子的相比。所以,我去上个茅厕之后,又回来了。哎呀,真是没想到,今天生意这么好!小姑娘,你有什么想从我这儿打探的吗?” 沈寒瑶推开小落,步步逼近老乞丐,正要下手瞬间,小落忽地冲上来按下了她的手,神色慌张地对老乞丐道:“她没什么想问的!”话刚说完,沈寒瑶一掌将小落打到了后面。 “你......!”老乞丐身子往旁边一跌,却被沈寒瑶一把揪住衣领,她另一只手抬起,匕首就要划破老乞丐喉咙的刹那间,被小落一掌打断! 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面上,沈寒瑶却连回身都没有,直接空手而上,她两手扣住老乞丐的头,要拧断他的脖子,小落插手进来阻拦,同时怒斥道:“你疯了吗!!” 两人两双手在老乞丐那颗脑袋上互相比划,互相牵制,那老乞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叫都叫不出声。 最后,小落双手化刃,划破了沈寒瑶左手的手臂,幸亏他及时收手,只是破了一点皮肉。沈寒瑶收身,后退了两步,看着小落冷声道:“即便你自己可能会死,也要护着他么?” 小落偏过头去,倔强道:“只是一场交易,我自愿出卖自己的行踪,若有祸事,也是我自己承担。” 沈寒瑶轻笑一声:“真是可笑。”她转过身,眼眸低垂,“那你便做你的好心人吧。” 她看不懂。明明杀死一个人就可以一劳永逸,明明自己都已经身陷险境,却凭何还要讲究那么多。 走出巷子,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沾染到了衣袖上,她只好垂着手臂,让血往下滴落。 进了一家兵器店,又重新买了匕首,还添了几枚暗器,沈寒瑶走到了今日跟在赵义卓身后看着他进的客栈。 她已经在这里定好了厢房,原本去茶肆,只是为了接应小落,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只有她自己一人迈进来。 ☆、赵府 ============================== 月光皎洁。 皎洁的月光下,一家客栈后院的门被悄悄推开,从门内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接着是一个瘦弱的身子连爬带滚地跑了出来。 若是细看了,能够看清,这是一个身法灵活的少年。寻着月光,探向他的后背,可以看到他的后背开了一道长长的红口子。那道狭长的刀口破碎了原本就单薄的衣物,当少年奔跑起来的时候,就只能感到后背热辣辣的疼痛。 然而他并没有跑开多远,身后就传来了声势浩大的狗吠声,以及嘈杂的人声。 “站住!” “抓住他!!!” 几发冷箭突地朝着少年的后背齐发。少年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却正好躲过一劫。 高空中,几簇乌云忽而一涌而过,遮住了月光。少年脚步一顿,眼前是一处陡崖,脚底因为刹得急切,已滑下几颗石子。 他转身,一只手捂着胸口,眼中满是血丝,破碎的衣物间,一本比衣物更加破碎的剑谱在怀中探出了一角。 追上的人都已站定歇息,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透出贪婪的目光,只望着少年可以交出怀中的那剑谱。 “赵义卓!快交出谢家剑谱!否则休怪我等无情!”来的人里,一个胡子拉渣的秃头男子恶狠狠地上前一步逼迫道。如果不是月色太过微暗,不难看出他就是当今武林赫赫有名的铁头吴江雄。 “你们想......咳咳!想要么?”少年又后退了几步,他颤抖着布满血痕的双手,缓缓掏出怀中的剑谱。然而就是这样一本皱 分卷阅读44 巴巴的剑谱,在那群人眼中却是犹如黄金般珍贵,个个都如豺狼虎豹,蓄势待发。 少年莞尔一笑,佯装将那剑谱拿起一番炫耀,却趁着众人无顾之际,忽然发力将其扔向悬崖之下。 众人当即是目瞪口呆! “泼物!你倒是一心寻死么!!!”另一近来在武林也是老辈的单刀岳一华早已快人一步,飞身上前扼住赵义卓的衣领。岳一华目光森然:“你知不知道,这剑谱如今流落,又将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害死多少无辜性命!!” 赵义卓并不言语,却只是回以同等,更加森冷的目光看向众人。 “没错,我就是要这江湖再起腥风血雨!方能解我......呃...”赵义卓一语未毕,却被一方暗器正中心脏,整个身子向后倾斜,也随之跌落悬崖。 发暗器的那个女子一身黑衣,白色印花丝巾裹着半张脸,那眼神却是妖娆妩媚。围着的群人霎时一阵骚乱,而在外围的女子歪了歪头,极为怜惜地看了一眼赵义卓,神色黯然,像是在替他默哀。 微风吹跃的火光之中,她黑衣上两把交砍的匕首图腾格外刺眼。身旁忽而发现的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那是赫赫有名的暗杀组织淮川镖局的标识,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镖局内的杀手,都是杀人如麻的傀儡。 只是,淮川镖局,就在几月前,被玄青门联合虎啸山庄给灭门了。这是江湖上的大事,人人得知。 正当所见之人心存疑虑时,有一人喊道:“是淮川镖局的人!”一语刚出,那女子袖间适时扔出一枚□□,待烟雾散去之后,她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这绵长的夜色之中。 次日。 屠城的客栈,在清早的时候,陆续送走了那些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唯余下一些小帮小派还在吹嘘议论着昨晚的事情。 客栈对面一家酒楼的阁楼上,外围临街处摆了一张小方桌,不知哪个派别的两个中年男子正在边喝酒边闲聊。 “听说昨个出现了一个杀手,把常州赵家的四公子杀了!”青衣的那男子神色略带惊恐,放下酒杯,凑近了对面的人说道。 “那岂能有活命?赵家二公子赵义释乃是帝国的大将军!大公子赵义轩又是当今武林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玄青门下的关门大弟子,这三公子赵蓦霖虽然素来病弱,但容貌奇骏,在常州一带是声名鹊起!不管是哪个门派的手下,这赵家必定......”麻衣男子放下送到嘴边的酒杯,话语中意犹却未尽。 青衣男子将酒一饮而下后急迫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赵义卓不过就是个庶出的,赵家从来不予重视。只是不知道是谁买了杀手去杀这样一个少年郎,而且啊,这次听说还是位擅长暗器的女子。不过始终是蒙着面,晚上又是黑灯瞎火,也没人能看清。又有人说是看到了淮川镖局的图腾!怪吓人的。” “庶出也是赵家的人啊,谁人不知赵家三公子和四公子最是相投亲密,凭借赵三公子的智慧以及赵家势力,要找出一个杀手又何难?不过你说淮川镖局?那绝无可能!淮川镖局几月前已经被灭门……那次我可是亲眼看到婺阴山上燃起的熊熊大火,看到大火后的那一整片灰烬!想必是那个杀手收了酬金又不敢得罪人,故意假扮的,为掩人耳目罢了。”麻衣男子语气加重。 两人频频交耳,说话声音渐小。 坐在他们左后方的沈寒瑶眼眸低垂,一双白皙玉手搭在酒壶上未动,远远望去像极了画里的美人儿。这还是那件事过去之后,她头一次在背后听到别人谈及淮川镖局。 然而不一会儿,阁楼上就起了动静,一群清一色的白衣持剑男子将阁楼包围住,为首的拔出腰间佩剑,大喊道:“封锁出口!这次别再让他逃了!” 先前在议论的两人回身看到此番变动,都吓得急窜下了楼。 沈寒瑶见状双眼一动,立刻起身躲到了一旁的柱子边,并伸手拉过垂着的帘子将自己档在后方。 不一会儿,一阵打斗声从身后传来,沈寒瑶从帘子后面探出一只眼睛,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将手中一双筷子折成四段,挥手间两个朝他冲去的白衣剑客便捂着膝盖倒在地上哀嚎。 后方一个握着长剑的男子呵斥道:“大胆狂徒殷小落,背叛师门,盗取玄青门典籍!非但不以死谢罪,还敢对我门弟子动手!将他拿下!”说话间已经携同数十个人一同向小落冲去。 “学得还真是有模有样。”沈寒瑶不自觉笑出来,不过她看小落用此招的力度,只是摇了摇头,果然他是不愿意伤及无辜的人。 昨日,沈寒瑶回到客栈后,却是始终放心不下小落。又更何况,混进玄青门还得靠小落,她便折了回去,但小落早已不见踪影。 料想赵义卓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跑掉,她便在屠城四处找小落,却不知原来小落被那老乞丐领回了家。再回到客栈时,已是天将明,她便躺下歇息,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到她起来时,赵义卓被杀之事已是满城风雨。 小落看似懒散地侧卧在长椅上,实则眼观六路,一双手蓄力待发。 那些人冲上去之后,都使出看家本领。然而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几番回合下来,小 分卷阅读45 落左右双臂就被剑伤得皮开肉绽。 抬起一只手瞧了一眼伤口,小落反而一声狂笑:“功夫半点没长进,这么一大群人,不过如此。我看玄青门离灭门也不远了。” “事到如今,师兄你还不知悔改么?”阁楼上缓缓走上一人,沈寒瑶闻声侧过头去,只见说话的那人也是着一身白衣,但气宇轩昂,手中又提着寒光宝剑,衬得眼神更加凌厉。 他腰间别着玄青门关门弟子独有的麒麟玉佩,此人恐怕就是玄青门下的赵义轩无疑了。 “赵义轩。”小落眉头一皱,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不想我还能连你这关门弟子也惊动了。真是好大的面子!” 赵义轩嘴角下沉:“少废话,今日我便是要抓你回去!”此话一出,小落嗤笑一声,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因为眼角染上了血,显得充满邪气。 赵义轩抬了抬左手示意众人无需动,冲身一剑直刺小落腹部,小落侧身躲过,一个翻身绕到赵义轩身后,双手一抓,赵义轩衣袖顷刻间碎裂开来,但也一个转动,反手将小落脖颈锁住。另一只手正挥剑要向小落脖颈拉去,正是此刻,沈寒瑶从腰间掏出一枚碎银,暗力向赵义轩的手腕间挥去! 小落挥掌向赵义轩手腕间一顶,那方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银落入小落袖间。小落瞬时向沈寒瑶方向望去,沈寒瑶冲他抬了抬眼,下一刻忽然间从柱子后面跌出来:“救命啊!”喊话间手中另一颗碎银向门廊外的薄纱掷去。 众人只见帘动却不闻脚步声,都以为是有什么高手暗暗藏在阁楼之中,一下子都握紧手中长剑,四下相望,缩着脖子十分警惕。 小落见状趁机一手擒住沈寒瑶,赵义轩正拾起剑上前却硬生生顿住。 小落扣住沈寒瑶的脖颈,厉声道:“再上前一步,我便取了这小姑娘的命!玄青门不是一向自诩武林正派,现在为了抓一个反叛门徒,便要罔顾他人性命吗?” 沈寒瑶立即挣扎了几番,一双眼睛充满惧怕望向赵义轩。赵义轩见状将手中剑丢到一旁,提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有些急切地说道:“放开她!对一个弱女子动手,你当真敢!” 小落嗤笑一声,扫了将他包围的众人一眼,最后瞟了赵义轩一眼,“我如今又不是正派人士,无须跟你废话。”说着将沈寒瑶拖着向下走去,赵义轩对众人喊道:“都别动手!” 到了门口处,却正好一匹马落在此处,小落便是直接上了马,跑出一条街道后,方将沈寒瑶扔下。 沈寒瑶在地上滚了两番,正好滚落到追来的赵义轩脚下。她见赵义轩将自己扶起,原本睁开的双眼一翻白,直接倒在了赵义轩的怀中。 “姑娘?姑娘!!”赵义轩喊了两声,沈寒瑶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无奈之下,他将她抱起,吩咐旁边的随从:“快找辆马车来。”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小落乘快马冲出的时候,心中不免窃喜。 沈寒瑶这也算是变相地又救下他一次了。方才慌乱之中,两人配合得颇为默契,也不知她能否借此机会顺利进入玄青门。 原本想利用赵义卓的计划,却不想这个人突然离奇地死了,而且还拿了谢家剑谱......小落知自己已不能在屠城久留,只决定先逃回枫林晚。 他相信这个消息很快也会传回枫林晚,到时候独孤忆或许又要一番抓狂了。 另一边,赵义轩将沈寒瑶救下后,又见追击小落无望,便回了常州。 沈寒瑶那日从马上落下,摔得一身伤,尤其是脸颊上,被地上的碎石擦出了一小块伤疤。 赵义轩是个心肠好的,将她带回了常州,特意请了女郎中看病开药,还派了府上资历较深的婢女照看她。 沈寒瑶自是不胜感激,但赵义轩那日之后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终于等到有一天,赵义轩来探望她时,发现她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沈寒瑶为他倒了一杯茶,递上前道:“多谢公子相救。” 赵义轩微微一笑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又道:“我瞧着姑娘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当时事出紧急,我又有要事回常州,只好将你一并带回来救治,现在我便差人将姑娘送回屠城。” 沈寒瑶听完此话后,眼眶瞬间噙满泪水,扑通一声跪下。赵义轩见状急忙要将她扶起:“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寒瑶低头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结草衔环,无以为报!我父母皆已双亡,几年前被酒楼老板收留,能给口饭吃,便做了那奉菜小厮。若不是公子相救,贱命一条恐怕早已归西,也无人问津。我听闻公子乃是那玄青门下的弟子,愿以一命报相救之恩。只求公子成全!”说罢朝着地上重重磕头。 赵义轩先是一惊,顿了一下身子,一个念头在脑中盘旋开来,却又还未成主意。他只淡淡一笑道:“姑娘此话严重了。我并不需要姑娘为我做什么。你还是早日回到酒楼去的好,也免得收养你的老板有所担心。” 沈寒瑶却不肯起,只将身子伏在地上假哭道:“我不想再回去了!那酒楼老板每每生意不好时就拿我出气,我宁愿做公子身边的死士,也不愿再回去受老板的欺压!求公子可怜可怜我吧......”一番话说到后面 分卷阅读46 ,竟没了声音,旁边的婢女将沈寒扶起,发现她似乎是哭晕了过去。 婢女一时为难:“公子,这......” 赵义轩直起了身子,皱眉道:“先将她照看着,醒了再告知我。” 婢女点头道:“是。” 赵义轩拂了一把衣袖,叹口气出了门。“方才那丫头竟说宁肯做死士也不愿意回去,难道这其中有变故?”他正想着,却在半道上撞到了自己的二弟赵义释。 赵义释先是一闪,随后又伸手扶了一下赵义轩,略带责备道:“大哥你这是在想什么?路上撞了人竟然也没有察觉。” 赵义轩拱甩了一下衣袖道:“前些日子去屠城寻那小泼皮,竟不想正好有了殷小落的消息。你也知玄青门内一向对叛徒是绝不姑息纵容的,更何况他曾经还是玄青门继任掌门的人选!只是,没想到那叛徒没抓到,倒是被我救了一个女子回来。方才我去探望那女子,她对我三跪九叩,一定要留在我身边报恩。我这是在想,你嫂嫂恐怕又要因此事寻死觅活了。” “哈哈哈!”赵义释爽朗一笑,“哥哥的桃花债真是到了哪里都有,你和三弟可都是这常州姑娘的梦中情人,我甚是羡慕啊。” 赵义轩将自家二弟拉到路的一旁,小声警告道:“你可别再胡说了!隔墙有耳。”他眉头一皱,“等会传到你嫂嫂耳朵里,那我可又要遭殃了。” 赵义释嘟着嘴点了点头,忽而又道:“说起那小泼皮,却也是可惜了!为了本不知真假的剑谱,被人杀死,跌落悬崖,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原本跟在三弟身边,做个保命兄弟也是极好的。如今你我都无暇顾及三弟,你有玄青门在手,我又常年镇守边关,这次奉诏回来半月,下次又不知是几年后才能回来......他死了,三弟属实伤心。” “你这是刚从三弟那里过来?”赵义轩问道。 “可不是么。”赵义释叹了口气。 “我瞧着他伤心了好几日,以为这几日会好了,你去看了他,他可好些了?”赵义轩又问。 赵义释却只盯着地面无奈摇了摇头:“还是那样,穿着丧服不甚言语。但有私下派身边的手下去打听淮川镖局的事情,他又不是江湖中人,自然没有门路,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刚才还从我口中套问此事,我料想到肯定是你对他闭口不言,他这才想从我这里知道些许大概。” 赵义释又道:“因着你我的身份,蓦霖自小就有诸多危险。他有一颗剔透纯简之心,既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拜崇功名利禄。我出征在即,你也很快要接管玄青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便是这府中,也难保不会混进有心之人。想起前次你们去阴婺山时,有个死士差点害死了嫂嫂,我便也替你担忧......” 赵义轩听完后一时心中不知所言,但猛然想起了自己救下那姑娘说的那一席话。若是能有一个人忠心耿耿将他这亲弟弟好好保护着,他便不用操心这许多事情了。 前次的事件,让他一怒之下,解散了赵府所有死士。但实际上,他们还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帮助自己做一些事情的...... 送走赵义释之后,赵义轩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定夺。只是养个死士,还需送入玄青门培养一番才好。但这入玄青门,还要经过新人考核,又是一桩难事。 ☆、玄青门 ============================== 梧桐叶落,中秋将近。 赵府里的人近来都在忙着中秋家宴的事情,沈寒瑶看着匆忙行走的下人们,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再看着眼前这方庭院里满阶红叶不扫,忽然来了兴子,将叶子一片片拾起。 眼前飞过一只信鸽,沈寒瑶手起叶落,鸽子发出一声惊叫,几滴血砸在她的手背。那信鸽跌跌撞撞,双翅不稳地朝着小拱门外东边的竹林里钻了进去。 “好灵巧的鸽子。”沈寒瑶轻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竹林前。 她大步迈开,准备一探究竟。 那条幽静的小道曲折蜿蜒,走到尽头时,里面的布落却是别有洞天。看上去比自己住的那方院子还要小,其实是那小片竹林占了大半面积。 里面悄无声息的,连个下人的影子都没有。 院门口小道上长着几根斑竹,离房间门口最近的左侧摆了个非常大的缸子,上面浮着几株水草,缸内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在慢悠悠的游荡。 如此安静淡然的居所,似乎也恰恰寓示着其主素来低调的品性。 后方传来脚步声,沈寒瑶双眼微眯,转身瞬间将手中的红叶向来人飞去。一时间起了风,漫天飞舞的落叶下,有几片叶子似乎生了情感,带着仇恨一般朝眼前走来之人的身体划去。 赵蓦霖怀里抱着一只信鸽,那鸽子的颈部红了一片,和周身纯白的羽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穿着白色的丧服,神色却温和,甚至在未受伤之前,他对着沈寒瑶还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似有想同她打招呼的意思。 但此刻,只是刹那间,他的双肩两侧也染上了红色。 风愈加凶戾。那大片绿色的竹林叶子齐刷刷的飘着,沈寒瑶只觉 分卷阅读47 这风透过衣物直摄肌肤。而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抬起头,略为呆滞地朝她望了一眼。 这是一个看上去极其俊美的男子,他的五官因高挺的鼻梁和两道横粗剑眉而显得有些粗狂,但再将视线下拉,他的一双眼睛却脉脉生动,即便是因为吃痛而收紧了一下薄唇,皱了双眉,也显得他没有半分怒气的样子。 只是这一眼,沈寒瑶慌了神色。她的双瞳猛地放大了一下,而后便是立刻使了轻功促狭逃开。 他穿着白色丧服立在秋色之中,那白衣染红的样子,未免太过惹眼。 沈寒瑶站定在小池塘边上沉了一口气。“他不懂武功。”她心想道,自己刚才只是惯性对于脚步声起了反应,才下了那手,本是无意伤害到那人,再联想到他看着自己的那番神色,一时之间,沈寒瑶忽然觉得有那么点愧意涌上心间。 这是从前未曾有过的。 慢步走回自己的小院,沈寒瑶心绪未定,才到院门口,一直照顾她的那个婢女却正好却急匆匆地向她跑过来。那丫头人还未走近,便已经开始喊道:“姑娘!你跑去哪里了?大公子等你多时了!” “啊...我见你们府中挺大的,就随意逛了一下。”沈寒瑶一时有些语顿,面露尬色,便是错开她直往屋子走去。 不料那婢女却是伸手拦住她:“姑娘以后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即使有些越了主仆的规矩,但那婢女仍旧是迎着沈寒瑶的脸色说了这句话。 沈寒瑶嘴角泛起一抹无畏,心中自是不予理会,却也不想因难为那个婢女,留了差印象,便十分温顺地点头道:“多谢提醒,我日后一定不会再如此行事了。”说完便转身进屋。 那丫头在背后冷笑一声:“恐怕也是没有日后了。”沈寒瑶将这句话听在心中,一只脚刚进门,便看到赵义轩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她心想:这赵义轩莫不是心中有了主意? 赵义轩是今日一早,用过早饭之后,便直接去了那小庭院中,却不见沈寒瑶,问了那婢女,也说不知道。 他正想着自己晾了这人几日,她会不会已经不辞而别,拿着手中的荐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又想着说不定是嫌闷独自出了院子在府中闲逛了,方才正要起身时,听到婢女在门外和沈寒瑶说话,这下子心还算落踏实了些许。 沈寒瑶在赵义轩隔边的椅子上坐下,只见他微微一笑,率先道:“姑娘今日的气色,瞧着比昨日好了些。”沈寒瑶听完后也回以一个浅笑:“有劳公子关心。” 她心中想着赵义轩既然会再来找她,一开口还是寒暄,说明心中多半是有了主意要将她养成死士,方才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一时心中一阵窃喜。 未等他开口询问,便是直接道:“在下姓沈,名寒瑶。家父原先是军营中收尸的,所以我自小也还算会点花拳绣腿。也正因如此,才敢在公子面前说自己可做卖命之人。只是我功夫不到家,可能需要公子派人悉心教我一段日子。啊,对了,方才我突自在府内乱走,也未跟婢女说一声,让她担心,也让公子久等了。” 赵义轩听后心中又是一动,他想不到这个沈寒瑶竟然这么善解人意,自己还想着怎么开口说出来,她却毫不避讳,直言直语。如此看来,倒是颇为爽利的一个女子。 他细细看了一眼沈寒瑶,这个小姑娘瞧着也不过十几岁的模样,生得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只是看着有些呆呆的,若不说是习武之人,倒也看着可人。至于在府内瞎走,贫苦人家的孩子,进了这样的府邸想四处瞧瞧倒也无可厚非。 “这并没有什么。你今年多大了?”他顺势问道。 沈寒瑶道:“年方十六。”若是小落听到她这么说,只怕要憋笑良久。不过她在府上这些日子,一直在设想,怎样的条件能够让赵义轩心动,自然将年纪也包括了进去。 赵义轩道:“我看你那日从马上摔下来,倒不像习武之人。” 沈寒瑶睁了睁眼睛,痴痴笑了一声,才开口道:“我不过是自小胆子就比别人大一些,因着父亲在军营中干的是收尸的事儿,我生来不知娘亲是谁,只跟着父亲在军中收尸,后来战乱,父亲死了,我也就流落到了屠城。” 她说这话时,眼中涌上泪水,却又强忍着没有流出来,赵义轩看着只觉心中生出许多疼惜来,他那结发妻子,向来刁钻跋扈,何时有这般楚楚可怜过? 他却不知的是,沈寒瑶连这般说话的语气,都是同黄毓棋学来的。她有极强的学习天赋,黄毓棋先前同她闲聊的那些讨男人欢心的伎俩,这次倒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思忖半晌,赵义轩道:“这样吧,你先与我入玄青门习剑法。这样你也算暂时有了一个着落,日后若真学有所成,能保人候命,我便自有用到你的地方。” 他心中想着的是,若是这丫头能学好了,便安置在三弟身边做个贴身护卫。左右女子做护卫,总比男子来得容易叫人掉以轻心,反倒起到更多作用。若是资质平庸,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留在玄青门内做事,也好过在外漂泊。 沈寒瑶听后直接起身跪下:“公子今日相救之恩,来日公子只要一声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定义不容辞!” “ 分卷阅读48 快快起来。”将她扶起,赵义轩严肃道:“不必总把生啊、死啊的挂在嘴边。如今天下尚且太平,武林中各门派倒也算和睦友好。你今日便收拾一下东西前去玄青门吧。” 沈寒瑶道:“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若是现在要去,便可直接去了。” 赵义轩听后闷声一笑,自己竟然忘了将她救下时,确实是孑然一身。 将手中荐信交给沈寒瑶后,赵义轩叮嘱道:“这是玄青门内长老的荐信,我想着你不是自小习武,身子骨毕竟柔弱,玄青门向来对新人考核十分严格,你必定过不了考核。” 双手接过荐信的沈寒瑶小心翼翼将其贴身放好,听完话后对赵义轩又是一拜:“多谢公子。” 赵义轩点点头,淡然一笑:“你也不必谢我,今后入了玄青门,我可就照顾不到你了,凡事都要按照门规来。你可是真的想好了,此生都为玄青门效力,听我差遣?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我仍旧能够派人送你回屠城。” 沈寒瑶道:“玄青门乃是江湖上的大帮派,我在酒楼常听四方来客谈起,江湖上人人皆知。”说及此,她又忽然想起小落的事情,便话锋一转:“那日你们在酒楼里追杀的,应当是之前叛变玄青门的殷小落吧?” 一听到小落的名字,赵义轩便愤恨道:“正是。我原本去屠城是为了找那顽劣四弟,却没想,千鹤门那边有了殷小落的消息!只可惜这次又让他跑了。” 即便那天,沈寒瑶没有从马上跌落下来,他们也仍旧追不到小落。小落已经是五成的功力而已,对付这些人,却还算相当。可见,这个赵义轩,武功属实差劲。 如果不是小落得了个叛逃师门的恶名,继任掌门的人选,恐怕轮不到他。 或者,她能替小落找到被诬陷的缘由...... “我还听闻,玄青门只收孤童做弟子,我这样凭着一封荐信,会不会直接被打出来?”沈寒瑶带着半似懵懂的神情又问道。 赵义轩被她的话逗得扑哧一笑,“你这丫头,在想着什么呢?”他摇了摇头,“玄青门是武林正派,向来惩奸除恶,绝无可能做这种事的。” 沈寒瑶扯了扯嘴角,垂眸未答话。她心上梗了一番话,却只能将叹息声咽在腹中。 赵义轩见她沉默不言,便放声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忧。玄青门收孤童做弟子确实没错,这是因为玄青门一向将世人疾苦看在眼中。不过,我当年也是借着长老的荐信进的,只要来历有明,就没有什么关系。我之所以去给你要荐信,是害怕你过不了新人考核那一关,你虽是孤童,但也已经过了幼童年纪。过了幼童年纪的人想进玄青门,除非武艺了得,否则想进去是难于上青天!” 将世人疾苦看在眼中?孤童哪里会来历有明。这玄青门的人真不知是不是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能还能如此口若悬河。 饶是心中多有辞措,沈寒瑶却仍旧是再次谢拜:“有劳公子费心了。那我这就动身去玄青门,不在府上打扰了。” “我送送你吧。”赵义轩道。沈寒瑶认真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出了赵府后,转身嘴角却扬起一抹戏谑。 在巷子里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又回身望了一眼站在小门前的赵义轩,抬手冲他挥了挥,这才离开。 从这几日的接触来看,这个赵义轩怎么也不像玄青门内会选中的掌门,这其中也只怕又要多生变故。 屠城的那名少年,手里拿的明明是假的谢家剑谱,却引得这么多有名的人来抢夺,而且他死后,根本没有关于任何谢家剑谱的消息传出。 从小落被迫叛逃玄青门,她从淮川镖局赎身,遇见小落,遇见独孤忆,遇见黄毓棋...... 从淮川镖局灭门,再到现在赵家的人出事,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仿佛背后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沈寒瑶站在街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眼中变得清晰开来。 迈开步伐,一辆马车擦身而过,长风掠过卷起车帘,那车内正坐着一位白衣素净的公子。沈寒瑶侧身间定睛而望,赵蓦霖暖人的眼神一闪而过。 她似乎与他的眼神相撞了那么一刻,但恍惚间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过了街道转角。 那个侧面,她认出来了,是她第一次下山时在屠城为她送伞的公子,是那时在常州,她在药堂看到的那个背影。 竟然是他...... 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在眼梢处微微挠了一下,抬手想抓住,却不知它飘向了何方。 沈寒瑶眉眼一沉,迎着风的方向朝着前方走去。出了那条街,风又大了一些,她的衣裙被吹得向后翻飞。沈寒瑶解下一只手腕上绑着的暗红色丝绳,扯了松松挽着的木簪含在嘴上,将头发高高束紧了之后,才又将簪子随意插好。 松了松臂膀,她半带孩子气地勾唇一笑,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收了笑容,走到一间打铁铺子面前问道:“师傅,劳烦问一下你,可知玄青门如何去?” 那汉子撂下手中的工具,将沈寒瑶打量了一番,又见她穿得不像是个武林人士,不禁反问道:“姑娘可是求医?” 不等沈寒瑶回话,他继续道:“姑娘若是 分卷阅读49 求医的话,自雇一辆马车,车夫会将你安全送到的。你往前走两个铺子就可以去租,那边的马车是我自家兄弟在管,姑娘报上我杨三哥的名儿,保证先给你安排好的。” 沈寒瑶向后微微退了一小步,淡着脸色道:“多谢杨三哥的好意,我受人荐信前去玄青门,初到常州,人生地不熟,且身上盘缠也是不够租马车的。不过刚才我听三哥的话,料着三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不知你那兄弟能不能借个马让我先去?” 杨三砸吧了一下嘴,小小翻了个白眼,却是拿起手中的工具继续干活,不再理会沈寒瑶。 沈寒瑶见状,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了几块碎银往他那台上轻轻一放:“三哥莫生气,我方才同你说笑来着。这些银子你帮我看下可够租下马车送我去的?” 收了银子,杨三脸色这才放好了一些,清了清嗓子,他道:“这些银子算起来应该是差不多了,看你一个姑娘家不易,我亲自带你前去,吩咐我兄弟为你选个勤快的马夫,不日就能到。” 这些人,果然都是市侩到骨子里的。 沈寒瑶跟在杨三的身后不紧不慢走着,心中却开始想,提起玄青门,连街边打铁的都已经这么熟络了,看来这一年来,玄青门在江湖中的声势已经足已问鼎称霸了。 若是玄青门被灭门,世人又会是怎样一番嗟叹?也许这些相较于他们,都是不相干的事情罢了。 沈寒瑶上了马车后,长长望了一眼替她付钱时偷扣银子的杨三,马夫落下了卷帘,她这才轻叹出一口气,朝里方坐正了身子。 ☆、入门 ============================== 坐在一处凉棚小茶馆处,赵义轩的手下七觅见沈寒瑶上了马车,他又亲自起身跟了长长一段路后,眼看着天色渐晚,才止住脚步回了头。 到了府中时,七觅还未用晚饭便直接到了赵义轩的书房内等着,这一次却是等了许久,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厨房拿点吃的填一下肚子时,赵义轩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书房。 抬头便撞见了七觅,赵义轩一怔:“你怎么回来了?” 七觅有气无力道:“主上安心,我看着马车过了幽谷才回来的。” 赵义轩点点头,等着七觅继续讲,七觅低低观了他一眼,便忍住肚饿,道:“沈姑娘在集市上租了一辆马车去玄青门。我原跟着她,还想她一个人要怎么去,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路子还挺广。” 赵义轩莞尔一笑,“倒还算是有些灵性。”七觅见赵义轩没有再问话,便拱手道:“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嗯。” 退出去时顺手将书房的门关好后,七觅急忙朝厨房方向奔去,没走出多远,却被赵义轩正妻房里的丫头霜儿给伸手拦住。 七觅一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吧?”这三个字从他咬得紧紧的齿缝中漏出,再配合着几乎扭曲的表情,可谓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无奈了。 那丫头霜儿可不管这些,她家主子司马泷那可是出了名的跋扈,自然房里的丫头也是刁蛮,便是直接拽着七觅就往司马泷那边去了。 院子里的小厅上,司马泷坐在一把藤椅上,双手握着帕子,嫩白的几根手指动了动,抬眼看着七觅道:“听说前几日在府上安置了位姑娘。” 她这话平缓着说出倒也没什么,偏是一双眼睛盯得七觅心中不适,他只得回避了那目光,将头低得极低道:“夫人莫要多想,只是主上前些日子在屠城救下的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子,那女子说要报恩,主上心中挂念着夫人,便将那女子打发走了。” 说完后七觅吞咽了一下,稍稍抬头,余光中瞥见司马泷脸上的表情稍稍松了一点,便沉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毕竟又是救下了,主上乃仁义君子,故派我看着那女子租了马车,有了去处......这才正好回来向禀报。” 一旁的霜儿俯身在司马泷耳朵旁咬了几句话,司马泷这才抬手道:“下去罢。”七觅弯腰拱手,正往外退,司马泷却忽然道:“站住。” 七觅愣了一下,只见司马泷收了帕子,起身缓缓道:“我问你的事,不可与主上提起。” “是。”七觅点头如捣蒜。这才被放了出来,霜儿这回却好心送他到了院子门口,两人离得远了一些,霜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你刚才吓得。好像夫人会把你怎么了一样。” 七觅叹了一口气:“每每夫人有两日以上不着家的,就会派你来寻我问话,我哪次不是胆战心惊,唯恐说错了什么话,既得罪了公子,又要被夫人冠上个欺主的罪名。” “你倒也是难做。”霜儿认同地点点头,又从袖子中掏出用帕子包好的糕点拿给七觅:“我见你应是饿极了,这是刚才去找你的时候顺便拿的。不过夫人没问完话,路上又不不能耽搁,所以现在才给你。” 接过糕点,七觅微微欠身道谢:“劳烦霜儿姑娘,有心了。”说罢转身离开,脸上泛起笑意。 沈寒瑶到了玄青门时,正是夜晚月上枝头时分。 那马夫在玄青门的山门 分卷阅读50 前勒马,门前却并无弟子把守,马夫见此状,心生歹意,伸手撩开帘子前,试探着叫唤了一声:“姑娘?已经到了。” 见沈寒瑶没有动静,他阴声一笑,向马车内钻去,一双满是汗水味道的大手正要抚摸到沈寒瑶的脸颊时,沈寒瑶平稳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 紧接着沈寒瑶对着手中的火折子吹了一口气,整个马车内瞬间明亮起来些许。 跳跃的微光,沈寒瑶如同瓷娃娃一般的脸让那马夫瞬间心神荡漾,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中想着四下无人,要是能同这美人快活一夜,便是怎样都值了,一时全然忽略了马车中那美人冰冷的眼神。 沈寒瑶冷笑一声,正起头,抬手一掌便将那马夫打了出去。那马夫倒在地上,一口鲜血涌出,奄奄一息地挣扎了一下,沈寒瑶下了马车,走至他面前。 马夫缩着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因口中含血而话语显得十分薄弱:“你竟......呃。” 那一掌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身体如落冰湖,自心口发冷至全身。他也算是混迹在江湖中的人,有那么点拳脚功夫,不想这小女子只一掌就能将他置于死地! 灭了火折子,月光下沈寒瑶神色冷峻,正抬脚要朝着他的脸碾去,忽然间前方灌木从里有了火光和脚步声。 那方灌木丛里的人正拐出来的时刻,皓月下,沈寒瑶隐约看到拿着火把的这些人着装正是玄青门内弟子!她急忙蹲下身子,两手抓起那马夫,自己倒在地上,大叫道:“救命啊!” 那方的人听闻,都朝着这方向注意过来,跑在前头的一个人,借着月光只看到一个男子俯在一个女子身上欲行不轨之事,急忙拔出腰间的剑,冲上去一剑砍在那男人的脖颈处,却是砍偏了一些。 沈寒瑶见状,将那已经死了的人推到一旁,急声哭出来。 后面的那个人也已经快速赶了过来,这两个人原来是值守山门的弟子。刚才第一次冲出来的名为胡为,另一个刚到的叫胡非。胡非将沈寒瑶扶起,又见她脸上被溅满鲜血,便撕了自己的袖口给她擦拭,又问道:“姑娘可有事?” 沈寒瑶止住哭声摇了摇头,“无事,幸好二位及时赶到。” 胡非看了一眼地上的马夫,一动不动的,似乎已经死了。他手中的剑忽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一剑就能将这个人杀死。 胡为伸出脚踢了一下马夫,又蹲下身子去探他的鼻息,“他死了......” 胡非咽了一口口水,明明十分心慌,反而却看上去异常冷静,他转头对胡为道:“将这具尸体处理了吧,不过一个赶车的马夫,随便埋了便是。” 胡为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听话地将尸体拖进旁边的草丛中,当他将尸体拖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却感到有一股寒气自掌心传上,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有些惊吓地放开了尸体。 等到胡为急匆匆跑回山门时,胡非已经带着沈寒瑶往玄青门正门去了。 胡为搓了搓手,一个人倚靠在柱子上,盯着沈寒瑶的背影发了发怔,一时间又起了一阵风,他见沈寒瑶身姿摇曳,走路轻飘,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边胡非手中捏着沈寒瑶的荐信,两人走完那一百个台阶,入了玄青门后,路面变得平坦开阔起来。 微微的火光之中,四周矗立着相互叠通的亭台楼阁,就好似走进了一个小城池一般。 沈寒瑶跟着胡非穿过好几条小道,到了一处较为幽静的院子。胡非上前推开一间房门,点上了蜡烛道:“姑娘,你今晚先在里歇一歇,这里原本都是一些往来求药之人留宿的地方,正好你来的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倒也真是巧了......你若是害怕,我可以在门前为你守着。等过几个时辰天晓了,师父起来后,我再为你禀报。” 看着他极为认真的神情,沈寒瑶眉头微蹙了片刻,微微欠身,声音轻柔道:“多谢公子。方才得公子相救一命,现在又要劳烦诸多。” 烛光下,沈寒瑶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一双眼睛透出跳跃着的火焰,仿佛要将人吸进去。胡非不自然地应了一声:“不劳烦,不劳烦。”便急忙关上门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胡非深深呼吸了几下,满脑子却都是沈寒瑶。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将明,他提起精神便一溜烟跑到了玄青门掌门人,道无涯所居住的逍遥峰上等候着。 道无涯乃是玄青门现任掌门人,已是暮年的他,却依旧精神抖擞。一身素色白袍,一早便在逍遥峰顶练剑。 胡非站在台阶下弓腰静候,等待了许久,道无涯终于收剑回身,他步履缓慢地走向胡非,在他身前的一棵松树下站定,笑着问道:“何事啊?” 胡非将手中的信双手呈上:“掌门,昨夜我和胡为在山门前遇见一个少女被歹人所控,便出手相救。弟子救下后才知道,原来这少女有长老的荐信,正是要入我们玄青门的。” 道无涯接过信细细察看了一番,确实是一封真的荐信,而且这荐信中还有提及赵义轩。道无涯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你领她去西峰上找云长老过新人考核吧。” “什 分卷阅读51 么?”胡非迟疑了一刻,道无涯已经起身迈开了步子,胡非转身望向道无涯的背影:“可是师父,她手中持有荐信!”这一声唤,并没有得到道无涯的任何回应,而那封荐信早已随着道无涯的离开,从他手中脱落,随风扬起,又飘落在胡非的脚下。 荐信么?这个赵义轩,近年来已经收了多人入门,他还没有当上掌门,却操心起了做这些事...... 道无涯一步一个台阶,身形极稳,一双密布皱纹的眼睛却收的死紧,透出一股阴婺。 【玄青门·西峰】 西峰阔场前,沈寒瑶独自一人曝于众目睽睽之下。她就地打坐,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众人围观着她,对着她指指点点,仿佛是在看戏团里的小猴子一般。 三个时辰前,胡非带着她上西峰见了江湖上人称云魔子的玄青门长老——云无修。 沈寒瑶毕恭毕敬站在半放遮挡的竹帘外,微微抬头,只看得见云无修翘着二郎腿的下半身。站了约莫有三盏茶的时间,那方帘子内的人将一本书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抬手挥出一掌,整张竹帘啪地一声落在地面上。 沈寒瑶猛地抬起头,极为不解地看了一眼云无修。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妖娆的男子,一双狐眼向沈寒瑶的胸部瞥了瞥,充满了暧昧和不恭。 他的身形消瘦,坐姿懒散,神色却冷漠异常。收掌间正了一下坐姿,云无修冲沈寒瑶轻佻一笑,这笑容和殷小落有着几分相似的味道。 此人看上去不过而立的年纪,却可担得胡非唤他一声长老。这断落的竹帘开口如此整齐,可见此人内力极为深厚。 “小姑娘,你在想什么呢?”云无修开了口,沈寒瑶的思绪被拉回,她深呼了一口气,望了一眼云无修,双手抱拳道:“我受轩公子指引,前来投靠玄青门,望长老能收下我。” 这话的语气听着是再正常不过,却又带着几分想侥幸过关的心理。 云无修拿过刚才放在一旁的书,随意翻开了一页。那本书将他半张脸遮去,只余下一双灵动的狐眼,那双眼睛却盯着沈寒瑶的手掌,微微缩了那么一下,云无修聚集内力,用了二成的功力向沈寒瑶的膝盖打去。 “啊!”沈寒瑶惨叫一声单膝跪地,云无修眼中的疑虑却陡然添了几分。他收了翘着的二郎腿,利落起身走到沈寒瑶面前,掌心压在她的肩膀上。 尽管隔着衣料,他却能明显感觉到此女的身上像是冒着寒气一般冰冷,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不禁在心中惊呼:奇怪,这个女子双手厚实,看上去应当是习武之人,可怎么全身没有半点内力?! 道无涯特意将这个人送过来,但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他这回倒是着实对道无涯的行为感到困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连门内破败堂的长老冯奎也忍不住凑了上来,大家见长老前来了,纷纷行礼后让开了一条道。冯奎摸了摸长长的胡须,看向众人道:“这是做甚?” 一直在旁边候着的胡为抢到前头道:“回冯长老,这女子昨夜手持荐信前来投门。我阿兄为她送了信给掌门,掌门让阿兄领着她上西峰找云长老,可她见过云长老之后,便一言不发出来,到了这阔场上打坐。谁人问话也不答,这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是啊!我都吃了个饱饭又回来看,她还在这里。”一名弟子忍不住插话道。 冯奎摇了摇头,负手而去,边走边叹责道:“我看你等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居然有心思看这等闲事。” 虽是这么说,他自己却默默往云无修在西峰上的住所走去。不过是几天前,赵义轩才从他这里要为一个女子讨一封荐信,这下看来,多半就是这个女子无疑了。 道无涯不肯放她进来,心中必定对赵义轩有所怀疑。 玄青门自道无涯接任以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叛徒,还是出自他冯奎的破败堂下,若是道无涯因此而怀疑赵义轩,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连长老亲手写的荐信都如此对待......冯奎花白的胡须随着步伐微微飘动,他行至云中小院前时,云无修已经斜靠在门前等着他了。 云无修望着镌字巨石转角处的冯奎道:“冯长老,你来早了。” 冯奎边走近,边大声笑道:“你这云中闲人,倒是料事如神啊!” 云无修低头扯出一抹略带嘲弄的笑容,抬头间冯奎已经近身旁,他直起身子向后挪了挪,语气硬了几分:“掌门吩咐的事情,我也只是照做。这丫头倒是长得可人,勾得起我几分兴趣。” 冯奎道:“既是有兴趣,又何妨试一试她?”说是因为长得可人而引起兴趣,这等屁话冯奎自然不会信,但怎么也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总归是没错的。 云无修挑眉,两只眼睛缩了半分,忽然慢慢笑了出来。收了笑容后,他转过身子留下一句话:“我瞧上的东西,一般都比较危险。还是算了,我也这把年纪了,不想再折腾。” 当初他看上小落,收了他之后百般宠溺,好不容易小落从他这里学足了本事,却又硬生生被送了破败堂去。 冯奎跟上去道:“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跟你抢人!我才是真的一把年纪, 分卷阅读52 再也不能折腾了。” 云无修停下脚步,“什么叫不跟我抢人?” 他语气中的怒气变得浓烈开来:“我西峰云魔,需要跟你抢弟子么?总共也不过出这么个叛徒,你抢去便抢去,反正也不是我手底下的弟子去做这些欺师灭祖的事。” “你看看,一说到这事,你就急了,连话都前后自相矛盾了。我说......”冯奎一半的话未说完便被挡在门外,那门差点将他鼻子夹住,就冲云无修方才关门的那阵势,想来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甩了一下衣袖,冯奎嘀咕道:“还真是臭脾气。”转身离开时候,却又眯了一下眼睛,回身望了一眼那扇门。 云无修少年得志,天赋异禀。沈寒瑶能得他半句兴趣,那应当是不会没有机会。只是这人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冯奎疑惑的事情,沈寒瑶心中也十分难解。那时他既然会在她身上探寻内力,他究竟是从哪里看出她的底子? 沈寒瑶脑海中回闪出云无修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到西峰阔场去静坐一日。”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进了内厅。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间,便日落西山,进入了漫漫长夜。 星辰纵横天幕,寒风钻进衣袖,直摄肌肤。身后突然传来急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头顶声音响起:“快起来,云长老唤你前去。” 原来说这话的人是胡非,沈寒瑶听到后闭着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胡非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四周看了一圈,急地拽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拉起来:“哎呀,你倒是快点啊,万一云长老改变心意了怎么办。” 缓缓推开胡非的手,沈寒瑶看着他不急不慢道:“除非他亲自来找我,否则我不会离开这里。” 语毕又坐下继续打坐。胡非气得“哎呀”一声跑开。到了云中小院复命时,云无修听到胡非的话,反而轻笑一声,问道:“她当真说除非我亲自去,否则就不离开?” 胡非唯唯诺诺道:“是。她,她确是如上所言。”他本还想能替沈寒瑶说几句好话,此刻,想来必也未能有任何起色了。但看着云无修又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位长老向来反复无常,兴许有转机。”胡非一边想着,这边云无修又吩咐道:“你且回去和胡为好好守着山门吧,以后她的事,不必再来传达了。” 胡非应了一声是,便乖乖朝山门去了。他坐在山门上数星星时,胡为还嘲笑道:“我看你是将魂儿都丢在那姑娘身上了。” 胡非摇摇头,“她和别人不一样。” 胡为靠在石柱上,看了一眼头顶的星空,瘪嘴道:“如何不一样了?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女人罢了。” “她的眼睛很亮……当她看着我,好像在告诉我,她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我看你这是色令智昏。”胡为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暗暗祝愿着沈寒瑶能有好运气。但他的祝愿,似乎没有多少作用,第二日一早他们前去查看,沈寒瑶依旧坐在那儿。 胡非站在沈寒瑶身后忍不住道:“我要将此事告知轩公子,也不知昨日云长老与她说了什么,竟然这般倔强要跟长老死磕。” 胡为疾步离开后没有多久,胡非不经意间抬头,似乎看到了前方高阁上云长老的身影,他也急忙前去追了胡为,怕他惹出麻烦。 胡为自然能是没看错,云无修站在栏杆前已经看了沈寒瑶将近半个时辰。 “还真是好耐性。”云无修冷哼一声,翻身跃下高阁。 天方初晓,阔场上十分空荡,他故意将步子放重。沈寒瑶从百步外就知道了有人来,但却一直等到他近身了才睁眼站起来。 ☆、温柔 ============================== 朝阳的柔光自云无修背后打过来,沈寒瑶并看不清云无修脸上的神情,相反,自己欣喜的微笑却被他十分准确捕捉到。 她眯了眯眼睛,下意识伸手挡了挡阳光。 云无修走至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恰如其分将光挡去大半,她抬头粲然一笑。 云无修却是皱眉道:“跟我来。”说罢,揽过沈寒瑶,使轻功上了高阁。落定之后,他适时放开了手,看着她的眼神十分专注:“你为何入玄青门?” 沈寒瑶回以同样认真的眼神:“为报恩。” 云无修听后哼笑一声,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伸手捏住沈寒瑶的下颌,“我总觉得,你很是有趣。你若愿意与我说实话,就算违背掌门意愿,我也要收你为弟子!” 沈寒瑶将头一偏,甩开他的手,刹那间眼神中的冷漠尽显。 就是这副样子,让云无修莫名有种想要去保护的冲动。他有些惊讶于内心这瞬间迸发出来的疯狂,却又沉了一口气将这些情感暂时压下。 沈寒瑶不回答,他追问道:“为何不言语?” “你是聋了,还是糊涂了?我方才已经答过。”沈寒瑶有些生气。她气鼓鼓的样子让云无修心中更激动了几分,他忍不住凑近了她一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沈寒瑶转身, 分卷阅读53 看着栏杆下的阔场上,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我这西峰上,除了新人考核外,日常是没有弟子敢来的。” 沈寒瑶并未太过在意他说的这番话,只抿紧嘴唇,在心中庆幸自己方才依据过往经验做了正确判断。 这番心术上的较量,终究是她略胜了一筹。 跟在云无修身后到云中小院时,她故意顿了一步,望着他的背影,竟有几分恍惚。她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小竹简,谢为玉将她带回淮川镖局的那个清晨,似乎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云无修将她领到一处厢房:“这里原是我一个弟子居住的,后来他走了,就再也没人来住过。你自己先收拾吧,缺什么收拾好了再一并与我讲。” “好。多谢师父。”她低头浅笑道。云无修听到那久违的“师父”二字,竟有些湿了眼眶,顿了一下,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回之淡淡一笑,而后便急忙转身离开。 沈寒瑶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看着摆设还有床帐,推测这里住着的原是一名男弟子。 难道,这里从前是小落的住所? 她并没有急于收拾,打开窗子,看到云无修走向前院的背影。 他看上去优雅却又狡黠,甚至于有些孤单。 这间屋子的窗前有一颗梨花树,这个时节已经过了果期。只剩下些许绿油油的树叶在风下飒飒作响,反而有种平和宁静之感。 “咚咚。”云无修伸手敲了敲窗台,沈寒瑶瞳孔收缩了一下,有些茫然看向他,云无修道:“随我下山一趟。”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要下山,但沈寒瑶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他带她走的路是从西峰上下去的一条陡峭的山路,下了山之后是一条寂静的河流,守在河流边上的一名弟子见云无修下来了,恭敬地弯腰行礼,又看到他身边的沈寒瑶,不禁有些惊讶,但毕竟畏于这位长老,因而只是低头不敢吭声。 倒是云无修上了竹筏之后,心情颇好道:“这是玄青门的弟子。” “见过师姐。”那名弟子行了礼便专心撑船,不再回身。 沈寒瑶正要说话,云无修又对着她解释道:“玄青门不以长幼排序,你是我手下弟子,位分自然比他高。”沈寒瑶听后点点头,并不说话,她可对这些规矩没有半点兴趣,一心只想打探谢无双的消息。 如果真的是玄青门的长老救下谢家的人,那么,云无修或许对这些事情也略知一二...... 乘竹筏漂流至江口,上岸时,云无修伸出手要拉沈寒瑶上岸,却被她避开,他也不生气,只是淡然一笑。 见他这般,沈寒瑶似乎更趾高气扬了,直接走在了前头,走出好远后,回身却看到云无修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嘴角的笑容扩散出更大的弧度。沈寒瑶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路了,低头急跑回去,果然还是得乖乖跟在云无修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沈寒瑶轻轻一笑,倒觉得今日在高阁上看朝阳升起时,他对自己说的那句“你很是有趣”,似乎还挺应景。 【玄青门·逍遥峰】 道无涯大怒一声,将桌子拍得震响:“胡闹!” 一旁的冯奎倒是不甚在意,神态悠然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手阖上杯盖后方抬头道:“掌门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无视冯奎的话,道无涯依旧满脸怒色,睁大眼睛瞪着前方道:“越来越不像话!已过年纪入门的新人,胡乱一番考核,竟然就直接能收了门下!这是将其他两个长老都不放在眼中了么!” 冯奎听后立刻摆手道:“我没意见的。反正荐信又不是我写的,我就是转手给了一下......再说了,荐信是南峰老药师亲自写的,我看他也是没什么意见。这云无修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瞧得上眼的小姑娘,说不定人家是想养个小媳妇在那西峰上快活呢?” “冯奎!”道无涯豁然起身,“你这等顽童,怪不得年长人家一轮都还打不过人家,可见你的功夫都用在嘴上了!你手下出的那个叛徒我还没跟你计较清楚,现在倒好,你还敢来说这些风凉话。” 冯奎呵出一口气,摇头道:“叛徒是我手下出,可玄青门未来即位的掌门,也是我手底下教出来的。你若不服,不做这掌门,兴许过个三年五载,也能培育出比轩儿更好的接任人。”他说这话时,盯着道无涯的眼睛充满不屑。 “是,当年是我先你一步夺了这掌门之位。我知你一直记恨在心!故而事事都要与我唱反调......” “你错了。”冯奎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可不稀罕什么掌门之位。” 原来当年玄青门候选掌门之中,一共有三人,分别是:道无涯、冯奎,还有一位便是死在淮川镖局手中的袁烈极。 望着冯奎大摇大摆离开的样子,道无涯气得牙痒痒,忍不住大叫道:“站住!”他正跟上前要拦住冯奎,却迎面而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玄青门南峰上的老药师王元之和年后要继任掌门的大弟子赵义轩。赵义轩回身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冯奎,料到两人肯定又吵架了,老药师则笑呵呵道:“怎么?又跟那老顽童吵架了?” 道无涯甩了甩手,重重叹口气坐下 分卷阅读54 道:“这厮现在闲来无事,记恨我当年做了掌门,一见我便要来气我两下寻开心。”说罢又抬了一下眼皮,瞥过赵义轩道:“轩儿前来可有事?” 赵义轩弯腰行礼道:“无甚大事......” “既然无事,先退下吧。我有事要与元之商量。” “是。”退出门外后,赵义轩有些遗憾地皱了眉,他方才明明话说到一半,便被道无涯斩了接去。 自从殷小落叛逃一事发生后,道无涯对待他的态度变得越来越生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喜爱。 赵义轩是左右也想不通,又联想到刚才自己的师父大摇大摆离开的样子,再加上道无涯的话,心想他肯定又被师父惹怒了,才会如此。 而屋子里的道无涯见到老药师之后,终于忍不住大吐苦水:“元之,你可算来了。” 老药师情绪并无多大波澜,只是安慰道:“我方才在院门口,便听到你们吵闹的声音。其实冯长老是无心的,你莫要去责怪他。对玄青门最忠心耿耿的就是他了。” 道无涯叹息道:“你可知云无修和他二人竟然为了一个连考核还未过的新人开先例!” 老药师道:“那小姑娘是我给写的荐信。” 道无涯愣住片刻,随即点头道:“我明白,你也是看在轩儿的情面上给的荐信。只是这并不合门内规矩!” 老药师颇为惊讶:“既然无修都觉得可收,你又为何不肯放行?这考核的规矩,无修一直都把控严格,十多年来,不过百人耳。再说了,当年轩儿也是凭借一纸荐信入的门,按规矩来说,不是有了荐信就可入门么。”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但轩儿是自小就入门,自然不会对我玄青门有二心。纵观后来入门的那个叛徒,你又如何能道清?玄青门设立这考核,就是为了能够挡下那些对玄青门宝籍虎视眈眈的人。” 这番话下来,老药师却是沉默半晌,他心中已经明白,道无涯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借口罢了。看来他心中已经对其他几个长老开始有所不满,只是这面子上,还需要这些场面话来撑着罢了。 老药师拢了拢手,起身道:“掌门若是对此事放不下心,不如那姑娘就收到我南峰药堂中去吧。一则,有我替你看着,你也安心。二则,轩儿那里我也算没有辜负。” 道无涯皱眉思忖片刻,点头应允。 沈寒瑶当真没有想到,云无修带她下山,只是带她在市集上瞎转悠了一天。 一开始她并不太看得懂云无修究竟要干什么,不过从这一天的相处过程来看,怎么像极了之前黄毓棋所谈,贵公子哄骗良家女子时的路数? 当天回到玄青门,走的却是她去时的那条路,她又再一次到了上次租赁马车的地方。上了马车之后,沈寒瑶默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走我们今日出来的那条路?” 云无修靠在一旁,闭了闭眼睛道:“那条路好下却难上,是逆流而上,等冬日里河道结冰了,可以直接走过,到时候便可行。” 她又道:“那你今日还让弟子送我们出来?” “他今日正好要出去采办物品,走河道出去还能吃到庭梧楼热菜。” 原来都是为了一顿饭,才计划这么多。可您老人家吃一顿饭,何苦把我也拉上?沈寒瑶小小地沉了一下脸色。这个云无修喜怒无常,她现在又觉得自己的判断并不是那么正确。 瞥了一眼正在小憩的云无修,沈寒瑶心中想道:“他比我年长,武功又高深莫测,却不知是否在我之上......此人不等同于我从前遇见的那些人,可以算是未曾遇到过的。” 她朝云无修挪远了一点,继续思考:“况第一次见到我时,他便用招探我功力深浅,长久相处,必定露出破绽,只怕是不好对付。” 一路上,云无修倒是安心地在休息,沈寒瑶却是忧心忡忡。等快到了玄青门山门下之后,云无修陡然睁开了眼睛,“停下!”他忽然喊道。 马夫原本跑得飞快,一下子勒马,云无修早已伸手护住沈寒瑶,避免她撞到。 马车停稳后,云无修吩咐沈寒瑶道:“呆在这儿别动,我很快回来。”语罢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沈寒瑶在那瞬间似乎闻到了一股腐尸的味道,她嘴巴张了张,急忙凑到窗前掀开窗帘子。云无修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道路旁的杂草中。 他的鼻子怎么会这么灵?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警觉性已经很高,没想到云无修竟然这般厉害。 沈寒瑶的心加速跳动起来,她的两只手握成拳头垂放在腿上,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身子才渐渐放松下来。 正此时,云无修忽然掀开了车帘,他站在马车外静静盯着沈寒瑶看了片刻,她忽然觉闪躲的眼神却让云无修误以为她在害怕闻到的气味。 云无修看着她道:“你也闻到了么?” 沈寒瑶点点头,脑中飞快思考着要如何扯谎,云无修却上了马车,他靠近她,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不用害怕,只是一具被野狼分食了的尸体罢了。”只是这尸体出现在玄青门附近,却是让人颇为疑惑。这也是方才他一闻到就立刻下去查看的原因。 沈寒瑶不自然地低头,身子向云无修靠 分卷阅读55 去了半分,心中终于是舒了一口气。是她将他想得太过复杂,又或者,是他将她想得太过简单。 这个男人对自己非常自信,甚至达到了一种自负的状态,所以才会对她如此不设防备。 回到玄青门时,又是月上枝头时分。 云无修下了马车之后,看着那马夫的衣服感到一阵熟悉,脑海中忽然闪过忽然方才自己发现的那具尸体,他立刻取下山门前两根石柱上插着的一个火把,“等一下。”他冲着马夫喊了一声,并朝马夫走近,但只是片刻,他又转身回了来。 这下他确定了,死的那个人是今天他们租赁马车那个小商户手下之人。 胡非和胡为见云无修和沈寒瑶一同出现在山门,都颇为惊讶,但还是先行了礼。 云无修看着二人问道:“这几日可有人雇马车前来门中拜访?” 此话一出,沈寒瑶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那个车夫,就是她雇佣的......千算万算,竟算漏了一具尸体! 两人都仔细想了想,一同摇了摇头,但胡非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叫道:“我想起来了。”他指了指沈寒瑶:“她来的前一天,虎啸山庄的少庄主曾经过这里,顺道去老药师那里走了一趟。” “虎啸山庄的人?”云无修犯起了迷糊,但寒瑶的心却暂放了下来。“罢了。先回吧。”他摇摇头,往前走去。 两人回到云中小院后,沈寒瑶谎称有些累,早早回了房歇息。云无修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独自在院中徘徊了一会儿才回房。 那具尸体在那里,终究是个祸端。沈寒瑶心中是担忧的,只要云无修再仔细问一下胡非和胡为,她的事情,便藏不住了。玄青门如此仇视淮川镖局,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必定陷入险境。 “谢无双,你究竟在哪儿啊......”沈寒瑶打开房门,抬头便见屋外星辰漫天,沈寒瑶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 漫天的烟火,风一吹过来,都夹带着腥臭味。 边境刚刚结束的一场战乱中,匆惶逃走的军队,留下了一批老弱城民和几十名军妓。 沈寒瑶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抱在怀中,仓皇逃窜中,她脖颈上不断渗出温热的血让沈寒瑶原本紧缩的小手不安地抖动起来。终于拐进一间残破的屋子,两人躲在了一方土坯角落。 “快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沈寒瑶透过女人的肩膀看到两个男人正朝她们走来。她往女人的怀中缩了几分,心跳得砰砰响。 “这里有个娘们。”声音在头顶响起,沈寒瑶吓得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穿过来,探向那女人的脖颈,染了一手血后,啐骂道:“晦气!又是个死尸!” 两人正要骂骂咧咧,忽然那扇半掩着的门被破开。 少年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把斧头,斧头锋刃处还往下落了两滴血。厮杀声和斧头砍裂骨头的声音在耳边闪过,沈寒瑶在尸体压着的缝隙中清楚看到那名少年是如何砍杀了两个男人。 若不是那被砍中肚子的男人倒下后,在少年走向尸体下的她时,挣扎着从怀中掏出匕首,她便也不会一下从那具尸体下爬出来,大喊那一声:“小心!!” 少年惊了片刻,只侧滚到一旁,那匕首从沈寒瑶耳旁划过,划破了她的耳朵,她吓得失了声,瘫坐在地上,片刻后晕了过去。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带到了淮川镖局,命运的齿轮便从那一刻开始转动。 淮川镖局的训练极为残酷,而相对于女子而言,更是苦不堪言。她却适应得极好,每一次任务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明明说过,要一同归隐的。”双手攥紧,又渐渐松开。 一阵箫声传入沈寒瑶耳中,听上去有些凄凉。她顺着声音走到了云无修的房门前,却见他就站在窗前。 月光下,他的侧脸看上去如同石像雕塑,带着几分冷峻和严酷。这个身影,让沈寒瑶又不自觉想到了谢为玉。 每到深秋时节,谢为玉总喜欢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站在窗前仰望圆月。那时沈寒瑶趴在自己屋子里的窗户上,能就那样看他一整夜。 箫声戛然而止。云无修转过头来,匆忙看了她一眼,便收了乐器,直接将伸手窗子拉上。 沈寒瑶恍惚了片刻,却是没能明白过来云无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她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他房间的门却忽然打开。 “深夜不睡,鬼鬼祟祟站在我门前要做什么?”云无修边走近她边问道。 沈寒瑶怔了一下,如实回答:“听到你在吹奏,便被箫声引过来了。” “好听吗?”他又靠近了一点。 “我不懂这些。”她转了转手臂,忽然眼睛一睁,这似乎是个好时机......便是瞬间抬头认真看了一眼云无修:“但听了之后,让我很思念一个人。” 云无修哼声一笑,却也没有问及她所思何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感慨道:“如今这云中小院,总算多了点声音。” “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她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之前收了个徒弟,倒也算热闹过。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江湖上都传遍了。” 他说的,应该是小落吧,沈寒瑶叹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56 云无修又道:“我瞧你倒是个可塑之才。” “呃......”他这般夸奖自己,沈寒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直接证明了小落果然是深得云无修真传。 “就是人看上去蠢了点。”他如是说道。 沈寒瑶扯了扯嘴角,黄毓棋说夜晚是和男人聊话的好时机,很容易套出许多秘密,她又瞄了一眼云无修,当下觉得,今夜或许不是时候。 “不过,大智若愚,应该就是你的未来了。”云无修又补充了一句。沈寒瑶听完这句话,心里陡然开心了几分,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怎的,不言不语,是不习惯住在这里么?”他又问道。 “不是。”她摇摇头,“我原本就不喜欢说话。” “小姑娘家,干嘛一副很深沉的样子。”云无修摇头笑了笑,又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道:“很迟了,先回房歇息吧。住几日你也就习惯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同我说就是。” “嗯。”她淡然一笑。走到房门口时,又回身看了云无修一眼,他也对她点点头。 这一夜,沈寒瑶睡得出奇地安稳。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能如此踏实地活着,哪怕那时候在江阴,却也时刻挂念着谢为玉。但云无修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进屋的那个身影,瞬间瓦解了她内心所有的不安与彷徨。 ☆、怀疑 ==============================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南峰老药师忽然到访云中小院。 原本在教授沈寒瑶门规的云无修怅然起身,沈寒瑶转过头便看到赵义轩站在那老药师身后,也朝她微微一笑。 云无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将沈寒瑶挡在身后,又看着老药师问道:“师兄,你来干什么?” 老药师朝赵义轩使了个眼色,赵义轩便上前道:“长老,沈姑娘是我前些日子救下的,我今日只是顺道过来探望一下她。” 沈寒瑶听后,乖顺地跟着赵义轩去了外面。 云无修抬手道:“师兄请坐,有话不妨直说。” 老药师哈哈一笑,心中料想:这云无修看上的人,原来是个清秀的小姑娘。难道真如冯奎所言,是想养在身边行乐? 云无修见老药师只笑不语,率先开口道:“你莫不是来向我讨人的吧?” 老药师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来向你讨人的。那姑娘是义轩前些日子救下的,只是想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她,无意让她习得玄青门的武功。” 云无修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别处:“道无涯他自己不敢过来找我,便央求你来。” 此番话可谓是一阵见血,老药师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云无修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云无修虽年岁不及你们,但也是从小在师祖跟前长大的。若真要论辈分,他道无涯还要喊我一声师兄呢。你回去告诉他,这个人我看上了。将来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我愿一力承担。” “你这......!”老药师急得起身,他叹了一口气,盯着云无修道:“冯奎便是天天跟他吵,但为着门内和气,也从来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他毕竟是掌门!你想要收一个入门弟子,尽管底下去寻,想要女弟子,门内漂亮的也很多。为何偏偏跟掌门过不去呢?” 云无修怒道:“混账!这关女弟子何事?我看上她有慧根,门内那些蠢货,终尽一生也不过是提剑玩偶。可她不一样,第一次我见着她,她冷静异常,即便中我一掌,也不过吃痛叫了一声。我让她在阔场上打坐等我前去,就是要看看她是如何应对旁人眼光,结果你道如何?哈哈......”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笑起来,语气变得十分骄傲,“她静坐一天,丝毫未受到外界影响。我派他人前去叫她,她也不动,只说等我。冷静而恪守命令,如此上等英才,怎么能浪费在药谷中。” 云无修摇摇头,越说越觉得自己捡到了宝物,眼神中透出的光彩让老药师心下暗暗叫苦,老药师只得耐下性子继续劝说道:“你说这么多,要不要问一下人家是如何想的?万一她根本不想跟你习武受罪,只想在药谷中悬壶济世呢?” “哈哈哈哈!”云无修一阵狂笑,懒散地抬了抬手:“你尽管去问。” 老药师咬了咬牙朝院中走去,他带赵义轩前来,可就是为来劝说沈寒瑶能去他那里的。但他却不知自己一向疼爱的赵义轩这一回,有着自己心中的盘算。 先前老药师和云无修在屋内谈话时,赵义轩同沈寒瑶一同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他先是对沈寒瑶嘘寒问暖了一番,后见屋内似乎传来不小的动静,便直言道:“掌门似乎是这几年被那个叛徒闹得太过心慌,自殷小落过后,玄青门再也没有对外收过新人。而且现今,掌门对跟冯奎——冯长老有关系的人分外敏感。我的师父便是冯奎,因此这连带下来,他便对你产生了诸多怀疑。昨日老药师被他叫去商议,似乎是想将你送入药谷中去。” 沈寒瑶听后也直言道:“那公子希望我去向何处呢?” 赵义轩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沈寒瑶,最 分卷阅读57 后笑了笑道:“我虽救下你的命,但你仍旧是你自己。我不会替你做任何决定。” 这番话即便是听上去如此假仁假义,但在沈寒瑶心中却砸出了一个深彻的痕印。她试图透过那个笑容看清这个人有一颗怎样的心,但她又是何等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看来,玄青门内部一直存在严重危机。”沈寒瑶想,她并不适合卷入这场纷争中,得罪云无修,尚且有挽留的余地,得罪了掌门,却有可能被盯上。 适时老药师出来,两人同时起身行了礼,老药师莞尔一笑道:“走罢。掌门说你今后跟着我在药谷,先帮忙几年。” 沈寒瑶又看了一眼赵义轩,他却平静无言。云无修从堂内出来,他将沈寒瑶一把拉到自己身后,“你这招数,跟当年冯老头的如出一辙。你们真是尽干这等阴损之事!” 老药师盯着沈寒瑶看,沈寒瑶低头走到老药师身前道:“既是掌门吩咐,弟子没有违抗的理由。” 云无修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拳头,他抿紧的嘴唇和死寂的神色已经将内心的愤怒表现得淋漓尽致。 冷哼一声,云无修转身,双袖一扫,原本掩着的院门“砰”地一声撞开,老药师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还好赵义轩在身后及时扶住了他。沈寒瑶垂在额间的发丝动了动,她站着呆了好一会儿,最后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跟上老药师和赵义轩的脚步。 云无修回头望了一眼沈寒瑶,她昨夜看自己的眼神,和今日的举止,简直是判若两人。他还真是想不通,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药谷】 这天夜里,云无修不急不慢地到了老药师房中,原本正要熄灯就寝的老药师看到门前一晃而过的人影,心下一惊,颤着身子拿起烛台开了门。 门一打开,凛冽的北风将他花白的胡须吹得挡住了半张脸,待他将胡须拨下,发现院中并没有人,关了门一转身,却看到云无修倚坐在他的榻子上。 老药师那颗心先是猛地一惊,再看到是云无修时,这才又缓和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又颤抖着手,指向云无修道:“你这个......嗐!” 云无修一脸无辜,想着等老药师骂完了再说话,却不想他并没有骂人,只是将烛台往桌上一撩,深深叹了口气道:“无修,此事并非我有意而为之。纵然你再心系今日那姑娘,掌门下的命令,是谁也不能违抗的。” 云无修轻轻摇了摇头,以手撑住脑袋,悠然道:“师兄你错了。我来找你另有他事,并非为了她。” “哦?什么事?” 云无修坐直了身子,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前几日,我偶然在距离玄青门山门不远处发现一具尸体。尸身虽已被野狼分食得面目全非,但他因内衬有着护甲,我发现,翻开他被咬烂的内衬,看到胸前有一记青灰色掌印。” 老药师不解道:“嗯。那这又与你何干呢?” 云无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那具尸体冰冷至极,像是中了寒冰掌。” “什么?!”老药师说话间嘴唇颤抖了一下,他险些有点呼吸不过来,整个人变得极为激动地抓住云无修的手:“你是说,还有淮川镖局的余孽活着?!” 云无修摇头道:“不清楚。此事若是要细查,还需问千鹤门的人。不过千鹤门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不可全信。最重要的是,当年慕欢就是中了这种招式,如果淮川镖局已经灭门,那么,还有什么人会用这样的招式呢......” 他看着老药师的目光变得有些阴沉,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并不想此事惊动掌门,小落的事情,已经让他变得惶恐不安。之所以来找你说这件事,是想起来,五年前,正是道无涯准备要退位,开始在门内选举继任掌门的人选,然后发生了有杀手来取你性命的事情,这件事便一下子耽搁了四年之久。一年前,小落和义轩确定成为继任掌门人选,又是出了典籍被盗之事。你不觉得,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点,都未免太过巧合了么?” 老药师听后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什么,他用手在桌面来回摸索,灵光闪过一事:“这段时间,义轩家中也出了事。不知道是谁,散布了谢家剑谱的谣言,引得那赵义卓丢了性命。凑巧的是,殷小落也在屠城出现了。义轩前几日,为那小姑娘讨要荐信时,有跟冯奎提到此事,后来冯奎又与我说了。” “小落在屠城出现了么......”云无修伸手摸了摸下巴,“若是我没猜错,他应当是在替枫林晚的人办事吧。” “你......你一直知道他的行踪?”老药师站了起来,指责道:“既你知道,又为何一直瞒着我们!” 云无修淡淡道:“叛逃那件事,本就不是他的错。而且,以他的年纪,除了武学上有天赋,其实并不适合这么早就继任掌门。他毕竟也是我手把手带起来的徒弟,本性不坏。不至于要抓回来赶尽杀绝。” “呵呵......”老药师不自觉一笑:“那你心中,就是觉得义轩适合了。我倒也觉得义轩这孩子还不错,沉稳大气,虽说武功是差了点,但还有时间可以精进嘛。” 云无修耸肩一笑 分卷阅读58 ,摇头冷笑:“师兄啊。这门内,现今除了道无涯,是没人再能胜任掌门这个职位了。” 他说着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又继续道:“道无涯近来颇有一统武林的意愿,可是我门向来是不多过问江湖恩怨,以和为存。要不是淮川镖局一再挑衅,我等也不至于主动联合虎啸山庄血洗婺阴山。但我现在想来,甚至越发觉得,许多事情变得蹊跷,有些不合常理......” 这就又把事情说回了之前那个点上,为什么总是在玄青门即将要交接的时候,屡屡出现状况? 老药师有些担忧,他悻悻地坐了下来,看着桌面上的烛火道:“无修啊,玄青门这几年,真是多事之秋。老的老去,小的又还小。我这一身医术,你让我再传给别人,我却又舍不得。你让我不传,慕欢一直醒不过来。万一等我百年之后,又教门内的药谷如何维系下去......我想,无涯也是同我一般的心思吧。如果连你觉得义轩不行,那恐怕门内除了你,已经没有弟子能够继任了!” 云无修将桌上的手收回身侧,站了起来,他沉了一口气,似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说了句:“今天你带过来的这个就不错。” “啊?”老药师惊讶了一番,“你不会是想......?” “原本是想培养个三五年,看看能不能成材。但看道无涯如今的阵势,是非把这担子往我身上压不可了。” 他的话透出一股无端的凄凉,转身朝门口走去,老药师望着云无修的后背,只觉得无尽的孤独自那端涌散出来,将云无修包裹成了一个不可触及的人。 他向来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却能在武学上的造诣如此之高。放眼当下武林,能与云无修匹敌的,找不出一个。 正是这样,他站在了顶端,只能被困在这门内,当一个活着的镇门宝物。或许,云无修只是从小落身上看到了自己能够获得自己的希望。难道,他现在又从沈寒瑶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希望么? 云无修离开后,老药师缓慢移动脚步去拴好门。烛火映照下,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 星空幽黑,老药师独自一人举着火把上了南峰,他披着的貂绒袍子在夜风呼啸下鼓成一个圆圆的形状。 半个时辰后,老药师来到寒室前,他将火把插在石门前的窟洞上,旋下按钮,石门缓缓被打开。老药师裹紧了袍子,径直往里走去。走了一段路,他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最里面还有一扇石门,里面躺着他的养女。 王慕欢静静躺在一块圆形的寒冰之上,她的脸色依旧红润,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老药师像往常一样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象和呼吸,没有任何变化。他在王慕欢的旁边蹲了下来,一双枯瘦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衣袖,收回手后,几滴眼泪落在手背。 “你莫要怪爹爹用还魂丹吊着你一口气,不让你入轮回。”老药师叹了一口气,“爹爹只是不相信,这辈子我们父女的情分就这么到了头。老天爷既让我苟延残喘活着,终有一日,爹爹会让你醒过来的!” 絮叨一番过后,老药师含泪离开。 是夜,一只飞鸽穿过漆黑林海,飞向常州闹市,当天微微亮,远方天际泛透出一抹淡淡杏红色,飞鸽轻巧落在了赵家被一片竹林围起的空地中。 待到人声渐起,赵蓦霖推开房门,望着天空呵出一口热气。“公子,天凉!”一个婢女将斗篷为他披上,他只笑了笑,目光忽然落在了不远处地面上踱步的鸽子。 “公子!”婢女一声惊呼,那尚未系好的斗篷被赵蓦霖甩落在身后,他将鸽子抓起,取了传书便匆匆回到房间,又锁上了门,却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这般。 婢女心中一阵嘀咕,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拾起斗篷,暂时放回了自己屋内,然后便坐着等早饭送来。 赵蓦霖开了那传书,老药师约他这两日内有空须到药谷。看来是有眉目了,时隔两年多,这是老药师第一次主动叫他前往。他怀着忐忑而又有些激动的心,连早饭也顾不得吃,立刻吩咐府内备好马车,一大早便赶着上了药谷。 而药谷这边,沈寒瑶初来乍到,一早便起来,准备四处走动,熟悉一下环境。却不想她刚出院子,一名药谷的弟子拦住她:“喂,大清早的你去哪儿呢?” 眼前这名女子胖胖的,又生得高大,神情看上去有些凶,但沈寒瑶却丝毫没有畏惧,而是朝她微微点头算是行礼,然后平静说道:“初来药谷,想多熟悉一下环境,日后也好替各位师姐打下手。” 女子吧唧了一下嘴巴,心想这新来的还挺懂事,便道:“我现在要带几个师妹去南峰上采药,你先去问问阿岳师兄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等我回来了,自会带你去熟悉熟悉。” 沈寒瑶乖顺一笑:“多谢师姐。” “嗯。”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背着背篓,领着几名药谷弟子错开她往药谷南峰山上行去。 山间云雾缭绕,远远间能瞥到山腰处一辆马车迟迟而行,在玄青门入门处停下。 赵蓦霖下了马车,山前的守门弟子仍旧是胡非胡为两兄弟,入门后,他回头深望了一眼,记忆仿佛停留在五年前王慕欢回眸的那个微 分卷阅读59 笑。他亲眼目送她入了山门,却再也等不到她从这出来。 山间飘来细雨,采药的弟子们戴上斗笠,继续向深处行进。 “公子。”侍从贴心为赵蓦霖撑开伞,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雾气中。 药谷里,沈寒瑶将院子里的药材一一收好,搬了一张竹椅坐在药柜旁,随手拿了一本册子翻阅。站在一旁的阿岳不禁上前道:“你在看什么?” “医方册子。” “倒是稀奇。”阿岳上了高梯取下一味药材,正要量称,却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抬头,远远望见门口处一个侍从收了伞,而后是赵蓦霖微微欠身。他穿堂而来,侍从手中还提着一些物品。 “三公子。”阿岳放下药材上前迎去,一并提过了侍从手里提的东西,转身放好后,又恭敬道:“几年未见三公子来了......” 赵蓦霖还未应答,沈寒瑶却是猛地起了来,她直勾勾将他盯着看,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那个在赵家庭院中被自己误伤的人,那个在街市上对自己笑的白衣公子......是他。三公子,难道是赵府的三公子? 沉默片刻,赵蓦霖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这位妹妹是?” “啊?噢,这位啊,这位是药谷新来的弟子。”阿岳呆了片刻,拍了一下沈寒瑶,使了个眼神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盯着公子这样看......”后半句话声音如同蚊子哼哼一般小了下去,却也被赵蓦霖听到些许,他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侍从却像是见过大场面般,一副果该如此的表情瞥了一眼沈寒瑶。 阿岳见气氛有些尴尬,又连忙道:“师父今日不知怎的,还没起。三公子还是先去里面歇息,烤烤火,热一下身子吧?” 赵蓦霖又看了一眼沈寒瑶,似乎努力在回想什么,但最后还是跟着阿岳进了里面。 “他竟是赵义卓的哥哥。”所以,那日他一袭白衣,是穿着丧服。沈寒瑶望着赵蓦霖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天寒 ============================== 【赵府】 守院的下人跪在地上哆嗦着,司马泷手中拿着长鞭,她将那鞭子往地上抽打了一下,那下人吓得将头死死埋着。 深呼了一口气,司马泷露出咬牙笑容:“三公子究竟去哪里了?你说是不说?!” 下人哭道:“夫人息怒,小的真的不知道公子去哪里了!” 司马泷正要发作,身旁的丫鬟霜儿将她拦下,又凑到她跟前道:“大小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我觉得三公子可能只是出府走走,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司马泷收了鞭子,忧心道:“他若只是出去走走,一定会先来告知我。这段时间,三弟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他越是这样,我和夫君反而越担心。夫君前几日去玄青门之前还刻意嘱咐我,这几日要照看好三弟,可不是今天就出事了。” 司马泷道:“你去把七觅找来。” 霜儿点点头,正走开了两步忽然小跑回来:“大小姐,我知道三公子去哪儿了!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 “哎呀!”司马泷用力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懊恼道:“是啊!今天是王姑娘的生辰。他必定是上玄青门去了。”她说着示意霜儿将地上的下人扶起,然后有些别扭道:“你退下吧。”那下人听后急忙起身跑开了。 司马泷拍了拍霜儿肩膀,笑道:“你看,我替夫君准备要继位的服饰都忙糊涂了。还有新年快到了,府中诸多事情。我可能真的老了......” 霜儿拉住司马泷的手臂嗔声道:“大小姐你说什么呢!霜儿看大小姐还好像未出阁的样子般,这十年来一点都没变过!” 司马泷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拉着霜儿转身往后走,边走边说道:“近日来总是易乏困,却不知是怎么了。你说这不是上了年纪之后才会有的症状么?” 霜儿疑惑道:“大小姐你是最近才乏困的吗?” 司马泷点点头,霜儿若有所思:“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瞧瞧?”司马泷停下了脚步,霜儿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立刻伸手捂了一下嘴,带着歉意瞄了一眼司马泷。 司马泷却没有发声,只是目光变得十分忧伤。 站定良久,她道:“我与夫君结发十年,三个孩子先后夭折!我司马泷自小受尽宠爱,嫁给夫君后更是跋扈惯了。也许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要让我吃痛。” 霜儿安慰道:“轩公子一直都没有纳妾,还事事都依着大小姐,这便是最大的福分了。” 司马泷嗤笑一声,“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过我大哥一生只对我一个人好,自然不会再纳妾。只是我心有愧疚。但......”她顿了片刻,深深看了霜儿一眼:“但若是让我给他纳妾,我心中又十分气恼,根本办不到。” 霜儿道:“大小姐,你忘了前年给公子找的那个姑娘被他赶出去了吗?公子对你这般宠爱,可是这常州多少姑娘家羡慕的。” 司马泷低头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她不自觉 分卷阅读60 用手摸了一下肚子,心中既忐忑又带着些许向往。 【药谷】 赵蓦霖在堂内烤着火,见屋外天寒,便吩咐一旁的随从道:“去把外堂的那个小姑娘叫进来一起吧。” 随从欠身应下,到沈寒瑶面前低头道:“堂外冷,公子请姑娘进去一同烤火。” 她差异了片刻,旁边的阿岳在心里轻笑两声,“这赵三公子,如此怜惜女儿家,也怨不得药谷里的姑娘们都喜欢他。”又望了一眼旁边放着的物品,想着采药的姐姐们回来肯定又要高兴一番了。 沈寒瑶跨过门栏,进了里面。赵蓦然端正坐着,她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他一眼。 “听说你是大哥从屠城救回来的。屠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摇摇头,“我对屠城并不熟络。” “我自小在常州长大,没出去过。但也时常在市井间听到一些江湖传闻。都说屠城的阴婺山上,有个很厉害的门派......可惜被灭门了。” 可惜?他竟说可惜?江湖上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谁不厌弃淮川镖局,他却为此而可惜。沈寒瑶深深看了面前这个人一眼,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于刚才的语气也听上去稀疏平常,大概是真的不闻江湖事吧......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赵蓦霖又接着说道:“我是个慕强之人,对这个门派挺感兴趣的。” “公子看上去倒不像这样的人。” 沈寒瑶一语中的,赵蓦霖摇头,微微一笑:“只是好奇罢了。” 原来只是好奇。沈寒瑶松了一口气,人也变得瘫软下去一点。她拿起火盆子里的一根长木棍搅了一下炭火,一时间两人之间有些沉寂。 将脑袋磕在膝盖上,她竟觉得有些困倦。屋内是温暖的,又坐在炭火旁,她忍不住整个人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 但刚趴下去,便听到了极为细微的脚步声,似乎从不远处正在迫近。赵蓦霖正想告诉沈寒瑶困了可以到榻子上睡会儿,自己便准备到堂外去等老药师,正是此时,屋外传来随从的声音:“公子,老药师已经起来了。” 他仍旧是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闭着眼睛的沈寒瑶身上。出了门,又轻轻阖上。 “真是个体贴细致的人。”沈寒瑶直起身子,斗篷落在地上。 等到她推开门出去的时候,赵蓦霖和随从已经没了踪影,阿岳冲她叫唤了一声,她便乖乖过去了。没过多久,药谷的师姐们采药归来,听阿岳说赵三公子来了,又是兴冲冲拿走了桌上的礼物,又是往老药师那儿奔去,只留下沈寒瑶和阿岳在整理药材。 老药师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歇息,赵蓦霖就坐在床前,他瞥见屋外女弟子门都在探头探脑,便让赵蓦霖去把门阖上。 关门时,赵蓦霖冲她们温和一笑,惹出一阵小声的惊叹。老药师伸头望了一眼走近的赵蓦霖,不怀好意道:“你每次来,她们都很开心。我看你不如在这药谷住下好了。” 赵蓦霖无奈一笑,心中知道老药师是在说笑,只是道:“旁人是不懂的,岳父自当对我心知肚明。” 这一声岳父叫得老药师心中一阵舒坦。 原来这赵蓦霖和他的养女王慕欢一直情投意合,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只可惜两人快成婚时,竟因五年前那场意外,阴阳相隔。 老药师咳嗽了几声,又道:“最近,门内多事。我的身体也是一天天垮下去。只是,这一身医术,却不知该如何办。我已将自己毕生所得,全部写成一本册子,名字也还没想好。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去地下了,你记着,册子我会放在慕欢的身边。” 原来老药师急着唤他前来,是为了交待身后事。如此重要的事情,老药师托付给了他,赵蓦霖心中装了八分沉重,两分感动。 他开口劝道:“也过去五年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看开些,慕欢也不希望你一直这样。” 老药师叹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留个挂念。但一直孑然一人的老药师,在知名之年有了养女,本应享受天伦之乐的他,活生生看着自己的亲人倒在面前,任凭是谁,也无法放下心中的这份执念。 老药师语重心长道:“今日是慕欢的诞辰,你我好好吃顿饭吧。也许久未见了。唉,这几年我一直对你避而远之,就是希望你能尽快娶妻。此事义轩也让我劝你好几回了,我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赵蓦霖低头皱眉道:“此事我心中自有把握。” 两人相视,皆是一抹苦笑。赵蓦霖又道:“如今,连义卓也走了。都怨我......是我让他去屠城调查淮川镖局的事情。他因此而间接丧命,我难辞其咎。” “你还在寻找当年刺杀我的杀手?”老药师惊讶了一番,赵蓦霖虽嘴上还劝着他放下,可自己竟一直在寻找仇家。 但看他此刻自责的神情,老药师忽然明白了,他的执念,是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中,期待王慕欢复活,而赵蓦霖看似已经接受了王慕欢死去,但却把自己心中那份执念转化成了仇恨。 “便是找到了,又能如何?”老药师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说起这事,倒也巧合。昨日无修说,在山门外有发 分卷阅读61 现中了寒冰掌的尸体......又恰巧是虎啸山庄的人途经那几日。从淮川镖局灭门以来,一直就有消息说,虎啸山庄的人收留了淮川镖局的余孽,作为己用。若真是这样......” “若真是这样,只怕害死慕欢的人,其实是虎啸山庄的人。”赵蓦霖接话到道。他眼中带着仇恨,语气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慕欢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枉死。不能。” 都道是才子多为负心人,但这赵蓦霖却是个重情有义的雅人。也难怪老药师会将自己毕生所得托付于他。 晚些时候,两人在药谷一同吃了餐饭,赵蓦霖便趁着天色要往回赶去了。 老药师要亲自送他到了山门口,好几名子弟们都跟着,沈寒瑶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却没跟上去。阿岳见她坐在那儿干巴巴地望,便上前嘻笑道:“想看跟上去便是了。” 沈寒瑶这才收回目光,她想了想,忽然问道:“阿岳,这赵三公子和师父是什么关系?怎么我看师父待他很好的样子。” 阿岳往旁边一坐,笑道:“那是自然的。这位名扬常州的才子,差点就成了玄青门老药师的女婿。只可惜五年前,慕欢师姐为了救师父,被一个杀手所害。虽然她是师父收养的养女,但却聪明伶俐,有天仙之姿......”说到这里,阿岳脸色沉重下来,“她被害的时候,才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五年前被害的时候......养女...... 这个王慕欢,就是之前谢为玉来杀老药师时,替老药师挡了半掌的那个女子。没想到,竟是赵蓦霖喜欢的人。 沈寒瑶低头叹了一声,却被阿岳误以为是女子心中羞怯,便又是一阵笑,起身道:“我说你这丫头,可真是......喜欢人家就直接承认嘛,虽说你吧,姿色肯定是比不上慕欢师姐的,不过......” 阿岳打量了一下沈寒瑶,点点头:“不过细看下来,也不算差。好生打扮一下,说不定日后可以去赵府照顾一下三公子,也算能圆了你的倾慕之情。” “什么倾慕之情啊?” 门外传来声音,阿岳抬头一看,原来是云无修。 他踏过门槛,一步步走近,看向阿岳皱眉道:“这药谷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师兄呢?” 阿岳正了正身子,咽下一口口水,说话有些磕磕巴巴:“云,云长老。师父送赵三公子下山去了......” “我方才听你说什么,圆了谁的倾慕之情?”云无修看着沈寒瑶问出了这句话。 沈寒瑶却是抬头,茫然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呆滞道:“云,云长老,你怎么来了。” “哈,今日药谷弟子都被抓去施药了么?”云无修感慨了一句,目光一直落在沈寒瑶身上,沈寒瑶被他盯得不舒服,便走到一边去了。 阿岳只好回话道:“今日赵三公子登门拜访,师姐们都很高兴......寒瑶是新来的,我同她说几句玩笑话。” 云无修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心中却是想,这沈寒瑶来玄青门之前,就在赵府,怎么可能没见过赵蓦霖,看她方才茫茫然的眼神,倒是像在思索什么被人打断了的样子。 云无修跟到沈寒瑶身旁:“怎么,才过了一天,就识不得我了?” 沈寒瑶仰头,看了云无修一眼,露出淡淡笑容,“云长老来看我?” “还真是自信。”阿岳背过身去将药材放入柜屉中,忍不住瞥了两人一眼。 云无修却是丝毫没有掩饰:“嗯,我来看看你安置得如何。” “昨日就都已经安置好了。”她答道。 “你方才在思索什么?”他又问。 “听阿岳说了一下慕欢师姐的事情,我......我对她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是怎样的女子,能让赵三公子喜欢。”她将心中实话说了出来。 “你......”云无修一时话哽在喉,他提了一口气,慢慢将头转向别处,过了好一会儿,他将视线重新投放在沈寒瑶身上:“倒也是。哼。倒也是......”他反复念叨了几句,便往里面走去。 等到老药师回到院中的时候,云无修侧卧在他屋内的藤椅上,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但老药师走近后,才发现他睁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药师笑道:“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云无修朝老药师莞尔一笑,起身正了正衣冠,“我在想,这寒冬不知几时能过去。” 老药师却许久没有回话,只是脸上添了几分忧愁。他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斗篷扔在云无修旁边的藤椅上,终于是开口道:“方还未开始,你却就想着结束了。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屋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未关好的门窗发出阵阵响声。云无修弯腰拿起斗篷,披上后,便出去了。 回到云中小院时,他站在沈寒瑶睡过一晚的屋前,推开门,里面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动,她倒是收拾得赶紧发,连一样物品都没有落下。 不过是重新遇见了一个自己欣赏的人,便这般管不住自己了。云无修倚在门前,脸上尽是嘲弄。 “但总 分卷阅读62 算,还是遇见了。”他心底是欢喜的。 次日,沈寒瑶和老药师在堂内的药柜前认药材,抬头间,便又看到云无修从外面走来。她睁了睁眼睛,老药师见她走神,不悦地转过身,却撞见走近的云无修。 “无修?”老药师放下手中药材向前走去,“你怎么又来了?” 云无修手中提着两只烧鸡和一壶酒,笑道:“来看看我的小徒弟在师兄这里过得如何。” 老药师变了脸色,“她现在已经是我手下的人了,你莫要再这样叫她,恐生误会。”云无修听后爽朗一笑,将东西放在小桌上道:“如此,那便不叫。” 云无修看了一眼沈寒瑶,忽然道:“你与我来院中。”沈寒瑶朝老药师看去,他已经提了东西往内堂走去,沈寒瑶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人到了院中,云无修忽然朝她肩膀劈去,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沈寒瑶的身体本能地弯腰避开,回身后她向后迈了一小步,两手臂交叉作双刃抵住云无修的一掌。 云无修侧头一笑,翻身朝她后背袭去,沈寒瑶这回却有些笨拙,没能躲过,结实挨了一掌。她整个人向前扑去,幸而云无修出掌后又直接挽住了她的手臂,于是便将她整个人拉入了自己怀中。 沈寒瑶推开他,声色冷淡:“你这是做甚?” 她看上去似乎生气了,云无修摊了摊手,“你看上去不像是不会武功。”他靠近她身侧,俯身到她耳旁轻轻道:“故意在隐藏着什么么?” 沈寒瑶又往后退了一步,“我自父亲死后,独自一人在世上流落。你觉得我需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活下来?” 他怀疑她的武功,但现在听她这么说,倒也是极为合情合理。 云无修看着她在院中被寒风吹得有些通红的鼻头,软下心道:“进屋去吧。” 沈寒瑶自是直接朝屋内走了去,两人在屋内小桌上面对而坐,旁边的炭火烧得正旺,沈寒瑶的身体渐渐暖了过来。 云无修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他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试探地问道:“你想不想学一些厉害的招式保护好自己?” 沈寒瑶抬头茫然看了他一眼,他便又继续解释道:“我是说,我可以教你一些防身的招式。” 他竟然说要教自己招式?沈寒瑶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起来好看极了,桃眼弯完成一道月牙。 云无修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心中不自觉一暖。他又道:“你是天生习武的料子,若是跟在我手下,不出一年,就可以胜过这门内八成的弟子。” 沈寒瑶半带好奇地点头答应了。云无修的化仞绝式她之前看小落使过,招式变化多端。如果说她之前还能略胜没有中毒前的小落,那么面对云无修,她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而今,这个他人口中的祖师级别人物竟然要亲自教自己武功?她想自己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国庆,也是中秋,祝各位看文的小可爱节日快乐。入秋了,记得添衣,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噢。 ☆、大智 ============================== 自那日之后,云无修时不时便来药谷教沈寒瑶一些招式,她自然也是没有辜负云无修的期望,短短一个月间就掌握了小三成。 一来二去,两个人日渐熟络,沈寒瑶倒也摸清了云无修的秉性。 两个人相处起来都觉得跟对方极为投缘,除去沈寒瑶隐瞒在淮川镖局的那些年,似乎如果她真的如同自己编撰的那般,那么两个人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挚友。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寒瑶时常开了窗子,月光下她的神情看上去落寞而清冽。 因着习云无修的招式,她只能暂时将自己内力封闭,若之后要再往上学,只怕迟早两股内功互不相容,到时候要让她吃苦头。 化刃绝式对于身法的要求极高,偏偏她在这方面,大多数的招式已经完全转化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如果不是心法内功想冲,她的天赋在小落之上。而这些,都要得益于当年谢为玉对她那些极为残酷的训练,以及这些年来,死在她手上的那些亡魂。 冬至前夕,沈寒瑶与云无修在西峰阔场上过招,老药师和冯奎站在阁楼上颇有雅兴地摆了个小桌喝酒吃肉。 云无修对着对面的沈寒瑶道:“寒瑶,今日我用五成功力,你只要能接我三招,便算是不枉这月以来我教你的。” 沈寒瑶待他说完之后,朝他扬了扬下巴,露出挑衅的笑容。她穿着一袭青衣,长发高高竖起,湖蓝色发带在风中轻轻飘着,看上去颇有几分英姿。 云无修提脚一跃,向沈寒瑶飞身而去,第一招便是直接朝她左肩劈去。 他有着深厚的内力,丝毫不费劲便在手间化出一刀薄仞,沈寒瑶轻松避过,却不料云无修脚下朝她扫去,沈寒瑶整个人向空中翻转了两次,落地时极为轻巧,再抬头时,云无修已经移到她身后,掌仞依旧落在沈寒瑶左肩。 “太慢了。”沈寒瑶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这一次她却没有躲过,衣服霎那间染了红。 云无 分卷阅读63 修适时收手,沈寒瑶捂住左肩委屈道:“云无修,你还当真下手啊?” 阁楼上的老药师看得起了兴致,“整个玄青门敢这么叫他的,估计就我这个蠢徒弟了。” 冯奎咬了一口肉,就着酒咽下后,不紧不慢道:“她看上去可是一点都不蠢。真蠢的话,能让云无修这么护着宠着么?不是自己门下的弟子也愿意教授绝式。” 老药师道:“大智若愚。寒瑶的性情,正是无修所喜欢的。” 冯奎叹息道:“呵呵,云无修喜欢聪明的人,整个玄青门谁不知道。这个小女子,不但聪明,还生了一副好皮囊。除了道无涯那样的圣人,恐怕没有男人会不心动吧。” “那你可就错了。”老药师露出淡淡笑容。 冯奎也不争辩,只是扬眉。 这些日子里,老药师和沈寒瑶相处下来,发现她与人相处,总是隔着一点防备。若是无心的人,也就当她呆头呆脑,但他活了这么久,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对于弱者,同云无修一样,有着不可说出的轻视。 云无修对她,绝对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老药师眼中聚集了些许坚定,两人一同看向下方。 下方云无修上前安慰道:“你时而灵敏,时而又笨拙。一定是没把我教你的心法记牢。” 沈寒瑶自顾自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你每次教我的时候就只教一遍,如何记得住。” 云无修笑了笑,跟上她的脚步,“安心,你这么皮糙肉厚,左右不过几天也就恢复了。我看你这体质,比门内大多男弟子都要好很多。” 沈寒瑶白了他一眼:“你若是从小就整日搬死尸,现在肯定力拔山兮气盖世。”她说来觉得好笑,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身姿婀娜,也不比门内女弟子差啊。” 云无修被她气得原本要安慰的话噎在喉咙,但再看着她红了一片的肩膀,还是忍不住关心道:“先回药谷敷药吧。” 她的体质确实对于这点小伤害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一直以来习惯了这些事情,所以从未放在心上。当云无修给她敷药时,她很自然而然没有出声,云无修皱眉道:“你若是疼就叫出来。” 沈寒瑶不经意答道:“不碍事,习惯了。”但话一说出口,她意识到了不对,立刻惨叫一声:“云无修,你轻点啊!” 院外的弟子听了害羞地转过脸,老药师一来,他们原本在门外听着的都四散走开,老药师守在门口,等云无修出来后,将他拉到一旁急切道:“无修,你最近是不是跟寒瑶走得太近了,药谷中已经有弟子在私下窃言。你是向来恣意惯了,可寒瑶还是个姑娘家!” 云无修拍了拍老药师的肩膀:“师兄你多虑了,她哪里算得上姑娘?就是一个披着女人皮囊的莽夫。” 房内沈寒瑶听了这句话,掀开被子下了床,提起挂着的剑出了门,云无修说话间忽然闪到好几十米远外的地方,老药师一回身便看到沈寒瑶黑着脸将剑直指云无修。 云无修嗤笑一声,转身离开的时候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回去的路途不算遥远,天上忽然飘下大片的雪花,云无修抬头,一片雪花落在他眉间,而后消融。他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眉头,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沈寒瑶似乎只对他一个人会有这样的语气和反应,她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会充满笑意,令他身心陷入一种无可自拔,极度想要靠近她的状态中。 沈寒瑶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些变化,对于她来说,云无修是个强者,在她眼中,他总能给人一种压迫感,却在和自己相处时,似乎会小心翼翼去收敛威严。 “说出来的话,倒是有些像小落。”沈寒瑶躺在床榻上,不自觉想起在江阴那段时光。和小落、李晚尘他们相处的日子,她开始挂念起他们,这让她自己都对这样的牵挂感到不适。 她从不曾和别人有过多的接触,被谢为玉带入门内后,仿佛成了他手下操纵的玩偶......想到这里,她心中猛然一震,心跳变得极快。 又想起白凛说的那些话,此刻,沈寒瑶只觉有股凉意从心散出,一点点遍布全身。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谢为玉,也不被允许去怀疑他。 但从此刻开始,对于谢为玉如同神明般的敬仰,在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否定的声音。 午夜。大雪覆盖了地面,到处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 月光下的玄青门,看上去像被一片白色的布匹包裹住,唯独逍遥峰还露着尖尖的脑袋。道无涯在房中细算着明年掌门继位之事,却对赵义轩有所忧心。 次日。 冯奎在黄昏时,依昨日弟子口信来拜访道无涯。闻到屋子里的酒气,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自顾自在桌前坐下,等到道无涯进来时,他极为反常地没有取笑他。 道无涯对冯奎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叫你前来?” 冯奎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了一眼道无涯。道无涯见他不说话,心下觉得疑惑,但仍旧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同无修素来就有过节,他对门派内的事几乎不理不睬。元之自五年前失去了爱女,整日里研究着那些药。这几年,也只剩下你,还竭尽心力为玄青门培养合适的领头人。” 冯奎 分卷阅读64 瘪着嘴,连连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你可千万别这么夸我。上次小落被你夸过之后就叛逃出师门,现在惨遭追杀,亡命天涯,我还想在门内好生活着。” 道无涯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冯奎果然还是冯奎,他抑制住想动手的冲动,神情严肃地继续道:“我知你同我一样,都是一心希望玄青门好。尤其是除去淮川镖局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任何门派可以撼动玄青门的地位!现今唯只剩下一些小帮派和三个日渐弱势的门派。枫林晚一向只顾着江阴那块地,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们和红岭那些老姑子关系还不错,唯一要注意着点的就是虎啸山庄,近来,他们动静有些大,不知道那个温一邺又在打着什么算盘。如今可以算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但这时机背后,也暗藏危机。” 冯奎摸了摸脑门不解道:“你说这么多,究竟是想我做什么?” 道无涯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尴尬之色尽显。这要是云无修,他话还未说完便能明白其中道理,可跟这些人商议起来却如此费劲,他顿了一下,思忖冯奎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但看他这副样子,显然是在云里雾里的感觉。 道无涯走到冯奎面前,朝他行了一个礼,冯奎吓得从椅子上起来:“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想让无修继任掌门。”他如是说道。 冯奎脸上一惊,瘪着的嘴巴张了张,一时间竟吐不出半个字。他蔫蔫地坐回椅子上,“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他问道。 其实在他心中,当然最好的人选是云无修。只是云无修不愿意,难道还能逼着他不成? 道无涯似乎能看穿冯奎心中所想,他这次的话变得自信笃定了些许:“我想让你帮我一同劝说一下他。此事关乎玄青门未来大计。” 冯奎沉了脸色,忍不住道:“轩儿哪里不好?” 道无涯道:“他太过规矩,一路走来都很顺利。这样的人遇到变数,恐不能应对。” “可你刚才不是同我分析现今局势稳定?!” “还未彻底稳定,可以在无修退位后再让义轩继位。这样到时候,想必他也有了足够的实力来守住。” 冯奎冷笑一声,“荒唐!这件事无修是不可能答应的。别说无修,就算是我,也不会答应。无修的性子,整个玄青门的人都知道,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你逼迫不得他就范。” 道无涯还想耐心劝说,但冯奎已经起身,他朝道无涯行礼拜别道:“掌门若执意如此,还请将其他两位长老一同叫来商议。冯奎一人做不了这个决定。”语罢直接转身离开。 冯奎走后,道无涯将桌上的的杯盏尽数扫落地面。 外头的弟子听见声响急忙冲进来,却看道无涯以手抵住额头,沉声道:“都出去。” 道无涯既然吩咐了,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去问个究竟,便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上。 又过了几天,道无涯和冯奎吵架摔了杯盏的事情在玄青门弟子中私下传开,沈寒瑶听到这个消息后,借机朝老药师打探了一番,老药师摇头表示没什么关系。 沈寒瑶便转了个话题:“新年过后三月三就是下一任掌门继位,到时候是不是很有趣?” 老药师笑着将手中的药材放到身后的小抽屉里,背对着沈寒瑶道:“倒是挺热闹的,你刚来就能遇到这样的好日子,也是缘分。况且义轩亲自选你进来的,无修又教授了你化刃绝式,以后你在玄青门的路子还长着呢。”说着他不自觉哈哈一笑,转过身看着沈寒瑶道:“说不定,十年后,你就是下一任掌门。哈哈哈哈哈哈......” 沈寒瑶听后打了个冷颤,她见老药师笑得开心,便小心翼翼道:“师父,我听阿岳说,五年前也是玄青门重要的日子上,出现了一个杀手想置你于死地。” “誒!”老药师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却也没有招惹到谁人,一辈子都在这药谷中钻研医道,竟不想祸从天降。” “我还听说,那个杀你的人,是冲着谢家剑谱来的。” “什么?!”老药师眉头一皱,“你哪里听来的胡话?” 沈寒瑶低头道:“先前在屠城,听那些吃酒的人说的。说当年谢家灭门的时候,玄青门三位长老救下了谢家后人。因此有人怀疑谢家剑谱就藏在玄青门。所以找了杀手来,估计是想逼出谢家的人现身。” “荒唐!”老药师手往柜子上用力一拍,“真是荒唐!”他双眼逐渐收紧,沈寒瑶的话,如石块投湖,在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沈寒瑶说的这番话,似乎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会有人对他下手。 因为王慕欢,的确就是当年他从谢家救下的人。 但王慕欢身上,并没有谢家剑谱。而且,她醒来时,已经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又还是个小孩子。老药师便给她改名换姓,收为义女。 “师父,你在想什么?”沈寒瑶唤了一声,老药师这才缓慢抬起头,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抬手擦了擦人头,老药师看着沈寒瑶:“来杀我的那人,武功极高,若不是慕欢替我挡去半掌,拖延了片刻时间,无修也不能从他手里将我救下。” “慕欢师姐中了那半掌,实属无辜。”沈 分卷阅读65 寒瑶惋惜道。 老药师道:“是啊。她还只是个孩子,身世凄惨,却不想,最后还是......” 身世凄惨。这四个字让沈寒瑶有了警戒,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师姐的身世,是怎样的?” 老药师没有回答沈寒瑶的话,只是含糊地说了句,“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如今,就不要再提了。” 他在逃避和隐瞒着什么,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一定是和门内的利益有关。如果是这样,那么,就不止只有老药师一个人知道。沈寒瑶适可而止地停止了追问,只是又将话题转到了赵蓦霖身上:“赵三公子可真是个痴情的人。” 老药师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状态却总算比先前放松了许多。 ☆、君兰香 ============================== 新年愈近,玄青门内的弟子都在忙碌着。这天,药谷来了位不速之客。 沈寒瑶一早便听到大堂处有人在厉声呦呵,她靠近了一些才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等她到了大堂边门的一侧,竟然看到了虎啸山庄的少庄主,温一珩。 他竟然会在这里?沈寒瑶眯了眯眼睛,身子朝门一边又隐进半寸。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对着堂内喊道:“让你们的老药师速速出来!虎啸山庄有比大买卖要跟玄青门做!” 他刚说完,温一珩瞥了他一眼,他的声音便压低了些,但仍旧一脸凶相:“快快前去通报!莫要让我家公子等久了!”此人乃是虎啸山庄的二庄主,温濂。 堂前的小弟子阿萤唯唯诺诺地跑了进去,她跑开还不消片刻,老药师的一名弟子踏着碎步,背着箩筐停在了堂前:“你等是何人?”她对着堂前一堆人疑惑道,这正是那日她出药谷时碰到的胖师姐,名阿慈。 先前那壮汉温濂回过身,正张口要说什么,老药师从堂内出了来。他一脸严肃看着温一珩,甩了个眼色道:“不知温公子清晨到访药谷有何贵干?” 面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老药师竟然都没有先请他坐下来,反而是先质问一番。 “看来,这虎啸山庄和玄青门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沈寒瑶动了一下嘴角,兴缺而返。 五年前,虎啸山庄的掌门温一邺曾到淮川镖局做了一个交易,要取玄青门老药师的性命。这两家按说是有暗仇,老药师这样的反应倒也不足为奇。 沈寒瑶一边往内院走,后面却忽然传来一声叫唤:“阿瑶,你带温公子去取安神丸。”她听后低了低头,往地上蹲了一下,起身后转回来时,原本白净的脸上变得有些脏兮兮的,便是憨憨一笑:“阿瑶知道了。” 老药师皱了皱眉头,“你这一大早怎么脸上跟小花猫似的?” 沈寒瑶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温一珩旁边的壮汉,小步挪到老药师跟前。 老药师道她也许是有些害怕,便招呼旁边的阿慈道:“你跟她一道去,我有事要前去逍遥峰上,今早掌门急传。” “你二人记住,取了药便好生送温公子离开。”老药师吩咐道,朝阿慈使了个脸色。 阿慈自然是心领神会,沈寒瑶只是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看着呆呆笨笨的样子。温一珩倒没注意这些,反而是那个壮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寒瑶看。 且说二人带着温一珩取了一瓶安神丸之后,阿慈便吩咐沈寒瑶将客人送走。送至门口时,温一珩谦谦有礼,还朝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沈寒瑶也只行了礼,摆了姿态,低头恭送他们离开。 等到走开一段距离后,温濂伸出手掌,他的掌心有一枚淡淡的印记,呈六角雪花状。每当他想运用内力时,手臂便尽失知觉。他眯了眯眼睛,忽然又回身看了一眼沈寒瑶,忍不住开口道:“我总觉得那个小丫头看上去很熟悉。” 温一珩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默走着。等到终于出了药谷,上马车之后,他在掀起帘子的一瞬间,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死了。” 温濂钻上马车,看着温一珩道:“像他那般的人,怎会说死了就死了?也许死遁了去,在江湖的哪个角落逍遥快活着。” 温一珩将头向后靠了靠,似笑非笑道:“淮川镖局灭门,你我皆在。你亲手放的火,怎会有错?再强大的人,也终会被了结。” “呵,说来倒是可笑。”温濂哼笑一声,“你说这些恶人,究竟为何投到淮川镖局门下?为的是荣华富贵,还是为了杀戮的快感......” 但,那个丫头......温濂手掌渐渐收紧,他永远忘不了和那个人交手时,他充满坚毅的那双眼睛。今天他看到沈寒瑶的一瞬间,仿佛那双眼睛又再次出现了一般! 沈寒瑶站在门前看着温一珩一行人走远之后,才抬起头回了去。 阿慈提着几大包药出去,看了一眼她,两人错开没几步,阿慈停了下来,“啊对了,你同我一起去怀仁堂送药。” 沈寒瑶听后诧异地转过身,阿慈平日里对她多数时间都较为冷淡,今日怎么会突然要拉上她一块儿去送药? 事实上,当沈寒瑶坐在马车外面赶马的时候,她才明白阿 分卷阅读66 慈为什么会突然叫她一同去。 马车内阿慈掀开帘子,看上去心情颇好,她望着坐在外面赶马的沈寒瑶,心中想:这丫头看着身子骨瘦弱,怎么连马夫的活也干得得心应手?自己让她来当马夫,也一句话没有抱怨,看上去真是乖巧听话极了,也难怪云长老会对她偏爱有加......可怎么看,都像个装柔弱的贱皮子! 清了清嗓子,阿慈喊了一声:“阿瑶你要是累了,就慢下来歇一歇。” 沈寒瑶听后转过身轻笑道:“师姐不必担心,这种力气活我干惯了的。药材今天就要送到,我们还是要快些才行!” 阿慈听后垂了垂头,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靠着几分可怜相得来的怜悯,她这般想着,心中生出一丝快感。 两人将药材送到怀仁堂的时候,沈寒瑶竟在门口见到了赵蓦霖。 他着一袭青衣,白色的束发冠,腰间垂了一块赤色双子玉佩,此刻在堂内,似乎和大夫在说些什么。微微转头看见了沈寒瑶后,赵蓦霖朝大门口处的她缓缓走来,待走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车,他猜测道:“你今日来送药?” 沈寒瑶点点头,他又问道:“我方才在里面看到阿慈,怎么今日药谷赶车的阿灿小哥不在么?” “阿灿娶了媳妇,到庆州讨生活去了。”阿慈不知何时笑盈盈地从后面走来,“我看阿瑶手脚利索,便让她试试,结果比阿灿还能干呢!” 沈寒瑶垂头,嘴角拉开了一点,扯出一抹笑容。 赵蓦霖看后知道她应当是被人欺负了,心下生出一丝怜悯之情,便转身对沈寒瑶道:“正好后天就是新年了,你就先别回去了,跟我回府罢!” 阿慈忙拉过沈寒瑶道:“不行不行!阿瑶要在药谷过新年的。” 赵蓦霖皱眉道:“你跟老药师说一声便是,就说我大哥留她在府上过新年。” “这样不太好吧?阿瑶已经入了玄青门.....这样,这样师父会担心她的......”阿慈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老药师要是知道她擅自叫沈寒瑶当了马夫,必定会责怪她不守规矩。她朝沈寒瑶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她能开口拒绝赵蓦霖,但沈寒瑶只是低着头,未有出声。 “走吧。”赵蓦霖朝沈寒瑶点了一下头,自顾自转身上了马车。沈寒瑶默不作声跟了上去,她心中生出许多复杂的思绪。他为什么替自己出头? 这辆马车原能容下双人,只是需要并肩而坐,沈寒瑶坐在赵蓦霖身旁,竟有些紧张。 她将脑袋微微向前倾了几分,用余光瞥了一眼赵蓦霖,却不想他直接将头转了过来,两人挨得近,沈寒瑶从那双茶色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此刻有些失措的神情。 他的目光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将头侧向一旁。 马车渐停,这是沈寒瑶第二次进赵府,比起前一次,她这次一进门就看到了司马泷在院内指挥下人挂灯笼。 赵蓦霖抬手微微挡了挡,沈寒瑶跟在后面,他走过长廊时,对着司马泷微微欠身。 司马泷眉头一皱,偏了一下脑袋,眼尖道:“你身后这小丫头是谁人?” 赵蓦霖轻轻一笑,“药谷的新弟子,年前大哥救下的,今日碰到,正好带回来一起过个年。” “她就是那个之前夫君救下来的野丫头?”司马泷走近了几步,绕开赵蓦霖一侧,她盯着沈寒瑶细细看了一眼,心里忽然没来由闪过一丝不安。沉默半晌,直到赵蓦霖带着沈寒瑶离开了之后,她仍旧停在原地。 一旁的丫头霜儿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头静默半晌,忽然道:“这小丫头看上去不简单。” 司马泷眯了眯眼睛,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她自顾自摇头笑了笑,“夫君明日就该回来了,先将府内布置好才是。” 竹林已经枯落,沈寒瑶脚踩在有些湿滑的地板上,门口的大缸里,鱼儿也不见了踪迹。 赵蓦霖推开屋子,呼啸的寒风将帘帐翻飞吹起。他回身莞尔一笑,抬手将她引到薄纱后面小憩的厅子里。 两人在横于窗前的小长桌前坐下,赵蓦霖将火炉子点上后,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沈寒瑶不言不语接过赵蓦霖倒下的茶水,并未道谢,她的双眼看上去有些无神。 “在药谷里可还好?”赵蓦霖率先开了口。 沈寒瑶点点头,她在心中思忖:这个人将我带进赵府,又让我跟着到了他的院子,莫非是想问有关玄青门的事宜? “我听大哥说,你自小就受了许多苦难。” “以前我一直以为,女孩子都是像嫂嫂那般娇生惯养,再不济,便是做个丫头,也是和霜儿一样有个饱饭,还能打扮得有八分得体。今日在怀仁堂看到阿慈那般对你,我心上不舒服,所以将你带回来了。” 他说完之后,又看了她一眼。这回沈寒瑶倒是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赵蓦霖却又是淡淡一笑,过了好久,沈寒瑶才语气生硬道:“公子将我带回府中,还是尽快让下人将我带去安置一下才是。”在这个人面前,她心中总有些许紧张,甚至于刚才他对自己说的那些 分卷阅读67 话,她竟莫名觉得那般真诚可信。 沈寒瑶不经意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纯净透亮,没有掺添任何杂质。 赵蓦霖听后神色平常地点了点头,他抬手动了动,似乎原先还有别的话想说,但此刻却也不勉强沈寒瑶的样子,便是唤了下人前来。 跟在下人后面的沈寒瑶低头缓行,离开院子时忍不住悄悄回头,她看了一眼伫立在门前目送她走远的赵蓦霖,心跳陡然加快了那么一点。 自赵蓦霖院中出来,去往安置的厢房,便是又经过了方才司马泷在布置的场地,正巧有个两个的下人往赵蓦霖那院子的方向去,手里托着两盆绿植。 擦身而过时,沈寒瑶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君兰香?!”她猛然顿住,忍不住回身盯着那两个下人看。 这一幕好被从长廊后侧过来的司马泷瞥到,她正疑惑,沈寒瑶却又转了身,继续跟着那下人出了这方庭院。 “姑娘这几日就在这里歇息吧。”下人将她带到上次她来赵府时居住的院子,便悄悄退下了。 这院子看着又比先前荒芜了许多,又是凛冬时节,大部分家丁都得到准许回到乡下家中去过年,彼时院子四周寂静,连门打开时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但方才那盆气味极其像君兰香的绿植又闪过她脑海中,“难道,这府中另有故事?” 君兰香是用君兰浸泡了毒物而制成的干性绿植。放置君兰香的房内越温暖,君兰香散发出来的毒气就越强烈。 之前淮川镖局门内,同样是制毒高手的阿九,就有利用君兰制毒,在冬夜里,杀百人于无形之中。 沈寒瑶越想,越是放心不下,索性回过头,直直往赵蓦霖院中奔去。行至那方院落门口,却见司马泷一行人正从那方出来。 两人目光对上,司马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朝前踏了几小步,“小丫头,不在给你安排的厢房中好生待着,跑到三公子院中来做什么?他是个性格温润之人,平日里对府上的下人都很体恤,但这并不代表,谁可以对他动歪心思!”这几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正好在场的丫鬟家丁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女人,拐着弯在骂她分不清身份,自作妄想。 沈寒瑶心知此刻不是同她计较的时候,便只得耐心解释道:“我方才看到有人往他院中抬了两盆君兰香。夫人久居府中,可能对江湖上一些旁门左道不是很清楚。君兰香在温暖的房内会散发毒气,只要房内有点炭火,人待在里面一旦超过四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 ☆、心事 ============================== 沈寒瑶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面面相觑,司马泷更是明显被她这番话说得愣住。 原想是碰上个想攀附的丫头,却没想到,人家是摊开了一片真心,倒显得她是小人一般了。 “如此。”司马泷口中卡出这两字,一时间接不下去话,只好将目光投向旁边的丫鬟霜儿。 霜儿适时站出来,冷声道:“那两盆君兰是夫人派人送到三公子房内的,你这话,是想说夫人有意要去害三公子么?况且送来的六盆君兰,三个院子各分两盆,并无差别。你这丫头,承蒙我们赵家的人对你一片好心,却能说出这般离间人心的话来!” “那不是君兰。”沈寒瑶上前几步,眉头紧锁,压住脾气道:“夫人,我并无此意。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把君兰香搬出来,我自有办法能证明它们带着剧毒。” 她看上去有些急切,倒是真的有可能只是担心赵蓦霖的安危。 且不管存的是什么心思,司马泷已经相信了沈寒瑶的话。她回身对家丁道:“你们去把公子房内那两盆君兰搬出......” 家丁听后,便是要朝里走,司马泷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慢着。”她将目光落回沈寒瑶身上,抬手道:“你随我来就行。” 沈寒瑶跟着司马泷到了赵蓦霖的院子中,彼时,他正弯腰在喂院中的鸽子,见两人到了自己院中,先是起身对司马泷行了礼,才开口问道:“嫂嫂,你这是?” 司马泷开门见山道:“之前温家派人送了我们六盆漂亮的君兰作新年礼,这丫头说,这些君兰上都带有毒,她有办法可以验出来。我想着夫君不在府上,你二哥今年也未能归来,此事说来颇为严重,还须得找你一同看看。” 赵蓦霖听后,原本淡然自若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凝重起来。他走到沈寒瑶身边,认真道:“你确定没有识错么?这毕竟是别人家送来的新年礼。” 都到了这份上,他却还是顾虑了这些。沈寒瑶索性不答话,直接入了屋内去,又吩咐司马泷身旁的霜儿道:“你去抓两只鸡来,要活的。” 霜儿看了一眼司马泷,得到示意后,便不情愿迈开步子往厨房去了。不多时,霜儿提着一个笼子走近,里面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沈寒瑶上前利落接过笼子,将笼子往屋内一放,又将房门关上,只留了半扇窗通风。她正是借此拟作人在冬日里睡觉时屋内的情况。 “夫人,三公子。”沈寒瑶看了两人一眼,自 分卷阅读68 信道:“先放置一晚,明日约莫卯时四刻,可再来查看,到时自有分晓。” 司马泷带着些许瞧笑话的姿态,回道:“那便看看明日是怎么个状况吧。” 反倒是赵蓦霖此刻有些为难,他看向屋子,又看看沈寒瑶,失笑道:“今日却是被两只鸡占了我的居所。我这晚上,还得移去二哥那儿歇息了。” 他这番话听上去颇有些委屈的样子,却逗得司马泷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他道:“你呀!都什么时候,还想着这些。” 赵蓦霖见她笑了,又道:“其实我倒也挺想住一住二哥那大院子,这下子终于得偿所愿了。还要多谢两位鸡兄。”说着还对着门行了个礼。 原本还严肃的氛围,一下子便被赵蓦霖的三两句自我调侃给化解了。沈寒瑶当下便又对这个赵家三公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日,也正是新年前两日。清晨十分,沈寒瑶便已经站在赵蓦霖的院子中等着了。 赵蓦霖到的时候,远远看见沈寒瑶的身影,又见她穿得单薄,便回头去问丫鬟又要了件披风来。他走近的时候,沈寒瑶反射性地回过身,见到是他,原本警惕的眼神松了下去。 将披风递给沈寒瑶,赵蓦霖微微一笑,“你起得早,怎么不叫丫头来通知我们?” 沈寒瑶呆了呆,手足无措地接过披风,过了好一会才悻悻地行礼道谢,她披上了披风,身子瞬间暖和了许多,却有些不自在。 “我身份低微,没有让你们等的道理。”她如是回应道。 赵蓦霖细细看了她一眼,那张小脸在披上斗篷后,衬得更加幼态。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因着生来的身份,有着诸多顾忌。但在我这里,人与人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哥日前有提起过,将来或许会让你到我身边来,你大可对我不必如此拘谨。” 到他的身边......这句话听得沈寒瑶不禁一阵脸红。她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心中竟因此感到雀跃。 “你闻,有一股香味。”赵蓦霖慢慢走近屋内,沈寒瑶回身拦住他,“别靠太近。” 他便是听话地顿住了脚步。 不多时司马泷急匆匆赶来,到了院中扶额道:“这些天来总是困倦易睡,应当是年纪大了,晨起颇为费力。” 霜儿跟在一旁搀着,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寒瑶见人齐了,便对他们道:“我现在去开门通风,屋内放置了一夜的君兰香,又烧了一夜的炭,毒气聚集在房内,你们没有习武,身体不如我,站远一点。” “阿瑶。”赵蓦霖喊住她,这两个字明明药谷里的人喊起来那般普通,可从他嘴里喊出来,却听上去十分亲昵。 “什...什么?”沈寒瑶看向他,说话竟然紧张了起来。 他从后方走上前,越过她身前,“你和嫂嫂到远处去,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子来做。” 司马泷已经被霜儿拉得远远的,只有沈寒瑶愣在原地,连赵蓦霖什么时候开的房门,又是什么时候将她一同拉开,她都不记得了。 明明是一个家族府上的贵公子,却将自己摆在一个和所有普通人齐平的位置上。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扑鼻的香味四下弥漫,冬日里风大,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味道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沈寒瑶回过神来,又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赵蓦霖,才对着那边的司马泷喊道:“夫人,可以进去查看了。” 四人一同走进屋内,霜儿对司马泷道:“这屋子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香味。” 司马泷点了点头,“还真的挺香的......虎啸山庄的宝贝果然不错啊。”刚说完这句话,她便看到沈寒瑶蹲下身子,从鸡笼里提出两只死鸡。 一旁的霜儿手指鸡笼叫道:“呀!真的死了!” 司马泷的心咯嗒一声,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她脸上的神情由惊讶慢慢转为恐惧,最后已经不由自主往后倒了几步。 “如你们亲眼所见。”沈寒瑶将鸡塞回鸡笼,看向赵蓦霖,眼色坚定:“我没有骗你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泷眉头紧锁,这回却是朝沈寒瑶投去求助的目光:“怎么会有这种毒物,我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沈寒瑶当然不会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和盘托出,那样也就等于暴露了她从前的身份。 她于是沉了一口气,去头掐尾地说了一段:“我也只是小时候见一位姐姐用过这种方式,在一夜之间,杀死了数百名敌军。但是听说这种君兰香,是很难做成的。要做这个,首先得培育出耐受毒物的君兰,然后通过不断选择,不断培育,最终几千盆君兰里,只能培育出一盆君兰香。毒气散尽后,君兰香很快就会枯萎,所以一盆,也只能用一次。” “倒还真费了他们一番心思,想出这种法子要来加害我们赵家。”赵蓦霖不由得感到生气,他行至门前,看着院内已经飞过来停脚的鸽子,语气越发愤怒,“之前就有查到线索,关于五年前继任大典上,刺杀老药师的,明面上是淮川镖局的人,实则是受到虎啸山庄的委派。这次他们急着同玄青门攻上阴婺山,却也是老药师太心急了。” “现在温家人 分卷阅读69 把爪牙伸到了我们这里,大哥的境况很危险。”他叹了口气,这其中也存有他自己的无能为力,“五年前被搅黄的事情,后来又多挤进来一个殷小落,如此几次三番折腾,我只怕大哥会为了这个掌门之位,弄得自己心力交瘁。” 沈寒瑶听后,发现赵蓦霖推测出来的所有结果,都已经是矛头直指虎啸山庄了。从这次的事件,再回想起在常州时,白凛口中提及的那些有关虎啸山庄之事,两者几乎是相互吻合的。 “可是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你现在告诉他这些事,难道要再一次推迟继任时间吗?夫君他,不该承受如此多的打击。” 司马泷行至椅子旁缓缓坐下,她似乎有些疲倦,用手撑着腰,继续道:“此事好歹,也算被这小丫头识破了。继任无非也就这几月的时间,要不,依照我看,我们就先将此事瞒下。” “瞒下?”赵蓦霖转过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司马泷,沉声道:“嫂嫂,如今这是别人要来图害我们。此事关乎赵家人的安危,往大了说,更牵扯到玄青门。大哥既然要去做那个掌门,就必须有承受这些的魄力。否则,即便他没了竞争对手,即便外界再也没有能干扰他上任的事情,他也仍旧会被我们所无法估计和预料到的事,给死死缠住。” 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沈寒瑶也插了一句:“先防备着,总比被迫接招要来得好。” 赵蓦霖认同地点头,再看向司马泷,她却仍旧忧心忡忡,绕不开那个点:“难道就不能我们自己来解决吗?夫君为了玄青门,已经忙的天昏地暗,再过两日就是新年了,年后玄青门就会开始对外发帖,夫君也会暂时代替道掌门去管理一些门内事务。这一切本该很顺利的不是吗?他已经盼了这么久......” 司马泷站站起身来,一旁的霜儿急忙扶好她,只见她几乎是恳求地对着赵蓦霖道:“道掌门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你大哥又是个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和玄青门有关联的,都会如实汇报。其实有些事,没有那么复杂的。蓦霖,我这个长嫂今日便拍定了,此事先不用告诉夫君。你们也都不许对外传,教外人知道。” “可是嫂嫂......” 赵蓦霖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司马泷出了去。便是低头感叹道:“有时同妇人说理,她们便同你说人情,但你想顾及到人情的时候,她们又开始讲理了。还真是如徐兄所言,最好不要同年长的妇人议事。” 听着这委屈满满的语气,沈寒瑶瞧门外着司马泷已经不见身影,便小声道:“只要你觉得对,不用讲情理,直接去做了便好。我可以替你向云长老传消息,他或许能帮到你。” 赵蓦霖抬起头来,他对沈寒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轻笑一声,“你这丫头,倒是机灵。但嫂嫂已经交待过的事,也不好违背。” “不过......”他扬起下巴,抬手道:“你不是赵家人,所以这件事,从某些方面来说,已经传出去了。” 好狡猾的人!沈寒瑶忍不住张了张嘴,想说他,却又发现他说的确实有理。一时间只感叹赵蓦霖的聪明才智,连给自己做坏事下的台阶,都铺得如此平稳。 “那我今日便告辞了。”她道。 “嗯。”赵蓦霖点点头,目送她出了院子。 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她,居然也会为了别人这样费心思。 沈寒瑶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在心中不断给自己解释,只是因为赵蓦霖在药堂帮她出头,她出于报答他的情分而已。 一个和你并没有多大关联的人,需要去报答么?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 她摇了摇脑袋,试图甩开这些杂念。不曾想,一不小心,却没注意到,自己走了赵府的正门。 门前的两个护卫显然已经受过司马泷的指派,不要让她出去,否则也不会齐刷刷转过身来,死死将她盯住。 正是此刻,沈寒瑶看到敞开的大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钻出来!她差点兴奋得朝那方挥手,云无修,你来得可真及时! ☆、转机 ============================== 沈寒瑶朝门外望去,云无修和赵义轩二人正相继从马车上下来,一看到沈寒瑶就站在门口处,都颇为惊讶。 两人进了门,在她身边停下,“寒瑶,你怎么站在这儿?”赵义轩问道。 沈寒瑶快速走到云无修跟前,她看着云无修略带尴尬一笑,便道:“昨日同师姐来送药,碰巧遇见三公子,便带我回府上吃点好吃的。” “如此。那你便留下吧,反正过两日也就是新年了。” “不不。”沈寒瑶摆摆手,“我一见云长老,忽然想起,我先前想找他一同过新年来着。” 云无修默默看了她一眼,初时微微点了点下巴,但听着她将话说完,便是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抹窃喜,为了掩饰,还将头转向一边,假意看向四周。 赵义轩有些遗憾道:“那正好,午饭后,你和云长老一同回去吧。”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云无修拉过沈寒瑶就往外走。他本意就是来把这个 分卷阅读70 女人给弄回去的,只是没想到,自己没开口,她还主动说要走。 “请姑娘留步!”门口两个持剑护卫伸出手臂将二人挡下。 云无修回头瞥了赵义轩一眼,吓得他连忙上前板下护卫的手,一个护卫却是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主上,夫人吩咐我们,要将沈姑娘留下来,说这是三公子特意向她交待的。” 这一句悄悄话让赵义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自从王慕欢遇害之后,赵蓦霖从来没有对周边的女人有展示过兴趣,现在却特意叮嘱要沈寒瑶留下。 原先今天,赵义轩送了过年礼去药谷,就听药谷弟子在大肆渲染,说是赵蓦霖之前来药谷单独和沈寒瑶在一个房间内待了许久,如今更是直接在怀仁堂将沈寒瑶带回赵府。 但看眼前这形式,他这个弟弟,却是跟云无修瞧上了同一个姑娘啊。赵义轩左右为难,思量再三,还是将两人放走,自己则火速赶到了赵蓦霖的院中报消息。 他一进院子,便大声哀叹道:“三弟呀!大哥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同你说,但是你听完之后,千万不要不开心。” 赵蓦霖正在案前读着书,一看到赵义轩这般紧急冲进来,连行礼都来不及,只是急忙站起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他想不出自己身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赵义轩走近,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重重拍在赵蓦霖肩膀上,面露难堪:“方才,云长老来将沈寒瑶带走了。你说好巧不巧,他这段时间日日往药谷走,你昨天才带走寒瑶,他今天一去药谷,听了消息,就借口出来买些年货,顺便来府上坐坐,把人家姑娘给拐回去了。” 赵蓦霖越听越疑惑,不过她出去了,他倒是挺开心。 赵义轩收回手,盯着他信誓旦旦道:“不过你放心,年后我接任了掌门,就找个机会将寒瑶直接送到你身边。左右现在他还是长老,我也不好拗了他的面子。” 赵蓦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椅子上,他露齿一笑,却也不辩解,只是回了句:“大哥有心 了。” 倒是午饭的时候,赵义轩还特意又安慰了一下赵蓦霖,这下司马泷那边马上就知道了沈寒瑶已经出府,心下觉得委屈,竟一口气堵着,晕了过去。大夫来看了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这对两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事,因此司马泷便也就一心放在养胎上,没有再追究这件事。反而主动将温家送了君兰香的事情同赵义轩讲起,于是此后赵府上的所有绿植,便都不得再摆放在屋中,这下赵义轩心中对沈寒瑶的好感又上升了许多。 而沈寒瑶那边,云无修带着她出去后,也没有直接回玄青门,只是说要置办年货,惹得沈寒瑶好 奇发问:“你那云中小院不就住着你一个人吗?还需要买什么年货。” 她心想,这个男人还真讲究,一个人过新年,直接去谁哪里讨点吃的不就好了。 云无修停下脚步,认真看了她一眼,只从她两只大眼睛中读到了疑问。便耐心解释道:“虽说是一个人过年,却也要好好布置一下院子,买点山上没有的糕点回去吃,再下厨做几个小菜,配上一壶好酒,才算得上是过节啊。” 原来他竟是这样认真生活的人。沈寒瑶心里生出一股热气,慢腾腾,暖呼呼的。她微微一笑,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节日的喜庆了。” 街道上人声鼎沸,云无修没听清她说的那句话,只当是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便拉着她继续往市集里钻。 等到两人将东西提回马车上时,里面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连人都几乎难坐下去了。沈寒瑶本想赶马,却被云无修栏下,将她推回车厢里。 回到玄青门时,云无修送了些东西去药谷,又缠着老药师放沈寒瑶到他那两天,老药师不胜其烦,便是索性甩手道:“走罢走罢!” 等两人真的走了之后,他的脸又刷的一下变了色,露出看好戏的神色:“还非要两人单独过什么新年。说什么孤家寡人的话,我瞧着就好笑。” 阿岳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也不知她给别人下了什么迷魂药。” 老药师却是笑而不语,聪明又强大的人,谁人不喜欢呢? 沈寒瑶却没那么多心思,她这会儿是想着应该把赵家发生的事情告知云无修。不过再次到云中小院时,她竟有种熟悉的舒适感,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粥香。沈寒瑶到了厨房,发现云无修揽着袖子正忙。 “你还会这些。”看着他弄好的食材,她发现除去玄青门长老这么身份,他似乎更像一个向往平凡生活的人。 云无修得意一笑,朝站在门口的沈寒瑶招手道:“来帮忙。” 可她哪儿会做这些,倒是剁肉馅的时候,三两下就弄好了,其余便是在院中劈柴了。两人性别如同对调了一般。 忙活半天后,阳光终于暖了些许,两人便搬了椅子在院中歇息。 现在应当是说话的好时机了,沈寒瑶看了一眼云无修,开口道:“我昨日在......” 她的话还未说出口,院门就被人推开,两人转头一看,道无涯和冯奎笑呵 分卷阅读71 呵地走了进来。 云无修脸色难看了些许,他也不起身,只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最近二位找我找得挺勤快。” 道无涯见沈寒瑶也在,诧异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冯奎,冯奎却是依旧笑呵呵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道无涯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他走到云无修面前,语气平缓:“无修,年后继任掌门的事情,我想说,今日正好找你商议一下,否则等你们都出去拜帖了,我又怕有什么忘记交待的。”说着看了一眼沈寒瑶,便是暗示她可以离开了。 云无修起身,绕到沈寒瑶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看上去就像是老夫老妻一般。但沈寒瑶对此十分不适应,片刻间便起身,撑开了他的双手,往厨房内去了。 冯奎似乎是来看热闹的,但他好像对沈寒瑶更感兴趣,便也跟了进去。 “冯长老?”沈寒瑶惊了一番,她坐在灶前摆弄着柴火,却不知道他跟进来做什么。 冯奎搬了椅子坐在她旁边,又扫了一眼四周,问道:“和无修一起过年么?” 沈寒瑶点点头。 冯奎欣慰一笑,“好啊。有人陪他一起过个年也好。你可是不知道,往年小落还在的时候,他总是抓小落上来陪他。今年我还担心他一个人,没想到有你在。” 原来小落对他那么重要。沈寒瑶忽的想起那时候,小落提及云无修的时候,满脸的得意与敬重。 这个冯奎,看上去像个快言快语的人。 沈寒瑶余光瞥到院子外面,云□□和道无涯在谈话,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进来,便开始与冯奎搭起话来。 “冯长老,你们是来找云长老一同过新年么?” “不是!”冯奎摆手否认,生怕沈寒瑶误会的样子,他又解释道:“是掌门找他商议一些事情,都是门内的琐事。这不是快到了义轩继任的时间了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你可能不知道,前面两次继任大典,都出了岔子。掌门他也是担心呐。” “对......”沈寒瑶脸色凝重,她犹豫片刻,便是直接道:“冯长老,我昨日在赵府发现有温家送来的好些君兰香。我识出后,便急忙向夫人说明了情况。轩公子是玄青门掌门的后继人,他的府上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或许可多提防虎啸山庄一二。” “竟是送了君兰香么。”冯奎眼睛和眉毛皱成一团,“这君兰香,是淮川镖局特有的,怎么会在虎啸山庄送出来。” 冯奎起身,郑重道:“小姑娘,你倒当真做了一件极好的事情!”他说完转身看了一眼外面,那两人还在交谈着,他便又是坐下,只道:“一会再同他们说这件事吧。” “嗯。”沈寒瑶放下手中的柴火,瞧着冯奎似有心事,便问了一句:“冯长老可是在担忧什么?” 冯奎叹了一声,道:“前段时间,赵家那个小泼物不是死在屠城么,便又有谣言四起,说谢家剑谱就在玄青门藏着。可真是作孽!这么多年了,要在门内藏着,不早拿出来研练了么。有谢家剑谱,再加上无修的绝式,一统四门那不在话下......真是想不通,怎么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就总无端生出这么多事。” 如此看来,确实是有人有意引导风向。沈寒瑶便是安慰道:“冯长老不必忧心,玄青门内如今有三大长老,云长老的武功又是问鼎天下,即便真的有心怀不轨之人,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错了!”冯奎摇头否认,“淮川镖局灭门,于四大名派而言,都少了制衡对方的一个存在。如今正是争夺头目的时刻。我近些日子,也常在思索,当时是不是元之和掌门一时太冲动了。否则对于淮川镖局这种暗门的挑衅,实在不应理会。” 所以说,不管是淮川镖局,还是玄青门,很有可能,这其中是虎啸山庄在做一些挑起战火的事情。想起白凛的叛变,又到后来他在酒馆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还有谢为玉的种种...... 沈寒瑶只觉这些事,若是细想起来,若是再往神处挖掘,或许真相不一定是她所能接受的。 但她又在追寻着什么真相呢?白凛想知道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谢家剑谱,也在她手中。如今只差一个下落不明的谢无双,也已经辗转找到了玄青门这个地方。 她一时间,又陷入了迷茫之中。连冯奎什么时候出去都不记得,只是呆呆坐在灶前。 云无修进来时,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冯奎是对她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便俯身安慰道:“安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如何。最多逞逞嘴上功夫。” 沈寒瑶点头应了一声,却仍旧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云无修又道:“你在赵家发现了君兰香?” 这回沈寒瑶倒是回过神来,起身应道:“对,我方才正想同你说这件事,他们就进来了。” “无妨。”云无修温和一笑,“掌门喊你出去,估计是想问话......你把在赵府所见,如实回答就好了。” “是。”沈寒瑶低头道。 原本是打算布置一下院子迎接新年,没想这会子却成了商议门内要事的时刻。道无涯果然只是问了沈寒瑶在赵府所见,沈寒瑶也一一应答上,便是从这件 分卷阅读72 事过后,道无涯对这个小丫头放下了很大的戒心。 温家和赵家一直有往来,他早就怀疑虎啸山庄的温家对玄青门有所图谋,故而才会对赵义轩有顾虑。也才会在后来决定将小落推上去,只是没想到,出了小落盗典籍那事儿。 如今温家对赵家下手,或许是个危机,也更是个时机。 ☆、缘起 ============================== 等两人终于离开了云中小院后,沈寒瑶发现云无修送道无涯离开时,还亲自送到了门口,两人低语了一番,云无修关好门转身时,瞧着满面春风的样子,看来是道无涯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 他迈开步子,还未走到沈寒瑶面前,便语气轻快道:“日后,你可以跟着我习武。” “什么?”她愣了片刻。 “掌门已经应允,你可以重新回到我这边。”云无修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你放心,我定会好好栽培你。”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沈寒瑶只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她为难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已经在药谷待了一段时间了。”她可不能再继续学下去了,不然两种心法相冲,早晚要出事。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你真的想去赵家么?” 沈寒瑶冲他笑笑,却不言语。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同他说,最终却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转了个方向。 “我们继续刚才没有忙完的事情吧?”她说。 “嗯。”云无修也并没有再强问。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些许,总觉沈寒瑶变得有些神神秘秘,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两人忙活了半天,在黄昏时分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天上稀稀疏疏落下雪花,似乎在预示着来年是个好年。 沈寒瑶看着桌上的十几道菜,整个过程中,她只负责了烧火和杀鸡杀鸭等等一些杂活。却是没想到云无修还有这样的手艺。 小小的四方桌塞满了碟子,都没有放碗筷的余地,两只凳子也被摆满了菜,两人只好站在桌旁,端着酒杯吃酒,顺便夹菜。 云无修有些懊恼道:“倒是忘记了应该弄张大点的桌子来。原先那张长桌,被我砍了当柴火了。” 沈寒瑶却是,夹了一块鸭肉塞进嘴里,频频点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最后,两人夹了菜,就坐在门槛上吃喝起来。 如此饱腹一顿过后,桌上还剩下许多菜,酒坛子倒空了一个。 “过了今夜,明天就是新年了。” “是啊。”沈寒瑶站起身,动了动胳膊。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好几人的影子。 小落、乐易他们,不知道是怎样过这个新年呢?乐易一定是和李晚尘在一起,小落也一定和独孤忆在一起。 沈寒瑶侧头瞥了一眼旁边的云无修,他也站起了,正望着自己。不知是否是饮酒过多,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往下压,嘴角却是上扬着。 云无修慢慢走近她,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身。沈寒瑶当即推开了他,害的他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又因椅子上还摆了两个空盘,这下子哐当一声,椅子和人一同倒地,盘子也碎了一地。 “云无修......”沈寒瑶连忙上前要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她挣脱开,怒火上冲:“你疯了吗?” “嗤...”云无修低头一笑。他两次想靠近她,却都被她用极其强烈的方式反抗了。看来,她的 心思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 他双手反撑在地面,仰头看着她,目光灼灼:“是不是赵蓦霖就可以这样对你?” 沈寒瑶脸颊微烫,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对于感情方面,她或许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她此刻,对于云无修这个举动,却是不能够接受的。 身体的反应是最本能,也是最诚实的。 “你...我......”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回应,只是朝云无修伸出了手,她还是想将他拉起。 云无修笑着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起了身。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问道。见沈寒瑶不说话,他便拉住她的手腕往外走去。 出了院子,云无修取了院门口插着的火把,他拉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西峰山顶。在山顶的松树下站定,回身看去,月光下两人踩下的脚印已经被绵绵不断落下的雪覆盖了。 丢下已经燃尽的火把,云无修带沈寒瑶到了一旁的亭子里。他抬手拍去落在她头上的雪花,转身看向前方的深渊。深渊下的河流已经结冰,看上去像根巨大的玉簪落在山谷间。 沈寒瑶忽然开口唤了他一声:“云无修。” 云无修这回却是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她开口道:“其实我不曾敢对哪位姑娘上心。我是个失了自由的人,偏又十分挑剔。若是让谁在这西峰上陪我一辈子,好像都太过残忍了。如此清苦的生活,我自己都不愿意过,又更何况是我所爱之人。” 此刻便任凭沈寒瑶再迟钝,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期盼。只要她迈出那一步,能够给哪怕一点回应,依照云无修的性子,定会疼她,爱她。 分卷阅读73 可是她却不能。 谢无双还没有找到,又何况她是带着谎言迈入玄青门,只要是谎言,终究会被揭穿,这点她比谁都更清楚。云无修喜欢的,并不是真实的她,而是隐藏在一个乖巧又偶尔任性的,这样一张面具下的沈寒瑶。 真正的沈寒瑶,是满手沾满鲜血的人,手下亡灵无数。她现在竟不敢去想自己从前所做的那些事,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是错的,那么,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只是替谢为玉去杀那些人,只是替谢为玉去找到谢家剑谱的传人吗? 可是,谢为玉,已经死了啊。 “云无修。”她轻轻开了口,“你觉得淮川镖局,是怎样的存在?”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转过身,柔声道:“淮川镖局已经被灭门了,那些躲在暗处的阴狠杀手,不会再出来危害人间。玄青门如今风头正盛,就算是虎啸山庄真的有意一决高下,也不会波及到门内任何人。” 他只当她是惧怕,毕竟她亲自在赵府见识到了温家的阴险之处,还亲自戳穿了他们的阴谋。 “你不用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云无修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她曾经拼了命想要去靠近谢为玉一般,那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确信的坚定。 沈寒瑶一时间神情变得有些哀伤,她默默垂下头,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云无修被她弄得有些混乱,急切地问道:“你在担忧什么,在想义轩的事情吗?在担心怎么回报他对你的救命之恩?” 沈寒瑶咬牙转身,摇了摇头,她声音竟变得有些哽咽:“不是。我同你想的不一样,你将来一定会对我失望的。” 她话里的语气,充满了对自我的贬低。云无修望着她怔了半晌,不自觉抬手想要触及沈寒瑶的头顶,刚触碰到她的发丝,她却忽然下意识地闪开。 一阵寒风掠过,让沈寒瑶清醒了些许。 走出了亭子,风雪打在脸上,云无修略带受伤的眼神在落雪中变得模糊,他将手收放回身侧,紧握了一下,再松开时,语气竟带了几分紧张:“我不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只要你愿意,我一直都在。” 沈寒瑶重新走回他身边,她搓了搓手,淡然一笑:“谢谢你的照顾。你的恩情,沈寒瑶铭记在心。”云无需眉头微微张了一下,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却怎么能有恩情。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沈寒瑶解释道:“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正式过新年。第一次吃那么多好吃的。第一次能在温暖的屋子里,和熟悉的人一同饮酒。”而不用盯着要杀的人,而不是在赶路前往某个地点等猎物。 这话中的辛酸,云无修深深烙在了心中。哪怕多年以后,他都能记起沈寒瑶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但两人终究还是没能交心,也只是彼此相互试探了一番。 云无修虽在武学上造诣颇高,平时也极有慧根,但偏在男女情爱上,他捉摸不透沈寒瑶的心思,又想她或许是有自己的顾忌,便又觉得也还来日方长,因而此事过去,也就当过去了。 沈寒瑶却是不同,她总会想起云无修说的那些话,便找了个借口回药谷,以此逃避云无修。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在除夕夜那日过后,竟是隔了许久也没有再见面。 老药师是个活得通透的人,当年见惯了赵蓦霖和自己的养女王慕欢那一套,估算这云无修已经连续十来天没到药谷来了,便心下已经对两人的事情猜到了七八分。 这一日,同冯奎在下棋时,两个上了岁数的人竟也乐呵呵说起这些小年轻的事情来。 沈寒瑶在院中正将积雪扫到旁边,要将路面清出来,远远的就看见赵义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 老药师听到门外弟子在喊,急忙下了榻子前去迎上。 原来赵义轩此番前来,是顺便也替赵蓦霖拜个年。老药师笑呵呵收了礼,又留赵义轩喝了几杯茶,赵义轩这下子从冯奎口中听出了沈寒瑶和云无修的一些事,便是内心不胜激动。 瞧着门外沈寒瑶,他心下一动,对老药师道:“蓦霖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不然一定与我一同前来。年前他本想接寒瑶一同去过个新年,不曾想,被云长老截了胡。前些日子,我还听掌门说起,寒瑶是个可塑之才,应该让云长老好好教教。怎么现在还在药谷待着?” 老药师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也不遮掩,直率道:“这不是小姑娘觉得一个人住在那院中,有些许不便,毕竟那也是孤男寡女的,她又还未出嫁。” 冯奎忍不住插了一句:“什么孤男寡女,她要愿意跟无修成亲,那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呢。无修可挑人,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肯再回去做无修的弟子。” “或许是介意师徒名分呢?”老药师猜测道。 “有可能!”冯奎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忽然就起身,“还是姑娘家想得多,无修也是个糙汉子,这点礼数都不懂!哎呀,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就先走了......” 老药师低头闷笑,他肯定是要找云无修去大说一番了。但老药师可管不住那么多,只是有些惋惜这下了一半的棋局。 赵义轩 分卷阅读74 见冯奎走了,马上搭话道:“不知寒瑶近来有没有空,我想再请她去府上几日,好补了先前没能留下过年的遗憾。” “她就在外面,你自己去问吧。”老药师指着屋外说道。 得到了老药师的准许,赵义轩自然就已经成功了大半。沈寒瑶正好也巴不得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一听赵义轩要带自己出玄青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那方冯奎喜盈盈上了西峰,在云中小院添油加醋地同云无修说起今日之事。云无修听着,似乎也有这么点道理,要他和沈寒瑶真成了名义上的师徒,再有夫妻名分的话,也确实有违礼数。 云无修当下心情便宽松了许多,还应允了冯奎每月去破败堂帮他□□一下弟子。只可惜冯奎的如意算盘也没能打成,次日他和云无修又一同去了药谷,却发现沈寒瑶已经不见踪影。 气得云无修撇下冯奎当场就拂袖而去,冯奎只得大喊:“是你自己追求人家小姑娘不成,怎么赖得到我头上?!” 这下子,全药谷的弟子都知道了,西峰上的云长老看上了药谷打杂的那个小姑娘。偏年后又是弟子们在门内走动频繁的时候,云无修那小院,这下可是一个弟子也不让进了。 于是乎便又传出云长老因情伤闭门的消息,不出半日,连道无涯也开始躲在弟子身后窥听起来。 沈寒瑶却是跟着赵义轩去了府上,半点也没受到影响。她没想到,赵蓦霖是真的染上了风寒,又听赵义轩说他颇为挂念自己,她想来赵蓦霖是关心之前那件事,便到了赵府后,赶忙去了赵蓦霖的小院。 既然来了,总归要先把人家之前交待的事情给说清楚。赵义轩还特意将沈寒瑶送了过去,看着她进了屋,自己还捎带掩上门。 正是诸多误会下,原本两个不相干的人,又被凑到了一起,而有意为之的云魔子,却落了个空。可叹,世事总是难料! ☆、红颜 ============================== 赵蓦霖正披着外衣,有些懒散地坐在桌前看着一本破旧的书,听到开门声后,他便到了内室穿好衣服,这才出来。 沈寒瑶进屋后往她上次来时坐的小桌前看了看,却没发现人影,一转身,赵蓦霖不知何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你来看我?”他率先开口问道。 “嗯。听说你染了风寒。”她如是答道。 赵蓦霖笑笑,引着她走到小桌前,两人屈膝坐下。 旁边炉子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便开始泡茶。偶尔抬头看看沈寒瑶,她只是静静看着他手中的动作,两人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上次的事情,已经办妥了。”等到赵蓦霖泡好一壶茶,沈寒瑶才缓缓开口,她看着他的眼神有了点点期许。 赵蓦霖咳嗽了一声,才应道:“让你费心了。”他将茶递到她面前,又道:“其实上次,或许是我多虑了,嫂嫂和大哥的事情,他们自有分寸。却是让你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听到他这么说,沈寒瑶只是淡淡一笑。她端起面前的热茶,送至唇边,闻着有股清香,湖绿色的小杯架在指间,传递着股股暖意。 赵蓦霖细心为她又添上一杯茶,顺带问了句:“在玄青门过新年,可还适应?前日怀仁堂送药来弟子的说,云长老似乎对你很关照。” 她和云无修的事情,竟然都传到这里来了么?沈寒瑶不自觉皱眉,当下只觉得有些烦躁。她正了正身子,干脆两腿一伸,盘着坐起来。 “咳咳......”赵蓦霖又咳嗽了两声,握拳掩住口鼻,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他哑着声音道:“云长老在门内多年,又一直居于高位,所以有时候性子会比较孤傲。但是他啊,偏十分护短。外人的话,便只都捕风捉影,一些无稽之谈罢了,毕竟,他们还没有那样的机会得到云魔子的赏识。你若是真想学武艺,能拜他为师,是极好的。” 他是在安慰她,告诉她不用在意太多。 这个人,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心中在想什么。沈寒瑶抿了一口茶,有些感动于他的这番话,但也只能带着些许无奈道:“我怕是没有那个福分成为他的入门弟子。” 赵蓦霖低头不语,沈寒瑶此时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若是......” “若......” 两人竟同时开了口,又骤然停下。赵蓦霖舒了眉眼,摆手示意沈寒瑶先说,沈寒瑶却是摇头看向他。 “嗯......”赵蓦霖思量片刻后,缓缓道:“我方才想说,若是你想避着他,那我可以同大哥去说一下,把你接回府中来。你也不用一定待在我身边,去怀仁堂做事情,又或者想离开这里,都无妨。” 他可真是个好心肠的人。沈寒瑶看向桌面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她眉头慢慢缩紧,这回却是又摇了摇头。 “我要留在玄青门内。”她说完这句话,见赵蓦霖似乎有些失落,便又补充道:“等我练就一身武艺,就回赵府,替大公子办事。” “嗯。你自己喜欢怎样,便去做吧。”他温和一笑,举起杯盏饮下一口茶。忽然间,他 分卷阅读75 抬起头,似乎是想到什么,又疑问道:“你方才,是想说什么话?却被我打断了。” 沈寒瑶的眼睛睁大了一圈,她方才似乎是想同他说,不管云无修有没有传授她化刃绝式,她都可以将他护好,还请他不用担忧。 但此刻再说这句话,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她误解了他。 或许,赵蓦霖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他总会替别人想那么多,又处处体贴细致,也怨不得药谷的那些姑娘们被他迷倒。 “啊...我一时忘了。”沈寒瑶打了个哈哈,赵蓦霖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那......是谁?”她将目光转移到他房内挂着的一副画上,画中女子有仙人之姿,回眸间眼中暗含娇羞,一张小巧的脸似含苞待放的雏菊,充满朝气。 赵蓦霖望向画中女子,嘴角浮上笑容,似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我未能娶进门的娘子。”他如是道。 王慕欢。那就是王慕欢么......沈寒瑶不自觉站起来,慢慢走近那幅画。她试图从画中人的眉眼,看出与谢为玉的相似之处。 按照陆续搜集到的消息来看,谢为玉和谢无双,是同一个夫人所生的。可她当下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这个人和谢为玉会是兄妹关系。 “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她转身问道。 赵蓦霖点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惊讶她为何会问起这些事,难道她对自己,也生了爱慕之心? 沈寒瑶重新坐回到赵蓦霖对面,她看向他,又是丢出一句问:“可以同我说说,你和她的事么?” 如果赵蓦霖和王慕欢关系如此亲密,那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说不定,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赵蓦霖迟疑了片刻,却是又咳嗽了两声。他想着沈寒瑶应当能知趣离开了,却没料到她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似乎在迫切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是个心思敏锐的男子,直觉眼前这个女子,对他肯定动了心,这下是在婉转表达心意。 “阿瑶,我有些累。”但赵蓦霖并不想同她说这些只属于他自己的美好回忆,他还没有准备好去寻找下一个女子。 “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扰了。”沈寒瑶识趣地笑笑,眼中尽是失落。她起身拜别,便毫不犹豫推开门走了。 赵蓦霖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呆坐了片刻,心中竟有些感伤。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太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可是救下过他一命的女子。若不是沈寒瑶发现了君兰香的事情,往大了来说,她甚至救下了整个赵府。 沈寒瑶快步回了招待她的院中,还是上次那个丫头在候着,这回对她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了,显得客气有礼了许多。 她方才逃离得匆忙,回到屋中时,才惊觉自己一点也不想为难赵蓦霖。她不过是一个同他只有那么一点关联的人,也确实,不应当这样直白打探别人过去的往事。 “我刚才都问了些什么......” 沈寒瑶双手贴脸,冰冷的掌心让有些冒热的脸颊舒服了些。对于赵蓦霖这样简单通透之人,她找不到什么好计谋来掌控他。 或者说,他只是看上去简单,其实却一点也不简单。最为关键的便是,他看上去,没有一点利欲之心。这样的人,要如何去对付?沈寒瑶头一次有些伤神。 晚些时候,伺候的丫头前来告知,说是赵义轩请她赴家中晚宴,还是专门为感谢她而设的。 “吃个饭而已,为何还要沐浴更衣?”沈寒瑶看着丫头手中托着的一盘子着装,有些不明所以。 “沈姑娘,这是咱们赵府的规矩,你就快点脱衣,让我伺候你洗澡吧。”丫头说着,便要上手去扒沈寒瑶的衣服。 沈寒瑶一个侧身轻巧躲开,摇头道:“我不习惯别人伺候,你们把热水提进来就成。” 这一番忙活下来,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一片黑漆漆的。丫头又点上了烛火,为沈寒瑶梳妆打扮。 “你还别说,这一打扮啊,倒还真是个俏娇人儿。”拿着烛台在她面前晃了几晃,丫头频频点头,忍不住开口夸赞。 沈寒瑶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这样正经的女儿装扮,她倒是头一回。 身上穿着深蓝色的锦缎长裙,又披了厚厚的披风,整个人裹着十分暖和。 这样的发髻......她脑海中回闪过在赵蓦霖房中看到的那幅画。少女的装扮,倒衬得她原本就小巧的脸,越发稚嫩了。 她隐瞒了自己的年纪,所以才会给她梳这样的发髻吧。轻叹了一口气,沈寒瑶起身,跟上丫头,前往设宴的厅堂。 她这个院子,是紧挨着赵义释的那个空院子,过了一座小桥,才是赵蓦霖的院子,又好不凑巧,三个院子走出后,都汇成一条路往赵义轩那边。 因此丫头提着灯笼在前面走时,定眼一看,赵蓦霖那方也正从岔路走过来。 两人一同在交汇的路口碰了面,赵蓦霖见沈寒瑶此番装扮,失神了片刻。她的身板很小,但看上去身姿挺拔,平常女子在闺阁闷久了,容易弯腰驼背,但她看上去却英姿飒爽。 对上那双明亮的大眼,赵蓦霖行了礼,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前行。 分卷阅读76 “你这番打扮,很是隆重。”他又侧目看了她一眼,确定了她头上的发钗应当是司马泷戴过的。看来,大哥和嫂嫂是在盘算着什么事情。 “你们府上的规矩,不是吗?”她疑惑道。 “嗯。是。”赵蓦霖忍不住低头浅笑。这个女子,怎么这种时候,偏有些痴呆。 一路上,他频频朝沈寒瑶看去,沈寒瑶却都没有注意到,只觉得头上的发钗偏重一边,让她有些不舒服,还有这及地长裙,比一般的长裙走起路来,要不方便许多。 脚下的石子路,弯弯曲曲,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沈寒瑶一不小心,踩了裙摆,身子向前跌去,赵蓦霖手快扶住了她。 握住那双冰冷的手,他挑眉失色,她却已经抽回手,带着歉意道:“我第一次穿这样的长裙,走路有些不习惯。方才多谢三公子。” 赵蓦霖还没从那刺骨的冰冷中缓和过来,他皱眉道:“你......”却是半天说不出口,只是解下了自己身上那件更宽厚的披风,加在她身上。 “若是惧怕寒冷,还是应当多穿一些。” “不必。我......”她抗拒了一下,对上赵蓦霖暖人的目光,却又有些胆怯地闭了口。心跳骤然加快了些许,沈寒瑶攥紧拳头,任由赵蓦霖替她系好脖前的束条。 两个丫头在前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都互相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笑嘻嘻地伸手捂嘴。 这一段路,沈寒瑶走得战战兢兢,身上又热,脚下的裙摆又烦人,等她到了晚宴的地方,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幸而这堂内暖和,进去后,她立刻就解下了两件披风交给旁边的丫头,这才是终于舒了一口气。 说是晚宴,也不过才四个人一同吃饭,却是分了两个小桌,这堂前还有个大戏台,幕布尚未揭开,想来应当是一会儿有什么看头。 赵义轩和司马泷方才看见沈寒瑶脱下披风的时候,就已经眼尖地发现她身上套了两个,又见赵蓦霖身上没有,便是相视一笑,露出得意之色。殊不知这一切早就尽收赵蓦霖的眼底,他几乎能猜到,方才的巧遇,应当也是两个丫头刻意而为之。 这现前摆着的两桌,又是双人同坐的,还真是煞费苦心。 沈寒瑶可没顾念那么多,只是乖巧坐下。 “你今日打扮得倒很得体。”一旁的司马泷笑盈盈道。沈寒瑶见她双手搭在小腹处,想来是很紧张这个孩子,收回目光,她应道:“寒瑶在府上是客,理当遵循府上的规矩。” 司马泷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也算是个守规矩之人。 赵义轩招手吩咐了旁边的下人,前方戏台上的幕布便缓缓拉开了。只见一位艳丽女子坐在台中央,怀中抱着一把琵琶。 那女子一袭红衣,十分惹眼。她灵秀的双手缓缓挑动琴弦,伴随着天籁般的声音,一曲元宵吟娓娓唱来。 这一曲,喉清韵雅,婉转动听,沈寒瑶不由得被吸引去了注意力,连上了好几道点心,都顾不上吃。 “这是歌舞坊请来的吗?”她转头看向赵蓦霖问道。 “这位是常州有名的歌姬,艺名苏婉璃,她是平冉坊里的头牌。” 原来是风尘女子。没想到赵府的人,竟有这样的兴致。她低头抓了一块点心,刚吞下一半,赵蓦霖又道:“平日里我都没有机会去听她唱曲,今日大哥请来了,还真托了你的福。” “唔。”沈寒瑶咽下嘴里的糕点,冲赵蓦霖笑道:“我也是头一次听。唱得真好。”她的侧脸,看上去有些圆鼓鼓,少女的发髻在这一刻的笑容里,衬得她越发可人。 赵蓦霖见她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迷失 ============================== 台下歌姬低吟浅唱,台上的人听得如痴如醉。 正是那歌姬唱完后,缓缓退下时,赵义轩细细观察旁桌的二人,露出一脸期待的笑容。 接下来,又是进了两个女子,各提了两把长剑,看来是舞剑的。司马泷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疲乏,便打了个招呼,要回房去歇息。 “霜儿回乡下了,你陪我一起走回去吧。”司马泷看向沈寒瑶道。她心中有话想对这个女子说上一说,便也是正好霜儿不在,给了个借口。 沈寒瑶听话地起身,站起来时因踩到裙摆,又差点不小心要跌倒,幸而赵蓦霖再一次扶住了她。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赵蓦霖,迅速将长裙提起拉高,跨了出去。 搀着司马泷出了厅堂,两人穿过一处小花园,司马泷停下脚步。头顶皓月,倾泻而下的月光让司马泷一袭红衣褪去浮华,整个人多出了几分雅致。 “前次你来,是我说话重了些,还望你不要介意。”司马泷抬头看向那圆月,一只手护在小肚上。她的语气听上去倒没有半分致歉的意思,仿佛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沈寒瑶并不想多费心思去猜测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想说的是什么,便只是顺着她的话道:“夫人多虑了,寒瑶怎敢介意。” 司马泷轻声一笑,她猜测也是。在她心中,沈寒瑶命 分卷阅读77 可是都自己夫君救下的,按理说,不管沈寒瑶为赵家付出多少,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看三弟对你颇有兴趣。昨个我和夫君商议过了,想将你留在三弟身边服侍他。” 司马泷说着拉起沈寒瑶的手,霎那间的冰冷却是让她缩了一下,但她还是忍着那股寒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虽说是做个庶妻,但我们也不会亏了你去。你意下如何?” 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沈寒瑶后退了一步,低头道:“承蒙夫人抬爱,寒瑶命薄,不敢动此心思,还望夫人明鉴。若是日后,有其他事情需要用到寒瑶的地方,自当尽命。” “你不愿意?!”司马泷摔袖道,她带着些许怒气瞪了一眼沈寒瑶,“你可知在这常州有多少女子想在他身侧?我竟就不相信,你对他半分情意都没有。” 沈寒瑶垂在身侧的双手提了提长裙,风声长唳,墙的另一侧,似有脚步在急促靠近,就要翻越而来。 “我倒是不管这些,反正......”司马泷一句话未完,沈寒瑶将她拉到身后,舞动长袖挡下下一枚暗器!正是此刻,一名黑衣女子从墙头翻越而来,直直冲向司马泷,旁边提灯笼的丫头吓得惊叫起来。 “跟我走!”沈寒瑶将司马泷拉至小花园尽头,那丫头正尖叫奔跑间,被一枚匕首正中后背,整个人扑腾一下倒地。 那黑衣女子刹那间紧随而来,那已经死去了的丫头方才一声叫,立刻引来了周围的护卫,七觅首当其冲,从沈寒瑶手中就拽过了司马泷。 黑衣女子妄图越过沈寒瑶,却被她轻松拦下,两人在小花园内缠斗起来。正是那女子见事不成,转身逃离时,沈寒瑶清晰地看到她身后有两把匕首交砍的图腾。 淮川镖局?! “站住!”沈寒瑶追上前拦住她,两人越过围墙,到了厅堂背面的那一处院中。她使的武功,绝对是淮川镖局的,且擅用暗器。 黑衣女子身法轻巧,刻意要与沈寒瑶拉开距离,却不曾想眼前这人如此难缠,招招都是让她脱不开,就连想放□□的机会都没有。 沈寒瑶抓住一个机会,擒住了黑衣女子的左肩,却正给了她施放暗器的机会!黑衣女子反身低下,伸脚踩住沈寒瑶的裙摆,一只手拿出短匕,往上捅向她的下颌。沈寒瑶却是早有预料,整个人向后翻去,反将黑衣女子掀倒在地。 但这样一来,两人距离立刻被拉开。黑衣女子趁机要越过这道围墙,沈寒瑶往前扑去,却是摔在地上,那黑衣女子闻声转身,目光贪婪而充满愤恨,便是将手中匕首朝沈寒瑶掷去。 沈寒瑶在地上翻转一个周身,躲过了匕首,却也是放走了黑衣女子。 若不是想活捉她,她便也不会招招收了几分,反而受限制。 赵义轩带着大批护卫赶到时,只看到那黑衣女子消失在围墙后,后面任凭府上的护卫怎么搜寻,却也都不见那人的身影。 “寒瑶,你没事吧?”赵义轩上前询问,赵蓦霖也跟着上前,将她扶起。 沈寒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头道:“没事。”她抬头扫了一眼躲在护卫身后的司马泷,随口问了句:“夫人没什么大碍吧?” 司马泷朝她摇摇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赵义轩几步走到司马泷面前,将她揽入怀中,对沈寒瑶道:“没出事。还好没出事。寒瑶,多亏有你在。” 沈寒瑶走向赵义轩和司马泷,惊觉得这回身后没有拖曳着什么,半回身探看,原竟是赵蓦霖不知何时,弯腰将沈寒瑶背后的裙摆提起了。 她微微红了脸颊,对二人道:“夫人还是尽快回屋中去歇息吧。依照我看,这黑衣刺客,应当是今日请进府内的一干人等里,混进来的杂人。” “我已命人封锁了赵府。三弟,你带上寒瑶,去看一下究竟怎么回事,我须得陪泷儿先回房去。七觅,快去把刘大夫找来!”他抱紧了怀里的司马泷,摸着她的头轻轻安抚。 叮嘱完这些后,赵义轩便将司马泷抱了房中。而沈寒瑶则同赵蓦霖到已经被扣留下的那些人跟前查看。 沈寒瑶看着跟前跪在地上的十二个人,共三男九女,其中二人是舞剑,六人是跳舞,还未上场,还有一个......是刚才已经献唱过的苏婉璃。 沈寒瑶命这些人将双手伸出,她一个接一个看过去,发现除了三个搬运物件的男子手掌颇为粗厚,其余的女子都是手如柔荑,一点也看不出半点有练武的样子。 “不是她们。”她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赵蓦霖,“这些人都不是习武之人。” 赵蓦霖思忖片刻,慢慢走向堆放在后方的一个大箱子旁,苏婉璃见他走向那个箱子,不自觉目光跟随着他的脚步,整个人变得有些慌张起来。 “打开它。”赵蓦霖对着旁边的护卫道。沈寒瑶默默走到了赵蓦霖身侧,护卫上前,弯腰打开了那只箱子,只见一个黑衣女子蜷缩在箱内,她闭着眼睛,嘴唇发黑,脖颈处扎了一支飞镖,俨然已经死去。 护卫伸手想将尸身挪出,却被沈寒瑶拦下。她自怀中掏出一条丝帕,将黑衣女子脖颈处的飞镖拔出。细细端看片刻,沈寒瑶眼眸收紧,透出一股冰冷。 “怎么了?”赵蓦霖上前问道。 分卷阅读78 沈寒瑶将飞镖扔进箱子内,只说了一句:“飞镖上有毒,她躲在里面的时候自尽了。”能如此绝决了断自己性命之人,必定是走上了不归之路。 “她身上流的血有剧毒,你们若是身上有伤口,一定不要沾染到。”沈寒瑶叮嘱完毕,两名护卫才小心翼翼上前将那黑衣女子缓缓抬出,平放在地上。 那尸身在地上翻转了一下,赵蓦霖便是看到了她背后的图腾,霎那间热血上涌,直接冲上,用脚将尸体翻到了背面。 “淮川镖局!”他死死盯着那个图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 此刻,赵蓦霖背对着沈寒瑶,微微垂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攥紧。但在沈寒瑶眼中,这个背影联合方才那四个字,已顷刻将今夜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暧昧氛围冲散。 “啊!”跪在不远处的苏婉璃捂嘴轻叫了一声,晕了过去。她的泪水顺着眼角落在地面,但抬起她的两个男人却没有注意到这点细微变化,只是赶紧将她抬到赵府外面停放的轿子里,就要送回平冉坊。 赵蓦霖只看到那个图腾,再又加上那苏婉璃本是常州有名的歌姬,得诸多男子仰慕,金主颇多,若是此时真在赵府出了什么岔子,怕是流言蜚语散布出去,会惹上不少的麻烦,于是便干脆一抬手,将这些人都放了。 “公子,这个杀手躲在箱子里,恐怕和那一干人等脱不了干系,你怎么将他们都放了?”七觅有些急切地看着那些人出了去,好意提醒道。 赵蓦霖转过身,方才不能自抑而带出的仇绪,已经收敛大半,他的双眼看上去幽深无比:“不急。” 片刻后,他恢复了平静,一字一句道:“七觅,你明日派几个人去市集上散播消息,就说有杀手来袭赵府,被府上护卫擒住,乱刀砍死,尸体扔至城区外郊野,与野狼分食。” 七觅听后,垂首道:“是。” 他这是想引蛇出洞。沈寒瑶心中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让自己前去助阵。果不其然,赵蓦霖下一刻便朝她看过来。 “阿瑶。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他说完后,便默默转过身,又叫七觅将院内的尸体处理掉,便提了随行护卫手中的一盏灯笼,独自往自己院落方向走去。 沈寒瑶跟在他身后,有一段颇长的路,两人是同道。走了一小段路,出了一处拱门,赵蓦霖停下脚步,等沈寒瑶与他并肩了才又继续朝前走。 他向沈寒瑶解释道:“你屋内的丫头,方才也被我一同让先回了,夜深路黑,我送你回去吧。” “还是我送你吧。”沈寒瑶朝赵蓦霖伸出手,赵蓦霖只好将灯笼交给她。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到了岔路口时,赵蓦霖却坚持道:“哪有让姑娘家送我回院落的道理。灯笼你想提便提着,但我还是要看着你进屋才安心。” 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体贴和温暖,总能触碰到沈寒瑶心底深处被冰冻的温情。她忽地想起司马泷说的那些话,便有些心气上头,当下半开玩笑道:“我和府上丫头并无多大差别,三公子怎的对我如此偏爱?” “呵呵......”赵蓦霖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却是无奈摇了摇头,他停下脚步,看着沈寒瑶,目光灼灼:“你自然是同府上丫头不一样。” 沈寒瑶没料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司马泷那些话,是替他说的?她只觉心中大乱,又懊恼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脸色霎时变得绯红。 赵蓦霖察觉出了沈寒瑶脸上微妙的神情变化,只忍不住轻笑一声,又道:“府上丫头伺候我,是本分,也有给她们足够的月钱。你非赵府的人,也没有收我们的钱财,岂有让你委身之理。” 原来他是将自己当成客人,才这样对待。又或者,他对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耐心细致。沈寒瑶不自然地迈开了步子,两人到了通过她所宿院落的小桥,彼时月光正好,手中的提灯也透出朦胧的微光,映照在二人身上。 “本该是个好月夜。”赵蓦霖叹息了一声。两人四目相接,一时相顾无言。 他似有诸多愁绪铺在眼底,却无法启齿诉说。到最后两人沉默着,不约而同迈开步伐。 沈寒瑶回到院落中时,转身要关门,便当看到赵蓦霖提着那盏灯笼,就站在院落中等待着她关上房门。 那个身影,恍惚间,和云无修重叠到了一起。 沈寒瑶脑海中闪过起自己初到玄青门时,云无修领她回云中小院那个夜晚的情形。 但是这两个人,即便在如此相似的情境里,给她的感觉,却是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 同云无修的相处,虽令沈寒瑶安心,却有时又给了她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毕竟云无修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对她的种种关切,只是一股脑扔过来,由不得一点拒绝。 可赵蓦霖呢?他给的关心,总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他在落雪时见她在堂外,会将她叫进屋内烤火,临末要离开,还为她盖上披风。彼时,他对她是素不相识的。 他在看到她被人欺负时,会不动声色替她出头,只因他看不惯弱者被欺压。 他明明是个不会武功的男子,却拦下她,自己去开了会散出毒气的屋门。 他知她 分卷阅读79 不习惯着长裙,便在她的身后,默默提起长长的裙摆。 这是一个真心将每个人,都放在与他同一高度的人。 沈寒瑶靠在门上,忽觉思绪万千,胸腔内像闷了一口吐不出的气,堵得发慌。 “他看待我,和看待别的女子,并无两样......” 既知这个事实,沈寒瑶不甘地握紧拳头,“我又在期盼什么呢?”她朝自己的心口不重不轻地锤了两拳,目光垂落在地面,神情落寞。 对于赵蓦霖的回答,她在那一刻,竟是希望他能够说出,将她放在特殊位置的话。 可是他只是平淡地解释了自己的关切。那些举动,在他看来,或许是再平常不过了吧。 沈寒瑶惊然发觉,这个男人的内心,如同广阔无垠的大地,而她,却像一只失了缰绳的马儿,试图在这片土地上探寻着归路。 但结果是,她既找不到尽头,也辨不清方向,只彻底迷失在了里面。 ☆、知己难遇 ============================== 次日清晨,七觅便依赵蓦霖昨日的吩咐,去市井上四处散布流言。 当日黄昏,他们便将尸体挪到郊野处最显眼的位置,又挖好了陷阱,只在暗处耐心等待鱼儿上钩。 昨日苏婉璃的反常,赵蓦霖自然是看在眼中,他料想,那个黑衣女子必定和苏婉璃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来了!”七觅有些激动道。 果不其然,月上枝头时,有一人提着灯笼,一步一顿,十分艰难地从远处朝尸体位置摸近。等到她走得足够近了,已经依稀可以辨认出那个身影,就是苏婉璃。 七觅便直接起身,带着十几人冲了出去,可怜的苏婉璃,还未到尸体身边,便被七觅擒住,直接抓回了赵府。 厅堂处,赵蓦霖坐在椅子上,沈寒瑶站在一侧。 七觅将苏婉璃绑了押上来,又往地面丢了一把铲子,有些哭笑不得:“抓到她的时候,只带了一把铲子。” 赵蓦霖抬了抬眉,神情却是肃然。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苏婉璃面前,一招手,昨日的黑衣女子便被抬了上来。 “你且看好,这个人尸身完整,你若是想带走她,好好安葬,现在就可以将她带走。” 苏婉璃目光落到那尸体上,起先只是闭口呜咽着落泪,但越往后,竟不忍再看那尸体,已是泣不成声。 “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她抬头盯着赵蓦霖,颤抖着身子,止不住地哭,断断续续道:“杀了我,杀了我。” “苏姑娘。”赵蓦霖蹲下身子,静默看着她,眼中透出怜惜之情,柔声道:“我相信你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子,因为我曾见过你给街道上的孤童送糕点。我抓你来,并非要取你性命,我只是想保护我的亲人。她不是第一个要杀害赵家人的杀手,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伸手指向那具尸体,语气加重了几分:“求死自是容易。你失去她,痛不欲生。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大哥失去了他深爱的妻子,是如何感受?” 他和苏婉璃讲道理?难不成是想感化她么。 沈寒瑶静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赵蓦霖的行为,她自是觉得在做无用功而已。若不是碍于身份,她有一百种方法让苏婉璃开口。 “七觅。”赵蓦霖站起来,转了个身吩咐道:“将她松绑。再派两人与她一起将那杀手好好安葬了吧。” “三公子?!”七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恐怕大公子也不会同意的!他昨日已经吩咐了,要将那杀手大卸八块,剁成碎肉去喂街道上的野狗!还要请道士去做法,让此女子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不要!”苏婉璃大哭着叫了出来,她挣扎着跪爬到赵蓦霖身侧,凄凄哀求道:“三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凤求已经死了,请让我将她埋了,让她安息吧......我求求你了,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我的命你们想要,也无妨,只求你们,让我将她葬了......” 七觅看向赵蓦霖,两人对了个眼色,赵蓦霖转回头,亲自将苏婉璃身上的绳索解了,安抚道:“你放心,我同大哥不一样。你只安心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我自有办法让她得到安息。” 原来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真是好一出戏。 “他当真是会使计。”沈寒瑶心中想,“他又如何知道苏婉璃的弱点是一具尸体?这点,我倒是都没想到。一个死去的人,都能被他利用到,此人何等的心思深沉。” 赵蓦霖扶苏婉璃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转头吩咐沈寒瑶道:“一会你同我一起,陪苏姑娘将她的好友安葬了。” “七觅,你先退下吧。” “可是公子!”七觅欲说还休,还假装十分愤怒地甩了个脸色。看得沈寒瑶直接将头转了过去,简直不忍直视。 偏他这浮夸的样子,苏婉璃看了去,竟朝赵蓦霖投去感激的眼神。 “三公子。”苏婉璃起身,朝他跪下,连磕了三个头。 她就跪在地上,将自己与那黑衣女杀手 分卷阅读80 的相遇相识,娓娓道来。 原来,那黑衣女子,叫凤求,一开始是伪装成了文雅男子入平冉坊,又出手阔绰,连续好几日都来听她唱曲。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是熟识了。 “她也是个喜爱音律的女子,擅奏玉笛。我与她,从相识到相知,不过短短数日,却觉似乎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一般。” 苏婉璃叹了口气,目光逐渐飘远,“有一次,我遭了为难,她为我挺身而出,还扬言要替我赎身。只可惜,她带的银两,远远不够。那次之后,她便失踪了大半年,直到前几日,她回到常州,与我见了面......” “我发现她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痕,再三逼问下,说是入了一个杀手组织,有人出百两黄金来买赵家人的命。” “她打探得很清楚,司马泷不会武功,便想从她下手。她原本还想找机会混入赵府,不曾想,恰逢大公子派人来请我来府上唱曲......” 苏婉璃一口气说完,身子终于是松懈下去几分。她的两只手垂在身前,不安地搅动着,显然内心十分煎熬。 赵蓦霖点点头,将她扶起,“多谢你。” 他便是真的遵守了自己方才说的话,带着沈寒瑶,让两人抬着尸体到了城区郊外,将凤求好生安葬了。 苏婉璃看着高高的坟头,释然一笑,却是趁人不注意,抽了旁边护卫身上的佩刀,没有一点犹豫,自刎在了坟前! “要再辛苦你们,将她们二人合葬了。”赵蓦霖对两个护卫吩咐完,转头看向沈寒瑶道:“阿瑶,回吧。” 他似有心事,脸色沉沉。转身走的时候,目光流露出的哀伤令人动容。 回到赵府,两人快要分道而行时,沈寒瑶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早知她会自尽。” “一个孤身多年之人,倘若一旦遇见了心中知己,她所能付出的,不是常人能想象得到的。文雅之人,心中多半都会存有一些偏执,我只是赌中了她心中的那份执念。”赵蓦霖停下脚步,朝沈寒瑶迫近了几分。 他好似一本写满了精彩故事的戏书,让人不自觉就陷了进去。 沈寒瑶望着他那双看着干净明亮,却又隐隐带着哀伤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必定是对苏婉璃的遭遇有着些许感同身受。 “你此前问我和慕欢的事......”他顿了顿,低头认真看着她,“到底是为何想知道这些呢?” “我......”她一时语塞,在他面前扯不出谎,却也避不开那眼神,只是别扭地将头转了别处去。 赵蓦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板正回来,眼神冷淡下去许多。 他仔细盯着那双硕大的桃眼,缓缓开口道:“你看似对我有意,四处去探听慕欢的事情,但昨日嫂嫂问起你,你却又拒绝留在我身边。我着实看不透你。” 他的力道不重,放开手时,指间的温热还残留了些许在她脸上。 沈寒瑶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只要扯一个谎,哪怕是随便说出自己是对他有意的话,都可以逃过他的质问。 但她的喉咙却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阿瑶。我信你。你不会骗我,更不会害赵家的人。对么?” 她和凤求缠斗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那样利落的身法,即便是有所收敛,即便他不会武功。但他只凭着直觉,突然在那一刻,心里慌了半分。 可她两次三番救下了赵家人,他实在也不愿意去揣测她的为人。 今日这场戏,其实也是暗示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并不个简单易对付之人。 他......沈寒瑶张了张嘴,眉头皱成一团。她没有必要去害赵家的人,可她的确是欺骗了赵蓦霖。 面对沈寒瑶的沉默,赵蓦霖终究是不忍再逼问,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喃喃道:“阿瑶,我真是不该。不该对你存有疑心。”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终究是用恶意去揣测人心了。 “我不是那样忘恩负义之人。”这是沈寒瑶对赵蓦霖一个隐喻的陈承诺,她不在乎他是否明白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我信你。”他朝她点点头,嘴角绽开一抹笑容。 沈寒瑶这回抬头,眼神坚定而温柔,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这眼底曾经为谢为玉展现出的光芒,又再一次亮起。 “再过些时日吧,等我学成了,便到你身边来。”沈寒瑶如是道。她还需要时间,去找到谢无双。 赵蓦霖听后,挑眉一笑:“不用学那么多,也可以留在我身边。” 真是令人心动的话。他此刻的目光柔情似水,只要她一声应允,便可以待在他身边。 “可我做不了妾。”她语气天真,在赵蓦霖听来,却是有些像在撒娇一般。 “哈......?”赵蓦霖摇头轻笑,颇为惊讶:“谁让你做妾了?” “夫人昨晚说的。”沈寒瑶道。 她将问题推回到赵蓦霖这边,同时也想看看他对于这件事是如何的反应。 赵蓦霖沉思了片刻,向后退开了一点距离,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只是尽量平和道:“我从未想过让你做我的妾。” 分卷阅读81 赵蓦霖望着她忽然闪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着看自己,他只觉得莫名心动了片刻。但他却并未准备好去迎接下一个女子进入自己的生命中,毕竟,王慕欢的仇,还未能得报。 如果他心中已经装着一个人,又再去招惹别人,未免太过风流。 故而,他又是浅浅一笑,对沈寒瑶道:“既然你想学武,那便在玄青门内好好学。” 沈寒瑶点点头,他能遵从她的意愿,她只觉十分舒心。至于他方才那句话,她却没有再去细想,只不过在听到的瞬间,心跳加速了许多。 赵蓦霖又道:“不过看你似乎不愿意在云长老手下学,难不成还要去破败堂不成?破败堂男子众多,你确定,要去么?” 看来,他还是有些担忧她的处境,似乎又在变着法子劝说她不要再回玄青门一般。这个人的话术太厉害了,沈寒瑶快要招架不住。 她抖了个机灵道:“我不学武,我学医。” “哈哈哈......”赵蓦霖大笑起来,“我看你可不像学医的料子。” 竟对她这般无情嘲笑!沈寒瑶鼻头一皱,气得转过身去,“到时候自然有分晓!” 她自认有着坚韧的性子,又肯吃苦,学医又有何难呢?总不会比习武还要难了去。赵蓦霖抬步挪到她面前,满脸笑意,“好了,同你说笑。不管你想学什么,只要有恒心,都能学好。” “嗯!”她满意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向赵蓦霖:“你要等我。” “好。”他满眼尽是温柔,只当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应允。 未来的时光还很长,两人各自藏着执念,便都各自后退了半步。 沈寒瑶将那个“好”字存放进自己心中。若说是动情,便是她先对赵蓦霖有了心思,他的一切都吸引着她,又更何况,现在他亲自开口要留她在身边。 赵蓦霖仍旧是送她回到了院中,但这次站在院门前,看着沈寒瑶消失的背影,赵蓦霖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感情掺杂了进来。 她有着自己的意愿,这点和王慕欢太过相像了。 “你不能把她当成慕欢的影子。”赵蓦霖暗暗告诫自己。 凛冬时节已经慢慢步入尾声。 正是赵、沈两人互相生出了星点感情时,江湖上又出了一件大事。 红岭间朝各大门派都下了拜帖,在三月初要举办十年一次的魁首赛,最终胜者可得红岭间的宝物,混元鬼珠一枚。 老药师接到拜帖时,忽然眼前冒出一道亮光。 红岭上独有的混元鬼珠,是一种神物吃下草药后产下的,每十年只产一颗,十分珍贵。他先前竟将这一味药给忽略了! 虽说混元鬼珠是练武之人吃了能功力大增,但毕竟是珍贵之物,或许能拿了来,给王慕欢服下,有奇效也未可知。 因此他连忙找来了云无修,要请求他帮忙。 云无修看了拜帖后,翻折起的首面,失笑道:“师兄,这上面可是写的,女子参赛。你让我如何去帮你?” ☆、选拔 ============================== 红岭间的拜帖下到大江南北,却是和玄青门继任大典的时间,刚好冲突。两个地点一东一西,却让道无涯为难了一番。 “毕竟是她们的帖子在先,若我们现在又去到各门派下帖子,恐怕有要争锋的嫌疑。”他来回踱步,烦恼得抓头。 冯奎在一旁道:“和一群老姑子去争这个风头?我看还是算了吧!况元之昨日就火急火燎找了无修去,魔怔一般,都忘了那红岭间的魁首大赛,向来是女子争魁的。” 冯奎一说完,老药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心中那点事,大家都明白,因此云无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道无涯,提了个意见:“依我看,不如先在门内直接自行举办了既任大典,届时去红岭时,再带上帖子。” “你是说,这次的继任大典,不邀请各门派做见证了?”道无涯问。 云无修解释道:“门内掌门,掌管的是玄青门门内事务,其实和各门派没有多大干系。许多与外派的联系,这些年,都是冯奎出面去办的。你退位了,我今年倒是好不容易能出去一回,不曾想却是个多事之秋。” 老药师和颜悦色,拍手赞同:“我觉得无修的方法可行。既能体现出我们向来行事低调的风格,又能展现出门派气度。此法一举两得,只是......不知道派谁去,才能夺得魁首?” 冯奎也点了点头,“元之说得有理。” 道无涯看三人都同意,这回却是没有再一意孤行,只默认了。 魁首大赛是在三月十一,因此三月三,赵义轩便要在门内举行的继任大典上,正式继任为玄青门新一任掌门。届时,道无涯也功成身退,变成了长老元首。 但在此之前,玄青门内先举办了一次门内女子的选拔,要选出门内武艺最高强的女弟子代表门内去参赛。 沈寒瑶回到药谷时,老药师已经将她的名字递了上去。她却还一无所知,只从门外走进来,经过大堂时,望见阿岳笑嘻嘻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分卷阅读82 “阿瑶,听说你要参加这次的选拔赛。”迎面走来一个小师妹,见到沈寒瑶打招呼时,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她。 “我?”她指了指自己,“我什么时候......” “你就别谦虚了!谁人不知道你得了云长老的指点。”阿岳撇下药材,也走上前,满脸感激道:“也多亏了这次你挺身而出啊!不然我们药谷一个弟子都没参加,师父面子上也挂不住。” 阿岳正说话间,又几名药谷弟子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拉着她的手道:“阿瑶,你可真是勇敢!这回咱们药谷终于也要出个能打的了!” 老药师的身影从围观人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沈寒瑶拨开她们,快步上前,拦在老药师面前。 “啊,寒瑶回来啦!”老药师呵呵一笑,摆手道:“正好,有事情要找你,跟我来一下。” 沈寒瑶跟着老药师到了他居住的院中,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却没想到,老药师领着她进了书房,从已经尘封的一只箱子中取出了几幅画。 “寒瑶。前些时候,你问过我慕欢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她是我收的养女......” 老药师打开其中一幅画,沈寒瑶一眼便看到了上面是赵蓦霖的印章。 那个印章有些刺眼,以至于她将目光飘向了地面。老药师看出了她的细微变化,便是收了画卷,耐心将赵蓦霖与王慕欢相识、相知,乃至相爱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她。 不过是青梅竹马的老套说辞,但老药师说出来时,她还是隐约感到,自己的心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越听得多,越呼吸不畅。 “我知你心系蓦霖,但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能让慕欢有醒过来的机会。无修肯传授你绝式,想必你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老药师说完小心翼翼瞅了她一眼,见她只是低头不语,便又继续道:“我已经老了,再也折腾不了多久。玄青门内毕竟还是男弟子居多,武艺好的女弟子屈指可数,依照无修的话来说,他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还是需通过参与这次选拔,也好让你去得实至名归。” 沈寒瑶淡淡道:“师父想让我去,我去便是了。” “那明日的选拔?”老药师紧张地望着她。 “寒瑶自当尽力。”沈寒瑶沉声道。 老药师一听沈寒瑶答应得爽快,便点头安心了许多,当下让她回去好好歇息,准备明日的选拔赛。 出了那方院子,沈寒瑶满眼都是王慕欢的模样。那样一个娇俏的可人儿,也难怪赵蓦霖能够对她念念不忘,痴心不改。 只是,他在那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样温柔的眼神...... 她和她在赵府相处时,一起在屋内喝茶,共赴晚宴的路上,两人的谈话,他的关切...... 夜间,沈寒瑶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漆黑的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她却抬起了自己的手,停顿在空中,似乎试图想去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第二日,沈寒瑶依照时间到了西风阔场上。擂台已经搭建好了,旁边立着一处展示栏,上面有大约十几名女弟子的名字,由挑战者和应战者组成。 挑战者只有三个名字,其中两个是破败堂的女弟子,一名桃问香,一名季星子,还有一个就是沈寒瑶了。 桃问香是第一个挑战者,除非有应战者将她打下擂台,若是栏上所有人都无法胜过她,她便是最终的胜者。 “寒瑶。” 云无修挤过人群,到了她面前。几日未见,他倒是看上去颓废了些许。 沈寒瑶朝云无修点点头,站在擂台下,静观其变。 一声鼓响过后,桃问香使轻功一跃而上,在台面上稳当落定后,对着下面喊道:“破败堂,桃问香前来守台!谁人应战?!” “开始了。”沈寒瑶看了一眼云无修,便朝擂台走去。 只是她还未走到旁侧的台阶上,底下一名女弟子大喊了一声:“我来!”便也是直接使轻功,一个翻身上了擂台。 沈寒瑶顿住脚步,停在最前方的位置,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了一眼台上。 “破败堂,桑梓前来应战!” 话音方落,那名叫桑梓的女弟子便从旁边的武器架上取了柄长剑,桃问香则是握着手中的一根长棍,朝桑梓略微欠了欠身子。 “这个桃问香,可是破败堂出色的女弟子之一,她的破阵棍法,是冯奎亲传的,以力见长。”云无修不知何时跟到了她身边,两只手抱胸看着台上道。 “花把式。”沈寒瑶毫不留情地留下了这三个字。 云无修听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等他止住笑再看向台上时,桑梓已经落到了擂台下,长剑被甩到台上的角落处。 沈寒瑶抬脚往擂台上走去,台下人见她走上去,都发出一阵噤声。 “药谷,沈寒瑶前来应战。”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只传到了擂台上的桃问香耳中。 但沈寒瑶这个名字,她先前倒还是有所耳闻的。桃问香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子,便看到沈寒瑶正好从台阶处走到上面。 再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云无修就站在擂台下侧面的台阶处。 “她不是挑战者么 分卷阅读83 ?也不等多几场,等到我耗了一些精力,竟就直接上了......”桃问香心中有些诧异,却还是朝她行了个礼。 台下欢呼起来,底下的男弟子都喊着桃问香的名字,药谷的女弟子见了不甘示弱,也开始喊沈寒瑶的名字。 冯奎和道无涯,还有老药师三人,一同在擂台底下不远处,旁侧的评席上观坐。 一见到沈寒瑶上去了,道无涯有些呆了眼,疑惑道:“这怎么就上去了?就这么有自信。” “呵呵呵......”老药师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笑容可掬,语气间透露着些许得意:“毕竟是无修教出来的嘛,有几分傲气是应该的。” 道无涯霎时瘪了嘴,朝老药师丢了一记白眼,“我看为人还需得谦恭些,问香怎么说也在门内三年有余,又是冯奎亲教的,不比一些男弟子差!” “冯奎,你说呢?”道无涯说着推了一下旁边的冯奎。 冯奎却是回头朝两人傻笑,指着云无修所在的方向道:“你看,无修倒是对她上心,还亲自跟在后面呢!” 道无涯摇头,发现和冯奎已经没什么话可聊的了,只得把目光转回了台面上。 台面上,桃问香走到武器架子旁,示意沈寒瑶挑选。 桃问香将自己的长棍放了回去,她道:“你倒是张狂,挑一个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你挑什么,我桃问香都能够应战。 沈寒瑶却没有走过去,只是空着手,淡然道:“就这样,你来吧。” 近排的弟子听到了这句话,霎时一阵惊呼,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要说桃问香方才扔了自己擅用的长棍,转而迁就沈寒瑶挑选的武器,是一种自信的话,那么沈寒瑶要空着手应战,完全就是对桃问香的一种羞辱! 桃问香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见过狂妄的,却没见过如此狂妄的。但若对方空手,她用了武器,岂不是显得她欺负人么? “真是打得一手好策略!”桃问香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了台中央,站在沈寒瑶对面,摆开架势。 两人站定,桃问香来回踱了几步,沈寒瑶却是负手而立,一动也不动。她方才已经看出,这个桃问香使的招数全是一些耍着好看的架势。 所谓寸有所短,尺有所长。若说用长棍,最重要的是发挥一个长器优势,而桃问香方才几个招式,却没有发挥到长棍的优势,只能说那个桑梓比她实在差劲太多,才会一下就败了去。 赤手空拳,是最能展现一个人实力的。 桃问香几番试探,沈寒瑶都不为所动,她便耐不住,直接冲了上去,就是一掌朝沈寒瑶打去。 沈寒瑶侧身轻易躲开,身形一晃,灵动而迅捷,到了她旁后,只伸出右脚一扫,桃问香便下盘不稳,险些跌倒。 “好身法!”在观看的道无涯忍不住叫了出来,但忽然间又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便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将椅子往后挪了挪。 “这才刚开始呐......”老药师提醒道。 那方桃问香险些被使了个绊子,心下恼羞成怒,毕竟平时实战经验不多,加上身边又多人捧杀,凡是男子与她比试时,都留有几分情面,她竟真以为自己是个厉害角色。 桃问香便是又回身,弯腰朝沈寒瑶的腹部击去,实则是想用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攻一夹,直接撂倒。沈寒瑶看出她的意图,只是两腿微张,站立不动,任由桃问香打了两招。 随后她抬手,直接扳过桃问香的朝她腹部顶过来的手肘,而后一只脚挪开半步,只用了一成功力打出一掌,便将桃问香击倒在了擂台上。 “你?!”桃问香头上的发钗掉落下来一只,她捂住有些缭乱的发鬓,匆忙爬起时已经慌了神,沈寒瑶却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直接抬脚朝她踢去。 观擂台上,道无涯又忍不住惊呼:“这还真是难得的好苗子!”这一刻他在心底不得不承认,云无修的眼光着实毒辣,训练弟子也着实有一套!否则,这个沈寒瑶才跟着他学了多久?就有这般出神入化的武功。 台下云无修看着,一颗心却越来越沉了下去。这样的身法,根本不是习武的小白能有的。只看那稳固的下盘,没有多年苦练的根基,是不可能达到这般境界的。 “我竟还是低看她了么......”云无修站开了一点距离,最后直接回到了观战台上,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得更清楚。 台上,沈寒瑶步步紧逼,又是一掌,直接将桃问香打到了武器架子旁。 桃问香几经躲避,摔落在架子上,转了两个周身,反手握住了熟悉的长棍!她已经打红了眼,一心只想取胜,便是直接抽出长棍,一棍直朝沈寒瑶捅去! ☆、问心 ==============================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连观台上原本坐着的老药师都站了起来。 那一棍来得精准而又突然,沈寒瑶追过去时,直接弯腰划过,棍身离她的鼻尖只差分毫! 这回躲过去后,她没有 分卷阅读84 再给桃问香任何还手余地,一只手揪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直接朝桃问香的下巴挥了一拳,这一拳将桃问香直接打得倒地不起。 她竟然凭借自己的拳脚身手,还未使用任何云无修教授的招式,就将桃问香打败了! “好!!”道无涯带头鼓掌,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许多男弟子纷纷朝台上的沈寒瑶投去敬畏的目光。 “这回可算是见到一个真架势了!” “谁说不是呢!我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要不是平日里问香师姐霸道惯了,我都没发现,她原竟是个唬人的。” “我原以为女子间打斗该是多好的场面,你瞧那沈寒瑶,动起手来,跟咱们这些男子根本没什么差别啊。” 沈寒瑶听得底下的窃窃私语,却是起身负手而立,转过来面向台下的人。 她并没有开口问谁要来应战,但过去好半天,底下的女弟子也只是唯唯诺诺,没有一个敢上来应战。 道无涯看到此等场面,心下只觉,这次玄青门必定要在红岭间的魁首大赛上旗开得胜。 这个沈寒瑶当真的他见过的女子中,实力非凡的一个。 “无修,你带出来的好徒弟啊!”道无涯由衷称赞了一句。 云无修瞥了他一眼,仰头叹了一口气:“她不是我的弟子。” 道无涯却只是笑而不语,冯奎站起身子,抬手道:“这,不然依我看,就直接结束这次选拔吧?” “你们破败堂不是还有一名女弟子要守擂?”云无修问道。 “算啦算啦!”冯奎摇头往台下走,“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道无涯见状,也跟着往台下走。老药师拉住云无修道:“此次魁首大赛,你要同寒瑶一起去,还须多指点一二。” 云无修见道无涯和冯奎二人都下去了,便对老药师道:“玄青门内女弟子,本就没有什么出色的,她能赢过这些人,很正常。但若是放到外头去,怕你是期想太多了。” 老药师听后,站在原地僵住,他内心隐伸出来的忧虑,快要将整个人推至崩溃的边缘。 云无修冷笑一声,又道:“这个女子不简单。之前,倒是我疏忽了。” 就算先前沈寒瑶再怎么掩饰自己,到底是骗过了他。但今日这场比试,他可是看得真切,一个人下意识的动作,很难去更正。 先前,他试探沈寒瑶时,并没有任何居心,也不可能去真正伤到她。她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每每在与他对战时,那些反应,看来似是正常,实则根本没有用尽全部实力。 但今日,在一个需决定胜负的场上,她藏着的那些实力,一点点暴露了出来。 台下,老药师已经快速去查看桃问香的伤势了。季星子跟在旁侧,并没有半点要去朝沈寒瑶挑战的意图。 这场选拔赛,胜者已经非常明显。 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原想是可以看几日女弟子在擂台上的英姿,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几日后,玄青门举办了继任大典。 赵义轩正式从道无涯手中接过玄青祭典,成为玄青门掌门。道无涯则退居到了破败堂,成为大长老。 沈寒瑶原本只是站在一侧看热闹,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赵蓦霖正朝她投来目光。 “你也来了。”沈寒瑶走到他面前,便看到司马泷和七觅等人也都在,只是被那树干挡了去。她看到他们时,便也顺便行礼问好。 司马泷这回对她可是和气多了,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夫君登上高位,笑容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大哥的继任礼,我们必然是要来的。只不过家眷不能近前,所以我们就只好在圈外看着了。”赵蓦霖解释道。 他说着将眺望的目光收回,又问沈寒瑶:“听说你要去参加红岭间的魁首赛?” “你怎么......”沈寒瑶正想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但转念一想,他可是赵义轩的弟弟,又怎么能不知道呢?两只眼睛一转,便止住了口,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赵蓦霖深深看了她一眼,本想开口问什么,却被一阵忽来的锣鼓声打断。 几人同时朝前方的高台上看去,仪式已经完成了。底下的人有秩序地退散,人流朝他们这边涌来,几人只得退到一旁去。 过了片刻,沈寒瑶忽然发现有一人抓过她的手,要将她往外拉,抬头一看,竟是云无修。 “有些事需同你说。”他只丢下这样一句话,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沈寒瑶想挣脱开,但毕竟力气是大不过云无修,正要说话时,赵蓦霖上前拉住了她另一只手的手腕处。 “云长老,我也正巧有事要找阿瑶说。这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来了。”赵蓦霖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盯着云无修看。 旁边的人流明显慢下去了许多,大家都有意无意朝这路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赵蓦霖竟唤她“阿瑶”。 云无修横眉冷眼,抬手扫下了赵蓦霖抓着沈寒瑶的那只手,语气十分不善:“她是玄青门弟子,自当一切以玄青门的事务为先。” 这两人说话都夹枪带棍,司马泷看得将头转到一边 分卷阅读85 ,和霜儿对了一眼,两人扬起嘴角,好不开心。 赵蓦霖虽被云无修蛮横挡了回来,却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反而近了一步,他略微沉了沉声音:“倒也没什么,只是老药师让我同她一起回药谷,要说一些事情。既然云长老这里有更重要的事,那我便回去同她师父传个话就好了。” 果然是书生意气,说出来的话不仔细听,都不知道人家在暗说云无修自己谈门内法纪,却公然要将药谷的弟子拐了去。 “同她师父”这四字仿佛一枚细针扎在云无修心口,让他的心,猛地抽疼了一下。 沈寒瑶看着眼前这二人,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这云无修要找她说话,和赵蓦霖同她一起回药谷,难道有什么相互冲突的么? “那就一起回药谷说吧。”她开口做了决定,试图甩开云无修的手,却被他握得发疼,连抬也抬不起。 “一起走吧。”赵蓦霖反客为主,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但看着云无修拉着沈寒瑶的手往前走,他又觉有些刺眼,便忍不住开口道:“阿瑶这是犯了什么错么?让云长老这么逮着不放。” 这句话,他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在云无修听来,却是极大的挑衅。 赵义轩是成了玄青门掌门不错,但这并不能代表他的家眷就能在玄青门横行霸道。 至少,他云无修在门内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点。是以,云无修便是嗤笑一声,更走得大摇大摆,却是不回应赵蓦霖的话。 “谁人不知玄青门内的云无修,是个跋扈惯了的男人。三弟,我看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虽说那小姑娘看上去十分委屈的样子,不过云长老可没你这么懂得疼姑娘家。”司马泷冷不丁补上了一句。 云无修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沈寒瑶。 她皱着眉头,虽被他牵着,却是手心冰冷。再看她向下弯的双唇,明显是迫于旁人,怕违了 他的面子,才这般任由他牵着。 “你觉得委屈么?”云无修盯着她的眼睛问。 沈寒瑶皱眉,摇头。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不愿,便是放开了手,只看到那只手被他握得通红,被她藏进衣袖间。 赵蓦霖瞥见了,当下有些心疼。 云无修也有些懊恼,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要硬生生拉着她走这段路。 “我......”他想开口道歉,却又因有别人在,当下难以启齿。 赵蓦霖却是自然而然上前询问:“手疼么?” 沈寒瑶看着赵蓦霖,神色柔和了许多,“不碍事。”她回道,又朝云无修投去一个微笑:“快些回去吧。师父这两日卧病在床,我怕晚了,他又睡下了。” 云无修这才想起来,老药师病了,今日这么重要的继任大典,都没能来。他方才也正是想问沈寒瑶这事,当然,准确来说,他想借着问这件事,来找她而已。 原来对一个女子动心了,连去找她,连想见见她,都已经需要借口来催动那一份勇气了。 云无修走在赵蓦霖和沈寒瑶前方,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和别的男人并肩而行。 好不容易到了药谷,弟子门见云无修来了,都唯唯诺诺行了礼,相反见到赵蓦霖神态上却是轻松了许多。 司马泷知道那几人要商量正事,方才已经来探望过老药师了,因此便留在外堂,同弟子门说话。 沈寒瑶和赵蓦霖、云无修三人则进了屋子,老药师靠在床榻上,似是在闭眼养神,但听到推门的声音,眼皮还是松开了一点。 “你们都来啦。”老药师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赵蓦霖和沈寒瑶一同上去将他扶下来。云无修的一只手僵在空中,便是收回,转身去了外室。 老药师到了外室坐下后,看向云无修道:“无修,你也一同来了。正好,原本我还想让弟子去请你过来。” “师兄。”云无修担心地看了一眼老药师。 老药师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抬手往下压了压,笑道:“无事,无大事。不过是人老了,这摔了一跤,跌伤了,又染了风寒,就起不来了。” 赵蓦霖只是找了个位子安静坐下,只听老药师说话。 沈寒瑶站在老药师身侧,她旁边是赵蓦霖。云无修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似乎像个局外人。 “无修,此次寒瑶去红岭间,我这把老骨头,是去不成了。所以,我找了蓦霖来替我去。若是......咳!咳!!若是有幸能得那混元鬼珠,让蓦霖来保管,他做事谨慎仔细,定不会出错。” 混元鬼珠从神物体内产下后,要一直放在热水中维持,否则会冷凝破裂,到那时,便成了废品,所以一定得找个认真的人来负责。 他左向右想,也只对赵蓦霖能放得下心,毕竟这件事,也牵扯到王慕欢。 老药师又道:“若是得不到,便看看,能用什么方式换回来。只要我能给得起的,我一定给。” 云无修道:“师兄,你放心吧。此去我们一定替你把那鬼珠取回来。” 老药师却是看了一眼沈寒瑶,又将三人都扫了一遍。 或许是染了风寒的原因,他眼中无端涌出了些许泪花。那 分卷阅读86 样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神盯着他们看,竟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 交代完这些后,老药师说要单独留沈寒瑶说些话,便是将云、赵二人支开。 待两人出去后,老药师方拉了拉沈寒瑶的衣袖,沈寒瑶蹲在他身前,老药师目光透出慈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沈寒瑶的头。 “孩子。我知道你对那赵三公子有钦慕之情。但他的那一颗心,却是不在你身上啊。”老药师说着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泪水。 他一双已经浑浊了的老眼,因着泪水的包裹,此刻变得十分明亮通透:“这是最后的机会啦!若再不行,我亦会死心。只是你要知道,蓦霖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在他心中,慕欢已经死去了,他所求,不过是替她报仇。” “你若能明白......唉!我今日同你说的这番话,你要回去细细地想。无修不似他那般风花雪月,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有时候吧,明明是想关心你,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味。” “可无修是个好孩子啊!他可以将你保护得很好,在这门内,安稳一世,总好比去到那权贵家中,应付那些俗尘杂事,来得幸福。” 老药师说得急,喘了一口气,又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自知自己体力不□□日去看沈寒瑶打擂,已经是强拖着病痛了。但看着她身手不凡,他又高兴,耗去许多精力。 “扶我回床榻躺着吧。”老药师伸出手,要去拉沈寒瑶起来,他躺下时,却是又叮嘱她:“记得......要好好记得我说的话!” 沈寒瑶面色凝重,点头应道:“寒瑶一定谨记在心!” 老药师这才安心地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 ☆、梦境 ============================== 沈寒瑶从屋内出来,云无修和赵蓦霖都还在外面候着,她看着二人道:“师父已经歇下了。” 赵蓦霖听后温和一笑:“如此便好。” 云无修没有言语,只是抿着嘴,转了身去,看样子是准备离开。 不知为何,那一刻,沈寒瑶望着他一言不发离去,心底竟涌上些许酸楚,再又加之老药师的一番叮嘱,她的心竟方寸大乱。 这天夜里,沈寒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个女人的容颜,但没想到梦境中,她的模样是那般清晰。 “阿娘......”她叫唤着,那女人却回身朝她掩唇一笑,目光示意她往后看。 她向后看去,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黑衣男子慢慢向她走近,她想跑,却动弹不得,想喊,却已经喊不出声。 那人越走越近,终于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他说:“跟我走吧。” 说完便摘下了面具,正是谢为玉的脸! “不......”沈寒瑶从床上一下子惊坐起来。 满身都是粘腻的汗渍,后背已经湿透。沈寒瑶再也不能入睡,就这样呆坐着,挨到了天亮时分。 今日便是出发的日期了,他们还得前往江湖各门派去送帖子,告知赵义轩继任的消息。 云无修一早上便见沈寒瑶神色有些异常,却也没有去过问,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自己上了马。 倒是过赵府时,赵蓦霖要让她上马车,她微微欠身表达感激,拒绝了他的好意。 “怎么,不和你心仪的公子同乘马车了。”云无修骑着马到了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沈寒瑶却转身上了另一匹马。 她坐稳后,和云无修骑马并肩而行,跑出一段距离,才开口道:“他心中有别人。” 云无修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偷偷看了沈寒瑶一眼,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皱着,似有散不开的哀愁。 “你若有信心,又何惧他的过往。” 云无修说这句话时,垂头放慢了些步伐,落在了沈寒瑶身后。沈寒瑶勒马,也放缓速度,她冲云无修淡然一笑。 “不只是他有过往,我也有。”她说出这句话时,仍旧像是在笑着,但那笑容里,尽是叹息。 他便是不再说话了,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眼前发这个女子。 一行人马出了常州,其余弟子往四处散去,要去一些小门派处发帖。而云无修、沈寒瑶与赵蓦霖三人,则是要去三大门派发帖,他们的第一站,便是枫林晚。 一想到要见到小落了,沈寒瑶的心情忽然明朗了些许。 夜间到了邻边小镇,几人找了一间客栈投宿,但还没往里走,便遇到一件闹事。 客栈门前,一个衣衫破烂的老翁拉着一个锦衣绸缎的胖男人,快要哭出来了:“我说掌柜的哟!你就不能把我这头猪给买了吗?我这么多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啊......” 赵蓦霖下了马车,看那老翁一脸惨相,便拉了旁边围着的一个小伙计问:“兄台,这是怎么了?” 那伙计将汗巾往肩上一搭,摇头道:“这是东巷尾的林老翁,他卖自己养的猪,但他那头猪,在屠夫去的时候,就已经病死了!原先是说好,这客 分卷阅读87 栈的许掌柜要了的,定钱也给了。但现在猪病死了......” “大家都知道,这病死的猪不能吃。但林老翁可就指望着这头猪过日子呢!”旁边的人插了一句话,又指着那老翁道:“你看看他,无权无势,这姓许的可劲儿坏,仗着自己有间客栈,手底下又有几个人,硬是不做这笔买卖!” 沈寒瑶听后,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赵蓦霖却开口反驳了那说话的人:“这哪里能怨许掌柜。猪是在屠夫去之前病死的,也就是说,林老翁把原本要给许掌柜的猪,交不出来了,那怎么还能责怪到许掌柜身上去?”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朝赵蓦霖看过来,他们自己往周边退散了几步,三人暴露在圈子内。 云无修冷笑一声,上前拉起老翁,又看向许掌柜,“你一间客栈掌柜,难道还差这点银两?你自己明明知道,他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就要靠这些银两撑着,却还要去为难他。与人方便,生意才会财源广进,许掌柜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许掌柜两手一摊:“这......这都来找我方便方便,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刺头,要充侠义,来我这里闹事!” 云无修抓过许掌柜的手,向后一板,许掌柜立刻疼得大叫起来:“好好好...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赵蓦霖上前阻拦:“不可。” 他扶起跌倒在地的许掌柜,却是看着云无修道:“哪儿有这样强硬的道理之说?我不信林老翁就养了这一头猪而已。但杀猪之前,病死了,就是病死了。以弱者自居而强求同情,这本身就是一件下作的行为!云兄,我知你心存道义,但切不可用错地方。” 赵蓦霖说着,转身看了一眼林老翁,“你虽衣着破烂,但我看你气色颇好,你这衣物一看就是平日里穿着上山下地的,谁人出来谈交易,会是这副装扮。” 林老翁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再也喊不出声来。 那许掌柜听了这番话,竟偷偷伸手抹眼泪,便是主动去和林老翁商议,这次就给一半的钱,两人也在众目睽睽下握手言和了。 沈寒瑶全程在一旁看着,若是换作她,只怕根本不会去管这样的事情。但赵蓦霖却没有替弱者说话,而是站在道义上去批驳弱者的不当。 “看呆了?”云无修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只身一人往客栈里走去。 三人坐下吃饭,客栈老板特意上了好酒好菜,要答谢赵蓦霖。 第二日离开后,赵蓦霖还是留下了当付的银两。云无修离开前评了句:“书生作派。” 赵蓦霖却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又问了一次沈寒瑶要不要上马车,云无修心下又生气,又不好说什么,听到沈寒瑶拒绝后,才扬马而去。 赶路多日,好不容易到了枫林晚,却得知独孤忆已经动身去了红岭间,那自然小落也是跟着一起去了。 独孤诚身边跟着的,便是已经有了身孕的黄毓棋,原配夫人听说这几日回娘家去了。 沈寒瑶和黄毓棋对上眼,都相互一笑。 云无修给了帖子后,便起身拜别:“帖子已经送达,我们还赶着去红岭参加魁首大赛,就不在此停留了。” 独孤诚也起身行礼,就此送别。 重新上路之后,沈寒瑶颇有感慨,想不到黄毓棋已经有了身孕,但看她那张脸,有些浮肿,完全没了当初的风韵。 出了枫林晚,云无修才叹息道:“这独孤忆,还真是壮士暮年心不改。看他身边那位二夫人,又有了身孕,想来他那女儿将来怕是要吃尽苦头。” 赵蓦霖接话道:“我听闻独孤家一直人丁稀薄,几代单传,大概这也是独孤掌门的一个心结吧。” 云无修道:“他们独孤家,祖上可没做什么好事。要说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因果报应。我之前见过他家里那丫头,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半点没有女儿家应有的仪态。原想拜我为师的,但我觉着不是块好料,便没收。” 独孤忆还真不是学武的料子,沈寒瑶赞同地点头:“对。确是如此。” 两人一听,都同时朝她看来。 糟糕。她似乎忘记了,他们并不知道,她认识独孤忆。 “我是说......云无修,你说得对。”她强行解释了一句,惹得云无修笑出来。 沈寒瑶不知他在笑什么,赵蓦霖却也跟着笑了几声,才道:“看来某些人得了云长老的赏识,心里其实很开心,却不肯说出来。” 她有什么可开心的?看着原本还有些别扭的两人,此时都开怀大笑,沈寒瑶着实看不懂男人之间的情谊了。 云无修上了马,对赵蓦霖道:“你要不要试试骑马,老窝在马车内,一定不舒坦。” 赵蓦霖点头,“正有此意。” 于是沈寒瑶的马便被他夺了去,只能委身进了马车。 掀开帘子,见前方两个男人在马上似乎还相谈甚欢。 “原来他会骑马。”沈寒瑶盯着赵蓦霖的背影呆了片刻。他生得高大,却不会武功,看他这身躯,若是习武了,应当会更具魄力。 她怎么忘了,赵家二公子,就是个将军。可说来也奇怪,赵蓦 分卷阅读88 霖的名字,和赵家其余三个公子的名字,都不一样。 难不成,他是抱养的么? 路上,赵蓦霖和云无修悠闲骑着马,赵蓦霖知云无修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却又实在不忍他每日这般醋意满满。 便主动开口破冰:“云长老,你久居玄青门,多年来也同我一样,没有离开过常州吧。” 云无修应道:“是啊。有十多年了。从师父过世,道无涯成了掌门,我就成了长老,那时起,便久居简出。” “不过十多年了,外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一般。”云无修看向天际,他的侧脸映在赵蓦霖眼中,倒让赵蓦霖觉得,这分明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容貌,偏个性如此冷傲。 他的两位哥哥,时常觉得他是个简单通透的人,可现在看来,比他年长的云无修,才更像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其实有一事,我倒觉得遗憾。”赵蓦霖说完,看了云无修一眼,如若他不愿意听,那他便不说。 云无修看出他眼中的意思,便笑了一声:“但说无妨。” “你貌胜才俊,武艺高超,可你看上的女子,却对你并无情意。” 原来他倒是遗憾这件事。 赵蓦霖这一通夸赞让云无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云无修从不缺这些赞誉,但听赵蓦霖嘴里说出来,完全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是个坦荡之人! 云无修自此对赵蓦霖有了新的改观。 “你觉得沈寒瑶是个怎样的女子?”云无修向赵蓦霖发问。他倒想听听赵蓦霖对她究竟有什么看法。 赵蓦霖颔首一笑,只是语气平淡道:“一个普通的习武女子。或许......比普通女子多了点机警吧。” 云无修侧目:“你就一点儿都不欣赏她?” “哈哈......”赵蓦霖这回算是明白了,他拐着弯在试探自己对沈寒瑶的感情。 “云长老,这些年,你是不是不怎么同女子接触过?”赵蓦霖反问。 云无修脸红了些许,扬鞭加快步伐,心虚道:“我需要接触什么女子!还是快赶路吧,天黑前到不了下一个驿站,就要风餐露宿了!” 云无修怎么会比得过在常州被称为才子的赵蓦霖,他是个武痴,最好的少年时期,日日苦练,一朝成名天下知!可对男女之情,他是一窍不通。 偏偏赵蓦霖是个情场老手,不要说沈寒瑶对他那点小心思他看得透彻,就凭云无修这逃开的举动,他都忍不住替他惋惜。 “若你看上的不是她,我倒是可以替你好好把控一番。可是云无修啊,你怎么偏就看上她了呢?”赵蓦霖叹息了一声,也扬鞭斥马,迎头赶上。 说他对沈寒瑶没有一点动心,那绝对是在扯谎。反而是云无修对沈寒瑶的这份喜欢,让他更有了点胜负欲。 夕阳斜下,又是奔波劳累的一日,急赶慢赶,还是在天黑下来时到了驿站。 这边的驿站却没有提供食宿的地方,因此晚上只能睡在马车内了。 “阿瑶,你睡在里面吧,我同云长老一起守夜。”赵蓦霖替她做了决定。 “还是你睡里面吧。”沈寒瑶从马车上跳下,伸展了一下腰肢,打了个呵欠道:“我今日睡够了。” 其实她是担心夜间天寒,赵蓦霖会因此着凉。 云无修从远处抱来一堆干树枝,听到两人的对话,将树枝往地上一扔,冷声道:“都这么喜欢守夜,我睡马车里好了。” 话刚说完,云无修又后悔了去,一想到沈寒瑶要和赵蓦霖一起坐在篝火旁,他就忍不了。 “文弱书生,你去吧!”云无修拽过赵蓦霖,不由分说将他推进了马车内,“进去吧你!”他面带微笑,直接将车门闭上,一手撑在门上。 马车内的赵蓦霖反抗了几下,没能打开,便是放弃了。只从车窗处伸出脑袋喊道:“阿瑶,明早日出时,记得叫我!” 沈寒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应是。 ☆、甜笑 ============================== “这只狐狸,还真是记仇,为他好都不知道。”云无修嘴上碎碎念着,却是蹲下身子开始将树枝摆成一堆,然后拿出火折子升火。 沈寒瑶挪了挪位置,靠在了马车的轮子上。 没一会儿,火光跃动,云无修也挪了过来。本以为会是对温情的时刻,但入夜后,林间冷风不断,即便是生了火,也明显有些耐不住。 “云无修,你是不是冷?”沈寒瑶推了推他的胳膊问道。 “不冷。”云无修倔强一笑,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明明常州已经是快要开春了,怎么越往淮川走,天气反而越发寒冷了。 这地域间隔,还这能造就四季不同时!云无修盘腿打坐,试图以此法来抵御冷风。 “果然.....”他渐渐放松了身体,进入梦乡。只是第二日醒来时,骤然发现自己在马车内,身上还盖着赵蓦霖的外衣。 “赵蓦霖!!” 马车内发出一阵吼叫,惊得枝头上几只鸟儿齐刷刷扑腾着翅膀飞起。 云无修推 分卷阅读89 开车门,沈寒瑶和赵蓦霖正捧着果子呆呆看着他。两人相互对视,都忍住笑意,同时转过身去。 过了片刻,赵蓦霖率先转过身来,解释道:“昨夜我醒来,问阿瑶要不要轮换一下,却发现你睡着了,阿瑶怕你着凉,所以我就将你抱进去了。” “你.....你什么?我?!”云无修向前探了一下脑袋,指着赵蓦霖道:“你再说一次。” 他大概是真的气着了,所以连沈寒瑶担心他着凉那句都没听进去,赵蓦霖预感不妙,便板过沈寒瑶的身子,自己往后方躲了一点。 “云无修,你饿不饿?”沈寒瑶不以为然地朝他扔过去一个果子,被他轻易接住,当下咬了一口,倒还挺甜。 这下可又被赵蓦霖抓住把柄了,不过他也是后续才知道,昨晚守夜的只有沈寒瑶一个人。他和赵蓦霖两个大男人居然在马车里睡着了。 “这要传出去,得遭多少人笑话。”云无修在马上一个劲地叹息。 赵蓦霖却不以为然:“她应当没那么脆弱。白日里在马车内坐着,正好能睡。况昨日,是她自己要求守夜的。我想着,既然她这么坚持,就由她去吧。” 云无修侧过头惊讶地看了一眼赵蓦霖:“你不是一向很怜惜女儿家的么?怎么现在又来这套。” “哈哈......”赵蓦霖含笑应道:“不强求,才是最好的怜惜。” 云无修摇摇头,继续叹息。他着实听不懂赵蓦霖的话,也正是,他若能懂了,便不是一个一根筋的大男子了。 三人又在路上走了好几日,才到淮川。 这一路上,几乎少有人烟,因而到淮川时,三人都舒了一口气,只想先找间客栈住下。 沈寒瑶想起前次同小落他们来时,经过街道时,又看到之前和白凛一同饮酒的那个酒馆。一时间诸多回忆涌上心头。 三人在客栈沐浴更衣后,云无修便催促沈寒瑶,要早些去虎啸山庄,拜访完之后,明日就要出发去红岭了,这样正巧可以在魁首争夺大赛的当日赶到。 赵蓦霖心中打了算盘,要跟着一起去。 但沈寒瑶却在房内迟迟不出来,云无修急得忍不住在门口道:“今日怎的如此慢吞吞,还能在房内打扮出一朵花来不成?” 他说得倒还真是没错,沈寒瑶着了女装,还给自己梳了发髻,虽说惨不忍睹,最主要的是,她脸上那两坨腮红,实在令人直想发笑。 “哈哈哈哈......”云无修几乎忘了自己方才在催促,上下打量着沈寒瑶,又围着她转了一圈,已经弯腰笑得直不起。 “你这是......做什么?”赵蓦霖也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一双眼睛扫过她身上,嘴角已经咧开要笑了。 “听说温家重礼节,所以我装扮了一下。” 沈寒瑶理了理额角垂下来的两缕长发,十分自然地转身关上门,对二人道:“我们出发吧!” 装扮成这样,总归是认不出来了吧。 沈寒瑶心中还是有些许担忧的,当年温一邺上阴婺山时,她就跟在谢为玉身侧,如果被认出来,恐怕会招来不小的麻烦。 三人这次便不雇马车,都换了新马,火速赶往虎啸山庄。 沈寒瑶是第一次到这里,那山庄建在一座山上是没错,但绵延数里,说是一座宫殿也不为过。 况入口处的大门做得精致大气,两排的弟子站在那儿,比起玄青门来,简直不要太气派。 “阵势倒是挺大。”云无修道。 赵蓦霖四下观察一番,发现门口的弟子都十分精神,他心下肯定,这温家人重不重礼节倒是不知道,但肯定重面子。 弟子前去通报过后,没过多久,里面抬出来三个步辇。 三人面面相觑,这虎啸山庄,格调是不是太高了点? 门内弟子仿佛成了奴才一般,还真是令人不知如何去说。沈寒瑶坐在上方一摇一晃,只觉得这样坐着,还不如自己走路来得快。 好不容易停下了,弟子却指引道:“穿过此门,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会客的厅堂。” 三人点头行礼,又看到弟子们都转身走了,才舒了一口气。 赵蓦霖忍不住道:“这进一趟虎啸山庄,仿佛进了王府皇宫一般。” “不,也不对,进王府皇宫,还要搜身,至少这里不用。”他又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话,抬脚往前走。 云无修嗤笑一声,也抬步往前里走。沈寒瑶走在最后面,她默不作声,垂头跟着二人。 这小路两旁都是花草,光是这一个会客厅堂,就快要抵得上半个赵府了。 七绕八绕地,终于到了厅堂,两个女弟子迎了上来,又是给三人搬椅,又是端茶,却也没说温一邺什么时候来,三人就这样干坐着等。 眼看快要等了有半个时辰,云无修心想,这虎啸山庄摆这么大的谱?好歹他也报上了名头,竟遭如此冷落。 正是心中愤懑时,那边却有了人声,远远只看到一个拄着拐杖,身着华袍的男子在走近。 “温一邺。”赵蓦霖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那人看。 温一邺走近后朝三人行了礼:“玄青门来的贵客,真是有失远迎......”他的目 分卷阅读90 光从沈寒瑶身上一扫而过,转过头去咳嗽了一声。 “温某方才处理一些门内事务,耽搁了片刻。还望见谅。”温一邺又一次赔礼道。 云无修起身,看向他,目光冷漠:“罢了。我们此次来,只是送一下帖子。” 温一邺呵呵一笑,从云无修手中接过帖子,当即翻开查阅,看完后脸色忽然沉下来。似乎是出于他的预料一般,他试探地问道:“玄青门继任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如今就不邀请武林门派了?” 云无修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正好赶上红岭十年一次的群英会么。” “啊。也是,也是。”温一邺点点头,转身道:“我原还以为玄青门继任大典是推后了,原来是给红岭让热闹了。真是难得。” 云无修却不再接话,只是看向沈寒瑶和赵蓦霖,“既然消息已经送到,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他对温一邺说完,就示意两人往外走。 “慢着......”温一邺快步上前拦下三人,又是笑着道:“既然都来了,不妨歇息几日再走也不迟啊。对了,这两位是?” 云无修不理会他,直接道:“不必了。” 他竟然是直接无视了温一邺的话,沈寒瑶的头垂得更低了。 温一邺显然的不会让自己受气半分的,便是不依不饶:“久闻云魔子大名,今日好不容易到访虎啸山庄,温某还有诸多武学上的问题想向你请教呢。” 温一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尖细,再配上他那张阴柔的脸,顿时让沈寒瑶心底作呕。 “送云长老他们去厢房歇息。”温一邺的吩咐一下来,忽然厅堂三面的门外,冒出来好几十名弟子,将三人团团围住。 云无修朝温一邺翻了一眼,冷冷看着他。 身后的赵蓦霖忽然开了口:“温公子耳朵有疾么?来日可到玄青门药谷去开几副药。不过我看严重到这般地步,就算是老药师也无力回天了。” “哼......”温一邺眼睛眯紧,冷哼一声,缓缓开口道:“这当今会称我一声公子的,恐怕也就只有常州赵家了吧。你莫不就是那赵家收养的三公子么?自己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手无缚鸡之力,还有闲情管玄青门的事!倒是勇气可嘉。” “你们这么急赶慢赶的,怕不是想去红岭上夺那混元鬼珠吧......”温一邺见赵蓦霖脸色难堪,更料到自己说中,便感叹自己生得一副好脑子,同时见沈寒瑶那番装扮,又忍不住嘲笑三人:“玄青门内的女弟子,那真是不堪入目。我家小妹早就前去了,你们想在魁首争夺上出彩的心思,恐怕也是要落空呢。” “呵呵。真是太可惜了。啧啧啧......”温一邺摇摇头,发出一阵阴笑。 云无修便是直接出手,一步上前扼住他的喉咙,温一邺嘴角立刻溢出血来。云无修加重了力度,直到他只剩下闷哼,这才将他一把推开。 “咳!!”跌倒在地的温一邺一边用手拥住喉咙,一边喘着粗气。 身旁的弟子去了两个将他扶到了远处,其余十几名弟子直接朝三人动起手来。 “寒瑶,看好三公子!”云无修将赵蓦霖往沈寒瑶身边一推,自己同那十几人缠斗起来。沈寒瑶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自然散落而来的几个人都近不了赵蓦霖的身。 温一邺拿出手帕擦去嘴角的鲜血,躲在一旁观看着,然而注意力却逐渐被一旁拉着赵蓦霖的沈寒瑶吸引了去。 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云无修身边已经倒下一片虎啸山庄的弟子,他又转身朝沈寒瑶那边走去,剩余的三个弟子朝他扑过来,不过两三招的功夫,衣服上便染了红,倒地不起。 “哈哈哈。好!好身手!”躲在远处的温一邺拍手鼓掌,在弟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弟子,却是没有半分怜惜,只是对云无修投去又阴又妒的眼神,说话也更加阴阳怪气了起来。 “云长老还真是有以一敌百的好身手啊!这过去十多年,想不到云长老的武功,愈发精进了。都怪温某平日里管教弟子比较严格,养成了他们忠心护主的好性子。方才,是他们冲动了,还请长老不要介意。” 云无修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心下怒气更大了。 温一邺却不忘火上浇油,又添了一句:“啊呀,我差点忘了,玄青门这不是出了个叛逃的弟子,听说就是师承云长老的绝式。也不知道,云长老是不是见不惯我这些忠心耿耿的弟子,才出手这么重!” “你!”云□□要冲过去,赵蓦霖将他拦下,挡在了两人之间,他露出礼貌微笑,当即开口一句,却是让温一邺哑了口。 那句话便是:“温公子,你也招待我们许久了,不知二公子因何事耽搁,怎还未到?” “一珩......” 温一邺心中慌乱了几分,他拄着拐杖的手颤抖了几下,立即往外走去,“快,去二公子院里看看。” 门外抬了步辇进来,温一珩上去前却是转身,扯着嗓子,勉强说了句:“既然诸位都不愿久留,温某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看着温一珩坐上步辇离去后,沈寒瑶好奇道:“你这是使的什么法子?他竟就这 分卷阅读91 样走了!” 方才剑拔弩张的局势,赵蓦霖一句话就给推翻了。 云无修还在气头上,却也忍不住问道:“这温一邺和温一珩,这两兄弟究竟是怎么个关系,怎能让他如此紧张?” 赵蓦霖看了一眼四周,卖了个关子:“出去再同你们说。” 三人趁着此时,谢绝了弟子抬过来的步辇,直接步行出了虎啸山庄。 出去时,已经是天近黄昏,赵蓦霖心有所忧,认为不应当再继续往前赶路,三人便又回到淮川城的客栈里。 ☆、红岭间 ============================== 一桌子饭菜上的满当,又添了一壶好酒,赵蓦霖这才将那兄弟二人的事娓娓道来: “温家只有两兄弟,两人年纪差了十六岁,二弟是被大哥亲手带大的。可以说,两人之间,是亦兄亦父的关系。温一邺年少掌管虎啸山庄,阴狠凶戾,性情狡诈多变。但他那弟弟,却是同他完全不一样,看上去持才有礼,有他们温家祖上的风范。” 赵蓦霖说完看了二人一眼,见二人眼中还是一片茫然,便又继续道:“我大哥常笑说,温一珩终身未娶,就是为他这弟弟疯魔了。无论走到哪里,两兄弟都是形影不离的。” “不对啊。”沈寒瑶想到上次温一珩去药谷的事情,便是提醒了一句:“此前,温一珩有去药谷帮温一邺求药。如果真的按你说的那样,他怎能让温一珩自己一个人出门。” 云无修眼睛一亮,补充道:“温濂也在。” “那就没错了。”赵蓦霖看向云无修,继续道,“温濂是虎啸山庄二庄主,温一珩是大庄主,温一邺作为掌门,不大可能离开虎啸山庄,但温濂的武功高深莫测,是传闻中和淮川镖局掌门能持平手的人。” 沈寒瑶听到赵蓦霖谈及温濂,又说了这么多虎啸山庄的事情,发现他虽身在常州,可消息似乎还挺灵通。 “他今日有意为难我们,却不知心下在打什么算盘。”她猜测,或许跟之前白凛同她说的要暗中对付玄青门有关。 云无修也感到疑惑:“不过是去年,玄青门才联同虎啸山庄一起攻上阴婺山。这个温一邺,当时对我们毕恭毕敬,才不过过了个新年,就变得如此嚣张。” 赵蓦霖道:“他今日有意挑衅,或许是在试探你的实力?” 沈寒瑶猛然想起今日云无修打斗时,温一邺就在一旁看着。但他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出什么东西么?那些弟子和云无修比起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先不管。”云无修拿起筷子,伸手夹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吃饭吧,明天还要赶路。” 二人听到他发话,便也都举起筷子。 但自此事过后,云无修心中更是肯定了虎啸山庄对于玄青门的敌意,他隐隐感到一场大战,必定在两个门派之间爆发。 夜间,忽下起滂沱大雨,三人各自带着心事,迟迟难以入眠。到了第二日,便又早早起来,因此三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正是出了淮川城区,到了野外一处时,沈寒瑶发现路上有明显的脚印朝两边的山岗延伸而去。 “等一下。”她下了马,看向二人,“莫不是昨夜真有人埋伏于此?” 赵蓦霖也下了马,凭着自己对于事务的推断,他当下悄声对沈寒瑶道:“前方恐怕还有人藏着,想伏击我们。” 沈寒瑶有些烦躁,她倒不是怕伏击,只是这样一路上都要时刻提防那个,她自己倒没什么,如果还要顾着一个赵蓦霖,就有些吃力了。 “不然我们到了下个驿站,再租一辆马车,让三公子乘坐马车。”她提议道。 云无修思考片刻,问赵蓦霖:“不然你留在淮川?” 赵蓦霖刚要否决,沈寒瑶却是先开了口:“我想,即便是有人要搞袭击,也一定是虎啸山庄派来的,目标,也只会是你们二人。因为,你们一人是赵家的公子,一人是玄青门的长老。他们最容易下手的,就是三公子了。留他一人在淮川,是下下策。” 云无修御马原地转了好几圈,烦闷道:“那便依你说的办吧。” 但这淮川到红岭,一路都是高山居多,过了一个驿站,才发现根本没有马车可以租。等三人到了一些悬崖峭壁之处,才发现,马也不能骑了,只能牵着走。 正是在这个悬崖峭壁,两山之间的悬桥上,沈寒瑶停住了脚步。左边还有一条道,是下山的路,如果走这条道,恐怕要多耗费半天的功夫。 “不然我们走山道,不过桥。”她对二人道。 “你是不是担心得有些多余了?”云无修犹豫不决,“这样我们便不能及时赶到了。” 沈寒瑶此刻却有种直觉,这座桥的尽头,暗藏杀机。 “如果你是杀手,你会埋伏在何处?”赵蓦霖看向云无修问了一句。 云无修想了想,用手指向桥尽头,他眉头一皱,发现确实沈寒瑶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沈寒瑶道:“只要这个桥一断,我们三人就会坠崖而亡。他们都根本不用费劲来对付我们。” 云无 分卷阅读92 修妥协道:“那便走下山的路,再绕过去吧。” 赵蓦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们可以连夜赶路。”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你们可行否?”云无修看向二人。 沈寒瑶自信一笑:“这有何难。” 赵蓦霖见沈寒瑶答得轻巧,便也沉下声道:“既然阿瑶一个女子都没问题,我当然也没问题。” 于是时,三人便连夜赶路,终于在魁首大赛当日上午赶到了红岭间。 这是沈寒瑶第一次到红岭间来,此处四面高山环绕,因只有一条岭上的路进来,又多有红花开在山间,故名红岭。 红岭间就在这条岭上,由一些修行的女子组成,她们就居住在岭上的山洞中。不过红岭间有个十分开阔的天坑,可容纳成千上万的人,魁首赛就在那里举办。 三人正快要到了山门处,却发现远处堵了一群人。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尽头必须带殷公公进去!”一个女子的强有力的声音穿过人群传入沈寒瑶的耳中。 独孤忆?她当下就辨认出来了。若是她在这里,那么小落...... 云无修走得快,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拽住云无修道:“我有些爬不动了。” 赵蓦霖狐疑地盯了她一眼,云无修可没这么精明,沈寒瑶说走不动,他便依了她的话,脚步也慢下来。 奈何就算如此,也终究逃不过会面的命运,等他们到了山门出,要拿出帖子核证时,那群人全部散开,只剩下独孤忆和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背对着他们,还在软磨硬泡着。 云无修挤上前,从袖中拿出帖子,本来还在说话的独孤忆看过来,忽然伸手指着云无修抖了几下:“云,云,云......” 她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沈寒瑶却是在旁边,已经看到了扮成太监的小落,他也看到了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间,小落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来。 独孤忆指着云无修,又转了个身,在看到沈寒时,眼睛明显睁大了一圈。 “啊...你们,也来参加这次的魁首赛啊......”她这话中的断句,显然是有很大问题的。赵蓦霖将一切都看到眼底,却也不动声色。 反而是云无修,原本一心在核对帖子上,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太监的背影时,却莫名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向下看去,这个小太监,有点内八。 “哼。”他嘴角上扬那么点,看向独孤忆,破天荒地寒暄了一句:“独孤少主,多年未见,你变得越发好看了。” 独孤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云长老过奖了,你不也依旧那么好看......”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逐渐下了下去。 “你们先请?”云无修往旁边让开了道。 “不.....不了,还是云长老先吧,你是长辈,我怎么能在长辈前面进去呢。”孤独依揪了一下小落,小落立刻缩到了她身后去。 云无修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沈寒瑶看着小落,他快要将整张脸埋进独孤忆的长发中了。 赵蓦霖上前道:“我们先进去吧。” 除了云无修,在场其余的人都舒了一口气。后面的人又慢慢聚集了起来,云无修只好先递交帖子,他正要往前走,却被守门弟子拦下:“魁首赛男子不得入内。” 云无修挑眉一笑,又拿出一个帖子:“在下玄青门,云无修,携弟子前来拜访。” 两名弟子听后,接过帖子细细看了又看,才行礼道:“云长老,适才失礼了,里面请。” 于是后边的人便眼睁睁看着这两名男子进了去。 余光瞥到云无修已经进去之后,小落立刻抬起了头,只见他捏了个兰花指,扭着屁股到了两名弟子面前,掐着嗓子道:“你们呐~老身既非那男人,为何不放我进去,难道真要我脱了裤子,证明真声给你们看么~” 他说这,便掀开褂子,就要解下裤头,两名弟子伸手捂上眼睛,大叫道:“你进去罢!” 小落轻哼一声,朝独孤忆使了个眼色:“走吧,公主。” 孤独忆憋着笑,在小落的搀扶下进了去,但这一拐角,就看到了云无修三人立在那儿,正盯着二人看。 云无修看着独孤忆调侃了一句:“真是没想到,你们独孤家还是皇亲贵族。” 独孤忆也毫不示弱:“那当然,我们祖上曾是亲王,虽说现在已经是旁系,又隔了多代,要算起来,那也跟当今圣上是一个血脉传承的,我担得起这个称号。” 沈寒瑶不禁露出冷淡微笑,她发现枫林晚的人都是祖传的厚脸皮,黑的都硬能说出白的。 云无修看了扮成太监的小落一眼,小落也看向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云无修了,他多想开口叫一声大师父,可在这样的境况下,他们却是不能相认的。 毕竟他还顶着一个叛徒的名号,就算云无修不会伤害他,旁人看了,玄青门也会颜面扫地。 这五个人,站立在这山门处,却是各自都有着不可说的话,只能借着眼神来掩饰内心的慌张与想法。 “既然大家都是相识,我看不如一同进去吧。”赵蓦霖提 分卷阅读93 议道。 四人异口同声:“不必了。” 赵蓦霖一个微笑凝在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他拂袖道:“如此,那我们走吧。” 云无修和沈寒瑶便是迈开步子往前走,小落盯着两人的背影,一时惆怅感慨。旁边的独孤忆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找个时机去见你大师父。” 小落摇了摇头:“他既不知我同阿姐的关系,又不知阿姐同你的关系。如此错综复杂,相认了反而坏事。” 独孤忆道:“沈寒瑶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此次会来,肯定是有消息要带给我。” 沈寒瑶却不知独孤忆还对自己有这样的期待。 三人顺着路到了天坑,一进去才发现里面乌泱泱站了不少人。 一声锣鼓敲定后,天坑的擂台上,一名青衣女子踏着徐徐碎步,款款而至。 她便是红岭间现任的掌门人,罗青青。 罗青青朝台下做了个噤声手势,便开始讲话:“今日江湖上的女子豪杰,有幸来我红岭间参加魁首大赛,亦是红岭间的殊荣!我罗青青在此宣布一下规则和头彩。” 沈寒瑶他们站得远,并没有怎么听清,但只看到台上罗青青说完话后,那些人都一拥而上,去了擂鼓旁边的台子上,似乎在抽取什么东西。 “欸?怎有两位公子在这里?”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都齐刷刷朝赵蓦霖他们这里看来。 “糟糕。”赵蓦霖本能地嗅到一丝不妙。云无修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已经被赵蓦霖一把拉过,“快走!” 他们先前是来迟了,就站在最后方,但现在,这里可是女人堆! 两人正往外走时,罗青青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拉过二人道:“同我来。” 沈寒瑶呆滞站在原地,她居然就这么被两人给扔下了么? 当是时,两人被罗青青拉到了外面,天坑门口处有弟子把守,里面的人已经出不来,但都还在往外探脑袋。 “你们先去我的居所藏着吧。”罗青青招来身边的人,“你们看好里面,我带二位客人去明洞。” 到了明洞,云无修还有些茫然,“罗掌门?”他问了一句。 罗青青笑出来,拉长声音道:“正是!”她看了一眼二人:“我说你们,怎么敢往那里面挤!我听弟子来报说,玄青门的云魔子来拜访,原想在台上忙完活儿,就立刻来接见,真是不曾想,你们倒自己找来了。” 赵蓦霖依旧是行了个礼,解释道:“此次玄青门也有派弟子前来参赛,故而我们二人就跟着她进了去。” 罗青青惊讶道:“是吗?”她用手捂住嘴,憋了一声笑,才忍俊不禁道:“我记得上次的魁首大赛,玄青门不是派人将帖子原封不动送回了么?我还以为你们门派,对我们这样的小打小闹看不上呢。” 上次......云无修想起十年前,那时他方是个少年。那次......似乎是他派人将帖子送回的,因为门内女子都打不过他,他觉得她们去了也是丢人。 云无修被罗青青说得老脸一红,“哪里哪里。”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谁少年时期还没做过几件蠢事。 ☆、风声 ============================== 沈寒瑶在天坑内跟着众人一齐到了擂鼓旁去抽签,这次比试,第一轮次,是按照队伍来。以十个天干作为队伍名称,抽取到哪个,便是哪个。 由队伍中的人先作比试,胜出的那一位进入到下一轮次。 “她在那里。”独孤忆拉着小落绕到了沈寒瑶身后,她轻轻拍了拍沈寒瑶的肩膀。 沈寒瑶转过身,见她手中同自己一样拿着长签。 “阿姐。”小落低低喊了一声。他方才看到罗青青拉着云无修和赵蓦霖离开,才敢过来。 “小落,你放心,云无修他不是来抓你的。”她朝小落微微一笑,想着要同他解释一下,让他放宽心才行。又或者,这两人为什么不秘密会面,聊一聊? 她知道云无修作为小落的师父,其实一直挂念着他。 独孤忆将那支签放到沈寒瑶眼前晃了晃,便问:“你抽到的是哪个?” 沈寒瑶拿起自己的签子看了一眼,便递给了独孤忆,独孤忆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庚字,而她抽到的是甲字,心下放松了去。 此时不远处跑来一女子,人还未到便冲独孤忆挥了挥手。独孤忆眼前一亮,也抬手挥了挥,“是温家妹妹,我过去一下。”她说完便朝那女子方向跑去。 沈寒瑶听到温家,扭过头去看,只看到一个比独孤忆娇小许多的女子,两人正在互通签上的字。 如此便只剩下她和小落二人了,沈寒瑶拉过小落,悄声道:“不如今晚我们在山门处约见?” 她还在想着云无修和小落之间的事情。 小落点点头,又关切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是和我大师父一起来,难不成你成他弟子了?” “没有。”她摇头。 “那你可是找到阿忆交待的东西了?”小落又问。 “也没有。”她还是摇头。 分卷阅读94 “给二位介绍一下!”独孤忆拉着方才那女子过来,将她推到二人面前,“这位呢,是虎啸山庄的三庄主,温如烟。寒瑶,你们俩都是一个类型的,虽然都看着身体娇小,但实力可强。” 沈寒瑶微微欠身。她明显感到眼前这个温如燕身上有股和温一邺一样的阴冷气息,而温如烟对上沈寒瑶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便心中已经将她归为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你是玄青门的?”温如烟开了口。 沈寒瑶点头应“是”,温如烟又问了一句:“云长老近来可还好?” 她问云无修?沈寒瑶诧异了片刻,正要回答,那方台上擂鼓又一次敲响。 罗青青不知何时回来了,她站在台上宣布,魁首赛正式开始,要抽好签的人都各自站到相应的队伍中去。 擂台前方插了十面旗帜,周围人潮流开始涌动,温如烟却站定原地。她看着沈寒瑶,只等她说出一句话。 “他挺好的。”沈寒瑶说完,便要抽身离去,但温如烟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臂膀,“他......他可有娶妻?” “啊?”沈寒瑶顿住,这个温如烟和她打听这些做什么?但似乎也不关她的事情,便开口答道:“尚未娶妻。” 牵制住她手臂的那只手放松了下去,她听到温如烟在一旁喃喃自语:“哥哥果然是骗人的。” 沈寒瑶当下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快步走到了庚字旗下方。 温如烟和独孤忆一同往甲字旗那边走去,独孤忆还为此感到开心,完全没有把温如烟放进眼中。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温如烟还是当年那个爱哭的小丫头,如今也还是安安静静的。只不过,她方才那么急切问起云无修的事情,还着实让她惊讶了几分。 小落跟在独孤忆旁边,甲字队伍那边来了个太监,成了全场的众矢之的。 罗青青同红岭间几位堂主,此刻正在高处的观战台上,云无修和赵蓦霖也一同坐在上方。 “掌门,不如你把那位小太监请上来。”赵蓦霖提议道。 云无修瞥了他一眼,他这是嫌事情还不够乱?他难道看不出那就是小落么? 罗青青却是点头称好,不一会儿,小落就被两名女弟子架上了观战台。他一抬头看到云无修就站在一侧,心下发酸,便将头低垂。 赵蓦霖适时从椅子上起来,拉过罗青青和几位门主到了台子上的露台处,他语气略显恭维:“站在这里看,倒是眼界更开阔。这天坑处的观台,既无烈日,也无风雨,真是个大饱眼福的好地点啊” 原来他倒是心中早有打算。云无修只觉自己又被赵蓦霖摆了一道,他到里面一些坐下,小落也跟着他,就站在他旁边。 此刻便是无言,但师徒二人心中自有浓厚的感情在升腾。 台下,甲字队的人已经都到了台上,细细数来,有十多人。 这样多人混战的场面,很容易三五成群,而那些落单的就是最先被淘汰出去的。这一队里,打到最后,明显剩下温如烟和独孤忆抵背而战。 “这俩小丫头,你们看哪个能留下?”罗青青手指擂台,她指的方向正是温如烟和独孤忆的方向。 “倒是枫林晚那丫头更凶些。”一位门主道。 “我也觉得。”另一位门主也附和了一句,她还为此感到有些惋惜:“这两大名门的丫头竟抽到了同一队,第一轮就要决个你胜我负,怕是输了的那一方要被气到。” 罗青青否定道:“不然。我看她俩倒是挺默契,看来关系应当不错。” 赵蓦霖却看出了温如烟的一些小心思,独孤忆好几次有保护她的举动,而她却没有任何顾及到独孤忆的时刻。 他摇头叹息了一声。 “快看,只剩她们二人了。” 门主的这一声唤,将小落从后方吓得跑到了前面来,他扑在栏杆上,盯着台下的独孤忆,心中十分紧张。 擂台上,两人拉开了距离。 独孤忆抱拳行礼道:“温家妹妹,多有得罪了!” 两人重新拔出刀剑,相互对峙。 沈寒瑶皱眉看着台上,赵蓦霖方才看出的端倪,她自然也看出了。 独孤忆使的是玄青门的武功,正是云无修的化刃绝式,而温如烟,使的是温家的悲悯六剑,此剑法胜在身法轻巧,灵活多变,但因招式不多,需速战速决。 云无修起身,到了小落身后,他的手重重拍在小落的肩膀上,露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家那位小公主,倒是用的好招式!” 罗青青笑了一声:“枫林晚的招式还真是稀奇,年年都有不同的新花样。” 她这是在嘲笑枫林晚没有自家是招数,到处东拼西凑。 小落紧张得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云无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坟选在那块地都想好了。 正是此时,独孤忆被温如烟一剑直指喉咙。 她僵住身体,温如烟却是朝台下扫了一眼,才将剑收回。 “胜负已分!”红岭间的弟子敲响锣鼓,温如烟自下了台去,独孤忆愣了片刻,才恍恍惚惚下了台。 小落看了一眼云无修,行了个礼,便匆忙向下跑去。 分卷阅读95 “学成这个鬼样子。”云无修翻了个白眼,负手往回走,又重新坐下。他慢悠悠倒了一杯茶,对前方站在栏前的赵蓦霖道:“等寒瑶那队上了再叫我吧。” 沈寒瑶在庚字队,这才刚结束一个甲字队,离庚还尚早。她便偷偷溜了去,寻找独孤忆和小落。 好不容易在出口方向见到两人,沈寒瑶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独孤忆这会子,似乎是在那里偷偷抹眼泪,小落在一旁安慰着。 她见沈寒瑶走近了,更心下觉得委屈,瘪着嘴道:“她赢了我,竟然也就那样走掉了。沈寒瑶,若是你赢了我,必然不会这般。” 沈寒瑶有时候不得不感慨,独孤忆真是又要强,又蠢钝。 但她同时又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心中对着朋友,同小落一样,十分光明磊落。 “她的招式不难对付,只是你经验不足罢了。”沈寒瑶安慰了一句。 “是吗?”独孤忆抬头间,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将泪水胡乱抹去,露出憨憨的笑容。 “我们要去山脚下的客栈了,寒瑶,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独孤忆好心交待道。 沈寒瑶点点头,目送二人出了去。但独孤忆出去走了一段路,方想到一件事:“糟糕。我忘记问她......” 小落俯身在她耳旁道:“我已经帮你问过了。没有任何关于那方面的线索。” 他还真是个心细之人,独孤忆牵起小落的手,“我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蠢了。是不是同你在一起久了,才被你传染了?” “是啦是啦,独孤少主你聪明盖世,我拖累了你......”小落依着她的性子,也不反驳。 沈寒瑶站在出口处,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有些感慨。 她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放在心上呵护过。或许也有,曾在赵府的时候...... 如果这样,就算是喜欢一个人,那赵蓦霖对自己,究竟有喜欢的成分在里面么?可从老药师他们看来,赵蓦霖对每个女子都一样。 她试图去回想,那些日子里,赵蓦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又因着周遭嘈杂的环境让她分了心。 等沈寒瑶回到队伍中时,擂台上在比试的,已经是丁字队了。 时间慢慢推进,周边队伍的人都拿出干粮,盘地坐下歇息了。沈寒瑶茫然坐在人群中,正是晌午过后没多久,伴随着一阵锣响,终于轮到了庚字队。 云无修在观战台上方醒来,赵蓦霖原本正要叫他,他却自己准时醒了过来。昨夜他们都没有睡好,但看赵蓦霖似乎还挺有精神。 “看来我真是年纪大了。”云无修自嘲了一句。 赵蓦霖却是颔首一笑:“我也不过是强撑着。但你睡着了,我只好替你观战了。” 他当真是个暖心的人。云无修深深看了赵蓦霖一眼,若他是个女子,只怕此刻也会被赵蓦霖所打动。 “沈寒瑶啊,你原是如此渴望着这些的人么?”云无修心中翻涌出一些复杂的情感,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和沈寒瑶,或许一直都是一类人。 他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不就是在认为她是个坚强温暖的小女子么明明似乎他自己想从她身上得到感情,用那些感情来浇灌自己逐渐干涸的心。 “云长老?”赵蓦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云无修怅然起身,同他一起到了露台的栏杆处。 沈寒瑶几乎快饿了一天,方才胡乱吃了点干粮,但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折腾过自己了,不管是在玄青门还是在赵府,大多数时间都是吃好,喝好,睡好。 她抬手打了个呵欠,看着擂台赛的人自动分群而站,而她好死不死就被围到了中间。 “她是玄青门的,我们先联合将她打下去!” 已经看过几场比试的庚字队,对于战术上有了更好的把控。较弱的一方团结起来对付较强的人,本该是正常的。 但...... “这样,是不是太过有失公允了?”赵蓦霖忍不住替沈寒瑶喊冤。 她们所有人都围着她,等于她自己一个人要对付十来个人。 罗青青却不以为然道:“毕竟你们是名门大派嘛,你看方才甲字队的那两个丫头,不也是被人群攻的么。” “她们有两人,可阿瑶只有一人。”赵蓦霖开始担心起来,他看向云无修,却发现云无修趴在栏杆上,有些百无聊赖。 他看那些女子畏畏缩缩的站姿,又是抱成一团,就知道这些人于沈寒瑶而言,不正是像他在温家对付那些弟子一般么。 说不清是哪里生出来的自信,他就是相信沈寒瑶能够赢。 擂台上,有一举斧头的胖女子率先冲进圈内,接着两三名女子也冲了进来。 沈寒瑶弯腰躲过那斧头,朝前方滚了一圈,那胖子同其余两个人撞到了一起,当下双双倒地不起。 “看来这个队伍里,没什么厉害角色。”沈寒瑶在心中这样预估。 接下来的应战中,果然如她所料,虽说她用了云无修教的化刃绝式,但又结合了自己的身法,大概两成左右的功力,就打倒了一片人! 分卷阅读96 ☆、难言 ============================== 锣声敲响,沈寒瑶独自一人立于台上,如同一只孤独的野兽。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使是赢了,她的左臂上已经破开了两道口子。鲜血慢慢从衣物里透染出来,她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垂着头朝台下走去。 台下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去扶她,她只能自己按住伤口往外走。 “罗掌门,我们先下去了。”赵蓦霖交待了一句,便急匆匆转身,而身后,云无修已经不见了踪影。 罗青青看着这两个男子,直摇头叹息。 沈寒瑶刚从出口处往外没走几步,便听到后方有人在喊她,回身只见云无修气冲冲朝她走来。 “你为何要对那些人手下留情?”他一靠近,便是一通逼问。 沈寒瑶没办法对他的问题作出回应,此刻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她将上面的衣物撕裂扯下,赵蓦霖只看到一只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手臂。 方才她在台上用手臂去挡刀时,赵蓦霖就大惊失色,云无修还以为她手臂上裹了什么防御的,现如今看来,她是真将自己不当个人来使。 赵蓦霖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往明洞方向走去。陆续有出来的旁人,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个好像是常州赵家的三公子!” 云无修往路中间一站,板着一张铁脸,倒是吓退了不少女子。 他有些懊恼,自己方才冲出来,不应当先责怪沈寒瑶,可他偏又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因此回到明洞,看到赵蓦霖在为沈寒瑶上药时,他只是呆呆站在一侧,又开始自觉多余。 “云无修。”沈寒瑶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他。 他立刻转过身,到了她面前,又是冷着脸问道:“怎样了?” “你倒是问了句废话。”赵蓦霖起身,半带幽怨地看了一眼云无修,但还是不忍看他自责,便拿了旁边的白布交到他手上:“你将她手臂缠好,我去问问她们有没有吃的。” 云无修接过白布,还愣了片刻,倒是赵蓦霖出去之前又叮嘱了一身:“快点啊!” 他这才茫茫然坐下,一下子又不知如何下手,沈寒瑶倒是大方伸出了手臂。 默默将白布缠上伤口,云无修不敢抬眼看沈寒瑶,等缠好后,他才发现,她一声都没叫,和在玄青门时,有点判若两人的感觉。 沈寒瑶只是太累了,她躺靠在榻子上,收回手后,拉了旁边脱下的外衣盖到自己身上,便闭上眼睛睡去了。 只要是在安心的环境下,她真的太容易入睡了。 赵蓦霖回来时,正好看到云无修伸手往沈寒瑶的脸上去探鼻息,他微微一笑,放轻了脚步。 两人出了房间,到了外面的厅里,赵蓦霖才对云无修道:“让她睡会儿吧,估计是太累了。” 云无修这会儿出来了,却又还是有些纠结于方才的点,他朝赵蓦霖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她为何只用了两成功力?我看她到后面,一个人同三四个人缠斗,打得有些吃力。但她愣是没发挥出来。我着实看不懂。” “或许是为保存实力?”赵蓦霖猜测道。 “有必要么?”云无修并不认可这个假设。 赵蓦霖方才在台上时,就有看到沈寒瑶在出口处和小落还有独孤忆在说些什么,沈寒瑶应当是没看到他,甚至在擂台上,都不知道,他和云无修就在上面的观战台看她。 所以,她或许认识小落和独孤忆? 赵蓦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云无修,再加上,她手上不止有今天新添的刀剑伤,还有其他的伤口。 他曾经仔细看过一些杀手的尸体,身上无一例外都有累累伤疤。 “云长老。”赵蓦霖突然喊了云无修一声。 等云无修看过来时,他却言欲又止,最终只是拿起了手中的食物,“吃点东西吧?” 接过食物,云无修却吃不下,他心事重重,又想起老药师的交待,开始惧怕发生其他事端。 “你是不是在担心,如果阿瑶不能夺了魁首,要怎么拿到混元鬼珠?”赵蓦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竟是一猜一个准。 云无修道:“师兄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赵蓦霖咬了一口食物,咽下后才缓声说了一句:“其实,左右不过是取个药材,不管拿回去的是什么,慕欢都不会醒过来。” 他将手中端着的食物往桌上一放,又在桌前坐下,抬头看向云无修:“有的时候,必要的谎言,能给人带来希望。就算最后希望破灭,有希望的那一刻,总是开心的。只要那一刻是开心的,就足够了。” 看来赵蓦霖和自己一样,预料到了老药师的大限将至。可是他如此理智说出这样的解决方案,难道他心中真的对王慕欢的苏醒,不抱一点希望了么? 云无修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师兄说你对慕欢尚有余情,我不知你竟已经移情别恋了。”云无修道。 赵蓦霖淡然一笑,语气却笃定:“我对慕欢,一直有情,从未变过。只是我接 分卷阅读97 受了她离开的这个事实。人死不能复生,我不相信那些虚妄的东西。” 他说得条条是道,云无修没有反驳的余地。但他却问出了沈寒瑶想问的话: “那你对寒瑶呢?你对她又是存什么心。你若是喜欢她,便直接告诉她不行么?” “不能够。”赵蓦霖重重叹息了一声,他的眼睛此刻十分明亮,直勾勾看着云无修:“我同慕欢的过去,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抹平的。” “那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云无修嗤笑一声,几乎是带着怨道:“我着实看不懂你们,一个个都说什么过去。看来我还是在山中呆久了,已经不知人间事。” 过去......赵蓦霖收紧了双手。 * 沈寒瑶足足睡了三个时辰,醒来时只看到身边已经点了烛火。 她骤然起身,掀开帘子,外面的厅堂处却不见一人。 直到她走出了厅堂,又出了明洞,才发现天上已经是圆月高悬。 “糟糕,小落!还有云无修......”她急匆匆往下跑,没跑多远,却是正好撞见了云无修朝这个方向走来。 夜深路窄,她结结实实撞到了云无修的怀里去。 抬头一看,她欣喜若狂:“我正想去找你!” 不等他说话,沈寒瑶便拉过他的手臂,“你同我来。” 云无修被他拽到山门处,就在他们今日站着的那个拐角处,此时今天上午打扮成小太监的小落,正被独孤忆挽着。 他提着一只灯笼,在那里伸头探脑的,一看就是在等什么人。 沈寒瑶拽着云无修走近了,小落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大,他不敢相信,云无修会跟着沈寒瑶一起前来。 “大师父......”白天惧于人前,他一直不敢说话,但此刻只有他们四人,在这个角落里,四下无人,又离山门有那么一小段距离,便是说什么,守门弟子也不能听见。 云无修听得那声喊,心下也触动良久。 独孤忆拉过沈寒瑶,两人往另外的方向走了去,留下小落和云无修叙旧。 “大师父,你怎么会同我阿姐一起来?”小落拉过他,似有太多话要同他讲,但这开口第一句,便露了馅。 “你阿姐??”云无修又不聋不哑,显然听到了方才那句话。 “是......是,我先前逃到屠城的时候,有认识她。她请我吃了顿饱饭,我看她投缘,便认她做了姐姐。”小落说得半真半假,云无修却也因着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心,便被他糊弄了过去。 “那你今日怎么没有认出她来?”云无修又问。 “那不是,那不是你在身边嘛。我今日陪阿忆出来的时候,她还有同我们说话呢,不过那时你应当不在。” “什么时候?” “就是甲字队结束之后。” “哦,那时我睡着了。” 小落吐了吐舌头,开心一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尤其是大师父你。” 云无修也露出淡淡笑容,他关切地问:“你在枫林晚没惹事吧?那独孤诚可有好好对你?” 小落点头,“自然是有。不然我怎么能牵着枫林晚少主的手。”他说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云无修方才那样问,一定是知道自己在枫林晚,也一定暗中吩咐人交待过独孤诚。 小落眼睛一红,声音哽咽了半分,“大师父,让你忧心了。” 云无修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在他眼中,小落仿佛还是那个刚进门时,瘦弱的小小少年。 云无修收回手,看了一眼沈寒瑶她们走去的方向,叹息道:“你倒是还好,脑瓜子机灵。倒是你那位阿姐,一定也不让人省事。” “啊?”小落歪了歪头,“莫非你收她做弟子了?” 云无修道:“我倒是想收,奈何人家居然不肯。” 这句话便是彻底将他内心的想法暴露了出来,小落眼珠一转,猜到了个大概,伸手指着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哦......我知道了,你欣赏我阿姐,觉得她是个好苗子。” 云无修腼腆地垂下了头,他其实倒更想从小落这里探点消息,比如怎么得到心仪的女子之类的法子。 但小落又转念一想,当时在枫林晚时,沈寒瑶说过,她不能习任何其他门派的武功,否则会因为心法相冲而走火入魔,甚至是,死。 正惆怅该怎么说时,云无修却自己开了口,“你这一出去,就勾搭上了枫林晚那丫头,倒也真是挺厉害。” 虽说这句话听上去半带戏谑,但小落仍旧忍不住得意一笑:“那是。”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解释道:“欸,不对不对!什么叫勾搭啊,我们这是两情相悦。” 这话说到一半,小落忽然意识到,云无修怎么会忽然同他聊到感情上的事情。 莫非,他有了心仪之人? “大师父,你不会......”小落朝他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云无修的脸在灯笼的映照下,有些微红,他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小落却看到他发红了的耳根子。 “哈哈哈......”小落当下会心一笑,“原来师父你......” 他话 分卷阅读98 还未说话,后方忽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至近,云无修一听,正是罗青青和赵蓦霖二人正从山门处往这里走。 “你藏好。”云无修朝小落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往山门那方看去,小落则是往沈寒瑶个独孤忆走开的那个方向快速跑了去。 沈寒瑶原本还在听独孤忆说着和小落的一些趣事,见小落急急跑了过来,便也只能和二人匆匆道别。 她回到那个转角时,正好赵蓦霖与罗青青也拐了过来。 一下子四人相撞,赵蓦霖的神色在这一刻变动了一下,他看到沈寒瑶同云无修站在一起时,似乎有些情理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罗青青率先问了句:“你们也去山下看花灯么?”说着还提起自己手上的花灯摆了一下,又解释道:“今日山下的城中有花灯游街,挺热闹的。” 沈寒瑶往云无修身后缩了半寸,她又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 云无修却是没有感到半分异常,毕竟黄昏后,罗青青邀请他们以及沈寒瑶一起去赏花灯,但他并不想去,便胡诌了个借口,说要等沈寒瑶醒来再追上他们。 显然,赵蓦霖和罗青青游玩了一圈回来,他们这才刚出门。 “呃......”云无修顿了半晌,心想沈寒瑶身上还有伤,便尴尬一笑:“既然你们已经回来了,那便不去了吧。” 如此,四人便一同走回了明洞,一路上,沈寒瑶都沉默不语,三人说了些什么话,她也完全不记得了。 今日,她属实冲动无脑。 小落虽然告诉她,自己已经把事情圆了过去,但她却陷入自责中。 “为何一定要去欺骗他们呢?”她的内心开始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摇摆。 倘若说出实情,最差也不过是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以她这段时间和玄青门这些人的相处看来,他们都不像是那种会因为一本谢家剑谱,就去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沈寒瑶坐在桌前,思忖良久,终于是起身站定,而后往外走去。 ☆、微芒 ============================== 出了房间,沈寒瑶走到了隔壁门前。 她利落伸出手,叩了叩房门。三声过后,门被拉开,云无修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了?”他询问道。 “我来找你们说一些事情。”沈寒瑶绕过他的屋子,径直进了房间,却发现罗青青也坐在里面,他们三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事情。 赵蓦霖见沈寒瑶进来了,便起身给她搬来一张椅子,笑道:“本来还想让你好好休息,就没叫你,不想你自己却找来了。” 云无修关上房门,坐回位置上,脸色凝重道:“来了也正好。罗掌门,你同她说说吧。我今日睡去了大半的时间,却没顾上。” 罗青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颇为不屑道:“你就是看她和温家那丫头比试的时候,也没怎么用心看,现在反倒使唤起我来条条是道。” 云无修伸手摸了摸下巴,垂头轻笑,显然是心虚了。赵蓦霖便出来打圆场道:“好了,你们俩就不要再相互打趣了。还是先同阿瑶说一下对手的情况,明日好有个对策。” 原来他们是在商量这些事情。现如今有个罗青青在,她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了,便只能耐心你听罗青青的指导。 “姑娘。”罗青青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听我说,今日那些人里,我看能真正和你一教高下的,也就只有温那家丫头了。今年的魁首呢,必定是在你们二人之间产生的,只是你跟她比起来,还要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罗青青说着站起身子,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在台上观你应战时,发嫌你有种未能使尽全力之感。明明身法看上去,应当是个功底深厚的丫头才对,你是不是有某些地方,还没有开窍?” 云无修听到这话,不等沈寒瑶开口,便是不耐烦道:“你现在同她问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一夜就能使她开窍么?让你直接把那珠子给我们,却又是不肯,实在是......” “这魁首赛的事都已经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了,我怎的知道老药师突然要这东西。况且十年就产一颗,我总不能给你硬多挤出来一个吧!”罗青青气得白了云无修一眼,“这么些年了,也不见你来探望一下我,临到有事了,却跟我这里撒泼。” 两人当下便争吵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妻之间在拌嘴,赵蓦霖朝沈寒瑶使了个脸色,两人刚起身,云无修和罗青青便同时呵道:“坐下!” 沈寒瑶耸了耸肩,坐下时不由得吐槽了一句:“云无修,你还真是同谁都能吵起来。” 这句话可谓是一阵见血,当下罗青青就被逗得捂住肚子笑个不停。 云无修气得脸涨红,却又瞥到沈寒瑶那受伤的手臂,一时不忍再去责骂她,便是转而对罗青青道:“要不是看在你是师父孙女的份上,我早就同你动手了。” 原来两人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云无修的身份在红岭间这么好使,怪不得他们之间看桑去那么熟络。 “好了,不闹了。”罗清了笑够了,便坐下 分卷阅读99 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继续刚才的话道:“温如烟使的是他们温家祖传的悲悯六剑,此剑法胜在一个速战,无修的绝,你若能使出五成以上,打败她是有七成希望的。” “我看她连使出三成都很艰难。”云无修摇摇头,身子向后靠去,“我看不然你想办法按插个人把她给弄下去,不就行了。” 对面桌上三人同时摇头,这个法子显然行不通。 赵蓦霖道:“我听闻,谢家剑法是完全能够克制悲悯六剑的,只可惜已经失传了。” 不知是他有意,又或是无意提到这件事,云无修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事情,他陡然抓住罗青青的手:“之前,是不是有人在屠城散播消息,说谢家剑谱就藏在玄青门内?” “是啊。”罗青青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哪些个人散播的流言,引得一大批人往屠城跑,赵三公子一向爱惜的那个弟弟,不就因为此事枉死了么,对了,连你之前的那个小徒弟也去了。” 赵蓦霖听到这句话,微微侧过头观察了一下沈寒瑶,她似乎是若有所思。 云无修道:“这些消息,你可知道谁人那边散出来的?” “淮川镖局被灭门之后,这些流言就慢慢起来了,但听说像是温家人打探到了消息,然后无意间透露了出去。”罗青青低头思索了片刻,却是有些气恼:“温家的那人,有意诋毁千鹤门,他根本没有和千鹤门买过任何消息,却说是千鹤门这里打探来的。” 她一只手重重拍在椅子上:“真是让人奈何不得!” 沈寒瑶道:“或许是冲着谢家剑谱去的呢?” 她这一句话,像忽然点醒了他们。 云无修眼中空洞了片刻,回过神时有了光彩:“此事莫非和慕欢有所牵连......” 他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沈寒瑶追问道:“怎样?” 云无修闭了闭眼睛,而后缓缓睁开,“十五年前,老药师在谢家救下了一名女子。他将那名女子带回玄青门,并收为养女。从当时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就是谢家的三小姐,谢无双。” 赵蓦霖和沈寒瑶听到此话后同时惊了一番,连罗青青也不由得问了一句:“这么说谢家剑谱真的在玄青门?!” 云无修摇头,“不在。若真是在,我那师兄道无涯早就会开始他一统武林的千秋大梦了,又怎么会退位于义轩。” 沈寒瑶久久没有说出话来,她千找万找,却不想真的被她先前的直觉猜中了,王慕欢就是谢无双。 可那王慕欢如今成了一个活死人,自己又怎么把谢家剑谱给她? 赵蓦霖晃了神,他没想到王慕欢会是谢家的人。 “所以虎啸山庄真正的目的,就是对付玄青门,届时不但江湖上从此他一家独大,更是能拿到谢家剑谱,乃至称霸武林!”罗青青分析道。 “不好......”赵蓦霖起身,他盯着云无修道:“你出了玄青门,会不会给虎啸山庄那边钻了空子。” 沈寒瑶道:“应当不会。虽然他们多有挑衅,但还是颇为忌惮云无修的。或许他们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动手。” “他们在等继任大典上动手,可惜我们早就有所防范,这次只在门内举办了,再没有闲杂人等能混进门内。”云无修单手扶额,担忧道:“其实,从年前他们往赵家送君兰香来看,是想先从赵家下手,借此让玄青门产生内乱。” “是啊,先前或许小落就是这样被陷害的。或许也是他们动的手脚,目的就是要先扰乱玄青门门内。”沈寒瑶忍不住道。 赵蓦霖惊讶地看了沈寒瑶一眼:“你识得殷小落?” 听她叫得亲切,恐怕还不是认知那么简单,赵蓦霖心中生出了几分猜忌。 云无修道:“她与小落之前在屠城相识的。” 沈寒瑶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身子,她动了一下胳膊,伤口处有些刺痛,她刻意皱了一下眉头。 “这说着说着,怎么又说到虎啸山庄......唉,我乏了。”罗青青打了个呵欠,“左右是你们门内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她起身,拍了拍云无修的肩膀:“你们好自为之,我先回去了。” 赵蓦霖起身将罗青青送了出去,又转身回来,却见云无修不知何时凑到了沈寒瑶身旁,他关切地询问道:“伤口又疼了?我已经让青青在签上动了手脚,又推延了比赛,从明日开始,两两比武,至少四日之后,才会轮到你。” 沈寒瑶对云无修道:“就是一些皮外伤,也不打紧。”她说完便也起身要离开。 回到房内后,沈寒瑶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她催动内力,掌心冒出丝丝寒气,但不消片刻,便如烟飘散。 “救她。不救她。”沈寒瑶陷入了两难之中。依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想从虎啸山庄那里拿到混元鬼珠,是难于登天的。 老药师还在玄青门苦苦撑着残破的躯体,等着这一味药来达成他的心愿。 可如果她使出了自己真正的武功,那到时,或许再也没有见到王慕欢的机会了。谢为玉本意应当是让谢无双来决定,但听云无修的话里说来,玄 分卷阅读100 青门也并不是对这本剑谱没有兴趣。 没有人会拒绝让本门派变得更强的机会。 枫林晚的独孤城和独孤忆可以用谢太公的一时之言,或许根本不存在的话,来强说谢家剑谱应当归属于枫林晚。 而虎啸山庄的温家更是狼子野心,想除去赵家,除去玄青门。 “混元鬼珠,我必夺得。” 沈寒瑶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躺在床上,闭了眼,她脑中又冒出了清晰的目标。好似自己快完成了谢为玉的这个遗愿,就可以解脱了一般。 罗青青吩咐人在签上动了手脚,又将比赛规则更改为守擂模式,由第一个胜出者在擂台上应战,直至有人将她打败为止,那个人便成为下一个擂主。 等所有人都被淘汰了,剩下的最后一个,便就是此次魁首赛的胜者了。 “这温如烟怎的如此实力强劲。”赵蓦霖在观战台上连连叹息,“已经连续三天了,她抽签抽到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打得过她的。” “别说一天一个了,我看她一天十个都能扛得住。”罗青青也忍不住吐苦水,又看向身旁的云无修:“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教那小弟子更上层一些的心法啊?还在这里看好戏,照这样下去,我看她恐怕是没有获胜的希望。” 云无修却是不言不语,拿了一串果子,剥皮后一个个送入嘴中。 如果依照赵蓦霖先前的想法和计划,其实沈寒瑶此次比赛胜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温如烟果然守擂到了最后一天,那筒中只剩下一只签。 她提剑上了擂台,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却还是弯腰抽了那支签,念出了沈寒瑶的名字。 等了好半天,台上却未到一人。温如烟抬头看上观战台上,想说如果对方弃赛,大可直接宣布她为胜者。 但这一抬眼间,她却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男子。 “云魔子......”她痴痴站着,只朝他呆望,连沈寒瑶什么时候到了,都浑然不觉。直到锣鼓声敲响,她才诧然低头回身。 只见沈寒瑶手持长鞭,面无表情看着她。 “玄青门沈寒瑶与虎啸山庄温如烟对战,生死各命,两相无悔!”宣战之人插好一炷香,便扬棋宣布开始。 “他竟也在,正好,当真是好。”温如烟笑意盈盈,一时分了心,但沈寒瑶一鞭挥过来时,她仍旧是轻巧躲了过去。 温如烟早先就有观察过每个参赛的女子,沈寒瑶的身法,她看着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她用的绝式,她却能认出来,应当是云无修教授的。 如果,不用寒冰掌,只是用这样的身法,就算近了温如烟的身,也根本没办法将她击倒。 沈寒瑶之所以选了长鞭,便是要刻意拉开距离,希望能拖延到对方有破绽。 “你想拖延时间?”两人近身交锋,温如烟转手一剑将沈寒瑶的长鞭挑住,她翻身转了两圈,又伸手一拉,沈寒瑶只得将长鞭脱手。 但她却两腿分开,另一只脚死死踩住鞭子,这样那把剑也被拖到地上,沈寒瑶起身抬脚一扫,那把剑缠着长鞭,被深深插入旁边的台柱上。 “天呐......”台下观战的人爆发出一阵惊呼。 虽是失了长鞭,沈寒瑶身法却更稳了。她本来就没有用这个武器的习惯,扔了反而无物一身轻。 温如烟也毫不逊色,赤手空拳对她而言,虽稍显吃力,但应付沈寒瑶却不成问题。 只是,这两人打斗时,出招似乎都知道对方下一招是什么一样。这让观战台上的云无修和罗青青越看越疑惑。 当然,更疑惑的当属台上的两人了。沈寒瑶凭借的是多年以来的惯用招式,已经和自身融为一体了,但温如烟的招式,分明就是寒冰掌的入门心法! “她怎么会这个武功?” 两人在台上对了一掌,沈寒瑶被击溃到擂台边缘。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捂住发冷的心口。 ☆、讨巧 ============================== 方才温如烟使的是寒冰掌,但只是细微的两成功力,和当初沈寒瑶在垣琥镇上对独孤忆用出这一招的时候,是一样的。 但她生生接下这一掌,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云无修和赵蓦霖都向外探出身子,罗青青将两人往里面拽,“都着急什么,这比武哪有不受伤的!” 温如烟快步到了沈寒瑶面前,一脚朝她袭来,沈寒瑶分离滚落到了一边,但温如烟却又追了上来。 一般人看到对手倒地都会得意一下,温如烟她却丝毫不放松,她的目的太明确了,就是要将沈寒瑶打下去。 “青青!”观战太上,云无修急切地叫了一句,“快喊停!” 罗青青为难道:“这,这不行啊,这比赛已经开始了,除非她被打下去。” 温如烟攻势凶猛,沈寒瑶几近落台,却又凭借着那么一点小幸运,没让温如烟得手。 “抓到你了。”温如烟侧身跃过,看似要往沈寒瑶右边攻击,实则直接拽住她的手,另一直手一掌狠狠击 分卷阅读101 向沈寒瑶腹部。 沈寒瑶却抬眉一笑,反手拧过温如烟的手臂,却又被她巧妙脱身。 两人在台上似乎又恢复了势均力敌的局面,沈寒瑶使出内力,以手化刃,招招缠住温如烟。 云无修猛然发现,她的化刃绝式还是只使出了三成功力,这样不温不火的攻击,根本没有办法打倒对方。 “看来你学艺不精呢。”两人双手交锋时,温如烟在她耳旁嘲讽了一句。 下一刻,沈寒瑶朝温如烟买了个破绽,却在她即将要躬身时朝自己击来一掌时,突然收了手,她的手转而变作利刃劈向温如烟的的后颈。 这是一个致命的招式! 不管是台下观战的人噤声看着,此刻整个天坑内寂静无比,唯有台上打斗的声音贯彻四方。 温如烟意识到沈寒瑶是目的时,已经晚了,她只能硬着往前冲。 “呃......”那一掌挥出去的瞬间,沈寒瑶整个人向后退了数十步,最后一下终究是站不稳,晃晃悠悠晕在了台上。 但她倒下的同时,温如烟也随即重重向后倒下。 这一掌因为沈寒瑶劈下的利刃而后力不足,但沈寒瑶也因为重了那一掌,化形的利刃没能割开温如烟的后颈,只是错划向了她的后背。 温如烟倒在血泊中,她的后背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眼睛闭上之前,模糊的视线里,云无修使轻功从那观战台上落下,似乎朝自己急切地奔来。 “他的武功,果然是厉害啊。”温如烟昏死过去之后,嘴角竟还挂着一抹奇异的笑容。 “胡闹!简直是胡闹!”云无修抱起沈寒瑶,罗青青紧随其后,命人将温如烟抬起送去治伤。 “诸位,今日这二位的打斗,着实精彩,只不过,胜负未分。这也是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们决定,择日再战!”罗青青一人在台上交待着,那边云无修抱着沈寒瑶上了观战台,和赵蓦霖一同从观战台的密道下了去。 将沈寒瑶放到床上,云无修忽然发现她的脸颊上凝出了些许霜花,她的唇色更是惨白得吓人。 “这是......”赵蓦霖看着这个场景,忽然觉得极为熟悉。 “寒冰掌!”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幸而沈寒瑶伤得并不深,云无修给她输送了一些真气后,她的身子渐渐缓和了过来,但一双手握着却仍旧是冰冷无比。 云无修替她把了脉,发现沈寒瑶的脉象有些紊乱,似乎体内两股内力在相互冲撞,直到她嘴角又溢出血来,那两股内力才平息了下来。 赵蓦霖站在床边,不解道:“她怎么会这般,拼了命要去赢。” “还不是为了你。”云无修转过头,狠狠看了一眼赵蓦霖,“你若是不喜欢她,便不要再去关心她了,你看,她现在不是为了救你的心上人,去拼命了么?” 她会是因为这个,而去拼尽全力么......赵蓦霖被云无修的一番话说得既愧疚又难过。 “咳......”沈寒瑶咳了一声,“咳咳!!”她猛然惊醒,趴到床边,一口淤血吐到床底下。 赵蓦霖急忙上前扶住她,云无修也抬手护着她的后背。 沈寒瑶双眼低垂,低低喘着气,过了良久,她一只手撑在床边,极为艰难地抬起了头。 “我......”她刚说出一个字,却软软往后倒了去,云无修撑住了她,她看着面前赵蓦霖歉疚的神情,慢慢开口道:“我......输了?” “没有。”赵蓦霖心疼地看着她,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平手,择日再战。”头顶云无修的声音传来,沈寒瑶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她清醒了大半,挣扎着从云无修怀中脱了出来。云无修咬牙收回了手,他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温家那丫头死没死。” 他这话......赵蓦霖叹了口气,起身拉住他,“还是我去吧。”他怀疑如果是云无修去,按照他这脾性,很可能会直接就将温如烟给杀了。 云无修叹了口气,却是不言不语离开了。 赵蓦霖回到沈寒瑶身边,扶她躺好,又替她盖好被子。良久,他才开口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守着。” 另一边,云无修找到罗青青,让她带自己去了温如烟的房内。 温如烟还没有醒来,她侧躺在床中,纱帐遮盖下,依稀可以看到她背部的伤痕。 “她怎样了?”云无修问罗青青。 罗青青拍了拍手,嘴巴朝地上一努,“自己看。” 云无修这才看到,地上堆积了大片的棉花团子,每个都染了血。 罗青青又道:“死倒是不会死,你那门内的小弟子应该比她伤得更严重。” “我现在就杀了她。”云无修走上前,正要掀开帘子,却被罗青青一把拽住。 “你疯了么?!”她将云无修直接推出了房门外,厉声道:“别在我这闹事,怎么的也得等她离开了红岭间再说啊!” 云无修脸色冷峻,甩手道:“虎啸山庄一定和淮川镖局的人早就暗中勾结了。她用的武功,分明是淮川镖局的武功。” 罗青青将云无修拖到一边,劝道 分卷阅读102 :“淮川镖局不是已经被你们联手灭门了吗?你冷静点。” 云无修却没办法冷静,这让他如何能冷静得下来。正别扭时,赵蓦霖走了过来。 “罗掌门,温如烟呢?”他一过来便也是问了这句话。 罗青青朝房间的方向指了指,又回身继续同云无修讲道理。云无修却是看到赵蓦霖手中似持着什么东西,他推开正在讲话的罗青青,快步跟在赵蓦霖身后进了房间。 赵蓦霖到了房间内,直奔床榻,掀开床帘却发现,根本没有人! “你在干嘛?”他身后,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正是拿着杯子在饮水的温如烟。 云无修适时也正好进了房间,温如烟转过身,手上的杯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云无修却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上前一把拉过赵蓦霖,“跟我走。” 赵蓦霖将手中的匕首收进袖间,回身给了温如烟一个微笑,解释道:“我来看看温家妹妹。” 温如烟忽然拦在了二人身前,准确来说,她一只手抓住了云无修。 “云长老。”她欣喜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会来这里?哦对,你们玄青门也有来参加比武,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来。” 那个让她暗慕了多年,藏在心底的男子,此刻活生生就站在她面前。 他似乎有些气恼,眉头紧锁,脸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温如烟在多年前看到他,便是这样,因此也并没有觉得异样。 “云长老,你来探望我吗?”温如烟自顾自道,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看着云无修的眼中闪烁着些许泪花,“多年未见了,你应该已经不记得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赵蓦霖看出了些许端倪,他干咳了两声,云无修一脸黑相直接拉着他往外走去。后方温如烟又跟了上来,全然不顾自己还受着伤。 罗青青在外面看到三人这阵势,一下子蒙了。 “别跟着我,你回房休息吧。”云无修甩下一句话,伸手将罗青青推回了房间内,又直接将她的房门拉上,这才看向赵蓦霖大吐苦水:“她这是在作甚?” 赵蓦霖戏笑了两声,方悠悠开口,“她喜欢你。” 云无修扔下赵蓦霖赶紧逃开,他使轻功一下子就从罗青青面前飞过了。罗青青正诧异,看到后方走过来的赵蓦霖,便拉住他问:“无修这是怎么了?” 赵蓦霖道:“他被女鬼缠上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匕首又往里藏了一点,便借故离开了。 就在刚才,他是真的下了杀心。 两人一同回到了沈寒瑶房内,她还在熟睡。 或许是这几天太过紧绷了,终于将她的意志力拖垮,身体上的疲倦让沈寒瑶得以沉沉睡上一觉。 但即便是睡去了,她却反复梦见了从前在淮川镖局内,和谢无双的一些事。尤其是最后,他赴死的那一刻,她更是直接伸手叫了出来。 “不!”她惊呼一声,眼睛紧闭着,想要醒来,身体却又没办法动弹,就像被丢进雪地里,四肢逐渐僵硬下去。 过了许久,她感觉似乎有人在她身旁,十分温柔地替她擦去额上的汉水,又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哄婴儿入睡一般。 沈寒瑶僵硬是身体逐渐趋于暖和,她先是动了动手指,而后慢慢睁开了已经裹满泪水的眼睛。 “赵蓦霖。”她看到眼前的男子有些模糊,又似在梦境中一般。 赵蓦霖应了她一声,但她却觉得这声呼唤像是从遥不可及的地方飘来,她永远找不到那个人在哪里。 赵蓦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这般,在梦中发出绝望的惨叫声,断断续续哭泣着,似乎经历了什么摧毁了她信念的事情一般。 “你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啊......”他看着沈寒瑶那张脸,眉头却一直舒展不开。她才十六七岁,怎么会给人如此复杂的感觉。 饶是赵蓦霖再怎么想不通,沈寒瑶和温如烟的比试,也还是敲定了日期。算算日期,他们已经在红岭上快要呆了一个月了。 沈寒瑶恢复得到底要比温如烟快一些,她在比试开始前一天,还同云无修比试了一下,仍旧是三层功力,比上次娴熟了许多。对比同样也是用三成功力的云无修,沈寒瑶还险些伤害到他。 比试开始前,赵蓦霖还不忘调侃云无修一番:“若是输了也不打紧,到时候让云长老使个美男计,那温如烟定将鬼珠乖乖奉上。” 云无修现在是听了温如烟这三个字,就已经头大,这些日子,那女子像厉鬼一样缠着他,简直太可怕了。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喜欢沈寒瑶,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她不爱说话。 但他对温如烟的态度越冷淡,温如烟就越发现他的注意力都关注在沈寒瑶身上。 “她怎么能同时和赵家三公子走在一起,还要扯着我仰慕的人!”温如烟站在台上,已经对沈寒瑶起了杀心。 两人再一次比试,虽然都有旧伤在身,但底下的看客可不管这些,只是呐喊着,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 沈寒瑶这回却是没有用长鞭,温如烟见她赤手空拳,却也不退让,端起长剑便刺了过去。沈寒瑶侧身避开这一剑,双手化刃,劈向温如烟腰部。 温如烟没 分卷阅读103 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稍吃力地躲了过去,回身时,沈寒瑶抬脚提向她的手腕,那柄剑又飞向空中,直接插落到了台下。 台下人避开,发现长剑入土三分,剑身还在抖动,可见沈寒瑶功力深厚。 这些天来,她日日勤练化刃绝式,本在武学上就有着极高天赋的她,用起来已经非常纯熟。 “好身法!”连温如烟也忍不住停在一侧赞了一句。 沈寒瑶落在一侧,她的目光透出一片幽暗,掌心已经凝聚了内力。她看出来了,温如烟用寒冰掌,也不过只能使小三成的功力。 如果换做原来的她,温如烟不过算个小角色罢了。 两人相互绕了半圈,沈寒瑶率先攻向温如烟,她出招迅捷,双手每次劈砍的时候,都能看到内力凝聚出的薄刃。 她已经用了五成功力! 温如烟节节败退,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落到台下。 观战台上,罗青青都忍不住攥紧了双手,“这个丫头,进步神速!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如此大的反转!” ☆、魁首 ============================== 沈寒瑶出招越来越密集,温如烟躲不开的地方,被割开一道伤口。 她看似有些吃力在应对,却似乎更似乎在观察沈寒瑶的路数。 等到温如烟快躲避到擂台边缘,避无可避时,她终于开始了反击!只见她一反之前的路数,反守为攻,她的每一掌,沈寒瑶都必须避开。 “还是不行。这个温如烟,怎么感觉路数有点像在效仿对手一般......”赵蓦霖若有所思地看着擂台上两人的交战,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没有习武,却都看出了这一点。 即便用了五成的功力,对温如烟来说,也并不能真正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沈寒瑶想起之前,最开心遇到小落,他在对付三哥和阿滢时,都是一击毙命。反观云无修出招,也是同样的道理。 寒冰掌和化刃绝式,都对内力有极高要求,如果她不往上突破,根本赢不了温如烟! 已经是到极限了吧,如果再往上走,两股内力对冲得太厉害,很可能让她丢了小命。 温如烟趁着沈寒瑶后退的一个间隙,便是挥掌直接冲了上来,看上去像用尽了全力一般。沈寒瑶发现她手心只是凝成霜气,真正用了十成功力的寒冰掌,是根本看不到霜气的。 “找到你的破绽了。”沈寒瑶在心中有了自信,翻转身体,反手朝温如烟的脸上拂去!温如烟睁大了眼睛,她已经冲到擂台边缘,若是不躲过去,便会直接落下去! 但是,直接落下去,便又怎样呢?温如烟唇角勾起一抹阴笑,她双脚向后一蹬,借力像上冲去,击出最后一掌。 “她想干嘛?!”云无修大惊失色。 温如烟这一击后,必定会落到台下,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想要沈寒瑶的命! 擂台周围一圈的人,已经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气,温如烟也用了五成的寒冰掌! 沈寒瑶还来不及收手躲避,结实挨了一掌,被击道在台上,于此同时,温如烟也狼狈落在了台下。 “寒瑶!” “阿瑶!” 赵蓦霖和云无修同时喊了一声,沈寒瑶在台上闷出一口鲜血,她捂住心口,颤颤巍巍站起身。 “玄青门,沈寒瑶胜!”锣声敲响,她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容。罗青青亲自上台将装着混元鬼珠的盒子递给了她。 沈寒瑶捧着盒子往下面走,刚迈到台阶上时,整个人踏空,摔了下来,但她两只手却死死护着那个盒子。 云无修下来时,就差那么一丝的距离,能抓住要跌落的她,但仍旧是没有抓住。 他气急败坏,冲到台下去扶起她。温如烟在人群后,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疼痛了那么一下。 随后赵蓦霖也下了来,罗青青吩咐弟子将三人送回了明洞,并留在天坑处做这次比武大赛最后的收尾。 正是人都快散尽之时,守门弟子忽然冲进来,她手持玄青门的加急书信,飞快到了罗青青面前。 “快将书信送到明洞。”罗青青听后对弟子吩咐道。 此时赵蓦霖和云□□在房间里急得焦头烂额,红岭间唯一的一位大夫看过她之后,只是直摇头,她提起药箱对二人道:“且先看看她今日能不能醒来吧,欸!就算醒过来,可能今后也不能再习武了!” “你说什么?”云无修拽住大夫。 “云长老,有玄青门来的急信!”门外弟子喊着跑了进来。 那大夫适时逃了去,云无修接过信,拆开一看,便是回身对赵蓦霖道:“玄青门出事了!” 赵蓦霖望向还躺在床榻上的沈寒瑶,上前接过了云无修的书信,却是发现那信纸根本不是常州的。 玄青门只会用常州产的纸,而常州的纸光滑无瑕,哪里会摸上去如此粗糙。 待那弟子退下后,赵蓦霖关上房门,转身道:“这不是玄青门来的消息,你看看这纸张。”他说着又将信纸递给云无修,云无修用手指抿了一下,果 分卷阅读104 然如同赵蓦霖说的那样。 赵蓦霖又道:“你再看看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仿照我们给的拜帖上的字迹。那些拜帖,大部分可都是我写的。” 云无修这才放下心来,“还好你也一同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床上的沈寒瑶忽然咳出一口黑血来!云无修上前把了一下她的脉,脉象微弱,原先两股相冲的内力,奇迹般消失了。 那大夫说的话,让他心中一寒。 沈寒瑶昏迷了三天三夜,仍旧未能醒来。从吐了那口血之后,她整个人气色惨白,看上去就和已经死了一般。 大夫又来了一次,把过脉后,只说如果她醒了,喂些粥的便好。 云无修心底已经有了七八分定意,他没想到淮川镖局的寒冰掌竟然如此厉害。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直到温如烟这日又来找他,他终于是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等她刚靠近,便直接对她动了手。 温如烟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纵然抗了十几招,但仍旧被云无修擒住死穴。 “你记住,我不会在这里杀了你。但一旦等寒瑶醒来,等我们出了这里,我再碰到你,绝不手下留情!” 云无修说完便放开她,将手甩向一边。 温如烟跌坐在地上,她的腿上方才被云无修伤到,此刻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云无修。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你若是答应了我,她就不会死了。” “她没有死!”云无修对温如烟怒吼道。 温如烟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她扬起头,看着云无修,眼中爱恨交加。 她只想来这里和他道个别,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了。不曾想,他却一上来就跟自己动手。 温一邺告诉过她,只要赢了这次魁首赛,就不会同意和徐家的婚事。她带着满心的希望来,又在这里碰到了云无修,这原本于她而言,就是走向幸福的开始。 “云无修,你可知道,你毁了我的一切!”温如烟望着云无修的背影,又想起那日他拒绝自己的话。 她心中积蓄起仇恨,却又不忍亲手毁灭自己多年的美梦。 云无修回到房中,赵蓦霖迎上来问道:“如何?你不会真的......?” “我自然不会让青青为难,不会给红岭间招敌。”云无修在桌前坐下,黑着脸道:“我当真是不明白,当时她明明只是个七八岁大的丫头片子,怎么能将一句儿戏之言记了这么多年!” 赵蓦霖好奇道:“什么儿戏之言?我观她一见你便两眼放光,料定你们之间有故事。阿瑶第一次受伤后,她找过你一次,却不知你们谈了什么,惹得她哭着出去。” “你可知道,她那时在擂台上为什么宁可输了,也要对阿瑶痛下杀手?我猜想多半是因为你的话惹怒了她。”赵蓦霖分析道。 云无修的眉头拧作一团,一下子火气又冒了上来:“什么故事?!不过是她小时候同温一邺还有枫林晚的那两位,前来玄青门拜访。那时温一邺接管虎啸山庄没多久,急于四处拉关系。那小丫头见了我,便直勾勾盯着我看,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着实烦人。” “冯奎见此,便说笑了一句,要她以后嫁给我做娘子。我一听,就赶紧逃开了。谁知她竟听了去,那日来找我,还同我说什么,等了我许多年......总之就是一堆胡话!” 云无修烦得捶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壶盖子被震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蓦霖追问:“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让她赶紧死了这条心。便是告诉她,我云无修此生,就耗在沈寒瑶身上了。” 云无修说完,忽觉有些不适,他瞥了一眼赵蓦霖,却发现这个男人正满眼笑意看着他。 “你果真是个没怎么接触过女子的英雄。”赵蓦霖将英雄二字加重念了一下,便是像老先生授课一般对云无修道:“且不说你这样直接拒绝了她,你也不想想,她这次碰到你,开口对你说那些话之前,是抱了多大的期待。” “你是在教我如何拒绝不喜欢的女子?”云无修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赵蓦霖。 “不。”赵蓦霖摇头,也站起身,直面他眼中透出的压力,轻松道:“我是在告诉你,阿瑶现如今会这样,都是因为你不懂和人打交道。” 果然啊,这个小崽子。云无修咬牙,低了低头。 他就知道,赵蓦霖是个记仇之人。 但他说得,似乎也没有错。云无修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担心起沈寒瑶来。 沈寒瑶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她昏迷了六天六夜之后。 那日清晨,赵蓦霖照例端了粥来她房内,却发现她正睁开眼睛,茫然躺在床上。 赵蓦霖将东西放在桌上,上前去将她扶起,靠在床架上,关切道:“你终于醒了!” 他便是又急忙端来了粥,要喂她吃。 沈寒瑶淡淡看了他一眼,她却抬不起手来,只能任由他将粥一口一口喂进自己嘴里。 喝下一碗之后,她终于有了点力气。 “混元鬼珠呢?”她问。 赵蓦霖从腰间取下竹筒,对着她晃了晃,“安心。”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 分卷阅读105 全身都软绵绵的。想来应该是昏迷太久了没有进食,便不再说话,乖乖自行躺靠在床榻上。 两日过后,沈寒瑶便能下床活动了。但她这两日都未能见到云无修,一问才知道,他去红岭的雪山上给自己采药了。 当云无修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时,她一时竟说不出话,只余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个人,对她实在是太好。 那样浓烈的感情,她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回报。 “喝下这碗药,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了。”云无修将药放到桌前,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她喜欢自己动手照顾自己。 但他更怕的是,如果他去喂药,被她拒绝,要自己喝。 沈寒瑶却是没想这么多,只是对云无修道谢完之后,便直接喝下了那碗药。 “唔......”她终于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药,竟然这么苦! 好在药效还是很不错,到了第二日,沈寒瑶明显感觉身体上好了许多,罗青青送他们到了山下,为沈寒瑶诊治过的那大夫也跟了出来。 沈寒瑶快上马车时,那大夫将她拉到一旁,叮嘱道:“姑娘,你体内寒气太重。只因你常年习一种极为偏阴的武功,如果你继续练下去,恐怕会对你今后生育有所损害。” 沈寒瑶回应道:“多谢大娘关心,我......” “还有。”她的话未说完,便被那大夫打断,“你身受重伤,伤及心脉,你体内的两股内力看似已经平息,实则,随时处在一个爆发的边缘。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交待完之后,便默默到了罗青青身后。 沈寒瑶试着运用了一下内力,当她手心冒出细微霜气时,果然心脉处隐隐作痛。 伸手按住心口,沈寒瑶俯身上了马车。 “你怎么了?”赵蓦霖发现了她的异常,便问了一句。 沈寒瑶朝他微微一笑,“我没事。” 云无修在外面御车,只听里面赵蓦霖笑着说了句:“这罗掌门出手可真是阔绰,还直接送了我们一辆马车,这下可就只能委屈云长老了。” “不委屈,一会儿就换寒瑶来。”云无修在外面应了句。跟赵蓦霖相处久了,他早就听出了那话里的意思,便是也学会了说反话来吓唬人。 赵蓦霖从窗口处探出头来,对云无修道:“云长老,我方才只是同你说笑。” 云无修却只是摇了摇头,扬鞭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发生这么些事,回去的时候,三人便是不敢再雇佣什么马夫了。也幸好罗青青给了他们这辆马车,三人这几日在回去的路上,也算走得顺畅,未曾遇到什么事情。 反而是越接近常州时,沈寒瑶心中越感到不安。 “过了这两座山,明日就到常州了。”云无修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不然,我们连夜赶回去吧?”赵蓦霖提议道。 云无修看向沈寒瑶,沈寒瑶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她忽然想到一个事情,便开口道:“我们这一路,是不是走得太顺了?” ☆、血战 ============================== 沈寒瑶话刚说完,前方的草丛里突地发出一支冷箭来! 云无修眼疾手快,飞身踢开了那支箭。沈寒瑶拉住二人道:“快躲到马车后面!” 接着,连续十几支箭从从此中射出,整个马车瞬间成了一个箭靶子。 “云无修,把箭给给我。”沈寒瑶朝云无修递了个眼色,云无修拔下车轮侧面的一支箭,沈寒瑶脱了外套,往外一扔,扔出的瞬间,她滚落到了马匹旁边,将手中的箭狠狠插向那匹马! “嘶!”马匹顿时惊叫一声,用力朝前方草丛冲了过去,一下子五个黑衣人被撞了出来。 “寒瑶!”云无修飞身上前,沈寒瑶已经抓住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他还未来得及拔出刀剑,沈寒瑶一掌下去,那黑衣人倒在草丛中,但沈寒瑶亦感到心脉处传来一阵剧痛。 其余四个黑衣人都拔出刀剑朝赵蓦霖跑去,云无修急忙回了头,与他们缠斗起来。沈寒瑶也迅速从那倒地的黑衣人身上搜出一把大刀,加入到战斗中。 这五个人身手和虎啸山庄的弟子如出一辙,当他们将五个人都打倒在地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拍掌声。 三人同时回头过身,只见温一邺和温如烟两人从一棵巨树后走了出来,随后,上百个黑衣人从四周涌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云无修,我们又见面了,真可惜,你回不到玄青门了。” 温如烟嚣张一笑,他旁边的身后背着一把弓箭的蒙面男人,只是盯着沈寒瑶看。 云无修握紧了手中长剑,歪了歪头,却是扬起唇角,“温如烟,你可知,我为何叫云魔子?” 他往前走了几步,围着他的黑衣人便举着刀后退了一点。云无修边走,边继续道:“因为,在很久以前,我一直秉持的原则就是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云无修语毕,抬手将向空中抛弃,一掌推向剑柄,围在前面的一个黑衣人霎时被那把剑贯穿了身体,他瞪大了眼珠 分卷阅读106 子,带着一张惊恐的脸,缓缓倒地。 “阿瑶,护好蓦霖。”他仍旧是像前次一样扔下这句话,便要往前冲,这一次,他必须要将温如烟给杀了! 温如烟向后退去,黑衣人围涌上前,蒙面男人抽出身后的弓箭,这人正是白凛。 云无修朝温如烟所在的方向冲去,他所过之处,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而沈寒瑶拉过赵蓦霖,背靠路旁的山坡,这样她不容易腹背受敌。 “不管等会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身边。”沈寒瑶转头对赵蓦霖说。 赵蓦霖一时哑然,他此刻忽然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局面,十分无力,竟还成了拖累两人的累赘。 “来啊。”沈寒瑶抬眼,朝那些黑衣人看去,她的那双眼睛阴冷、狂妄,当她微微颔首时,便只是一个眼神,便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成群结队冲上来,沈寒瑶使用出了自己熟练的招式,招招凶残致命,三两下便将十几个黑衣人打得躺地不起。 赵蓦霖看她用这些招数,仿佛看到了那晚凤求的身影。 白凛已经拉开弓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云无修身后正有两人举剑捅向他,他回身甩出一记形刃,周边三个黑衣人被割喉倒地。 鲜血从他们的喉咙处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身。 “原来这就是十成功力的化刃绝式......”沈寒瑶在心中惊叹了一番,她还没见过小落能使出这样的形刃。 沈寒瑶拉着赵蓦霖上前,三人背靠而战,地上四处倒落、蜷缩的,全部都是虎啸山庄的弟子,看上去他们已经死伤大半。 但这样的持久战,饶是云无修,也坚持不了多久,即便是他声势叫够了,但温如烟却丝毫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若是没有这般强,还真配不上我温如烟。”温如烟伸出手指,划过自己的唇角,对旁边的男人下命令道:“白凛,你负责解决那个女人。但记得,我要活的。” 她倒是真的张狂,云无修垂下眼眸,轻轻侧身,对赵蓦霖道:“不知道先前是谁告诉我,被姑娘喜欢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沈寒瑶满是焦虑,她忍不住瞪了云无修一眼,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想赵蓦霖却也满不在乎地同云无修搭起话来:“先前是我错了,不应当人畜不分。” 这话直接激得温如烟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大喊道:“给我上!” 白凛当真是疑惑,“这个沈寒瑶,究竟是在做什么......”他的箭头处瞄准了沈寒瑶,却又慢慢转移到了云无修身上。 这个才是主力,控制住了他,才好办。白凛射出一箭,那箭仿若乘风而至,势如破竹,不偏不倚冲向云无修的心口处! “小心!”一旁是沈寒瑶刚叫出口,正是这瞬间,赵蓦霖已经扑上来将云无修撞开,他扑上去的那一刻,那支箭正中他的后背! “赵蓦霖!!”云无修扶着慢慢跪倒下来的赵蓦霖,他的后背,大片的鲜血渗出来。 抬手直接挡了旁边砍下来的一刀,云无修缓缓站起身子。 沈寒瑶朝那支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同白凛的眼神交汇的刹那,她整个人身体不稳,向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本以为自己只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望向已经倒地昏死过去的赵蓦霖,又抬头看了一眼白凛,沈寒瑶的心底涌现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赵蓦霖满是的血,仿佛又让她看到了当初满身是血朝她走来的谢为玉。 “为什么!!”她像发了疯一般,死死盯着白凛。 她的眼底此刻是触不可及的幽暗,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白凛曾是她的同门,尽管在他们心中,都没有同门这个念头。可她记得自己与他饮酒时,他说的话,记得那时他眼神中散发出来的温柔。 从离开淮川镖局之后,她已经改变了太多,正是这些改变,让她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可只是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杀手了。 杀手,是没有感情的。 但她对赵蓦霖,对云无修,对每一个她遇见的好人,都生出了感情。 甚至对白凛,她也有了莫名的怜惜之情。而白凛,却出手伤害了赵蓦霖! “寒瑶!”云无修的喊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沈寒瑶的双手已经再次沾满鲜血,脸上也被血溅得模糊了视线。 她仿佛又变成了一个杀人木偶,所有的黑衣人像极了一个个用草垛子扎成的假人,只要砍倒它们,就能得到谢为玉满意的笑容。 “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白凛缓缓方下手中的弓箭,他木然看着在人群中,已经披头散发,身体血痕累累,却仍旧在战斗的沈寒瑶。 温如烟拔剑冲进了圈子里,她从侧后方偷袭,于慌乱之中,一剑刺向沈寒瑶的背部,沈寒瑶回过身,徒手握住剑端,她掌心凝聚寒气,下一刻,那剑被她的内力生生震断了! 后方的黑衣人套了绳索,套住了她的脖子和双脚,沈寒瑶伸出双手握住绳子,整个人高高跃起翻转了两个周身,那些拉着绳索的人相互撞到一起 分卷阅读107 ,她挥剑斩断了束缚她的绳索,转身朝温如烟追去。 白凛看着温如烟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他犹疑不决时,温如烟已经到了他身侧,大喊道:“快撤!” 后方黑衣人围了上来,两人使轻功,在黑衣人你的掩护下迅速逃了去。 沈寒瑶正要往前追,却是气力耗尽,心脉处传来刺痛,那股疼痛感仿佛用一把刀将她的经脉都挑起斩断,她再迈出下一步时,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云无修急忙冲了上来,那些黑衣人估摸着温如烟他们已经跑远了,便也惜命撤离。云无修赶到沈寒瑶身旁,看着那些远去的黑衣人,终是停下了脚步。 “寒瑶!”他蹲下来,将她扶起。 沈寒瑶一手捂住心口,又是一丝黑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她伸出手指了指前方草丛中的马车,目光落赵蓦霖身上转了一圈,转而看向云无修:“你往回走,半个时辰就能到驿站,我们需要一匹马。他们去的是常州方向,应当不会再回来。” “你方才为何......”云无修放下她的手,却将那些问话咽回了肚子里,只将赵蓦霖背到了草丛中,沈寒瑶也一同藏在里面。 “我快去快回。”云无修话说完,便使轻功往回跑去。 赵蓦霖中剑的位置,在心口处,但从背后射击而来,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她伸手探向赵蓦霖脖颈出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迹象,说明并没有伤及要害。 “早知如此,你不来便好了。”沈寒瑶伏在他身边,心脉上的痛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她开始喃喃自语:“可你为何要来呢?方才,我想你们都该看得很清楚了吧,我用的招数,我的身份......” “可我,还不能走。”她的视线慢慢模糊了去,“我还得亲自告诉谢无双一些事情。” “那是我的使命。” 沈寒瑶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玄青门·药谷】 老药师同往常一样在院中盼着,今日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只怕要出事情,直到弟子来报云无修他们一等人归来时,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在陆续看到受了重伤的赵蓦霖,以及抱着沈寒瑶正往里赶的云无修,他的心一下子就又提到了嗓子眼。 “无修......你们这是怎么了?”老药师拄着拐杖,急忙迎上前,他发现三人身上都是血迹连连,完全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过后的模样。 “师兄,你先去看看蓦霖!”云无修喊道,便抱着沈寒瑶进了她的屋子。 他将沈寒瑶轻轻放下,便又急切出了去,毕竟赵蓦霖是因他而受的伤,如果赵蓦霖出了什么事情,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师兄,他怎么样了?”云无修见老药师已经在为赵蓦霖拔箭,也只能在旁干问了一句。 老药师忙得满头大汗,应了句:“这箭中又带箭,实在是阴损至极,若是正面迎来,恐怕早就死了!” 云无修垂下头,心中焦急万分。老药师提起精神,看向云无修,“你安心,有我在,他死不了!” 云无修这才稍稍放下心,又转头回了沈寒瑶的房中。一名女弟子正为沈寒瑶清理伤口,纱帐落下,他也探不到内情,只看到一盆血水被端了出来。 “她如何了?”云无修抓住端着盆子的女弟子问道。 那女弟子露出骇人的神情,轻轻应了句:“她全身都是伤疤......”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如同沈寒瑶这般,能挨住这么多刀,虽说都只是皮肉上的伤,但有些伤明显是旧的,有些又是新的,还有几道是已经结痂不久的。 “云长老,阿瑶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了。”两名女弟子拉起纱帐,云无修又见了一次在红岭间时,满地的棉花团子都被染红的场景。 沈寒瑶被换上了新的衣裳,但走近了还是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云无修蹲下身子,帮忙将地上的赃物清理干净,当他拾起从沈寒瑶身上换下的那几件粘满血的衣服时,他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你究竟,为何要做这些啊!”他站起身子,手中握着的衣物还有未干透的血迹,仿佛在呐喊着让他看清眼前这个女人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可他亦知道,她是淮川镖局的人。 她走火入魔时使用的招数,比温如烟那时用的寒冰掌高出十多倍。 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天赋奇高,练了化刃绝式后,却一直只能停留在三成功力左右的状态。原来她习这个武功,是会和自己原本练的招式相冲。 可她却只字未提这件事。 云无修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即便是处在昏迷中,也皱紧了眉头。他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起伏,却在半空中又缩了回去。 “云长老,三公子醒了!”门外弟子喊了一声,云无修怅然起身,他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寒瑶,便是直接将门锁上,又叫了两名弟子在门前看好。 ☆、尽头 ============================== 赵蓦霖在一阵刺痛中痛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救 分卷阅读108 回了药谷。 老药师似乎在聚精会神从他后背扯出一些什么东西,他便也没有出声,只是紧紧咬住嘴里的布团。 “唔......”他痛得满头大汗,险些又要晕过去。 终于老药师起了身,将他的伤口包好,摇头骂道:“这淮川镖局的人果然阴险无比!竟然还有余孽存留,继续为祸江湖!” “阿瑶呢?”赵蓦霖问道。 云无修低头道:“药谷弟子已经替她清理过伤口,还没醒。” 她果然又受伤了。赵蓦霖叹息了一声,却见云无修神情有些不对,料想沈寒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要起身去找她。 老药师和云无修将他拦下,云无修冷冷道:“你还是先别关心她了吧,如今混元鬼珠已取回,救慕欢才是要紧的事。” 老药师将混元鬼珠取出,双眼放出光芒,便是准备好了药匣子,即刻就要往寒室去。 云无修出去之前,深深看了赵蓦霖一眼:“你替我挡下的这一箭,我会帮你讨回来。” “慕欢......”赵蓦霖又是叹息了一声,他趴在床榻上,不知为何,或许是先前已经完全没有抱任何期待,反而现在一点都不紧张。 老药师在云无修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行在山间,不多时,终于到了寒室。 王慕欢躺在冰棺内,并无任何变化。老药师打开她的嘴,将还魂丹取出,又将混元鬼珠喂了进去。 那鬼珠入口后,王慕欢的脸色却无任何变化,身体也不曾动一下,眼睛也没有睁开。 老药师伸手把了一下脉,已是脉息全无! “无修!”老药师抬手,大喊一声,一时间整个身子都失去了支撑,往后倒去,幸而云无修在一旁扶住。 此刻冯奎和道无涯听了消息,先后赶到了寒室,里面寂静无声,他们进来时,只看到老药师跪在冰棺前痛哭流涕。 “没能救过来么” 道无涯上前要将老药师搀扶起来,却被云无修拦下,“让师兄单独和慕欢相处一会儿吧。” “唉!”道无涯重重叹了一声,将身上的外套取下,为老药师披上。冯奎听得老药师哭得这般伤痛,也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人最怕的便是那莫须有的希望,如今老药师已是心如死灰,便是闭眼长叹:“慕欢,你安息吧!爹爹很快便来与你团聚了!” 沈寒瑶重重咳了一声,一下子惊醒过来。 “这里......” 熟悉的药材味萦绕在周身,转头便看到云无修背着她在煎制药材,那火炉子冒着热气,将他熏得直咳嗽。 “回到药谷了啊。”她身子松下大半。 听到动静后,云无修转过身,只看到沈寒瑶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她的手扣在榻子的边沿,原本灵动的双眼此刻毫无神采,只是低垂着,看向地面。 “你醒了。”他靠近了几步,语气却变得生疏了几分。 沈寒瑶双唇动了动,抬眼看向云无修,他却躲避了她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她叹了一口气。 云无修沉默了片刻,他有许多想问的,但看到她咬紧自己失了血色的双唇,却又觉心中的悲痛扩散了出来。 “我想见老药师。”沈寒瑶撑着自己站起来,近乎乞求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在替蓦霖换药。”云无修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开始照看炉子。 她知道,他在给自己煎药。 她也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成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心脉处还在隐隐作痛,沈寒瑶心知自己或许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看着云无修的背影,又问了一句:“你可有受伤?” 原来,她还是会关切他的安危,否则,她又为什么要明知自己不能再用寒冰掌,还豁出了性命去厮杀。 云无修这几天来积压的痛苦,只因这样轻轻的一个询问,爆发了出来。他扔掉手中的扇子,转过身,大步走到沈寒瑶面前,闷声质问:“你究竟,为什么要混入玄青门?!” 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先是入赵府,后是入玄青门,还识得小落!” 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猜忌:“我就说,我先前一直想不通,你天赋奇高,为何习化刃绝式却只能发挥出三成功力,原来是和原本的招数,内力相冲了么?哼,真是演得一场好戏!你明明是淮川镖局的余孽,大费周章做这些,是想复仇么?!” 若真是复仇,倒也还容易了许多,不用生出这么多无端的感情,沈寒瑶在心中苦笑了一番。 “我不是来复仇的,更不会伤害玄青门的任何人!”她的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饶是她有心解释,但云无修此刻也必定听不进去。 “无修,寒瑶可有醒来?”老药师拄着拐杖,在弟子的搀扶下迈了进来。 他看到沈寒瑶醒来后,原本担忧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便是上前拉住了沈寒瑶的胳膊,“快先躺下歇息,我看看你的伤。” 沈寒瑶听话地坐了下来,老药师正要替她把脉,她却缩回了手。 “师父,我有事情要单独同你说。”她开口道。 老药师露出盈盈笑 分卷阅读109 容,抬手示意他们先离开,那弟子倒是听话地出了去,唯独云无修还死死站在原地。 沈寒瑶失望地看了一眼云无修,些许委屈涌上,却被压下,她眼中起了点点泪花,却低头抬手擦了去。 “云无修,我若是想做什么,以我之前的实力,早就得手了。” 她不擅长同别人解释,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云无修却是不为所动。 “好。”沈寒瑶无奈应了声,却是抬高了声音道:“你保证,我接下来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能透露出去半分。” 云无修当下自信应允。 老药师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茫然,竟有些不知所云。但接下来沈寒瑶说的话,便是给了他强烈的冲击。 “我知道谢家剑谱在哪里。”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 沈寒瑶咳了一声,继续道:“我受谢为玉所托,要将剑谱交给他妹妹。我已经查到谢无双就在玄青门内,所以才混入玄青门。但那剑谱是谢家的,只能交给谢家后人。谢为玉说过,剑谱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她的话说到如此份上,老药师便是明白了,他哀叹了一声,记忆倒退回了十五年前,谢家大火的那一天。 他们前脚才刚走,没过几里路,便看到了滚滚浓烟。 老药师当即同冯奎、云无修往回赶,却是在谢家老宅不远处,看到两个牵手从密道中爬出的小孩童。 那两个孩童一同倒在了路边,都生命垂危,但当时老药师身上的药只够救下一人,他便救下了那个小姐装扮的孩童。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沈寒瑶所查的那些了。 “师父,我求你,带我去见见她。” 老药师起身,泪眼婆娑道:“孩子,慕欢她......她已经死了!” 沈寒瑶愣在榻子上,她沉默半晌,心中空落去大半。好似走了很长很久的一段路,以为终于到了终点,却发现,原来终点是一处断崖。 她已再无生路。 “死了。死,了。”沈寒瑶张了张嘴,心口处又传来剧痛,但她却已经无暇顾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边笑边哭,像疯了一般。伸手摸向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小块竹简,指间摩挲着那个未被烧毁的玉字,她闭上双眼,任由泪水肆意蔓延。 过来良久,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哑着声音开口道:“云无修,你们杀了我吧。” “寒瑶,你......”老药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又望向云无修,他竟真的抬手走近她。他的手停在半空,却迟迟挥不下来。 “住手!”赵蓦霖从门外闯了进来,挡在沈寒瑶面前:“不准动她。” 云无修一把拽住赵蓦霖的衣领,怒吼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她是淮川镖局的杀手!” 一旁的老药师听到这句话,也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寒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寒瑶只是沉默不言,她忽然抬手,凝聚内力,一掌打向了自己心口! 疼痛感终于消失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她包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随之远去,再也与她不相干了。 “阿瑶!”赵蓦霖抱住向后倒去的她,他惊慌失措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喃喃道:“你不能死。” 老药师见到这一幕,心中忽然明白,赵蓦霖或许已经将王慕欢彻底放下了,若不是亲眼看到沈寒瑶在自己面前自尽,赵蓦霖或许还无法认清自己的内心。 “快让她服下此丹。”老药师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正是先前他留给王慕欢的还魂丹。 赵蓦霖捏开沈寒瑶的嘴巴,将丹药喂入,又抬了一下她的下巴,直到看到她咽下去了,才又将她抱起。 “赵蓦霖!”云无修叫住他,“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当还我替你挡下的那一箭。” 赵蓦霖抱着沈寒瑶,毫不犹豫迈出了门口。 “无修。”老药师拦在云无修面前,“随他去罢!” 云无修看着赵蓦霖离开是身影,心中不觉一空。他心中的矛盾在此刻又凸显出来,像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 他握紧了拳头,又无力松开。 无论是杀死她,还是留住她。他都做不到。 “我相信她的为人。过去的,都过去了......无修,你若有什么心结解不开,便暂时放一放吧。”老药师沧桑的声音落进他耳中,听来却是在劝他放下。 【常州·赵府】 司马泷挺着肚子,在霜儿的搀扶下,亲自送了一些药到赵蓦霖院中。 “三弟,这些是原我母亲还在世时,留下的一些神药,你看看给沈姑娘服下,能不能有些好转。” 赵蓦霖从霜儿手中接过那几瓶药,便是拜身答谢:“有劳嫂嫂亲自来一趟。” 司马泷道:“这丫头也算是对我们赵家有救命之恩,我刚好今日回府中,其实也想顺便来看看她。” “听说你也伤得不轻。” “还好。经老药师的救治,捡回了一条命。”赵蓦霖 分卷阅读110 默默看着沈寒瑶,她明明有一息尚存,却迟迟没有醒来。 “三公子。”大夫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他,又叮嘱道:“要及时喂一些粥给沈姑娘喝下去。大夫人刚才拿过来的那些药也可以给她服下。” “大夫,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赵蓦霖追问道。 “这......”大夫为难了摇了摇头,“你们用还魂丹,只能说救下了她一条命,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按理来说,她应该早就醒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一心求死!” 那大夫的话重重砸在赵蓦霖心上。待众人都走后,他只得守在床前,对着沈寒瑶开始碎碎念。犹记得上次他这般时,还是王慕欢变成了活死人,躺在冰棺内。 而此时此刻,仿佛五年前的事情重演了一般。不同的是,这回躺在他面前的,是沈寒瑶。 “阿瑶。”他轻轻开了口,“其实我最开始怀疑你的时候,是你来赵府的时候。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几乎是过目不忘,我记得自己在屠城见过你。那时你站在雨中,像个稻草人一般呆滞,我便命人给你送了伞。” “还有你的名字,说来,倒同我挺有渊源......呵,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会特别去关注你。明明知道云无修喜欢你,在你们要去红岭间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跟来了。” 说到这里,他吸了一下鼻子,语调开始变得更加低沉:“我在台上看到你同独孤忆道别,便更加怀疑你了。那日,你同温如烟打擂时手臂受了伤,我第一次帮你上药,心中却十分替你心疼,我料想,你过去一定生活得不容易......” 赵蓦霖的声音哽咽住,他将沈寒瑶的手放回被窝中。 此时,沈寒瑶的眉头动了一下,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交心 ============================== “她醒了么......?” 赵蓦霖眼神一动,紧张地看着沈寒瑶。 “呃......”沈寒瑶眉头紧紧皱起,后却又缓缓松弛下来,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赵蓦霖唇角展开笑容,那个笑容随着沈寒瑶渐渐将目光转向他,又扩大了几分。 她记得自己是被赵蓦霖抱走,记得他同云无修的话,也记得他刚才在床边对自己说的话。 沈寒瑶抬眼看着他,她的眼中透出一股坚定,让赵蓦霖预感到,她似乎接下来要和自己说一些什么话。 “有话对想我说?”他观察到她的神色,便接着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慢慢同我说。” 她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觉得房中有些闷,便开了窗户。 窗外,一轮金月高高悬挂在空中。 “阿瑶......”赵蓦霖跟在她身侧,她太瘦小了,站在他旁边,到衬得他又高大了许多。 微风摇曳,沈寒瑶的脸一半在明处,一半在暗处。她的长发垂落在腰身,发丝时不时撩过赵蓦霖的胸膛。 “冷么?”他开口问,语气里是十分自然的关心。便又是拉起她的双手,但这一次,她挣脱了去。 “淮川镖局的掌门,是谢家后人,谢为玉。我小时候被卖给淮川镖局,路途中又恰逢战乱,正好被他捡了回去。是他从官兵手里救下我,亦是他,将我训练成了一个杀手。” 她将这些往事说来,脸上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从小便背负了悲惨命运的那个小女生,并不是她一般。 可赵蓦霖从她逐渐哽咽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些过往所给她带来的绝望与迷茫。 “一年前,淮川镖局被灭门了。在那之前,他告诉我,要跟我一同归隐,我便去江阴等他。不曾想,等到了灭门的消息,等我赶到时,他满身是血......” 那日的记忆仿佛在眼前重现,沈寒瑶张了张嘴,竟不知自己何时落泪,变得满脸泪痕。她转过身去,倔强地抿紧双唇。 又是深吸了一口气,她颤抖着声音继续道:“他告诉我,不要去替他报仇......他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他还要我去把谢家剑谱交给他失散的亲人......” 沈寒瑶伸手捂住脸,终于将这些说出来后,她整个人仿佛都轻了许多。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背对着赵蓦霖,但赵蓦霖亦拉她转过身,他只是用自己双臂将她护在怀中。 沈寒瑶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年,她像木偶一般遭人控制。归隐后,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要比谢为玉对她好上百倍。 “我想恨他,可我却还在为他的一句遗愿奋进全力......就算是知道,他曾经想杀了我,就算是知道,他或许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我。可我,却恨不起来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可遇见了你们,我又越来越想活下去......” 她断断续续说着这些话,却是每一句都扎进赵蓦霖心中。 原来,她不过也是 分卷阅读111 被伤害了的人而已。 他曾经瞧见过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也诧异于她面对伤痛的毫不在意。 她的过去,一定充满着无数的血和泪。一个人从小就被训练成杀人的傀儡,突然挣脱了控制的锁链,反而像一具行尸走肉,完全失去了自我。 “阿瑶。”他低声唤了一句。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称呼,却好像有了神奇药效一般,止住了她从心中蔓延出来的悲戚。 “阿瑶。”他又唤了她一声。感应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一些之后,他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 那张脸上哭得红肿的眼睛,让赵蓦霖心中升起爱惜与怜悯。他从怀中掏出丝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放慢了语速,柔声道:“好些了么?” 沈寒瑶拿过他手中的帕子,自己胡乱抹了两下,她的脸上痒痒的,被他轻轻那么一擦,更痒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话没说,便眨了眨眼睛,“对......”她看着赵蓦霖,心急道:“当年是虎啸山庄的人,买了淮川镖局的杀手去刺杀老药师。” “果真如此......”赵蓦霖听完沈寒瑶这句话,心中多少已经有了定夺。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清晰的脉络,唯有谢为玉死前让沈寒瑶做的事情,令他一时想不通。 他道:“之前在红岭间,我同罗掌门游玩,打探到了一些关于虎啸山庄的消息,也顺带,知道了一些谢家当年的事情。” 原来那日他和罗青青去游花灯会,是为了打探虎啸山庄的事情。沈寒瑶忽地又想起自己那时在山门处心中的烦闷,这下子倒是解开了。 赵蓦霖见沈寒瑶原本有些凝重是神情松了几分,便是料到她今日误解了自己,现在解释清楚了也好。 他看着她,嘴角绽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收了笑容后,他继续道:“你可知道,十五年前,谢家惨案,是淮川镖局下的手么?” “什么......你确定么?”沈寒瑶呆了片刻,她先前有听乐易提及过,但没想到这件事,难道是真的。 “当然确定。红岭间的千鹤门,消息向来准确无误。” “所以......” “所以,淮川镖局是谢为玉的仇家,可他却投奔了仇家,还做了掌门。” 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也都同时陷入迷茫。但赵蓦霖却又挖掘出了更深的一点:“既然虎啸山庄能找淮川镖局的人来刺杀老药师,那么十五年前,很有可能,谢家惨案,也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沈寒瑶细想,这个推测,似乎能够说得通。淮川镖局之所以会被灭门,也是因为白凛成了虎啸山庄的棋子。 这一切的根源,不管是谢家惨案,王慕欢变成活死人,又或是淮川镖局灭门......都是虎啸山庄的人在从中作祟! 现在,虎啸山庄又把爪牙伸向了赵家,伸向了玄青门...... “好了。夜深风大,不如明日再说?” 赵蓦霖将窗子关好,又将她一把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 “三公子,你......”她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有些不适应,却又极度贪恋。 “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他仍旧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又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沈寒瑶睁了睁眼睛,她侧过身子,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了赵蓦霖手上,“真怕是好梦一场。” 赵蓦霖附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温柔道:“睡吧。” 可她其实还想问,他那时没有说完的那些话是什么,但她却沉沉睡了去。 她又梦见了自己曾经在枫林晚小憩时,梦见的那个场景。 第二日清晨,踢天方蒙蒙亮,沈寒瑶听到院子内鸽子咕咕的叫声,发现自己被子上似乎压了一个重物,她动弹了一下,才发现赵蓦霖趴在床沿睡着了。 “不是梦......”她打心底感到庆幸,想笑却又一股心酸涌上来。她挪了一下身子,两个人的手还紧紧握着。 赵蓦霖苏醒了过来,便是看到沈寒瑶睁着眼睛,竟在默默掉眼泪,但脸上却又挂着笑容。 他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又替她拭去泪水,轻声问道:“怎么了?” 喜极而泣,应当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了吧,沈寒瑶止住了泪水,一双眼睛饱含爱意望着赵蓦霖:“我只是,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结局。” 两人正相拥着,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原来是玄青门下来的弟子,前来告知老药师病危的消息。 沈寒瑶和赵蓦霖便是又急匆匆赶去了药谷。 一去便见到一大群弟子围在门前抹泪,赵蓦霖拉着沈寒瑶飞速跑进屋内,老药师的床前,云无修、赵义轩、道无涯、冯奎等人都在。 “三弟,你来了!快进来。”赵义轩将两人推到老药师面前,老药师见两人来了,便支起身子来,赵蓦霖忙跪上前扶起。 “寒瑶,你过来。”老药师朝沈寒瑶招了招手,待她走近后,他又道:“你跪下。” 沈寒瑶便是听话跪下,老药师眼中带着点点光辉,看向她道:“今日,我便收你为我的义女,你......你可愿意?!” 分卷阅读112 老药师说完,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气息又弱下去了几分。 “寒瑶愿意。”沈寒瑶对着老药师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老药师眼中闪烁着泪花,抬手向下沉了沉。 “好......好......”老药师絮叨了几遍,又拉过赵蓦霖和沈寒瑶的手,将他们的手交汇在一起,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药师的手颤抖着,最后,他将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云无修,又对着他伸出手,“无修!”他重重唤了一声,云无修跪下来,凑到他跟前,紧紧抓住他的手,他已经泣不成声。 “无修啊......你要好好的。”老药师叮嘱完毕这句,又环视了一下众人,“你们,都要好好的......” 语罢,便是倒在了床榻上,没了呼吸! “师兄!!!”云无修抓住老药师的手吼了出来。 沈寒瑶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但她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呆滞看着眼前这个死去的老人。 周围的哭声一阵接一阵传来,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赵蓦霖拉走,什么时候换上的丧服。 到了晚间,老药师的遗体被搬到灵堂前,陆续到了常州的一些小门派的人,前来和老药师道别。 “他们为何哭得这般伤心。”沈寒瑶看着老药师的尸身,却发现自己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为何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在心中对自己设下问句,却无法给出答案,但她亦不可能去问赵蓦霖。 到了第二日,该轮换守灵之人了,沈寒瑶却仍旧是一动不动,她跪坐在灵堂前,想不通自己为何会一点伤心的念头都没有,又或者是,她根本还没有接受老药师已经死去了的这个事实。 回想起自己同老药师相处的时光,他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对她也颇为关照,甚至死前,还收了她做义女,大概只是为了她能够更好地和赵蓦霖在一起吧。 “你不走么?”云无修面无表情出现在她身后,她回过神,抬头便看到他。 他似乎憔悴了许多。 沈寒瑶想对他扯出一抹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出这个表情,于是她只得对他点了点头。“蓦霖,你伤还没好,去休息一下吧。”赵义轩将赵蓦霖拉起,赵蓦霖望向两人,他猜想云无修应当有话想对沈寒瑶说,便悄声退了下去。 “他走了,你要和我待在这儿么?”云无修在她身旁跪下来,却也不看她,只是跪着。 沈寒瑶终于是开了口:“老药师是个很好的人。” 云无修嗤笑一声,“好又如何?”他转头看了沈寒瑶一样,语气森然:“若不是被你们门派害了,他又怎会积郁成疾!” 是啊,的确是因为谢为玉害死了王慕欢,才间接导致老药师死去。可谢为玉也受到报应了不是么?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你此刻的良心,一定很不安吧!想来他如此良善之人,就连快要死去了,也怜悯你,为你铺路,好让你能名正言顺和赵蓦霖在一起。” 云无修说完,拽着沈寒瑶站了起来,“凭何坏事做尽的人,还能获得幸福,可做了一辈子善事的人,就这么死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我该死。你杀了我吧。”沈寒瑶被他一把推开,只轻飘飘说出了这句话。 正是此时,赵蓦霖方从外面进来,他手里拿了一些点心,原本想给沈寒瑶的,却听到了云无修说这番话。 赵蓦霖上前,将沈寒瑶护在了身后,“你疯了么?这是根本不是她的错!” 云无修看着两人,一时间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愤恨,只狠狠道:“淮川镖局的人都该去死!” “阿瑶,我们走。”赵蓦霖拉着沈寒瑶便要走,却拉不动。他怕她再待下去,就算云无修不对她动手,她也一定会同那日一样,自己了结了自己。 ☆、温家 ============================== 那日之后,赵蓦霖便有意隔开沈寒瑶和云无修,两人没能再碰到一起守灵。 期间红岭间、枫林晚的人都陆续来过,罗青青还陪着云无修一起守了一晚。倒是独孤忆来时,说是独孤诚近来也卧病不起,时下道无涯和冯奎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颇为感伤。 到了第五日时,呼啸山庄的人姗姗来迟,那日清晨,天际一片红霞,似乎已经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温一邺和温如烟带了大队人马来到玄青门。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上了去。 “可惜......真是可惜啊。”温一邺在灵堂前,看似前来吊唁,实则却别有用意。 温如烟只是盯着云无修的背影看,她的目光变得柔情了些许,但却又低下头,藏起自己的喜欢。 云无修背对着他们,讥讽道:“温掌门何必可惜,反正不久之后,你跟师兄就会在底下碰面的。” “呵呵呵......”温一邺阴笑一声,却也不生气,只甩了一下衣袖,又走到赵义轩身边,低声道:“你这掌门,坐得可还踏实?不过,确实要比那毛 分卷阅读113 头小子来得好一些。” 他这一句话,便让赵义轩变了脸色。“他难道,知道些什么?”赵义轩盯着他收紧了目光。 “哟,这个丫头也在呢。”温如烟走到沈寒瑶面前,正想动手,温一邺拉住了她。 “这般,我们就先去客房住下了,明日,也好一起送老药师一程。” 此人还真是厚脸皮,不请自来,却还自说自话要住下。 “谁人说要让你们住下了?”云无修转过身,看向旁边的弟子吩咐道:“送客。” 温一邺大笑一声,却是满不在乎,“这玄青门,何时是你说了算?你们掌门都还没发话呢!” 他又看了一眼赵义轩,眼中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赵义轩还未说话,道无涯直接站出来,亦是面无比表情,他上前重重拍了拍温一邺的肩膀,害他险些跌倒在地上。 “温家兄妹既来,便是客,同我前去歇息吧!” 温一邺冷笑道:“有前任掌门亲自接待,温某这下,放心了。” 三人前脚刚走,沈寒瑶便默默跟了上去,赵蓦霖见状也跟了上去。 因老药师病逝,门内弟子多在药谷,因而其他地方也就只有少数的弟子留值,温一邺一路上东张西望,似是在暗暗记下地形。 到了招待的厢房,接待的弟子众多,道无涯便打算将他们扔下,岂料温一邺一把拉住他:“道掌门,我们也许多年未见面了,不如多走走,聊一聊?” 他这话却又是在情理之中,若是放他们二人独自在玄青门内闲逛,道无涯还有些不放心。 甩开温一邺的手,道无涯点点头,伸手往前示意:“那便走走吧?” “寒瑶,你跟着他们做什么?”赵蓦霖在一旁问。 沈寒瑶朝几人消失的路口处长望了一眼,方回过身道:“我总觉得他们不安好心。” 两人当下便是跟上温一邺和道无涯,那温一邺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果然悄悄伸出了拐杖,幸而道无涯足够警觉,回身便防了他这一招。 温一邺见事败,直接露出了本性,将拐杖作为武器,朝道无涯发起了进攻。两人一对招,一时间却是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温一邺武功竟然这么高!”躲在树后的赵蓦霖当下替道无涯担心起来。 “他倒是能装,平日里拄着拐杖,实则身体是个健全之人。”沈寒瑶正说话间,却看到温如烟悄悄拔了剑。 “小心!”她大喊一声,从树后冲出来,温如烟听到声音,立刻转身将剑转香了沈寒瑶。 这边道无涯和温一邺都被分散了注意力,两人再回过神来,各自买了个破绽,温一邺一杖打在道无涯心口,道无涯也一脚踢在他后背,两人各自退开数步。 温一邺却是跪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边温如烟一见到沈寒瑶便是控制不住自己,但沈寒瑶同温如烟还没对上两招,她下意识凝聚能力时,发现自己竟内息全无!便被她一脚踢到地上,一剑直指喉咙! “为什么......”沈寒瑶眼中露出惊恐,这惊恐是源于,她又一次凝聚内力,却仍旧徒劳无功。 温如烟露出轻蔑神情,正要一剑刺下,却被飞身而来的道无涯给打退。 手中的剑掉落在地,温如烟转头看到已经受了伤的温一邺,便又紧忙到了他跟前。 道无涯和赵蓦霖一同将沈寒瑶扶起,这是赵蓦霖第一次看到沈寒瑶落败,看到她眼中的惊恐。 “道掌门果然武艺高超!”温一邺此刻便还不忘给自己寻个借口。 既然对方不想撕破脸皮,道无涯也没辙,只能配合他演下去,但他当下却说了一句狠话:“我已经老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一辈,兄妹二人就敢来我玄青门,也不怕出个什么意外,回不去了!况且,我已不是掌门了,你还是要改改口!” 哪知那温一邺是真的赖皮到了极致,脸上毫无惧色,反而还是一副小人得志的神色,阴冷着声音道:“哪里哪里!我看道掌门方才同我比试也累了,我们便回去歇息了,就不麻烦你再带我们闲逛了。” 他从容擦去嘴角的血,拄着拐杖往回走去。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身影消失在路口拐角,道无涯才捂住胸口,闷出一口血来。 “道长老,你没事吧?”赵蓦霖关切地问。 道无涯摇摇头,只苦笑一下,缓声道:“这个温一邺,居心不良,恐有事变,今夜还是要派人去将他们盯紧。” “小丫头,你没事吧?”道无涯转眼看着沈寒瑶问道。 沈寒瑶回过神来,只轻轻应了句,“我没事。” 三人便一起回到灵堂,同门内人商议温一邺的事情。 晚间,沈寒瑶在房内歇息,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试图凝聚内力,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怎么会这样......”她垂下手,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赵蓦霖在一旁看到,安慰道:“阿瑶,你先不要着急,会不会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 “不是身体没恢复好。”沈寒瑶惨淡一笑,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大概还要仰仗自己那日给自己的一掌,倒是间接让体内两股内力直接冲撞抵消,却也变 分卷阅读114 成了一个武功尽失的人...... 但失去武功,她忽然没有了任何的安全感,再抬眼看向赵蓦霖,她眼中尽是忧愁,“今后我不能保护你了。” “若是我没有从前那样的武功,你还喜欢我么?”她小心翼翼问出了这一句。 “说什么傻话。”赵蓦霖揽过她,将她的头扣在自己胸膛上,柔声道:“不管你是武艺高强的沈寒瑶,还是平凡的沈寒瑶,都不妨碍我喜欢你。” 赵蓦霖话刚说完,门被人推开,云无修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自然地分开,云无修看到这一幕,先是眉头一皱,随后便恢复了淡然模样。他走进屋内,对二人道:“沈寒瑶,今夜你同我前去盯住温家兄妹。” 云无修对沈寒瑶的实力早就有所了解,又基于她从前的身份,他想,若是要做这件事,没有人比沈寒瑶更为合适了。 沈寒瑶却是轻声道:“我去不了。” “怎么,你难道非要每时每刻同蓦霖腻在一起么?”云无修走上前,他的眼中充斥着无力和哀伤,即便说出来的话伤人,但却刻意避开了沈寒瑶的眼神。 “我的武功废了。”她如是道。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云无修睁了睁眼睛,他的瞳孔缩了一下,不解道:“怎么回事?!” 沈寒瑶道:“寒冰掌和任何武功都会产生内力相冲,我越界了。那日我走火入魔,本就命不久矣,后来自行了断,又被你们救了回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两股内力相互抵消,便从此是个废人了。” “废人”二字,重重击在云无修心上,他忽然发现,这么久以来,其实沈寒瑶的性格从未变过。 不管是她刚来玄青门时的冷漠,又或是同他习化刃绝式,又或是拼了命去夺混元鬼珠。她对于自己,永远是那般不在意。 哪怕是现在,她的武功被废了,甚至险些命丧黄泉,可当她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只是这样轻描淡写,他问,她便答,他再问,她便解释。 “你......”云无修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盯着她看。 沈寒瑶又道:“抱歉,帮不上忙了。” 云无修收敛了情绪,也淡淡道:“无妨,我找别人去。”他话说完,便是直接转身离开了。他在这里呆不下去,他自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可当他迈出屋子,到了外面,骤然发现,自己又止不住地开始想回头再去看沈寒瑶一眼。 她真的太令人心疼了。 赵蓦霖看到云无修离开,方才又见他那般深情看着沈寒瑶,心中颇为不爽。他知道,如果云无修了解了沈寒瑶的过去,那他对沈寒瑶的爱,一定是只增不减。 “阿瑶。”赵蓦霖拉过她的手,“其实我有些好奇,之前你在门内的时候,都没有同云无修说过自己一些事情么?” 沈寒瑶想了想,回道:“他大概是不会理解我的过去吧。像他那样一直在名门正派,又身居高位,不会明白,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赵蓦霖心中松下一口气,他终究是比云无修快一步,得到了沈寒瑶的心。 “你早些休息。”他叮嘱了一句,便也准备回自己的厢房。 这一晚,温一邺却是没有任何行动。原来云无修是想让沈寒瑶下手,不管事能不能成,总归不会脏了玄青门门内人的手。 可惜沈寒瑶偏已经武功尽失,他也不好去做什么。 到了第二天,便是老药师下葬的日子了。温一邺也假模假式,借口两大门派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要跟着一起操办,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偏偏,老药师棺木和王慕欢的一起下葬之后,众人都有些乏累,正是这一日黄昏,玄青门被虎啸山庄的潜入的黑衣客四面包围。 彼时,沈寒瑶和赵蓦霖正准备乘坐马车回赵府,走到山门处时,沈寒瑶发现,四周寂静,完全没有人声,十分诡异。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蓦霖,我们回去看看。” 两人往回走,却是正好撞见了云无修,沈寒瑶拉住云无修问道:“虎啸山庄来的那些弟子,都借宿在玄青门么?” 云无修思考片刻,忽然觉得不对劲,“他有带弟子来么?” 赵蓦霖道:“我们早些时候,有在山门处看到虎啸山庄的黑衣客,若是都不见了,只怕已经偷偷潜入了玄青门!” “今日师兄下葬,所有弟子都有前去,山门无人把守!”云无修瞪大了眼睛,“不好!” 三人又急忙往厢房处去寻,因着丧事,玄青门的弟子们这几日流动性非常大,宿客的厢房处,除了温一邺,几乎没有其他客人了。 此时这方院落里静悄悄的,一点都不像是住有人的样子。 “我去找冯奎安排人手,你们先回吧。”云无修停在门口,却没往里走,却是要让沈寒瑶二人先回去。他担心万一出了事情,如今两人都是没有武功的,只恐会徒增麻烦。 “好。”赵蓦霖和沈寒瑶齐声应道,他们自然心中都明白。 但三人转身正要离开,院落内却冲出了一群黑衣客,温如烟举着火把,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她笑盈盈看着三人 分卷阅读115 ,冷声道:“今夜,你们可是一个都逃不掉!” 原来,他们早就将这方院落招待的弟子给绑了,然后换成了自己的人。 “我大哥等这个机会,可是等了许久。今天,就是虎啸山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亦是你们玄青门的灭门之日!” 沈寒瑶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莫不是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仓促而逃的么?!” 她在虚张声势,却也确实震慑到了温如烟。 云无修配合道:“寒瑶,那日你真是好身手,我看今天,都用不着我出手,我只要盯着她便是。”说着便伸手指向温如烟。 ☆、决战 ============================== “嚯。”温如烟摇头冷笑一声,眼中却是藏了情绪,她抬起头,挥手间虎啸山庄的黑衣人已将三人团团围住。 “先杀了那个女人。”她拔出佩剑,冲向沈寒瑶。 她已经武功尽失,只能凭借着长久以来积累的身体本能,来躲避温如烟的攻击。温如烟同沈寒瑶交手不过三招,发现她一掌软绵绵打在自己身上,便心中有了几分猜想。 云无修再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又更何况要护着两个人。 “云无修。”温如烟将剑指向已经被黑衣人扣下的沈寒瑶和赵蓦霖,她唇角绽开出好看的弧度,“你再继续反抗下去,他们,可就要丧命了!” 云无修僵住身子,缓缓转过身来,旁边的黑衣人见势,立刻将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三人被温如烟用粗绳捆在地上,她极为怜惜地看了一眼沈寒瑶,伸出剑在她的脸颊上划开一道口子。 “住手!!”赵蓦霖挣扎着吼了出来。 温如烟又是一声笑,她蹲下来,从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看着云无修道:“我一向觉得,如果是我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她打开瓶盖,往地下倒了一点,地上的嫩草即可被腐蚀,地皮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如何?我今日帮你一次。”她将那瓷瓶举到沈寒瑶头顶,语气轻柔道:“说,你要和云无修在一起,我就放过你。” 沈寒瑶瞪着她,只是将脸转向别处。 “哈哈哈......”温如烟将那瓷瓶收起,却是笑了良久,才又站到云无修身边,“你看到了,她宁愿毁容,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这话说来是极为讽刺的,但云无修却是沉默着没有发声。 沈寒瑶的心,他早就知道了。虽然温如烟这样的做法令他心中十分不适,但他知道,若再开口挑衅她,必然只会激怒她。 “如烟!”温一邺从远处走近,见到地上被抓的三人,便是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道:“那些人都已经逃下山去了,只剩下一个道无涯不知所踪!幸好你抓住了云无修和赵蓦霖,真是我的好妹妹!” 他正得意间,忽然从院中飞出一个人影,一掌打向他的胸口,温一邺抬眼间已躲闪不及,竟直接拉过离他最近的温如烟挡下了这一掌! “大哥......你......”温如烟毫无防备接下了这一掌,瞬间倒在了云无修面前,她睁着眼睛,眼中余光望见云无修分明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中,竟似乎藏有些许不舍。 温如烟垂下厚重的眼皮,伸手捂住心口,鲜血不断从她嘴里涌出。 而那边,温一邺已经同道无涯再一次展开战斗,道无涯似是受了重伤,想要先救下云无修,但黑衣人依旧包抄他身后,他回身体间,温一邺一杖刺向他,那杖底竟射出一把匕首,直接贯穿了道无涯的喉咙! “道无涯!不要啊!!” “道长老!!” 伴随着云无修和赵蓦霖的呐喊声,道无涯重重倒在地上。他甚至没有力气转过头看他们一眼,瞬间就没了气息。 “哈哈哈哈!”温一邺将拐杖扔向一边,发疯了一般笑了起来。他走到温如烟身边,看着受了重伤她,喃喃自语道:“十五年了,十五年过去了,我终于得偿所愿,就要将虎啸山庄变成武林第一大门派了!” 温如烟缓过来了些许,捂住受伤的地方,缓缓站了起来,温一邺正下令要杀死沈寒瑶三人,却被她拦下。 “我有更好的法子,可以一石二鸟!”温如烟凑到温一邺耳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令他笑得更加张狂。 “好!”温一邺大呼妙计,提剑砍断了束缚沈寒瑶的绳索,阴笑道:“我给你五天的时间,带人回来救他们。若是七天之后,你没有回来,我就将他们化尸。” 化尸二字重重落在沈寒瑶心上,她带着仇恨的眼光,从缓缓站起。 “阿瑶,你快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赵蓦霖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裙角。 云无修仍旧是沉默不语,他虽被绳子束缚着,但神色淡然,自有一股睥睨群雄的架势在。 沈寒瑶攥紧拳头,朝外跑去,没跑两步,却被一个黑衣人伸脚绊倒,吃了满嘴泥。虎啸山庄的人顿时露出嘲讽的大笑,她却只是咬牙,重新爬起来,一瘸一拐走远了。 “悄 分卷阅读116 悄那个女人,逃命时的样子,真是令人想笑。”温一邺摆了摆手,“把他们捆起来,丢到寒室外面的山洞里。” 赵蓦霖被押走之前,深深看了温如烟一眼。温如烟被他那一眼盯得心中一震,他的目光中,竟带着些许同情。 沈寒瑶逃到山脚下,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她非常明白,温如烟和温一邺,不过是想利用她来传个信,让已经逃走的冯奎、赵义轩以及其他的弟子们回头过来救人,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算我不回去,只要碰到了赵义轩他们,恐怕他们也会用尽办法来抓人。”沈寒瑶想到这里,便改了去赵府的路线,直接奔向了一家客栈。 而跟在她身后的两名虎啸山庄的弟子,一入市集便将她跟丢了,只好守在市集入口处,想着她必定得出来。 沈寒瑶绕过小巷子,到了一家客栈门前,看到熟悉的“文字客栈”四个大字,推门而入,却见文子仍旧是坐在一张空桌上,撑着脑袋打瞌睡。 这一切都太过熟悉了。 甚至于,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楼上渐渐传下来。 “我敢肯定他们......” 那说话的声音,可不就正是小落! 小落和独孤忆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抬手用力搓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象,便飞快跳了下来,“阿姐!” 他这一声喊,直接将文子给喊醒了。 “掌掌掌.......掌柜的!”文子恭敬老实到了沈寒瑶面前行了个礼。 “阿姐,我正说你,你果然寻来了!”小落查看了一下沈寒瑶身上,并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这些便放下心来,又闻到:“我大师父呢?!” 沈寒瑶鼻子一酸,却是强忍了眼泪,让文子将门关上,便将玄青门遇变以及三人被抓的事情,通通与小落说了出来。 小落伸手指了指楼上,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些了,而且赵义轩他们所有人都在楼上,赵府已经成了温家人盯梢的地点。 “你怎会和他们......”沈寒瑶不免疑惑,小落便又将他这边的情况一一说来。 原来独孤忆来吊唁过老药师后,小落也想去坟前拜上一拜,所以就想等些日子,反正他在常州也还有个落脚点。 却不想这一等,那日他前往老药师坟前,正好就遇到了逃下山的赵义轩等人,便救下了他们。 “阿姐,我们去楼上详谈吧。我原本也是想去外面打探一下消息,现在你来了,我就不出去了。” 沈寒瑶和小落一起到了楼上的厢房,果然看到了赵义轩等人,她便是将温一邺的计谋一五一十告知众人。 冯奎拍桌怒骂道:“这个温一邺,简直是武林中的败类!用此等卑劣手段,来妄图毁灭玄青门!可怜我那师兄!竟死在这种人手里!” 赵义轩也深感自责,“若不是我没有决伐的魄力,便是那日就应当将他们赶下山,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沈寒瑶道:“如今却不是埋怨的时候,我们须得想办法在七日之内将他们救出。” 独孤忆点点头:“我已飞鸽从枫林晚调了人手过来” 赵义轩道:“我也派弟子前去红岭间搬救兵了。” 沈寒瑶忽地想起,那时在虎啸山庄,赵蓦霖用一句话便打退了温一邺,她灵光一现,对众人道:“去抓温一衡!” 于是当日,独孤忆便飞鸽传书,又分了一支人马前往虎啸山庄。 冯奎知温濂极为难对付,便邀了小落一同前往,赵义轩在小落出发前,郑重向他行了个礼,原来当初陷害小落的,正是赵义轩。 但小落却不再计较这些了,他看着身边的独孤忆,握紧了她的手,反而有种因祸得福之感。 夜间,沈寒瑶独自一人在房中,她感到十分无力,联想起今日被温如烟擒下,那一掌打过去,对方毫发无伤的样子,她便是又恼又恨。 下意识伸手摸向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竹简,谢家剑谱的招式在她脑海中浮现。 “诡影十三式......”她坐起身子,匆忙下了床到楼下院中去。 沈寒瑶拾了一根干柴,开始回想谢家剑谱中的招式。 谢家剑谱本身没有内功心法,依赖于发挥出来的招式,其招式千变万化,靠的的修炼之人的悟性。 月夜下,沈寒瑶的影子被拉长。 一夜未眠,天方破晓之际,沈寒瑶取了一把剑,御马奔向前往屠城的渡口。 “难怪江湖上的人都在争夺这本剑谱,这其中的奥义,简直是集剑术之大成。” 沈寒瑶昨夜只是适用了前面小半本的招式,都感觉自己仿若新生,可惜她当时却没有太记牢后面的招数。 那两个虎啸山庄的人悄然跟在了她后面,也随着她一起到了屠城。等到沈寒瑶到了一个村庄内,在一棵老树下,将剑谱挖出来时,躲在树后的两人终于冲了出来。 “原来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 沈寒瑶将剑谱放入怀中,缓缓抬头看向二人,她又恢复了先前那般自信的神情。 “正好。”她直起身子,抽出腰间佩剑。 那两人当即冲上来,沈寒瑶手起剑落,不出二十 分卷阅读117 招,两人纷纷倒地。 “这就是......这就是诡影十三式!”沈寒瑶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她从心底生出一丝欣喜来。 整整三日,沈寒瑶都待在村庄内,她将谢家剑谱熟记后,便离开屠城,回了常州。 到了常州市集上,沈寒瑶忽然碰到了一群送葬的队伍。 漫天的白纸钱撒下,她站在路旁一侧,看着队伍中跟在棺材后痛哭流涕的人,只觉心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下。 “义父。”她轻轻唤了一声。 便是这一声,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呆望着街道上那口棺材,一时间竟落下热泪。 原来,她并非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她只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 曾经对自己产生的怀疑,在这一刻又重新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感情嵌入沈寒瑶的心底。 “我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抬头,天幕上滚滚雷鸣,大雨就这么倾泻而下,沈寒瑶走在雨中,仿若来到这个世界里的孤独行者。 但唯有她自己觉悟了过来,她是可以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人生的意义,不只有谢为玉,还有许多其他人。 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就等明天小落他们归来,便可以直接上玄青门,同虎啸山庄的人做个了断了! 【玄青门】 温一邺在禁阁内翻找了整整五天,几乎将整个禁阁五层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遍,却始终没能找到谢家剑谱。 温如烟和白凛站在一侧,温一邺抓住白凛的衣襟质问道:“剑谱呢?!你不是说剑谱就在玄青门么?!” 白凛挣开温一邺的手,抚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似笑非笑道:“我只是猜测在这里,又没说一定会在这里。” 温一邺气得抓起旁边的火把,丢到禁阁中,他已经失去了耐性,抓了玄青门弟子问谢家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是知道的。 “如烟,我看那丫头是不会回来了,明日就将云无修和赵蓦霖给杀了。你去将一衡接过来,告诉他,如今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了。他不是一直很喜欢常州的青山绿水么?你快快去将他接来。” “大哥,一定要杀云无修么?”温如烟语气中带了几分恳求,但这句话却触怒了温一邺,他走到温如烟面前,怒声道:“难道你还想替他求情不成?!” 温如烟被吓得一时不敢说话,只是连应:“我这就动身去接一衡。” 她转身离开温一邺的视线范围后,却往山中寒室走去。 门外虎啸山庄的弟子正把守着两人,适时正好送饭菜的人来了,温如烟便接过饭菜,进了山洞。 “好冷......”她一进去便感到一股寒意,云无修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了赵蓦霖,自己则在一旁运功打坐。 ☆、剧终(上) ============================== 温如烟将饭菜放下,静静看了云无修许久,直到赵蓦霖起身要拿起饭菜,她却一脚将饭菜踢翻在地。 碗中的汤汁撒到地上,迅速升腾,变成了绿色的毒液。 “明知道饭菜有毒,为何还要吃。”她似乎是极其想得到云无修的回应,但云无修睁开眼睛之后,只是默默捡起了地上的两个馒头。 心上之人如此落魄,那个意气风发的云无修,如今却被困于此地,要捡地上的脏馒头吃。 “我带你走!”她俯身挽起云无修的手臂,他也没有抗拒,似乎是没有任何力气再作出反抗。 云无修眼神中透出疲态,终是叹了一声:“你带不走我。” 话刚说完,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温一邺站在洞口,阴着脸道:“如烟,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如烟挡在云无修和赵蓦霖前面,面对温一邺,她虽有些怯懦,却仍旧是迎上他的目光,半带乞求道:“大哥,别杀他。” “如烟!”温一邺下令身边的人将温如烟拉开,自己则一步步走到了云无修和赵蓦霖身边。 “不要杀他!”温如烟跪在温一邺面前,她伸手死死拽住温一邺的衣袖。 温一邺用力将她甩到一旁,恨铁不成钢道:“你这蠢物!他憎恶你,想杀了你,你为何还要对他有所留情!” 他抬起手,掌心正对赵蓦霖的头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凛忽然出现在洞门口,他朝里喊了一声,“主上,他们来救人了。” “哦?”温一邺扬起眉毛,阴笑了一声,“哼,倒是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云无修和赵蓦霖听到消息的一刹,都重新抬起了头。云无修放下了手中的馒头,唇角勾起笑容。 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但她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把他们带出去。”温一邺吩咐道。 云无修和赵蓦霖被带到了玄青门的山门处,温一邺将他们二人各自绑在柱子上,分别在他们的头顶上悬了两把斧头,其余弟子则还被关在门内。 沈寒瑶和小落等人在山门处下了马,小落冲上前大喊了一声:“大师父!” “蓦霖!”沈寒瑶和赵义轩同时喊了出来。 云无修微微抬 分卷阅读118 起头,见小落来了,心中不禁一暖。 “温一邺!你还不赶快放人?!”小落和冯奎将马车上的温一衡抓了下来,温一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大叫道:“一衡!!” 他连着向前走了许多步,不顾自己的安危,只对小落道:“放了他!” 沈寒瑶拽过被反绑又塞住嘴的温一衡,掏出一只匕首,落在了温一衡的脖子上,她稍微动了一下,那里便破皮流血。 “你想怎么样!!”温一邺急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沈寒瑶道:“你把他们放了,我把你的弟弟还给你。” 温一邺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回到了上方,他将自己的拐杖直指赵蓦霖头上的绳索,“你想换?好啊!”他收回拐杖,道:“只能换一个,你选吧!” 沈寒瑶的手渐渐松了下去。 赵蓦霖和云无修都看着她,云无修似乎有话想对她说。 “有什么好选的。”云无修斜了一眼温一邺,“温一邺,你是在羞辱我么?” 温一邺狞笑道:“不,我只是让你看清,只有如烟才是配得上你的那个女人。” “哈哈哈哈......”云无修狂笑一声,却是讥讽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心中还是会怜惜自己的妹妹,那天抓她去挡了道无涯那一掌,我还以为你心中只有亲手养大的弟弟呢!” 温一衡听到这句话,却是忽然停止了挣扎,他看着温一邺的目光变得生疏了几分。 “云无修,你就快死了,何必还逞这样的嘴上功夫!”温一邺伸出手在他头上悬挂着斧头的绳索上摸索片刻,便又凑近道:“真是可惜啊,你空有一身武学,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 “选好了么?!”温一邺不耐烦道。 沈寒瑶伸出手,在两人中间徘徊,最终,她指向了云无修。 “哟。”温一邺大吃一惊,却是反身割开了赵蓦霖的绳索,他自然不可能放了云无修。 “还是我来替你选吧,贸然变心,可是不对的!有什么比情郎还重要的人呢?”他将赵蓦霖抓下来,推到离他们数十步的地方。 真难想象,这样一番话,是从温一邺的嘴里说出来的。连温如烟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沈寒瑶和小落也押着温一衡开始往前走。 赵蓦霖在沈寒瑶方才手指向云无修的刹那间,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绝。 她一定是想冲上来,和自己一起死吧。 两人交换的刹那,温一邺双手触碰到温一衡的瞬间,云无修忽然挣脱了绳索! 头顶的斧头重重落下的瞬间,温如烟抓住了绳索,但云无修早已使轻功飞身到了温一邺身旁!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等到沈寒瑶指向他时,差点陷入疯狂的边缘。 “你觉得你绑着的是什么人?!”云无修抬手划出一记刀刃,那刀刃冲过数米距离,直冲温一邺的后背,他拉过温一衡,结实挨了这一刃,两人同时退回山门处。 云无修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双血眼只死死盯着温一邺,又飞身冲了上去。 此刻山门处陷入一片混战中,小落和沈寒瑶也都随之加入了战斗。 “保护好一衡!!”温一邺将温一衡推向温如烟那边,和云无修缠斗起来。然而,躲在暗处还有一个白凛,此刻正将手中的箭瞄准了云无修。 “这一次,你再躲不过了。”他闭上一只眼,发出了那一箭! “大师父!”小落喊出声时,云无修已然中箭,那只箭直接贯穿了他的腹部!温一邺便是又一杖重重打在他身上,云无修霎时在地上翻滚一周身后,吐出一口血来。 “白凛!!”沈寒瑶站在原地喊了一声,温一邺和温如烟同时朝她进攻。 她迎着两人的招式,终于拔剑使出诡影十三式!此招一出,冯奎便惊呼:“谢家......这是谢家的招式!!” “什么......!” 温一邺和温如烟卖了个破绽,双双退开数百步,两人望向沈寒瑶,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一直找的谢家剑谱,竟然会在这个小丫头身上么?! “你究竟是谁?”独孤忆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寒瑶,“你骗了我?!”她质问道。 “阿姐......”小落抓住独孤忆的胳膊,防止她冲动上前。 躲在暗处的白凛,却是全局最为清晰之人,果然,这一切都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 白凛不再躲藏,他缓缓走了出来,将手中的宝弓往地上一扔。 他痴痴笑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向沈寒瑶,走至她面前站定,又转过身看向众人,他仰天长叹一声,才开口道:“你们都被骗了!你们,都被骗了呀!” “尤其是你。”他伸手指着沈寒瑶,眼中竟翻涌出泪花来,“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何要做那些,可我现在,终于想通了。他就是谢为玉,对不对?” 沈寒瑶自然知道白凛说的是谁,便默然点了点头。 白凛闭上双眼,再睁开时,他看着沈寒瑶,语调中充满了悲伤:“十五年前,虎啸山庄在背后指使,制造了谢家惨案。谢为玉逃到屠城阴婺山,被上一任掌门救下。你,就是他手中的第一颗棋子。 分卷阅读119 ” “他利用你,立下不少功劳,登上了掌门之位。即位后,不断给淮川镖局拉仇引恨,原本我们这个门派,向来不义之财不可收,但他却根本无视门规!他放走你,又对你下了追杀令,三哥和阿滢,正是他借你之手除去。” 白凛说着伸手指向自己:“我呢,就是他的第二枚棋子。他坏事做尽,终于等到了两大门派联手对付淮川镖局,便不断有意制造与我的矛盾,终于我叛变了,他便得愿以偿,杀死了剩下的,当年有参与谢家惨案的那些人!” 怪不得谢为玉放走了风家兄妹,难道只因当年他们并未参与么? 沈寒瑶想起,她那日救起从暗道里出来的谢为玉,或许他正是在暗道里杀门内的仇人,才会一身血迹走出来...... 原来,他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白凛摇头惨笑,伸手扣住了沈寒瑶的肩膀:“你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 所以,就连虎啸山庄,他也早有预料,他不过是想,借玄青门之手除去虎啸山庄而已?! 他真的,为了复仇,用尽心机,机关算尽。 就算搭上整个玄青门,就算玄青门一直都置身事外,况老药师当年还救下了他的妹妹,他也毫不犹豫,将玄青门算计了进去。 “不......”沈寒瑶向后踉跄了一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要将她的信仰推翻,要将她从小到大尊敬的人毁灭在她眼前。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但白凛的话,却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从她被谢为玉救下,带入淮川镖局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傀儡。 赵蓦霖上前想要触碰沈寒瑶,她却一下子弹开了。 温一邺也露出了愤恨却又无能的神情,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人一步步诱惑着入了覆灭虎啸山庄的圈套! 明明,他是算计好了一切,只等将虎啸山庄变为江湖第一门派后,就交给温一衡。 “怎么会这样......” 两方人马因白凛的一番话,僵持在了原地。 沈寒瑶只感觉自己脑子里有千万个声音在呐喊,疼得她只用手用力按住脑门,手中的剑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她痛得跪在地上,失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结束了,谢谢一直看文的小天使! 或许有些仓促吧,对于女主悲惨的遭遇,其实想刻画得更多,体现她遇见亲情(小落、老药师)、友情(晚尘、乐易、独孤忆等人)、爱情(赵蓦霖、云无修)之后的改变过程。但再往后写,我觉得篇幅太长,很多戏份女主逐渐变少,好像写得越来越差了,遂止步于此。 原本的设定里,女主对于爱情,是求而不得,对于亲情,是后知后觉,对于友情,也是最后才理解同伴的含义。 但结局是一样的,都是得到了救赎和成长。 是希望能通过这个故事告诉大家,一个人的过去或许会很悲惨,或许你曾经被最亲密的人伤害,你也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对你是善意多一点,还是利用多一点。 或者曾经迷茫过,对于过去看不透,对于未来无力着手。 可是最后,你还是会遇见不同的人,展开不同的人生,这就是每个人成长中,都必须要经历的东西。 孤独,是会消融的,只要你愿意去接纳想走进你生命中的那些人。 ☆、剧终(下) ============================== 距离虎啸山庄攻入玄青门那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转眼又是凛冬时节,一场大雪过后,常州遍地银装素裹。赵府中,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赵义轩迫不及待要冲进屋内。 而远在枫林晚的小落,却在街道上默默注视着一场盛大的婚礼。他身后,云无修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小子,还真是......” “找到你了,云无修。”温如烟挤过人群,拍了拍云无修的肩膀,他身体一僵,连转身也不敢,忙使轻功翻过院落,温如烟自然是又跟了上去。 街道对面,沈寒瑶和赵蓦霖见新娘的轿子出了城门,小落仍旧却只是定在原地,两人便牵手上了马车。 等他们两人回到常州时,赵义轩已经抱着孩子在哄她入睡了。 “今年这场雪可真大啊,连续下了好多天。” 两人回到府中院落,推门进屋,沈寒瑶却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她拉住赵蓦霖正要关门的手臂:“上次,我睡过去时,你有话还没有跟我说完。” 她倒是还执着于他那次未说完的话么?赵蓦霖轻笑一声,“你睡过去了很多次,我却不记得,是哪次,什么话。” 沈寒瑶脸一红,她皱了一下鼻子,思忖片刻,抬手道:“大约是,你说起你的身世,和你的名字。” 原来是这个。 “说起我的名字,倒还有段故事。”赵蓦霖点燃了烛火,微弱的火光映衬得他的脸有些绯红。沈寒瑶走进屋中静静坐下,等他讲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大约还在襁褓中吧,是被我爹从家中送到我娘家里的。因为我爹家中诸 分卷阅读120 事复杂,他不想我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再加之我娘生我时死了,他心灰意冷,将我送到赵家后,就随我娘而去了。” 他的目光变得黯淡下去,似乎是触及到了伤心处,沈寒瑶也不禁跟着揪了一把心。 “听大伯说,我原名沈寒遥。寒字取意生产时那场大雪,遥字则是我爹对娘的思念和心痛。后来我渐渐长大,外祖觉得这个名字藏了两道哀伤,若是等我以后懂事了,只怕提起自己的名字,都要念及死去的父母,便给我改了‘蓦霖’之名。又因我当时已经无父无母,大伯便认养了我,又改姓赵。从此,我的身份就变成了赵三公子。” “可叹世间上的事情,还真是巧,竟没想到,我们的姓名在某段光阴里,是重叠的。” 沈寒瑶低下头去,拿起钳子拨弄了一下盆中的炭火。热度又升高了些许,她只是扬起唇角,象征性点了点头。 从小,她的阿娘就整日自言自语,说她有一个剑客父亲。 那个痴痴傻傻的女人,在遇见那名剑客后,思慕成狂。养了她,竟效仿人家的儿子取名。只因她是女子,便将‘遥’改了‘瑶’字。 但此名,却比赵蓦霖的原名更薄凉了几分。‘瑶’本寓意珍贵美好,加一‘寒’字,却将这个好象征一寸寸冰冻起来。 这是否在暗暗说明,她永远得不到珍贵美好呢? 手中握着的钳子砰然落在火盆上,溅起一阵飞灰。赵蓦霖伸手抓住她,“阿瑶,其实,许多事过去便过去了。我们还是应当将目光转向余下光阴,人生匆匆,我从前年少时,总觉得时光漫漫,难抵尽头。如今倒想明白了,要好好珍惜当下。”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足够令她心中有所感动。抬眼对上他殷切的目光,沈寒瑶从他玻璃球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的心中从这一刻,如同火盆上微弱的火苗,栖藏在燃烧着的木炭之下,只要稍微往里丢一点温情的易燃物,便会窜成火焰。 “蓦霖。”她唤了一声他的名。 他收回自己的手,望向门外,对着她淡然一笑:“雪停了。” 是的,雪停了。沈寒瑶起身站在门前,阳光穿透云海,直射大地。她被这道光芒所吸引,久久没有挪开脚步。 身后赵蓦霖不知何时来到,他静静呆在她身侧,仿佛在告诉她,余下的岁月里,孤单如同覆盖地面的积雪,会慢慢被阳光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