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心事》 1 ?  疯癫心事 限 两场心事,没人不疯癫。 任你西风 原创小说 BL 连载 双性 高H 骨科 1v1 长篇 文案: 设定:双性公开普遍,社会接受程度高。 程嘉余是程砚的亲弟,是个漂亮的小笨蛋。 程嘉余爱他哥。 哥哥有男友 亲生兄弟,年上攻 第1章 天色暗了。 程嘉余没开房间的灯,窗帘被他严丝合缝拉上,窗帘布没有完全遮光,透着一点深蓝的夜色,卧室像暗淡光影流动的蓝色水缸。程嘉余站在阴影里,床上摆着一条裙子。 前两天下的单,今天就到了。程嘉余特地找了没人的地方拆掉纸盒,把裙子装进书包背回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买了一条裙子,尽管作为双性无论穿成裙子还是裤子都没有人会置喙。双性人天生性器官发育不完善,无论健康状况还是体格普遍不如男性和女性的正常水平,人们也就怜悯地给予双性人自由选择性别符号标志,无论是外表偏向男性,还是外表偏向女性。 程嘉余选择了男性性别符号,从小到大都以偏向男孩子的外表生活。他没有想过自己会买裙子,或许是一时冲动,他做事的确容易冲动,脾气也不算好,朋友都这么说他,程嘉余自己也知道。但有一件事程嘉余想了很久,从很多年前开始扎根在他的胸腔里,滋生又腐败,腐败又滋生。 程嘉余盯着面前的裙子,白色蕾丝,半袖,裙摆散开摊在床上。程嘉余没有任何女性审美经验,只挑了一件看上去很好看销量也很高的裙子。昏暗的房间里程嘉余的心脏怦怦地跳,他有那么一刻感到眩晕,觉得自己终于也开始不正常了,但很快程嘉余又意识到自己原本就不正常,他藏着一个畸形的秘密,他有病。 程嘉余解开裤子拉链,脱下裤子,露出瘦白的双腿,接着拽住衣服下摆掀起来扔在床上,脱得赤裸站在房间里。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发抖,但他还是弯腰从床上拿起裙子,拉下裙子后背的拉链,抬起腿慢慢穿上这条裙子。微凉的布料和蕾丝触感滑过他的皮肤,引起程嘉余不自觉的战栗。好几次他都想干脆脱下裙子扔在一边,但另一个强烈的念头令他浑身血液涌向大脑,从眼角到指尖都一路烧到发烫,热度袭来时,程嘉余的理智难以占据上风。 手指摸索到背后的拉链,一路向上,拉到最顶端。 裙子很合身。程嘉余的腰细,骨架小,裙子恰到好处裹住他的身体。程嘉余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低头捧起碎花般的裙摆,手指有些神经质地反复整理拉扯裙子上的蕾丝。他心想如果就这样走出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他希望发生什么,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程嘉余强迫自己挪动紧张到发软麻木的腿向卧室房门走去,房里开着空调,地板冰凉,他的脚却感受不到。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接着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嘉嘉,出来吃晚饭。” 程嘉余吓得魂飞天外,小腿猛地撞到床尾横木,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和不轻的碰撞声。下一刻房门被直接推开,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低头看到摔在地上的程嘉余,向来冷淡的面色闪过一丝诧异。 男人是程嘉余的亲哥,程砚,比程嘉余大八岁。 程嘉余宛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他果然还是太笨了,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哥哥看到这样狼狈又不堪的样子,当即又急又气,扶着床尾想站起来,可膝盖撞得实在太疼,程嘉余怕疼得不得了,腿不断4打着颤。 程砚很快走过来,把程嘉余从地上打横抱起。他的肩膀很宽,手臂沉稳有力,胸膛温暖发热,程嘉余一挨到程砚就浑身僵硬紧绷,心跳骤然加速到快要跳出胸口。他紧紧揪住裙摆,视线无意扫过程砚突出的喉结,他想深深喘一口气来缓解难以呼吸的突发症状,却又害怕哥哥发现他的不对劲,只能忍着燥乱的气息低着头咬住嘴唇。 程砚把程嘉余放在床上,半跪在床边,一手扶住他的小腿低头查看,见程嘉余的膝盖很快浮现出淤青。他想起身去冰箱拿冰袋,却在抬头的时候看见弟弟满脸的自我厌弃,白净的脸颊因为羞耻烧得通红。 程砚又看了眼程嘉余身上的裙子,思考半晌,开口,“穿得很好看。” 程嘉余的皮肤很白,光里初雪般的透亮干净,骨架带着双性人特有的纤细美感,从锁骨到脚踝都线条柔软分明。他的脸很小,嘴唇也润泽小巧,显得一双浅色玻璃般莹亮的眼珠像小鹿的大眼睛,却没有鹿的温软,反倒带着点少年人的倔强和坏脾气。 一条白色蕾丝裙穿在这样的程嘉余身上没有任何违和感,即使他平时总穿着宽松的外套和运动裤。穿着装扮不妨碍程嘉余是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孩子,虽然程嘉余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程砚注意到程嘉余紧张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他意识到程嘉余可能在害怕什么,便握住他的手指,说,“只是裙子而已,这不奇怪。” 暖热的掌心覆上手背时,程嘉余的小指本能蜷起,又哆嗦着放下。他盯着程砚宽大有力的手,头脑眩晕地幻想着自己捧起这双手放在唇边亲吻,那会是一种怎样令人心脏骤停的感受。 “不奇怪吗?”程嘉余低声问。 程砚揉了揉程嘉余的头发,说,“当然不。” 接着就站起身,离开卧室去厨房拿冰袋。程嘉余呆呆坐在床边,程砚甚至什么都没问他,不问他为什么突然想穿裙子,不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是否心情不好。准备好的说辞和行动全都泡了汤,程嘉余忽然又生出恨意,他偶尔会对程砚产生这种极端的感情,因为程砚的冷淡和平静,因为程砚是他的亲哥,永远不会因为看到自己的弟弟穿上一条裙子而产生任何冲动的想法。 程嘉余再次在程砚的无动于衷中感到绝望,这么多年来他越来越频繁地感到绝望,每多和程砚生活一天,程嘉余就越是痛苦,越是恨他的哥哥,阴暗隐秘的情绪堆积压迫在心脏里挤得一丝空隙也没有,程嘉余常常感到窒息的沉闷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哪一天,或许有一天就忽然发了疯。 程砚回到程嘉余的房间,拿冰袋为他敷在膝盖青肿的地方,说,“该吃晚饭了,我抱你出去?” 程砚的声音很冷感,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程嘉余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程砚握着他的小腿的手太热了,令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发烫。程嘉余摇摇头,缩回自己的腿,眼睛盯着地面,“不想吃。” 程砚微微皱眉,“怎么了?” “不想吃,没胃口。”  2 “别闹了,嘉嘉。” 程嘉余忽然发了脾气,“我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出去!” 他一发脾气就后悔了,明明生怕哥哥厌烦自己,却仍控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愤恨,冲程砚发怒,“出去,别烦我!” 程砚静静看他半晌,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接着他站起身,一道阴影笼下,程嘉余低着头看着程砚的裤脚,长长的睫毛因为强烈的紧张而颤抖着,但他揪着床单咬住牙,倔强地不肯抬头。 “行。”程砚的声音漠然响起,像一把冰刃穿进程嘉余的心脏,“我留着饭,你自己想吃就出来吃。” 说完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程嘉余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深深呼吸。他浑身都软了,穿着裙子面对他的哥哥令他每一秒都被推上羞耻的高峰,却又扭曲地品尝着自我的禁忌快感。小腿和手背还残留着程砚温热的体温与掌心的触感,程嘉余仿佛被这热度打上标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触碰,就令他几乎魔怔。 程嘉余在静谧的昏暗卧室里面色潮红喘着气,他缩起腿跪在床上,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和滚落到一边的冰袋,撩起裙摆,手指探进内裤,摸到自己早已湿腻的女穴和腿根。 “唔……”程嘉余耻辱地闭上眼睛,指尖滑过湿漉漉的阴唇,探进那条紧闭的肉缝。他想着程砚骨节分明的大手,指腹抚过他的小腿时令他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战栗触感,还有程砚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漆黑的、冷淡的眼睛。程嘉余讨厌程砚看他就像看其他所有人一样,却依旧在程砚的目光里陷入高潮。 程嘉余小声呜咽着跪趴在床上,手指用力挤进女穴搅动,裙摆下不断发出粘稠的水声。他的手指细,怎么样也够不着腔道里最敏感的地方,程嘉余急得额角冒汗,穴里传来阵阵空虚的焦躁感,他抽出水淋淋的手指,软着腿挪到床头,扶着床头柜急急拉开柜子最底下的抽屉,拨开上面一层书和文具,露出里面一根按摩棒。 程嘉余紧张回头看了眼房门,确认没有任何动静后,小心拿出了那根按摩棒。他掀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猫一般缩到墙边的最角落,手握着按摩棒的底端,顶部抵着自己饥饿到一张一合的女穴,满脸通红地闭上眼睛,手往前一推,按摩棒的顶头卡进了他的穴。 程嘉余咬着被子细细呻吟,慢慢把按摩棒往深了推。道具并不粗,也不算长,因为程嘉余怕痛,最开始的时候用手指插进去都疼得他脸发白,这根按摩棒也是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适应大小。程嘉余喘息着曲起腿,把按摩棒整个推进去,腿上已经开始流汗。 他慢慢抽送着按摩棒,强烈的快感一波一波刷上他的脊椎神经,程嘉余躲在被子里小声哼叫,想象着是程砚在操他,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哥哥的脸,他就触电般一挺腰,腔道猛地收紧,绞着那根按摩棒抽搐着高潮了。 程嘉余用力夹着双腿发抖,因为强烈的快感而小声哭起来。他咬着嫣红湿漉的嘴唇,手指笨拙地摸到按摩棒想抽出来,谁知他不小心碰到按摩棒底部的开关,“哒”的一声后,紧接着一阵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响起,埋在程嘉余肚子里的按摩棒开始有规律地震动起来。 程嘉余猛地拉下枕头,堪堪忍住一声哭叫。他整个人蜷缩进床的角落,被子鼓起一个不断挣动的小包。程嘉余的身体非常敏感,很快就被震动的按摩棒干得软了腰陷在床里,女穴频频收缩颤动,在持续的震动中吐出晶莹的水珠来。 “哥……”程嘉余被快感冲得神志不清,抱着枕头无助呢喃,“哥……啊……” 他像个被随手丢在角落里的娃娃,裙子早就在扭动中褪下肩头,挂在他瓷白里透着情欲的胸口上。程嘉余受不了地张开双腿又合上,直到在无休止的震动中痛苦地收紧女穴,再次被送上高潮。 程嘉余散了架一般躲在被子里哆嗦着喘息,哭得眼角和鼻尖都泛起红,瘦削的后颈和背上都是汗,被空调的冷风掠进被子里一吹,冷得程嘉余打了个颤。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笑,多可悲,隔着一扇房门念着门外的那个人,用着永远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每次想着程砚自慰完以后,程嘉余都会陷入巨大的空虚和自我厌恶,他讨厌自己这副敏感浪荡的身体,如果不是程砚来抱着他,安慰他,空虚就永远不会被填满,身体越是叫嚣,心脏越是空荡。 程嘉余爱程砚,不是当作亲哥哥的那种爱,是脑子都快坏掉的那种爱。 第2章 房门被推开时,程嘉余一瞬间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惊醒。 他本能拉上被子裹住自己半赤裸的身体,刚才自慰的时候他连着高潮两次,到后来连收拾都来不及就疲倦窝在床上睡去。听到门响时程嘉余猛地睁开眼睛,心跳立刻飙上高速,接着就看到程砚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昏暗中看不清脸色。 程嘉余心惊胆战扫一眼自己的床,表面上看就是被子凌乱了一些。他又紧张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好在空调时刻在换气,房间里只有冰凉的冷气气息。 他听到程砚走过来的脚步声,才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猛烈跳动起来。他现在衣衫不整,裙子还挂在腰上,更重要是那根按摩棒还留在他的被子里,没来得及放回原位。程嘉余紧紧抓着被子,浑身僵硬蜷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嘉嘉?”程砚低缓的声音响起,随着脚步声来到他的床前,“怎么在睡觉?” 程嘉余小心缓慢把裙子的领口和袖子拉到肩上,一边闷在被子里说,“……困了。” “先把晚饭吃了再睡。” “不想吃。” 沉默过后,随着床垫嘎吱一声下陷,程砚坐在了床边。程嘉余忙悄悄把腿间半湿的内裤提上来,拉下卷起的裙摆,一边有些羞恼地说,“我说不想吃。” 一只手伸过来,从被子里掐住程嘉余的下巴,抬起来。程嘉余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愣愣被握着下巴抬起脸,望着程砚。 程砚垂眸注视着他,深黑的眼睛在夜色里透不出光,比黑夜更浓。他微微俯身靠过来,看着程嘉余的脸,低声说,“还以为你躲在被子里哭。” 程嘉余几乎停止呼吸,眼里只有靠近他的程砚。但程砚很快松开他,一手掀起他的被子,“吃饭,不说第三遍。” 程嘉余反应不及,在伸手拽住被子之前,程砚就把被子掀开了。程嘉余立刻从床上坐起身,小腿把按摩棒踢到被子最深处,一边抓紧被子死死按着,瞪着程砚:“你不能掀我的被子,我又不是小孩了!” 程砚没想到程嘉余竟然穿着裙子就睡了。他愣了半晌,表情很快恢复平静。视线扫过床时,看到被遗落在一边的冰袋。程砚皱起眉,脸色冷了些,  3 “没敷冰袋?” 程嘉余抱着被子坐在床角不吭声,程砚终于失去耐心,伸手把人从角落拖了出来,抱进怀里。程嘉余慌乱不已,生怕被他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忙低头去看被子里的按摩棒有没有露出来。好在没有。 然后程嘉余才意识到程砚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朝卧室外走。程嘉余听到程砚胸腔里传来的平稳心跳声,近得就在他的耳畔轰鸣。程嘉余陷入恍惚,直到程砚把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又把一起拿出来的冰袋递给他,“自己敷在膝盖上。” 说完转身去厨房给他热饭,没过几分钟端着饭菜上桌,坐在程嘉余旁边的椅子上,说,“快吃。” 语气和教训不肯吃饭的幼儿园小孩似的。 程嘉余只得拿起筷子吃饭。他有些坐立不安,腿间湿腻腻的粘液还没擦干净,内裤也是湿的,贴在小穴和阴茎上的感觉十分不舒服。程嘉余又不敢当着程砚的面乱动,只能端着碗夹菜,想赶紧随便吃几口回房。 饭桌上很安静,一时之间只有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顶灯在桌上落下暖黄的光,笼罩在兄弟二人身上。程砚坐在一旁看手机,间或转移视线放在程嘉余的身上。 良久,程砚忽然开口:“哪买的裙子?” 程嘉余停下筷子,低着头慢慢咽下饭,低声说:“网上买的。” “怎么突然想穿裙子了?” 程嘉余有些难堪,但还是把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就是觉得好看,想穿了。” 程砚却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说法,点头,“以后陪你一起买。” 程嘉余听得很难受,很想发脾气,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反应。虽然程嘉余知道一切都是错误和荒谬的,但他无时无刻不幻想着哪怕有那么一刻,程砚可以对他产生欲望。 消息提示的声音响起,程砚看了眼手机,说,“我晚上出去一下,你自己在家写作业。” 程嘉余立刻意识到什么, 捏紧筷子看向程砚,“去做什么?” 程砚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坦白道,“周杨找我。” 周杨。 程嘉余恨死了这个名字,这个男人,他哥的男朋友。每次光是听到他哥念出这两个字,程嘉余就恨得咬牙切齿,在程砚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程砚和周杨在一起三年,连程嘉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熬过的这三年,有时候他只想要么周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要么自己消失。 程砚收起手机起身要走,衣角却被扯住。他回过头看到弟弟拉着他,眉毛皱在一起,“不要去。” 程砚坐回来,“怎么了?” “都这么晚了,不出门不行吗。” “我今晚会回来的。” “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程嘉余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想方设法要程砚留下来,不让他去见男朋友。程嘉余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非常奇怪,但他控制不住,嫉妒和占有已经将他吞噬。 程砚沉默半晌,问,“嘉嘉,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程嘉余很不擅长撒谎,但为了不让哥哥去见男朋友,他宁愿变成一副丑陋陌生的样子让阴暗的情绪在浑身每个细胞滋长。 “我心情不好。”程嘉余紧紧攥着程砚的衣角,双眼因为过度的自我厌弃和矛盾情绪泛红,“你陪我……我不想一个人。” 很久,时钟在墙上滴滴答答响,程砚太久没有说话,以至于程嘉余越来越害怕,害怕心思被看穿,害怕程砚还是要走掉。 但是最后程砚摸了摸他的头发,说,“知道了。” 程嘉余怔住,焦虑不安的情绪在这三个字里迅速平缓下来。 吃完晚饭后,程嘉余回房换掉裙子,穿回自己平时在家里穿的简单短袖短裤,主动收拾饭桌,洗碗刷盘,把厨房内外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以后转出来,程砚已经回了自己房间,房门虚掩着。 程嘉余小心踱过去,听到程砚在房里打电话。 “……今晚不来了……嗯。” “你乖乖吃饭,记得吃药,不要熬夜。” “不闹……下次补偿你……” 程嘉余握紧手指,嘴唇咬得发白。在程砚房门前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抱起床上的小海豚抱枕,那是程砚几年前送他的生日礼物,程嘉余每晚睡觉都要抱在怀里。他再次回到程砚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轻轻喊一声,“哥哥。” 打电话的声音停下,程嘉余听到程砚低声说了句“我挂了”,然后说,“进来。” 程嘉余推门进去。程砚的房间很简单,也很干净,他坐在书桌前,转椅转过来,看着程嘉余,“怎么了?” 程嘉余一声不吭抱着小海豚走过去。程砚的桌前开着台灯,桌上摊着好几叠文件。程砚在政府工作,官位对他这个年龄阶层来说不低,每天下班以后继续工作是常态。程嘉余本来想和他哥说说话,但见程砚在工作,便坐在床边,小声说,“哥,晚上想睡在你这里。” “怎么突然想和我睡了?” 程嘉余抱着小海豚不说话,手捏着小海豚的鳍。程砚看了他一会儿,把手里的笔盖好放在桌上,拿过一旁的平板电脑,起身坐到床上。程嘉余茫然抬头看着他,程砚靠在床头,示意程嘉余过来。 程嘉余踢掉拖鞋爬上床,蹭到程砚身边坐下。程砚在平板上滑了滑,问,“看电影?” 程嘉余点点头。 “想看什么。” “这个……这个吧。”程嘉余看似认真选了一个,实际根本不在乎看什么电影,只要程砚坐在他身边,要他发一天的呆都可以。他私心谨慎贴着程砚的手臂,忍不住靠上去,鼻间闻到哥哥身上熟悉安定的男性气息,心跳再次开始加快。 低冷磁性的声音响起,“要抱着你吗?” 程嘉余浑身如过电般紧绷一瞬,他抬起头,撞进哥哥深黑平静的眼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开口,“……要。” 程砚分开长腿,程嘉余有些笨拙地挪到他的身前,抱着小海豚靠近程砚的怀里。程砚自然地曲起双腿,手臂环住他,低头看平板时,温热的呼吸落在程嘉余的耳畔。 程嘉余不敢动,也不敢抬头,他面热得厉害,更令他羞耻的是腿间又隐隐有发软湿润的感觉。程嘉余害怕哥哥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又极度贪恋哥哥的怀抱,矛盾折磨得他又难过又快乐,几乎涌起想哭的冲动。 程砚从前也常常这样抱着程嘉余一起看电视或者看书。程砚虽然性子冷,对程嘉余却十分宠爱。只是自从有了周杨以后,兄弟俩的亲昵程度就不可避免地淡了下去,程砚要陪自己的男朋友,分在程嘉余身上的注意力便少了许多。 程砚抱着程嘉余靠在床上看电影,看到弟弟依赖地窝在他的  4 怀里,到哪都要抱着他送的小海豚,神色有些松动。 他拉过被子盖在程嘉余的腿上,开口,“怎么把裙子换了?” 程嘉余的身体一僵,“……不想穿了。” “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都好看。” 程嘉余的声音闷闷的,“不要说了……就是不想穿了。” 程砚顿了一下,问,“学校里有人说你不好吗?” “没有。” 程砚捧住程嘉余的下巴抬起来,要他看着自己,“如果有人欺负你,告诉哥哥。” 程嘉余的眼睛轻轻一眨,闪过慌乱的神色。他忙低下头,避免让哥哥看到自己发红的脸,“没人欺负我。” 他不愿意说,程砚就不再多问。程嘉余默默缩在程砚怀里,壮着胆子又往他哥胸口前挤了挤,程砚低低说了声“别乱动”,却还是一手环住他,抱得更紧了点。 程嘉余抓着程砚的手指,心想太阳不要再升起了,让他就这样永远被哥哥抱着吧。他的哥哥不是别人的,不会看向其他任何人,不会离开他,只是他一个人的东西。 第3章 早晨,一辆大巴停在小区门口。程嘉余穿着一身漂亮合身的夏日校服,条纹翻领衬衫,格子领带,笔直熨帖的驼色短裤正好遮到膝盖,脚上一双同样驼色的小皮鞋,简单干净的白袜。背后背一个黑色皮包,站在路边阳光下的样子看上去安静乖巧。 “我去上学了。”程嘉余微微弯腰,对路旁一辆黑车里的人说。 车里坐的是程砚。他伸手理了理程嘉余的领带,“去吧。今天放学后我来接你。” 程嘉余的脸上露出明显的高兴情绪,一双眼睛都亮了,“你有空吗?” “嗯。” 程嘉余点点头,脸颊微红,“那我等你。” 两人道过别,程嘉余转身上了大巴。大巴是学校负责接送学生的校车,不同路线安排不同车次,车上还会为学生准备三明治和沙拉等早餐,是一般学校很难拥有的待遇。 程嘉余读的是市里一所相当有名气的私立中学,有时也会被安上“贵族高中”的称号。原本程嘉余不会进这样的学校读书,他的家庭算不上非常富裕,程嘉余自己也不争气,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不好,半点不像他亲哥。但自从程嘉余初中时被学校同学欺负的事情传到程砚的耳朵里后,他的高中择校问题就彻底落到了程砚的手里。 程嘉余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上初中的时候碰到几个小混混拿他的双性性别找他的麻烦而已,程嘉余不是那种被欺负了就只知道哭的人,到后来基本上算两败俱伤,谁也没落着好。 但他哥听说这件事以后似乎非常生气。那会儿程砚早就去了省会读书工作,程嘉余很少见到他的面,后来还是听爸爸妈妈说那几个小混混被送进了看守所,还赔了一大笔钱。之后程嘉余初中一毕业就被程砚接到省会,送进这个私立中学读书。 程嘉余对此完全没有意见,甚至心里一度雀跃得不能自已。初中时他天天想程砚想得近乎焦虑,偏偏程砚总是很忙,回家的次数很少。程嘉余甚至因为过度焦虑而产生强烈的厌学情绪,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程砚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同住,程嘉余才渐渐恢复正常。 虽然他还是不爱学习,但程砚花着自己的工资也要把他送进好学校,程嘉余就乖乖去上学,上课,读书,听他哥的话。 “嘉嘉!”大巴后排一个男生看到程嘉余,对他招招手,“这儿呢。” 男生叫作周都,是程嘉余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个子比程嘉余高很多,人长得阳光帅气,就是有时候脾气太好,还有点愣。 程嘉余过去坐着,周都给他提前拿了一份三明治和水果递过去,程嘉余坐在座位上吃,周都说,“你哥又送你呀。” “嗯。”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周都露出羡慕的表情,“我要是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 旁边一个女生转过头来:“嘉嘉,你哥长得也太帅了吧,我好心动哦。” 程嘉余一听,凶巴巴瞪了她一眼。另一个女生立刻笑起来:“你明知道这么说他就要生气的,嘉嘉可是兄控哦。”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谈恋爱呀?” 程嘉余放下三明治,气得脸都红了:“和你又没有关系!” 女生们笑成一团,她们都知道每次只要一和程嘉余提起他哥,程嘉余的反应就会特别大,气呼呼的样子像只炸开毛喵喵叫的小猫,百试百灵。 周都在一旁无奈说,“好啦,别逗他了。” 学校生活很平静很安宁,程嘉余的上课时间三分用来听讲,七分用来走神想程砚,书本的边边角角倒是画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程砚的Q版头像,就是成绩一点长进没有。程砚有时候工作之余还给他在家里补课,辅导他做作业。每次程砚看到程嘉余的作业本上惨不忍睹的错题,都忍不住叹一口气。 “嘉嘉,我教你多少回了?”程砚的语气很冷淡,看着弟弟的目光却很无奈,“每次都错这么多。” 程嘉余就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说话,虽然心里压根一点也不怕他哥会发脾气,还小小得意地知道就算他哥这次这么说,下次也还是会继续教他写题。 程嘉余没有上进心,爸妈一开始还着急,不知道为什么教出个那么优秀的大儿子,小儿子却半点长处没有,学习成绩不好,体育运动不会,琴棋书画全不沾边,偏偏从小宠着长大,脾气还不好。真就是个漂亮草包,除了张脸一无是处。 家里只有程砚不念他,不催他学习,也从不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程嘉余趴在桌上拿笔认真画程砚的小头像,老师讲的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有人从后面碰碰他,“嘉嘉,你又不听课。” “要你管。” “嘉嘉好凶哦。” 后面几个人笑起来。班上的人都喜欢逗程嘉余玩,女生们每次看程嘉余气得脸颊红红的就闹着过来揪他的脸。程嘉余瞪人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琥珀般浅色的眼珠染上一片水光,睫毛高高扬起,分明是不高兴的表情,却平白在微微上翘的眼角中添上一点勾人的味道。 放学后,程嘉余坐在学校门口的一家咖啡厅里等程砚来接他。他心情很好,腿在桌下一晃一晃,摆弄他的手机。手机是程砚买给他的,在程嘉余的要求下,买的是程砚手机的同款同色。 没过一会儿,程砚的电话来了。程嘉余期待地接起来,“哥哥。” 然而程砚却在电话那头说:“嘉嘉,我今天不能来接你了,抱歉。” 心情瞬间跌入底谷,摔得稀里哗啦。程嘉余垮下脸,“为什么?” “你周杨哥哥生病了,我要照顾他。”程砚说,“你自己坐学校大巴回去,好不好?”  5 程嘉余死死捏紧手机,手指泛起青白。周杨……周杨!他想咬碎这个名字吞进肚子,连带着这个人也让他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嫉妒和怒火一瞬间就占据他的大脑,几乎将他的理智全数碾碎,程嘉余几乎失控提高声音:“他有什么病?不就是睡不着觉!”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程砚平静偏冷的声音响起,“嘉嘉,你不要这样说。” 程砚的男朋友周杨的确生病了,长期的失眠和服用药物导致的重度焦虑症和抑郁倾向,病了有好几年,一直不见好转。周杨发病的时候程嘉余见过,发怒,砸东西,自残,平时很温柔的一个人仿佛变了个样子,吓得程嘉余躲在一旁动都不敢动。 就算是这样,程砚也没和周杨分手。周杨是个自由工作者,过去的恋爱关系混乱而不稳定,即使在和程砚谈恋爱的时候也经常出入同性酒吧。这样的伴侣对于在政府任职官位的程砚来说显然不算合适,但程砚却不顾流言蜚语,和周杨在一起整整三年,至今依旧感情融洽,从来没有对发病的周杨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程嘉余都嫉妒疯了。 “你说了要来接我。”程嘉余红着眼眶坐在沙发上,丝毫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咬牙对着电话说,“说好了要来接我!” 电话那边响起一阵动静,此时此刻的程嘉余非常敏感,一点声音就足以令他情绪急速变坏,他立刻置问道:“谁在你旁边?” 似乎有人在喊程砚的名字,那个声音程嘉余太熟悉了,就是那个让他讨厌得咬牙切齿的周杨。接着那个声音靠近话筒,再响起时近得程嘉余都能听到声音里撒娇的语气,“你在和谁说话呀?” 程嘉余深吸一口气,手指死死揪住衣角。 “我和嘉嘉说话,你先把药吃了。”程砚回答过周杨,继续对程嘉余说,“嘉嘉,你不要闹,先乖乖自己回家……” 程嘉余失态喊道:“我要你来接我!” 程砚还没说话,程嘉余就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阵暧昧的、粘腻的接吻声。 程嘉余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坐在椅子上,任凭那模糊又清晰的水声钻进他的耳朵,压向他的大脑神经。 随着一声挑逗的、从喉咙里滚落出来的呻吟响起,电话突兀挂了。 程嘉余坐在咖啡厅里,他全然没在意周围探寻的目光,只僵硬握着黑屏的手机,独自一人被妒火烧得浑身发抖,满目扭曲。 第4章 晚上十一点,客厅的大门打开。房间里没开灯,到处一片黑暗。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后,紧闭的房门被敲响,伴随一个低沉好听的男人声音,“嘉嘉?” 没有动静。等了两分钟,程砚抬手去按房门把手,没按开。门从里面反锁了。 沉默蔓延在一扇门内外之间。过了一会儿,程砚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嘉嘉,我有没有说过在家里不许反锁房门?”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房里的人似乎铁了心和他赌气不说话。程砚告诉过程嘉余,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反锁房门,他也不会随便进程嘉余的房间。程嘉余没有异议,从前虽然有时候和他哥闹脾气,也从来没有把自己锁在房里过。 程砚垂眸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门,平静开口:“我说最后一次。” 一分钟后,一声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门被打开了。 下一刻一个枕头扔过来砸在程砚身上,程嘉余从被子里坐起来,委屈又愤怒地冲他喊:“出去!” 程砚收起钥匙走进来,他没有去开房间的灯,程嘉余的房里很暗,好在窗帘没完全拉上,窗外城市车水马龙的灯光投射进来,落在干净的地板上,映出点点夜晚的光。 男人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却小兽一般怒气冲冲瞪着他的程嘉余,声音情绪平平,“不听话了是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根本就不管我!根本就不关心我!”程嘉余满心糟糕的情绪在看见他哥的一瞬间全数爆发,声音都染上哭腔,“你还回来做什么?不是要陪你男朋友吗?不是心疼他生病吗?!” 程砚沉默半晌,坐到床边。程嘉余立刻生气道:“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程砚有些无奈:“嘉嘉,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根本就不想回!” “别闹了。”程砚抬手想摸摸程嘉余的头,好让他平静下来,但程嘉余这回没有乖乖让他摸,而是激动地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程嘉余一想到这双手才刚刚碰过另一个人,还有哥哥的嘴唇,他们说不定在某个无人的地方激烈的接吻,甚至做爱,程嘉余一想到这些就几乎崩溃,胸口有一团冲撞的怒火歇斯底里想要发泄出来。 他的一个动作让两人都静下来,程砚坐着不动,程嘉余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稍微平静过后,内心深处才渐渐开始感到害怕。 程嘉余很爱他哥,爱得过于偏执。但他也怕他哥。程砚平时对他都很宠,基本上所有要求都会满足他,程嘉余在生活和学习上事事都做不好,程砚就顺其自然地事事都照料。渐渐的,程嘉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程砚的掌管之下,从在家不许锁房门,到每天该穿什么样的衣服,甚至什么时候想要和同学出门去玩都要经过程砚的同意。 一旦程嘉余没有遵循程砚的指示或者得到同意擅自行事,程嘉余就会受到惩罚。只要程砚稍微对他展示出冷漠和拒绝的姿态,只是短短一天不与程嘉余说话,视线不放在他的身上,程嘉余就会受不了。 这种惩罚只针对程嘉余有简单粗暴的效果。对别人来说,程砚向来是冷淡不易亲近的,但对程嘉余来说,如果他哥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和天塌了也没有区别。 程嘉余的手指在被子底下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他小心翼翼瞥了眼他哥,房间里太暗,他只能看到他哥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腕搭在腿上,露出袖子底下的手表。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股冰冷而无形的压力袭向程嘉余,令他渐渐心神慌乱到喘不过气来。他哥每多一秒沉默不语,他就每多一份恐惧,直到飞速在这种精神被一点点消解的过程中丢盔弃甲,率先投降。 “哥……”程嘉余抓紧被子,抬头不安看了眼程砚,声音又低又急,全然没了几分钟前大吵大闹的气势,“你生气了吗……?” 没有回答。程嘉余眨眨眼,几乎要哭出来。他太害怕程砚不理他,每次被冷落都是一场翻来覆去的煎熬,几乎在他的心中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程嘉余往程砚的方向爬过去一点,放软了声音,“哥,你别生气。” 程砚还是没有说话。程嘉余吓得不敢去看他的脸,低着头忍着委屈和害怕,无措地叫他哥,眼眶 6 越来越红,眼中已经开始盈起水光。 程砚终于开口,声音低冷,“要说什么?” “对不起。”程嘉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委委屈屈小声道歉,“我错了哥哥,不要对我生气。” “哪里错了。” “不该……反锁房门。” “还有呢。” 程嘉余咬着嘴唇,憋眼泪憋得鼻子酸涩通红,“还,还有……不该在电话里对你发脾气。” “不对。” 程嘉余又急又迷茫,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做错。他怕回答不上来就会受罚,一着急就忍不住掉下眼泪,再开口时哭腔变重,“我不知道……哥哥。” 眼泪一掉下来就再收拾不住,程嘉余一个人可怜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掉眼泪,一想到他哥可能接下来好几天都冷眼对他,害怕得手脚都软了。偏偏程砚始终静静坐在床边,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但似乎始终都在看着程嘉余,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哭。 直到程嘉余一边抽鼻子一边小心挪过来牵住他的袖子咕哝着哥哥,程砚才终于抬起手,轻轻碰了碰程嘉余脸上的泪痕。 “你没有吃晚饭。”程砚没有给他擦掉眼泪的意思,只是碰到一点湿漉漉的水珠,就慢条斯理把手收回去,低声说,“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但是我让你吃饭,你就要吃。” 程嘉余点点头,忍不住小小地抽出一声哭嗝。慌乱的情绪稍微平息后,皮肤很快产生巨大的空虚感。程嘉余急需程砚温暖的体温给他确定和安全感,来消弭方才程砚带给他的短暂不适。 “哥,我想抱抱你。”程嘉余开口,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轻飘不稳定,带着哭过后呢哝般的沙哑。 程砚微微侧过身,给出一个默许的态度,程嘉余便靠近过去,伸手抱住程砚的脖子,身体紧紧缩进程砚的怀里,闭上眼睛时睫毛颤抖着,他没有在程砚身上闻到别人的味道,这令他的心情迅速回温,情绪终于进入良性状态。 程嘉余窝在程砚怀里,小声说,“我不喜欢你去见周杨。” 程砚的手掌轻轻托在他的背上,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透进暖热的温度。程嘉余听到他哥似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奈,“嘉嘉,你是不是越来越粘人了。” 程嘉余把脑袋埋在程砚的肩上,不说话了。程砚说得没错,程嘉余的确比从前都要黏他。程砚和周杨刚谈恋爱那会儿,程嘉余虽然也是不高兴,却没有这样明着对两人的关系表达不满,更不会因此大发脾气。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嘉余越来越讨厌程砚去找周杨,每一次看到了就会发火,不是哭就是闹,吵着不要程砚去见周杨。 连父母都对程嘉余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哄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打扰哥哥谈恋爱,程嘉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有几次母亲私下问程砚要不要把弟弟送去学校住读,免得小孩实在太任性粘人,打扰了他正常谈恋爱。 但程砚说不用。他在忍耐弟弟的任性这件事上耐心几乎惊人,无论程嘉余闹黄了多少次他和周杨的见面和约会,程砚没有一次生气,甚至从来没有限制过程嘉余的胡闹。只依旧把程嘉余留在身边照顾,和周杨谈了三年恋爱也没有同居,反而一直和弟弟住在一起,晚上也不会在周杨那里留宿,否则程嘉余一定会哭着发脾气。 程砚拍拍程嘉余的背,说,“很晚了,今天你先睡觉。以后要按时吃饭,不然我会生气。” 程嘉余慢慢松开他,小声说,“知道了。” 程砚用手指一点点抹掉程嘉余脸上未干的泪痕,声音里带上难得安抚的温柔意味,“睡吧,晚安。” 房门合上。程嘉余重新缩回被子里。他揪着衣领抵在鼻尖,呼吸之间满满都是程砚身上成熟的、令他手脚发软的好闻味道。程嘉余闭上眼睛像个求而不得的小变态一样闻着衣服上他哥的味道,脚趾在柔软的床单上轻轻蹭了蹭,腿间渐渐冒出一点湿意。 他忍不住感到羞耻,为自己一碰到哥哥就时刻淫荡的身体。程嘉余听着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便小心褪下一点短裤的裤腰,摸进内裤里面,指尖沾到点点粘稠的液体。 程嘉余摸到自己已经湿润的女穴和半翘起的阴茎,被子里哥哥的味道还没散去,令他产生了仿佛还在被程砚抱在怀里的错觉,浑身血液顿时密密沸起,皮肤变得敏感起来。 程嘉余喘了一口气,再三确定哥哥去浴室洗澡后,撑起身子趴到床边,从床头柜底层翻出了那根按摩棒。 程嘉余也不想用这种道具。只是随着本能的性欲一天天愈发强烈,手指已经无法再满足自己,程嘉余自己对性事又不得要领,不知如何技巧性地安抚饥渴的身体,只得借助按摩棒这种简单粗暴的道具。一开始好几次摸不清门道弄得自己痛得掉眼泪之后,程嘉余才渐渐食髓知味,找到了办法。 他躲在被子里用手指给自己开拓了一会儿,等小穴足够湿润松软了,才摸过按摩棒,顶部对着湿软的穴口慢慢推进去。程嘉余咬着嘴唇轻哼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按摩棒顶开层层穴壁往深处插,程嘉余想象着那是他哥的阴茎正在往自己身体里面操,光是稍微一想,小穴就忍不住开始频频收缩,缠出搅进来的异物。 “哥……”程嘉余浑身被情欲蒸得粉红发热,按摩棒抵进深处,程嘉余的大腿抽搐了一下又紧紧合拢,他试着把按摩棒抽出来一点再往里顶,粘腻的水渍声却十分响亮。程嘉余吓得抓紧被子,听到门外没有动静以后,才慢慢分开双腿,手摸到按摩棒底部的按钮,按开最低档的震动模式。 极细微的嗡鸣在被子里闷闷响起。程嘉余的脖子和胸口冒出汗珠,他在震动中咬着嘴唇伸直双腿又曲起,好像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快感一般半挺着腰,屁股被按摩棒也带着微微震动起来。他爽得不断喘息扭动,很快穴里就分泌出更多水来。 “唔……唔……”程嘉余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小声而克制地呻吟,女穴被插满震动的快感一路顺着脊椎撞进他的大脑,他很快就软着身体失了神,“哥……嗯……程砚……” 程嘉余大着胆子放任自己在脑海里意淫他的亲哥,想象程砚掰开他的腿把他压在床上操得高潮迭起,温暖的大手抱住他的身体,一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叫他“嘉嘉”,一边湿漉漉地吻他,阴茎塞在他的穴里。 程嘉余光是想象着这些画面,就在按摩棒低频的震动中高潮了两次。 第5章 [今晚有应酬,晚回,早睡。] 程嘉余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桌上是热好的饭菜。程砚特地给他提前准备好晚饭,还有一份放在冰箱里的布丁甜点。程嘉余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过小勺子慢慢吃着布丁。 一个人的时候很孤单,也很 7 落寞。这样安静温柔的夜晚,程嘉余不喜欢独处,他想和往常一样钻到哥哥怀里,他们两人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影,或者哥哥在书桌前看书、工作,他就趴在一旁的床上看着。 程嘉余不愿意回忆初中那几年哥哥不在身边的日子,那段时间里他孤僻、暴躁、极度焦虑、甚至不愿吃饭。程嘉余知道自己离不开哥哥,他有病,只有他哥能让他不发病。 但哥哥不是他一个人的。 程嘉余胃口不好,饭没吃几口,剩了一大半被他笨手笨脚封起来放进冰箱。他回到房里写作业,写得心不在焉错漏百出。写完后拿衣服去浴室洗澡,等他洗完澡换好睡衣出来,时间已过九点。 哥哥还没回来。程嘉余不高兴,拿手机给程砚发了几条消息催他早点回家,随后把手机扔在一边,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生闷气。时间每过一秒,他就多一点焦躁。不喜欢,不喜欢他哥出门,不喜欢他哥和别人吃饭喝酒,不喜欢他哥不回消息。 晚上十一点,家里的门铃终于响了。 程嘉余跳下床跑过去开门,一声半是不满半是欢喜的“哥哥”还没喊出一半,就在看清眼前的两个人时突兀掐断声响。 他哥喝多了,被一个人扶着,站在门口。 那人是周杨。 周杨是个很性感的男人,他长着一张阴柔精致的漂亮脸蛋,每一根发丝都经过精心打理,一双天生多情含水的桃花眼一笑起来便染上诱人魅惑的味道。他腰细腿长,衣装永远鲜亮时尚,戴一副漆黑耳钉,白皙修长的脖子上绕一圈颈链,长靴带跟,整个人仿佛一个移动的荷尔蒙散发源,看着程嘉余的时候,漂亮上钩的眼尾挑起一个戏谑的笑意。 周杨扶着程砚的手臂,那姿势更像是亲密地挽着他的手,目光落在来开门的程嘉余身上,亲昵开口:“好久不见呀,弟弟。” 他特意咬重“弟弟”这两个字,叫得程嘉余猛地回过神来,脚底一阵冰凉,紧接着妒火和怒意猝不及防烧进他的心腔,程嘉余愤怒得手指都几乎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去应酬吗?为什么会和周杨在一起?为什么让周杨送你回家?! 程嘉余伸手抓住程砚的手臂,几乎是怒瞪着周杨,咬牙道:“我来扶,你回去。” 周杨好整以暇笑笑,手不仅没有松开程砚,反而顺势摸上他的腰,柔软倚到程砚的肩上,“弟弟,你扶得动吗?还是我把你哥扶进去吧。” 程嘉余被他的动作轻易激怒,他气急败坏拽过哥哥,“别碰他!” 程砚醉了,被这么一拽就有些站不稳,踉跄一步往前,程嘉余连忙抱住他的腰以免他摔倒。周杨一手撑住门框,低头看着程嘉余,半晌嗤笑一声。 “弟弟,你真可爱。”周杨微微弯腰,靠近程嘉余耳边,一股甜蜜的香水味袭来,是程嘉余最讨厌的味道。周杨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愉悦的上翘尾音飘进程嘉余的耳朵,“你哥是我男朋友,你让我别碰他?” 程嘉余喘着气,手紧紧抓住他哥的腰,低着头咬住嘴唇不说话。 周杨笑得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都弯起来,伸手过来捏住程嘉余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令他抬起脸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周杨凑近程嘉余,声音亲密冰凉得像一条攀附上皮肤的蛇,“我最喜欢你哥哥碰我了,因为他每次……都操得我很爽。” 没开灯的浴室里,程嘉余跪在浴缸前,一遍一遍搓洗毛巾。 冷水哗啦啦从水龙头涌出,程嘉余低头洗毛巾,拧干,又放在水下冲,又拧干,一遍一遍,直到细嫩的手心皮肤都搓红了,手掌被毛巾刮得刺痛不已。 程嘉余停下动作,在浴缸前沉默良久,忽然狠狠把毛巾往浴缸里一砸,站起身抓过淋浴头“砰!”的一声甩在地上,瓷砖地板被磕出刺耳的声响。 他急喘着气站在浴室中央,捏着通红的拳头浑身都发着抖,是怒火,是令血液都沸腾叫嚣的嫉妒,以及恨意,不甘,全数化为一团漆黑的火焰烧得他战栗不止,他再次变成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疯狂地想要吞噬一切靠近他哥的人。他们都该死,抢他的哥哥,他们……周杨……他恨不得杀了—— 程嘉余猛然深吸一口气,扶住手边的洗手池。他被自己心中庞然巨大的魔鬼骇得浑身僵硬,抬手一摸自己的脸,摸到满手的泪水。 程嘉余捂住眼睛,蹲在一片狼藉的浴室地板上,良久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咽。 程砚的卧室干净,整洁,简单到有些沉闷。床头柜前开一盏温暖的壁灯,程砚难得喝醉,躺在床上沉沉睡着。过了一会儿,房门推开,程嘉余抱着毛巾走进来,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安静无声。 程砚的外衣和鞋袜已经被脱下,程嘉余走到床边,用毛巾给他擦脸,脖子和手。他极少做这种照顾人的事,动作有些生涩笨拙,却还是认认真真把程砚脸上和身上擦干净,末了把毛巾放在一边,掀开被子,开始解程砚上身的衬衫。 随着纽扣一个个解开,衣料下健实的胸口和腹肌线条一一展现出来,程嘉余咽下唾沫,目光不可控制地落在他哥裸露的皮肤上,他小心翼翼脱下他哥的衬衫,着魔般盯着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身体的每一寸线条,手指无意识伸过去,却又在快要碰到的一瞬间猛地缩回去。 哥哥喝醉了,要休息。程嘉余强迫自己理智回笼,哆嗦着手指去解他哥的裤腰带。那腰带不知为何变得十分难解,程嘉余费了很大功夫才酥麻着手指抵开腰带扣,满脸红晕拉下裤子拉链,几乎闭着眼睛把裤子脱下来扔在一边。 堆起的被子遮住一半灯光,将那修长大腿间隐秘的部位拢进阴影。程嘉余不敢去看,怕自己看一眼就会失控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他慌忙扯过被子盖在哥哥身上,舒了一口气,呆呆坐在床边,看着他哥安静的睡脸。 过了一会儿,程嘉余爬上床,跪坐在哥哥手边,伸手轻轻抚过程砚额边的碎发。 他慢慢躺下去,蜷起身子缩在哥哥枕边,眼睛望着他哥挺拔的侧脸,就这样傻傻看了很久,呢喃道:“哥哥。” “哥哥,不要看别人好不好。”程嘉余小声说,像是自言自语,“我不喜欢你看别人,碰别人……” 他的眼眶又泛起酸涩的红意,程嘉余擦擦眼角,觉得有点冷,壮着胆子掀起被子一角躲进去,一点点靠近他所依赖的热源。他摸索着碰到程砚的手指,五指小心插进去,轻轻握住那温暖发烫的大手。 程砚的呼吸平稳,深沉,带着一点淡淡的酒意。程嘉余迷恋盯着他的脸,从锋利的眉,到薄削的唇。程嘉余的呼吸渐渐紊乱,他不受控制地被那两片唇瓣吸引,心跳骤然失去秩序,跳得他胸腔发疼。 就一下。他焦躁而充满期待  8 地告诉自己,他偷偷的,哥哥不会发现。 程嘉余靠近程砚,稍稍撑起上半身,满脸通红靠近过去,心跳如擂鼓阵阵,他竭尽全力克制住急促的呼吸,嘴唇发着抖一点点落下。 吻落在程砚的嘴角。 程嘉余一触即离,飞快缩进被子里躲着,宛如一只蒸熟的虾米卷成一团。接着他听到哥哥呼吸一停,在他变得惊慌失措之前,程砚侧过身,手臂过来搂住他,呼吸重新恢复平缓节奏。 程嘉余窝在他哥怀里心脏怦怦乱跳,好半天才壮着胆子抬起头,见他哥睡得很熟,这才松了一口气,小猫似地又往程砚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牵着他哥的手渐渐睡去。 第6章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落地窗外光线通透,程嘉余独自坐在角落沙发里,趴在桌上了无兴致看手机里的电影,书包随便扔在手边。 一个高个子男生端着咖啡和牛奶走过来坐在程嘉余身边,咖啡放在自己面前,牛奶放在程嘉余面前。周都见他盯着手机一动不动,抬手拍拍,“不是来写作业的嘛。” 程嘉余兴趣缺缺,“不想写。” 周都一见他这副样子就猜到什么,问,“又生你哥气了?” “哼。” 程嘉余的性子比普通高中生还要像小孩,脸上一点心事也藏不住,每次他黑着一张小脸来学校,周围人就凑过去逗他说话,没逗几句就能问出来他是为什么心情不好,最后也多半是和他哥有关。周都和程嘉余关系最好,知道程嘉余依赖他哥,只是不明白他哥明明看起来对他挺好的,连每天早上从小区门口到车站上校车那么短的距离都要送,怎么程嘉余还是要和他哥闹脾气? “你不要总是和你哥生气啦。”周都劝道,“你哥哥是大人了,要工作赚钱,很忙的。” 程嘉余没好气,“我知道他忙。” “那你还添乱。” 牛奶杯用力磕在桌上,“我添什么乱了!” 周都吓得缩到一边,“好好,我不说了。” 程嘉余不高兴喝下牛奶,舔掉嘴边的奶渍,心里愈发憋闷,忍不住拿过手机退出电影界面,点开微博切到小号,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程嘉余烂熟于心的名字,周杨的微博账号ID。从前他费尽心思找到这个账号,每天都告诉自己不许去偷看,却每天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点开看看这个账号上有没有发新动态,动态是否与他哥哥有关。他仿佛自虐一般既祈祷没有他的哥哥,又想要看见一些什么东西来任性地判断他们的关系一定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亲密。 今天周杨发了一条动态,是张他自己的自拍。程嘉余点开大图看,专心搜寻除开那张艳丽故作魅惑的脸外是否还有任何细节与他哥哥有关。周都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奇问:“这是谁?” 程嘉余不会说谎,对好朋友也不愿意含糊其辞,只得不情不愿回答:“我哥男朋友。” 周都一愣,见他盯着这张自拍不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概是意识到什么,周都面上露出担忧和隐隐复杂的神色,看着程嘉余。 “嘉嘉。”周都抽走程嘉余的手机,放在桌上,认真说,“别看了。” 程嘉余莫名道,“怎么了?” “我知道你喜欢你哥哥,也很依赖他,但是……”周都是个脾气很温和的大男生,对待自己的朋友尤其耐心和包容,他斟酌话语,对程嘉余说,“不管怎么说,你哥都是要谈恋爱、结婚的,你总不能连这也——” 他话没说完,程嘉余就霍地站起来,面色一瞬冷如冰雪,周都不禁闭上嘴。 程嘉余阴沉着脸,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厌恶,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不行。” “——只有周杨,不行。” 程嘉余初从镇上被接到都会上高中时,就得知他哥身边冒出个男朋友。他见过周杨两次,一个漂亮,温柔,带一点病态,脆弱的男人。程嘉余讨厌周杨,看他哪里都不顺眼,但起初程嘉余对待他哥的男朋友反应并没有现在这么激烈,他虽然心里厌恶嫉妒,却不敢惹哥哥不高兴,只能憋在心里躲在角落生气。 直到有一天,程嘉余看到周杨和一个男人走进一家宾馆。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愕然站在街边看着周杨走进宾馆大门后亲昵挽上那陌生男人的手臂,身体柔软无骨贴上去。男人西装革履,看上去优越富裕。 程嘉余难以置信看到眼前这一幕,好久才回过神来,他怒气冲冲跑进那富丽堂皇的宾馆,气糊涂了般在大堂转了几圈,最终选择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抱着胳膊虎视眈眈盯着电梯口。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程嘉余没有别的长处,就是比谁都倔,他打定主意要等到周杨出来,就是在这里坐到天黑也会等下去。 那个陌生男人先下楼离开,程嘉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记住了男人的样子。接着周杨才随后出来,依旧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头发打理得柔软漂亮,仿佛明星准备要去赴宴,而不是刚刚与人偷情结束。 程嘉余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朝周杨走去,“周杨!” 周杨一怔,循着声音方向看到程嘉余。那一瞬间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惧意,紧接着他平静下来,面上再次挂起如常的微笑。 “这不是弟弟吗,好巧。”周杨竟然还无事人般与他打招呼。程嘉余气得肺都要炸了,冲上前揪住周杨的衣领,怒道:“我都看见了!” 周杨温和笑着:“你都看见什么了?” “你和别的男人——”程嘉余脸皮薄,大庭广众说不出那种话,他涨红了脸质问周杨,“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骗我哥……你这个混蛋!” 周杨好整以暇捏开他的手腕,程嘉余比他个子矮,又因双性体质力气天生比他人不足,就算是周杨这样阴柔的男人,也能轻易挡开他的怒火。周杨垂眸看着程嘉余,轻声说,“弟弟,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 “少废话!”程嘉余甩开周杨的手,“我要去告诉哥哥,你骗了他,你没资格做他男朋友!” 周杨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把他的骨头捏得生疼。他不由分说拖着拼命挣扎的程嘉余穿过大堂,拐进走廊的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程嘉余刚要发怒,忽然喉咙一紧,紧接着他被卡住脖子用力抵在门上,瘦削的蝴蝶骨磕得一声咯响。 周杨掐着他的喉咙,目光垂落在他脸上时冰冷充满恶意,“你敢说一个字。” 程嘉余涨红了脸挣扎,双目因愤怒而染上通红的水光,毫不怯意怒视着周杨。周杨见他这副模样,忽而又换上一副柔和的模样。 “弟弟,你最好不要闹。”周杨抬手轻轻抚过程  9 嘉余睫毛上的水珠,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知道的,我脑子有病,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这人不正常,发起病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扼紧程嘉余白瘦的脖颈,声音低柔恶劣,“我很爱程砚,爱得脑子都坏了,如果他和我分手,我会约他见最后一面,然后把他拴在床上,用绳子一圈一圈捆紧了,再拿枕头慢慢闷死,然后抱着他的尸体睡个好觉。你相信吗,程嘉余?” 周杨离开后,程嘉余跪在卫生间门后咳得近乎痉挛,他的脖子上一圈发紫的红痕,后背浸满了冷汗,手指按在地上,苍白指尖不断发着抖。 一股漆黑奔涌的漩涡从脚底上升席卷而来,噩梦般吞噬掉程嘉余的身体将他拖入深渊。他们都在永不见天光的黑暗里怀着扭曲极致的劣质爱意下坠,只要程砚一天不回头看一眼,下坠就永远没有尽头。 第7章 天冷了。 程嘉余身体不好,怕冷,天气一降温就开始加衣服,早上也不愿意起来,不想离开被窝。程砚每天早上起来准备上班之外还要把他弟从床里捞起来穿衣服,还特地给程嘉余的房间里装了暖气,总是要早早就开起来。 两人在餐厅吃早饭,程嘉余迷迷糊糊吃煎鸡蛋,程砚坐在他对面看新闻,见状说,“校车快来了,吃快一点。” 程嘉余便勉强打起精神吃。可他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倦倦咬了一口鸡蛋,把筷子放在桌上,“哥哥,我不舒服。” 程砚这才看过来,注意到弟弟的脸色发白。他走过去弯腰试程嘉余的额头温度,又让他张开嘴,看他的嘴里有没有红肿上火。 “有点发烧。”程砚摸摸程嘉余的头发,转身去他房里拿出一件厚一点的宽松外套出来,把程嘉余裹住,抱起来。 一到换季的时候程嘉余就要生病,一病就要病好几天。他没精打采抱着程砚的肩膀,病猫似的趴在哥哥怀里被一路抱下楼,放进车里。程砚坐进驾驶座一边给程嘉余的外套拉上拉链,一边打电话,给学校请假,给自己的单位请假,联系医生。挂了电话后发动车子,转头看程嘉余一眼,程嘉余窝在车座椅里,小脸因为发低烧而微微有些泛红。 程砚抬手以指腹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程嘉余茫然张开眼睛,程砚看着他,目光淡淡的,低声说:“嘉嘉,我还要上班,不能天天照顾你。” 程嘉余愣一会儿,小声说,“……那我自己在家里睡觉……” 程砚却看着他的眼睛,开口,“让周杨哥哥来照顾你?” 程嘉余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他睁大眼睛怔怔盯着程砚,脸上渐渐怒意盛起,苍白的脸上浮起难堪糟糕的红。 “你敢让他来。”程嘉余一下气急,说话有些喘,“你敢让他进来!” 程砚却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似乎全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好好。” 程嘉余却轻易被激怒,只因为哥哥一句话就气得眼眶泛红,眼睛里蕴出潮湿的水汽来。他本来就脾气不好,生病了更是情绪不稳定,一想到周杨这个人就愈发烦躁,当即发泄般去拽车门把手,竟是要半路拉开车门下车。 “咔哒”一声,车门上锁。程砚收回手,轻轻一转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语气淡而平静,“别胡闹。” “你就知道周杨!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你还在我面前提他!”程嘉余收不住怒火,控制不住发脾气,“你们两个要谈恋爱就去谈好了,反正都不关我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砚始终安静开车,不理会弟弟的坏脾气。他连一点多的注意力都不再放在程嘉余身上,侧脸看上去漠然冰冷,上一刻还温柔把人抱在怀里,下一刻就面无表情扔在一边。 程嘉余短暂发了一通脾气,生病的疲倦令他不出一刻就熄火,小小一个坐在宽大座椅里闭上嘴,脑袋偏到一边看车窗外,手指缩在袖子里紧紧绞着。那是他紧张不安的表现,因为他知道哥哥生气了,除非自己想尽办法道歉,否则哥哥可以很多天都一句话也不与他说。 到了医院,车子停好车位。程砚径自下车,也不回头看一眼就走。程嘉余连忙自己推开车门下车,他烧得腿都有些软,脚刚一踩到地上差点摔跤。程嘉余吓了一跳,下意识喊了一声“哥”,他哥却走在前面,没听到似的。 程嘉余只好忍着委屈小跑追上去,追到程砚身后,也不敢再说话,更不敢去牵他哥的手,垂头丧气跟在后面往医院里走。 程嘉余发低烧还伴随炎症,体检过后发现免疫力又有些下降。医生还宽慰他说没办法,双性人都有这个通病,只要尽量好好养,不会有大问题。之后程嘉余需要挂水,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程砚与医院不少人相熟,程嘉余便被安排了一张床位,让他可以坐得更舒服一点。 程砚站在床边看着护士给程嘉余打好针,护士走后,程砚说:“挂完水后,你自己坐车回家,我给你请好假了。” 程嘉余呆愣半晌,“哥哥不陪我吗?” 程砚漆黑幽深的眼睛看着他,“我有事。” 有什么事?不是和单位请过假了吗?程嘉余惶惶然想着,哥哥还没有消气。因为自己乱发火,把脾气都洒在哥哥身上,让哥哥不高兴了。 “对不起,哥哥。”程嘉余的声音小而微弱,因为病得不舒服,也因为紧张害怕。他不习惯陌生的环境,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一个人会让他焦虑不安,生病更是令他异常脆弱。 然而程砚却好像忘了他的弟弟对环境的敏感,只是说,“我走了。” “哥哥。”程嘉余着急抓住程砚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乎乞求般望着他,“我不想一个人打针,可不可以陪我打完再走?” 程砚在大多数时候对程嘉余是温和的,细致的。这让程嘉余总是不长记性,忘记他哥一旦冷下来,是多么像变了一个人。 程砚抽回手,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8章 “程先生。” “您的弟弟一直在哭……” “我来。” 熟睡的程嘉余被抱起来,脸上还挂着发烧过后的红晕和未干的泪痕,身形清瘦、小巧,被抱在男人怀里像个精致雪白的玩偶。 程嘉余天生体质差,爱生病,常常程砚送来这个医院。护士们都喜欢这个漂亮干净的小孩,因其脸蛋可爱,就忽略了他有些乖张骄纵的小坏脾气。但喜欢是喜欢,却都自觉地不去上手捏捏抱抱,因为他们都知道程砚先生不喜欢。 虽然程砚先生温和,有礼,但照顾程嘉余的护士们都默契地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哥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弟弟。 程嘉余睡得很不舒服。身体沉重不堪,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抓着他,拖着他,把他往无人黑  10 暗的荒凉深处拖。他磕得浑身到处都疼,恐惧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模糊的阴影跳跃重叠,在他眼前晃出一片诡异混乱的黑色。 “嘉嘉。” 清冷低缓的一声,将程嘉余从梦中唤醒。程嘉余睁开眼睛,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他恍惚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未开灯的昏暗房间一片深蓝,他哥坐在床边,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像一道黑色的沉默剪影。 程嘉余愣愣望着他哥的身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梦魇得手指在被子里微微发着抖。程砚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自然地把手伸进被子,握住他发抖的指尖,轻轻揉着。 “又做噩梦了?”程砚轻声问。 程嘉余勉强应一声,程砚就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大手摸到他汗湿的后背,从旁边拿过已经放在那里的整齐睡衣,提起程嘉余的上衣衣摆,在他耳边缓声说,“换件衣服。” 程嘉余乖乖让他脱掉衣服,赤着奶白的身体坐在床里,一点防备也没有。他的皮肤干净,光洁,唯有后颈和肩膀中间有一条极淡的疤痕,像是利器曾经划过,不仔细看不会发现,程嘉余自己更看不见,似乎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样一条伤口。 程砚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道痕迹,就为程嘉余穿好衣服。 “哥……”程嘉余没有精神,恹恹坐着,却牵住程砚的手,“不要生气了。” 程砚任他牵着,没有开口。程嘉余说,“我不想一个人打针,哥哥你陪着我好吗。” 沉默半晌,程砚抬起手腕,程嘉余若有所应,窝进他的怀里,生病的不舒适感立刻有所消减。程砚抬手覆上弟弟的后脑勺,手指轻易盖住他的后颈,声音低冷,令人镇定,“梦到什么了?” “梦到……有人拖着我,天很黑。” “然后呢。” “没有了。”程嘉余不想去回味噩梦,埋在哥哥怀里一会儿不愿意出声,又抬起头问,“怎么了?” 两人对视片刻。程砚的目光总是平缓镇静,漆黑的眼珠像冰冷的夜幕。程嘉余永远也看不懂他哥在想什么。 “没事。”程砚摸着他的头发,这样回答。 “我就说,你不要总是对你哥哥发脾气嘛。” 周末的商场里,程嘉余在一家男装店里逛,周都跟在他旁边碎碎念,程嘉余不大高兴地说,“我没有总是发脾气。” “每次一提他的男朋友你就闹,闹腾完了又后悔,后悔了就来和我说。” 程嘉余没好气地,“那以后不和你说了。” 程砚快过生日,程嘉余想给哥哥送个好一点的礼物,手表太贵,小物件太便宜,他拉着周都在商场里逛来逛去,最后在领带和皮带之间犹豫不决。周都帮着他选半天,最后选了一条深蓝色领带。 “只要他不在我面前提周杨,就没事。” 程嘉余逛累了,进一家咖啡厅坐着休息。周都端一杯咖啡一杯牛奶过来,牛奶放在程嘉余面前,与他并排坐一起,“你哥谈恋爱又怎么了。” “我不喜欢周杨。” “他怎么你了……” “不许再聊这个!” 周都不敢问了。程嘉余拿过牛奶自顾自喝,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微博,又点进周杨的微博去了。 他总是这样矛盾心理,一方面极其不愿意看到有关周杨的一切出现在他面前,一边又犯贱似的偷偷去看这个人的动态,还逼着自己去找其中有多少是和他哥有关的细节,仿佛自虐。 今天程嘉余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周杨的确发了一条动态,是一张照片,两只挨在一起的手,一只打着吊针,另一只自然搭在腿上,手指长而骨节大,程嘉余一看就认出来是他哥的手。 照片配了字,[有人陪,生病也快乐。] 程嘉余把手机甩到桌上,抱着手臂往沙发后背一靠,冷着脸不说话了。周都也是替他心疼手机,拿过来看看摔坏没有,“又怎么啦?” 程嘉余坐在一旁闷闷不说话,看上去又不高兴又委屈,垂头耷耳的,小小的一个,总让人想抱在怀里揉着哄着。周都安慰他几句,怕他一看手机又要乱摔,干脆拿过他的手机打开玩。周都喜欢玩手机游戏,程嘉余的手机里一个都没有,他便自己下了一个。然而下到一半提示手机内存不足,他便说,“嘉嘉,我给你清一下手机内存啊,你没什么重要东西吧。” “别动我照片。” 周都就跳过相册,给他清理文件。他发现程嘉余竟然从来不清理手机,连一年前老师发在班群里的花名册文件竟然都留着。周都只好帮他一一删掉,之后又给他清理软件。 “咦,这是什么。”周都不知点到哪里去,在程嘉余手机的系统文件夹里看到一个奇怪的文件。程嘉余的手机虽然东西多,很乱,但都很简单,只有这一个文件的格式后缀不一样,连图标都没有,一串乱码般的英文字符。 周都把手机拿去给程嘉余看,程嘉余兴趣缺缺,再说,他也看不懂,“不用的都删了就行。” 周都想点进去看看是什么,试了几下都点不动,疑惑琢磨半天,“不会是病毒软件吧。” 他也是操碎了心,总是怕程嘉余这脑袋缺根弦的小少爷被钻了空子,想着大概是班上几个无聊的人拿程嘉余的手机玩的时候下的什么奇怪东西,反正不是系统文件,想了想,周都还是把这个文件删了。 “你看着点自己的手机,别老摔来摔去的,也别随便就拿给别人玩。”周都好声好气和程嘉余说,“密码也不设置一个。” “你能不唠唠叨叨么。” 紧接着程嘉余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哥哥”,程嘉余飞快从周都手里拿过手机,接起来,“哥哥。” 周都在一旁做个鬼脸。 电话里程砚的声音莫名紧绷,听上去比平时还要冷,“你在哪。” “我和周都一起逛商场呢。” “二十分钟后到停车场来,我来接你。”电话那头说完便挂了。程嘉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情绪立刻阴转晴,兴冲冲把礼物放进书包里,“走,我哥哥来接我了。” 周都不解:“你哥不是有事吗?” 程嘉余才管不了那么多,他哥不和那周杨在一起正好。他很快收拾好书包背起来,拽着周都往外走,“快点快点,我哥说让我去停车场等他。” 周都被推着往前走,疑惑问道:“刚才电话里你也没说你在哪个商场啊,你哥怎么就知道来这里接你?” 程嘉余被问得一怔,抬头与一脸茫然的周都对视半晌,心中也升出一点疑问。 但这疑问很快就散了,对哥哥无条件的信任依赖与盼着哥哥来接他回家的愉快心情压倒一切,程嘉余没有细想,“可能因为我常来的就是这里吧。哎呀,你哪那么多好奇,  11 赶紧下去了。” 周都只好不再多问,陪程嘉余下去停车场等。 二十分钟不到,程砚就来了。黑色轿车停在两个小孩面前,车窗摇下,露出程砚那张英俊却稍显缺乏温度的脸。 “上来。”程砚对程嘉余说。深黑的眼睛扫过周都,对他彬彬有礼点头,“麻烦你陪他。” 周都摆摆手,非常好脾气地说没事,等看着程嘉余坐上车后,后退一步与他挥挥手告别。 程嘉余没想到今天他哥回来接他,很高兴地问,“哥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程砚平稳开着车,却不答他的话,而是问,“你今天拿手机做什么了?”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程嘉余半天没明白过来,不解回答:“做什么了……就和平时一样呀。” 他忽然冒出个念头:不会是他偷偷看周杨的微博,被哥哥发现了?程嘉余顿时非常紧张,捏着手机咽咽口水,努力冷静地回忆自己翻别人微博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有评论也没有点赞,按理来说是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程嘉余想了半天,觉得是自己吓自己。 “怎么了,哥哥?”程嘉余有一点点心虚,小声说,“刚才周都给我清了一下手机,我总是不删东西,内存都快满了。” 程砚没有说话。车里安静,舒适,有淡淡的香气,以及从程砚身上传来的一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程嘉余确定他哥之前就在陪周杨打针。在他看来,周杨就是个花招百出的漂亮妖精,想尽办法要把哥哥从他身边抢走,装可怜,装柔弱,还要装病,说自己失眠,抑郁,巴巴地扯着他哥要人陪他,照顾他。程嘉余觉得周杨根本就是在做戏,偏偏还做得他哥这样对他上心。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放下还在打针的周杨过来接他,但只要哥哥陪在自己身边,程嘉余怎么样都高兴,也就不去想别的事情。 “以后不要让别人碰你的手机。” 安静的车里,程砚的声音低冷响起。程嘉余抓着安全带一眨眼睛,不太明白地望向他。但程砚没有看他,只依旧平稳地目视前方,继续道,“除了我,谁都不行。听到没有?” 第9章 程砚给程嘉余换了个新手机,原来的手机也没有什么问题,但程砚说正好看到新型号,就买了一个,程嘉余就高高兴兴收下,还特地选了个好看的手机壳细心把新手机包起来。 这阵子程砚常常陪着他,每天都会在学校门口等他下课,不再说上班有事或者周杨找他。程嘉余只要有哥哥陪他,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他心情一好就显得不是那么坏脾气,喜欢绕着程砚转来转去,嘴上不承认,实际上也就是在撒娇。 “哥哥,你看这个。”程嘉余挤到程砚怀里,把手机拿给他看,“新上映的电影,听说可好看了。” 程砚正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工作,被程嘉余挤得后仰,看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嗯”了一声。” “我们去看吧。” 程嘉余抱着程砚的脖子,眼睛亮亮的,很期待的样子。他的身形偏小,坐在高大的程砚怀里看上去瘦而易碎,手腕白净无瑕,贴上来的皮肤微凉。 程砚看着他的脸,半晌把电脑推到一边,“你想看我就陪你去。” 程嘉余欢呼一声,倒在程砚怀里高高兴兴地开始选票,一边问程砚什么时候有空,想去哪家电影院。程砚随他在自己身上乱动,大手扶在弟弟的腰后,目光始终平静垂落,深黑得像一片冰湖。 程嘉余定下电影票,又不安分凑过来躺在他哥肩膀上,小声试探着说,“哥哥,你快过生日了。” 程砚似乎在想心事,闻言状似随口道,“怎么了?” “不和周杨一起过可以吗?” 程砚这才转过视线看着他的弟弟,小孩略显紧张,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里所有情绪一览无余,透明得谁都能来窥视,谁都可以触碰。 他们是亲生的兄弟,从小却没有外人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比谁都亲密的血缘关系。程砚英俊,帅气,身形高大,从小成绩好,运动好,性格温和有礼,学生时期优秀夺目,进入社会后也依旧是旁人羡慕的对象。在所有人眼里,程砚是个完美的男人。 程嘉余却与他哥完全相反。一张脸漂亮得雌雄莫辨,从小不爱学习,体质天生孱弱,却有个不得了的坏脾气,生气起来又容易面红气喘,一看就是虚张声势,没有多少威慑力。 听了这句话,程砚似乎来了一点兴致,抬手拨弄一下弟弟的头发,“要叫周杨哥哥。” 程嘉余立刻撇下嘴角,很不高兴地看他一眼,慢吞吞滑到一边,不说话了。程砚也不去哄,坐在一旁看着他,嘴角勾着,像在看自己家养的一条小猫。 果然没过一会儿程嘉余就自己靠回来,抱着他的手臂贴着,“和我一起过吧,哥哥,我给你买了礼物。” 声音软而清甜,顺着他身上朦胧的淡淡香味攀上程砚的皮肤,像一股纠缠无形的雾。程砚沉默坐在沙发上随程嘉余百无顾忌地靠着他蹭,忽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按在一边。 “好了。”程砚只说这两个字,随后平静盖上电脑,起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程嘉余茫然跪坐在沙发上不知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红印。 周末,程砚如约陪程嘉余去看电影。影院人多,程嘉余到哪都牵着程砚的手,他今天特地穿上好看的衣服,宽松的白色运动外套,浅色休闲裤,白色球鞋,特地挑了一顶最喜欢的粉色鸭舌帽戴着,黑色短发柔顺贴在后颈,专心粘在他哥后面。 检票的女孩笑着对程砚说,“你的女朋友真漂亮。” 程砚接过电影票,声音温和,“他是我弟弟。” 女孩微张着嘴看着他们手指相扣离开的背影,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电影不是热门片,是一部国产足球喜剧片,剧情是传统正常的幽默。程嘉余不喜欢看太过深刻或烧脑的内容,他也看不大懂,一直只喜欢看一些剧情简单的喜剧片或者爱情片,程砚也都陪他看。 电影过半,剧情忽然转入主角的童年,原来主角小时候因为热爱足球却又踢不好而常常被周围人笑话,甚至还被欺负。后来小时候的主角被一群大孩子拖进小树林边嘲笑边殴打,可怜兮兮地抱着脑袋倒在地上,画面给了那几个大孩子特写,一晃而过,没多花一点时间。 但程嘉余却忽然觉得非常不舒服。荧幕上的画面令他产生一种陌生又讨厌的熟悉感,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皱起眉放下手里的奶茶,抬手在额间抵了抵,开始觉得难受了。 “嘉嘉?” 黑暗中一只大手抚上他的脸颊,搂过他的脖颈,清冷熟悉的气息靠近,程砚仿佛能感知到  12 他的心绪,“哪里不舒服。” 程嘉余握住他的手指,有些晕眩地闭上眼睛,“我不想看了……” 程砚什么都没问,牵着人从座位上起身,离开了影厅。 卫生间里水声哗啦响,程嘉余用冷水洗过脸,那种昏暗模糊的感觉终于慢慢褪去。程砚站在他身边低头看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程嘉余擦干净脸,茫然站在洗手台前回忆,“突然头晕,身上也不舒服。” 他想努力记起刚才自己脑袋里究竟冒出些什么画面,程砚却捏过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两人对视。程嘉余疑惑望着他,程砚垂着眸,面容沉静冷淡,看不出一点情绪。 他忽然又松开手,很温柔地揉了揉程嘉余的头发,用哄慰的语气说,“不想了。带你去吃饭。” 虽然电影没有看完,但程砚带程嘉余去吃了他喜欢的日料,在市中心一家高档日料店里,两人单独坐一个榻间,程嘉余既能和哥哥独处,又吃了好吃的,很快便忘了在电影院的那一段小插曲,回家时还高高兴兴地要哥哥背他进门,一直到晚上折腾了很久才被程砚拎去洗澡睡觉。 程嘉余洗完澡换上干净睡衣,香喷喷地窝在床上玩手机。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想去他哥床上睡。 他刚要跳下床,手机忽然响了。程嘉余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他疑惑接起来,“喂”了一声。 一阵夹杂着轻微电流的、奇怪的呼吸,程嘉余有点吓到,把手机拉开一点距离,想把电话挂了。 接着那边响起一个熟悉的温柔嗓音:“嘉嘉。” 程嘉余一怔:是周杨。 他莫名其妙,因为周杨从不和他主动联系,他也根本没有存周杨的电话号码。本来轻飘飘的好心情被这个声音打断,程嘉余很不情愿,但还是说,“你和我打电话做什么?” 周杨笑了一声,笑声模糊暧昧,像他一如既往的说话方式。 “嘉嘉,今天是不是和哥哥出去玩了呀。” 程嘉余立刻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别紧张……”周杨在电话里的声音轻而柔和,没有他那张美艳勾人的脸庞加持,只听声音倒也让程嘉余不至于太过抗拒,“我猜的呀,宝贝。毕竟没有我霸占你哥,你总要想着办法往他怀里钻,是不是?” 他的语气仿佛程嘉余是个什么路边的浪货,程嘉余被说中心事,气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大声与他说话,只得忍着气开口:“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可是你哥哥的男朋友。你呢?嘉嘉,你说你是你哥的什么呀。” 程嘉余抓紧被子,低着头不说话。周杨就替他说,客客气气地,“你是你哥的弟弟,亲弟。程嘉余,你要不要脸?” 周杨的语气又是一变,变得阴冷尖锐,“这几天你都缠着你哥,对不对?程嘉余,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除了想尽办法不让你哥谈恋爱,你还会做什么?” 程嘉余又羞又气,还带一点心悸般的害怕。他不愿意承认,但他是有些怕周杨的,怕他在哥哥面前太过艳丽的笑,怕他冰冷阴狠的目光,怕他发起病时疯癫的样子。 “你……是你太过分了!”程嘉余气急,“要不是被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乱来——” 周杨在电话那头笑起来,笑声尖锐高扬,带着点疯意。程嘉余开始感到紧张,难道哥哥这阵子一直没去找他,他又犯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抑郁还是什么癔病了? “我和别的男人乱来……哈哈哈,咳,咳。”周杨笑得咳嗽起来,接着他的声音更近地贴近话筒,柔软甜蜜的声音仿佛直直打进程嘉余的大脑,“我告诉你,程嘉余,就算我出轨,你哥也爱我,你明白吗?” “你胡说!” “别着急,宝贝,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怪你,你还小……你是他可爱的亲弟弟。”周杨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令人战栗的愉快和诡异,他贴着手机话筒继续在程嘉余耳边喃喃,“但是你不可能抢走程砚,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才是他最喜欢的,最爱的一个。” 那甜蜜如毒药的嗓音咒语般钻进程嘉余的耳朵,“想不想知道你哥哥为什么最爱我呀,嗯?” “你来我家……我全都告诉你。” 第10章 他知道哥哥不会爱他。春梦做了一百回也不会成真,眼泪掉了无数次终究也只是眼泪。他是这场扭曲的单方面爱恋中唯一的牺牲品,没有另一个人参与,他就是可笑的飞蛾扑向火,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烧掉了翅膀。 程嘉余站在窗边。他的背挺得笔直,手臂贴在墙上,手指无意识按住窗台,是一个本能的防卫姿态。 这是个奇怪的房间。没有一个普通卧室大,只有一个黑色的沙发,一扇深蓝色的琉璃花窗,墙面是整齐的灰色,房间的地板铺一整片大马士革玫瑰花纹地毯。房间不通光,与一个卧室相连,中间却以一块巨大的玻璃切开,从这个房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对面卧室的每一个细节。 程嘉余不解看着玻璃,不明白这样的设计是什么用意。 “好奇吗?” 柔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周杨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穿着光滑的丝绸睡袍,四肢纤细光洁,嘴唇潮湿深红,透着诱人的光泽。他在抽烟。周杨连抽烟的样子都染着勾人的味道,那烟味香甜滑腻,程嘉余不喜欢烟味,也觉得这个味道奇怪,只能站在窗边回避,偏过脸不去看周杨。 他不喜欢周杨。但周杨对他说出那句话,程嘉余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来。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只是别人的,他就是作践自己,要把自尊再扔在别人脚下任人践踏。他讨厌周杨的所有一切,但那又如何,哥哥爱他。 周杨优雅地抽着烟,吐出一口柔缓的雾,指尖一点玻璃那边的卧室,“那是我的房间。” “我和程砚经常在那张床上做爱。”周杨注视着程嘉余陡然变白的脸,漂亮的双眼弯起微微的弧,漫不经心继续道,“你哥哥不喜欢外面的宾馆,也不带人去他家里,所以我家是最好的选择。你看,嘉嘉。” 周杨从椅子上站起身,踱到程嘉余面前,像个温柔的大哥哥一般引着他的目光看向玻璃的对面,在他耳边轻声说,“那面玻璃是单向的,你可以看到我的房间,但不能从我的房间看这里,知道为什么吗?” 他这么问,却没有需要程嘉余回答的意思,继续轻轻转过他的下巴,“床头的墙上有两个圆环,看到没有?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床底下有一个箱子,里面有绳子,手铐,皮鞭,香蜡……待会儿你哥哥来了,我就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知道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嗯?” 程嘉余惊  13 疑不定背贴在墙上,看看玻璃那边的卧室,又看向程砚,思绪陷入一团混乱,“做,做什么?这些是做什么……哥哥要来?” “嘘,天真的小可爱。”周杨安抚着他,身上甜蜜的烟味包裹住程嘉余的嗅觉,令他十分抗拒与不适,但周杨说的话却又令他无法控制地集中精神去听,“放心,今天你哥哥不会来这个房间。我也不喜欢他来这个房间,每次他坐在这个沙发上,我就只能在玻璃的那边……表演……讨好他……” 周杨神经质地掩嘴笑起来,程嘉余被他的模样吓得后退,腿撞上沙发。谁知周杨立刻恶狠狠抓住他的胳膊拉回来,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这是他的位置,只有他能坐!” 程嘉余快被他吓坏了,挣扎着想推开他,“放开我!”周杨却很快恢复平静,松开他,甚至冲他笑了笑。 “对不起啊嘉嘉,我不想吓你。”周杨摸摸程嘉余的脸,被用力甩开也不在意,把一旁的椅子拖过来,“累了就坐这里吧,沙发就不要坐了,乖。” 程嘉余十分讨厌周杨的说话方式,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却说一些尖利刻薄的话,至少对他是这副两面做派的模样。程嘉余虽然不情愿,但站久了总是累,也还是别扭坐下了。 “你不要说奇怪的话故意吓唬我。”程嘉余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不去看周杨,“我知道你会和我哥……上、上床,你们两人是情侣,当然会做这种事,如果你叫我来就是告诉我这种事,那你真的很无……唔!” 他的双手忽然被反扭到背后,骨头“咔”的一声响,程嘉余顿时疼得浑身僵硬,就在这短暂的失去行动力的几秒间,他的手腕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靠在了椅背上。 “你做什么——你疯了吗?!”程嘉余气得大喊要挣扎,然而紧接着周杨绕到他的前面,拿毛巾将他的嘴堵住了。 “唔唔!”程嘉余气急又恐惧,满脸通红拼命要拿脚去踢周杨,但他在突如其来的束缚中吓软了腿,本来力气也小,便被周杨轻易按住了。 “乖乖,不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周杨竟然还在抚慰他,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只是想让你安安静静看一些东西。别乱动,再乱动我就把你的脚也绑上了哦。” 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他似乎知道程嘉余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好,其实胆子又小又容易受到惊吓,根本经不起一点风浪。果然程嘉余安静下来,只是还怒冲冲瞪着他,大眼睛里含起了水光。 周杨见他不再乱动了,嘴角勾起一个笑,接着站起身,后退两步,抬起白皙的手腕,开始解睡袍腰间的丝带。 程嘉余本能想向后退,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仿佛在看精神病一般看着周杨在他面前脱衣服。周杨却恍若未觉,抽下丝带丢在地上,拉开衣领,顺滑的丝绸轻轻顺着他的长腿落在地上。 程嘉余看到他赤裸的身体,一瞬间瞪大眼睛,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炸起,一时间一片空白。 勒紧的皮带一条一条束缚在周杨病态青白的身体上,皮带上带着铆钉,仿佛钉进周杨的皮肉里。黑纱覆盖他的腰和手臂,乳头和阴茎则完全暴露在外,银色丝绳在周杨的阴茎上绑出一个奇怪的形状,一圈一圈绕到他的龟头顶部,马眼处堵着一个银色小球。丝绳一直延伸进更加隐秘的双腿中间。 像黑色的毒液和流动的银色虫子在人的肉体上来往攀附,程嘉余头一次受到这么大的视觉刺激,被冲击得声音都发不出来。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穿?”周杨仿佛安抚般摩挲着捆绑住他的衣具,轻笑着说,“因为你哥哥喜欢。” 程嘉余的大脑再次陷入空白,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般茫然呆楞着。周杨眯眼笑起来,走近他,微微弯腰。在程嘉余惊慌想要躲开之前扣住他的下巴,“来,低头,看。” 程嘉余被迫转过视线,看着周杨用另一只手慢慢捋起自己垂软的阴茎,往上扶,露出更里面的黑暗深处,两片肥厚的阴唇。 “嘉嘉,我们是一类人。”周杨掐着程嘉余的下巴,把他的下巴捏得通红,“只有一点是不一样的,那就是你哥永远不可能和你上床,也不会爱你。” 他们的眼睛很近地看着对方,一个因为情绪极不稳定而剧烈发着抖,一个因为疯狂的快意而弯成最是满足的笑意。它们在挨得这么近的时候,才能让人看出那相似的上翘眼角,和同样天生潮湿柔软的眼睑弧度。 “我要你就坐在这里看着……看你的哥哥是怎么上我的,是怎么只爱我一个的。他喜欢什么姿势,喜欢什么样的床伴……” “看完以后,你就乖乖地,老老实实地回去喝你的奶,不要再纠缠你哥哥,不要再让我想弄死你,明白了吗,程嘉余?” 第11章 黑暗的浪潮一下把他托起,一下把他卷进深渊。心脏剧烈跳动和疲惫令程嘉余产生了虚幻的失重感,他被想象中的感觉折磨到虚脱,想吐,嘴巴被毛巾牢牢堵住,令他无法顺畅呼吸。 那扇门打开了。一双熟悉的皮鞋,妥帖干净的裤脚,随着迈开的步伐牵起是露出程嘉余观察和幻想过无数次的脚踝。单向的玻璃挡住了他们看向这边的视线,却挡不住声音沿着玻璃和地毯的缝隙钻进程嘉余的耳朵,被放大,放大,震得程嘉余浑身发抖,胸口闷热沉重。 不要走过去……不要……不要在我面前…… 程嘉余哆嗦着手指,看着玻璃那边的程砚,他哥还是那么好看,沉静,穿着工作时常穿的那套正装西服,肩宽腿长,面容俊美,浑身散发着清冷沉沉的禁欲感。程嘉余总情不自禁想着这样的程砚自慰,在令人疯狂的假象中一次又一次高潮。 他想象过无数次程砚操他,能够在这样的幻想中激烈地高潮到虚脱。但他不会再去想象第三个人,他不能看着他哥操另一个人,即使他知道一切都在发生,即使他嫉妒得发疯。 如果他看到……如果他看到…… 他看到了。程砚站在那个卧室中间,周杨跪在他的面前,那个前一刻还疯子一般掐住他下巴的人仿佛忽然换了一个灵魂。他看上去胆小,瑟缩,乖顺又虔诚地跪在他哥的皮鞋前面,像是在朝拜他的神明。 那才是真的周杨。那才是周杨心中真正爱的样子,他自己的样子。他看上去快乐又恐惧,光只是跪在男人面前,就让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被绑缚着的阴茎挺立流出水来。 程嘉余闭上眼睛,呼吸太热了,蒸得他如坠梦里,他多希望这是梦里。 “砚。”他听到周杨深情地唤着他哥的名字,带着深深的卑怯与爱意,全然没有自在和虚假。程嘉余用力挣动手腕,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一声沙发椅发出的轻微  14 “嘎吱”声响,接着男人低冷好听的声音在两个房间响起,“自己弄。” 周杨在这样的程砚面前成为一个奴隶,他乖巧牵过绑住自己下体的细绳,绳子从肚脐一直往下勾连到后穴,他张开双腿跪在程砚面前,贴紧的阴唇分开,露出卡在女穴缝隙中间的一串白色圆珠。周杨拨开珠子,手指伸进自己的女穴,粘腻的水液滴出。他始终仰头望着程砚,从他的目光中寻求自己下一个动作的细微指令。 房间昏暗,无光。情色的水声与呻吟充斥两个空间。程砚安静坐在沙发椅上,后背舒适向后依靠,深黑的目光垂落在周杨身上,像看着一出与他无关的戏剧,侧影静如黑色剪纸,一股无声的令人惶然不安的沉默。 “砚……”周杨的双腿已经被淫水打湿,他乞求地看向程砚,不敢有要求,不敢说话,腿已经软得跪不住,也不敢往程砚的腿上靠。 男人支着下巴,一半英俊的脸颊隐没阴影。踩在地毯上的皮鞋微微抬起,鞋尖抵上周杨硬起流水的阴茎,踩上他抽搐的腹部。 “啊……啊……” 精液,汗珠和放荡糜烂的淫叫拍打着玻璃,程嘉余浑身冒出汗来,不知是冷是热,一同而来的还有双腿间无法扼制的热流涌出。他在深深的惊慌、恐惧与羞耻中无法违背身体本能,琥珀色的眼睛在颠覆中发抖、战栗,也只能死死盯着那黑色的鞋尖,盯着他踩在别人通红的阴茎上,就像踩在他自己的阴茎上。 求你,求你,不要再碰他……程嘉余像一条被摔出水的快死掉的鱼,绝望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动弹不得地无声求救,谁都好,放了他吧,别再让他看下去了。 周杨跪在地上狂乱地叫着。鞋尖滑过他的阴茎,用力顶进他的女穴,把串珠也一起深深顶了进去。他满面潮红叫着程砚,求他,勾引他,女穴被皮鞋插得水往外喷。鞋尖抽出来的时候周杨朝前倒在地上,哆嗦着伸出舌头去舔上面自己喷出来的水。他舔得陶醉疯狂,张嘴吞吐那漆黑的鞋面,喉咙里发出动物般古怪的声音。 画面在程嘉余的眼中渐渐陌生,扭曲,像有魔鬼从墙壁上的画里爬出来,张开五指喷出漆黑的液体把他包裹。他看着周杨趴在床上,他哥拿着皮鞭,鞭子一下一下甩在周杨的屁股和大腿上,皮肉如白浪翻涌,被鞭子抽出通红的痕迹,周杨叫得像发了情的母兽,股缝里在鞭子的抽打下坏了般往外漏水,床单,地毯,桌椅,到处都是他流出来的水,程砚却还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连衬衫衣领都没有乱。 程嘉余的手腕被手铐勒出血痕。他反复挣动,呜咽,因力气流失虚脱而徒劳无功,所有声音都掩盖进周杨大声的哭叫和皮鞭抽在肉体上的声音。程嘉余快崩溃了。眼泪打湿他的脸庞和嘴里的毛巾,他尝到自己眼泪的咸味,之后连味觉也在极端的痛苦和恨意中淡去。他恨把一切都揭开面纱的周杨,恨永远不爱他的程砚,也恨看着他最爱的人和最厌恶的人做爱时还会流水高潮的自己。 不知道该厌恶什么,是这样粗暴令他恐惧的画面,还是专心看着周杨的程砚。那个丑陋的、被打得满身红痕、早已失去理智的周杨,是这样的吸引着他的哥哥,那一团扭曲的肉和骨头,是他哥全心全意的所有物。 周杨被皮鞭打得奄奄一息,他的手被铐起来反剪在背后,程砚站在他面前,解开了腰间的皮带。 程嘉余猛地一挣手铐,尖锐的贴片边缘刺进他的皮肤,穿透皮肉,在他的手腕划出一道血痕。 周杨迫不及待含住程砚的阴茎。阴茎粗长,坚硬,被周杨用力含进口腔,卡进喉咙,舔得啧啧作响。程砚随手拿过桌上的烟,点燃,指尖缓缓撩起迷离的白雾。 雾蒙上程嘉余的眼睛。他被阵阵作呕和反胃的生理反应折磨得几乎晕厥,眼泪在他的眼角干了又湿,他的眼睛红肿,视线一下清晰,一下模糊,血从他的手腕顺着椅子流下,在地上聚成小小的一汪血珠。 我恨你。程嘉余在昏昏沉沉和干涸的泪水中想着,我再也不爱你了。 手铐撞在床头疯狂地响。周杨被程砚按在床上操得双腿大张,浑身抽搐痉挛,他叫得像个饥渴欠干的漂亮婊子,身下的床单透湿。肉体激烈碰撞和大床摇晃挤压的声音像恶鬼尖叫围拢程嘉余,他听到他哥清冷又含着欲望的声音,让周杨张开腿咬紧,让周杨别叫那么大声,说他是个浪货。 程嘉余闭上眼睛,任玻璃那头卧室里做爱的一切声音无尽地勒紧他,拉扯他,扒光他小心翼翼珍藏的一切,把他拽进无底的深渊。他不再想呼吸,不想他荒谬可笑的爱情,不想程砚,不想一切。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第12章 看见了吗。看得清不清楚?是不是每个细节都刻进了脑子里,他的眼睛,嘴唇,曲起的手指,漆黑的鞋尖,西服衣摆平顺的折角,他的奴隶。呻吟,尖叫,所有声音,一个都别忘记。 然后带着你天真苍白的梦,永远离开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程嘉余抓住洗手池的边缘,吐得头昏脑胀,胃都要发烧。水哗啦啦卷稀薄的胃液冲进下水道,程嘉余的后背留下虚汗,扣着水池的手指青白发抖,手腕外侧的伤口缓慢向外渗出血迹,被水漫开在纤瘦的手臂上。 程嘉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他从离开周杨的家时起短暂地丧失思考能力,直到回到自己的家,站在清冷潮湿的镜子前,看见自己浑身狼狈,像个流落街头的乞儿。 他孤零零站在浴室里,眼泪涌出的时候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哭得太久,太凶,眼眶肿得吓人,稍微再多一些眼泪就眼睛疼得看不见事物。程嘉余哆嗦着手指抹掉泪水,从架子上拿过毛巾,裹在手腕的伤口处,跌跌撞撞走出浴室。 程嘉余四处找自己的手机。他以为自己带在了身上,找不到之后才想起出门前因为害怕自己私自去找周杨的事情被哥哥发现,太过紧张以至于连手机都忘了带在身上。他从自己的被子里面翻出手机,按错好几个键才终于拨出电话。 “嘉嘉呀?”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顷刻间将程嘉余心中所有的愤恨与委屈激得倾斜而出,他坐在床上深深喘息片刻,终于呜咽着再次大哭出来,“妈妈……呜……你来接我回家……我要回去……” 女人忙哄着安慰着,问他怎么了,说嘉嘉好乖,不哭,程嘉余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直哭着闹着要回家,要人来接他。 “好好,你乖,我先和哥哥打个电话……” “不要,不要!”程嘉余反应极大,几乎神经质地喊,“不要和他打电话,我不想看见他!” 程母只好又好声好气哄半天,答应他不和程砚打电话,明天  15 一早就来接他回去。程嘉余挂了电话,呆呆坐在床上,像个毫无生气的瓷白玩偶,坐了好一会儿,起身脱掉脏兮兮的外衣去浴室洗澡。他把自己里里外外地用力洗干净,像是身上有什么让他非常不舒服的东西,直到把浑身上下都搓洗得通红发痛。他换上干净睡衣跑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爬上床缩进角落,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 天渐渐变暗。黑暗和被子让程嘉余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躲起来慢慢舔舐伤口的角落,他茫然睁着双眼看着窗外冰冷的月色,窝在被子里一下一下小声抽着哭嗝。他太累了,仿佛一瞬间透支了无数天的精力和体力,疲倦和痛苦撕扯着他的神经,令他一时清醒一时昏沉,噩梦见缝插针挤进他的大脑,又是那片黑漆漆的森林,怪异的尖叫,拖拽,混乱,程嘉余急喘着气,额角满是冷汗,闭上眼抱着枕头不断动弹,梦呓。 “咔哒”一声,家里的大门被打开的轻响。程嘉余瞬间清醒,拖着枕头惊慌蜷缩起来,心跳骤然加快,却不再是期盼的心动,而是巨大的阴影笼罩向他。 他哥回来了。 程嘉余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听到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声响,钥匙放在鞋柜上,脚步声,衣料轻微的摩挲,水杯“哒”地磕在桌面上…… 脚步声过来了。 程嘉余吓得把头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装睡。他哥先是敲了敲门,没人应之后便推开,见床上鼓起个小包,走过去。 “嘉嘉?” 程嘉余躲在黑暗中竭力把呼吸放平稳,不断在心中乞求,快走,快点,别看我,别再这么叫我。 程砚的脚步声让他想起那黑色的鞋尖,喊他“嘉嘉”的时候,让他想起在那个一切都扭曲破碎的房间里,那一声参杂着暧昧欲望与笑意的“周杨”。 是我错了。程嘉余颤抖着手指抓紧枕头,忍受一次又一次冲进胸腔的崩溃和绝望。是我错了。 程砚离开了他的房间。力气被再一次抽空,程嘉余松开枕头,空空望着天花板。 月光清辉落进房间,照在无声的冰凉地板和床单上,照不亮梦里人无可诉说的心事。 他疯疯癫癫的、无疾而终的破烂心事。 第二天程嘉余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上学,早饭吃了一片面包就要回房睡觉。程砚见他脸色苍白,人也恹恹的,便给学校请过假,刚要习惯性地去抱程嘉余回房间,弟弟却已经自己离开餐桌,回了房间。 程砚看着他的背影晃进房间,起身跟过去,见程嘉余躺进床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他走到床边,“嘉嘉,要不要我陪你?” 他想程嘉余会说要,然后转过身抱着他的手臂嘟哝撒娇。程嘉余从来都是这样,病了,不舒服了,第一个不找别人,只找他哥。如果没有哥哥陪在身边,他不愿意吃药,不愿意好好休息,连病都好得慢些。 但是程嘉余说,“不要。” 然后背对着他缩进被子里,不再说话。 程砚一怔,他看着弟弟几乎贴着墙的姿态,一看就是生气了,要人哄才能好起来。程嘉余的脾气实在是太起伏不定,好好坏坏,折腾得人不能安生。程砚皱起眉,声音逐渐偏冷,“又怎么了?” 程嘉余蓦然大喊:“不要!我说了不要!” 气氛陷入沉默,程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冷淡站了片刻,再不去管程嘉余,转身离开了房间。 随着大门关上,所有声音终于消失,程嘉余紧绷的身体这才逐渐放松。他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拿过书包收拾东西,把随身物品都放进包里,然后抱着书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 时钟过九点,程母终于来了。门铃响的那一刻程嘉余如获大赦,他起身跑向玄关,拉开大门就朝许久不见的妈妈身上扑去。程母吓了一跳,把小儿子抱在怀里询问,程嘉余却什么也不愿意多说,只拿起书包抓着她要快点走,快点回家。程母无奈,只得先带着他离开。 两人刚到达车站,程嘉余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哥哥,程嘉余不想接,又不敢挂,就捏着手机不动。第二个电话紧接着打过来,程母示意他接一下,他就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塞到妈妈手里,抓着她的手腕站到她身后去。 程母责怪看他一眼,还是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小砚,是妈妈。嘉嘉现在和我在一起呢。” “这孩子昨晚就和我打电话,吵着说要回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我们现在在车站。”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嘉嘉这小脾气你也知道……” 程母转过身来哄程嘉余,“宝贝,哥哥想和你说话。” 程嘉余摇头。 “有什么话你们说清楚好不好,哥哥这么疼你,你是不是误会哥哥什么了?” 程嘉余的态度却非常抗拒。他一句话也不说,背过身去站着,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程母只好与电话里的程砚说了几句,告诉他自己先带嘉嘉回家几天,让他好好上班,不用担心。 动车驶离车站,穿过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进入郊外的田野草地,河流蜿蜒缠绕,在淡色的天光下粼粼泛光。程嘉余坐在靠窗的座位,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偏过头出神看着窗外不断消逝的风景。他安静时像水彩画里用画笔勾勒出来的一个景致,干净,漂亮,轮廓柔软脆弱,长长的睫毛落下光芒点点,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瞳孔像冬日雪地里两块晶莹的冰凌,所有色彩与光线都愿意停驻在里面。 这样一双眼睛总是专注地看着程砚,只有这一个人的身影。程嘉余的爱意直白热烈,就像他的一切都不懂得掩饰。他从没有想过爱上自己的亲生哥哥是病态抑或是扭曲,好像他生来就这样爱着程砚,没有任何缘由道理。 直到周杨站在那个房间里,对他说,程嘉余,你哥永远不可能和你上床,也不会爱你。 他才浑浑噩噩醒过来,知道他哥会爱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除了他以外。 程嘉余忽然回家,父母都过来询问,程嘉余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开口,人也很没精神的样子,大人就只好不去多问,给他做好饭菜便各自忙去了。家里人都宠爱这个小儿子,惯得他娇气专横,一股子小少爷气质,说不去上学就不去,也没人敢说他。 程嘉余从前只听他哥的话,一到他哥面前就乖乖跟着,小心翼翼看他哥的脸色,努力控制脾气,百般讨好,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哥一招手他就翘起尾巴蹭过去。 连一条狗都没有他听程砚的话。 最后换得他被绑在椅子上,看玻璃另一边他哥和别人上床,玩他们成年人之间的游戏。今天早上他不舒服,吃不下东西,他哥也只是随意看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程嘉 16 余躺在床上,身体陷进床垫。他手腕的伤口还在痛,一道撕裂开的疤痕还没开始结痂,还露着微微翻起的粉色皮肉与血丝。但程嘉余已经不是很在乎,长袖掩住他的伤口,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也不想再把疼痛的部分哭哭啼啼拿给谁去看,也不想再用所有摇尾乞怜换一个随手丢来的肉骨头。 他廉价的、浅薄的真心,所有挣扎、哭泣、不堪、劣质的真情演出,在程砚眼中,都是笑话。 第13章 早晨的阳光落在程嘉余的脸上,亮得他迷迷糊糊醒来,睁开困倦的眼睛看向窗外。他在爸爸妈妈家的卧室不大,床就贴在窗边,起身就可以趴在飘窗上看楼下人来车往。 程嘉余回家三天,总是在睡觉,醒着的时候也没有精神,胃口不好。程母担心他生病,特意带去医院问过医生,上下检查一番,说是体质差,天气太冷太热都对他有影响。双性人本就普遍体质弱,程嘉余更是从小爱生病,中药年年喝也不见好。家里人都不让他做家务,也不与他大声说话,如果程嘉余不高兴了就搬来程砚,总能有用。 程嘉余裹着被子趴在飘窗上看窗外淡青的天色,他不去上学,周都与他在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他的心情也始终不见好,死气沉沉地落在胸腔里面,一点盼望也没有。这三天他哥一次也没联系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心情是好是坏。 程嘉余从他的家离开,和其他任何人的离开都一样,不会在程砚的心中留下波澜。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上班,下班,穿着体面妥帖,和周杨谈恋爱,陪他看病,打针,和他约会,上床。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床上床下都这么契合,最后大概会结婚也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一家去参加婚宴,他坐在台下,看着他们牵手,接吻…… 他会哭吗?程嘉余茫然发着呆,胸腔麻木震动,直到被猛然窒息感扼住喉咙,才后知后觉深深呼吸,让自己用力喘上气。 然后意识到哭不哭都不再重要,没人看他,他就是自导自演。 程母过来喊他吃早饭,程嘉余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他这几天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胃空虚得难受,他只能起床洗漱,坐在餐桌边慢慢喝一小碗白粥。程母在一旁给他把蒸好的甜糕掰开,哄小孩似的哄着他吃下去一点。之后夫妻俩准备出门买菜,留下程嘉余一个人心不在焉小口喝粥。 玄关的门刚打开,程母就“哎呀”一声,“小砚,你怎么也回来了。” 程嘉余一下子丢开瓷勺,抬眼朝门口看去,就看见打开的门边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黑色身影,合身的西服,衬衫,还有……黑色的皮鞋。 程嘉余把碗推得乓啷响,跳下椅子几步就跑回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嘉嘉!这孩子,躲自己哥哥做什么呀。” 接着程砚的声音平静和缓地响起,“没事,他闹起脾气是这样的。” 程嘉余躲在门口听到他们在外面交谈,听到他哥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说得接他回去上学,不然学业要落下了,说顺便回来看看他们,还带了一些水果和补品。他们聊天,谈笑,和睦融洽,不像程嘉余,什么规矩都学不会,永远只能一个人站在人群外面狼狈地跌倒,哭泣,成为一个异类。 他不想再听了。不想再听他哥游刃有余,越是不在乎就越是体面自在。不想再对比悲惨到这个地步的自己,还要再把他的可怜的自尊摔在地上,踩在脚下。 “他不愿意去上学,我们也哄不了。” “没关系,我来……” “啪嗒”一声,程嘉余反锁住卧室的门。对话戛然而止。过了几秒,程砚的声音无事人般接着响起,“我来照顾他,之后会带他回去。” “好好,也就你能哄你弟弟开心了。” 不要,不要走……程嘉余紧紧握着反锁的门把手蹲在地上默默祈求,期望爸爸妈妈不要出门,不要留他和哥哥两个人在一个家里。然而程父程母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与程砚聊过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家。 门合上,家里静下来。惧意陡然摄住程嘉余的心脏,他紧张按着卧室的房门,苍白的手指按在门板上细细发抖。接着一声脚步踩上地板的声音,程嘉余受惊的兔子一般窜起来,连连后退跌到床上,一直到缩进床的角落,把被子抱在身前,盯着卧室的房门。 脚步声停在他的卧室门口。接着门被敲响,节制规律的三声,伴随程砚低缓的好听声音,“嘉嘉,还生气吗。” 程嘉余一声也不出,只抱着被子。他有点恍惚,隔着一扇门像隔着一条遥远的星河,他们谁都别想到达对岸。 沉默蔓延。太久没有得到回答,程砚便再次开口,“你不出来,我就开门了。” 他的声音那么冷,冻得程嘉余浑身一哆嗦,下意识钻进被子里想要保护自己。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门锁开了。程嘉余立刻受了刺激般喊出来:“出去!” 他把枕头往门上扔,枕头落在地上。一双鞋停在旁边,往上看,腿,腰,肩膀,一张英俊、面无表情的脸。 程砚弯腰捡起枕头,朝程嘉余走来。程嘉余再次看到这样一张脸,不知是爱到生了恨意还是委屈、惧怕,他根本无法控制情绪,失态地朝程砚大发脾气:“谁让你来的!我不想看见你!” 程砚走到床边一步远的位置,眼睛看着程嘉余,像往常任何时候一样情绪不明,漆黑如墨玉。 “你还要上学,嘉嘉。”程砚开口,“任性也要有限度。” “我不去。”程嘉余偏过头不愿意去看他的脸,发倔,“我要转回这边的学校。” 他没有注意到程砚的脸色越来越沉,只凶狠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地自言自语,“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程砚站在床前,冷冷的目光落在程嘉余身上。他走上前一步,程嘉余终于被他的节节入侵逼得情绪失控缩进角落,“别过来!走开,走开!” “嘉嘉。” “脏死了!讨厌你!” 程砚蓦然抓住程嘉余的手腕,几乎将他从床角拖到床边,“你说讨厌谁?” 程嘉余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他徒劳在程砚的手中挣扎,最后把自己累得喘息不止,眼眶通红瞪着他哥:“讨厌你!还有周杨!你们都脏……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两个!放开我,放开……” 程砚微一挑眉,明白过来。他的表情和缓许多,手也松开了,程嘉余立刻扯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躲在里面不肯出来。程砚坐到床沿边,声音变得温和,“怎么又生你周杨哥哥的气了?” 程嘉余躲在被子里深深呼吸,拼命忍着心痛和酸楚闭紧嘴。他只想求他哥离他越远越好,这样他就不会每一分  17 一秒都想起他和周杨在那个房间里的一切,高昂的呻吟,皮肤上热烫的汗珠,反复粗暴交合的性器官。他想远离那个房间,远离房间里的一切。 他知道他从前总是幻想,在残酷的真实够不到的舒适地带总抱着虚幻的期待,天真地期待他哥和周杨或许没有看似那样亲密,只要不去想作为伴侣的他们会如何做爱上床,一切就永远不会在程嘉余的幻想世界里发生。 但程嘉余看到了。即使百般不愿,竭力想逃,他的那一方小小的、只属于程砚的世界还是被打碎了,碎片里都是他哥和周杨在床上抵死缠绵的画面,都是他崩溃的眼泪,和手腕伤口流下的鲜血。 他知道是他错了,不该骗自己,不该逃避现实。程嘉余揪着被单茫然地想,他承认错误了,可以放过他了吗? “嘉嘉。”他听到哥哥用温和好听的声音说,“你和周杨又不一样。” 当然。他们当然不一样。程嘉余想自己大概是被下了迷药了,才会将亲生哥哥作为唯一的爱慕和性幻想对象,还为不可得不可求而痛苦不堪,辗转反侧。程嘉余是这样一个固执、孤独而闭塞的小世界,只要一天没有人来戳破他,他就可以永远地运转下去。 只要一天没有人来告诉他事实,他就可以永远地爱程砚。 “程嘉余,你和我不一样,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哥爱我,知道为什么吗?他和我上床,操我,我会和他结婚——你呢?” “程砚这辈子都不会和你上床。” 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们会一生相守,相持,生时同被,死后邻墓,他们的名与姓永远写在一起,无论亲友,财产还是血缘,他们共同拥有,不分你我。 除了爱情。 一只大手抚上被子,轻轻拉下。被子落在床上,露出程嘉余那张满脸泪痕、通红不堪的脸。 他雕塑般呆呆跪坐在床上,柔软的短发凌乱不已,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领在刚才的挣扎哭闹中挣开,半边瓷白的肩膀露在外面。那双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眼睛恍然无神,落在程砚的身上。 程砚平淡为程嘉余牵好衣领,手难得主动抚上他湿润微烫的脸颊,低声说:“不闹脾气了,和哥哥回去好不好?” 程嘉余却只是怔怔看着他哥。窗外浅白的淡色光芒落在他的身上,为他纤瘦的身形笼上一片淡淡的白辉,皮肤透亮得像一只雪白的蝴蝶,下一刻就要振翅离去。 这份扭曲畸形的爱似乎从很久以前就伴随程嘉余的每一天,每一夜。他的记忆无法追溯源头,好像天生就受到这份致命的吸引,全然不受理性的控制。程嘉余只是看着程砚的脸,深深的爱和恨意就从深渊中喷薄而出,他反复告诉自己再也不要陷入那种近似癫狂的自我幻想,却在哥哥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想要试图抓住那一丝飘渺的希望。 “哥哥。” 程嘉余艰难抬起手臂,手指不稳摸上程砚的脸颊。他用尽了身体里剩下的所有勇气,才让指腹贴上那让他思念又痛苦的温暖皮肤。程嘉余望着程砚深黑的眼睛,他知道哥哥在看着周杨的时候一定不是这样平静无波的表情,但他还是说了,“我爱你。” 他的声音细微,低弱,再不剩一丝力气,像是宣布自己死前的誓言。他惴惴不安,不知是期望还是绝望地望向程砚,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事到如今,他还想要得到一个幻想中的回答。 “我不想……你和周杨……”程嘉余喘息着,吃力地组织着话语,他要避开脑海里不断冒出的那个房间里的画面,才能完整地说出话来,“虽然你们在一起很久……但是哥哥,我真的,很久之前开始,我就一直……” “嘉嘉。” 他笨拙的、耗尽所有力气和真心终于想要说出口的表白,被他哥轻轻一声随口打断。他们在舒适温暖的卧室中对视,早上的阳光舒缓温柔,静谧流淌。 程砚竟然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像深深河面下冰冷水流中一汪黑暗的波纹,不知情绪,不明缘由,只要再靠近程嘉余一些,就会化作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他卷入。 “我当然爱你。”程砚握住程嘉余的手腕拉开距离,放在一边。他的声音化作一道冰冷嘲讽的利刃,一举刺进程嘉余所剩无几的心脏。 “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弟弟。” 第14章 市郊区一所私立高中学校门口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正值放学,学校附近学生来来往往,一群女生结伴走出校门,看到那辆黑车,都笑着朝身后说,“嘉嘉,你哥哥今天又来接你啦。” “嘉嘉的哥哥最近天天来接呢。” “好幸福呀。” 他们身后就是程嘉余。天已入秋,除了换上秋冬的校服外套与长裤外,程嘉余还多穿了一件格子大衣。他怕冷,低着头把手揣在兜里走路的样子白净柔和,只是面色偏白,落落的提不起精神。 周都走在他旁边,见别人和他说话他也没反应,担忧问:“嘉嘉,你怎么了?” 程嘉余看起来有些累,只说,“没事。” 直到程嘉余坐上了他哥的车,周都还望着车离开的背影,等被周围朋友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挠挠头发,转身走了。 轿车平稳前行,车里熏着淡淡的清香,对程嘉余来说有一定的安神作用。他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不说话,头抵着看自己的手指,从上车起一句话也没和程砚说。 程砚下了班就来接他,衬衫领还严丝合缝扣着,手搭在方向盘上时露出一小截手表带。程嘉余不和他说话,他似乎也不在意,反倒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主动开口:“晚上想吃什么?” 程嘉余低声回答:“不想吃。” “不行,饭一定要吃。” 程嘉余就偏过头去看窗外,不说话了。 回家后程砚照例去厨房做饭,程嘉余回到自己房间,把房门一关,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书包扔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他不会玩游戏,就找出一部自己很喜欢看的电影看。冬天天黑得早,房间里光线不足,程嘉余也不开灯,就一个人蹲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看这部已经看过三四遍的电影。 半个小时后,程砚过来敲敲他的房门,“嘉嘉,出来吃晚饭。” 程嘉余就暂停电影,出去吃饭。程砚做了他平时喜欢吃的鸡蛋卷和南瓜粥,程嘉余坐在桌前捧着碗喝粥,安安静静地,不像从前那样总要找他哥说话。餐桌上的圆形吊灯落下暖黄的灯光罩住对面而坐的两人,勺子轻轻碰到瓷碗的声音清脆小巧。 程砚看到程嘉余喝粥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一点到嘴边,自然地伸手过去替他抹掉,温和道:“总是吃到嘴边。” 程嘉余动作一停,好半天才抬手抹抹嘴角,低着头继续  18 吃饭。 自从程嘉余从爸妈家被接回来后,程砚对他的态度再次恢复温柔体贴,每天接他放学,每餐都做好吃的给他吃,温和地与他说话,目光专注,绝口不提周杨。 程嘉余却渐渐生出快要碎裂开的感觉。 晚上洗完澡,程嘉余继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电影。房间很黑,在夜色的浸染下成为一方深蓝的玻璃鱼缸,冰凉地裹住他。程嘉余抱着被子窝在床的角落看着手机,时暗时亮的屏幕光映在他白净的小脸上,映照他出神没有焦点的琥珀色瞳孔。 房门被轻轻敲响,又是一声温柔的“嘉嘉”。 程嘉余反应慢半拍地动了动,略显紧张地直起身子,把电影点暂停,看着自己房间紧闭的门。 门被推开,程砚走进来。他的身影高挑修长,像一道从黑夜中走出的影子。程砚说:“怎么又在看电影?” 程嘉余小声回答:“我不想做作业。” “好,那就不做。” 程砚的态度纵容,不像以前那样还要督促不爱学习的弟弟写作业。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程嘉余,额前漆黑的碎发轻轻在他英俊挺拔的眉眼间留下淡淡的阴影,那雕刻般深邃的五官令程嘉余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走,怔怔看着他哥的脸。 程砚轻声问他,“要不要去哥哥房里睡?” 程嘉余仿佛倏然惊醒过来,摇摇头。程砚却没看到一般,坐下来温柔抚过他的头发,声音带上担忧,“你最近白天总是精神不好,是不是晚上没有睡好觉?” “不,不是……” 那只手只微微一用力,就将程嘉余带到程砚面前,几乎靠进他的怀里。程砚低头在程嘉余耳边说,“去我房里睡,你会睡得好些。” 低沉和缓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引得程嘉余毫无反抗一动不动,任他哥把他抱起来离开自己的房间,手机落进床的角落。程嘉余骨架小而柔软,身体又软又轻,被程砚轻易抱在怀里,小声喃喃自语,“我不想……不想去……” 程砚偏过头在弟弟的额前宠爱地亲了一下,哄着,“好了,别让我担心。” 程嘉余被放进床里,床上都是程砚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牢牢锁住他,令他陷在被子里无法动弹。直到程砚关上灯,掀开被子进来将他抱在怀里,程嘉余想挣扎,想哭泣,想求他的哥哥不要这样抱住他,好像抱着生命中的珍宝。可熟悉致命的味道像海潮一样卷向他,将他的灵魂拖入海底。 他再次沉进深不见五指的幽黑海底。 “程嘉余,你看看你都几天不写作业了?” 程嘉余一声不吭站在办公室里,班主任拍拍他空白的作业本,“怎么说你都不听了是吗?” 班主任知道程嘉余这小孩成绩不好,向来也不爱学习,但平时也还算规矩,作业都会按时交上来,虽然总是错漏百出。这几天却不知怎么了,干脆连作业都不交,任课老师轮番找过他也没用,急得班主任这会儿放了学都不去吃饭了,把程嘉余揪到办公室来教育。 办公室其他老师渐渐走空,隔壁教理科班的一位女老师过来找同事一起吃饭,那女老师经过程嘉余的时候好奇看了这漂亮小孩一眼,这一看便愣住,紧接着“哎”了一声,班主任暂时停下教育程嘉余,“小徐,怎么了?” 女老师忙摆摆手,笑着说:“没事,我说怎么一眼看过去有点眼熟呢,张老师,你这位学生的眼睛可真像我高中一同学,都特漂亮。” 班主任哭笑不得:“是吗。” 旁边同事忙完也过来,打趣她,“高中同学的一双眼睛都能记到现在,印象相当深呀。” 女老师有些脸红,示意同事不要当着学生的面瞎说,赶紧转移话题,“他是属于相貌很出众的那种……对了,我记得他还有个亲弟弟,现在也在咱们学校读高中呢。” “哦?他弟弟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 “他弟弟呀……我想想,他叫周杨,我记得他的弟弟名字叫周什么来着……?周——对对,叫周都!他高中那会儿和我们提起过一次。” “周都?那就是我班上的学生啊,真巧了……” 程嘉余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边闲聊结束,女老师和同事正要一起出去,程嘉余忽然喃喃出声:“他叫什么?” 女老师怔住,不解看向他。班主任在一旁皱眉,“程嘉余,现在正说你作业的事,你不要……” 程嘉余却没听见似的,盯着那女老师又问了一遍:“请问您的高中同学,叫什么名字?” “叫……叫周杨呀,你认识吗?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眼睛真的有点像——” 微微上挑的眼角,天生温柔湿润的大眼睛,那天他们很近地对视,从对方的瞳孔中都看到自己的眼睛。 程嘉余愣愣站在原地,忽然地满身寒意。 周都从来没提过他有一个哥哥。 每次他和周都并排坐在教室里,咖啡店,他当着周都的面偷偷看周杨的微博,说讨厌周杨,不想周杨和他哥谈恋爱。 周都一次都没说过周杨是他哥。 程嘉余回到教室,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靠窗边最后一排,周都还坐在位置上等他。周都每天放学都会等他一起走,如果他哥不来接,周都就送他回家,如果他哥来接,周都就陪他在学校门口一起等他哥来。 周都什么时候都陪着他,在学校时的任何时刻,周末没有哥哥陪在身边时的无趣时光,都只有周都陪在他身边。 除此之外,他没有第二个朋友。 “总算回来了,又挨训了吧。”周都看见他回来,便放下手里的手机,“让你好好写作业,你也不听。” 程嘉余一步一步机械走过来,周都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急着把东西都放在书桌上,“正好我去上个厕所,等等我。” 周都转身跑出教室。程嘉余站在桌前,低头看到他留在桌上的手机。 程嘉余知道他的手机密码,他们之间没有这一点小秘密。但程嘉余从不去玩周都的手机,周都喜欢玩手机游戏,他却不感兴趣。他连自己的手机都碰得少,除了有时候看看电影,刷一刷社交软件,就再没有别的娱乐。 手机就这样扔在程嘉余面前,他看着手机,伸手拿起来,解锁。 他点开通讯录往下翻,一直翻到底也没有看到周杨两个字。程嘉余的胸口稍微能够喘过一些气来,他正要退出通讯录界面去翻周都的微信记录确认,手指不小心碰到旁边的通话键,接着一页通话记录跳出来,程嘉余正想退出,手指却顿住了。 周都平时很少打手机电话,大多都靠社交软件和别人沟通,因此通话记录里大多是简单的“爸爸”和“妈妈”,唯一奇怪的,就是中间穿插着几个重复的 19 、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这个电话号码陌生,没有备注,就在他被喊去办公室挨训的前一刻还打出去过一通。昨天晚上的,昨天中午的,前天晚上,前天中午……程嘉余一直往下翻,就会看到周都每天都会定时和这个手机号码通话一次到两次,有时候一分钟,有时候十几分钟,比和爸爸妈妈的通话次数还要频繁。 程嘉余看着这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手指慢慢靠近屏幕,悬停。 不会的。程嘉余心想,不会是他想的那样的。 然后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使着他点了下去。电话通了,程嘉余靠近听筒,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重重地跳,几乎要盖过手机里的振铃声。只短短过去了几秒钟,程嘉余却仿佛熬过很久很久,熬得手指都微微发起抖来。 电话接通,一声熟悉的、清冷的、他从小听到大的低缓男声响起。 “喂。” “嘉嘉,我来啦,走吧——” 周都从后门跑进来,一脸阳光的笑容在看到程嘉余拿着他的手机打电话时忽然凝固。程嘉余也看着他,手臂垂落,手机“啪啦”摔在桌上一路滑出去,又劈里啪啦掉在地上。电话断了。 两人在空落落的教室里互相看着,傍晚温柔的夕阳如水波浸润,滑过他们之间站立的距离。 “嘉,嘉嘉。”周都咽了咽口水,“今天怎么想玩我的手机了?没、没关系,你想玩就玩……” “为什么你会和我哥联系。” 程嘉余盯着周都,他看上去苍白,脆弱,比窗外的夕阳还要单薄。周都失了语般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摔在地上的手机,又小心翼翼去看窗边的程嘉余。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哥叫周杨?” 周都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向前迈一小步,“你先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 “说啊。”程嘉余的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厉害,他扣住课桌边缘的手指紧绷发青,终于在一瞬间的沉默中彻底爆发,抓起周都的书包甩在他面前,一脚踢飞椅子,“你说啊!” “嘉嘉,你别生气!我说!”周都吓得连自己的书包都不敢去捡,只慌忙解释:“周杨是我哥,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我不想惹你不开心,所以——嘉嘉,别、别摔东西,小心别砸到自己了!” “你撒谎!撒谎!”程嘉余气得浑身发抖,他快气疯了,他唯一的朋友欺骗他,背叛他,与他最讨厌的人是亲兄弟,直到现在还想要继续把他当傻子来骗! “我没……对不起,是我撒谎,嘉嘉你别砸桌子!”周都冲过来抓住程嘉余的手臂,他近乎自虐般摔打周围一切可以摔打的东西,很快手腕就撞青了,周都不得不按住情绪失控的程嘉余,手足无措对他说,“是、是我哥不让我和你说,他让我来找你,让我和你做朋友,你哥哥也让我和你做朋友,你哥让我陪着你,然后每天打电话和他、和他说你在外面做什么,就……就是这样……” 程嘉余如坠冰窟,脸上刷然褪尽血色。他被周都抓着手臂动弹不得,剧烈喘息片刻后,大大的眼睛中逐渐颤抖着蓄满泪水,“你们骗我,你们全都骗我……” “对不起,对不起,嘉嘉你别哭,我不想骗你,我哥和程砚哥让我不许说,我,我就……” “放开我!骗子!”程嘉余崩溃挣扎,双脚胡乱踢打周都的腿,哭着大喊,“你们都骗我,我讨厌你们!” 周都疼得咬牙抽气,却伸手用力抱住这个满身伤痕大哭不止的程嘉余,用力到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揉进怀里,急促道,“对不起,我是一开始骗了你,但是我当初也不知道他们让我接近你是为什么,我、我以为他们就是让我多照顾你!因为你身体不好,又总是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你那么……喜欢你哥哥。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我怕你知道了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嘉嘉,别哭,别哭,你听我说,嘉嘉。” 周都紧紧抱着程嘉余,抚去他满脸的泪水,无论如何都抱着他不放,“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好吗?不哭了好不好?我什么都和你说,什么都听你的,从今以后永远站在你这边,我发誓。” 晚霞温柔静谧地披在他们的身上。教室里空空荡荡,窗纱被风轻轻吹起,地上一片狼藉,哭得几乎站不稳的程嘉余终于耗尽力气,被周都抱在怀里抽泣不止,声音微弱低哑,“骗子,都是骗子……” 周都把他抱到课桌上坐好,用袖子笨拙给他擦眼泪,替他整理凌乱的发丝,衣领,捧着程嘉余哭红湿润的脸颊,认真说,“嘉嘉,我真的再也不骗你了。” 程嘉余哭着摇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般,手指握成拳头抵在他的肩上。周都毫无办法,只能再次把人抱进怀里哄着,拍着。 他的视线无意扫过,就看见教室前门站着程嘉余的哥哥,程砚。 那个男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高大笔挺的身影立在夕阳招不到的阴影里,五官俊美,目光幽黑。 像一场沉沉黑云之下,即将吞噬海面的冰冷风暴。 第15章 门砰的一声关上,玄关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程嘉余被程砚抓着手腕几乎拉扯着带回他的卧室,程嘉余跌跌撞撞进了房间摔坐在他哥的床上,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白净的脸颊残留着哭红的痕迹,此时却被吓得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握着自己被握红发疼的手腕呆呆坐在床上,看着他哥。 他哥看上去冰冷、漠然,比他见过的任何模样都要陌生奇怪。站在他面前像一尊手持利器随时都会要惩罚他的黑色神明,即使一言不发,也把程嘉余吓得瑟瑟发抖。 漆黑的视线牢牢落在程嘉余的脸上。程砚没有任何要作出动作的意图,他的双手平平垂在身侧,开口:“手机给我。” 程嘉余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程砚将他的手机拿过来,转身离开房间,关上了房门。 程嘉余孤零零坐在床上,茫然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哥哥的房间简单,干净,东西少得几乎有些空旷了。他内心惴惴,愤怒在哥哥的无声压力下全数化为委屈,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这些天也一点没对哥哥乱发脾气,是他们联合起来欺骗他,把他蒙在鼓里当傻子耍,为什么哥哥还要生气? 程嘉余难过得又红了眼眶,起身抱着书包想回自己房里去。他按住门把手往下,门哒的一声,卡在门框里。 门从外面锁住了。 程嘉余愣愣站在门前,手指不知所措按在门上,试着叫了一声,“哥哥。” 没有回应。门像一个黑漆漆的山洞,睁着庞然的黑色眼睛盯着他。程嘉余害怕地又唤了几声,但是门外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知为何感到阵阵寒颤,哥哥的房间又空又冷,程嘉余很害怕,也很紧张,他蹲  20 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纤瘦的身体靠在门上,缩成小小不安的一团。 为什么把他一个人关起来? 从那个房间开始,哥哥在他面前每一天都变得更加陌生。像一座梦幻疏离的清冷雕像渐渐生出无数裂痕,从裂痕中留下黑洞洞的液体,坏了般破开、损毁,一点一点面目全非。 过了很久,直到程嘉余坐在地上冷得微微发抖,门终于再次被打开。程砚推开门见弟弟蜷缩着坐在门边,握着门把的手指稍一用力,沉默半晌,说:“来吃饭。” 晚饭依旧如常。两人坐在桌的两边沉默吃饭,只有碗筷偶尔碰触轻轻声响。灯落下温暖的黄光,罩住两个冰冷的人。 程嘉余勉强咽下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可放下碗后又不安坐在椅子上不敢擅自离开。哥哥虽然不说话,视线也始终没有放在他的身上,但仿佛有无形的锁链将他捆缚在哥哥的面前,令他半步也不敢多走。 “我,我吃饱了……”程嘉余低着头说。 程砚坐在他对面视线不抬,开口:“今晚在我房间睡。” 程嘉余想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为什么骗他。 为什么要和周杨一起把他唯一的朋友剥夺,既不爱他,还要让他重新变成孤独一个人。 但程嘉余什么都不敢问。他胆子小,本能地不愿意让哥哥不开心,他永远是追着程砚道歉、主动贴上去的那个,就算亲眼看到他哥和别人上床,生了病被扔在一边,和别人联合一起骗他。 程嘉余除了一天比一天更痛苦,什么也做不到。 程嘉余一个人躺在程砚的床上,被子裹住他,房间漆黑静谧,窗外夜色茫茫。他哥一直在外面没有进来,他不知道哥哥在做什么,周围太安静了,程嘉余躲在被子里,睁着眼睛恍惚以为自己陷入沉眠的幻觉。 程嘉余小幅度晃晃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前,扶着门把慢慢往下按,把门拉开一点微不可见的小缝。 一个纹丝不动的漆黑身影站在他的面前。程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前,不知悄无声息看着这道门多久,他俊美的容颜一半融于阴影之中,一半在光里像冰冷的神明,漠然看着他唯一的信徒。 程嘉余吓得后退几步,门砰地撞在墙上,被程砚一手抵住,他的影子随之落下,罩住程嘉余全身。 “又想去哪里。” “我就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哥……” 程砚抬手握住他的小臂,程嘉余疼得呜一声,被他哥拖回床边,身形不稳摔在床上。他着实有些吓坏了,因为哥哥从来没有弄痛过他。 程砚看着他手臂上一圈很快泛起的红,移开视线。他按住程嘉余的肩膀,几乎不用力,程嘉余就顺着力道的方向被按进床里,睁着一双茫然紧张的大眼睛看着他,毫无防备,好像一击就会碎。 “睡。”程砚收回手,声音低如沉沉的大提琴,“不要再开门。” 门又一次关上,把光亮关在了外面。 程嘉余过了很久才在不安中勉强睡去,梦里混乱摇晃,又是那片黑影幢幢的森林,有人在他耳边尖锐大笑,说话,他睡得一身冷汗打湿睡衣,最后挣扎着在早晨的一缕光线中醒来。 天光大亮。程嘉余心有余悸坐起身,被噩梦魇得心率跳动不稳。枕边床铺平坦,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他轻轻喘息着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掀开被子下床离开哥哥的房间,见客厅空无一人,他哥已经去上班了。 程嘉余懵懵四处看着,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过九点。 他吓了一跳,忙跑去卫生间洗漱,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没有叫他起床,上学已经迟到,校车走了,哥哥也不在,难道让他一个人去学校……?为什么……为什么不在…… 程嘉余洗过脸,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渐渐一股被抛下的孤独感摄住了他,他原本应该在哥哥的陪伴下坐上去学校的校车,然后周都会一直陪着他,学校里很热闹,他会在那里待上一天,然后哥哥来接他放学回家。 程嘉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换好衣服,整理好书包背上,在玄关处换上鞋子,准备一个人坐车去学校上学。 他按下门把手往外推,门锁咚的一声卡住,门岿然不动。程嘉余呆愣半晌,又试了几次,才终于意识到门从外面反锁了。 程嘉余一下子腿软蹲在地上。他哥把他反锁在家里了,没有和他说任何一句话,没有理由,连学校都不让他去,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程嘉余蹲在玄关处觉得又冷又怕,茫然拎着书包站起身。餐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饭,他走过去看着早饭,一点也没有碰,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垫里,双腿缩起来,整个人窝在沙发的角落里。 脑袋埋进腿间,不再动了。 一天过去,天色暗沉。大门终于打开,程砚回到家里,房里光线暗青,他来到客厅,看到程嘉余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只露出柔软的发丝,小小的一个,像被遗弃在角落的某种小只动物。 餐桌上的早饭没有动,厨房里做好用保鲜膜封起来的午饭也没有动。程砚什么也没说,脱掉外衣走过去把它们全都倒进垃圾桶,卷起袖子开始做晚饭。他做了一份简单的鸡蛋卷,泡一杯热牛奶,端到客厅沙发边放在茶几上,伸手把程嘉余抱着坐起来。 “吃饭。” 怀里的小孩脸色苍白、纤瘦,头发凌乱贴在额边,衣领松垮露出纤白的锁骨。他像是一个人躲着哭了很久,眼眶红肿,大大的眼睛里还湿漉漉的。程砚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端过盘子,夹起一个鸡蛋卷喂到他嘴边。程嘉余裹着毛毯没力气坐着,半晌还是张开嘴,咬了一小口鸡蛋卷。 他饿得胃都不舒服,只能慢慢小口地吃东西,程砚就慢慢喂他。直到盘子空掉,程砚刚收回手,程嘉余就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为什么把我关在家里?”程嘉余抬起头,小心又不解地看向他哥。他的目光清澈,纯真,像透明无瑕的琥珀撞进无边的黑夜,碰上程砚的眼睛。 程砚看着他,说,“你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不好吗。” 程嘉余惴惴不安道,“可你把我……反锁在家里,也不给我手机。” “要手机做什么。”程砚的声音冰凉没有情绪,“就这么想和周都联系?” 程嘉余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 “你很喜欢他?” 程嘉余茫然地、又带着委屈地抬头看向他哥,他再次想起令他愤怒到几乎失控的那个时候,心中本该涌起怒意,却又被酸涩和悲伤淹没。他抓紧腿上的毛毯,声音低低的,“不是你让他来和我做朋友的吗。” 沉默过后,程砚再次开口时声音不合时宜地掺进一点笑 21 意,只是冷冰冰的,冻得人心头发颤,“他告诉你了。” 程嘉余低着头不肯说话,然而一只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指腹滑过皮肤时带起一串令人战栗的触感,紧接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那么以后,就再也不要和他联系了。” 第二天程砚也没让程嘉余去上学。 程嘉余又被反锁在了家里。早饭和午饭依旧为他提前准备好,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是哥哥的字迹,[吃饭,不然明天也不许出门。] 程嘉余便下意识地以为只要他好好吃饭,好好呆在家里,明天哥哥就会消气,他就可以出门了。雨是他乖乖吃了早饭,到了中午,又自己把饭热好,全部吃完。 他仍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把他锁在家里。他知道自己问不出来,只能以为是自己哪里不注意犯了错,惹了哥哥不高兴。他再想不了更多了,被连续关在家里两天与外界毫无联系令他逐渐焦虑起来,他必须集中精力去想明天或许就可以出门这件事,情绪才能勉强保持稳定。 哥哥不会真的把他关起来的。程嘉余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等哥哥消气了,他们就会恢复从前正常的生活。 但是第三天,第四天,程嘉余依旧被关在家里。 “哥!” 程嘉余在程砚出门前抓紧他的衣袖,急道:“哥,今天该去学校了,再不去老师会生气的。” 程砚停在玄关,任他抓着,“给你请过假了。” “哥哥!”程嘉余抱着他哥的手臂几乎恳求,“我没有不舒服了,让我出门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人呆在家里,哥……” “你想出门?” 程砚回过身,在他面前轻轻半跪下来,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一个人在家里,很难受。” 程砚却说,“你想出去见谁?” 程嘉余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看着他哥。他不知道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会问这种话,为什么把他关在家里这么久,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还要这样一眨不眨看着他。 “我不想见谁。”程嘉余对这样陌生的哥哥心生恐惧,从第一天被反锁在家里开始,就日积月累地愈发恐惧,“我想出门,想出去……” 程砚握着他冰凉轻轻发抖的手,专注看着他,好像看了很久,他的眼睛黑得像夜空,倏忽就要把人吸进去。 他说,“你撒谎。” 然后松开弟弟的手,起身离开了家。 “哥,哥!”程嘉余扑到门上,他的情绪已经开始塌裂,这些天来独自一人在家,没人说话,没人陪伴,除了吃饭就是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睡觉、发呆,哥哥什么也不和他说,将他冷落在一旁,又半步不许他离开。 “哥哥,求求你,我错了,我做错了。”程嘉余吓得哭起来,在大门上不断拍,“求求你不要把我关在家里,我一个人害怕,哥哥!”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哥哥这样对待他,只能不断哭求讨好,希望哥哥能像从前那样心软重新开口和他说话。 但没有回应。他哥像是夜空上一条遥远的冰冷星河,他永远只能追着星星的方向跑,再伸手也无法触摸。从前这距离是神秘的引力,如今却成了兄弟俩之间铁铸的墙,把程嘉余关在暗不见光的角落,没人救他。 程嘉余几乎崩溃把书包扔在门上,蹲在地上大哭:“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哥!” “每次都这样,什么都不和我说,把我当成玩具,高兴了抱着,不高兴就扔在一边,看都不看我一眼!”程嘉余哭得歇斯底里,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大哭大闹,“我不会难过吗?我不会伤心吗!” 情绪在数天的压抑、恐惧、不安和小心翼翼中冲破封口全数爆发,程嘉余摔了玄关的花瓶和摆饰,将墙边摆放生长了很久的多肉花盆拿起,砰的一声摔在门上。 花盆碎开无数片,土砾飞洒出来掉了一地。程嘉余剧烈喘息着瘫坐在狼藉中,半晌捂住脸,呜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门被敲响,接着一声焦急的呼喊在门外响起,“嘉嘉!你在里面吗?” 程嘉余戛然止住哭声。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连一地碎片都顾不了了,慌忙爬到门边,“周都?” “嘉嘉,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在家里!”周都的声音宛若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门外,透过厚厚的防盗门传进来,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你这么多天不来学校,电话又关机,我怎么样都联系不上你……” 程嘉余跪坐在门边哭得抽抽噎噎,“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我也不确定,但我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就只能想着来你家看看。我看到你哥开车去上班了,才敢进来找你。” “他……他把我关起来……”程嘉余说着说着又发起颤,眼泪坏了般往下掉,“他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出去……周都,我怎么办……” “嘉嘉,你别急,听我说,别害怕。”周都在门那边竭力放柔声音哄着他,“门是从外面反锁的,这种门从里面可以用钥匙打开,一般家里都会有备用钥匙。你现在在家里到处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嘉嘉,你别哭,没事,我在外面陪着你呢。” 周都的到来让程嘉余崩坏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他止住哭嗝,喃喃着“备用钥匙”,急忙转身在家里到处翻找。他从不知道家里的东西都如何摆放收纳,只能从客厅开始找起,一个一个翻柜子,找抽屉,连沙发垫底下也看了,再找到他哥的房间,书房,连厨房和阳台都找了,最后找到额边都是汗,也没看到备用钥匙的影子。 程嘉余只能最后去自己房里找。他再次被绝望笼罩,他的房间他自己睡了几年,从来都不是用来放备用钥匙这种东西的地方。他几乎是咬着牙拼命忍住眼泪,翻遍自己的书桌,又蹲下来一个个拉开抽屉,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时,他忽然怔住。 一堆书本杂物之间,赫然放着钥匙和他的手机。 程嘉余懵了几秒,才急急忙忙把钥匙和手机拿出来,几乎跌跌撞撞跑出门,“周都,我找到钥匙了!” 他打开门时手都不稳,门锁刚转开,门就从外面拉开,周都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着急又怔怔地看着他。 程嘉余站在凌乱的玄关,他连鞋都没穿,光着脚,眼眶通红,白净的小脸满是泪痕。 周都一步上前,把人用力抱进怀里,触碰到怀里人冰凉的皮肤,声音里满是悔恨和心痛,“别哭了,别哭,我带你走。” 程嘉余紧紧抓着周都的衣服不松手,冰冷了数天的体温终于在周都强烈的心跳中渐渐回温,“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22 ” “好,回家,回家。”周都松开他,飞快蹲下身为他穿好鞋,一把脱下身上的外套往他身上一裹,拉上拉链,只拿好手机和身份证,书包什么的都不要了,直接将程嘉余的手一抓往外拉,“走,先离开这里,别让你哥哥发现了。” 程嘉余被周都拖着飞快下了楼。两人一路跑出小区,外面世界的阳光和喧嚣终于再次落在程嘉余的身上,他紧紧攥着手机,奔跑时的风吹起他柔软的发丝,抚过他的面颊。 他好像终于能够呼吸一般,不断大口大口喘着气,苍白的脸颊在剧烈的心跳下终于浮现出一丝红晕。周都牵着他的手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与他一起坐进去,门砰地关上,“师傅,去火车站。” “和你爸爸妈妈打电话。”周都紧紧抓着程嘉余的手,他看上去不比程嘉余轻松多少,也是同样的紧张不安,“让他们去车站接你。我现在给你买票。” 程嘉余勉强点点头,手指哆嗦着打开手机。手机刚从关机状态恢复过来,紧接着就疯狂震动起来。 他刚一开机,哥哥就打电话过来。 程嘉余吓得手没拿稳,手机一下子摔进车座底下,还在兀自不断震动着。屏幕一下暗,一下亮,来电显示“哥哥”,像一道无处不在追着他的符咒,勒紧他的脖子让他哪里也不准去。 程嘉余和周都对视一眼,眼中是全然的无助和害怕,“我哥打电话来了。” 周都也看着他。程嘉余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上贴了一块创伤胶布,就在侧脸嘴角的位置。程嘉余怔怔看着他的脸,本能抬起手,想抚上那块刺眼的创伤胶布。 接着他的手腕被一下子攥住。周都拉下他的手,将他细白的手指全数拢进手心,牢牢握紧了。他似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认真、专注地看着程嘉余,对他说:“别怕。” 他说,“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然后低下头,用力吻住了程嘉余的唇。 第16章 手机第七次响起时,周都拿过程嘉余的手机,关机。 “你说一开机你哥就给你打电话?” “……嗯。” 出租车抵达火车站,两人匆匆下车,周都牵着程嘉余心事重重赶进车站,一手拿着他的手机。他们走到进站口,程嘉余正要拿身份证刷进站,周都却把他一拉,拽回自己面前。 他思考半晌,低声说,“不行,不坐动车了。” 程嘉余正不解要问,周都却将他的手机关机,急匆匆牵着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们没有进火车站,而是在车站里转了个圈又离开,重新坐出租车往城市另一个方向的汽车站去。车上程嘉余看着窗外不断流逝的街景,又迷惑不安看向周都。 周都与他视线对上,斟酌着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我担心你哥哥给你的手机装了定位软件。” 程嘉余仿佛当头棒喝,“……怎么会?” 他从不乱跑,平时连门都不大爱出,也没有认识任何陌生人,哥哥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 周都低声说,“不然为什么你一离开家打开手机,他就给你打电话?” 程嘉余想说,说不定只是巧合呢。 但他却不再能笃定地说出口。他无法再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哥哥了,那个总是走在前面的,高大安稳的背影变得陌生而危险,就连触碰和拥抱的力度都开始让他感到疼痛。 程嘉余低下头,不再说手机的事。周都的外套宽大厚软,带着太阳下小麦般朝气温暖的味道裹住他,令他在兵荒马乱的逃离路上终归多了一丝安心。他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般蜷缩着贴紧了周都的身体,本能地想要从这唯一的热源汲取一点温暖。 周都抬手把他抱进怀里。 他们抵达汽车站,周都去窗口买了两张车票,不是直接到程嘉余的老家,而是到半路的一个小镇去。接着他又买了水和食物放进自己书包,牵着程嘉余找到车牌位置前等了十分钟,客车很快来了。两人上车找到位置坐下,周都让程嘉余坐到靠窗里面的位置,伸手把窗帘拉好,又替他把帽子拉起来戴上,系好安全带。 “我们先在路上停一天,然后再坐车回你家。”周都靠近程嘉余,与他轻声说着,“你也暂时不要通知爸爸妈妈,手机不要开机。” 程嘉余低着头,手指在衣摆上无意识揉着,“嗯”了一声。 两人再没有说话,安静并排坐在靠椅上。车上慢慢坐满了人,客车发动,驶离车站。车里有些吵闹,两人却一个低着头看手,一个偏头看着窗外,沉默得有些奇怪。 终于,程嘉余鼓起勇气,小声问,“你……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周都一下子收紧手指,把程嘉余捏得忍不住小小喊一声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人不肯放,忙慌乱松开他被捏红的手,自己的脸也跟着一起红了,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全然没了刚才一鼓作气带着程嘉余出逃的坚定模样。 “对,对不起。”周都收手收脚规矩坐好,喉结紧张上下动了动,“我一时没忍住,不、不是故意的,嘉嘉,你别讨厌我。” 周都的相貌帅气俊朗,个头也高大,就连红着脸的样子都仿佛追求青涩恋爱的阳光大男孩,充满了纯情的荷尔蒙气息。他把外套给了程嘉余,自己就穿一件篮球衫,一条篮球裤,也浑然不觉得冷,反而热得额角直冒汗,汗浸得短发湿润发亮。 程嘉余也莫名被他紧张的模样弄得心乱了,只能默默盯着窗帘胡思乱想,不敢再随便说话。 程嘉余只喝了点水就一直要睡觉,周都就把人抱着靠在自己肩上,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客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到目的地,周都叫醒程嘉余一起下车,搭车去了镇上一家四星级酒店,拿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个房间。 他的手机也开始响了,周都看了眼来电显示,把手机关机放进书包里,对程嘉余说:“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回你家。” 程嘉余“嗯”一声,乖乖坐在床边,腿动了动。周都见他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问,“嘉嘉,你怎么了?” 程嘉余脱下自己的鞋,想脱袜子,却疼得皱起眉。周都忙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细白的脚腕,轻轻把他的袜子往外褪。他这才看到程嘉余的脚上有伤,渗出的血迹把袜子都弄脏了。原来之前他摔碎了家里的花盆后又光着脚踩在了上面,那时脚就已经被割伤,这一路上却一声也不吭,忍痛忍得嘴唇发白,周都还以为他是晕车。 周都心疼坏了,小心翼翼把他脚上的袜子全部脱下来,又把人抱到床上去,转身风一般出了门,不过一会儿就拎着从酒店借来的小医药包回来,给程嘉余的脚简单消毒清理过伤口,然后认真叮嘱他,“我去楼下买 23 袜子和毛巾,很快就回来。除了我,谁来都不要开门。” 程嘉余点点头,看着他又跑出门去。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酒店楼层高,窗外天色灰青,乌云从远方天际线压来,天光欲消。 程嘉余看到桌上自己安静的手机,又逃避般移开视线,用力甩甩脑袋,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 周都回来得很快,他跑得额头上都是汗,把买好的东西放在一边,还买了程嘉余平时喜欢吃的小布丁拿过来,给他拆了盒子和叉,递到他面前,“楼下正好有家甜品店,给你买的,来。” 程嘉余捧过布丁,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周都就拿起叉子叉一小块喂到他嘴边,程嘉余张嘴吃了,他就很开心地笑起来。程嘉余含着块甜甜的布丁,看了周都半晌,拿过床头柜的餐巾纸轻轻给他擦额头的汗。周都顿时僵在一边,红着脸不敢乱动。 两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相处状态,各自都极为不自然。程嘉余讷讷坐了半天想换个气氛,问出心中一直存在的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我哥联系?” 周都似乎也早就想和他好好解释这件事,他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程嘉余。原来他的确与周杨是亲生兄弟,只是兄弟俩关系算不上亲密,倒不是周都不喜欢哥哥,反而是他常常想找哥哥玩,只是哥哥常常不在家,也不怎么搭理家里人。 但是在周都上高中以后,周杨忽然主动找上他,问他班上是不是有一个叫程嘉余的小孩,确认他和程嘉余在一个班后,便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程砚。 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程砚的感受,衣冠笔挺,身形高大修长,一张脸俊美得宛若神话中的雕像,令人印象深刻。然而最令他难忘的却是程砚身上的气质,看起来温和,疏冷,沉稳不言,却令他本能地从内心深处感到惧意。 当时程砚十指交叠坐在他的面前,不紧不慢询问他一些问题。他的声音很平稳,语气也温和,但周都却始终感到紧张,回答的时候磕磕巴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程砚具体问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询问结束后程砚很耐心地对他说,“我有个弟弟,叫程嘉余。” “我知道,他就在我们班上。” “你觉得他长得漂亮吗。” 周都被这突兀古怪的问题问得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漂亮的。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逗他。” 那双漆黑冷感的瞳孔始终看着他,让周都感到无所遁形。似乎过了很久,他们的对话终于结束了,而程砚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周都,我想请你和程嘉余做朋友。” 程砚和他哥让他去和程嘉余做朋友,周都最初没有想多,只以为是他哥托自己照顾朋友的弟弟,程嘉余确实长得漂亮,就是个子不高,白白瘦瘦的,脾气好像也不大好的样子,总是逗一下就生气,好像身体也不好,需要人照顾、关心。周都便理所当然接受了这个请求,觉得像程嘉余这样的人的确需要多关照。所以后来程砚和他打电话询问程嘉余的情况,周都也觉得这是哥哥关心爱护自己的弟弟。 一开始程嘉余真的很难接近。总是独来独往,脾气又不好,对他好他反而还警惕躲到一边。就像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看起来漂亮温顺,却碰一下就窜出老远。好在周都从来不计较,也不放在心上,就像从前他交朋友那样,对程嘉余好,陪他上课、放学,找他说话。 等程嘉余渐渐对他放下戒心,两人距离走近了,这个坏脾气的小孩才慢慢显露出他真实的模样,有一点娇气,还爱闹腾,但是对朋友全心全意的信任,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和周都分享,什么心里话都和他说。 周都才终于知道程嘉余喜欢他哥已经喜欢到几乎病态的程度。而他自己也一天比一天心怀不安,面对程嘉余的信任愧疚不已,听着他诉说对程砚的情感又满怀陈杂,感到嫉妒。 他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程嘉余。但是只要白天时他与程嘉余呆在一起,程砚就会和他打电话,他必须告诉程砚他的弟弟都在哪里做了什么,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全部都要一一不落报上。 正常的哥哥会这样每一天都全方位地关注自己的弟弟吗?周都不止一次心生怀疑。但他从第一眼见到程砚就对这缄默和看似温和的男人心生畏惧,从此错失反抗的良机。每一次听着程嘉余说起他哥的事情,为他哥不高兴闹脾气,偷偷摸摸看周杨的微博,毫无保留地嫉妒、伤心,周都就感到折磨。 他意识到无论对程嘉余还是他的哥哥来说,这都是多么扭曲的感情。 周都握着程嘉余的手,认真说,“嘉嘉,要不以后你不要再和你哥哥一起住了。” 程嘉余低头不说话,周都把他往自己面前拉了拉,要他看着自己,“嘉嘉,我说真的。我不想再看你每天为你哥哥这么难过掉眼泪了,以后……以后如果你还想在原来的学校念书,你就来我家住,我家大,住得下你。如果你想回去老家念书,我就每个周末都来看你,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程嘉余愣愣看着周都,又慌忙低下头,无措看着自己的手指,“对、对不起,周都,我……” “没关系。”周都率先打断他的话,好像知道他要说出什么一样,反而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发,“你不喜欢也没关系,从前是我做了错事,我会弥补你的。” 程嘉余小声说,“我原谅你了,你不用弥补我。” 周都却专注看着他,说,“但是我想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你,嘉嘉。” 他说完这句话又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两人面对着面闹了个大红脸,周都手忙脚乱从床上下来,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个,天不早了,你累了一天,要不要洗个澡?” 程嘉余忙点点头,周都就笨手笨脚过来抱他,程嘉余猝不及防被从床上抱起来,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走。” “你的脚上了药,我抱你去。” 周都把程嘉余抱进浴室,小心放在一旁的透明玻璃小凳上,替他拿来换洗内衣和干净毛巾,试水温,忙前忙后把东西都准备好,自然地顺手就要过来帮他脱衣服。程嘉余连忙抓紧外套拉链,语气着急,“我自己可以脱。” 周都触电般缩回手连连后退,语无伦次说“好好,你自己脱”,僵硬退出浴室,替他关上了门。程嘉余红着脸松了口气,慢慢脱下周都套给他的外套,上衣和裤子,有些困难地把脚翘到浴缸边缘不让热水碰到脚底,这才打开淋浴头慢慢洗起澡来。 浴室里渐渐水汽氤氲。程嘉余坐在蒙蒙的白雾和热气中渐渐放松身体,他的皮肤细白透亮,干净得像一块奶白的玉,在水汽中凝出一层湿漉漉的  24 水珠。他纤瘦的身影映在浴室厚厚的磨砂玻璃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从外面看去,依旧隐约可以看出他的姿态。 周都坐在床边,背对着浴室,手肘放在膝盖上,十指紧紧交握,反复深呼吸。直到那折磨人的水声终于停止,周都才擦掉手心的汗,起身往浴室那边走,“嘉嘉,穿好衣服了吗?” “等一下。”浴室里传来程嘉余小小清软的声音,“裤子有一点不好穿。” 周都像只温顺的大型犬乖乖蹲在浴室门口等。里面窸窸窣窣响过穿衣服的声音,忽然一阵滑倒的动静,接着程嘉余吃痛“唔”了一声。周都立刻跳起来推开浴室门,“嘉嘉!” 程嘉余从小凳摔倒到地上,地上湿漉漉的,他只穿了件上衣,连内裤都没完全穿好,刚刚卡在大腿根上,雪白的膝盖摔出了一块红印。周都一时着急坏了,冲上来就要抱起他。程嘉余吓得拼命往下扯衣摆,连着说了数声“出去”,周都却没听进去,还要毛毛躁躁伸手抱他,程嘉余终于忍无可忍,显露出平时那点坏脾气的小尾巴出来,拿手使劲打周都的肩膀,“出去,出去,我还没穿好衣服!” 一阵忙乱后,程嘉余终于穿上周都给他买的棉短裤,气呼呼坐在床边。周都理亏蹲在他面前,拿冰袋给他敷膝盖的红肿。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周都耷着脑袋道歉。 程嘉余没再说什么,拿过冰袋,“我自己来吧。” 周都便起身去洗澡。程嘉余用冰袋揉了一会儿膝盖,感觉好些后把冰袋放到一边,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淡淡夜色。 哥哥现在会在找他吗?程嘉余想,即使周都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也依旧不懂哥哥在想什么。 他渐渐明白过来,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的哥哥,而自己却在哥哥的面前无所遁形。 周都洗完澡后出来,只穿一身短袖短裤,四肢修长健壮,充满运动线条的流畅感。他随手擦掉脖子上的水珠,依旧过来蹲在程嘉余面前,伸手想握住他的脚踝抬起来看看他的伤有没有沾到水,程嘉余却有些紧张缩了缩。周都一怔,抬头与他对视。 “……别怕。”周都专心注视着程嘉余的眼睛,声音温暖、清爽,“我只是看一下你的伤口。” 程嘉余在他认真清澈的目光中放松下来,周都轻轻捧起他的脚踝,用棉签把沾到的水珠擦干净,补好药,手指却还覆在突出的纤细骨节上,没有拿开。 “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周都咽了咽口水,对程嘉余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把你关起来,也不会不理你,所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想和你分享,也喜欢和你说话。如果有人伤害你,我一定会保护你。” “所以,别害怕我,嘉嘉。” 他深呼吸闭上眼睛,弯腰在程嘉余的脚腕落下一个虔诚发抖的吻。 那晚他们睡在两张床上,程嘉余睡在靠里面的一张床,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面对着墙。周都睡在靠外面的床,直挺挺盯着天花板,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们离开酒店,买好回家的票,依旧坐客车回家。路上两人无话,但周都一定要牵着程嘉余,生怕一不留神就把他弄丢了。程嘉余的脚还有些疼,慢慢被他牵着在身后走,有时抬头看看他高高的背影,又不知所措垂下视线。 客车离开小镇,驶上高速。路边淡青的平原一望无际,远处山线绵延,天边的乌云重重压上,随着隐约雷鸣响起,雨滴稀稀落落飘在车窗上。 下雨了。天又凉上几分,周都依旧把外套裹在程嘉余身上,攥着他冰凉的手指用自己温暖到发烫的体温熨着他。程嘉余出神看着他骨节有力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从前哥哥抱着生病发烧的他低声哄慰时,包着自己手指的那双大手。 下雨天堵车,车又多开了一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雨越下越大,天空乌云沉沉,雷声震鸣。周都在车站门口拦一辆出租车,护着程嘉余上车,车开向程嘉余爸爸妈妈的家。雨哗啦哗啦倾盆洒落大地,像一片庞大的幕帘,将一切都模糊了。 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缓慢挤了很久才终于到小区门口。程嘉余的爸爸妈妈白天还要去单位上班,附近的咖啡店又坐满了,两人只能等在程嘉余家楼下的架空层屋檐下躲雨。 风吹得大雨倾斜,往屋檐下刮。周都就挡在程嘉余面前不让雨淋着他,程嘉余见他后背和鞋全湿了,想拽着他往里走,“别站在外面。” 周都浑不在意一笑,“没事,淋了也不感冒。” “等会儿我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去我家洗个澡,我哥哥以前的衣服你可以穿。”程嘉余抬头对他说,“今晚你就在我家睡,不要赶回去了,雨太大。” 周都傻乎乎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可以和你睡一张床吗?” 程嘉余不知如何作答,有些忙乱从书包里拿餐巾纸出来,“先把脖子上的水擦擦……” 他刚拿出餐巾纸包,却不小心把夹在旁边的身份证也顺带着抽了出来,卡还没来得及掉在地上,就被忽然一阵大风吹跑,飞向不远处。周都眼尖腿快,转身就追了过去,竟是就这么冲进了大雨里。 程嘉余顿时着急喊起来:“周都,回来!” 然而雨太大了,周都一头钻进对面绿化带里翻找他的身份证,转瞬间身上就淋得透湿。程嘉余急得直跺脚,顿时也顾不得太多了,忙拉开外套拉链罩在头顶,朝周都跑去。 “周都!你这傻子!”程嘉余忍着脚疼跑到周都身边,拿衣服一起罩在他头顶,揪着人赶紧就近跑到两步远的一个小雨亭里避雨,放下衣服就气得使劲打他,“这么大的雨,你跑什么呀!” 周都淋得像只可怜兮兮的大狗,却把捡回来的身份证在身上擦擦,笑着递给他,“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丢了。” “它掉在绿化带里,还能跑了吗!你……你看你淋的。”程嘉余急急忙忙给他擦脸上的水,又踮起脚给他擦头发,忍不住责怪,“现在我们两个身上都湿成这样了。” 周都乖乖道歉,抬手给程嘉余揪打湿的衣角,被程嘉余没好气打开,他也一点不生气,很温柔开心地笑起来。 “嘉嘉,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程嘉余一愣,给他擦头发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两人的视线碰上,雨亭外风雨大作,雷鸣如神明低沉的怒吼,挟裹着黑云压上这座城市,他们的头顶。 程嘉余垂下手,小小“嗯”了一声。 周都看着他垂下的纤长睫毛,小巧笔挺的鼻尖,润泽柔软的淡红嘴唇,低下头时像一朵雨露中含苞欲放的白色花朵,干净纯粹,一尘不染。 他们的距离很近了。周都微微弯腰,手指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手臂紧绷成线,喉结上  25 下一滑。 隆隆的阵雨声里,周都的声音紧张得发紧,带着请求,“可以亲你吗,嘉嘉。” 程嘉余受到惊吓般睁大眼睛,嘴唇微张,毫无防备站在他的面前。沉默把暧昧拉长,调浓,每一秒都令人焦虑难耐,无法等待。 “我……我还是……”程嘉余偏过头,长长的睫毛不断颤抖着,“对不——” 他的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厚重的雨幕中骤然响起。两人都是一惊,回头看去,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疯了般直直从路上卡进绿化带,车灯大亮,将雨亭中的他们照得睁不开眼。 “砰”的一声车门重重关上,程嘉余回过神来,看清了来人后,瞳孔猛地一下剧烈收缩。 那是他哥。 程砚依旧穿着西装,皮鞋,但他的领带不再规矩扎好,西装外套也没有扣上,衬衫衣领散开,向来整齐的黑发全乱了,他从车上下来,直直冲他们走来,大雨顷刻间将他浑身淋湿。紧接着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是周杨。 程砚英俊的、从来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是程嘉余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可怖的暴怒。 程嘉余吓得几乎摔倒,周都一手把他护在身后。周杨被雨淋得满身狼狈,匆忙跑过来看见这副情景,脸上露出愤怒而绝望的表情:“周都!你疯了吗?!” 程砚几步来到雨亭,上了台阶。程嘉余跌跌撞撞后退撞上石桌。周都把程嘉余往自己身后挡,他也被程砚的脸色吓得声音发抖,却还奋力挡在程嘉余面前,“你别碰他!” 程砚猛地揪住周都的衣襟,将他从程嘉余身边扯开。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以至于周都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接着周都挣扎的双腿砰的一声撞上雨亭的围栏座,他重心不稳,眨眼间就整个人朝后翻,摔了下去。 程砚松开了手。 程嘉余发出一声恐惧的大叫。他不顾一切冲到栏杆前,雨亭建得很高,下面紧挨着是一片人工池塘,水不知道有多深,周都摔下去掉进水里,大雨砸出的水纹瞬间将他淹没了。 “周都,周都!”程嘉余浑身发着抖要往楼梯下跑,却被程砚一手攥着胳膊抓回来,程砚不顾他大哭着挣扎踢打,一言不发禁锢着他,粗暴拉下他身上的外套拉链,扯掉衣服扔在地上。程嘉余却始终看都不看他一眼,哭着要离开他的怀抱,“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周都不会游泳,他会淹死的!” “求你了,求你救救他,哥哥!” 轰隆一声雷鸣爆裂,天被捅破了一个窟窿,把所有人里里外外都淋得透湿。程嘉余拼命挣扎,乞求,程砚快把他的骨头捏碎了,那张英俊的脸庞黑得可怖,表情扭曲到令他看上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那双燃烧着疯狂妒火的漆黑眼眸盯着想要逃离的程嘉余,像一把烧红带血的刀定在程嘉余的身上。 “你和他走?”程砚用力拽过程嘉余的双臂,不让他去任何地方,“程嘉余,你和他走?” 雨密不透风地罩住他们。程砚谁也不看,只盯着他崩溃挣扎的弟弟,反反复复、偏执只问一句话。周杨站在瓢泼大雨里看着他们,程砚不向他看过来,他就被无形的牢笼钉在原地,不敢上那楼梯,也不敢下那池塘。 他们都是暴雨里转瞬即逝就被淹没的水珠。 第17章 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砰响,紧接着程嘉余被扔进了浴缸。 热水兜头洒下,淋得程嘉余一哆嗦。他浑身狼狈不堪,衣服湿透了贴在皮肤上,白得透明。他被程砚抓住手腕扳开,衣服被粗暴扯下,露出赤裸雪白的身体。 程砚把他浑身上下都洗了个遍。好像他离开家一趟身上就沾了什么非常脏的东西,要泡在浴缸里用热水和沐浴露反复揉洗过才行。程砚把他身上每一寸骨头和皮肤都捏得生疼,敏感的皮肤很快全数变得通红,程嘉余快被他握在手里捏坏了,疼得不断小声抽泣。程砚却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只神经质地把他弟反反复复洗干净了,脱下来的衣服抹布般扔在浴缸角落。 他拿大浴巾把程嘉余从浴缸里抱出来,换上家里的衣服,把人抱到自己的卧室。程嘉余始终恐惧不敢说话,哥哥的脸色太令他害怕,好像他多动一下多说一个字,下一秒就会被拆开吞掉。他僵硬缩在大床的角落里,接着就看到他哥拖来一把锁链,朝他走过来。 “哥……哥哥……”程嘉余吓得脸色苍白,拼命朝被子里躲,“别这样,求你……唔!” 程嘉余被猛地抓住手臂扯过去摔进床里,手腕在挣扎中被锁拷牢牢锁住,锁链一阵哗啦地响,另一边固定在了床头。 程嘉余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程砚把他压进枕头,大手如铁钳般将他的手腕锁在头顶,俯身时气息冰冷,像深黑云层下积聚的暴虐雷电。 一声压抑滚滚的雷鸣在乌云后卷起,他们离开了另一个城市,再次回到这个家里,不变的是无尽的暴雨声。 “他碰你了吗?” 程砚的呼吸滚烫炙热,声音在极端的暴怒和冷静撕扯中变得嘶哑不稳。程嘉余发抖得厉害,他的脚再次变得疼痛,他却很难再感受到了,被哥哥亲手用锁链拷住的冲击如窗外雷鸣轰进他的大脑,轰得他神志一片空白,灵魂都要碎裂成片。 “程嘉余,说话。”程砚捏住他的下颚,力气大得几乎扼断他的喉咙,手指在他柔嫩的皮肤上留下通红的印记。程嘉余痛得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几乎窒息的呜咽。 闭上眼时,就陷入黑暗。暴雨声闯入他的耳畔,就像几个小时前相同的那片暴雨声,他跪在地上哭着、求着,求他哥救救周都,说他从今以后听话,哪里也不去,说他再也不跑了。 然后他被整个人从地上抱起来,大雨打进他的眼睛,他被扔进车里摔得晕头转向,费力爬起来扑向车窗,在接天的铅灰色雨幕中看到周杨把周都从池塘里拖了出来。 他重新回到原点。 程嘉余捂住眼睛蜷缩着哭起来。 他的生活不知从哪一时刻起彻底脱离轨道驶向毁坏的深渊。他不知道一切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最爱的哥哥要这样对待他,囚禁他,不让他回家,到最后把他锁起来。 他只见过不听话的小狗因为做了坏事,被主人用绳子拴在角落惩罚。 他做坏事了吗? 程嘉余绝望地心想,哥哥把他看作是一条狗吗? 程嘉余从爱上自己亲生哥哥的时候起就从未想过拥有什么尊严,但每一天每一天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若即若离、冷暖不定,不喜欢了就丢在一边,见他跑了又不顾一切抓回来。 他不是石头,也不是真的宠物狗,不能每一次希望落空爱而不得,还能在下一次重新鼓足勇气去爱那个冷冰冰的梦境。 程嘉余的 26 力气耗尽了。 程嘉余的手腕被扯下,整个人被从床上拉起来。程砚死死盯着他:“你说,他没碰你。” 他像是快疯了,面容阴冷狰狞,身上的雨水湿了又干,冷腻的水渍贴着程砚的脖颈,像汗。程嘉余失神看着程砚,窗外的大雨疯狂拍打在玻璃上,闪电一瞬间亮起,照亮他苍白的脸。 “碰了。”程嘉余的声音轻轻的,像一阵飘渺没有方向的雾,冰凉低缓,“他说喜欢我。” 程砚站起身。他的呼吸沉重不稳,站立时身影挡住窗外暗青色的光,落下一道深黑的影子。 “你们上床了?” 程嘉余一哆嗦,眼泪怔怔从眼眶里落下来。他似乎也没有感到太过愤怒或者悲伤,只是在心里茫然地想,哥哥,你不是知道我爱你吗? 他没有机会回答。程砚好像也没有想等他的答案,他问出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门摔出一声巨响。 程嘉余坐在床上,像一个雪白的人形娃娃。手腕上牢牢拷着锁链,白色的床无限蔓延,伸长,接进那漫天的暴雨之中,水如上涌的海浪卷来,将程嘉余瞬间淹没了。 雨停的第一天,程砚坐在床边给程嘉余喂饭,程嘉余吃了。吃完后低头看着程砚收拾碗筷,忽然说:“哥哥,你不要伤害周都好吗?” 几秒钟的静默后,碗盘砸在地上,摔成满地碎片。 之后程砚进来收拾碎片,依旧好好细致地照顾程嘉余,不让他饿,不让他冷,好像一切都如常。他们再没有话说,程砚恢复了从前冷静温和的模样,那副冰冷坚硬的外壳被修补好了,又不再全新,好像里头崩坏得厉害,稍微动一下就从看不见的裂痕里漏下点点的碎屑。 程嘉余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人说话,他就坐在床上看日出晨曦,日落星辰,或者睡觉,一直睡,好像需要花很长时间去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被锁起来的第十五天,程嘉余被从梦中叫醒。程砚端着碗坐在床边,程嘉余从床上坐起来,程砚喂一口,他就吃一口,吃完后靠在床上,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锁链。 程砚把碗放到一边,开口时声音低柔:“嘉嘉,不想和哥哥说说话吗?” 程嘉余没有说话,也不看他。低头时长长的睫毛盖下,落成静默的羽翼。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藏了起来,连同所有情绪一起掩入白色脆弱的外壳之下。 不知第几天,卧室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程嘉余从梦中惊醒,看见他哥一身西装革履走进来,随手扯了领带扔在床上,靠近时一阵酒气。 程砚很少让自己身上沾上酒气,更从不显出醉态。但他现在醉了,连眼角都染着一缕红,看上去有种惊心的美。程嘉余无措抱着被子往床角靠,程砚却伸手抓住他,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嘉嘉,今天是哥哥的生日。”程砚不顾程嘉余的挣扎把人拖进怀里抱着,声音里熏着酒味的低哑,“我的生日礼物呢?” 程嘉余低头咬紧嘴唇,程砚就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深深吻他柔软的头发,吻他的眉间和睫毛,固执地问:“我的礼物呢?” 程嘉余不断想要躲开,却被紧抓着锁链束缚着无法挣脱,他推着程砚的胸口偏过头,声音里含着绝望,“没有……没有!” 程砚扯过锁链把人按进床里,双眼通红盯着他,半晌却又神经质地缓和了脸色,微微俯下身来亲他的手指,“没关系。” 他反复低声说着没关系,温柔缱绻地在程嘉余的脸上落下亲吻。程嘉余僵在被子里轻轻发抖,好像吻是利刃,在他的皮肤上来回切割。 程砚慢慢吻向上,来到那片嘴唇。他撑在程嘉余耳边,呼吸重而亲密,气息笼罩着两人。程嘉余的嘴唇小而润泽,天生淡红可爱,带一点翘起的唇珠。程砚盯着他的嘴唇,他们的距离很近,鼻尖碰着鼻尖,呼吸交缠如唇舌。 程砚的目光对程嘉余来说仿佛是凌迟。 几秒的停滞后,程砚陡然拉开距离站起身,他深深地喘息,沉默,面容隐没在夜的阴影之下。他的视线从程嘉余身上扯走,转身离开了房间。 凌迟的最后一刀把程嘉余的心脏割碎了。 程嘉余发起了烧。他陷在黑暗的被子里,意识像薄薄的纸片被燃烧吞噬,昏昏沉沉,不知日月。他苍白的皮肤泛出一层病态的红,浑身冒出汗来,呼吸微弱滚烫。 他能感受到程砚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叫他的名字,大手抚上他的脸,温热的水混着药片流进口腔,程嘉余的喉咙却疼痛紧闭,把药连着水全部吐了出来。他神智朦胧不清,不愿吃药,也不愿程砚碰他,只不断喘息挣扎,要从程砚的怀里出去。 锁链在床头振响。程嘉余终于累了,半昏半醒中也意识到自己再怎么抗拒都无法逃跑,他像一捧羽毛落进床里,单薄的胸膛疲惫起伏,呼吸,忽然呜咽一声,眼角落下泪来。 “不要……”程嘉余在高烧的梦魇中哭泣、抽噎,小小的身子背对着程砚蜷缩起来,反复呢喃着,“不要。” 不知道在拒绝噩梦,还是在拒绝程砚。 程砚握紧程嘉余的手腕,放轻力道把人抱进怀里,温声哄,“嘉嘉,吃药好不好?退了烧,你就舒服了。” 他牢牢把程嘉余搂在怀里,大手不断抚摸他的脸颊,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声音渐渐绷紧了,“不闹脾气了好吗?” 程嘉余却紧抿着青白的嘴唇摇头哭泣,手抵在他的胸口无力地推拒,喃喃着不要。程砚扳过他的下巴,他就哭着挣扎,一杯水洒了大半在程砚的衣服上,药片洒落一地。 他箍着程嘉余不放,手背隐隐爆出青筋,原本漆黑沉静的眼睛染上一片通红,死死盯着程嘉余,“你就这么不想我碰你?” “周都来喂你你就吃,是不是?”程砚把程嘉余的手臂都抓红了,但他也没有感觉,只在一点一点地慢慢陷入失控。他被烧不尽扑不灭的妒火日日夜夜地炙烤着,从在那个暴雨天看见程嘉余和别人很近地靠在一起开始就倏然爆裂开火焰,烧得他浑身血液叫嚣,不得终止。 程砚从床头的药瓶倒出药片,剩下的药全掉了出去,他也浑然不在意,一双黑眸只钉在程嘉余脸上。他把药片放进自己嘴里嚼碎了,含一口温水,掐着程嘉余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几乎粗暴地吻了下去。 程嘉余发出濒临窒息的呜咽,双手不断打他,挣扎,水从嘴角流下,落进床单。程砚却愈发疯狂吻住他的嘴唇撕咬啃噬,程嘉余被狠狠按进床里,手腕上的锁链被猛地拉到床头,破碎凌乱的唇舌交缠声和哭腔喘息在昏暗的房间中飞速蒸腾。程砚的手快把程嘉余的腰勒断了,仿佛藏匿内心深处藏匿的野兽眨眼间冲破牢笼,扑住它唯一的猎物就 27 要撕碎入腹。这个猎物柔软,小巧,像湿漉漉的花瓣尖,在高热的温度中渗出熟悉的、轻易就让人失去理智的淬毒香气。 他不该碰他。束缚的沉重锁链可以永远地将他画地为牢,却会在触碰那片唇后顷刻间化为齑粉。那沉静冰冷的完美人皮下,早就是个被滔天欲念驱纵的怪物。 程嘉余就是他的魔咒。 天彻底黑了。千家灯火点亮,缀成大地上的星辰。 程嘉余被重重按在床上,胸腔与床垫挤压出一声痛苦的窒闷声。程砚压在他的身上咬他的后颈,暴力扯下他的睡衣吻上那片清瘦雪白的脊背,吮吸舔舐皮肤上发烫的汗珠。程嘉余的身上散发出清甜诱人的香味,他在程砚用力抚摸揉捏的大手里不断发抖哭噎,但程砚很快将他剥光,埋头在他颈间深深呼吸,迷恋吻他的耳朵、脸颊和嘴唇,像是求而不得的病态患者终于得了他的药,上瘾般反复吸食占有。程嘉余细白的腰都快被他掐断了,连在不清醒中都痛得不断乞求,程砚低头吻住那通红的嘴唇,手在身下人嫩白湿润的大腿根变态一般摩挲揉按,胯下的器物硬得把裤子顶出紧绷的线条,把程嘉余的臀部压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嘉嘉,你好香。”程砚不断亲吻舔弄程嘉余的耳后与肩膀,鼻尖深深埋在他温软的气息里,“为什么你总是和别人到处乱跑?” “不是喜欢哥哥吗?”程砚掰开他的腿,手指探进最隐秘的地方,握住那垂软的小性器揉捏,在程嘉余耳边沙哑开口,“不是说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呜呜……啊……”程嘉余难受地皱起眉,满面潮红想去抵开程砚的手,锁链一阵哗啦啦地响。程砚扯过链条抓紧了他,手指往更深处去,碰到那条湿热收缩的肉缝。 “又湿成这样,嘉嘉。”程砚用力抚摸那脆弱的缝隙,手指近乎恶劣地按进一个凹陷,不出意外让怀里的人剧烈哆嗦起来,“真浪。” 他压抑着喘息粗鲁伸进一个手指,在程嘉余断断续续的哭泣中吻他,抚摸他潮湿的胸口,胯部情色病态地死死压在程嘉余的臀缝间磨动碾压,将程嘉余的屁股磨得通红。 他简直像个初尝禁果的急色男人,气息粗重地将程嘉余翻过来压着亲吻他通红的脸颊,分开他的双腿插进第二根手指,那甬道太湿太热,紧紧地裹住他的手指吸附收缩,程砚粗喘着扯开皮带甩到一边,手指更猛力地往程嘉余的穴里捣,挤出粘腻响亮的水渍声,他硬得筋脉苯张挺立,阴茎抵着程嘉余的大腿根就要直接往里面捅。 然而程嘉余被他粗暴的动作抵得痛苦痉挛,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他忽然恐惧地恳求:“别……别打我……!” 像是一道冰冷的禁令落下,程砚的动作停了,连同他的呼吸。程嘉余在他的身下缩成小小的一个,闭着眼仿佛被噩梦完全魇住,“别打……别打我……求你……” 程砚抽出了手指。他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喷薄的侵略气息转瞬间全数消失。他深深喘息数次,俯身把程嘉余抱在胸前,听他哆嗦着喃喃请求,求他不要打他。 “不打你,哥哥不打你。”程砚紧紧抱着程嘉余,捧住他汗湿发热的脑袋低头亲吻,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告诉他,“别怕。” 星光淡了。他们在没有光的房间里身体相贴,漆黑的影子在墙上映成一幅画。 画里没有真心的温度,只有冰冷的回廊,没有退路,没有终点。 第18章 “今天感觉如何。” “……” “你看起来不大好。有什么想和我说说的吗?” “……” “聊聊你的弟弟怎么样?” “……” “我吻了他。” 光被百叶窗切出无数影子,一条一条,刀刃般割开男人的身体。笔挺熨贴的西装裤脚在黑暗里,俊美眉眼浸透光中。 烟雾轻曼撩起,晕过男人的鼻梁。修长的手指夹开烟,白雾散开,露出男人克制滚动的喉结。 他的胸口起伏,忽地压下,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胸腔挤压出来。 “我想上他。” “……” “和你的男友相处还好吗?” 烟雾升至房顶,铺开,流散。烟灰从萎缩的烟头落下,烟味苦涩,带一点淡淡的辛辣,它的雾却像一场梦。 “程嘉余。” 程砚置若罔闻,念出这三个字。面容冰凉淡漠,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沉默的房间,没有哭泣的程嘉余,没有缠人的程嘉余,没有发脾气的程嘉余。程砚短暂地得空呼吸,放松,在没有程嘉余的空间里堕落,堕落,让面具下腐臭发烂的黑掉在地上。 “我碰到他了。”程砚漫不经心抽一口烟,像在说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某件事。他的瞳孔时而散漫开来,时而猛地聚起焦点,呼吸加重,却谁都没有看。 “医生,我们之前怎么约好的?我忘了。” 他说……他最开始说了什么? ——要保持正常关系,就要保持正常行为。 正常行为。只局限在正常亲生兄弟范围内的行为。爱情,不行。欲望,也不行。 这道立下的门槛,初入禁止的第一步,绝对要封死的入口,就是程砚一定不能亲吻程嘉余的唇。 唇舌接吻是爱与欲,在牵手拥抱之后,上床做爱之前,是妄念与否的分界线,用来判定程砚是否越轨,是多维持了一天的“正常”,还是终于挖穿了堤坝,等着疯狂的洪水摧毁一切。 程砚坐在椅子上,像光影中一尊禁欲冰冷的神明雕像。但他不断想着:程嘉余是他的东西,他吻他,上他,有什么问题? “程砚,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喜欢弟弟吗?” “你说他总是缠着你,闹你,让你烦恼。” 像是终于被转移注意力,程砚的目光发生变化。周身冰冷褪去,回忆令他渐渐恢复温度,不再如一具令人生畏的雕像。 “他的确……让我很烦恼。” 他不喜欢活的生物。活物总是乱动,发出聒噪的声响,不如死的听话。自记事以来,程砚就这样想。 七岁的时候家里买来一只雀,聪明讨巧,漂亮。程砚喜欢了一阵,偶尔从笼子里放出雀,雀乖乖立在他指尖。再放回去,也不吵闹。 直到有一天,雀被放出来时飞到他的桌上,大概觉得与他熟了,跳来跳去的,不时啄一下他的书页。 后来程砚把雀的腿绑起来,扔进楼下土坑里烧了。烧完后用鞋踩平土,用餐巾纸擦干净鞋,若无其事转身离开。 从程嘉余作为初生婴儿呱呱坠地时起,程砚就讨厌他。吵闹,丑陋,无意识,说是弟弟,更像个小怪物。 他也的确是个怪物,不男不女。早产下来时差点死了,救 28 回来后变得体弱多病,一不留神就要发烧、呕吐,五天住在医院,两天住在家里。 程砚从不关心这个出生好像就是个错误的弟弟,与他除了一线血缘关系,余下不过是个拖累的废物。 但是从程嘉余学会走路和说话后,程砚的一切回避便被迫终止。这个弟弟莫名其妙黏他,喜欢他,到哪里都追在后面跑,哥哥、哥哥地喊,怎么甩都甩不掉。 “最喜欢哥哥。”弟弟总是凑过来轻轻摇一摇他的腿,仰着小脸望他,奶声奶气地问,“哥哥喜欢我吗?” 当着大人的面,程砚会温柔把程嘉余抱进怀里,笑着说喜欢。如果程嘉余在他的房间里,他就把人拖到窗台上往下看,轻声说,“你再来烦我,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听到没有?” 小孩又小,又白,缩在他手上吓得发抖,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程砚漠然垂眼看着他,告诉他不许哭,小孩就拼命忍住眼泪,直到脸上终于没有泪痕,程砚才把他从窗台拖下去。 他甚至不准腿软的程嘉余瘫坐在地上,小孩不被允许掉眼泪,不许坐在地上撒娇,只能慢慢自己爬起来往外走。 程砚看了一眼弟弟离开的背影,冰冷厌倦的目光渐渐从黑暗中浮现起一丝奇异的色彩。 他想:真听话。 然后……发生了什么?对,他想起来了。第二天那个小怪物又来了,抱着一箱花花绿绿不知什么东西跑到他身边,对他说,“哥哥,我把小兔软糖和彩色房子都送给你。” 他像是举着一个宝藏,圆润的双眼既明亮又充满小心的期待,软声问他:“哥哥不生我的气好吗?” 程砚盯着眼前这个无知无觉的小孩,手中的笔不自觉转着,接着指腹按住笔尖,一点轻微的刺痛。 这双眼睛很漂亮。程砚平静地心想,不知道用笔刺进去,会不会碎掉。 “哥哥。”程嘉余又叫了他一声,举着盒子的小胳膊酸了,但依旧坚持往上抬了抬,他对程砚露出笑容,“这里都是我最喜欢的,送给哥哥。” 旋转的笔停止。程砚把笔放在桌上,转过椅子面对程嘉余,微微俯身看着他,半晌温声说:“你最喜欢的?” “嗯!” “那就去扔了。” 小孩没听懂似的傻乎乎望着他,小声说,“哥哥,这个是送给你的……” “扔到楼下垃圾桶。” 那副单纯可爱的笑容终于慢慢散了,弟弟抱着心爱的零食和玩具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露出困扰和请求的表情。程砚的心情也在这场变化中上升,恢复,归于平稳。 “你把这些扔了,我就不生气。”程砚温柔地对程嘉余说,“不是说最喜欢哥哥吗?” 弟弟的眼中再次蓄满泪水。小孩摇摇头,努力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哥哥你看,这个是葡萄口味的小兔软糖,最好吃。这个是森林彩色房子,我拼了好久好久,是最好看的一个,都给哥哥。” “我不要。” 程砚清楚地看到眼泪从那张白净的小巧脸颊上滑落。 他指着房门,对程嘉余说,“滚出去。” 弟弟哭得小声呜咽,抱着他的箱子跌跌撞撞跑了。爸妈不在家,程砚不用在意弟弟哭泣的样子会被看到,也就不强迫小孩憋回眼泪才能离开。 他需要保持一副温和的外在躯壳,才能恰好的掩盖住一切。才有闲情控制生活的正轨,欣赏躯壳下的深渊。 “你不喜欢活的东西,因为你认为它们拥有自主意识,难以控制。” “是。” “你也讨厌人。但你知道你的需求,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很理智,程砚。” “我是个病人。” “你曾经讨厌你的弟弟,这源于你的本能。但后来,你慢慢地……不再遵循本能的指导。” 程砚又点燃一支烟。他的侧脸浸于烟雾和淡光,长长的睫毛漆黑如鸦羽,羽下瞳孔冰凉。 “因为他把箱子扔了。” 那天他站在落地窗边,高楼下的一切都渺小遥远,他看到他的弟弟小小的一团走到垃圾桶旁边,踮着脚抬起手,把他的所有宝物扔了进去。 程砚想起被自己烧死的那只雀。 原来是这样。程砚心想,他的雀回来了。 那只死亡的小鸟带着一颗心回来弥补忏悔,给他新的风景与乐趣。这颗跳动的心看似千变万化,却比地上一块石头还要容易捕获。 只用轻轻一捏,那单纯的、脆弱的灵魂就会被他扼住咽喉,呼吸与否,全凭他意。 “你的弟弟非常爱你,在乎你。” “还不够。” 程砚喃喃自语,又重复了一遍,“还不够。”他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事,每一件与程嘉余有关的事。他似乎遇到难关,冰冷恶质的气息再次重重卷上,他重新归于一个静坐的美丽雕像,只有放在扶手上轻微密集发抖的小拇指昭示他是个活人。 程砚开始时而对程嘉余表现出宠爱的态度,像个真正的哥哥与他相伴。如果程嘉余病得哭泣,他也偶尔把人抱在怀里哄慰。这样一次的温柔,能够抵消对待程嘉余十次的冷漠。 他天真脆弱的弟弟,永远只记得美好的假象,就算上一刻还在委屈地掉眼泪,只要他招招手,下一刻就会露出笑容。 隐秘的兴奋每一天都在血液中攀爬,累积,攀附得痒进骨髓,偶尔甚至令他放松思考,体会稀有的快感。 程砚很早意识到自己的性冲动不来源于寻常的本能生理需求或常见感官刺激,唯独来自他天生的控制欲望。随着身体器官的日益成熟,性欲的程度也随着控制成效的大小而时刻变化。 程砚对人群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个体都兴趣缺缺,观察后的结果无不是丑陋,就是愚笨。他并非缺乏驯养的耐心,只是明白一旦驯养过程出错,自己的病态程度很难完整留下失败品的痕迹。 杀一个人总比杀一只雀要付出更大代价。 但是他的弟弟,没有出过差错。 程嘉余任何时候都爱他。这种爱令程砚只需要花费极少的精力,就能够得到想象中的回报。程嘉余生病,他抱着弟弟去医院。程嘉余因双性的身份被人欺负,他出面。程嘉余写不出作业,想吃雪糕,想买新衣服,抱着枕头过来想和他一起睡觉,程砚只用答应很少几次,那么接下来绝大多数的拒绝和冷意,程嘉余都不会记得。 小孩只愿意记得他的好,并一厢情愿想象成很多的爱,由此拿自己所有的爱来换,满心满意追随哥哥的脚步,一颗小小的心脏被哥哥揉来捏去,碎得细细软软的,再也没有独自飞走的能力。 程砚从某一刻起真正体会到乐趣。当他彻底抓住程嘉余,生活就不再是黑白的,线性的,乏味的。 那是他的东西。 但  29 他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程砚无时无刻不记得那一天。每一帧场景,每一句对话,从前一天,到第二天,第三天,此后的程嘉余是什么样子,他是什么样子,都被凿进程砚的脑子,一刀一刀,线条清晰。 前一天晚上,他结束工作回到父母家中。程砚记得程嘉余推开他的房门,穿着白色的卡通睡衣,是的,小孩总是这样,怕冷,喜欢可爱的东西,总是穿得厚厚一团。程嘉余爬到他的床上雀跃地望着他,那双眼睛真亮,脖子那么细,一手就能握住。他点了头,程嘉余才扑过来抱住他,蹭着他撒娇,挤到被子里面抱着他不松手。 小孩问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话里委屈,不敢责怪。程嘉余很寂寞,程砚知道,因为他不让程嘉余交朋友,程嘉余就不会交。 但是那一天,程嘉余对他说,“哥哥,有人说要和我一起玩呢。” “我说可以了吗?” 短短几个字吓得程嘉余不断摇头,讨好地趴在他的胸口。可程砚还是把他拖出被子,说,“出去。” 程嘉余孤零零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样子,“哥哥,我不和他们玩。” “哥哥……” 小孩反复呼唤,没有回应。最后柔软的嗓音渐渐染上哭腔,“哥哥,我好想你。”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很小声地哭,像程砚从前告诉他的那样,安静不吵闹。 但程砚不再和他说一句话。于是他只能费力地擦干净眼泪,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程砚从未假设过如果知道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在这天晚上会不会作出某些改变。他从不假设,不用过去的事情惩罚未来。 他只是厌恶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三天后,他在工作间隙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弟弟不见了。 程砚买了机票回家。他不觉得自己着急,只是程嘉余按照他的规定每天放学必须立刻回家,回家后不许再独自出门。他的东西出了一点差错,他需要进行及时的纠正。 他们找了一天一夜,在一座山上找到程嘉余。 程砚就在人群中,看到他的弟弟躺在树丛里,满身血迹脏污和被虐打后的伤痕。衣裳破碎,雪白的身体覆盖泥土,陷进大地。 “……程砚。” “程砚。” “喝点水吧。需要药吗?” “不。” 程砚深吸一口烟,白雾滚进肺里,吞咽。 “他还是我的,对吗。”程砚低声开口,不知在问谁。 “他犯了一点错,但我可以帮他改正。” 程嘉余差一点死了。他被送进医院,不知呆了多久,最后还是醒了过来。神志慢慢回复进身体后,所有人发现他变了一个人。 程嘉余失去了某段特定的记忆,却变得极度敏感易怒,一点点动静就足以令他大发雷霆,哭闹不止。他不愿意配合治疗,拒绝与任何人沟通,包括程砚。当程砚来到他的床前试图握住他的手腕时,程嘉余失控打翻吊针,把床头的碗筷和药瓶扫了一地,以至于医生不得不给他注射镇静剂。 那双温软清澈的眼睛不再全心全意地注视自己了。当程砚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的五脏六腑都感到厌倦和恶心。 程嘉余最后还是一个失败品。 犯人是几个和程嘉余一样大的小孩,说要陪他一起玩的同学,把人带去了山上,之后各自回家,无人异常。程砚按部就班,平静而适时地表现出焦急和谴责的态度,与父母一同把孩子们一个一个送进看守所,便退回去继续做他伤心欲绝却遵纪守法的好哥哥。 没过多久程砚断断续续收到视频。画面有些摇晃不清,几个孩子被扒了衣服绑手堵嘴扔在地上,用棍子抽,用脚踩,打出血痕就停,把衣服穿回去。第二天继续打,棍子捅进旧的伤痕,血冒出来,惨叫闷进喉咙。 程砚一个一个视频翻过去,看得专心细致。视频里的小孩都趴在地上动不了,看不清脸,只看见完好的身体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溅在地上,就像他看到的程嘉余。 一切声音都压成沉闷的击打声,皮肉不断滚动,翻涌,从浅白变得通红,再变得深紫发黑,从手指到脚胫骨的战栗和挣扎,每一寸都被程砚纳入眼帘。 他像在观赏一场风景,不……他觉得是一场盛宴。骨头搏动,汗水混杂,不得挣扎与解脱,是与捏住一颗心脏截然不同却殊途同归的快乐——剥离皮肉,拆开再拼合,拼合再拆开,每一次击打和凌虐都是精细控制的步骤。 程砚短暂地失神,视频里的小孩就变成了弟弟的身体。一只鞋踩在他的背上,把他的脊背踩进一个乌青的凹陷。 程砚移开电脑,看到自己勃起的性器顶起西裤。 “控制的欲望通常更容易在肉体上得到满足,你从前对其满足条件的要求太高,导致你在青少年时期的常规性欲无法得到纾解。之后你的弟弟不再满足最高条件,你便退而求其次,以性施虐的方式寻求解决。” “你能够长期自控在相对合理的范围内试图解决你的个人需求,这代表你理性,了解你自己,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不强烈。你依旧能够控制你本身的心灵和肉体,程砚。” “你说你的弟弟是个失败品,但是你依旧没有离开他,不伤害他。程砚,这是否意味着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有治愈的可能?” 烟燃尽了。程砚按熄灭烟头,垂眸整理袖口,牵好衣襟的一点褶皱。 那双俊美深邃的黑眸抬起,忽然笑意替代冰冷,冷静与漠然褪去,名为疯狂的暗潮卷上海面。 “你说错了。我不是退而求其次,单纯的性施虐不能满足我的控制欲。” “我只是想……上他。” 第19章 程嘉余被脸颊上抚摸的触感弄醒。睁眼一片昏暗,半开的房门流泻进暖黄的光。熟悉的气息自上而下笼罩住他,冰冷,缓慢,充满诱惑,让人无处可去。 “嘉嘉。”他哥温柔地叫他,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低声说,“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程嘉余埋在枕头里不说话,柔软的发丝落下阴影,遮住大半张脸。程砚却心情很好的样子,捧着程嘉余的脸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明明给我买了生日礼物。” 一条崭新顺滑的领带滑下,落在程嘉余的腕间。 他还记得买这份礼物时雀跃的心情,自己有多么期待哥哥高兴。后来礼物藏在卧室的角落再也没有拿出来,它失去了意义。 锁链轻响。躲在被子里的程嘉余一怔,看着他哥解开锁链,慢慢打开镣铐。他的手腕被磨出一点破皮,程砚捧起来覆上嘴唇,温热湿润的触感舔过伤口,引得程嘉余本能想缩回手,又被宽大的手掌扣住。 “痛吗。”程砚吻过他的手腕,垂  30 眸时漆黑的睫毛如鸦羽,鼻梁挺拔,薄唇绯红,昏暗中英挺的脸庞像一只慵懒的吸血鬼,伸出舌尖咬住程嘉余的皮肤。 他的声音清冷、柔和,语气如情人低语,渗着甜蜜。程砚的温柔是冰冷的凝珀,顷刻间将一切理智包裹封闭,抽离氧气。 程嘉余很快感到缺氧。从手腕到掌心,到每一根指尖都被柔软的唇舌摩挲而过,他半个身子快陷入麻痹,昏沉的大脑时冷时热,快要抓不住感官。他哆嗦着努力想要抽回手,“不……不痛。” 意欲逃离的手指被捏住分开,十指相扣。程嘉余呆呆看着哥哥俯身靠近过来,呼吸热得几乎发烫,带着熟悉的令他迷恋的香。他下意识抵住哥哥的胸口,但没有力气。两具身体贴在一起,床第间响起粘腻暧昧的水声。 哥哥吻住了他。高温和冰冷严丝合缝贴上,程砚的动作很快从克制变成粗暴,亲吻的举动像是吞食猎物。程嘉余的手腕被扯起按到头顶,单薄的胸口绷起弧线,他猝然无法呼吸,在惊愕和茫然中吓得全然僵住。 床垫压出嘎吱声响,程嘉余被按进床里吻得满脸通红呜咽,在几乎晕过去之前终于将将拉开距离得以呼吸。他狼狈喘息,眼前时黑时昏,一时以为自己在梦里。很快睡衣被扯开的凉意激得他清醒过来,看到哥哥跪在他身上,夜色里化为一道混乱的黑影。 “哥哥!”程嘉余无措拽住自己衣角,“你喝酒了吗?我是嘉嘉……别……” 舒适的睡裤落下,露出一双夹紧的雪白细腿。腿被扯开,露出腿根深处藏在黑暗里的奇异器官。干净深粉的阴茎垂软,根部底下一条纤细的穴缝,因过度紧张而微微收缩。 “嘉嘉说什么呢。”程砚用力揉着手心里的软肉,手指来回按捏那条肉缝,听小孩在耳边拼命克制声音的柔软呻吟,推他,挣扎。他死死掐着程嘉余的腰,声音熏哑,“从前不是最喜欢一个人在房里边自慰边喊哥哥吗?” 程嘉余的面色顿时发白,挣扎也停了。程砚顺势将他的腿拉开抵在腰上,手指猛地插进那片隐秘的肉缝。 “啊……啊!” “摸一下就湿成这样了,嘉嘉。” 粘腻的咕啾水声破开。程嘉余被程砚几下揉得湿透,穴被异物挤得水声啧啧,程砚不过用力捣了几下,程嘉余就几乎哭着尖叫起来,“不要!嗯……啊!” 他的夜里春梦与现实终于重合。但梦已经坏了很久,如今再揉起来也只是黏土插着玻璃碎片,一堆废弃。而直到今天程嘉余才知道自己所有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不堪和下流不过都是自以为无人知晓。哥哥什么都知道,只是把他当小狗看待,所以连他龌龊的心思也不在乎。 “别碰我……别碰!”程嘉余的自尊早在被一把锁链栓起来时就被扯烂,但他依旧感到心脏透支般的崩溃,为自己藏不住淫荡还要被剖开踩碎的心脏,为自己被哥哥当性爱娃娃一样折在身下的身体。程嘉余在耻辱和心碎的重重压迫中大哭着挣扎,“我不是你的玩具!” 火热的大手粗暴卡住他的下巴强迫抬起,程砚低头吻住那片发热颤抖的脸颊,手指一次比一次用力捅进程嘉余愈发湿热的穴,满意地听到小孩含着哭腔叫起来,他舔掉弟弟额上的汗珠,说,“你就是我的,程嘉余。” “我的东西。”程砚神经质般反复几句,摁在程嘉余脖子上的手指收紧,“我的东西要听话。” 程嘉余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他在濒临窒息中被强按在床上捣得穴里的水流了一腿,骨子里的淫荡催得他痉挛发抖,高潮的快感疯狂刺进大脑。他哆嗦着扣住哥哥的手腕,朝虎口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程砚松开手,他伸开五指看着虎口处翻起的皮肉,血很快流入指缝。 程嘉余剧烈喘息着,赤裸雪白的身体,一双圆翘的琥珀色眼眸盛着脆弱的恨意与惧怕,亮如一团灼心的火焰,烧向程砚。 “我不是你的东西。”程嘉余忍着眼泪怒视程砚,一字一句说,“永远不是。” 血珠滴在被子上。垂落的手指忽然错乱般抽动一下,像是内里的神经大片崩开以至肉体也开始出现裂缝。 男人冰冷俊美的脸上忽然牵起一个笑。程砚恍若不觉痛感,抬手舔掉一点手心的血迹,温声说,“嘉嘉长大了。” 突然的战栗笼罩程嘉余的四肢。他终于觉得出不对劲,昏暗中却看不清哥哥的脸,只感到倏忽上涌的陌生和惧意,这种感觉令他昏沉作呕,脑海里猛地闪过极为模糊的记忆片段。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程嘉余被握住手腕重新拷了回去。他拼命踢打抗拒,却被猛地抓起脚腕往上提,程砚捡起落在床边的新领带,绕过程嘉余细瘦的脚踝,绑紧。 “不要!不要!”程嘉余吓得浑身快瘫软,大哭起来。他一瞬间被太多片段塞满——哥哥这些天对他做的一切。周都从他面前落进水里。黑的、混乱摇摆的人影。周杨赤裸身体上的黑色绑带,铁链,贴着自己耳边说的话……那个令他痛苦想吐的封闭房间,无尽的病态恐怖的交媾,在他眼中不是做爱,只有扭曲的疼痛和疯狂。 那是哥哥和别人的爱。不是他的。 “好乖……” 程砚提着程嘉余的脚腕俯身,手指深深陷进那湿软的穴里,两指分开把脆弱细嫩的穴口往外撑,听着身下人呜咽哭泣,身体不断发抖,发热,充满生命嗡鸣的美妙。 真好听。比他想象中的更好听。 “别碰我……”程嘉余哭着喘息,被手指揉得哽咽呻吟,连乳首都因肉体的快感尖尖立起,眼中却满是绝望,“讨厌你。” 第三根手指连根挤进,一齐插进深处,穴道被生生拓开,引起程嘉余几下绷紧发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程砚快把弟弟的脚心捏碎了,却浑然不觉开口,“嘉嘉,别让我生气。” 程嘉余却报复一般回应他,“我讨厌你!” “你把我当做一个东西。”程嘉余浑身凌乱不堪,绯红的脸颊上满是泪痕,双眼通红看他如仇恨,“你从来都没把我当成人看,我连你的弟弟都不是……我就是个物件,你想玩就玩,想扔就扔!” 程嘉余的话音被猛地扼进咽喉。程砚掐紧弟弟的喉咙,胸膛深深起伏,呼吸,手背青筋暴起,落下。 他解开皮带,弯腰张嘴舔进程嘉余的耳朵,在身下人窒息的痉挛中温柔如情人低语,“你怎么知道我每天都在想……把你做成个物件?” “呜……啊——啊!” 异物一寸一寸挤进窄小的入口,青筋贲张搏动,膨胀如粗棍。湿热的穴肉沿着入侵的阴茎一路死死咬上来蠕动绞紧,程砚叹息一声,暴虐的因子在血液中每一粒细胞里疯狂叫嚣,程砚恍若未觉。 31 他知道过去的每一天他都做错了,那是他的错误判断和失败的选择造成的后果。 他早该知道既然程嘉余是他的,就要从里到外永远都是他的。 这感觉太过美妙,以至他能够暂时忘记施虐,不用从控制肉体的细节程序上满足性欲。快感是这么新鲜陌生,让程砚只尝上一口就彻底上了瘾。 粗大的阴茎在穴里来回抽插,程嘉余从冲顶的满涨和快感中清醒过来,他被顶得颠簸不止,拍击时全是粘稠水声。张嘴全是破碎喘息,连呻吟都发不出。哭泣之间尽是心碎,肉体却比灵魂契合,每一次交融带来的快感都令身体震颤。 撞击很快一次比一次激烈。温柔冷淡的外皮被情欲一举撕毁,程砚宛如在强暴自己的弟弟,程嘉余的脚腕被抓出淤青,身体近乎被对折的痛苦令他感到胸腔都快被挤碎。高热的硬物疯狂开拓穴道,把柔嫩的穴口碾得扭曲通红,捅进的时候挤出粘液,抽出时又溅开水滴。 “啊、啊!”程嘉余被干得眼前发黑,他的肚子快被捅穿了,粗硬的龟头顶进最深的地方一下一下猛撞,操到肠道深处反复抽搐失控。他几乎以为哥哥想杀了他,用这种极端粗暴的方式把他抛上从未有过的激烈高潮,然后狠狠拆卸扔下。 被捅到剧烈哆嗦的穴又喷出水来。程嘉余猛地高高抬起腰,雪白的身上俱是汗。他张着湿漉的嘴唇发不出声音,大脑在疯狂的高潮中一瞬间空白。 “这么喜欢?” 他哥的声音时远时近,像一把甜味的毒,香而令他畏惧,“那根按摩棒教你不少好处,是吗。” 肉体拍击的声音再次响起。程砚像是着了疯魔,压着程嘉余的腰从上往下撞,汗津津的皮肤黏到一起又拔开,阴茎又深又重地在进红软的女穴周围打出一圈白沫,顺着股缝打湿床单。 程砚像是要把程嘉余囫囵吞下一样抓着他,干他。程嘉余浑身疼得发抖麻木,被操干的女穴却咬着肆虐的阴茎拼命往里吞纳吸吮,饥渴到要咽下疯狂侵犯带来的每一秒快感。程嘉余死死抓着床头无法控制地哭叫,穴被捅得松开不断往外淌水,他甚至错觉自己正在失禁。 “呜……呜……不要……”程嘉余哭得声音沙哑软糯,“好痛……” 哥哥抓住他的每一个地方都疼,手腕,腰,脚踝,像无数铁钳焊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可女穴的肉被不停歇挤压碾磨燃起的欲火在身体中每一寸熊熊烧着,烧光他的理智,令他在痛极的边缘又被滔天的欲望摄住,只想放声尖叫,像个荡妇抬高屁股迎合那根性器。 那是比自己一个人躲在被子里自慰要好上千万倍的快乐。 硬挺的器具把甬道插到高温熟热,液体溢满程嘉余的臀肉和腿根,倒流上他的脊背。程嘉余扣着铁链跪在床上承受身后狂乱的鞑伐,脸上满是痛苦和情欲,“呜呜……嗯!啊!” 阴茎一下撞进最深的地方,一瞬间穴肉疯狂抽动,麻痒井喷般从穴心潮涌,程嘉余失了声,身体在哥哥手中失控痉挛,穴里喷出的水湿了满满一大腿。 程嘉余晕了过去。但很快他就被操得醒过来。哥哥从身后压上来密集干他高潮的穴,兴致高昂的阴茎挤开水腔,压迫得程嘉余含不住唾液,连哭都哭不出来,“不要了……不要了哥哥……” “不许说不要。”程砚从后面扣住他的后颈,欺身上来贴着他的耳朵,哑声说,“说”喜欢哥哥“。” 有力的手指加重握住那脆弱的脖颈,肉体撞击激烈没有休止,程嘉余像一只瘦弱被凌虐的白色小猫,垂落着发抖的耳朵和尾巴,却只是无声地哭噎。 “说啊。”程砚重重撞进程嘉余的身体,被高热紧致的甬道绞得喘息,长时间的高度兴奋已经令他的神经进入某种异常的模式,他专注于身下这个温热柔软的身体,没有一分一毫的偏移和分神。 他无法分神。 “说喜欢哥哥。”程砚粗喘着提起程嘉余的上半身勒在怀里,逐渐粗暴地舔吻弟弟的喉咙和下颚,“给我说。程嘉余。” 可怀里的人却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抿进嘴唇。那双脆弱的眼角明明已经被情欲浸得透红,额角满是香腻的汗水,一脸被做爱蹂躏得快扭曲的表情,却不听他的话。 明明对他说过无数次那四个字,追着说,缠着说。这次却看都不愿意看他。 “程嘉余。”程砚扼住程嘉余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唇,同时下身用力抽顶,撞得程嘉余腿离了床,终于发出沙哑的呻吟。 他又叫了一遍程嘉余的名字,说,“你乖乖听话。” 他陷入怪异的圈。身体急切叫嚣着吞噬来满足欲望深渊,要一遍一遍索取获得愉悦。脑子却在野兽般的疯狂中死死钉住一个点,一定要听程嘉余亲口说,说那几个字,深渊才能封顶。 程嘉余睁开眼睛,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滑落。 那双明亮的眼睛含着欲望和绝望,悲伤和恨意,蒸成一团雾,笼向程砚。 “你把我当……玩具。”程嘉余的声音疲惫低哑,却依旧清软,清晰传进程砚的耳朵,“我这辈子再也不喜欢你。” 雪白的身体摔进床,程砚抓起程嘉余的腿直直捅进穴里。程嘉余崩溃痛叫,程砚却更深地压在他身上,阴茎高高抽出,连根撞进,不留一丝温柔的余地。他们再没有一句话一个字,只有铁链狠狠撞在床头的声音,被彻底撞散的破碎音节和起伏的水声。 精液灌满红肿不堪的穴口,汩汩往外溢。失去意识的程嘉余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味道,柔嫩的皮肤被揉得绯红透亮,散发出致命的香。 程砚跪在床上,面前躺着他蜷曲可怜的白色小猫。 极致的兴奋和快感从山巅渐渐回落后,一种更深的情绪从黑暗海底攀爬涌出,重新占据程砚的大脑。那是啃噬灵魂的虫,挟裹特定的记忆片段回到他的面前,窸窸窣窣钻进他的耳朵嗡鸣咒语。 那咒语就是他的弟弟。 第20章 程嘉余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感到窒闷,眩晕。过了很久才渐渐清醒。房间安静,没有声音。 程嘉余坐起身。指尖本能在战栗,手腕上的镣铐不见了。床被滑落,他顺着锁骨摸到侧颈凌乱的咬痕,深深印进皮肤。 脚落地的感受充满不真实。程嘉余摸索着穿上衣服,慢慢起身。地毯温暖厚实,他像暗夜中一捧透明的幽灵游荡,沿着墙移动无声拉开房门。 没有灯光倾泻,家中无人。程嘉余打开灯,看见自己苍白的手指,低头看见苍白的脚背。地板冰凉的触感令恍惚的神智渐渐贴合地面,程嘉余望向玄关的大门。 他想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出一步后停下,转身向玄关去。他从鞋柜翻出自己的鞋,动作之间 32 身体异样疼痛,但程嘉余恍若未觉穿好鞋,抱起外套抬手按下门把手,推开门。 一道缓然的阴影落下。程砚站在门外,一手提着超市袋,还保持着准备开门的动作。他们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看见对方的眼睛。 程嘉余的手指再次颤抖起来。沉重的心跳令身体尽力想要地吸取氧气,但他像也忘了呼吸,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体和大门之间的缝隙,手指紧紧握住门把。 一只大手覆上他冰凉的手背。程砚几乎温柔握住程嘉余的手,一脚踏进家门,随之按着程嘉余的手收回胳膊,大门“咔哒”一声,重新关上。 他们面对面站立。程砚低头看到程嘉余脚上的鞋,温声说,“在家里穿鞋做什么。” 他自然地放下钥匙,弯腰要去替程嘉余脱鞋。程嘉余被他的动作猛然从僵硬状态脱出,应激般用力推开他的肩膀,自己却站不稳踉跄跌在地上。 程砚动作一顿,接着躬身将人抱起。程嘉余双手握紧抵在他的肩上,浑身绷直,被程砚抱回房间,放在床上。 “冷吗。” 程砚半跪在程嘉余面前,握着他冰凉的手。他看起来温柔,体贴,彬彬有礼,暖热的手指穿入程嘉余的指间,抚上脉搏,声音低缓好听,“盖上被子好吗?” 他牵起被单一角,想要扶程嘉余躺下去,就听弟弟忽然说:“你还要关我多久?” 程嘉余抬起眼帘,清透的琥珀眼珠定定看着程砚,“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个玩偶,可以一辈子都关起来?” “那周杨呢。” “你为什么不这么对他?” 程嘉余的声音因多日不见光而透出虚弱,依旧低软,却不再有甜味。他盯着程砚不知是什么情绪,“你爱他,只有他是人,我不是?” 程砚默然保持半跪的姿势,程嘉余已经抽回手,他却一动不动,面容隐没昏暗。 “还是说 ,”程嘉余开口,“周杨愿意把自己绑起来,跪在你面前舔你的鞋,被你用脚踩,用鞭子抽,所以才可以不被你关起来?” 程砚抬起头,看向程嘉余。程嘉余意识到自己一时昏然冲动,他垂下眼,手指在袖子里微微发着抖。 黑影拉长笼罩他,哥哥站起身,像梦魇里如影随形的影子。 清冷的声音落下,“谁告诉你的。” 大门被急促砸响,一声一声如催命符。动静持续很久,门才从里面被拽开,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都喘着气站在楼道口,看着门里的周杨。 他哥像是变了一个人,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瘦得几乎脱了形,头发凌乱,眼圈青乌,嘴唇苍白干裂,宽大领口松垮堆在肩上,露出锁骨上漆黑的纹身。 周都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杵在门口不肯走,低声说,“哥,求你帮我。” 周杨死气沉沉盯着他。周都咽咽口水,手指用力攥成拳,走进门里,“我们一起去找程砚哥吧,哥,我自己去没有用,只有你能帮我。” 周杨指着门,“滚出去。” 两人僵持。周都深呼吸几次,最终坦白,“哥,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报过警了,但是警察帮不了我,我没有证据。如果你也不肯帮我,我只能去找嘉嘉的父母……” “砰!”的一声,周都被猛地砸在门上,猝不及防剧烈咳嗽起来。周杨忽然疯了般扑上来勒住他的衣领,“谁让你报警的?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小心我废了你的舌头!” 周都满脸通红喘不上气,面对失控的兄长有一瞬间恐惧摄住他的大脑,但他奋力摆脱掉周杨的手,“哥!程嘉余已经失联一个多月了!” “你以为这怪谁?还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带他乱跑!要你不是脑子有病喜欢那个病秧子废物!”周样失了往日一切精美温柔的表象,不稳定的神经病症爆发令他目眦欲裂如红眼的鬼,“我一开始怎么告诉你的?让你看着他,盯着他,不许碰他,不许对他有任何想法!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带他走?!”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周杨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白色的药片,劈里啪啦掉落一地,他把药片甩到弟弟脸上,“看到这些药了吗?我天天吃,天天吃!程砚不要我了,吃药有什么用?啊?你说啊?!” 周杨几乎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指甲在周都手臂上留下深深的抓痕。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短短几分钟陷入精神异常。周都被他骇得心头发寒,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在胸口,他手足无措想扶,却不知从何下手。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空荡荡的空间里音乐飘忽起伏,周杨却在几秒的怔顿后眼睛一亮,像忽然活过来。 他跌跌撞撞从沙发角落翻出自己的手机,跪在茶几边捧着手机接起来,凑到手机屏幕前面温声开口:“砚?” 他的声音温柔虔诚,面容像沉浸在真诚爱意中的恋人,却令一旁的周都无端感到汗毛倒立,心生寒颤。 电话那头安静,冰冷,像一根线从耳朵穿入大脑,吊起神经。 男人低缓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来找我。” 他说:“现在。” 一天一夜未眠,疲惫还是令程嘉余睡去。梦里也疲惫,睁眼闭眼都没有光,除了咒语般熟悉的低喃无时无刻环绕他,没有别的声音。 长时间的囚禁令他偶尔出现幻听,记忆混乱和身体疲倦的状态。不安和焦虑常令他做噩梦,梦里是无尽后退的黑色森林,疾速奔走的人影,高低起伏的尖叫,甚至有泥土的腥味蔓延,真实到仿佛曾经亲身经历。 程嘉余在梦靥里小声哭着,直到一只手搂过他的肩膀,带点低温的吻落上他的耳畔,梦才渐渐散去。 “嘉嘉。” 程嘉余在细微的抽泣中醒来,脸颊上的泪水被程砚俯首吻去,大手从后托住他的脖颈,令他微微仰起头,看到哥哥在黑暗中隐没的眉眼和黑发,像他在美术馆见过的白膏雕像,线条恍若神迹,美丽不可方物。 吻滑入颈窝,大手抚进衣料下的皮肤抚摸轻揉,指腹揉过胸口一点微微挺立的乳头,程嘉余敏感抵住程砚的手臂,偏过头想要挣扎。程砚自然移开手臂,低头温柔亲吻他的乳头,手按进紧紧夹住的大腿缝隙,摸上那片柔软的肉缝。程嘉余无法抑制喘息,他对程砚又是推又是打,不断反抗,“不要,呜……我不要!” 身体的热度却不断攀升,两人的身体越贴越紧,程砚把程嘉余压进床里,掐着他的腰在他细白的脖颈和胸口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手指用力按压抚摸腿间的穴,很快揉出水声。程嘉余的身体不随他的意志,在挑逗中轻易变得敏感淫荡,女穴被挤开阴唇来回抚摸,入口窄窄的一条缝被揉得开开合合,收缩不止。程嘉余受不了地抓紧哥哥的手臂夹紧大腿,身体 33 在快感的刺激下细细发着抖,声音含着哭腔,“我不要做……我不要和你做……” 手指用力插进穴口,溅起水声。程嘉余叫着抬高腰,程砚毫不留情捣湿他的穴,手指连根埋进抽出,面上却依旧温柔,说,“嘉嘉,你只能和我做。” 程嘉余很快夹不紧腿。女穴里的手指频频顶上敏感点,他控制不住发抖,呻吟,张开大腿,被酥麻的快感冲软四肢。穴壁的肉蠕动着去咬程砚的手指,分泌粘液往外溢,被来回抽插的异物溅到大腿根和股缝,落进床单。 “啊……啊……”程嘉余双手抓住程砚的手腕,力气小得不知是要往外推还是往里更深地拉。他在颠簸疾速的情欲中难受摇头,小幅挣扎,却抵抗不住体内肆虐的手指。哥哥几乎柔情地抚摸他的小腿和脚腕,逗弄般揉他发抖蜷紧的脚趾,把它们抻开,摩挲,放进嘴里含弄。 程嘉余本能地高高抬起腰。温热的唇舌裹住他的脚尖,身体里的手指猛然全数插进深处,穴壁在双重刺激下剧烈抽搐着收缩流水,程嘉余抓紧程砚的手腕发着抖高潮,女穴死死咬着手指颤动,在脚趾被含住舔弄的快感延续下抽动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程嘉余累得眼前晕眩,后背浸出薄薄一层细汗。他陷在被子里喘息不止,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 他听到呼吸声。 程嘉余怔愣很久,意识到这个声音既不是他的,也不是哥哥的,一声接着一声,短促陌生,就在这个房间的角落。他的背上陡然爬满冷汗,本能往程砚怀里躲,抓着程砚的衣服循着声音的来向看过去,只看到四周都是黑暗。 “有声音……”程嘉余吓得蜷缩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声音的方向,“有、有人在那?” 程砚却像全不在乎。他只是专心地亲吻弟弟的脸颊,细细抚摸他湿润的腿根,直到程嘉余害怕地叫了他一声,才稍微撑起身体,垂眸看着弟弟。 他们的呼吸潮热,互相交缠。程砚很近地挨着程嘉余,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想看吗?” 卧室的灯倏然亮起。程嘉余一瞬间闭上眼睛,等适应骤然的光亮后,才慢慢睁开。 他看到周杨。坐在墙边,正对他们。衣冠整齐,妆容精致,双手却被反绑在椅子后面,嘴被胶布封紧,一双漂亮妖冶的双眼同样也看着他,看着他们。 那双眼睛像是呆滞没有情绪,又像充满了疯狂和扭曲,只有粗重的呼吸昭示他还不是一个面容恐怖的死人。 程嘉余几乎要尖叫起来。他扭过头想要下床,被程砚抓住手腕拖回来按进床里,双腿被分开,粗长硬烫的阴茎下一刻挤开女穴的肉缝,程砚抵着他的腿根往下压,阴茎摩擦出粘腻绵长的水声,在程嘉余崩溃的大哭里插进最深的地方。 “求你!求你!”程嘉余快要神智错乱,他几乎以为自己再次被拖进梦魇,否则现实一定不会这样荒诞疯狂。他一眼也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去,再多看一眼就要让他羞耻恐惧到死。他只能徒劳乞求,哭泣,一次又一次地崩溃,“停下,哥哥!求求你!” 偾张的性器在他的哭求中胀得愈发硬烫,野兽般粗暴地贯穿柔嫩的穴,插得水声大起床垫摇晃。程嘉余拼命抵着他的肩往外,张嘴尽是破碎的喘息和吟叫,他的双腿被压向两侧,腿根在猛烈的拍击中通红颤抖,交媾之间带出的水液飞溅,穴里反复抽搐紧缩,被阴茎压迫张开,强制送上失控的高潮。 程砚俯身吻住哭泣的程嘉余,舌尖深深卷入他的口腔吸吮舔咬,止住了弟弟的哭声。他堵着程嘉余的嘴唇深深抽顶,听弟弟被干得短促呜咽,从胸腔被挤压出的声音柔软沙哑,饱含水汽。 “看我。”程砚捏过程嘉余汗湿的脸,嗓音熏着情欲的低哑,“看着我,嘉嘉。” 程嘉余发着抖睁开眼睛,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落下。哥哥进得他太深太重,每一次都像要顶穿他的胃将他劈成两半,他几次濒临晕眩,又被火热的吻拉回意识,反反复复快分不清真实虚妄,唯有脊髓深处一股刀锥般的寒意始终刺进大脑,提醒他这一切多么荒谬。 “呜、呜……哥哥,让他走……啊!”程嘉余苦忍着寒颤求程砚,“让他走,拜托,拜托你……” 程砚掐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吻住他红软的嘴唇,紧接着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程嘉余猝不及防把身体里直挺的性器坐进最深,硬热的龟头几乎把腔道压迫到扭曲,女穴潮涌的酸意令他浑身痉挛哆嗦,哭叫被程砚全数堵进嘴唇。他被接二连三激烈的高潮折磨得身体快要散架,在哥哥无尽缠绵的吻里浪荡的水液从穴口一直流到床上。 但他虚弱抱着哥哥的肩膀颠簸呜咽,只稍微一抬头就再次看到那个身影。被束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从黑暗中看一场高热的癫狂,仔细描摹那时他被绑在玻璃后的每一帧场景,像旧的噩梦与新的噩梦叠加,缠裹着他坠入深渊。 程嘉余用力推开程砚,心悸令他深深呼吸、战栗,程砚却把他抓回来,按着他的后脑勺要他和自己贴紧,一边挺耸进那片潮湿的女穴,一边舔进他的耳朵低声说,“这样你会开心吗?” 程嘉余被顶撞得仰头喘息,吞咽不下的唾液从他的嘴角流下,他无法回答。程砚沿着他的唾液和汗滴舔进他的口腔,那双漆黑喷涌的眼睛从最开始到现在都牢牢钉在程嘉余的脸上,没有片刻分离,“你会开心,对不对?” “啊……啊——!” 程嘉余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坠下去。他失去正常的意识,只剩身体坏了一般陷入高潮,程砚按着他的腿死死抵进软腔射精,力度几乎把程嘉余揉碎。精液灌满穴道沿边缘溢出,一股浓烈的性爱味道混着汗水味漫开,在光亮里一览无余的卧室延伸,浸透。 精液和女穴流出的水混合流淌,还有一点淡淡的尿液。程砚抱着程嘉余亲吻弟弟的脸颊和耳朵,阴茎还不肯离开温暖的穴腔,在狼藉的水液和白沫中缓缓抽送,像一头不知饱食的贪兽。怀里的人失去意识却还被顶得断断续续小声呜咽,程砚目不转睛看着程嘉余潮红的眼角,微张红润的唇泄露出令他感到可爱的声音。 他的精神专注,身体愉悦,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程嘉余,程嘉余的身体,程嘉余的声音,程嘉余的香气,构造起只有他们两人的温暖世界。 这个世界与任何人都无关。 第21章 “活着的意义……没有。” “只有我的爱人从不欺骗我。” 周杨在真正见到程砚以前,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没有见过他的面容。俱乐部里每个人都互不通名,他和其他人一样,遵循规则,忠于角色,一旦关上房间的门,就脱下浑浑噩噩的人皮,享受性欲。 他已经忘了自  34 己何时不再是正常人,只知性虐是他的药。周杨的存在毫无意义,只有跪在主人面前的狗才会幸福。 直到他遇到程砚。 他唯独记得第一眼看见程砚时大脑受到冲击般的强烈晕眩感,后来周杨在手机备忘录里将这种晕眩羞涩地称之为“一见钟情”。他的过去不过是一滩黄湿的脏泥,程砚是独一无二的俊美,独立,是卢浮宫里美丽而冰冷的维纳斯,注定要带给他光辉和快乐。 周杨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程砚,他焦虑到近乎暴躁地花费几个小时将自己打扮得光鲜美好,在程砚下班的必经之路上一遍一遍排演偶遇,路人以为他有病,他全不在乎。爱情是虚假,爱意却令人发疯。 “他第一次见到我,我就知道他多么喜欢我。” “他说,‘你的眼睛很美’。” “然后他问我,‘你生病了吗’。” “他那么风度翩翩,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无法自拔。” 周杨不再去俱乐部。程砚是天生强大的施虐方,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教,他就能让周杨哭叫着在床上失禁晕倒。程砚也比任何人都温柔绅士,无论声音还是手指,亦或靠近时的体温,都让周杨不可抗拒地臣服。 他是周杨无法想象的完美的人,从肉体到灵魂都着迷与爱,像烈性毒药让他沸腾战栗,恨不得被他的爱人和主人干死在床上,又哭泣发抖,求程砚说爱他。 程砚从不说爱他。程砚对他唯一表现出的执着,就是要看着他的眼睛。程砚偏爱绑缚他的全身,令他双腿分开露出阴茎和女穴,皮鞋踩上阴茎,再滑到穴口慢慢碾磨,要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再如何痉挛高潮也不许看向别处。或是跪在他面前口交。周杨更爱后者,因为程砚会在他奋力吞咽吸吮的时候抚摸他的眼角,睫毛,像抚摸他真心的爱人。 “程砚是我的爱人。” 周杨的备忘录里有九百七十二句一模一样的话,充满了程砚,充满了爱。他终于找到活下去的乐趣而非仅仅是刻板的意义,即使知道程砚比起他本人,只钟情他的眼睛和他双腿之间的女穴。 程砚从不骗他,但温柔足以掩盖无情,周杨可以骗自己,一切不爱的细节都可以在无上的肉欲中沉沦,程砚轻易操控他的身体,也握住他的灵魂。 直到有一天,程砚忽然问他是否有一个弟弟。 周杨后来才意识到,这句问话是他踏入程砚的某个世界的半张入门券。那个世界极度混沌,充满恶质。 那个世界里只有一个人。 周杨带周都见了程砚,那以后周都与他的班上一个叫“程嘉余”的小孩成为朋友。周杨不能从程砚口中得到任何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周都告诉他,程嘉余是程砚的弟弟,很漂亮,有些小脾气,有点任性,身体不大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程砚要给他的弟弟找一个“看守犬”,即一个单纯没有恶念的朋友,并随时与程砚保持联系以便他知晓程嘉余的一切,同时判断这个“朋友”是否发生变质。 对其他任何人的漠然与对程嘉余的缜密在程砚身上形成的矛盾宛若精神分裂。周杨从暗中死死盯着程砚,一面想着程砚,原来你也和我一样,你这疯子。 一面想着程砚,你为什么不这样看着我。 他觉得可笑至极,原来就算是程砚这样的疯子也有求而不得,原来他也被世俗捆绑,原来他也不是天上俯瞰一切的神,而是画地为牢的凡人。周杨想大笑,想砸毁一切,想杀了程砚,想挖了程嘉余的眼睛,死后也不要他们一起下葬。 但他最终只能在程砚的身体下尖叫着忘记一切。 “他没有骗我,所以我依然爱他。” 周杨整夜整夜失眠,焦虑,重度依赖程砚。他一直吃药,画美艳的妆,在夜场穿梭,和男人上床,他需要男人的阴茎填满自己,灌进腔道的精液比食物更加真实,一个人是冰冷难眠,只有在另一个人的体温与精疲力竭中才能短暂睡去。 程砚在意的,他也在意。程砚不在意的,他就兀自堕落。 还有人比我更听你的话吗? 还有人比我更让你满意吗? 冰冷的浴室,光晕如雪。水滴滴答答从浴缸边缘落下,晕开红色。周杨赤身坐在水中,皮肤苍白纤细,碎发贴着他湿漉的后颈,灯光落进他的眼珠,溅起万花筒般的世界。 浴缸里飘起如烟血雾。周杨盯着手机,失血令他手指脱力,但他拨出第十九个电话,第二十次听到电话无法接通的忙音。 “程砚。”周杨念着这个名字,“我哪里没有做好?” “让我见你。” “让我见你,程砚!”周杨突然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我见你好不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啊,程砚!” 手机咕咚一声掉进水里,搅乱一池血水。他崩溃捂住脑袋,手腕的割痕被水泡白、泡开,涌出血,他不觉得痛,只觉得莫大的恐惧,他只是做错了一些事,程砚就彻底抛弃了他。 周杨哭得发抖,晕眩,滑进浴缸,圆顶灯照在他的脸上,像来自崩溃世界的一场无声审判,宣布囚犯的最终死刑。 [程砚,你在吗?] [妈妈给嘉嘉的老师打过电话,老师说嘉嘉请了病假。嘉嘉还好吗?] [你让嘉嘉接个电话好吗?] [……] [嘉嘉的同学来找我,说……他没有生病。程砚,你给妈妈回个电话好吗?] 时钟咔哒一声响,午夜十二点。很久没有光的房间,程砚站在床边,手中的手机时而亮起,没有声音。他垂眸看着床上熟睡的程嘉余,清瘦的身体蜷缩,看上去疲倦而委屈。锁链绕住他的胳膊,令他不舒服地皱着眉头。 程砚把手机放到一边,上前俯身,手无声撑在程嘉余的枕边,慢慢解开缠住他胳膊的锁链,手心抚过细腻的皮肤,从锁骨到腹部,从腰到腿根,他像个收敛的色情狂流连程嘉余的全身,靠近程嘉余闻他身上清甜的香,闭上眼吻他的侧颈和睫毛。每一个落下的吻都如狂狼冲击程砚的神经,令他血液沸腾至顶点,但他恍若未觉,在极度的分裂中温柔亲嗅他手中的小玫瑰。 程砚抱着程嘉余躺下,时钟转过一轮又一轮,他没有闭眼,直到看着夜色褪去,窗外晨曦乍破,钟再次响起。 程砚起身,换了一身妥帖的衣服,从书房拿出一个行李箱,简单收拾进衣物和日用品,整齐码好后将行李箱放在大门边,接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程嘉余的衣服,走到床边将程嘉余手上的锁链解开,替他换上衣服。 程嘉余从睡梦中迷茫醒来,呆呆被抱着穿好衣服,尚未完全清醒。衣领有些低了,露出脖颈上总也消散不了的点点红痕。程砚为他扣好衣领 35 纽扣,大手捧过他的脸颊,在他的脸上亲一下,“小睡猫。” 程嘉余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看自己身上整齐的衣服,空空的手腕,下一刻他被捏起下巴,哥哥吻住了他。程嘉余抵住程砚的肩膀,程砚就将他抱得更紧。他吻得又深又重,程嘉余呜咽挣扎,吞咽不下的唾液从嘴角流下。 良久程砚才放开程嘉余,程嘉余满脸红晕喘息,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程砚一手从床上抱起。 程嘉余顿时紧张起来。他看见哥哥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惴惴不安抓着哥哥的衣服,“我要下来自己走。” 哥哥没有搭话,只平静托起行李箱,抱着他离开家,关门,进电梯,一路到地下车库,才把程嘉余放下来。 “到车上去。”程砚拉开副驾驶门,将程嘉余困在自己与车之间的空间,低头温柔对他说,“路上买你喜欢的牛奶蛋糕吃。” 程嘉余不得不坐进车,程砚俯身为他系好安全带,关上门。程嘉余这么多天来终于出门,却没有感到一丝轻松。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带他出门,又要带他去哪里。程嘉余转过头看着哥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绕过车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来。 程嘉余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程砚发动车,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结婚。” 他转头看向程嘉余,声音低缓,“去吗?” 程嘉余转过视线,看着车前方。 他的手渐渐在袖子里发起抖。程嘉余对程砚的最后一星幻想此刻无声破灭,哥哥不是送他去学校,不是带他去医院,更不是送他回家,而是要带他去一个更隐秘、更无人能找得到的地方,继续把他藏起来。 程嘉余浑身泛起寒颤,手指只能紧紧绞在一起才不至于抖得太过厉害。他哥会重新用链子锁住他,这次会关多久?一年?三年?十年?程嘉余不敢去想,怕自己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他转头看向窗外,车门和车窗都是锁的,没有逃跑的余地。程嘉余几乎感到绝望,眼前来往车辆不绝,程嘉余盯着外面的车,甚至疯狂地心想为什么不等车开上高架桥以后去抢哥哥的方向盘,他们干脆一起掉下桥摔死?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在程嘉余的脑子里疯狂蔓生,他知道哥哥比谁都聪明,如果他真的要把自己关起来,没有人会找得到他们。 死……死亡很好,比起被囚禁一辈子,死亡的痛苦只有一瞬间。 程嘉余曾经多想一辈子和程砚守在一起,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过完一生。 可他以为那是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有的结局。哥哥不爱他,为什么还这样不放过他? 他是被当作一个发泄性欲的玩具藏起来,而不是一个被爱的人。程嘉余一想到这点就崩溃到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满含着泪水望着窗外,发抖的手指一遍遍摁进手心,希望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这时,他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下来两个人。 是他的妈妈和周都。 程嘉余只是呆楞了不到一秒,就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跳起来用力拍击车窗,“妈妈!周都!” 周都猛地回过头。他仿佛听到程嘉余在叫他,那声音如同突然的幻觉令他心悸。然而他望着前方的人行道,没有看到程嘉余的身影。 一旁程母担忧道:“小周,怎么了?我们赶快进去小区吧。” “啊,好,好的……”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抬头朝车流中看去。只见无数车辆中远远一辆黑色轿车正在驶离他的视线,而车牌号正是他见过的、程砚开的那辆黑车的车牌! “程阿姨,快上车!”周都再顾不得别的,急忙重新拉开出租车车门,对司机道:“往前开!快点往前开!” 安静的车厢内,程嘉余被捂住嘴死死按在车座上,他抓着程砚的手腕深深呼吸,不知何时冒出一背的冷汗。 程砚一手扶着方向盘,平静目视前方,“嘉嘉,不要惹我生气。” 他松开程嘉余的嘴,车已经飞快驶离主干道,拐向另一条道路。程嘉余的心脏还在怦怦地跳,周都听到他的喊声了吗?看见他了吗?车窗这么厚,他没有吃早饭,一点力气也没有,周都一定没有听到,他们隔得那么远,到处都是车,行人…… 程嘉余抓着安全带怔怔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打湿衣角。 车中只有程嘉余小声抽噎的哭泣。程砚默然开着车,侧脸看上去冰冷如雕像。直到程嘉余哭得浑身发抖不能自抑,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又哭?” 程嘉余哽咽着无法说话,过了很久才哭着开口,“你越要把我关起来,我就越讨厌你。” 程砚目光一冷。 “除非你把我锁起来,弄瞎弄哑,把我弄残废,否则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走。”程嘉余喘着气,红着眼眶看着程砚,“因为我讨厌你,我恨你!” 程砚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背抱起青筋,但他的表情依旧冰冷没有波澜,“你又在闹脾气,嘉嘉。” “我说我恨你!”程嘉余发起怒来,“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不是我的任何人!” 程砚放在扶手里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疯狂地震响,程砚拿过手机,关掉,扔进车座底。他从后视镜看到一辆普通的出租车,这辆车从二十分钟前就跟在自己后面,此时正不断朝自己的车鸣笛。 程砚换挡加速,不再说一句话。程嘉余终于注意到后面跟着一辆出租车,他往后看了眼,然而两辆车的距离相隔甚远,他什么也没看清。 刺耳的鸣笛不断从车后传来。程嘉余的心越跳越快,他意识到什么,周都听见他的声音了?不对,他认识哥哥的车,他一定认出来了! “哥,放我下去吧。”程嘉余紧张求着程砚,“一定是妈妈和周都追上来了,他们可能会报警的,哥哥,你放我下去,我让他们不追了,你可以直接离开什么也不用担心,好吗?” 程砚转过视线,望向程嘉余。 他抬起手,轻轻拭掉程嘉余眼角一点残留的泪珠,声音清冷低沉,“嘉嘉,你什么都不懂。” 他猛地踩下油门,轿车远远甩下出租车,紧接着眼前出现一个高速路口站,程砚的车飞快通过ETC通道,而出租车被堵在了排队的普通通道里。程嘉余眼睁睁看着出租车越来越远成为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车驶出了市界,往省外开。程嘉余怔怔趴在车座背上看着车窗后空荡荡的高速公路,熟悉的风景飞速离他远去,前路一片陌生。 他坐回位置,陷入沉默。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出了省界,就真的再也没有人能找得到他。妈妈会报警吗?不会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大概还以为是哥哥与弟弟闹了矛盾,就算以后真的会报警,哥哥也早 36 就把他藏起来了。程嘉余想起那个昏暗没有光的房间,那段无论窗外再日升日落,都与他无关的日子。 希望又绝望,绝望又希望,最终依旧还是绝望。程嘉余感到晕眩,想要作呕。被不爱他的人禁锢自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痛苦煎熬千百万分,上床是强暴,所有悉心的照料都是夜夜的噩梦,没有尊严,没有希望,每一天都恨不得想死。 车进入一个分岔路口,路口中央立一道高大的显示牌,下面是缓冲带。 程嘉余精神恍惚,看着那道反光的显示牌。车离分岔口越来越近,程砚抬手换挡,准备减速进入岔道。 那一刻程嘉余突然抬手抓住方向盘,程砚始料不及,再要回盘时已晚,车胎在地上擦出刺耳声响,车打着转朝分岔口冲去,程嘉余被巨大的惯性扯得松开方向盘,整个人被甩离座位。 那一刻他想:我要解脱了。 下一秒车前盖猛地撞上岔口的护栏,整个车体飞到空中。接着程砚按开安全带,扑过来抱住了程嘉余。 显示牌被车轰然撞蹋,发出一声巨响。车滚进缓冲带四轮朝上,车前盖被甩飞,玻璃震碎一地。车祸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如大雨倾盆,短暂的惊天动地后,世界再次归于宁静,只有狼藉中警报器的声音兀自疯狂地、不断地尖嚣。 第22章 医院里人来人往,充溢消毒水味。周都提着袋子匆匆从电梯出来,拐进走廊的一间病房。 今天阳光很好。他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的程嘉余,轻飘飘的病号服在阳光下透出亮,映得他皮肤苍白细腻。程嘉余的妈妈坐在床边,一脸憔悴。她与程嘉余说话,牵着他的手摸他的头发,程嘉余低着头,偶尔回应。 那场车祸让程嘉余摔断了肋骨,一条腿骨折,其余除了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外,没有大碍。 但程砚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浑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脑出血,飞溅的玻璃插进他的肺部。 程母见周都来了,站起身:“小周来啦,真麻烦你天天来帮忙。” 周都过来把袋子放在床头,“不麻烦的,阿姨。” “那阿姨就去楼上……”程母的声音转小,“……去照顾他哥哥,拜托你多陪陪他,小周。” 周都认真点头,程母便走了。周都将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层层往小桌上放,“看,嘉嘉,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还好你口味不重,我就多买了些。” 程嘉余发呆很久,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饭菜。周都掰开筷子,端着碗夹起一片青菜,“我喂你吃。” 程嘉余问:“哥哥吃饭了吗?” 周都顿住动作,他不知如何开口,但最后还是小心翼翼说实话:“你哥哥……还没醒。” 程嘉余就不说话了。周都担心看着他,程嘉余的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没有光的瞳孔,像灵魂被抽离。 “嘉嘉,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好吗?你现在太瘦了。” 过了很久,程嘉余才抬起手,接过碗。 “我自己吃。” 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周都能看出来。但他还是一口口咽下饭,直到全部吃完。 周都出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递给他。程嘉余接过杯子,“谢谢你,周都。” “我们俩说什么谢谢。” “你回去吧。”程嘉余低着头说,“你还要上课,不用总是来医院照顾我,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周都抓抓头发,“嘉嘉,你别想那么多,程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忙是应该的。而且就算不是为你,我也还是要来医院,我哥他……” 周都说顺了嘴,停顿一下,清清嗓子。程嘉余一怔,“你哥哥怎么了?” “他……他生病了。”周都的声音变低了点,“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正在病房休养。” 程嘉余捧着水杯,袅袅白雾晕着他透白的脸,令他看上去模糊脆弱。 “周都,你不要有事。”程嘉余轻声说,“你一定要健康平安。” 周都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接着鼓起勇气,将程嘉余轻轻抱进怀里,搂住他柔软的短发,“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 程嘉余的腿做了手术,慢慢地好起来。周都每天都来看他,给他送饭,推着他去医院楼下晒太阳,后来程嘉余能够拄着拐杖慢慢自己走,他就跟在程嘉余身边陪他走路,逗他开心。 程嘉余也配合治疗。他听话吃药,吃饭,复健,周都拿手机翻有趣的视频给他看,他就低头一起看,偶尔笑一笑,周都和他说话,他都应。 除此之外一个人的时间里,半句话不说。 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周都回学校去上课,程嘉余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指尖,光的每一星点都像柔软的蛰刺扫过皮肤,令他的一切渐渐回到真实的人间。 消毒水味,陌生的邻床病人,医生和护士平静而匆忙,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经过,窗外天色湛蓝,楼房高高低低铺开,墙上千百个小窗都是千百种不同。 程嘉余从黑暗中逃了出来,噩梦归于尘埃,代价是彻底粉碎黑暗的源头,再无回头之路。 他拿过床边的拐杖,撑着站起来,慢慢往病房外走。有路过的护士注意到他,喊一声,“程嘉余,你不要到处乱跑呀。” “姐姐,我去楼下晒太阳。”程嘉余乖乖站在原地,“我自己会回来,好吗。” “那你等一下,我去给病人拿个药就陪你一块下去。” 护士匆忙给两个病房的病人拿完药,再跑出来时,走廊上却已不见程嘉余的身影。 程嘉余走进电梯,看着电梯层数变换,再叮的一声停下,电梯门打开。 他支着拐杖走出电梯,循着指示牌一步一步找到隔离病房。隔离病房大门紧闭,透过门上一方小窗看进去,除了忙碌的医生护士,就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那些病床都长得一样,人被掩埋在床单、呼吸机、吊针、仪器和纱布绷带下,可程嘉余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他哥。 熟悉的脸苍白没有血色,闭目的模样仿佛只是在平静沉睡。那双俊美的眉眼在阖上时终于减褪冰冷与摄人心魄,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宇宙缓缓停止运行,伴随的神秘引力也终于不再引人下坠。 程砚戴着呼吸机,仪器在他身边滴答滴答地响。他的头上绑着纱布,手背青白还留有狰狞伤痕,正输着液。程嘉余趴在门外看着程砚,又去看仪器上的心电图,红线闪烁起伏,数字总是那么低,那么缓慢。 他还记得那一幕。车在巨大冲力下倒翻进缓冲带,巨响和撞击令程嘉余短暂地昏迷过去,又被呛人的灰尘和鲜血味道熏醒。他被安全带定在车座上,腿卡进塌陷的车前座底下,哥哥的身体像一  37 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挡在他身上,随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落下,都有液体滴在他的脸上,随着时间分秒的流逝渐渐染湿他的半边脸。 程嘉余的大脑一片空白,血腥味漫进他的鼻腔,令他恐惧到浑身近乎麻痹。他抬手摸到哥哥的身体,像摸上一片即将倒塌的残垣断壁,“哥……哥……” 哥哥在他坚持不断的呼唤下,过了很久终于给出回应。 那个低缓好听的声音变得沙哑,低弱,很近地挨着程嘉余的耳朵响起。 “程嘉余……你真是个小疯子。” 眼泪不知何时流满脸颊。程嘉余站在病房门前,泪水一直浸透衣襟,滑过单薄的胸口。长廊空空如也,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 他早该明白若有一天这段黑暗走到尽头,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好过。 “嘉嘉。” 程嘉余回过头,看见妈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望着他。她看上去疲惫憔悴,不比他们任何人好多少。 程嘉余抹掉眼泪,程母拉住他的手将他牵到旁边长椅坐下,慢慢为他擦掉眼泪。 “嘉嘉,我的宝贝,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不好。”程母的眼眶也渐渐发红,她不断抚摸程嘉余的脸,“我知道你哥哥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可我没有在意,你哥哥总是什么都好,都优秀,我以为……对不起,嘉嘉,我不该让你和哥哥一起住,我……” 程嘉余木然低着头。程母哽咽半晌,随后捧起他的脸,轻声说:“嘉嘉,我听说小周会去国外读大学,他问我,可不可以让你和他一起去。” 程嘉余很久才反应过来,茫然看向妈妈。程母的眼中含着泪光,温柔又苦涩地看着他,“你想去吗?你的英语成绩还不错,可以先去那边读一年预备班,再进大学读书。有小周和你一起,他是个好孩子,又开朗,心地又善良,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开心很多,好吗?” 程嘉余喃喃问:“哥哥怎么办?” 程母像是忽然难以呼吸一般,看上去非常难受,非常痛苦,以至于脸部都扭曲起来,模样令程嘉余感到惊心。程母颤抖着嗓音问他:“你还想继续和哥哥住在一起吗,嘉嘉?” 程嘉余害怕程母的表情,下意识摇头。程母这才看上去顺畅一些,她捧着程嘉余的手哄慰道,“妈妈和爸爸会照顾哥哥,哥哥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去国外念书,多多认识朋友,好不好?” 程嘉余浑浑噩噩点头。他心想妈妈知道他和哥哥的事了,知道了多少,他心惊胆战不敢问。妈妈要他们分开,他想妈妈是对的,也想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妈妈可能会当场疯掉。 “那……我还回来吗?”程嘉余小心翼翼,茫然无措地这样问。他不确定妈妈要他走,以后是否还需要他回来,他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件有用的事,既不像哥哥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反而总是生病,成为所有人的累赘。 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程母蹲在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妈妈老了,眼角的细纹越来越多,她的眼睛美丽又温柔,却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充满了悲伤。 “直到你大学毕业,都不要回来。就当你帮帮妈妈。”程母以额头抵着他的手指,半晌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去上学,爸爸妈妈就安安心心照顾哥哥,等你毕业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解决。” 程嘉余不知道一切会不会好起来,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走,受折磨的就是他的妈妈,或许还有很多人,他爱的人,爱他的人,都被他拖进漩涡精疲力竭。 他还要不断地不断地犯错吗? 程嘉余答应了。 一个月后他可以出院,周都将他接到自己家住,两人一起上学,回家,和周家请来的私人老师学英语准备出国的考试。 周都的家很富有,早早便为周都和程嘉余办理好所有出国手续,周都只字不提其他,只走到哪里都陪着程嘉余,带他吃好吃的,四处找漫画和游戏给他,陪他一起锻炼,和他一起念书念到晚上,睡觉前帮他按摩,趴在床边和他小声说话,直到程嘉余慢慢进入梦乡。 周都的父母也喜欢程嘉余。周母总是说,“如果周都是哥哥,嘉嘉是我们家弟弟就好啦。” 程嘉余从来没有在周都的家里见过周杨,周家的人也从来不提这个名字,只有周都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程嘉余已经出院,他知道周都是去看望周杨。 他问周都,“你哥哥病了,不回家休养吗?” 周都一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只说,“哥哥很久没回家了……他不喜欢家里。” 随着考试顺利通过,随之而来是程嘉余的高中进入尾声。程嘉余需要在国外读一年预备班,在夏天还没结束前就要离开这里。周都于是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和他一起离开。 爸爸妈妈为程嘉余送来打包好的行李和一应证件,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晚饭,互相都很喜欢对方家的小孩。之后程母上楼帮程嘉余收拾东西,程嘉余就跟着蹲在旁边叠自己的衣服。 “嘉嘉,给。”程母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盒递过来,摸摸程嘉余的头,“给你的出国礼物,喜欢吗?” 程嘉余接过手机盒,点头说喜欢。他拆开新手机,坐在地上拿出自己的旧手机,刚取出旧的手机卡要放进新手机里,手就被妈妈轻轻按住。 程母捏住他手里的旧手机卡,抽走。程嘉余怔住。程母取出新买的手机卡放进他手里,“妈妈特地去买了个新的,可以在国外用的,很方便。” 程嘉余默默拆开新手机卡,插进新手机的卡槽。他打开手机,里面空空如也,空到程嘉余一时不知该拿它做什么,便放到一边。 程母看着他的举动,牵起他的手,“嘉嘉,妈妈再拜托你一件事。出国以后,不要联系你哥哥,好吗?” “哥哥他出车祸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医生说可能对大脑记忆存在影响。”程母说,“爸爸和妈妈要慢慢帮哥哥恢复,尽量减少外部的刺激,如果你突然和哥哥联系,他可能……妈妈不是怪你,妈妈只是觉得……这样会……更……” 程母说到后来,不知如何接下去自己的话。程嘉余却开口道,“好的。” 他说,“妈妈,你放心。” 程母走后,周都收到班上同学邀请喊他出去玩,也带上程嘉余一起。程嘉余说不想去,周都便也想推辞。 “你去。”程嘉余对周都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和他们好好玩。” 周都很听程嘉余的话,只是摸摸他的头,就出门去了。程嘉余独自呆在房间里,坐在床上,看落地窗外深深浅浅的树影,月色盈盈,落下清冷的光辉。 他没有特殊的 38 感觉,就算有,也被全数逃避。他每一步都按妈妈说的走,减少思考能够有效减少情绪,如今他已领悟情绪究竟是个多么糟糕的东西,他一度被愤怒、恐惧、冲动等一切负面情绪支配,犯下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误。 他心中有一个恶魔,不仅想吞噬自己,还想将他的哥哥—— “哗啦”一声,水杯落在地上,水洒了一地。程嘉余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开始一直在神经质地发抖,他不断握起手指,双手互相紧紧捏住,也不能停止发抖。 冰冷的月光落在程嘉余的身上,与他一同沉默,浸入夜色。 两周过后,程嘉余和周都一同抵达机场。大人们送他们到登机口,程嘉余走路不再使用拐杖,只是不能走快。他拿着行李箱与父母站在一起,周都和他的爸爸妈妈在一边说话。 程母理理程嘉余的衣服,“出了国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小周好好相处。” “嗯。” “哥哥醒了。” 程嘉余原本低着头,闻言看向妈妈。程母状似不经意提到这件事,“他忘了以前的事,连我们都不认识了。好在身体能恢复,一切都有希望,你不用担心。” “妈妈之前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程嘉余怔怔收回目光,点头。 又想起自己要说话,开口,“我会记住。” 大人们送别完小孩,看着两个孩子走进登机口,回头与他们挥手道别。周都走在程嘉余身边,他身形高大,安全,走着走着牵起程嘉余的手,握紧。 他低头看向程嘉余,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我怕你走丢。” 他又说,“嘉嘉,到哪里我都陪着你,你别害怕。” 程嘉余被他牵着坐上登机车,又下车,慢慢往前走。一架大型客机停在他们面前,人群慢慢向上,排成一条线一个一个消失在飞机口。程嘉余仰头看着飞机,又看天上空旷流云绵延,飞机穿越云中,拖出长长的云线,离开去未知的方向。 他低声说:“我不害怕。” 因为那个人不再记得他了。 第23章 两年后。 高纬度的阳光灿烂热烈,天蔚蓝无云。天气难得好,温度低。 程嘉余抱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大袋子回到家,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摸索着钥匙孔打开门。他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把袋子放在餐桌上,书包放到一边,从袋子里拿出圣诞灯,树环,挂球,林林总总堆在桌上。 还有一个月才过圣诞节,周都却已经在网上买好圣诞树,并催促程嘉余赶快买圣诞装饰,否则晚一点就被别人抢走好货。程嘉余一下课就去市中心买了一堆回来,也不知道哪个是周都说的今年新款。 家里开了暖气,他脱下白色棉袄,拿起圣诞环踮着脚在墙上比划,开始贴。 程嘉余长高了一些,不再是高中时太过瘦弱的模样。他的皮肤依旧白皙,五官长开后褪去太过的稚气,从眉到鼻梁漂亮而光泽,圆润的眼睛愈发如琥珀冰凌,眼角翘起一弯可爱的弧度,垂眸时单纯清甜,抬眼时却天生带一点勾人的意味。 他穿一件居家的浅灰毛衣,牛仔裤卷起裤边,露出清瘦的脚踝。贴完圣诞环又四处找地方挂圣诞灯。家里虽然有两层,地方却算不上大,最近年末堆积不少东西,程嘉余把楼梯上的空纸箱都挪到门口,把灯绕在楼梯的栏杆上。 一声钥匙转响,门被打开,周都的声音响起:“嘉嘉!怎么没等我一起回来?” 程嘉余边忙边应一声:“我下了课就去买东西了。” 周都换了鞋跑进来,翻着茶几上的袋子。他比程嘉余长高得还多,出国时带的裤子全都不能再穿,只能全买新的。天这么冷,周都只穿件大衣,一头短发被风吹得乱翘,大狗一般把程嘉余刚买回家的装饰品翻得一团乱,“太好了,我买的圣诞树也快到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再去街上买挂件。” 程嘉余把灯缠好,进厨房去做晚饭,“我不去,天好冷。” “去嘛,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吧?” “小秋一定会找你,你不会一个人的。” 周都闭嘴悻悻杵在原地,一提这个名字他就有些耸,“可我不想和他一起……” 周都跟到厨房,程嘉余很快弄好两人的晚饭,只是简单的三明治,夹蔬菜、肉和鸡蛋,再加上之前买回家没吃完的甜点和牛奶。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三明治,程嘉余吃得很慢,周都三口两口吃完一整个,又吃下一个巧克力小蛋糕。 “嘉嘉,圣诞假你也要在甜点店打工吗?” “嗯。” “到时候会很冷的,要不你和店长说不要去,我们两个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不也是冷吗?” “那我们就在家里看电视,吃大餐,还可以一起打游戏!” 程嘉余小口吃完三明治,喝一口牛奶,看到周都充满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一时便说不出口。周都在这边有许多朋友,更有众多追求者,圣诞夜如果只和自己在一起过,程嘉余觉得太委屈他。 可周都却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想和他两个人一起过节。程嘉余惴惴不安,不知到底该如何把握这其中的分寸。暗着拒绝过,明着也拒绝过,周都也曾经伤心委屈,可总是第二天又跑过来找他要和他玩,像个执着又没有心机的小孩,喜欢什么就追着什么跑。 “如果你想的话,”程嘉余犹豫着,“……那我们就在家里过吧。” 周都欢呼一声,抱起装饰品的袋子开开心心打扮家里去。程嘉余把餐桌收拾干净,拿起书包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小,是他自己特意要求,把大的一间给了周都住。他喜欢小的空间,令他更有安全感。房间温暖,有些拥挤和凌乱,早晨出门时又没有叠被子,被角掉在地上。地毯上散落的书和漫画忘记收拾,小桌上放着水杯,拆到一半的饼干袋子,缠绕的数据线,纸和笔。 他到现在还是不大会做家务,收拾房间也很不在行。程嘉余脱下外衣,换上居家的宽松长袖和短裤,拿着手机爬到床上,到窗户边坐着。 窗户外面是街道,绿茵和一排排低矮的红色小楼房。他们住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区,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因此没有高楼大厦遮挡视线,放眼可以看到很远的天际线。 到冬天,下午四点以后天便黑下来。程嘉余关了卧室的灯,把放在窗台上的月球形小灯按开,整个屋子黑下来,只有月球灯落下暖黄的光。 程嘉余拖来被子,把自己裹住,望着窗外遥远的夜空。 他常常这样。如果某一天早早完成的学校作业,不用去甜品店打工,周都没有拉着他一起出门、打游戏或者看  39 电视,他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开月球灯,然后用被子裹着自己,安静趴在窗户上,像一颗不会说话的蘑菇。 出国两年,他没有交新的朋友,每天不是周都穿过校区来找他,就是一个人走路,吃饭。他长得愈发漂亮出众,因不爱说话而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更吸引人想要认识他。程嘉余一个也不想认识,如果有人缠上来,他就不吭声躲在周都身后,等着周都把人赶走。 无论友好的,不友好的,都被程嘉余划到界线外,一个也不许进来。程嘉余不是讨厌任何人,只是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做别人的朋友会很浪费。他的精力比平常人更有限,上完一天的课,走过长长的路回家,做一顿晚饭,再洗澡,写作业,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所有的精力就彻底消耗干净了。 程嘉余望着夜空发呆。他捏着手机犹豫摸了摸,还是点开屏幕,滑进相册。 他点开相册最底下的第一张照片,照片跳出来,是一个从上往下的角度,有一点模糊,拍的是程砚坐在书桌前微微低头办公的样子。书桌的台灯也是暖黄色,映得程砚英俊的侧脸清晰柔和。 他从旧手机的云相册里无数张有哥哥的照片里选出这一张,小心翼翼下载到本地,之后飞快退出旧的手机账号,注册一个新的账号用到现在。 他生怕违反了与妈妈的约定,怕自己再次犯错。他偷偷存下这张照片,克制着不去每天看,只是在很低落很孤单的时候,才悄悄拿出来看一眼。 程嘉余趴在窗台上,歪头看着手机里的哥哥,手指在哥哥的侧脸轻轻点点。 暖气片烘着柔软的被窝,光裸的腿缩在被子里,皮肤触碰之间温暖而亲密,程嘉余并拢双腿,短裤蹭得腿间有些敏感,他红了脸,低头扯扯衣摆,不大愿意接受自己就这样开始感到一些痒的事实。 他一点没变,敏感的身体无药可救,只是看一眼照片就感到空虚。程嘉余把手机放下,有些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埋在手臂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着嘴唇伸手探进裤腰,往下摸到腿间女穴附近,指尖沾上一点点湿意。 程嘉余不愿承认,但他对此早已熟练。手指慢慢揉着穴口的阴唇,程嘉余躲在被子里轻轻喘息,等到穴口愈发濡湿后,才抵开缝挤进一根手指。 他忍不住抬起膝盖,手指在穴里来回抽插,这样的安慰令他好过许多。他放进第二根手指,很小声地呻吟着,脑海里全是那张照片里哥哥的侧脸。这令他被难言的情欲冲刷着,湿润的穴几次抽缩,然后慢慢淌出水来。 程嘉余面色绯红喘息着。他倒进被子里缓了一会儿,才拿过纸巾慢吞吞给自己擦干净。腿有些发软,程嘉余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爬起来去浴室洗澡。 程嘉余的一位语言指导老师曾试探着建议他参加学校举办的社团活动,并表示愿意为他介绍一位亚洲心理医生。程嘉余费劲婉转拒绝了老师的好意,从此不敢与这位热心的老师正面相遇。 他知道自己一定看起来不大正常。但程嘉余不想寻求任何人的帮助,他不愿意原谅自己,那么谁来都不能做这件事情。 程嘉余只是常常午夜梦回,梦里是浓浓的烟雾和汽车残骸,警报器长长尖叫到快把梦境震碎。直到哥哥第无数次将他抱在怀里,血滴在他的脸上,而后低哑着嗓音问他—— “程嘉余,原来你想杀了我?” 如此梦才会彻底结束。 他会猛地睁开眼睛,僵硬躺在床上看无光的房顶,直到严重的心悸和手抖慢慢褪去,才重新闭上眼睛,清醒到天亮。 两年,程嘉余逐渐习惯这个重复的梦带给他的一切。他觉得这样很好,总要有某个东西来惩罚他犯下的错,过去是不可以被忘记的,他也要一遍又一遍地无法安眠,才有勇气慢慢往前走。 程嘉余洗完澡回到房间,见手机亮了一下,拿过来点开。 是一条消息。 [在做什么?] 消息来自一个叫做“IA”的人,头像是一只背对的小猫。上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上午,程嘉余说[我去上课],IA说,[再见。] 程嘉余窝进被子里,打字,[刚刚洗完澡。] IA的回复不紧不慢,[那边天气如何?] [外面很冷,家里开了暖气。] 他的手机里有一个国外用的社交软件,用来发一些随手拍的照片和没头没脑的文字。他没有关注任何人,也不加入同专业的话题圈,只在周都的要求下关注了他一个人,且从来不与他互动。两人每天都生活学习在一起,反倒无须线上交流。 一年前他刚入大学,好不容易把语言勉强学会,专业课却卡得十分艰难,他学习很笨,学校又给班上同学分成小组,他总是小组里进度最慢的一个。程嘉余抱着电脑和书天天泡图书馆,回来后也要继续赶作业,每次遇到不懂的题目,都只能一个人趴在书桌前一点点查资料,查字典,做笔记。 那时程嘉余很郁闷,把散落一桌的资料拍了张照片,发到社交软件的动态,说,[什么都不会做。] 两天后,他的动态下多了一条留言,三四行字,将他发的图片里每一张资料上的题目给出简洁的解答,并且是中文。 这个人就是IA。 程嘉余傻傻看着留言,又去翻自己滞留了两天都做不出来的作业,花一个多小时按照IA给出的答案把不会的题目都写出来,令他头疼的问题就这样轻松解决。 程嘉余在留言下回复感谢,想了想,又点进那人的头像与他私聊,[你好,谢谢你帮我解决我的作业。请问你是?] IA似乎有些忙,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复过来,[我在X大念金融学,你发的题目我曾经也做过。] 原来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而且似乎比他年长。程嘉余有些不解,问,[我们认识吗?] [你在我的好友推荐里,我随手点进来看到你的最新动态,觉得你可能需要解答,就直接留了评论,希望你不会觉得奇怪。] [不会的,很谢谢你。] 程嘉余想IA应该是周都的好友之一,周都的好友列表长长一串上百人,有的或许他自己都不记得是谁。程嘉余点进IA的个人主页,很干净,好友列表只有十几人,只显示近半年的动态,多是些风景照和泡图书馆日常,偶尔一些外出吃饭的照片。 程嘉余心想,好像也是不大喜欢热闹的一个人。 程嘉余便和IA认识了。IA的话不多,冷淡,忙碌,对他没有任何好奇,只确定他是自己的同校学弟后便什么都不问,似乎对他并不多感兴趣。两人的对话大多是程嘉余抱着不会的作业小心翼翼过来问,IA会在一天之内给出简洁的答  40 案,并指导他如何看相关书籍。 这样的相处模式令程嘉余感到舒服。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来往,但IA有点像个只带一点人情味的机器人,他们不需要见面,不需要维持热情,这种关系极大减少精神消耗,让程嘉余不会感到太过疲惫。 程嘉余和IA就这样时而聊天,开始时一个星期对话一两次,渐渐熟悉后,增加到三四次。程嘉余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偏好和IA聊天,翻看聊天记录除了课业教学,并没有多少很有意义的对话。很多话程嘉余不会与周都说,更不与身边任何一个人说,如此一来,成熟的、冷淡的、不在意他的IA反而成了他胡言乱语的倾诉对象。 在经历过程嘉余几次莫名其妙的心情对话后,IA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小孩的没头没脑,便不再及时询问他状况,只等他发完文字后过一会儿才说,[好,我知道了。] IA时而逗一逗程嘉余,程嘉余看不懂他给出的作业解答时,IA会说[你好像有一点笨],程嘉余心情不好发些没头没尾的文字时,IA会说[又骚扰我。] 程嘉余有些依赖IA。他想这样很好,他知道自己软弱无能,依赖一个不关心自己的人情味机器人比依赖身边任何一个人都要安全可靠。 程嘉余躲在被窝里打字,[你在做什么?] IA回复,[准备睡觉。] [圣诞节你要怎么过呢?] [你呢。] [我不知道。]程嘉余想了想,又打字,[我想一个人呆着,但是室友想和我一起过。] [你的室友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他,但是他和我一起过圣诞太浪费了。]程嘉余不大想聊这个,又问,[你准备怎么过?] 过了二十分钟,IA才回复过来。 [我或许会出一趟远门。] 这个回答不像普通的答案,看起来也不敷衍。程嘉余有些好奇,问,[有什么事吗?] IA却不再回复他了。程嘉余等了一会儿,等到IA的状态变为离线。他有些茫然,还以为IA的手机突然没电,又等了十五分钟,最后没有等到人回来,只好把手机关机,放到一边。 他想IA真的是个很冷淡的人。 圣诞将近,程嘉余和周都终于将运回家里的大圣诞树装扮好。平安夜的那天早上,两人要去超市买东西。程嘉余怕冷得很,穿上大大的白色棉袄,裹着围巾和帽子圆滚滚地跟着周都出门。 周都牵着他的手腕,怕他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不看路摔跤。两人刚走出家门没几百米,远远就听见一个声音喊着周都的名字。 周都明显身体一僵,看起来像想拽着程嘉余就跑。程嘉余也听到声音,回头看一路风风火火跑过来的人,与他打招呼,“小秋。” 被叫做小秋的男生与程嘉余差不多高,冬天里穿一身时尚的明黄色运动外套,裤脚卷起露出脚踝,唇红齿白,模样干净可爱。小秋追上来扑到周都身上抱着他的腰不放,“我让你等我一起出门呀,为什么不等我,坏蛋!” 接着瞪起杏眼看向程嘉余,“又是你,小狐狸精。” 周都手忙脚乱把他扯开,“你别瞎说话!” 程嘉余却已经习惯了。小秋每次见他都喊他小狐狸精,认为他每天都在勾引周都,害周都迟迟不能喜欢上自己。小秋从小在国外长大,家就住在附近的居民区,从大学入学第一天起对高大俊朗的周都一见钟情并纠缠至今,对他的喜欢热烈而不掩饰,对程嘉余的嫉妒同样十分直白。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超市。”小秋转而紧紧搂住周都的一边胳膊,警惕望着另一边的程嘉余,“我也要买东西。” 周都着急:“我说了让你不要来。” 程嘉余说:“那就一起走吧。” “嘉……” 程嘉余示意周都松开自己的手腕,站到一边与他们并肩走。小秋性格活泼,路上粘着周都与他不停说话,周都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得无奈回应。三人一同走到市中心超市,程嘉余推辆车在一边选东西,小秋拉着周都一会儿看水果一会儿看零食,就是不要他和程嘉余呆在一块。 周都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程嘉余,怕他一个人走不见了,又转头想把小秋推开,“你……你别老抱着我。” 小秋踮起脚搂他的脖子,大大的眼睛亮亮盯着他:“不抱着你,难道让你去抱着小狐狸精啊。” 周都被他说得脸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哎!这么多人,你不要总是这样……” “我就要!” 小秋每次一出现就吵吵闹闹,把周都弄得精疲力竭。好容易买完东西,三人坐车回到住处附近,程嘉余和周都先到家门口,小秋牵着周都问,“周都,明天我们一起参加学校的圣诞聚会嘛。” 周都说,“我不去。” “去啦,去啦——好多人都来的,有很多好吃的,还有乐队来演出,很棒的呀!” “我不去,我和嘉嘉一块儿过。” 小秋撅起嘴,瞪着程嘉余。程嘉余抱着袋子低头看着袋子里的零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了想,看一眼周都,小声说,“周都,你送小秋回家。” 周都傻傻看着他,“啊?” “送一下。”程嘉余提过他手里的袋子,看他还傻站着不动,催他,“快点。” 然后转身进屋,关上门。 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拿出来放进冰箱和柜子,今晚需要吃得比平时稍微丰盛一些,程嘉余在厨房准备食材,按照手机里的食谱给买来的烤鸡腿抹上调料,放进烤箱。 等待的时间里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的小茶几,把零食塞进茶几下面。留学生活让他多少学会了一些照顾自己的基本技能,知道要自己收拾屋子,要学会做饭。 这时周都也回到家。他进来见程嘉余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也脱了外套过来坐着,“我把小秋送回去了。” “嗯。”程嘉余码好零食,问,“那明天你和他去参加聚会吗?” 周都乖乖坐在他旁边,小声说,“我们不是约好一起过吗。” 两人不说话了。程嘉余已经收拾好茶几,却半晌没动。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说些什么,却怕自己说错,怕自己太笨让周都不开心。 “你要是不去,你的朋友们都要不高兴了。”程嘉余试着开口,“你不是喜欢热热闹闹的吗。” “我要是去聚会,你呢?” “我自己在家里就好。” 周都望着他,失落地垂下眼,“你宁愿一个人过节,也不想和我一起。” “不,不是。”程嘉余忙否认,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一句。因为周都说的并没有错,他不想和任何人待在一起。但他该如何对周都解释呢?他很  41 喜欢周都,想永远能够拥有这样好的一个朋友,问题只出在他自己身上,在众人都该快乐热闹的日子,他永远只想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房间。 周都与程嘉余面对面坐着,他低头看程嘉余,垂下的睫毛纤细,眉眼漂亮得长久以来令他着迷,那双小巧柔软的嘴唇有些不安地抿起,短发茸茸微翘,下颚的弧度像盈盈润泽的玉。 程嘉余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美丽,让他心动。他的梦里也是程嘉余,笑起来的样子,生气时红着脸发脾气的样子,委屈的样子,一个人孤零零掉眼泪的样子。 周都握紧手指,接着忽然抬起手,把程嘉余用力抱进怀里。 程嘉余被他吓一跳,怔怔被抱个满怀,耳朵贴着周都温暖的胸口,听到他铺天盖地的心跳。 周都紧紧抱着程嘉余,“嘉嘉,我喜欢你,所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别人怎么样,我都不在乎。” 他像要把程嘉余揉进自己的身体,急促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一开始到现在,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就去哪,想保护你,让你开心,想……想你也喜欢我。” 程嘉余心口一疼,没有说话。周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甜香气息,忍不住红着脸埋头在他耳边,沉浸在他的甜美味道里,“嘉嘉,我真的……真的等得好辛苦,我知道你总是不开心,有心事,可是我不想你总是被过去困住,我只想你开开心心,嘉嘉,你也看我一眼好吗?” 他松开程嘉余,转而捧起他的脸,认真而紧张地看着他,“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一定对你好,一定不要你伤心,我的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你,以……以后我们还可以结、结婚……我想和你结婚,嘉嘉。” 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最深的渴望,喃喃又重复着,“我想永远守着你。” 程嘉余垂下眼,下意识握住周都的手腕,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拉开。 他明白无论自己多么糟糕,也需要往前走。但有些人绝对不可以随意对待,不能敷衍,不能伸出手又胆怯缩回,不是为了摆脱负担就可以轻易攀附的工具。 他想周都是他一生都要珍惜的人,至于有关于爱的一切强烈的、热烈的情感,他拥有的太少太小,从头到尾倾尽所有给了一个人,从今以后再不会有剩余。程嘉余不能把一副空壳交给他珍惜的周都。 他捧着周都的双手,手指紧紧握住,将额头抵在周都温暖的指间,闭上眼睛。 “只要你一切都好,我就开心。”程嘉余低声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对不起。” 程嘉余小声说着对不起,抱着周都的手像受到太阳的恩赐而虔诚感激。房间温暖、安宁,像一个安全而热烫的明亮花房,只落进阳光,不见风雨。 也将两颗失落孤单的心温柔包裹。 第24章 第二天一早程嘉余就要赶去甜品店。他昨晚又没有睡好,早上醒来时一看时间晚了,急急忙忙起床套毛衣穿裤子,抓起书包离开家门。 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程嘉余边赶路边拿出来看,是IA发来的消息。 [在睡懒觉?] 程嘉余回复,[在去打工的路上。] [圣诞节也要打工?] [老板是华人,圣诞节不关门的。] [嗯。] 程嘉余费劲顶着寒风跑上楼梯,低头看一眼手机,打字,[祝你圣诞快乐。] IA的头像又显示不在线了。程嘉余只好把手机收起来,他习惯了IA的冷淡和繁忙。 程嘉余赶到市中心的甜品店,在其他店员的催促下换上工作服投入工作。 一年前,程嘉余与妈妈通电话,聊了些日常话题后试探着询问了一下哥哥的情况,妈妈说哥哥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最后提到医疗费用比较高,夫妻二人也忙碌。挂了电话后,程嘉余开始在社交软件和同学圈内咨询兼职的信息,并拜托周都帮忙打听。 周都不解,程嘉余那时连话都不愿与外人说,每天上完课就回到家里不再出门,光是学习口语和课堂作业都让他成日苦恼,在异国打工只会徒增他的压力。但程嘉余坚持要做,周都只好一起帮忙打听,最后找到一位开甜品店的华人老板,老板与程嘉余见过一面后便让他到店里来上班,按小时给他结算薪水。 圣诞节这天大多店都不开门,因此程嘉余工作的甜品店生意格外好,来的客人都是学校里的华人学生。程嘉余在工作时不大说话,只埋头做事。店里人来人往,他忙得脚步不停,连午饭也没怎么吃。下午三点过后天黑下来,街上飘起大雪。 程嘉余的换班时间到,店里的员工让他赶快换衣服回家,以免天黑雪大不安全。程嘉余道过谢,换了衣服离开店。 街上人来人往,四处是彩灯的光与广告牌霓虹,程嘉余被寒风吹得哆嗦,站在屋檐下裹好围巾,拉起棉袄衣链,戴上帽子,在原地蹦一蹦热身,准备顶着大雪往家里飞奔。 他抬起头,看见街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男人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一身深黑的毛呢大衣,灰白高领,长裤笔挺、整洁,一如从前。人群喧嚣如流,他却像流动光晕中唯一伫立的漆黑雕像,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程嘉余眼前。 程嘉余忽地低下头,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他大脑空白站在原地,深深呼气、吸气,调整骤然紊乱的心跳,盯着脚边飘落的雪花,心里默默从一开始数数字,告诉自己手不要发抖,不要心悸,不要头晕,要正常和成熟像个大人,不可以被梦和幻觉困扰。 一双皮靴走进他的视野。程嘉余的呼吸便停滞下来。接着一只手穿过他的围巾,抚上他冰冷的脸。修长的手指拨过他的眼角,指腹触碰他的耳朵,程嘉余像被魔咒定在原地,任由那只手抬起他的下巴。 程砚低头看着他,眼眸漆黑,冰冷,正是那道魔咒。那张脸依然俊美无暇,从高挺的鼻梁到清冷薄唇,与两年来反复出现在程嘉余面前的幻影别无二致。 程砚轻轻撩开他额角的碎发,问,“冷吗?” 接着他温柔地弯下腰,致命的气息如缓缓下坠的雪崩,化作一个吻落在程嘉余的额头。 “圣诞快乐,嘉嘉。” 程砚牵着程嘉余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司机询问他们的目的地,半晌无人应答。程砚看向程嘉余,温声提醒他:“嘉嘉,司机问你的家在哪里。” 程嘉余这才茫然抬起头,像终于被转动起来的人形娃娃。他本能报出家的地址,出租车开动,窗外的雪倾斜飞掠,白如梦境。 出租车抵达程嘉余的住处门口,两人下车,车驶离后,便只剩他们二人站在雪里。 程砚  42 见程嘉余呆呆地不动,依旧耐心牵着他,“嘉嘉,你住在哪一栋?” 程嘉余听到他说话,才慢慢看向周围,看过一个房子,又看过一个,喃喃自语,“住在哪一栋……” 程砚没有催促他,只始终站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直到程嘉余终于想起自己住在哪里,两人才踩过雪堆和楼梯,来到大门面前。 程嘉余低头拿钥匙,却忘了钥匙放在哪里。棉袄和裤子口袋都是空的,只有一个手机。程嘉余很着急,也很空白,始终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事情,觉得身边站着的好像也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别的什么人,或许是陌生人,或许是个幻象。 程砚拉开他背包上的第二条拉链,从里面拿出他的房门钥匙,放进他的手里,“你喜欢把钥匙放在书包里,怎么忘记了?” 对,他喜欢把钥匙放在书包,因为放在口袋里容易掉。程嘉余记起自己的习惯,接过钥匙。 他没有立刻打开门,手指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发抖,视线好像也变得不如平时清晰,一下远,一下近。他眨了几次眼睛,才将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打开大门。 家里没有人。大门关上,终于将大雪与寒冷隔绝在外。程砚看向墙上的一排开关,抬手将客厅的灯与暖气打开。 客厅不大,充满了温暖的生活气息。程砚扫过墙角显眼的圣诞树,圣诞树上挂满了圣诞灯和装饰,树下放着两个大大的礼物盒。沙发上铺着图案可爱的沙发布,乱放着程嘉余和周都的几件外套,和两个松软的沙发靠枕。小茶几上摆满零食,茶几下铺一块很大的地毯,上面有摊开的两本书,两个游戏手柄,一条凌乱的小毛毯。餐桌上放着两个水杯,一看便是从大学学生活动中心商店里买的纪念水杯,同样的款式,一只蓝色,一只白色。凳子也只有两张,很近地挨在一起。 楼梯的栏杆缠绕大大小小的圣诞灯,二楼只有两个房间。 程砚垂眸,看到玄关处凌乱放着几双鞋,只有两个码数,一大一小,彼此混在一起。 他收回目光,微微转头看向自己身旁,见程嘉余傻傻站在原地捏着衣角不动,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抬起头来看向他。 程砚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平静开口,“怎么了?” 程嘉余有些无措地说,“没有……多的拖鞋。” 程砚问,“那就不换鞋,可以吗?” 程嘉余点头。程砚于是在他面前半跪下来,自然地为他解开鞋带,轻轻握住他的脚踝抬起,替他脱下鞋,然后为他拿来拖鞋,放在他的脚下。 程嘉余踩着自己的毛绒拖鞋,目光一转不转看着程砚站起身,拿过他的书包放到一边,抬手拉下他的衣服拉链,为他脱去厚厚的棉袄。 做完这些,程砚才整理一下袖口,转身往客厅走去。程嘉余立刻跟在他的身后,拖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像只毫无意识的小尾巴。程砚走到沙发边脱下毛呢大衣,随手搭在沙发背上。他的身形依旧挺拔,灰白的高领毛衣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线条,暖黄的灯光洒落,令这背影生出漠然的光辉。 程砚转过身,对程嘉余说,“倒杯水来。” 程嘉余的发条被拧动,到餐桌旁拿起自己白色水杯,进厨房去倒水。程砚靠着餐桌站立,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家。 程嘉余捧着水杯到程砚身边,程砚接过杯子,两人指尖相触,触感像一道闪电,忽地打进程嘉余的神经。 灯下的程砚被镀上一圈光晕的轮廓,那双眼眸垂下时,睫毛便在眼下落一片鸦羽的影,鼻梁的光泽如瓷玉质地,既像无机质的假人,又像冰冷的神。毛衣绒绒的料感,体温,灯光落在手背上细腻的温暖,令程嘉余终于从虚幻的边缘挣扎出来,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 他后退一步,怔怔望着程砚。 “你……你的伤……”程嘉余想起这件事,就变得不能顺利地说出话,“好了吗?” 程砚注视着他的神态和动作,放下水杯,“你看到了。” 程嘉余手足无措低下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妈妈说……你、你记不清……说你忘了很多……” 程砚扣住程嘉余的手腕,没有多少使劲,程嘉余就不自觉朝他走一步,再走一步。他稍稍分开腿,几乎将程嘉余拉到怀里,大手撩起他的红色毛衣下摆,抚上衣料层叠里清瘦单薄的腰线,慢慢地往上。 程嘉余僵硬站在原地,动不了也说不出话。程砚的手一直摸上他的胸口,指腹按在那一点软粒上,将敏感的乳头揉得挺起。程嘉余无措把手放在程砚的手臂上,脸慢慢泛起红。 程砚用力按他的乳头,看着程嘉余疼得一抖,“看着我。” 程嘉余绯红着脸看向他,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渐渐蒙上淡淡的水雾。程砚的手不紧不慢按上他的背,另一只手松开他的手腕,向上扣开他的腰带,抽出扔在地上,解开裤腰,拉下拉链。 裤腰褪下卡在程嘉余的胯骨,一截雪白的腰露在灯下,盈盈有光泽。程嘉余的目光如水涣散开去,接着“嗯”一声,抓住程砚的手指。程砚隔着内裤情色地揉他的阴茎,修长的手指往里找到女穴,慢慢往上按。 程嘉余发出柔软的呻吟。 他的意识陷入混乱,情欲远超理智迅速掌控他的一切,程嘉余没有想过再次和哥哥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他以为重逢会是在他大学毕业后,或是很多年,或是再也不会有冲锋。程嘉余想问你的身体恢复了吗,还有没有哪里疼,为什么还记得我,为什么会来找我…… 他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激烈地震颤他的一切。程嘉余心想哥哥,难道你会想我吗? 阴唇被用力按进穴口,无法抑制的水流出来,沾湿了程砚的手指。程嘉余双腿发软,巨大的空虚摄住他,他想要哥哥的手指插进来,而不是夜里费劲折磨的自慰。程砚在他的双腿之间不断搓揉顶压,黑眸始终锁定着程嘉余的脸,“嘉嘉,你走神了。” 程嘉余小声地喘息,眼中渐有泪光。他快站不住脚,浑身发软扶着程砚的手臂刚想开口,紧接着就颤抖着叫出声。哥哥的手指拨开裤头强制挤进女穴,一声淫靡的水渍声挤出。程嘉余差点腿软滑到地上,被程砚插着穴抵回来踉跄倒进他的怀里。程嘉余抱着哥哥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呻吟,穴被手指深深地反复捣开抽送,有力的指节拓开狭窄甬道,弯曲,顶住穴里最敏感的点按压,程嘉余张开嘴叫不出声,脚尖竭力绷起,粘液从腿根流下。 他彻底软了腰,被程砚托起来放在桌上。腿间流出来的水沾到程砚的手上,程砚漫不经心舔去,眸光下落,“怎么浪成这样?” 他看着程嘉余绯红湿润的脸,分开他的双腿,有一搭没一搭逗弄那两片粘腻饱满  43 的阴唇,“你的室友对你如何?” “听说你们要一起过节。”手指插进刚刚高潮过的穴,程嘉余难受抓住程砚的衣服想要合拢腿,膝盖又被握着抬高,“这里布置得真温馨。你们想在圣诞夜约会,是吗?” 手指粗暴连根捅到深处,程嘉余“啊”地叫出来,“不是,不是……” 高大的男人几乎将他的腰掐断,两指在女穴里残忍分开,搅动,“你喜欢他,程嘉余。” 程嘉余哭着摇头,细白的手竭力想要搂住哥哥的脖子,“不是的……呜……” 程砚漠然垂眸看着自己的弟弟,眼中尽是漆黑,漆黑之下腾起滚滚的风暴。绅士的风格在走进这个房子那一刻之后的每一秒都在渐渐垮塌,温柔像是弹指间的幻觉,那张完美的表皮褪下,依旧是一个冰冷静默的邪影。 “嗯!”程嘉余弓起背,再次被哥哥的手指干得流出水来。他被身体里滚烫的血液和暖气蒸得皮肤冒出汗来,程嘉余哆嗦着抓住哥哥的手臂喘息,接着墙上的时钟忽然响起整点的提示音。 这道声音像一道警铃打进程嘉余的大脑,他猛然清醒过来,慌乱想要推开程砚的手,“不不,不行,这里不行。” 哥哥的手却纹丝不动握着他的腰,深黑眼眸平静挑起,看向他。 程嘉余着急想挣扎出来,但哥哥一动不动,他就半点也挣不开。他的毛衣被卷起,裤子扯下,大半截腰裸露在外,穴滴出来的水打湿腿根。他感到羞耻与惧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程嘉余只能小声地求,“哥哥,周都待会儿要回家的。” 程砚勾起一个笑。 他抽出手指,指尖滑过程嘉余半翘的红嫩阴茎,牵起一丝银线。程砚低声说,“回你们的家吗?” “哗啦”一声,程嘉余被扼住咽喉压在餐桌上,桌上物件被扫落在地。灯映照他起伏白皙的腹,一片无垠。皮带啪嗒扣开,程嘉余睁大眼睛,紧接着裤子被扯下,硬烫的性器抵在他的穴口,几乎粗暴挤开里面湿漉的肉缝。 “啊……”程嘉余发着抖并拢双腿,手指紧紧扣住餐桌边缘,指尖青白。粗壮的阴茎挤开层层包裹的紧致肉壁猛地贯穿到底,一瞬间胀满身体的痛和快感劈开程嘉余,他几乎失控般叫出声来,“啊!” 程砚捏住他的脸,大手捂住他的嘴,将他的腿扯开,压着腿根一下一下重重往里插。程嘉余差点被猛地干晕过去,身体里的阴茎太粗太凶,穴里的肉被反复挤压拉扯,两人交合的部位水声大作。程嘉余扬起下巴发出崩溃的闷哼声,他很快失去力气,两条细白的腿被撞得东歪西倒,再合不拢去。 程砚像是要吞下程嘉余。每一次抽顶都撞进程嘉余的最深处,龟头被抽搐的穴啃咬绞紧,再连根抽出,深深挺进。餐桌被剧烈的撞击摇晃得寸寸挪位,桌腿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被男人分开架到两旁的小腿痉挛着绷紧、垂下,程嘉余随着每一下阴茎插进穴里的肉声发着抖缩紧脚趾,汗从白净的皮肤滑下,滴落桌面。 程嘉余被干得哭起来,女穴绞着凶悍的阴茎剧烈抽搐哆嗦,大股大股流出水。阴茎从他的身体抽出,高翘发烫的茎体上满是他流出来的晶亮液体。 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程嘉余的口鼻,他张着嘴竭力呼吸,二次高潮的强烈余韵疯狂冲刷他的脊髓至大脑,快感令他几乎晕厥。太久没有被哥哥压在身下操干,以至于他差点忘记哥哥在床上是如何点燃他的身体,轻易将他拖入欲望的狂潮。 程砚把程嘉余从桌上抱起来。程嘉余发着抖抱住程砚的肩膀,接着身下尚未闭合的肉缝再次被阴茎塞满,他甚至感到阴茎两旁饱满的囊袋挤压住穴口的阴唇,顶开他的性器。程嘉余浑身是汗,倚在哥哥怀里不断与他求饶,“哥哥,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程砚将他整个人抱起来。阴茎重重插进穴道,几乎将囊袋也强制塞进去。程嘉余生出胃都被顶到的错觉,难以自抑再次哭起来,“不要、啊!好深……太深了……呜呜……” 程砚托着程嘉余朝沙发走去,每一步都牵动程嘉余身体里的性器将甬道挤得变形扭曲。程嘉余片刻挣扎不得,被这个姿势折磨得又哭又叫,手指在程砚的毛衣上反复留下抓痕。随后程砚将他压进沙发,胯部深深抵进程嘉余的双腿,将他的腰整个压进柔软的沙发垫里。 高热的交合像是没有尽头。程砚将程嘉余的手腕压到头顶,按着他一遍一遍挺送,精水洒到程嘉余粉色湿漉的小腹和胸膛,漫成一副淫靡的画像。程嘉余被干得抽噎,哽咽,控制不住地发浪呻吟,双腿不知什么时候缠上程砚的腰。他被反复送上极乐的山巅,红肿烫软的女穴被插出咕啾的粘腻浪声,叫得像个被男人操破了泉眼的妓。 “哥……去我房间,去……啊、嗯!”程嘉余求着程砚,凭最后一点仅剩的理智,“去我房间,求你了哥哥……” 龟头猛地压上穴里敏感的凸起,程嘉余失控哭叫出声,抬腰喷出满腿的水。程砚掐着弟弟汗湿战栗的腰,光在他背后落下,将他俊美的面容隐于昏暗。 “担心把沙发弄脏?”程砚的声音带着轻柔的笑意,温柔中只有彻骨的寒冷,“还是你更喜欢和他在沙发上做?” 程嘉余被捏起后颈,被迫仰起脸。程砚的喘息粗重,俯身咬住他湿润的唇。 他像是疯了。程嘉余的嘴唇是他的某种开关,一碰上就立刻扭曲他的神经,销毁他的伪装。程砚掐着程嘉余的后颈野兽一般啃咬他的嘴唇,占满他的口腔。程嘉余的腰被他撞得被迫挺起,随着吻的愈发疯狂,性器贯进穴道的方式也一次比一次狂乱而毫无章法,柔软脆弱的女穴在这近乎野蛮的贯穿下红肿湿透,穴肉外翻又被塞进,白沫沾满两人交合处,流进程嘉余的股缝。 程嘉余被干得晕过去,又在癫狂的颠簸中被干醒。哥哥还在深深吻他的唇,含他的舌尖,唾液不断顺着嘴角流下,又被程砚舔净。程嘉余哭得浑身发软看不清事物,被彻底操开的女穴与他的腿一样合不拢,哥哥抱着他猛烈地冲撞,沙发垫被挤压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吱呀声,混着程嘉余的哭喘和吟叫此起彼伏不休。穴里肆虐的阴茎不断搏动、胀大,烫得快把程嘉余融化,阴茎上狰狞缠绕的青筋疯狂跳动,被抽缩不止的穴肉包裹、碾磨。 勃发的粗茎死死抵着女穴的最深处开始射精。程嘉余大张着腿呻吟,声音满含哭腔。他发着抖抱着哥哥的脖子,穴里被一股一股喷进精液,致命的高潮快让他堕落成性的玩物。他的穴饿坏了一般饥渴吞咽进精液,又不断分泌高潮后的粘水,混在一起挤满狭窄的女穴。 程砚还在吻程嘉余。他不断舔吻啃咬程嘉余的嘴唇,舌头和下巴  44 ,下身牢牢堵着程嘉余的女穴,一下一下缓慢地抽顶。体液堵在程嘉余的肚子里,令他的肚皮涨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沙发上满是精液、淫水和汗水的味道。程嘉余被程砚压在沙发里边吻边意犹未尽地插干,高潮仍冲击着他的神经,像离开又涌上的潮水。女穴在阴茎不依不饶地挤压占有下坏了一般痉挛、抽动,机械吸咬它身体里的异物。 程嘉余在这无休无止的高潮中忘了一切。 第25章 程嘉余醒来时,看到窗外还在飘落的大雪。雪堆积窗沿,不知何时已将世界覆盖一片白色。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体酸软无力,骨头像是散了架。被子很厚很温暖,程砚睡在他的身边,赤裸着胸膛,平稳的心跳透过胸膛穿进他的耳朵。 程嘉余窝在哥哥的怀里听了很久很久的心跳,他认真看着哥哥闭目沉睡的脸以确认某种梦醒后的真实感,小心翼翼触碰着男人的手背,轻轻摸摸他的胸口,肩膀,有些急切地想知道这副身体下的骨骼是否已经恢复完整。 他像只刚醒的小猫不安分地想要乱动,又怕吵醒了哥哥,只好乖乖趴在男人身边窝着,等着男人醒来。 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程嘉余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连忙忍着浑身酸疼爬下床,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蹲下来拿起桌上不断震响的手机。 他看到来电显示,怔住。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程嘉余把声音静音,心慌意乱捧着手机缩在地毯上,半晌才接起电话,捧到耳边以手掩着嘴,小声喊,“妈妈。” 电话那头静谧,无声,微微的电流伴随沉沉的呼吸起伏。程嘉余害怕得浑身发冷,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每一分一秒过去,都像即将到来的惩罚在煎熬他。 妈妈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他们太久没有通话,以至于那温柔的嗓音变得陌生起来,“嘉嘉,哥哥是不是去找你了。” 程嘉余紧挨着床脚,把自己蜷成一团,怯怯不敢多说,只“嗯”一声。 沉默。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妈妈。”女人的气息沉重,隐忍着痛苦和绝望,“你叫哥哥回来,好不好?” 程嘉余的心像被倏然捏紧,令他窒闷难以呼吸。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张嘴刚要说话,耳边的手机就被轻轻抽走。 他茫然转过头,见哥哥不知何时醒来,拿过了他的手机。程砚掀开被子起身,屈膝坐在程嘉余面前,腿分立两侧。 程砚低头看着程嘉余,伸手从上至下抚过他的侧脸,下巴,拇指摩挲他小巧的耳朵,慢慢按揉。他不紧不慢接起手机,目光却始终落在程嘉余的身上,从程嘉余头顶的发旋,到被他抚摸得微微颤抖的睫毛,再到手臂,到透白的脚趾。 “妈,不要再和嘉嘉打电话。”程砚的声音平静清冷,“你吓坏他了。” 电话挂断,程砚把手机还给程嘉余,程嘉余接过来,捏在手里。程砚依然轻抚着他的脸,令他的皮肤从冰冷渐渐回归温暖。程嘉余被揉猫一般揉着一边耳朵,慢慢趴在哥哥的腿间,放松神经。 程砚低头看着乖乖趴在床边不动的程嘉余,雪白的小脸泛起淡淡的红,看上去十分可口。他温柔捏起程嘉余的后颈,拇指顶起他的下巴,令程嘉余抬起头看着自己。 “饿不饿。”程砚抚过程嘉余的嘴唇,问。 程嘉余点点头。程砚伸手把人从地毯上抱起来放进床里,低头边亲吻他的脸颊,眼睛和鼻尖,边在程嘉余耳边低声说,“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程嘉余像是被声音和气息抽离心神,他伸手抱住程砚的脖子,充满依赖地蹭进他的肩窝紧贴。男人身上冰冷的淡香像饱含着烈性荷尔蒙,程嘉余被这香味吸引,张口露出嘴里的小尖牙在程砚的锁骨上啃咬。 程砚捏开程嘉余的后颈,与他对视。程嘉余的眼睛清透专注,里面全是他的身影。程砚看他半晌,轻轻一吻他的眼角,把人放回床里。 男人的锁骨被咬出一个小小的牙印。他浑不在意,起身穿好衣服,离开房间。程嘉余裹着被子呆呆看着关上的门。 一旦程砚离开程嘉余面前,程嘉余就能短暂地抽离回现实,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考。他垂下眼,看到床边掉落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打开,意识到周都一夜未归,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周都在哪里,过一会儿还是给周都打出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分多钟,终于被接起来。 “周……” “喂,小狐狸精。”手机那天响起小秋的声音,“不要打电话啦,周都在睡觉!拜拜。” 程嘉余被挂掉电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心想那就好,松了口气。他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也起身离开房间。 程嘉余扶着楼梯走下楼,一眼就看到一片狼藉的沙发和小茶几。他吓得连忙到客厅收拾沙发,把掉落的东西都拣好,沙发布整个拖下来团成一团,抱着放进洗衣机。 哥哥在厨房做饭。冰箱里有很多食材,原本是买来囤着过圣诞假,然而说好要一起过的周都没有回来,两年不见的哥哥出现在面前。 程嘉余懵懵看着哥哥的背影,在倏然的理智中意识到一件事:哥哥是怎么找到他的? 但他不会觉得太过荒谬和古怪。在程嘉余的心中程砚无所不能,从来只有哥哥不想做的事,没有他不会做的事。如果哥哥想找到他,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哥哥在找他”这件事,比起其他任何一件更令程嘉余在意,他的心中甚至错乱产生难以言喻的激动。然而另一个声音及时从内心深处压上,沉沉地在大脑响起—— 程嘉余,你犯下多大的错,你忘记了吗? 血便骤然冷下来。 程砚做好午饭,是一盘香甜的卷饼,切成两份,里面裹程嘉余最喜欢的虾仁、生菜、土豆和玉米,盘子边放一杯牛奶。 程嘉余坐在餐桌边吃饭,他的心情很乱,胃口却难得比平时好,吃得脸上都沾到饼屑。程砚坐在旁边看着他吃,抬手抹掉他脸上的饼屑,“慢点吃。” 程嘉余见他不动,问,“哥哥不吃吗?” “我不吃。”程砚说着,起身上楼进了他的房间。程嘉余还以为哥哥暂时不饿,依旧只吃掉半份卷饼,把厨房简单收拾一下,上了二楼。 他推开门时愣了一下。地上摆着自己打开的行李箱,哥哥将他桌上的电脑、书和充电线这些收拾整齐,抽屉里的所有证件也被一齐拿出来,放进他的行李箱。程砚有条不紊,将他所有的重要文件和必需品整理出来,行李箱很快装满。 “哥哥。”程嘉余站在门口,茫然叫一声程砚。 程砚把他的行李箱关上,提起来放好,说,“  45 我在你的学校另一边租了一间公寓,我们坐车过去,十五分钟就到了。” 他提起行李箱,经过程嘉余时揉一揉他的头发,温声说,“走吧。” 程砚就这样提着程嘉余的行李箱下楼,程嘉余追在后面,脑子彻底乱了,“哥哥,你在这里租了房子?” “你要住在这里吗?”程嘉余急急问,“你不回家去吗?” 程砚转过身,两人站在客厅中央。男人垂下眸,看着程嘉余,“你想要我回去?” “妈妈她……还有你的工作……你的身体都全好了吗?” 程嘉余仰起头,“……哥哥,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程嘉余几乎急迫而期待地等着程砚的回答,他的心中有一个妄念的答案,恨不得哥哥能照着这个答案一字一句念出。两年前那场车祸后,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淹没程嘉余,他从不试图探头呼吸。但一枚隐秘的种子却埋入程嘉余的内心深处,就在哥哥扯开安全带扑过来的那一瞬间,黑暗与警报器尖啸中那堵肉身化作的墙,挡下一切要砸向他的致命伤害。 人会对仅仅所谓的“玩具”保护到这种程度吗? 程嘉余只思考过一次这个问题,就将它扼杀。没有其他原因,只因无论答案是与非,他都无法承受。若会,他继续陷入绝望;若不会,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赎罪。 但现在哥哥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被扼杀的芽就在一瞬间抽枝疯长。程嘉余上前一步,执着地问程砚,“哥哥,你为什么来找我?” “告诉我。”程嘉余可怜地望着程砚,“说给我听好吗?” 程砚静静站在原地,不冰冷,也不温柔,只是沉默。程嘉余苦苦等着他回答,忍不住抬手想牵住他的手指,大门忽然被钥匙打开,一阵寒风灌进。 周都气喘吁吁跑进家,与程嘉余对上视线,接着看到程嘉余身边的程砚。 他停止喘气,手里的书包掉在地上。房子里一时无人说话,也无人动。寒风不断吹散房中的暖气,程嘉余只穿着单薄的毛衣,被风吹得身上阵阵发冷。 程砚说,“把门关上。” 周都这才如梦初醒,反手关上门。程嘉余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人却僵在原地,他没想到周都这么早就会回来,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哥哥站在他身边,拿着他的行李箱。 周都看上去有些凌乱,显然一路匆匆赶回家,连衣服拉链都没扣好。他看着程砚,说,“你为什么会来?” 程嘉余紧张起来。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哥哥笑着说:“看来你昨晚过得很愉快,周都。” 周都立刻抬手捂住脖子,看向程嘉余。程嘉余意识到什么,只得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周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很低,“嘉嘉,我昨天不小心喝醉了,我没有想喝那么多……小秋他……” 他磕磕绊绊,最后觉得事已至此无可解释,便闭上了嘴。程嘉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安慰说,“没关系。” “承蒙照顾。”程砚抬手放在程嘉余的肩上轻轻一揽,程嘉余就被他牵到自己身边来。他看上去十分礼貌且温和,“这个房子里程嘉余剩下的东西我会请人来扔掉,租金我也会赔付,其他诸多不便,还请谅解。” 他取来程嘉余的棉袄,弯腰帮程嘉余穿好,拉上拉链,大手搂在他的后脑勺,程嘉余被这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推着不由自主往前走,经过周都身边时,被一把抓住手腕。 “你要和他走吗?”周都紧紧扣着程嘉余的手腕,红着眼眶看着他,“嘉嘉,他曾经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程嘉余无法回答他,他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只觉得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情况更糟糕,他只能局促被拽着手站在原地,哥哥放在后脑勺的手又不断牵扯着他的神经。 周都说,“你总是一想到他就哭,你说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你还要和他走?” 程嘉余被忽然用力捏住后颈,被迫仰起脸看向程砚。 程砚的面色再次变得冰冷,天生令人畏惧。他垂眸看着程嘉余,用三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对程嘉余缓缓说,“嘉嘉,我的耐心快没有了。” “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对任何人生气,好吗?” 大门关上。一辆出租车从街道逐渐驶去,远离。 周都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口袋里的手机坚持不懈地响着,他麻木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接起电话。 “……喂。” “不要……别来找我。” “别闹了小秋……” “让我一个人呆着。” 周都把手机关掉,扔在地上。他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脑袋,良久发出一声沉闷疲惫的怒吼。 出租车到达程嘉余学校附近的另一处居民区,这里大多是当地居民和工作人士居住,因此更加安静少人。 程嘉余拿着手机在信息框里打字。 [你要对周都负责,麻烦你现在马上去找他,陪着他。] 打完后发送给收件人“小秋”,短信刚发出去,一只手抽走他的手机。程嘉余抬起头,程砚低头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和谁聊天?” “普通朋友。”程嘉余有些不安地回答,接着主动牵起哥哥的手,细白的手指扣着男人修长分明的指节,连带着身体也依赖地贴上他的手臂,“哥哥,手机你拿去吧。” 于是程砚没有再问,也不查看他的手机,只牵着他进入公寓大楼,乘坐电梯往上。 程嘉余没有来过这种高档酒店一样的大楼,有些紧张扣着哥哥的手四处看看。程砚停在一扇门前,拿钥匙打开门,将程嘉余半搂进去,反手关上门。 这是个崭新的公寓,并且家具设施一应俱全,布置得精致漂亮。客厅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城市全貌,窗外还在下着雪,纷纷扬扬落上玻璃,结成细密冰花。 程嘉余傻傻站在客厅,看着周围颇为奢贵的家具,小心问,“哥哥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程砚打开公寓的暖气,空气很快变得温暖。他脱下大衣放到一边,走向程嘉余,“你不喜欢?” 程嘉余被问得怔愣。程砚走到他面前,慢条斯理为他拉下棉袄拉链,“我的大学同学恰巧在这里经营公司,他让我去他的公司工作,我答应了,他就帮我办好工作签证,租下这套公寓供我居住。” 他脱下程嘉余的棉袄,为他整理有些凌乱的短发,“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种风格。” 程嘉余望着程砚,“你不回去了吗?” 程砚没有说话。程嘉余又问,“是不是为了我,哥哥?” 他对此异常执着而关注,清澈的琥珀眼睛紧紧放在程砚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问,太过渴望一 46 个答案。他守着,望着,因内心疯狂蔓生的祈求和妄想而浑身震颤,那是两年前被他亲生烧毁的种子,如今不过一缕光,一滴水,种子就快要挣扎着破土而出。 “哥哥,求求你说。”程嘉余急得快要哭出来,大大的眼睛里满含着水光,像只可怜的小白猫遥望着他沉默的主人,“我太笨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想说着说着哭起来,不然显得自己两年来毫无长进原地踏步。可哥哥像座沉默的雕像,只吸收光明和暗影,却始终不容许他程嘉余靠近。眼泪从程嘉余的眼里落下,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 过了很久,程砚才开口说,“是。” 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就像不久前程嘉余可怜兮兮地追着问他“为什么来找我”时那样,既不冰冷,也不温柔。程嘉余哭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停止抽泣。 一股猛然的眩晕击中他,程嘉余克制着不让手指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磕磕绊绊地又问,“那……那你还会把我关起来吗?” 程砚像是进入一个古怪而漫长的待机期,程嘉余问一句,要等待很久,才能等来程砚的一句回答。这次他没有回答“会”,也没有回答“不会”,而是反问,“你还会跑走吗?” 程嘉余的心脏漏跳一拍。 那感受就千百万年来漫游在一个漆黑冰冷、没有生命存在的宇宙,而漫游的旅途终于出现一颗遥遥发光的小行星,尽管这颗小行星或许离他依然还有千百年的距离。但他看到了光,也就有了回响。 他原本以为哥哥永远也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程嘉余控制不住眼泪。他也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程砚面前,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吻上去。 他们热烈缠绵地接吻,程砚掐起程嘉余的下巴低头深深地吻他,程嘉余张开嘴喘不上气,被程砚侵占口腔舔弄舌头,含不住的唾液从嘴角流下。仿佛被激烈的情欲冲破理智防线,程砚抱起程嘉余朝沙发走去,将程嘉余按进沙发,俯身下来继续与他接吻。 程嘉余紧紧搂着程砚,热情回应哥哥的唇舌,程砚像野兽一般猛地咬住他的咽喉,接着粗暴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按下,一双漆黑的眼眸下烧起沸腾的大火,“跪下去。” 客厅的沙发角落,一盏立灯静静散落暖黄光辉。 程嘉余赤裸着双腿,跪在程砚面前。程砚坐在沙发上,腰带皮扣解开,扣在程嘉余后脑勺的手指紧绷,手背隐隐爆出青筋。程嘉余含着他的阴茎笨拙吞咽,水从嘴角不断落下,顺着他颤动的脖颈滑下。 强烈的男性气息包裹程嘉余,令他很快不再清醒。腥膻的味道粘腻地充满口腔,程嘉余不得不反复吞咽流进嘴里的粘液,他的双腿紧紧夹着跪在地毯上,女穴不断小小地抽缩,一点点打湿内裤。 “唔!”程嘉余呛咳着吐出嘴里硬烫的性器,湿红着眼角伸出舌尖舔上去,舔茎体上缠绕苯张的青筋,又埋头吸吮阴茎下饱满的囊袋。他握着哥哥笔直的性器不断揉搓,细白的手指衬得阴茎愈发狰狞可怖,但程嘉余绯红着脸,好像非常喜欢和害羞,一边从性器的根部揉到顶,一边张开嘴唇含住通红流水的龟头努力舔弄。他的嘴角嫩红湿润,唾液一直流进衣领,细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皮肤在灯下细腻雪白。 程砚握着他的后脑勺,呼吸粗重把程嘉余往前按,粗大的阴茎几乎抵进程嘉余的咽喉,程嘉余“呜呜”地哼,程砚却强迫地按着他在他嘴里抽送起来,程嘉余握着阴茎根部,跪在哥哥面前被蛮横地口交,水声滋滋作响,粘液从程嘉余通红的嘴唇里被挤出,滴下,落进地毯。 “啵”的一声,程嘉余喘息着吐出阴茎,倚在沙发边上小声请求,“哥哥……膝盖跪着好疼。” 程砚克制着鼻息,把程嘉余从地上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腿上。程嘉余的腿跪得发红,程砚伸手握住他的膝盖,说,“坐上来。” 程嘉余红着脸跪坐在他身上,听话伸手摸进自己腿间,拨开早已湿透的裤头,阴唇已经胀得湿润,他摸到自己女穴的肉缝,咬着唇以手指抵开缝,对准哥哥挺立的阴茎,慢慢往下坐。 “嗯……啊……”硬胀的异物卡进穴口,程嘉余的腰酸得差点抬不起来,他撑着哥哥的胸口一寸一寸吞下性器,被入侵的肉壁拼命收缩啃咬,程嘉余不得不并拢双腿好缓解这种痉挛。阴茎卡进一半时,程嘉余受不了地塌下腰来,身体像已经被开拓到了极限。 程砚捏起程嘉余的臀肉,上面汗津津而滑腻,发着烫。臀缝被扯开,连带着深处的肉穴也被分得更开,程砚按着程嘉余往下坐,粗壮阴茎挤着粘液往深处插,程嘉余喘息着叫,雪白的脚在沙发上绷紧挣扎,直到穴道被连根填满,他才满身汗停下挣扎,身体不断颤抖。 程砚低哑着嗓音开口:“动。” 程嘉余被他掐着腰直起身,白净清瘦的胸膛和小腹湿润泛红,灯下盈盈发光。他软着腿起不来身,只能坐在阴茎上慢慢前后摇晃。异物像一杆粗棒钉在肚子里,随着来回的动作挤压肉壁,将穴道也扭曲,圆胀的龟头反复挤压深处最淫浪的一点,程嘉余一边吃力扭动腰肢,一边被干得小腹收缩不断哭着,最后身体瘫软趴在哥哥的胸膛,小声抽泣着喊着“哥哥”。 他的味道充满甜香,随着湿汗和暖气的蒸发不断散开,浸入空气的每一寸。程砚侧头埋首程嘉余柔软的短发,闻他的耳朵和侧脸,大手将他的臀按出深深红印,肉挤出指缝,滑得厉害。他托起程嘉余,令他的腰高高抬起,再重重按下同时往上顶,听到怀里的人闷哼一声,哭腔浓重。 程嘉余被掐着腿根抬起又下落,湿透的女穴反复吞进吐出,两瓣臀肉夹着一根阴茎弹跳震颤,甩下汗滴。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在下坠的重力中一次又一次连根吃进异物,淫荡的水被粗暴抽插的性器挤出穴口四处飞溅,程嘉余哭得浑身发抖,抱着程砚的肩膀浪叫、呻吟,软着嗓子喊他哥哥,求他轻一点,慢一点,身下的穴又将那苯张性器死死绞着吸吮缠动,片刻不让分离。 “哥……呜呜,哥哥……好深……啊!”程嘉余被猛地插进穴腔最紧窄的地方,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的声音都快变了调,趴在哥哥身上哭着发抖,“啊……啊!” 他被干出强烈的高潮,女穴最深的地方咬着阴茎疯狂往外喷水,顷刻流出他的穴,沾满堵在穴口的囊袋,一滴一滴牵着丝往下落。程嘉余差点在高潮中昏过去,恍惚被程砚抱起转身压在沙发上,湿软的身体深深陷进软垫。 阴茎半点没有拔出,就着从上至下的姿势开始粗暴往程嘉余的身体里凿。程嘉余尚未从高潮的  47 余韵缓过来,几下就被干得大张着腿哭出声来,“哥哥慢一点……难受……” 他一直哭,脆弱的穴被干到软烂还在被猛烈抽插。哥哥像遥远又冰冷的、令人恐惧的神明,占有他,索取他,不给予任何温柔却也不放过他,那份气息如雪崩淹来,将程嘉余里里外外灌满,从头发到脚趾都痉挛到崩溃。 程嘉余伸出发抖的手勾住程砚的脖子,软着哑声求,“哥哥,我想亲你……想接吻……” 程砚抓起他的手腕反扣在沙发上,喘息粗重,汗湿的黑发落下,挡住他的神情。他在弟弟不断的小声请求和触摸中俯下身,与他嘴唇相贴。 夜幕落下,城市灯光点起。雪不再随寒风刮下,转而温柔轻飘落下,不紧不慢。公寓的灯暖黄明亮,暖气充盈客厅,一切静谧,安稳无声。 沙发布在无休止的震动中滑落。高大的男人赤裸肩背,背上肌肉随着粗暴的动作拧动,淡淡的缝合伤疤分布其上。赤身裸体的少年被压在他的身下干得高潮迭起,雪白小腿无力缠在男人的腰上,随着激烈的交合晃动。少年哭得发不出声音,男人上瘾一般不断吻他,舔他的唇舌,下身一刻不停恨不得要捣烂他的穴。 程嘉余在哥哥密集的吻里终于寻出缝隙呼吸,他神志不清,被阴茎干到下身麻木瘫软,他的肚子和脸上溅了精液,麻痒的穴绞着异物坏了一般抽动,翘起的红嫩性器发抖、流水,接着淅淅沥沥射出淡黄的尿液。 程嘉余羞耻得浑身发抖,躲在哥哥怀里委屈地掉眼泪。程砚捏过他的脸舔掉他脸上的汗,泪水和精液,吻他通红的唇。程嘉余在漫长的吻里渐渐平息下来,闭着眼温顺地小口舔哥哥的舌头。 程砚把程嘉余抱进怀里,起身,就着阴茎插在弟弟穴里的姿势往卧室去。卧室干净,温暖,床大而柔软,程砚抱着程嘉余一同躺进被子,他们的身体时刻交缠在一起,程嘉余半昏半醒,被压进床里舔吻,男人炽热宽阔的胸膛将他包围。 床缓慢地耸动,下陷又升起。程嘉余只剩喘息和呓语,哥哥像一只烫热的野兽压在他的身上,占据他的身体,他张开双腿环抱这只野兽,任他疯狂地索取侵占,确认领地。 他愿意让野兽吃掉自己。 第26章 圣诞过后,大雪渐渐转停,天变得更加寒冷。异国街头行人寥寥,天空总是低而远,不见太阳,深青得发灰。 公寓的门打开,程砚走进门,带着一身冬天的寒意。家里十分温暖,有淡淡的烤香味。随着轻巧的脚步声响起,程嘉余从厨房跑出来,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小围裙,手上戴着大手套,身上裹一层甜热的香味。 “哥哥,我烤了曲奇。”程嘉余说着,又跑进厨房。程砚脱下大衣,把公文包放在桌上,走进厨房。程嘉余蹲在地上从烤箱里端出烤盘,盘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小曲奇,每一个形状都不大一样。程嘉余脱下手套,小心拿起一块不停吹,掰开,抬手喂到程砚嘴边,“你不吃甜,所以我做了苦味的,哥哥尝一下。” 程砚就着他的手吃下半块,程嘉余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嗯。”程砚一揉他的耳尖,“等凉了装好。” 程嘉余很高兴把曲奇放好,跟在程砚后面走进卧室,拿过他手里的大衣放进衣柜挂起来。程砚脱下外衣,坐在床边拿出文件翻看,程嘉余就过去爬上床,蹭到他背后靠着。 “哥哥,下午还要出门吗?” “晚上有一个饭局。” 程砚这两天比较繁忙,常常早上就出门,时而不能在家吃午饭。尽管每次天黑以后回到家,就会看到程嘉余盖着毛毯窝在沙发里睡觉,或趴在客厅茶几上冥思苦想写作业。 程嘉余乖乖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哥哥在家,他就小猫一般粘上来,哥哥不在家,他就找个暖和的地方等待。程砚不把他锁着关起来,他就不再乱跑,不哭不闹。 程嘉余依偎在程砚的背上,偷偷看他手里的英文合同,看不懂,小声问,“哥哥,早上的工作忙吗?” “不忙。” “要不要休息?你起得那么早,晚上还要出门。”程嘉余摩挲程砚的手臂,“外面那么冷,待会儿出去的时候戴一条围巾吧,哥哥。” 程砚把文件放到床头,低头看着程嘉余。程嘉余被哥哥看得慢慢脸红,意识到自己有些太粘人了,便坐在床上不说话,规规矩矩。 程砚托起他,抱进怀里,然后半靠在床头,牵过被子盖在程嘉余身上,把人抱到身前,侧头轻吻他的额角。 “想我吗。”程砚的声音低缓好听,像大提琴沉沉的音符淌进程嘉余的耳朵。程嘉余的耳朵泛红,趴在哥哥怀里“嗯”一声。 他们自然地开始接吻,抚摸,皮肤摩挲声细微缠绵,程嘉余双腿分开坐在哥哥的腹部,沉浸在哥哥湿热专情的吻里。 他像被放进一颗美丽的蘑菇房里,安宁,明亮,温暖,外面世界的一切风雨与他无关。这里不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是陌生的异国他乡,没有任何人记得他犯的错,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血缘关系,他们也不过像是万千新婚夫妻中的一对,在蘑菇房里缠绵,亲昵,倾诉爱意,宣泄情欲。 程砚扣着程嘉余的后颈吻他,转身把人压在身下,拉下裤腰挺耸进程嘉余的身体。程嘉余张开腿呻吟着吃下过于粗长的阴茎,女穴绞紧抽动,满心欢愉密密地啃咬吸附。 床被隆起,不断耸动。程嘉余抓着程砚的背被干得扭动浪叫,一刻不停与哥哥接吻,叫着他的哥哥。粗壮的阴茎将他紧窄蠕动的穴拓出形状,龟头插进深处,青筋强烈的搏动震得肉壁反复收缩不止。程嘉余被折磨得浑身发软发红,口水不住从嘴角流下,他的腿被掰向两边,不知羞耻地朝男人大敞,阴唇饱满潮湿,肉缝被干得红肿微微鼓起,水从合不拢的缝里流出。他的阴茎也颤巍巍地翘着,随着男人激烈的动作甩出液体。 阴茎从软穴抽出,又整根贯进,把程嘉余操得上下都在流水,红着眼眶边喘边哭起来。哥哥死死堵在他的穴里,阴茎一次比一次往深了插,抵着女穴里的敏感点撞,撞得程嘉余的泉眼都要破掉,失禁感充盈他的下腹,程嘉余拼命摇头,发抖,在哭泣和求饶中痉挛着挺起腰,尿到自己的小腹上。 程砚把湿透的程嘉余抱起,一路抱进浴室。热水哗啦洒下,水雾很快蒸腾而起,玻璃被雾气笼罩,水滴落在瓷砖,伴随起伏的呻吟和喘息,融进漫漫水汽。 程嘉余被按在墙上干得耸动不止,粘液和水混在一起从他通红的穴流下,顺着湿漉漉的墙下滑。他被彻底干透了骨,女穴张着肉缝合不拢,男人的精液凶悍射进来打得肉壁震缩不止,灌满狭窄的穴腔又流进程  48 嘉余的肚子,程嘉余被压着射了两次,单薄的小腹鼓起,每一次抽出阴茎都扯下淅淅沥沥的精水。 他像被干坏的娃娃,伏在男人身上发着抖掉眼泪,穴也往外流水,直到被浴巾裹着放进床里,在程砚的揉捏和抚摸下慢慢停止颤抖和哭噎,眼角挂着泪珠疲倦睡去。 他们频繁地做爱,公寓到处都有过两人交合的痕迹。程嘉余粘着程砚,抱着他,踮着脚亲他,软着嗓音说哥哥,喜欢你,好想你,他学会骑在程砚身上浪叫着自己扭动腰肢,学会被程砚抵在玄关的墙上口交时乖乖跪在地上吞咽,让阴茎抵进自己的咽喉。他乖巧,天生不自知的淫荡,重度依赖程砚,若男人朝他走来,程嘉余就会像躺在地上露出白绒肚皮的小猫,爪子软软地翘起,随男人要抚摸,还是要操他。 最寒冷的年关过去后,气温逐渐回暖。再过几天程嘉余要开学,他不得不暂时收敛心思,乖乖赶起作业。晚上夜幕降临,程嘉余坐在客厅地毯上写作业,旁边开着笔记本,客厅的大灯没开,卧室床头的小灯被他拿出来放在手边照亮。 大门一声钥匙旋转,程砚回到家,程嘉余直起身,“哥哥,我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还有泡好的花茶。” 程砚进了厨房,程嘉余就继续写作业。他的进度实在非常慢,到现在还要一边查字典翻译一边写。他正冥思苦想,旁边沙发下陷,一杯茶放在茶几上。程砚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笔记本里完成到一半的作业。 “公式用反了。”程砚一点他电脑屏幕上的某处,程嘉余忙检查一遍改过来。程砚看着他写作业,不时提醒他单词翻译出错,句子不通,论据用错地方,图表数据有误等等。 “嘉嘉,你是不是有点笨。” 程嘉余小声给自己辩解,“我学习本来就不好。” 他忽然抬起头,对程砚说,“哥哥,想起一个人。” “是和我一个学校的学长,他有时候也在网上教我写作业。”程嘉余说起IA,“他和你有一点像,特别聪明,也说过我笨。” 程砚与程嘉余对视片刻,开口,“然后呢。” 程嘉余认真说,“然后现在有你教我,我就不用麻烦别人了呀。” 程砚看着他,半晌忽然垂下眼眸,笑了一下。 他直起身往后靠在沙发背,身形微微放松。程嘉余呆呆坐在地毯上,作业也不做了,起来爬到沙发上挨到哥哥身边,“哥哥,你怎么笑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见过哥哥这样的笑。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满心欣喜与好奇抱着程砚,“为什么笑呀,哥哥。” 程砚却只是揽过他的下颚,低头吻住他的眼睛。 如今的程砚不再像从前那样温柔。更多的时候他都冷淡没有回应。那双本就天生冰冷的眉眼沉寂下来时,漠然到令人心生畏惧。柔情蜜意是他的众多伪装之一,这层伪装褪去,便显露出他沉沉如冰夜雪山的本质。 他本就从不温柔,只是无情时冰冷,占有时大火焚烧,除此之外不过是在此之上蒙上一层人皮套,任里面冰火两重天。 如果程嘉余最终没有被冻坏被烧尽,他就脱下人皮套,将程嘉余的身体和爱彻底吞下。 程嘉余开学的前一天,才发现家里没有多少外出的衣服。程砚便带他出门买衣服鞋子。程嘉余几乎从没有和程砚一同出门逛街过,一路上雀跃牵着程砚的手,转来转去与哥哥说话。 程嘉余通常在网上给自己买衣服,偶尔和周都一起去市中心步行街的时尚品牌店,那里通常人多而便宜。程砚却乘车带着他直接往城市的另一条街去,那里人少安静,属于高档消费区。 一家专卖手工制作的老店里,程嘉余脱了棉袄,有些局促站在镜子前看店员一边拿着一件淡绿毛衣一边与他介绍,又不能听得太懂,只得望向程砚,“哥哥,我不用穿这么贵的。” 程砚拿过毛衣看看,把毛衣袖口处手工绣上去的小猫图案给他看,“这件不喜欢吗?” 程嘉余说喜欢,程砚就把衣服交给店员,示意自己会买下。程嘉余只好跟在他后面,看他不紧不慢给自己挑衣服,如果程嘉余点头,就买下,摇头就放回去。 “这件呢。” 程嘉余看着哥哥手里的白色镂花裙,傻乎乎站在原地,“这件?” 程砚面色不变,看上去好像只是拿了一件很普通的衣服,说,“我记得你喜欢穿。” 这句话让程嘉余顿时想起过去,一时间满脸通红抿着嘴说不出话。程砚看着他,靠近一步,“你穿很好看。” 程嘉余还想着那时被哥哥撞见自己穿着裙子摔倒在地的窘相,不由得微微羞恼起来,“你才不觉得好看。” “是吗。”程砚像是混不在意,抬手轻轻摸过他发红的耳尖,开口,“那天我硬了很久,才想着你穿裙子的样子射出来。” 那条白色裙子最终被买下来,一同带回家里。 程嘉余在卧室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衣服,用衣架挂起来放进衣帽间。收到那条白色裙子的时候,程嘉余捧着裙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面色泛红,摸了摸裙子的柔软布料,领口和裙边的镂花精致可爱,长长的丝带从腰间垂下,像两条精灵的尾巴。 这个该怎么穿?程嘉余小心提着裙子在镜子前照,末了又放下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半掩的卧室门推开,程砚走进来,程嘉余忙放下裙子,不安看着他。 程砚说,“怎么不穿?” 程嘉余懵懵地,“现、现在要穿吗?” “看看适不适合你。”程砚坐在床上,双腿分开,十指交握自然垂在身前,面容平静,显得程嘉余反而太过紧张。 哥哥的注视像一道深黑的影子笼罩他,在他的体内施下咒语,牵动他的四肢,打乱大脑。程嘉余便脱下衣服,毛衣,卫衣,裤子,长袜。柔黄的灯下,他背对着哥哥一件一件脱得赤裸,白皙细腻的皮肤被垂落的光镀上一层柔软清冷的光点。 程嘉余拿过白裙,踮脚踩进,顺着腿提上。他的腰单薄而纤细,恰好卡进紧窄的裙腰。裙边轻纱飘荡,刚刚盖过膝盖,露出光裸笔直的小腿。 他低着头笨拙摆弄裙子的细吊带,还没弄好,就感到一片阴影从背后落下,罩住他的整个身体。 程砚来到他身后,一手握住他的腰,一手按着裙子后背的拉链,慢慢往上提。冰冷的拉链与温热指尖从腰底滑到后颈骨,从下至上牵起一串升腾、膨胀、后破碎的气泡。程嘉余赤裸着双脚站在地毯上,灯令他一览无遗,从轻颤的睫毛到透红的耳尖。 程砚与他贴身而站,胯轻巧抵着程嘉余的腰,勃起的硬物将裙子顶出一个凹陷,情色又绅士地透过布料压住弟弟  49 的背。大手捧过程嘉余的小腹,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 他俯身在程嘉余耳边说,“你看,我没有骗你。” 两年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计时的沙漏,从分离那一刻起沙漏倒转,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粒沙落下。流沙均匀滑落,时间刻板重复。直到他们再次相遇,沙漏的一端才彻底填满。 然后在急剧的高温中爆裂,飞溅,所有沙飞散,露出掩埋其中的全部煎熬与挣扎,求而不得以至疯狂,妄念成灾以至扭曲。 皮肤相接即是高热,眼神,动作,两年的漫长时间拉扯出的巨大空虚不知如何能填满,只有献上肉体和灵魂才能将将弥补遗憾。 高大的落地镜前,程嘉余紧绷着脚趾抓着哥哥的手臂,被身后的男人干得哭声吟叫,颠簸不止。火热的阴茎将他的后穴悍然贯穿,女穴被手指连根占满搅弄,前后两个穴被一同重重捣干,他瘫软倚在哥哥怀里哭叫,发抖,水从腿根喷溅到地毯上。 程嘉余的身体洁白无暇,白裙美丽、清纯,一如他本人。他的淫乱只属于一个人,被这个人用性爱和独占养出一个完整的浪荡灵魂藏在纯洁的皮下,一经触碰就发热融化,从骨子里浸透出摄人的浓香。 程嘉余被干软了腿,程砚把人抱起,两条腿分开朝外对着镜子,碎花的裙边扯开,露出底下狼藉通红的穴。阴茎从下往上顶干,将过于紧致的后穴插软,插湿,力道重得程嘉余难以呼吸,喘息尽是破碎。他像一个精致可爱的玩偶被男人抱在怀里操得上下颠动,白嫩的双脚高高翘起,晃动,硬物操进肉穴的淫靡水声如在粘腻的水腔中猛烈打桩,程嘉余仰着下巴断断续续叫着哥哥,唾液从他湿红的唇角流下,被程砚低头尽数舔掉。 交合越是频繁,就越是痒,越是渴,恨不得把对方嚼碎吞进胃里才算止瘾。湿透的程嘉余被抱到窗台,瘦白的身体紧紧贴着玻璃,白裙散落,他被提起脚踝露出腿间红肿的穴,阴茎重又捅进来,插进水渍渍的深处。 程嘉余被程砚按在窗台上挺干,肩带在震动中滑落,露出里面绯红的乳头,小小的一颗挺立颤抖,引得男人俯身用力含住撕咬。程嘉余抱着男人的肩呜咽呻吟,张着嘴叫得充满淫欲和纯情,胀大的阴茎塞进他的穴里重重挤压深插,穴口被异物压得内陷,精液和粘水不断溢出穴,被飞快进出的性器打成密密的白沫,淌下程嘉余的股缝,在窗台上流成一滩。 程嘉余半晕过去又被干醒,抱着哥哥的肩膀软声浪叫,求饶,伸出鲜红的舌尖舔哥哥脖子上的汗珠,发抖抽动着咬男人的锁骨。他被扔进床里,白裙上沾满污秽的粘液和汗水,程砚压着他反复轮干他的两个穴,把程嘉余操得前后两个洞软烂合不拢,阴茎堵在穴里也止不住水往外喷。满室都是程嘉余淫乱的哭叫和肉体拍击的水声,程嘉余陷在床里抽搐,晕厥,高潮到失禁,被男人彻底捅散了架。程砚抽出搏动的阴茎,抓起程嘉余的后颈把满是粘液的粗大硬器挤进他的口腔。精液射了程嘉余满嘴,溅在他的脸上。他费力吞咽下腥咸的精液,白稠从唇边不断溢出,流到汗津津的锁骨和胸口。 程嘉余浑身战栗不止,眼前的床顶一时昏黑,一时缭乱。他感到麻木的腿间被舔弄,温热的唇舌舔过他红软潮湿的阴唇和肉缝,慢条斯理将腿根的粘液吮净,轻咬他的皮肉。 “唔……嗯……”程嘉余张着嘴小声喘息,无力的手打着哆嗦放在埋首在自己腿间的头顶,指尖曲起,滑过哥哥的头发。 他像个荡妇张开双腿,被舔得下身细细抽动,快要融化。吻落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令他无限地情热,激动,感到潮涌般的爱和欲。 第27章 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拿好东西结伴离开教室。周都坐在座位上收拾书包,旁边有人来邀他去打篮球,他笑着拒绝,背上包刚站起身,教室门外就响起一个明亮的声音,“周都!” 他下意识开始头疼,想跑。然而小秋已经冲到他面前,把他堵在桌子前,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他,怒气冲冲,满是喜欢。 周都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笨拙移开视线,“有什么事吗。” 小秋那模样像是想直接把他抱起来扛走,“晚上去我家吃晚饭,我妈妈今晚会做牛排,还有烤肉。” “我有事……” 小秋直接张开手把他拦腰抱住,力气大得周都差点岔气,“你要去!我特地让妈妈做好吃的,妈妈让我一定带你回家吃饭。” 周都被他使劲抱着动弹不得,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一时心慌紧张,脸也红了,“你、你先放开,小秋。” 小秋埋头在他胸口前闷声说:“不要,我想要你开心,我要陪着你。” 周都一怔,顿住动作。旁边有人经过,打趣道:“你的小男友又来找你啦。” 周都没有办法,只能好声好气对小秋妥协,“知道了,我去。” 小秋立刻欢快蹦跳,牵着他一齐离开了教室。 躲在后门悄悄看半天的程嘉余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这才转身离开。他只是来确认一下周都的状况,看到他始终有人陪在身边,终于放下心。 他没有再和周都联系,却时而与小秋通短信。小秋每次和他发消息都一副要与他吵架的样子,程嘉余也不在意,坚持询问他周都的情况。小秋一边生气又一边不情愿问他周都平时的喜好,食物口味和习惯,程嘉余一一告诉他,后来小秋拍一张照片发过来,是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笔记本,里面用幼圆的字体记录有关周都的一切,并附上消息,[看我多认真!] 程嘉余问他,[你从前都是这么认真喜欢一个人吗?],之后收到小秋长长的语音,大意是气呼呼地表达周都是自己的初恋,周都有多么多么好并细数其优点和细节,最后声明自己一定会和世界上最好的大男生结婚,让程嘉余不要再痴心妄想。 程嘉余觉得小秋很可爱,也很专注。后来便渐渐不再与他发消息,怕打扰了他们二人。 天气正好,程嘉余小跑着往学校另一个出入口去,哥哥会在那里等他下课,然后带他去餐厅吃饭,吃完饭后他们说不定还有时间在附近超市买些东西,或回家一起睡个午觉。初春风大,阳光也耀眼,程嘉余捂着围巾被风吹得头发凌乱,太阳照得他眯起眼睛,路边树影一晃而过。 他拐过楼梯角,正撞见坐在长椅上的女人。 程嘉余看清女人的容貌,一时血液凉透。 程母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年不见,她看上去更加疲倦,眼睛充满血丝。程嘉余怔愣片刻,立刻低下头,一眼也不敢再多看。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拼命乞求这是梦,他认错了,或让这一切再晚一些到来。  50 “嘉嘉。”妈妈叫了他一声,没有与他寒暄,也不问其他任何一件事,只说,“你是不是和哥哥住在一起?” 他的蘑菇房被打碎了。 阳光落在程嘉余的身上像无数碎冰,冻得他浑身僵硬。他恍若无神,小声而茫然地开口,“妈妈……你怎么来了?” 程母走近他,声音里克制着强烈的情绪,“我不来,就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弟俩做这种事吗?” 程嘉余面色苍白。女人呼吸起伏,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嘉嘉,你还要不要妈妈活啊?你是不是要妈妈疯了你才好过,啊?” 程嘉余心惊胆战摇头,程母抓着他喘息半晌,伸手去翻他的衣服口袋,“手机给我。” 她把程嘉余拽得站不稳,翻出程嘉余的手机关掉,又用力抓着他的手腕往前走,“你跟我走。” 程嘉余被扯得踉踉跄跄往另一个方向去,他下意识回头往原本和哥哥约好见面的大门看,却很快拐过楼梯,再看不见什么。他慌乱无措,恐惧令他无法反抗妈妈的力气,只能被拉着走,“妈妈,要去哪里?” 女人没有回答,也不回头。她扯着程嘉余离开学校,坐上出租车,到一家旅馆停下,牢牢牵着他上楼进房,反手关上门,反锁。 程嘉余贴着墙站立,程母与他面对面站着,母子二人两年未见,此刻却是无言。 “哥哥他在做什么。”程母开口。 程嘉余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回答,“在……工作。” 女人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他在国内发展得正好,前途那么光明的好事业他不要,跑到这里来工作。” 程嘉余不敢说话,手背在身后轻微地发着抖。女人拉过他让他坐在凳子上,与他对面而坐,“嘉嘉,你知不知道妈妈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天天守着哥哥,照顾他,大半年天天看着他做手术,帮他复健。”程母说,“结果他就跑来找你!嘉嘉,你要我怎么办,你告诉我好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嘉嘉,宝贝,妈妈对你不好吗,啊?” 程嘉余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像一片单薄透明的纸,很快就要落在地上。女人看上去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千里迢迢费尽心思赶来异国,只为将自己的孩子拉回正道,“嘉嘉,你哥哥性格固执,他做错了事,我们一起帮他改正好不好?你不可以和他一起犯错啊,对不对?” “你们是亲兄弟,你们有血缘的呀,嘉嘉,你自己想想,要是你和哥哥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哥哥?他还怎么工作,以后怎么和好人家的女孩结婚生子?哥哥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所有人都夸他,喜欢他,都期待他顺顺利利过一辈子,嘉嘉,你怎么忍心带着他走弯路呢?” 程嘉余呆呆坐着,低声呢喃,“哥哥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你说什么?” 程母抓着程嘉余的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嘉嘉,你在说什么?” 程嘉余的衣领被弄乱,程母一靠近,就看到他脖子上鲜红的吻痕。女人怔愣片刻,接着颤抖着手开始用力拽开程嘉余的衣服,程嘉余还未反应过来,被她拉扯得手足无措,“妈妈……” 他的衣领被扯到锁骨,露出雪白皮肤上密密的青红交加,那是昨晚哥哥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程嘉余本能捂住衣领,抬起头时,妈妈的目光令他感到恐惧。 “程嘉余……你疯了吧!”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程嘉余脸上,程嘉余被打得摔倒在地,脸被指甲划出一道痕。 他耳朵嗡鸣,摔在地上僵硬不敢动。妈妈捂着脸站在他面前不断重复“你疯了吗?”、“你们在做什么?!”,她的呼吸急促紊乱,像是下一刻就要歇斯底里大哭或大叫。 发泄过后,程母喘息着冷静下来,抖着手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持续十五分钟,最后程母报出旅馆地址,并让对方快点过来。她挂掉电话,把程嘉余从地上拽起来。 “我联系了你表姐,她的丈夫开了一家私人医院,名声很好,治好过很多人,我让他们帮忙照顾你,他们已经快到了。”程母把程嘉余的衣服系好,拉起他的手腕,“医院在邻州,你表姐一听你的情况就马上赶过来了,他们都很关心你,肯定能把你治好。” 程嘉余被拽得手腕发疼,他听到自己要被送进医院,下意识想要反抗,“我……我没有生病,妈妈。” “你生病了。”程母说,“妈妈送你去医院养身体,你乖。” “我不去好吗,妈妈。”程嘉余被拖到门口,抓住门把手乞求,“我……我还要上学。” 程母却突然发怒道:“你还上什么学?花这么多钱送你出国,你看你争过气吗?你做过一件正常的事吗?!” 程嘉余吓得闭上嘴,慢慢松开门把。程母深深呼吸,勉强重新牵起他,“妈妈现在情绪不好,你不要说话,就按妈妈说的做,听话。” 好像过去所有宠爱都一夕打破,从两年前那场车祸开始,程嘉余就被剥夺了“被爱的小儿子”的身份。当真相大白于这个家庭,天平就开始重新衡量与倾斜,并最终选择由程嘉余来离开这个家。他娇惯,多病,一无是处,无可期待,况且多年来大人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娇纵,那么他犯下大错,就必须承担后果。 程嘉余与程砚是完全不一样的。 车停在旅馆楼下,程嘉余被带上车。车上夫妻二人是他移民多年的表姐和其白人丈夫,在表姐与妈妈的对话中,程嘉余终于明白,妈妈要送他去一个“私人疗养院”,疗养院在山中,专门治疗“他这种人”。 程嘉余看向窗外,又收回视线,从刚才开始就手指紧紧掐着手指,以免发抖得太过厉害。他很小声地开口:“妈妈,我没有生病。” 车里看似和谐的对话突兀停下几秒,接着恍若未觉再次继续。妈妈没有回答他,像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程嘉余便明白了。 他被再次要求从哥哥身边离开。 这一次他失去留在正常社会生活的资格,被决定关进一个封闭的、在妈妈看来或许更加适合他的地方。程嘉余低头看着被自己捏出青痕的手指,寒颤自始至终从头到脚笼罩他,与哥哥的距离每拉开一公里,恐惧和生理性的恶心与心悸就如铁秤加码压在他的身上,令他喘不上气。 他心想妈妈只是太过生气,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胡思乱想,只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呆几天,妈妈不会真的把他关起来。 他想自己是在受罚,惩罚者是爱他的人,那么这个惩罚就一定会有终止。 车离开程嘉余所居住的城市,直到夜深才抵达另一座城市的郊区。半山腰上一栋白色  51 建筑,相邻一栋小别墅,坐落广阔平原,背靠山林,百里外也不见城市灯火。走近时只有大门外亮起路灯,建筑上一排排窗户玻璃厚重,拉上窗帘,里面的光微弱朦胧,不见人影。 表姐妆容精美,着装贵气,看上去温和雅致,转身欲搂过程嘉余,“大家都休息了,嘉余也先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我们明天再好好一起吃个饭。” 表姐的丈夫金发碧眼高大英俊,穿着得体的西装,也过来与程嘉余打招呼。那双笑得眯起的碧色眼睛直直地看着程嘉余,令他感到十分不适。 两人都一身香气馥郁,语气温柔,程嘉余却不愿靠近他们,也不愿与他们说话。大人有些尴尬,只好将他送进建筑。 深夜,白楼上下三层无灯无光,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程嘉余被安排进三楼的一个房间,妈妈与表姐夫妇住在隔壁别墅,离开前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会为他准备一个丰盛的欢迎晚餐。 程嘉余的手机和证件被全数收走,房门在他背后缓缓关上。房间不大,一人居住却是宽敞。墙壁与家具浅白,米色窗帘厚厚地盖住窗户,玻璃是坚硬模糊的磨砂质地。床干净整洁,单调的白色床单,刻板的一切。程嘉余不适时地想起他一个星期前为自己和哥哥的床买的床单,是他喜欢的粉灰色,有可爱的动物花纹。他还买了两个新枕头,他喜欢在床头堆很多枕头,喜欢和哥哥一起睡觉的时候陷在枕头和被子里的安全感。 他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心中无法控制地不断默念哥哥。房间没有开灯,月色透过厚重的玻璃,只落下薄薄一片进来,像深蓝的海。 片刻后,程嘉余忽然起身跑进洗漱间,抓着洗手池边弯下腰,开始吐。 他没有吃坏东西,也没有发烧,只是这几天精神不好总想睡觉,上课时犯困得厉害,一回家就赖进哥哥怀里晕晕乎乎地睡。程嘉余吐得浑身虚软,以为自己生病了。他抵着小腹慢慢蹲在地上,地砖冰冷,寒气浸入他的四肢,令他想起自从哥哥回到自己身边,每晚他都能够在男人的怀抱里安眠。 程嘉余微微喘息,闭上眼心想哥哥,程砚。 快点……快点来接我回家。 第28章 为程嘉余举办的晚餐在白楼旁的小别墅举行。白楼是一栋医院,别墅则如一座小小的城堡,温暖而明亮。 程嘉余在白天没有出门,饭由年轻的护士送到房间,他没有一点胃口,早上起床过后又吐了一次。他难受不止,躲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可床被的陌生味道也令他感到不适和不喜欢,他只能拖过凳子坐在窗边,窗外落进的一点阳光才令他稍微好过一点。 晚餐只有他,妈妈和表姐夫妇。桌上餐品十分丰富,且贴心地以中式菜肴为主。鱼肉摆在程嘉余面前,程嘉余却忍不住反胃。妈妈和表姐多年未见,在餐桌上热烈交谈,表姐夫的中文也游刃有余,男人幽默风趣,常逗得餐桌上欢笑。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时而看着女人们,偶尔瞟向程嘉余。 程嘉余注意到他的目光,低着头慢慢吃碗里的春卷,当作没看到。男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在程母和表姐正相谈时,忽而温柔问他:“我们可以聊聊吗?” 程嘉余吃下春卷,摇头,一个字也不回应,男人只好不再试图与他搭话。 晚餐其乐融融,表姐与表姐夫向程母详细介绍这家医院的正规性与通常对患有精神疾病患者的温和治疗手法,只让程母放心让程嘉余住在这里,并说明天就会为他做一个全身检查,届时再对症下药,安排护士陪伴和照顾。表姐取出准备好的相册给程母一页一页翻看,有医生和护士的集体照,有其他住院少年少女的生活照,有康复出院的孩子在白楼前与父母的合影照。程母不断点头,感激握着表姐的手说麻烦你们照顾我们嘉嘉。 直到晚餐结束,程嘉余也没有说一句话。 把程嘉余送回去后,程母与表姐坐在沙发上谈话。 “你看嘉嘉那个样子,见了你们一句招呼都不知道说,哎……” “姑妈别担心,一开始所有小孩初来乍到我们这里都不会高兴,等过一阵子就知道这里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可怕的地方,其实就像一个小学校一样,还有很多人照顾他们,陪他们说话、谈心,大家后来都很高兴住在这里的。” “哎,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送他来治病,都是家里从小太娇惯他了。” “对了,程砚最近怎么样?” “他呀……还不是在市政府工作,每天三点一线的。” “程砚可真是咱们家的骄傲,从小就那么优秀,长得又帅,还疼弟弟。我听说嘉余小时候被人欺负,他还替弟弟出气呢。” 程母说起这件事也是生气,“那些说是孩子,不过是畜生!往事不提也罢,总之程砚已经把他们送进少管所。要我说什么叫善恶有报,听说那几个小畜生……”程母清清嗓子,压低声音,“死了!” “啊!怎么回事?” “听说是太不服管教,和其他孩子打架斗殴,被几个不知轻重的小孩打死了……” “哎呀,这可真是……” 第二天一早,程嘉余被带去做身体检查。他被几个护士和医生围着送进体检室,温声细语的护士过来为他换衣服,程嘉余被脱下衣服,换上病号服,医生拿仪器在他的身上扫,想握着他的手臂让他躺在床上,一直沉默不语随他们摆弄的程嘉余忽然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他在挣扎中撞开床,打翻仪器,几个护士忙过来按住他,才让他安静下来。 程嘉余讨厌除了哥哥以外的男人碰他。他会感到恶心以至产生应激反应,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但他被拖回去,陌生的异国人对待他像是对待一个实验品,不顾他的反抗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直到结束才带他换回衣服出门。 门外的走廊站着表姐夫。男人依旧西装革履,他的身形非常高大,有着西方人特有的壮硕与健美,见程嘉余出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嘉余,我来接你去吃午饭。”男人朝他伸手,“你的妈妈在等你。” 从旁边别墅来这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程嘉余对男人莫名的殷勤不解,想着或许是妈妈让他来接,便没有说话。男人让其他工作人员各自离开,没有得到程嘉余的回应也不露尴尬,只笑着虚虚搂过他的肩,与他一同下楼。 “嘉余,你好像不大喜欢我,可否让我知道原因?” 程嘉余隔着一步的距离跟在他后面,说,“没有。” “你不用因为这里是医院而感到抗拒,实际上这里有许多你的同龄人,以后你们会成为朋友。你看,楼下有许多游玩的设施。” 程嘉余没有看,也不回答。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白  52 楼,走过草坪,来到别墅门前。男人走上前亲自为程嘉余拉开门,程嘉余正要经过他进门,忽感后腰被轻轻放上一只手,接着阴影落下,笼罩他全身。 表姐夫扶着门,手只是在他的腰上一抚,就若无其事收走。那张英俊的脸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目光深深落在他的脸上。 男人低声说,“嘉余,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孩子。” 难以言喻的窒闷压着程嘉余。他抗拒这里的一切,这栋白色的楼,楼里的医生和护士,表姐夫,表姐,甚至坐在这里的妈妈。陌生的环境和人群令他几乎焦虑,他难以吃下东西,无法入睡,短短几天内再次产生模糊的幻觉。时而在深夜听到枕边有哥哥温暖平稳的呼吸,或在走廊的某个窗边看到哥哥的背影,安静地站在阳光下不回头看他。 餐桌上其他人在交谈,聊天,程嘉余一个人坐在一边,拿着银勺舀起碗里的汤,数一勺汤里微微颤动的涟漪,心里默念哥哥和哥哥的名字,好让自己保持稳定的情绪。 午饭结束,程母说自己预备启程回国,国内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处理。程嘉余听到这个消息,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妈妈。” 午饭后,程嘉余单独找到程母,小心问,“你要回去了吗?” “怎么了?” “你不带我一起走吗?”程嘉余紧张而怯怯,“我不想……住在这里。” 自意识到妈妈对自己的耐心耗尽不愿再给予自己宠爱后,程嘉余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闹过小性子。从前他总是不高兴就发脾气,妈妈常哄着他,抱着他对他说不要吵到哥哥学习,不然哥哥会不高兴,程嘉余就会安静下来,乖乖呆着。 但他们经历了一些事,他们都变了。妈妈不再有偏爱,而程嘉余不再有胆量。 “我不喜欢他……”程嘉余努力鼓起勇气,说,“我不喜欢他们。” “你喜欢谁?”程母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从小到大除了你哥,你喜欢过谁?爸爸的话不听,妈妈的话也不听,所有人你都不喜欢,就喜欢你哥……当初早知道你是这样,我……” 程嘉余怔住。程母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她捂着嘴平静半晌,再开口时恢复正常,“……你就留在这里,这里的医生很专业,表姐也会照顾好你,妈妈……处理完国内的事,就来看看你。嘉嘉,你要乖。” 程母让程嘉余乖,听话,不要到处乱跑。几天后便离开了这里,乘上回国的飞机。 程嘉余被扔在白楼。 他变得一整日也不说话。护士给他拿来他不认识的药,要给他打注射针,程嘉余就摔了药片,把注射器扯开往地上砸。表姐过来好言劝他,说这些只是抗抑郁和缓解失眠焦虑的药,要他乖乖吃药,程嘉余不回应,不说话,谁来都把东西往外面扔。 他又被带出门做过几次身体检查,偌大的一栋楼,他总是很难看到其他人,只有几次等在体检室门外时,看到门打开后走出来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或女孩。他们看上去都苍白,沉默,每一个人都由护士和医生伴随左右。 程嘉余遇到过他们,但没有人开口说话。有一个漂亮的金发男孩曾在经过时与他对视一眼,程嘉余记得那双眼睛,像宝石一样鲜艳,眼眶却发灰,疲倦,茫茫一片。 他记得那双眼睛,只因男孩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变得怜悯。 他们再没有碰到彼此。医院内禁止孩子之间交流,也尽量避免他们碰见彼此,更多时候程嘉余只是在医生和护士的围守下走过长廊,或独自一人呆在房间。 他想,这里是座监狱。把所有像他一样不听话的、古怪的、没用的、病态的小孩都关起来,这样就不会麻烦其他人操心,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程嘉余知道自己是累赘。 离开哥哥的第七天。程嘉余坐在床上,抱着腿看磨砂窗外模糊的景。他的房门被敲响,接着打开。 “嘉余。”男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早上好。” 程嘉余没有回头,表姐夫就关上门,走进来。他来到床边坐下,看着程嘉余,“你该吃些东西,你瘦了很多。” 没有人回应他,他也只是笑笑,“护士说你不愿意吃药,也不打针。嘉余,这样要怎么治好你的病呢?其他小孩都很听话,只有你,这么爱生气。” 他抬手想摸摸程嘉余的头,程嘉余避开他的手,往床里挪了一点,望着他。男人与他对视,依旧笑着,“嘉余,你的眼睛真美。” “不要这样害怕我,坐近一点,好吗?”男人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放在床上,慢慢移到程嘉余手边,“你会感兴趣的。” 程嘉余看着那张纸,认出是自己的体检结果,伸手拿起。表上有许多不认识的单词,但他还是能勉强往下读。眼睛滑过一排排英文,定在最后一行上,静止不动。 “你怀孕了,嘉余。”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隆隆如雷炸开。程嘉余盯着那一行白纸黑字的判断结果,瞳孔震颤。纸被用力捏皱,他混乱地心想,怀孕……怀孕……孩子……他有哥哥的孩子了。 这是他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你猜,如果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她会怎么想?” 程嘉余立刻看向男人。男人笑着举起双手,“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在想,你的妈妈应该不赞同你们的恋爱关系,否则她也不会把你送到这里来,不是吗?” “不要和我妈妈说。”程嘉余紧紧盯着男人,体检结果被他不自觉抓成一团皱纸,“我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不要和妈妈说,拜托你。”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因恐惧和极度不安而紧绷。他得知自己肚子里开始有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是他和哥哥的,因而必须安全不受伤害。 男人似乎很喜欢他这副紧张害怕的模样,端详他半晌,才忽然轻松一笑,“好好,我不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站起身,朝程嘉余伸出手,“你得把早饭吃了。这样的条件如何?” 十五分钟后,早饭送进程嘉余的房间。他看着面前的早饭迟疑不定,没想到表姐夫真的只是要求他好好吃饭。男人依旧坐在床边看着他,见他心神不宁,笑道:“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因为你的姐姐为你发愁,所以我只好想办法要挟你吃饭,我的方法一定用错了。” 程嘉余见他这样说,反而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疑心,便拿起叉子慢慢把早饭吃掉。他胃口不好,但他知道自己怀孕了,就坚持把这顿丰盛的早餐吃完。末了放下叉子,对男人说:“你保证不会告诉我妈妈。” 男人举手发誓:“我保证。” 他对程嘉余露 53 出笑容,看起来英俊而阳光,可程嘉余只觉得不喜欢,他不喜欢这张脸,不喜欢无缘无故靠近自己的人。 他等着男人离开房间后,没过一会儿感觉有些困了。他原本内心激动忐忑,又因在陌生的环境而紧张失眠得厉害,但或许是终于吃饱肚子,或许是知道自己怀孕后就本能地想要多多休息、睡眠,保证身体的正常运转,程嘉余躺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蜷进床角,手下意识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渐渐呼吸平缓,进入梦乡。 程嘉余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醒来。 他醒得极为艰难,非常费力才从深眠的黑暗中挣扎出来,慢慢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一辆车里。车中熏着令人反胃的柠檬香,从最开始四肢瘫软没有动弹,到模糊昏暗的视线渐渐清晰,程嘉余看到黑色车窗外不断滑过的茂密树影,天空暗青,车一下一下晃动,令他想吐。 晃动的树影像庞然俯视的沉默巨物,令程嘉余恐惧。他头疼欲裂,脑海像陈旧的黑白电视机不断闪过雪花,电磁一时强,一时弱,破碎的片段和声音闪现。 “嘉余,今天怎么没找你哥哥去?” “你哥是不是又不要你啦。” “喂,你要不要和我们去玩?” “给你看秘密基地噢。” 他听到自己年幼的声音响起,“不去……我要回家。” “你不是喜欢彩色房子吗?” “我有全套的森林彩色房子,你要不要看。” 彩色房子……被丢了。他很难过,很伤心,好像身体的一部分被丢掉。所以他点了头,期待地说“要看”。 程嘉余挣扎着回过神来,转头看到旁边开车的表姐夫。男人见他醒来,朝他一笑,“醒得真快。” 程嘉余看到窗外山林的景色,周围尽是参天树木。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开口时声音虚弱,“……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紧张,晚些时候我会送你回去的。”男人抬起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脸颊和脖颈,像抚摸一块上好的绸缎流连忘返,“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们就都会快乐。” 程嘉余被他摸得快要吐出来,他想起那顿丰盛的早饭,此刻只在他的胃里翻涌。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他浑身发抖,“不要这样,拜托你……” “嘘,嘘,不要哭。”男人温柔抚掉他的眼泪,哄慰,“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乖乖的,好吗?” 车停在山中一片稍微平坦的坡地,程嘉余被男人从车上抱下来,轻柔地放进一片花草之中。湿润的大地如一张嘴将程嘉余吞入,石块和植物的茎叶包裹他,侵蚀皮肤,像漫进他的身体。 “打他,打死他!怪物!” “他不是人,他是妖怪!” “堵上他的嘴。” 记忆的碎片随着身下泥土的触感和空气中山林的气息涌进程嘉余的大脑。他想起来了。他们说他们有彩色房子玩具,他就跟着他们走,被带到山里,然后被踹在地上打。疼痛好像跨过久远的时光一拳一脚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好像看到瘦小的自己跪在地上蜷缩着,被几个小孩围着用脚踢,用棍子抽,他疼得大哭,哭声又慢慢微弱。接着他被堵住嘴,有人勒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在地上走,石块和枝叶将他的身体滑出无数血痕,一根横生的粗枝划开他的后颈,扯出一条惊心的血口。 那些小孩在说话,谈笑,他被剥光了衣服扔进一个坑里,有人站在坑外,说“把怪物埋了”。 然后土撒在他的身上,盖住他,渗进他满身的伤口。 他记得泥土的触感,就像现在躺在树林中的大地上,身旁的枝叶围住他,高高越过他的头顶,像要往上疯长掩埋他。程嘉余从脸到手指血色褪尽,躺在花草丛间像被从地底挖出的吸血鬼,只有一双眼睛亮如冰下琥珀,美得令人心惊. 男人跪在他的身上,像朝洁白的圣母玛利亚俯身,细心脱下程嘉余的衣服,低声哄慰他,又像是呢喃自语,“你该早点到我身边来,亲爱的,我遇见的所有孩子都不及你美丽。” “哦……看看。”男人轻轻褪下他的内裤,分开他的腿,碧色迷人的眼睛盯着他的腿间,目光逐渐奇异狂乱,“你被男人好好疼爱过了,否则你的花……嘶……不会这么艳丽。让我摸摸看好吗?啊——真柔软。” 曾经的梦靥和失去的记忆如雷鸣飓风在程嘉余的眼前闪回,伴随身上男人粗重的呼吸和抚遍他全身的大手,男人在他耳边不断说话,恶劣的柠檬香挤压他的神经,程嘉余头疼欲裂,想大哭,大叫,拼死挣扎。 他颤动的手一滑,摸到身下草丛里一根粗糙硌手的树枝。 程嘉余的灵魂在无尽的风暴和折磨中忽然进入静止的空隙。他喘息着,哭泣着,手指发着抖把那根树枝钻进手心,抚摸,丈量,指腹摸到树枝末端坚硬带刺的折断面。 他猛地将手指刺进树尖,皮肉被穿透的疼痛令他心跳的速度陡然减缓,时间像变得慢下来。 男人动作急切地扯下腰带,一边不断地亲吻他的身体,他掰开程嘉余的腿,程嘉余却不情愿地想要合拢,赤裸着身体躺在地上呜咽哭着。他清瘦,脆弱,哭泣时像一朵柔软生长沾着雨露的花,引发男性天然的性欲和呵护。男人爱恋他哭泣的模样,不断安抚,“别哭,别哭,我保证你会舒服,就像你的恋人那样对待你。” 程嘉余乞求地摇头,“不要,不要……” 他抬手抵着男人的胸口,双眼含泪看着他,“我怀孕了,求求你,至少不是现在……” “嘘,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伤害到你和你的小宝贝……” 男人掰开他的腿,俯身着迷地亲吻程嘉余的眼睛,接着低头要去吻他柔软湿润的嘴唇—— 程嘉余露出手心的树枝,用尽全力插进男人的眼睛! “啊!”男人痛叫一声,接着痛感刺进他的大脑,他猛地大叫起来,“啊——啊——!” 血从他破碎的眼珠喷涌而出,喷到程嘉余的脸上。男人捧着从自己的眼睛流下的血肉愤怒地狂吼,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你这婊子!贱人!” 他猛地扼住程嘉余的咽喉,一瞬间手背通红爆起青筋,程嘉余被勒得张开嘴,咽喉发出一声骨骼几欲裂开的脆响。 “哥哥,哥哥——” 幼小的程嘉余在孩子们残酷的虐打中抱着自己倒在地上,不断地、反复地向这两个字求救,从最开始大哭,到最后失去意识之前,都在呢喃着“哥哥救救我”。 但哥哥最后也没有来。 车轮悍然滚过地面,一声刺耳的刹车。接着男人被猛地按住头顶掀起来,“砰”的一声撞在树上。 程嘉余赤身躺在草丛里,雪白的脸和脖颈上尽是血迹  54 。程砚跪下来抱起他,俯身吻住他的嘴唇,深深为他渡气。 他托着程嘉余的后颈,手沾上从程嘉余的脸上流下的血,十指一刻不停地战栗。 就像很多年前他在树林里看到躺在灌木丛中的程嘉余,那时他也是如此这般,十指战栗,如坠冰窟。 而后日日夜夜每分每秒,记住那个躺在灌木丛中的、赤裸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的程嘉余。 程砚抱着程嘉余反复为他渡气,直到程嘉余终于发出一声艰难的呛咳,重新开始呼吸起来。 程砚脱下风衣裹住程嘉余,手抓着他的肩膀,黑眸死死盯着他的脸,哑声开口,“程嘉余。” 程嘉余睁开眼睛,看到哥哥。哥哥像是很久很久没睡,眼眶青黑,双眼布满血丝,黑发落下遮住额头,下巴满是胡茬,从来得体整洁的衣领凌乱不堪,呛鼻的香烟味涌进他的大脑,令他渐渐清醒过来。 程嘉余怔怔看着程砚,张开嘴喉咙却疼得厉害。山林之上,乌云沉沉,淹没天光,也淹没程砚的身体和影子。 程砚记得程嘉余醒来的那天。弟弟失去了记忆,却没有失去恐惧的感触,醒来后哭闹不止,谁都不认,谁都不肯靠近。大人没办法,只好请出他最喜欢的哥哥程砚,期待他能有所改善。 可程嘉余见到了程砚,也并没有说“哥哥,我好害怕”,或者“哥哥,陪陪我好吗”,这类他见到程砚就一定会说出来的话。 他只是不停地哭,程砚一靠近,他就大发脾气,让程砚走开。 即使后来慢慢想起爸爸是谁,妈妈是谁,哥哥是谁,程嘉余也不再拥有那段记忆,那么即使程嘉余后来依然爱他,甚至更加爱他,依赖他,程砚也永远失去了在那个特定的记忆片段里,他的存在对于程嘉余的意义。 他从不去想在那片树林里,程嘉余是否喊了“哥哥”。程砚在常年的学习和观察中早已能够熟练地自我控制,他为自己荒谬疯狂的灵魂筑起一个牢固的外壳,严格筛选和控制行为信息,深谙思想和人性的界线,并始终运转良好。 他知道如果自己去想这件事,外壳就会从里到外,顷刻间碎成齑粉。 一只冰冷的手碰到程砚的脸。 程砚停顿片刻,看向程嘉余的眼睛。程嘉余抬起手摸着他的脸,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含着朦胧的泪,如月光遥远温柔。 “哥哥。”程砚听到程嘉余很小声地喊自己,声音沙哑微弱,“以后不要再弄丢我了……我害怕再也找不到你……” “我们约定,好不好?” 程嘉余的声音像一场孤单安静的雪,落进程砚的耳朵,落在他伤痕累累的外壳上,将那裂痕慢慢修补完整,重新变成一个柔软的保护膜,拢住他的一切。 程砚把程嘉余从地上抱起来,站起身。 “不弄丢你。” 他抱着程嘉余,抬起脚,踩在地上抽搐不止的男人脸上,那根被程嘉余插进他眼睛里的树枝还剩半截,程砚抱紧程嘉余,一手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上,捂住他的一边耳朵,然后慢慢抵着树枝往下踩—— 地上的男人发出濒死的恐怖大叫,那叫声只持续了一两秒,便戛然而止。程砚始终捂着程嘉余的耳朵,低头以鼻尖碰着他的额头,嘴唇触碰他的眉眼,大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耳朵。 “这辈子再也不弄丢你。” 第29章 五年后。 程砚下了班,开车回到家。家里门前小院的草坪刚修剪过,整洁闪亮如新。初冬的季节已是寒风凛冽,程砚立起衣领,穿过草坪走进家。家中温暖整洁,亮着壁灯。一楼无人,那么灯就是为他准备的。程砚脱下大衣,往二楼上去。 他来到一个房间前,房门半掩,传出程嘉余和小孩的声音。程砚推开门,声音就停下来。 “哥哥。”程嘉余坐在地毯上,转头喊他。四岁多的女儿梨梨也看过来,乖乖喊一声,“爸爸回来了。” 程嘉余挺着孕肚,穿一身柔软可爱的宽松孕裙,看上去比从前胖了些,身上总算长出肉来,四肢雪白盈盈,脸色也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亮亮望着走过来的程砚。女儿白净溧亮,容貌与程嘉余有七分相似,一双眼睛却黑如程砚, 气质安静,毛绒的粉色居家服印有小动物的图案,看上去更像是程嘉余的风格。 两人面前摆着还未完全拼好的彩色房子梨梨见爸爸走过来,仰头奶声说,“爸爸, 我在陪妈妈拼房子玩。” 程嘉余有些脸红,忙瞥一眼她,“怎么说的好像只是我想玩。” “妈妈喜欢玩这个。” “我看你总在看书,怕你累了,才喊你出来玩嘛。” “嗯嗯。” 梨梨点头,趴在程嘉余的腿上,摸摸他鼓起的肚子,把脸靠在上面。 在五岁的女儿面前,程嘉余有时会生出自己才是小孩的错觉。梨梨的性格太像程砚,且生来聪慧过人,别人家的小孩还在疯跑打滚,她的书柜里就已经塞满了书,她对上学按部就班但缺乏一定兴趣, 认为幼儿园的知识有些太过幼稚,比起这些,她更偏好在程砚的指导下看书、学习下棋,兴趣是各种PS和BOX系列游戏,有时候程砚空闲,也会陪她玩一玩一人多高的层层叠积木或解谜数字。 然后小孩会在繁忙的知识获取期间严格抽出每日固定空闲,专给妈妈。 程嘉余站起身,“我炖了番茄肉汤,今晚吃意面好吗?” 他去厨房做晚饭,梨梨就自己回房里去,程砚也去厨房,接过程嘉余手里的意面,下进水沸的煮锅。程嘉余就取来水果切成块,拌成水果沙拉。 五年前程,嘉余生下梨梨,并为女儿取下这个乳名,因为觉得女儿白白的非常可爱,像水分充足的圆梨子,虽然后来发现女儿大概并不走可爱路线。程嘉余读完大学不到一年, 他们就搬进这个两层楼的小独栋,随后程嘉余怀上第二个孩子,如今正六个月。 程嘉余喜欢呆在家里。家温暖,安定,有哥哥,有梨梨。他不再失眠,也不做噩梦,专心研究好吃的东西,和梨梨一起坐在地上打游戏,有一次拼彩色房子的时候照着拼好的玩具画了一幅画,梨梨觉得喜欢,程嘉余就花一个月的时间给她的卧室画了一整 面彩色墙壁。 食物的香气,颜料的色彩,暖黄壁灯,白色地毯,和种着花的小阳台,每一天都让程 嘉余感到真实的生活,慢慢让他从过去的黑暗和混乱中走出来。 晚上,女儿睡着后,程砚抱着程嘉余进浴室洗澡。程嘉余觉得自己一个人洗澡也没有问题,但程砚不许,他就乖乖的。程砚帮他脱掉衣服,抱着放进浴缸,热腾腾的水雾散开。 程嘉余的乳房在怀孕后迟来地发育,只隆起一点微微的弧度。程嘉  55 余自己觉得很奇怪,一开始会好奇地自己捏捏,程砚没有他那么好奇,理由是太平可以忽略不计,程嘉余莫名备受打击,抗议自己孕后才发育胸部,当然不比别人长了十几年。 程砚卷起袖子给程嘉余身,上抹沐浴露,泡泡在水面飘来飘去。他抹到程嘉余的胸口,被抓住手指,抬头见程嘉余睁大眼睛望着自己,说,“不喜欢就不要碰,拿走。” 程砚被他捉开手,从善如流往下掰开他的腿,揉洗他的腿根。程嘉余被揉得面红小声呻吟,大着肚子动起来又笨拙,挣扎几下才握住哥哥的手腕,“不要摸那里。 ” “喜欢的也不能碰?” 程砚看着程嘉余,勾起笑,程嘉余就讷讷收回手,捧着自己的肚子。他靠在哥哥的手臂里,腿忍不住慢慢央起来,女穴被有技巧地揉出湿意,手指慢慢挤进,有条不紊扩张他的穴。程嘉余红着脸喘息忍耐着,直到第三根手指扩进来,他在蒸腾的水雾中感到眩晕,再次抱住哥哥的手臂,“不要弄了……” 程砚低头吻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说,“现在不弄,待会儿要难受了。” 程嘉余陷进床里。卧室只开一盏床头灯,厚厚的窗帘拉上,挡窗外的寒。房间温暖舒适,有淡淡香味。床垫下陷,伴随柔软的呻吟和起伏呼吸,一如从前的夜晚,充满湿润的缠绵和低语。 程砚抬起程嘉余的腿,从身后插进他的女穴。程嘉余抱着自己的肚子侧躺在床上失神地小声叫,怀孕令他的穴道变得短而紧窄,阴茎还未全部进去就顶到最深,程嘉余被强烈的压迫感刺激得挺腰扭动,叫得像只发情的猫。程砚箍住他的身体,抵着他的穴来回抽插挺动,很快就把本已湿漉滋润的女穴插出水来。 “啊…哥哥……”程嘉余抓着枕头被干得身体耸动,滚圆的肚皮紧张地收缩,“别太深,别太…… 程砚低头吻他绯红的耳朵,大手抓起他胸口的两团小巧乳肉用力揉捏,下身一 一下一 一下钉进他的身体,搅出噗滋响的粘腻水声。怀孕的程嘉余身体非常敏感,他的腿被提着合不拢, 不一会儿汗打湿他的腿窝,皮肤一片通红。程嘉余被深重的力道干出高潮,咬着被子呜呜地吟叫,穴里飞溅出黏糊糊的水来,将进进出出的阴茎沾得水亮。 男人提起他的腰,令他趴跪在床上,程嘉余抱住自己的肚子翘起屁股,哆嗦吞下再次插进来的硬挺阴茎,哥哥伏在他的身上,炙热胸膛与他相贴,大手抚摸他的乳肉和小腹,一边把他压在身下操干一边侧过头吻他的嘴唇。 “啊…哥哥轻点……” 程嘉余的呻吟柔软甜美,日复一日比从前更加勾人和柔顺,他浑然不知欢愉的性爱带给他骨子里生出的改变,令他愈开愈鲜艳欲滴,花是雪白纯洁,花香却是摄人心魄。 肉体撞击的淫靡声音激烈充斥着卧室,程嘉余高高翘着被撞得通红的屁股,股间夹着重重进出的粗壮阴茎,水溅湿臀肉,从腿根淌到腿窝,他趴在床上小猫一般浪叫,扭腰,被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才乖乖老实下来,抱着肚子小声鸣咽。 他迷恋哥哥的一切,灵魂,肉体,日日夜夜雌伏在哥哥的身下贪欢,被禁铟身体,被亲吻,被掰开腿射得满满一肚子精水,只要在哥哥的怀抱里,他就全都喜欢,并充满安全感。 程嘉余仰躺进松软的枕头,白腻的双腿大开,男人掐住他的胯骨,蓬勃性器塞满他湿润的穴。他仰着下巴无法控制地叫,床头暖黄的灯摇晃变幻,穴绞着粗鲁的阴茎啃咬吸吮,不知羞耻地绞紧抽动,程嘉余被干得掉眼泪,软着声音开口,“射进来,哥哥射进来…… ” 他愈发浪荡,却依旧一副清纯懵懂的外表,在床上被干得哭起来时可怜又渴求,徒引得男人粗暴的施虐和占有欲。程砚把手指堵进程嘉余的嘴,提起他的脚腕用力而不失分寸地干,程嘉余鸣呜地舔咬哥哥的手指,像口交时吞咽男人的阴茎,他的女穴被干得收缩痉挛,高潮到快要尖叫出声,程砚才抵着他的腿根射进去。 程嘉余生下梨梨后,程砚为他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那时程嘉余尚在医院休养,程砚坐在床边,说要送他一个东西。 程嘉余被握起一只手,接着一个冰凉的事物套上他的无名指。程嘉余茫然一看,是一枚戒指。 他整个人呆住。程砚却似乎认为这一切很自然,无须多想和疑惑。他只是平淡牵过程嘉余的手放在嘴边一吻,告诉程嘉余戒指里有一个定位器,以后任何时候,只要离开家门,就必须戴,上这枚戒指。 他问程嘉余听到没有,程嘉余却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得手足无措,他反复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满心只有哥哥送他戒指,哥哥在向他求婚,,哥哥爱他。他甚至顾不得自己在病床上,抱着程砚差,点激动得哭出来,不断说哥哥,喜欢你,这辈子最喜欢你。 他不在乎定位器,监视或是围牢,只在乎哥哥爱他。至于爱的方式,从很久以前起他就全部接受。他迷恋哥哥的所有,自然连同光明与黑暗一同迷恋。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那片树林中的秘密。警方最后只在森林的深处找到被野兽啃食殆尽的男性残体,目击者只有一对兄弟,弟弟称男人给他下药将他带进森林进行性侵犯,哥哥说他开车进森林找到人,汽车的声音将男人吓跑,他没有去追,选择先将弟弟带出森林寻找帮助。弟弟的脖子有明,显勒痕淤青,留有男人的指纹,体内检测出非法迷药残留。 程嘉余的表姐当晚不知去向,医院被查封,搜出大量违禁药物,被送进医院的小孩四岁到二十岁不等,所有患精神类疾病的双性人都受到过男人的多次性侵,提到的地点全数指向医院背后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们说男人会给他们送来很美味的餐点,然后开车将他们带进森林,夜晚再将他们送回房间。 两个月后,程母才从新闻,上得知这个医院的消息,再想要赶来却已联系不上任何人,表姐的手机关机,两个儿子的手机号码已成空号,找遍千里外那个国度所有认识的人,也打听不到他们踪迹的一丝一毫。 他们彻底消失在了异国的人海。 “梨梨。” 幼儿园门口,程嘉余穿得一身浅白厚绒, 戴一顶毛线帽, 围着围巾, 朝被老师送出来的梨梨挥手,身后站着程砚。梨梨松开老师的手朝他们跑过去,牵住程嘉余,“妈妈, 你怀了宝宝容易摔跤,不要总是出门。” “没关系,我和爸爸一起呢。 今天圣诞节,我订了你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他们一起去甜品店提蛋糕,回家后丰盛的晚餐已经准备好,程嘉余特地准备了红酒和蜡烛,挺着肚子忙前忙后,最后被程砚捏住,放在椅子上坐 56 好。 程嘉余拆开蛋糕,切一大块放在梨梨面前,摸摸她的头,“宝 贝有新年愿望吗?” 他悄悄捧着前阵子就买好的最新Switch游戏机盒子放在腿上,就等着梨梨说想要新款游戏机,然后举起盒子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梨梨吃一口蛋糕,想了想,认真说,“我希望以后能找到和妈妈一样美丽,可爱,温柔的双性恋人。不温柔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和妈妈一样漂亮。”程嘉余傻了眼。梨梨又说,“最希望能成为像爸爸一样充满魅力的人。” 程砚慢条斯理在一旁吃饭, 闻言说,“汉字和英文单词都没认全,倒是敢想。” 梨梨撇嘴,程嘉余忙说,“会认全的,梨梨这么聪明。”手里却抱着礼物盒不知该如何给出去,求助看向哥哥。程砚告诉梨梨:“说你想要Switch游戏机。”梨梨反应过来,重新对着蛋糕许愿,说自己想要最新款游戏机,这才不至于让妈妈面临买好的礼物送不出去的尴尬。 吃完饭后梨梨回房间玩游戏,程嘉余吃完一块蛋糕,又吃一块,趴在桌上边吃边舔嘴巴,意犹未尽。怀孕令他食欲大增,吃很多东西,又睡很长的觉,哥哥不许他独自出门,他就乖乖呆在家里,成了只软绵绵的猫。程嘉余拈起蛋糕,上一颗巧克力球,正要放进嘴里,被捏着后颈拎起来,抬头看见哥哥。 “再吃就要长蛀牙了。”程砚没收蛋糕,程嘉余粘在他身后跟进厨房,恋恋不舍,“不会的,我再只吃一小块。” “不行。” 程嘉余抱着程砚的腰,撒娇喊哥哥,程砚不为所动,程嘉余抱着抱着心思岔到别的地方,踮脚搂哥哥的脖子,“亲一下…” 他们就在安静的厨房接吻。程嘉余张开嘴任舌头舔进自己的口腔,专情地与哥哥唇舌交缠。他的肚子顶着程砚的腹部,程砚摸进他的宽松毛衣里,柔软羊毛下的皮肤细腻顺滑,盈盈如暖玉,从挺起的孕肚到小巧乳肉,五一不蕴含着孕期母性的暖香和柔嫩。程砚弯腰横抱起程嘉余,吻他洁白的下巴和脖颈,走进客厅,把人放在沙发上。 他抓住程嘉余的后脑,程嘉余就听话地为他解开裤腰,褪下内裤,握住硬挺的性器伸出舌头舔舐,张开嘴把阴茎含进去,撑得两边脸颊鼓起,渐渐变得绯红。 程嘉余被程砚略显粗暴地按在沙发上口交,他非常乖巧仰起脸,被粗胀的阴茎抵进咽喉操干,捧着囊袋小声呜咽呻吟,眼角被干出眼泪。粘腻的水声响起,程嘉余含不住唾液和龟头顶端分泌出的粘液,水从嘴边滑下,一直流进毛衣领口。 程砚按着程嘉余的脸把精液射进他的嘴里,程嘉余红着眼眶全数咽下,抹了细细舔净阴茎上残留的水。他被抱起来背靠在男人身上,长裤褪到膝盖,两腿分开,男人的手指抹过他湿润的女穴,就着粘滑的液体揉进他的后穴。 “真浪。”男人在他身后低声调笑,手指捅进他蠕动的后穴。程嘉余抱着肚子陷在男人的怀里,两腿淫荡大开,被手指抽插得挺耸身体,小声小声地吟叫。程砚抱起他圆翘的屁股,通红的龟头抵着穴口的肉往里插,程嘉余翘起小腿,脚趾用力抓紧,咬着嘴唇柔软地鸣咽,阴茎只不过刚刚连根埋进穴,他就仰着下巴发浪,一边叫着哥哥,女穴里一边慢慢溢出水来。 他被捏着臀肉从下往,上重重地贯穿,颠荡,阴茎半硬在半空摇晃甩出水,乳房流着汗,鲜红的乳尖哆嗦挺立,随着被操干的动作划出弧度。程嘉余抱着自己的孕肚被干到口水含不住, 一边断断续续小声呻吟喘息,一边被强烈的快感刺激得哭出来,要哥哥慢一点,轻一点,又说哥哥,我爱你,要哥哥每天都干我。 阴茎猛地撞到敏感点,程嘉余差点尖叫出来,女穴飞溅出水。程砚掐过他汗湿滑腻的下巴,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沙哑,“接着说。 ”程嘉余哆嗦着高潮,被硬烫的阴茎挤着敏感点碾压,又是哭,又是颤抖,“爱……爱你……鸣,我爱你,哥哥…啊一一啊!” 他被手指插进嘴堵住,阴茎一下一下干他高潮抽缩的穴,未被抚慰的女穴也敏感地一起高潮,水不断流出打湿性器交合的红软部位,程嘉余咬着哥哥的手指竭力绞紧脚趾,最后失去力气瘫软在哥哥怀里,通红的屁股里被灌满精液。他晕晕沉沉,被抱进卧室,放在床上。他们不断接吻,抚摸对方的肉体,在柔软的大床上做爱做得床垫晃响,爱欲高涨。程嘉余毫不吝啬地表达对程砚的爱,就像他每天早,上都在玄关踮脚给程砚一个吻,看见男人就忍不住拥抱他,亲吻他,夜晚则在男人的身下浪成一滩水。 程嘉余总会在不经意地某个时候靠近程砚,说哥哥,我爱你。然后垂下明亮的眼眸,红着脸颊,一副非常羞涩也非常认真的样子。 如此每时每刻,在程砚的脚下反复划一个牢固不可破的圈,在他的心脏烙下深深的印,在经年累月中专注地加深咒语,把他唯一的爱人侵蚀吞下。 而他也永远缠绕左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