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行》 分卷阅读1 ?内容简介 CP属性:中原高僧x西域妖女 花千遇因为坑品不好,穿越进自己刚构思的一本名为《寻迹》的小说中,需要寻找到六件神器才可以返回现代。 为此,她死亡了两次。 第三次轮回重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她重生为一名西域圣女,在这苍凉的大漠里,遇到了一个从中原来的高僧。 排雷 1,女主不是好人,但是做事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会滥杀无辜。 2,作者智商不高,文笔有限,并且只看过几本佛经,只能尽力让男主高僧的人设不崩,可能也写的并不出彩,希望轻喷。 3,前几万字没有肉,但是后面有,我不太喜欢没有感情的肉戏。 4,由于我很喜欢男主是和尚的文,想看剧情又想看肉戏,但是很少能有两全的文,只能自己写了。 1V1H古代穿越女性向 第一章 大漠 大漠无垠,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沙海,沉寂而又苍凉,仿佛亘古不变。 远处传来的驼铃声打破了这无人踏足的寂静。 沙丘南侧有一支五十多人的商队,骑着骆驼逐步走来,稀疏而脆亮的驼铃声回荡在静默的沙海间。 此时正值正午,大漠里阳光毒辣,骑在骆驼上的商人被烈日烘烤的乏力疲倦,额头渗出的汗水,很快又被蒸发干,他们皆用披巾包缠头部遮挡阳光的照射。 骆驼的前进速度也因为烈日的照射,而变得迟缓无力。 这是一支由波斯人组成的商队,驼峰上挂着沉甸甸的货物,里面装的都是西域盛产的玛瑙,玉石,黄金器具等等运到中原换取丝绸。 黄沙飞舞,古道漫漫,连绵几十米的驼队缓慢的前行,在沙地上留下一行行骆驼的脚印,彼时有风沙吹过,印记被浅浅的覆盖,用不了多久行人留下的痕迹就会消失。 “——叮铃。” “——叮铃。” 商队相反的方向,传来一声声模糊的驼铃声,不过这些声响被驼队所覆盖。 直到人影渐进,行在商队前方的人才看到了,他们相反方向走来的人。 在大漠之中,有一个身穿红衣罗裙的女子,牵着一匹骆驼,左手撑着一柄黑伞,缓慢的前行。 驼铃悠远,红裙蹁跹。 她所过之处,为这苍凉,荒旷的大漠之地,带来了明艳的色彩。 女人缓慢的离近,身影清晰可见,盈盈素腰,长发如瀑,身姿婀娜。 伞面遮挡的阴影下是一张白皙如玉的面容,额前坠着红玛瑙发饰,眉眼精致艳丽,微微上挑的眉梢又似乎掺着一丝无情似有情的妖媚,俨然绝色。 见到女人容貌的波斯人不由的一呆。 西域多美人,绕是见惯了绝色舞姬,但见此女子,也是不由的心驰神往。 远方吹来的迷乱风沙,唤回了他们的神智。 见这大漠上只有女子孤身一人行走,不免心生怜惜,领头的商人便下了骆驼,领着几人迎了上去。 她有几分汉人相貌,但是更像是鲜卑人,一时间便也说不准她是否是鲜卑一族的女子。 幸好梵语是西域多数国都的通用语言,商人用梵语问候,女子没反应,想来应该是不懂梵语。 商队里有一个会说汉语的,他试探性的对女子说道:“姑凉,泥一个人?” 他的汉语语调不准,且带有浓重的异域口音。 女子这次却是开口回道:“没错。”悦耳的声音是丝丝绕绕的柔媚,像是缠绵的琵琶曲,勾人心弦。 “那河我们一通前行吧?” “你们所去何处?” “中原。” 女子露出一丝浅笑,说:“我去于阗,我们不同路。” 商人只能遗憾的看着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然后消失在漫漫黄沙中。 第二章 三世轮回 落日西斜,赤红的晚霞晕染在地平线上,天边尽头的黄沙,像是浸透的鲜血,变成一种艳异的色彩。 大漠里的气温随着落日逐渐降低,等到了夜晚,会寒冷刺骨。 现在的天色不宜赶路,女子从骆驼上下来,将挂在驼峰上的箱笼取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帐篷,她找了一处避风的沙丘,把帐篷搭好。 她从包袱里取出馕饼,饼子异常干硬,她掰开啃了几口,灌了几口水,就进帐篷里准备睡觉。 听着风沙吹在帐篷上的声响,她当真是无比的怀念自己两米的席梦思大床。 花千遇握紧拳头,恨恨的说:“这是第三世,一定要成功啊!” 不成功就只能成仁了。 没错,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是一个21世纪平凡的社畜,每天为了赚钱而努力去工作,和常人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是一名网文扑街写手。 每天脑洞不断,挖坑不填,然后就遭到了报应,穿进她新构思的文《寻迹》。 这是一本玄幻武侠,主线内容是主角需要找到六个 分卷阅读2 绝世武器,走完剧情才能回家。 她感到抓狂的是,这篇文她只更新了七万字就弃坑了,第一个章节才写完,后续的章节她连大纲都没有拟定。 也就是说,穿越进《寻迹》的世界里,除了第一章节出现的斩日轮之外,她根本不知道剩下五件神器在什么地方,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早知道会穿越进文里面,她就把大纲写完,至少还能知道神器在什么地方。 有个准确的位置也好找一些,也不会因为不了解剧情,陷入别人的阴谋里死了好几次。 在这个世界,她重生三次了。 三世轮回,这是最后一世了,如果她要是再死了,就再也无法苏醒了。 思及此,花千遇感到一阵心塞,到现在为止,她只找到了两件神器,斩日轮和梨花泪,还剩下四件。 为寻得这两件神器何其不易,她付出了两次生命。 第一世,她重生为一个江湖女侠,故事是由一张藏宝图引发的,这张藏宝图上面绘制了一份巨大的宝藏,其中就有神器斩日轮,她登上了地图上所标注的海岛去找斩日轮,结果是和同样想抢夺神器的人同归于尽了,幸而她也取得了斩日轮。 这一世,她只活了一年多。 第二世是世家小姐,所寻神器为名动天下的梨花泪,此物是普天之下最厉害的暗器,可惜寻到梨花泪后,她未走出机关谷,就被人杀了。 她只要将神器抢到手,就算成功寻到了,死亡之后神器也会随之消失,若是她不死,便要一直守着神器,不能为他人所得。 在这一世,她活了两年,而这是第三世,她重生为西域圣女。 这也是她活的最长的一世,今年是第七年。 她整整七年都被困在西域,不是她不想离开这个荒蛮的地界,而是身不由己无法离开。 原主是余毒国的圣女,这个王国正如它的名字一样邪性有毒,国内百分之七十都是杀手,剩下百分之三十是强盗,没有一个良民。 余毒国建立之初,就是为了训练杀手,时至后来,西域别国的土匪强盗以及从中原逃到西域的死刑犯,都来余毒国安家落户。 她身为余毒国的圣女,肩负着国都的信念,是不能离开西域的,离开就是背叛了国都,她会被一整个国都的杀手追杀,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此次外出,她也是冒了很大风险,余毒国发生了内乱,她是趁乱出来的,本想直接去中原,但是想到于阗国的传闻,她决定冒险去一趟。 她有预感第三件神器就藏在于阗国内。 她躺在铺好的油毡上,思绪繁杂的想了很多,神智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变得昏沉,很快她睡着了。 第三章中原僧人 翌日清晨,花千遇将帐篷收了,装进箱笼里,她骑上骆驼再次启程。 沙漠广阔无垠,沙丘黄沙看来但是相同的,除非跟着有经验的旅人,否则每走几个小时都需要确认方位,查看是否偏离的航线。 花千遇掏出自己做的手表,拨动指针对着太阳,确定了是往北走,她会途经焉耆,乌垒,到达龟兹之后,再朝下南走,就会到于阗国。 在沙漠里她连续走了三天,根据路程计算,还剩下四天时间她能到达焉耆。 花千遇收回地形图,她换了一只手撑伞,黑伞挡住了风沙,也遮挡住了炎炎烈日,却阻挡不了多日旅行积累下的乏困疲倦。 她取下挂在骆驼身上的水囊,灌了一口水,干燥的喉咙稍微缓解。 接近正午,太阳越来越炙热,她行囊里的水不多了,为了减少水分的蒸发,她决定找个庇荫处休息一下,等太阳不那么热了再出发。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找到了一片石壁,连绵几十米长,有一块石壁凸出一米宽,石壁根部的荫凉处,长了一些杂草。 沙漠里的植物最是顽强,只要有一点生机,就会生长出生命。 花千遇将骆驼身上的缰绳拴在一块石头上,她整理干净石壁底部,确定没有蝎子和蜘蛛存在,就躺进去休息,又把天罗伞柄插在身前,遮挡住阳光。 在背阴的荫凉处,升高的体温渐渐降下,燥热的感褪去,并且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她便沉沉的睡去。 不知何时,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踩在沙粒上发出的轻响。 花千遇瞬间清醒,心弦下意识绷紧。 “师叔,这里有个人。” 风沙中吹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声线低沉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很年轻。 听到中原汉语,花千遇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余毒国的人就好,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被他们找到。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到达她身前不远处时,便停了下来,她感觉到有几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花千遇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暗自提高警惕,她只是想看他们走过来有什么目的。 遇到一个孤身行走沙漠的弱女子昏睡在此,只要是心存歹念的人,此刻都会原形毕露。 年轻的男声又道:“要叫醒她吗?” “不用,她看起来很累让她睡吧,我们在这守着等她醒来。” 这个声线平 分卷阅读3 稳低沉的人,应该就是年轻男人口中喊的师叔了。 脑子里回味起他刚才说的话,花千遇只感觉一阵无语,她怀疑这个人脑子有毛病。 不喊醒她,反而等她醒过来,正常人会说这种话? 要是她一直不醒,这些人就一直待着不走了? 心中的疑惑刚升起来,她就听到了不远处的盘腿而坐的动静。 花千遇啧了一声,显然他们的行为激起了她某根不信邪的神经,不是等她醒来吗? 好,她还就不醒了,看他们会怎么做。 她又躺了片刻,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动静,她等的时间越来越长,心中却没有一丝烦躁,经过七年的杀手训练,她已经能做到化身为石的地步,一天不动一下都轻而易举。 不过,她感觉外界的温度正在逐渐降低,太阳正在西斜,意识到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再浪费时间了。 她的睫毛轻颤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拔掉遮挡阳光的天罗伞,转头看向前方。 在她身旁十步之外,坐着三个男人,他们穿着用于遮挡风沙的披风,披风上沾了一些沙尘,所幸在灰色的布料上也不是多显眼。 几人双目紧闭,双手合十立在身前,手掌上挽着一串深色的佛珠,脖子上也挂了一串,手腕上亦是带了一串,皆是檀木所做。 显然这是三名僧人。 花千遇第一眼就看到中间的那个和尚,他相貌俊朗,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带着属于佛家的怜悯,他干燥的嘴唇在轻轻的上下翕动,应该是在念经。 听到动静,他念经的嘴唇停住,睁开眼睛望过来。 他的眼神温和透彻,让人感觉尘世的烦躁逐渐远去,说不出的温和宁静。 当视线与之对视,花千遇微微呆了一下,她仿佛……看到了戈壁滩的星空,纯净无暇。 西域七年时光,她还从未见过有这么干净眼神的人。 另外两个人也看过来,左侧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个武僧,右侧的僧人皮肤白净,目光清澈明亮,相貌很年轻。 花千遇持着伞柄,往上一挑,天罗伞斜斜落在肩膀上,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几人。 中原的和尚跑来西域,是何目的呢? 第四章 取经 年轻和尚转头对中间的和尚低声说了一句话:“师叔,她醒了,我们可以走了。” 那个和尚点点头,三人站起身。 花千遇的目光落在,那为首的和尚脸上,他的相貌看起来尚在青年,约莫二十六,七岁左右,能被称作师叔,看来他辈分很高。 为首的和尚,见得花千遇眼中的探究,他露出温和的笑容,表明自己并无恶意,喧了句佛号,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贫僧见施主独自睡在此处,大漠中危机甚多,顿觉不安便擅自静守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施主见谅。” 他略微低沉的声音说不上有多好听,但是语调从容,不紧不慢,透着一股祥和韵味,另倾听者极为舒心。 哦,喜欢多管闲事的和尚。 花千遇弯唇一笑,不甚在意的说:“即是如此,那便多谢法师了。” 那和尚温声说道:“无事,施主不见怪便好。” 花千遇的目光扫过这三人,并不打算就此让他们离开,她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西域鲜少有中原僧人来此,不知法师西出中原,所谓何事啊?” “听闻西域有一佛国于阗,藏有梵文经书,佛法典籍,贫僧等人是来此取经的。” 他并未保留,将所行目的全部讲于花千遇听。 取经?唐玄奘? 花千遇怔了一下,目光流露出一丝古怪,她问:“敢问,法师法号?” “贫僧法号,法显。” “这是贫僧的两位师侄。”他指着左侧的武僧说道:“常悟。” 看向白净的年轻和尚,又道:“常慧。” 那两位僧人,皆合十对花千遇施礼。 原来不是唐僧啊!吓她一跳,她就说自己写的文里面应该没有融合西游记啊! 明白了心中的疑惑,花千遇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贴在一块合十,别扭的回了一礼。 “于阗在丝绸南路,渡过玉门关之后,走南路一路过且末,精绝,其后便是于阗,法师怎么走北道?” 对于花千遇源源不断的问题,法显并未表露不耐,他耐心的解答道:“去于阗之前,贫僧等人也要去一趟龟兹国,故而从阳关出发走北路,途经龟兹,在南下于阗。” 这和尚的路线倒是她和规划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花千遇点点头,她解开骆驼的缰绳,牵着骆驼走过几人身旁。 她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转身说道:“从阳关到达于阗国,少说也有几千里路途,法师何不于商队一同前往?” 法显回望她,他的神情温和,双眸清澄明净,喧了句佛号道:“此行虽路途艰苦,对于贫僧等人亦是一场修行。” “原来是这般,法师高德令人敬佩。”花千遇不痛不痒的夸赞道。 “我先告辞了,就此别过。 分卷阅读4 ” 驼铃声起,黄沙漫漫中,红裙飘摇着艳色。 “哦,对了。”花千遇再次停下来,她转身含笑望着法显,眼波流转,不带引诱之惑,却沾染著横生的媚意。 她一步步走近,轻声说道:“如若我未猜错,法师们的骆驼被过往的强盗劫走了吧。” 此言一出,常悟和常慧脸色微变,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看过来。 见到他们的反应,花千遇的嘴角缓缓绽开一丝笑容,有几分嘲讽的意味包含在里面。 果然如此。popo小说群6/3/5/4/8/0/9/4/0 真如他们所说不跟商队是为了磨炼修行,但是为何没有骆驼,在沙漠里没有骆驼代步走上几百里,他们的鞋子早就应该磨破了,但见他们所穿的芒鞋磨损的并不严重。 再假设他们不需要骆驼,并且带的有替换的鞋子,但是为什么他们却连行李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便是遭遇了劫匪,西域通往中原的道路上,有很多商队,却又有不少劫匪为此而生,他们抢劫商队所运送的珍贵器物,换取食物和水,尽情的享受富裕的生活。 这些和尚连水都没有,能不能走出大漠,可不好说啊! 摸清了他们的目的,并且在花千遇眼里,他们已经是个死人了,她说话也不客气了:“和尚,烂好心,早晚是要付出的代价。” 其实她是想说,为什么不杀了那群强盗,但是想到他们是出家人肯定不会杀生,便也没有说这种废话。 她的眼神看来冷漠而又鄙薄,现在的态度算不上是落井下石,但绝对是冷眼旁观,也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在余毒国是不长命的。 常慧对突然间就变脸的花千遇感到很诧异,他解释的说:“强盗劫去了骆驼,便少了一些人受害,况且他们并没有伤及性命。” 花千遇可没有这些和尚这么善良,她冷笑着说:“他们不杀你们,不过是碍于你们的武力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如果换了一个弱女子,她的下场只怕会更惨。” 她方才走过法显身旁的时候就查验过了,他们的武力都很深厚。 也难怪他们敢三个人踏足西域。 花千遇言辞转利,咄咄逼人的说:“你怎么会认为,强盗劫掠了你们,就不会去抢劫其他人了,这不是行善渡人,而是放虎归山。” 闻言,常慧不赞同的摇头。 一旁的常悟皱起眉头说:“女施主,你此言不妥,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强盗虽劫掠财物,却也罪不至死。” 花千遇嘴里发出一声讥笑:“屠刀没有落在你们身上,自然是不知道疼的,他们罪不至死,那么被残害的人就该死了吗?” 常悟辩解的说:“小僧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欲再言,法显叫住了他,对他轻摇摇头,常悟便噤声不言。 法显轻敛眉目看向花千遇,垂眼沉思,此女聪慧、多疑、性情却尤为凉薄。 他开口问道:“若换作女施主,该如何去做?” 花千遇的回答很简单:“杀光他们。” 常慧眼皮子一跳,不禁望过去,花千遇的语气中并没有杀意,反而很平静,但正是这份平淡,才让人心惊,人命在她眼里,犹如草芥。 听此回答,法显面上并无愠色,他温和的说:“众生平等,不以其小而善而被忽视,不以其凶残暴恶而被抛弃,世间因果循环,今日种下恶因,他日必得尝恶果。” 花千遇不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果有能力,杀人她是不会等到第二天。 此时天色将晚,她还需要再赶一段路,没心情同他们在辩论。 也不想和这些和尚瞎扯了,真要论辩个对错,才是最傻的,她一个人怎么可能说的过三个。 她柔媚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她轻轻慢慢的说:“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我只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果一个人真的能轻易的改邪归正,监狱也就不会爆满了。 “那便祝诸位法师旅行顺利。” 花千遇笑容灿烂的看着他们,神情和善,说出口的语气却是要多讥讽,就有多讥讽。 她踩着脚蹬,翻身骑上骆驼,红衣身影逐渐远去,留下一串行走过的印迹。 常悟看着花千遇远去的影子,对那句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善茬的话,深信不疑。 他看向法显,眼底有一丝忧虑:“师叔,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的行李和骆驼被劫走之后,就立刻出发去往有水源的方向寻去,如今因为方才那个女子,又浪费了半日时间,不知能不能坚持找到水源。 明白他们心中所忧,法显微抿嘴唇,温和问道:“你们可怪贫僧停下来等她睡醒?” 听到问话,常悟眼睛睁大,连连摇头说:“岂敢责怪师叔,她一女子孤身在沙漠中确实危险,师叔此举也是行善。” 虽然那女子,看起来似乎并不怕危险。 法显轻点头,他往前方走,轻轻拨动扣在左手的佛珠,他道:“你们觉得她方才说的话,可在理?” 常慧思考片刻说:“有一些道理,却也不全对。” 常 分卷阅读5 悟道:“我也是如此觉得。” “关于好坏之分,之前就有僧人提过,教门中人也是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法显边走边道。 “强盗杀害百姓固然可恶,但是他们为何会变成强盗去残害无辜?倘若他们生于富贵人家衣食无忧,没有外界的逼迫,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当然成为普通人,也会因各种原因变坏。” “因此,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对,又都是错,对的一面换个角度看可能是错,错的一面也可能是对,对即是错,错即是对,对又不是错,错又不是对,是非对错难辨也。” 法显平淡的望着远处的沙海,古井无波的眸子,带着一些看破世情的悲悯,他叹息一声,道:“自古以来,善恶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常悟和常慧记下这些话,皆都双手合十,诚心言道:“受教了。” 前方的黄沙平铺厚实,沙漠堆砌的沙丘轮廓清晰、层次分明。 法显通过连绵的石壁的走势,沙丘的厚度,来判断水源的距离位置。 他转而对两人说:“这附近有石壁,我们离水源并不远了。” 顿时,常慧喜上眉梢,他道:“太好了。” 常悟道:“师叔,那我们赶快走吧。” 第五章相遇 四天之后,漫漫黄沙里出现了一片绿洲,翠绿的颜色在满是单调的黄沙中,显得尤为可贵。 花千遇忍不住心中欢喜,她终于能洗一次澡了。 她牵着骆驼进城了,心中回想着关于对焉耆的了解。 焉耆的国土面积不大,只有四百公里,在整个西域算是小国,国内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麦,畜有驼马牛羊,并崇信佛法,斋戒行道。 西域三十六国,很多国都崇尚佛法,佛法比之中原还要昌盛,因此修建的佛寺、佛塔、石窟,数不胜数。 花千遇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想过去看,她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不信这些唯心主义论,虽然她是邪教的圣女。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抑郁,原主是余毒国红莲教选定的圣女,就在她即将继位的前一月,出了意外不幸身陨了,她刚好就在她身上重生,只能赶鸭子上架,被迫去当圣女。 红莲教在西域可是臭名昭著的邪教,还偏偏自己不自知,自称红莲神教。 余毒国发生的内乱,就是红莲教的教主,逆谋篡位想要做王,现在教众和王城的人打的不可开交,她才有机会溜出来的。 在余毒国本就是神权高于王权,王权没有军权在手被掣肘,如果没有意外,余毒国将会是红莲教的掌中物,但是余毒国的克萨尔将军,找了难离国联盟,在红莲教逼城之时,难离王城派遣精兵前去援助,两方打的势均力敌,没有几个月是不会有结果的。 想到这里花千遇才稍感心安,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是没有心力在找寻,她的下落。 她再附近找到了一个住宿的地方,她给了老板几个银币,让她帮忙准备水和食物。 她在简陋的木桶里洗完澡,又泡了一会儿直到水凉才出来,又用凉水洗了头发。 到西域之后,她倒是养成了节约用水的好习惯,没办法谁让西域水资源匮乏呢。 这时,老板给她端来了食物,她感动地快哭了,天知道连续啃一个多星期的馕饼是什么感受,她牙都快硌掉了,那囊饼放的时间越长越干硬,都能当武器使了。 她吃了烤的外酥里嫩的牛肉,和一些新鲜的瓜果,又喝了羊奶,终于吃饱了。 外面天色渐暗,她回到房间里又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急着赶路,不欲多待,今天会出去采买一些食物和用具,明天一早就出发离开焉耆。 街道上商贩的铺子前摆着各种事物吃的瓜果,皮草裘衣、琥珀、玉器、玛瑙首饰,最多的是黄金,花千遇对这些俗物不屑一顾。 想当年她做圣女的时候,过的生活也是极近奢华,宝石玉器,珍奇古玩她都见过不少。 在街上走了一圈,她买了不少吃食,有肉干、干果、馕饼、甜糕等等,其实她实在是不想买囊,但这是最顶饥的,不想饿死在沙漠里,只能啃这玩意儿。 她把食物带回住所,吃了午饭又去上街,她要重新购买油毡,和披巾、御寒的毯子,她用过的都脏了,也没有时间去洗再等晾干,干脆低价卖掉,再去买新的。 她提着箱笼出去找到了一个愿意购买的商贩,换了几个银币。 在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一个商队,在队伍的末尾,看到三个僧人,他们穿着月色的僧袍,和袒露右肩的西域僧人,异常的与众不同。 随即,花千遇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她竟然又碰到那三个和尚了,真是命大,竟然没有死在沙漠里。 看来他们是在路上遇到了这支商队,跟着过来的,花千遇看了几眼顿觉无趣,她准备踏步离开。 正巧,法显抬头看过来。 人流涌动中,有人素手撑伞,静静伫立。 她一袭若火红衣,妖娆艳丽,太过艳的鲜红色,仿佛能肆意燃烧灼伤人眼,额前坠的红玛瑙链饰物,更衬的她肌肤犹如白霜冬雪 分卷阅读6 。 花千遇睨了他一眼,他的唇边,微微抿着,仿佛依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面对一个奚落嘲讽自己的人,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做和尚的都这么宽宏大度吗? 她是没有法显的慈悲,如果有人敢当面讥讽她,虽然不会杀了对方这么严重,却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并且一定会找机会再嘲讽回来,她就是睚眦必报的人。 法显双手合十竖在身前,远远的对她施了一礼,花千遇神情冷漠,她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 常慧只看到她远去的背影,他说:“那位不是沙漠中见到的女施主吗?” 法显点头道:“正是。” 原也不是熟悉的人,三人也没有多谈及,便继续往前走。 第六章辩经 这厢,花千遇买好了新的用具,给了商贩几个铜板,让商贩给她送到住所去,她可不想搬着这些沉甸甸的东西回去。 她又逛到南市,这里大多数是卖制成的成衣和布匹,她又购置了几件衣服。 从店铺里出来之后,她看到百米之外,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相互交谈,尤为的热闹。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花千遇逐步走进,她拨开人群挤进去,才发现围的水泄不通的道路中间是两个和尚,其中一个她还认识,正是法显。 另外一个和尚高鼻深目,五官立体感很强,穿着露出右肩的僧服僧袍,这是西域僧人的普遍穿着。 这两个人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花千遇听了几句,判断他们说的话应该是梵语。 她不通梵文,只能通过两个人的神情和动作,判断这两个人正在进行辩经。 辩经是佛门中人经常会发生,由一道主题切入,两方各执一词,通过揭语,佛经典故进行辩论,就和现代的辩论有异曲同工之秒。 见得法显说话不紧不慢,气度从容,而西域僧人的神情显的有些急躁,额头渗出薄汗,由此可见,法显更胜一筹,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辩什么? 花千遇眼眸一转,看向一旁站着的常慧和常悟,她走过去,对两人说:“法师们好。” 这两个人正在专心观看,骤然听到耳畔响起的声音,惊了一下,婉转柔媚的声音听起来尤为的熟悉。 “不知法显法师在与人辩论何事?” 花千遇面上露出盈盈笑意,好奇的双眸波光潋滟,娇媚动人,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为她解答疑惑。 她便是这般反复无常,想要知道某些事物,就给你个好脸色,当你无用,又弃之如履。 常慧看她的笑脸,不由的又记起了,她带刺的言辞,佛门中人包容众生,他自也不会因为她不善的言语,而心中厌恶。 他好心的解释道:“师叔在于他辩,小乘和大乘。” 花千遇这个佛盲,对佛教的事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出口问:“小乘,大乘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修佛吗?” “女施主此言差矣,小乘的经义核心强调渡己,解脱人世苦海,到达彼岸,大乘则是普渡众生,为之世间人。” 花千遇恍然道:“哦!明白了,是利己和利他的区别。”她总结的很到位。 常慧微一顿,又道:“也可以这么说。” 她又问:“那你们信奉的是小乘,还是大乘?” 常慧颔首,颇为骄傲的说道:“自然是大乘。” 花千遇微哂,还不是一群舍己为人的傻子。 她看向对立而站的两人,嘴角边含着趣味性的淡笑,她说:“你觉得你们师叔会赢吗?” “那当然了,师叔天生具有慧根,自幼成名,佛法精深,在凉州和人辩经还未曾输过。” 少年天才,聪慧超凡,难怪总觉得他气度不凡,原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 此时辩经到达了尾声,西域僧人垂头丧气的连连叹息,整个人都蔫了,他对法显施礼,又说了一串话,估计是认输之后的恭维。 法显笑意温和的对他说了几句话,西域僧人脸色转晴,激动的说完话,又尊敬的施礼道别。 围观的路人,纷纷拍手叫好,夸赞声不绝于耳,法显的神情依旧淡然,荣辱不惊。 辩经结束,路人也都纷纷散去,各自离开。 见得法显看向这边,花千遇微微一笑。 她一点都没有为方才无视别人而感到尴尬,面色从容的问:“法师,刚刚与他说了什么?” 法显神色温和,语气淡淡道:“自净其心,度己离苦海,获取自在,而众生得度,涅槃超脱,乃得大自在。” 什么鬼? 花千遇懵了一瞬,她细细思考之后才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劝人入教吗?学我大乘者,则可成佛。 顿时,花千遇乐了。 她的嘴角噙着笑容,目光好像并不友善,有心引战的说:“法师觉得,大乘比小乘可是要高尚?” 法显看她一眼,摇头说道:“贫僧并无此意,自我解脱,还是渡化世人,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何来高尚之说。” “法师心境倒是通明。”花千遇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各位 分卷阅读7 法师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隐入来往的人群中。 第七章出发 她回去住所不久,商贩就送来了她买的货物。 商贩放下竹篓,笑着说:“姑娘,你的货到了,清点一下吧。” “好的。” 花千遇清点过,并无遗漏,才把剩下的钱付了。 商贩收好银币,随口说:“姑娘可是要跟今天进城的商队一同远行?” 花千遇摇摇头,茫然的问:“他们去什么地方?” “原来不是啊!”商贩一怔,没想到猜错了,他又说:“商队是龟兹人,刚从中原返回要回龟兹国了。” 花千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送走了商贩后,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原本想着明日就出发,但她一个人行走在大漠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孤寂,也太无聊了。 因此她改变计划,准备多等一天,和商队一同出行。 况且,有了商队做照应,她也能少操心,只负责跟着走就可以了。 翌日,她去找了商队的领头人,做了交涉,本想给他们几个银币作为报酬,对方却回绝了。 看到男人眼底遮盖不住的惊艳神色,花千遇自得的摸了摸脸,她这一世的容貌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 又一个为自己皮相所迷惑的男人。 两天之后,花千遇跟着商队出了城,焉耆城外有一条古道,沿途有成片的红柳与胡杨林带,溪水潺潺,风景如画,有野骆驼跑过,充满了绿洲的生机。 等走过这片古道,就又是大漠了。 花千遇从骆驼的驼峰上取下水箱,拎着去到溪水旁边,往里灌了些水。 远望的视线中,她又看到几个和尚,他们也在小溪边灌水,身旁还有三匹骆驼。 花千遇眼角轻抽,这特么是哪门子的孽缘啊! 她又和这几个和尚碰到了,看他们的所行方向,好像也是随着这支商队前行的。 他们本来就要去龟兹国,他们的路线是相同的。 在花千遇观察他们时,他们也看到了她,法显仍是如上次见到那般对她远远施礼。 花千遇只是漠然的看着,未做理睬。 他们灌完水,便把水箱放到骆驼背上。 花千遇远远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和尚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买到了骆驼,她还一直以为和尚都很穷,这不是有钱买骆驼吗? 花千遇牵着骆驼,看他们融进商队中,身上穿着的披风,在一群穿着颜色鲜亮翻领窄袖束腰式短袍,和高及膝盖的靴子,头围披肩的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路上,花千遇并没有和他们对话,到了晚上不宜赶路,商队停下休息。 商人支起十几只帐篷,在附近捡的有干柴,点燃的有篝火,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花千遇喝着熬的风干的肉汤,她的目光向后望,在一个火堆旁,那三个和尚正在吃着馕饼。 用过晚饭,常慧和常悟盘腿坐在沙地上打坐,法显却拿着一本佛经在看,身侧橘黄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铺了一层暖色。 他的侧脸轮廓看起来也越发的柔和,低垂的眉目,像极了在佛寺中供奉的悲天悯人的金身菩萨。 花千遇喝完了肉汤,她伸展了一下因为骑了一天骆驼而酸痛的身体,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睡觉了。 她的帐篷是自带的,因此不用和别人挤在一块睡。 第二日又赶了一天的路,待晚上停下休息时,几个和尚用完晚饭,就又在看经书。 不过今天和往日不同,那些和尚和商队的人有了初步的熟识,有几个商人离近他们,于法显交谈,应该是谈论佛法的,龟兹国盛行佛教,很多商人就是佛门的信徒。 每个和法显交谈过的商人,都仿佛受了点化一样,一连顿悟的激动神色。 花千遇留意到,法显所言皆是吐火罗语,运用的还很熟练,这年头做和尚的都这么多才多艺吗? 第三日和第四日亦复如是,若是停下休息,必有商人去听法显讲解佛法。 法显对待任何人都是平等的态度,不骄不躁,不热情不谄媚,这种处事温和的行为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淡有隔阂,他仿佛是众生,是草木,毫无芥蒂的去接纳他人。 观察了他几天,花千遇才确认他确实是个高僧,而不是徒有虚名。 第八章金刚经 商队又前行了一个时辰,西斜的落日,把骆驼连带人的影子拉长在沙地上,笼罩了一层凄迷的暮色。 领头人摇着铜铃,用吐火罗语,高声喊着:“大家停下来休息。” 商人们纷纷拉引缰绳让骆驼停下来,从驼峰上下来之后,去搬骆驼身上的箱笼,从里面拿出帐篷、铁锅、支架等等一类的用具。 用饭的这段时间,就有几个人尝试着来搭讪,花千遇容貌艳丽,在这大漠本不就不可多得,况且商队里鲜少有美貌的女子,她自是很受欢迎。 可她那看起来风情万种的眼眸里,却含着如冰雪般的冷漠,每个人都在她这里讨不了好,无论是攻心,还是硬来。 花千遇 分卷阅读8 很不耐烦,那些男人看向她时,眼底都潜藏着隐晦的情绪,她知道那是什么,痴迷和占有。 那仿佛是看待一件精美绝伦物品的眼神,直感觉令人作呕。 她随意打发走了,前来示好的男人,走到一众帐篷外透气。 夜晚,月华倾洒在沙漠上,白茫茫的一片,恍若一地的银沙,在灰暗中闪着微微的光。 在西域的这些年,她总是很喜欢,站在空旷的地方,看漫天星辰下的大漠。 看的时间久了,有时候她会产生一瞬间的恍惚,认为她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亦或者,她再另外一个时空是不存在的。 定睛看了几眼苍茫的沙漠,便转过身,见搭好的帐篷前,众人吃完了晚饭,正围坐在火堆前聊天打趣。 大漠深处吹来的风声,揉碎了笑声和浓浓的异域言语,风吹到耳畔,声音已变得模糊。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上,他背影挺直端正,静默的坐着,周身都仿佛有超脱俗世的气度流转。 花千遇微眯起眼睛,她想起来那个和尚看她时,眼底清澄,目光清明,眼睛里除了佛家的慈悲,什么都没有,仿佛她和万物并无任何不同。 那是自然,对于出家人来说红颜枯骨终成埃。 法显正在帐篷外的火堆旁看经书,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待有几个人过去,他便放下经书,耐心为他们解答。 花千遇等前来求法问佛的商人走了,她走到火光摇曳的明亮处,低笑着说:“法师。” 法显缓缓抬起头,火光映照着他的眸子,显得温和而又透彻,不染丁点烟火。 他望过来,面上是淡淡的笑容,眼中亦有三分笑意,予人亲近之感。 他温声道:“施主。” 花千遇下巴一抬,是理所当然的说:“闲来无事,找法师说会儿话,不会打扰到法师吧?” 这话虽是问句,却没有想要征得对方同意的意思,这一点可以从她直接坐下能看得出来。 法显放下手中的经书道:“自然不会。” 花千遇满意的笑了笑,她凑过去,扫一眼摊开在法显腿上的经书问:“法师在看什么?” “《金刚经》。” 她下意识问:“好看吗?” 法显一怔,继而眼底流露出笑意。 佛经可不是用好看或者不好看来定义的,而是讲究其中的经义精髓,引人深思,解脱苦厄。 他道:“金刚经乃是大乘佛教的核心经典,值得反复研读。” 花千遇看着掀开的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她皱起眉,看的头晕。 她伸出手指,点在经文上,好奇的说:“这上面讲的是什么?” 她看向法显,要求道:“法师给我念一遍呗?” 知道她只是心血来潮的,想要知道讲的什么,并不是真的对佛经感兴趣。 法显微颔首,态度如往常般温和的说:“施主,想让贫僧从何处念起?” 目光在梵文间穿梭,她点着最后一段,指尖敲了敲,说:“喏,这一段。” 法显看向纸张,她指尖所指的正是金刚经的结尾处最后一段,这本经书,他早已熟读在心,不用看也能自然而然的念诵出。 故而,将梵文转变为汉语,缓缓道来。 “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祇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提心者,持于此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不急不缓的声音,像是有韵律的钟鼓之声,能消除烦躁思绪,使人心平气和。 花千遇却是听的云里雾里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和在一起又是什么鬼? 她一脸懵逼的沉默了。 法显看着她愣怔的表情,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到他唇边勾起的弧度,花千遇不满的说:“能说人话吗?” 法显又用浅显易懂的话解释道:“佛说不执著于一切的事相,心境寂然,如如不动,一切有为法,都如梦幻泡影,虚妄不实,幻有幻灭,应当这般的去看待它方是。” 这下花千遇听懂了,她目露不屑,总结的说:“不就是四大皆空,一切都是虚妄,扯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法显没因她口出妄言而表露愠色,反而赞赏的说:“施主聪慧,说来也却是如此,世间种种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玄生玄灭。” 花千遇看他清淡出尘的眸子,怀疑的说:“法师真的觉得这世间万物都是虚妄?” “万物都是因缘而起,遇缘即施,缘散即寂,是故佛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法显道了一句佛偈。 花千遇听的脑壳痛,和高僧说话就是费力,她揉着太阳穴,说道:“那既然都是虚妄,是不真实的,为何还要去普度众生?” “施主着相了。” 法显微微摇头,说道:“此言并不是指世界不真实,而是指依觉悟心而脱离对一切妄想境界的执着。” “凡是所有一切的相,都要将它当成是虚妄的,只要不去执着它,就会产生智慧,如实知 分卷阅读9 见一切事物的实相。” “它以开启般若智慧为目的,意为不要迷于表象,要透过表象看到本质……” 花千遇的语气不自觉的加大,果断的打断他后续尚未道完的话:“停,大师我服你了!” 她直感觉心头梗出一口老血。 她就不应该刻意找茬的,若真辩论起来,她还真说不赢这个念了十几年佛经的和尚。 她震惊又凌乱的表情,让法显摇头失笑。 他说的不过是最基本的佛法,或许对于从未接触过佛法的人会感觉到惊讶,其实却也不值一提。 “施主还有何处想要了解的吗?” 花千遇假笑着说:“没有了。”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更加无知,她准备撤了,便找了借口道:“夜已深,我便不打扰法师了。” 花千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返回自己的帐篷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听老和尚念经的缘故,她今天睡的格外的快,不出半刻钟就睡着了。 第九章法华经 翌日清晨,车队照常出发,排成一列的骆驼队,行走在沙丘上。 视野前方,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沙海,风吹起金色的沙浪,寂静的天地间只有驼铃声在悠悠的响起。 阳光炙热,古道漫漫,黄沙飞舞。 花千遇骑在驼峰中间,她脸上围着布巾遮挡迎面吹来的风沙,左手撑着一柄黑伞,柔软的发丝被风吹的飞舞,轻飘飘的摇曳在空中。 大漠中她的红色罗裙,是缥缈的,便像是一朵盛开在沙海中的彼岸花,妖娆又浸透着蚀骨的艷丽。 引得商队里许多人的注视。 中午吃饭时,商队的人下了骆驼,吃着肉干和馕饼,再喝上几口清水。 花千遇从骆驼上下来,她活动着酸软的身体。 天气太热,她没有胃口吃饭,她只吃了几块肉干和晒干的果脯就不吃了。 吃完之后,又继续上路远行。 待晚上停下休息,她用了晚饭,就去找法显了。 “法师,今天看的是何经书?” 花千遇自觉的往旁边一坐,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法显放下经书,作出解答:“《法华经》,此经文亦是佛法里不可多得的经典。” 他看过来,那双乌黑的眸子,像是月下的一泓清泉,明净清澈,他温声说:“此经文里有譬喻、故事的行文,散文,和诗偈,想必施主会感兴趣的。” 花千遇被勾起了兴趣,她说:“是吗,说来听听。” 她没要求从哪一品开始讲起,法显便从头开始,他念道:“佛在王舍城灵鹫山,「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复有学无学二千人,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与眷属六千人俱……菩萨摩诃萨八万人,」尚有「释提桓因,与其眷属二万天子俱……自在天子,大自在天子,与其眷属三万天子俱,」尚有梵天王及八部神王各与若干百千眷属。” 还没开始听几句,花千遇就感觉脑仁突突的疼,她被这一长串繁冗拗口的佛名弄懵了,什么都没有记住,脑子就只什么罗汉,什么菩萨。 花千遇又听了几句,开始昏昏欲睡,并且哈切连天,差点当场睡过去。 她揉了一下脸,提起精神,又期待的说:“不是说有散文和诗偈吗?说点好听的呗。” 好听的? 法显顿了几息,才想明白她是想听言辞优美的偈颂。 他稍作沉吟,便道:“文殊师利,导师何故?眉间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罗,曼殊沙华。栴檀香风,悦可众心。以是因缘,地皆严净。而此世界,六种震动……” 花千遇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实在没有听出来哪里好听了,只感觉越来越困乏。 她猛地一拍膝盖,突然一惊一乍的说:“我明白了!” 法显微的一怔,被人打断他也不恼,只是去看她如何说。 花千遇板着脸,煞有其事的总结道:“是不是越高深的佛法,就越是让人犯困,今天的法华经比昨天的金刚经还好睡。” 法显的心性宽容,是常人无法比拟的,即使听到了这般无知的言辞,也不露半分鄙夷轻视。 相反,他很欣赏花千遇的坦诚,人天性不同,所思所想也都不同,有人觉佛法为精髓,有人视之为糟粕,这是勉强不得的。 不喜不懂并不是错,若是不知其中意就言明,总也比不懂装懂要好。 不过,对于佛经好睡这一说词,他倒是从未听人如此谈过,不免觉得有几分新奇。 法显失笑摇头的说:“施主未接触过佛法,感觉此经内容晦涩难懂,也是人之常情。” 花千遇倒也坦诚,她直接点头承认道:“我确实一窍不通。” 她盯着法显,又好奇的说:“方才我看法师讲经文的时候,并没有看经书,想也是这本经文法师已经会背诵了。” “我很好奇法师,你熟读了多少本经书?” 法显微顿了一下,他含笑解释道:“佛经不已本计算,是由三藏(经、律、论)十二部组成的。” 法显又在为她科普关于佛经的知识,她头疼的说:“那也总 分卷阅读10 得有个大约得数啊?” 转而,她目光灼灼的看过来,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来满足她的好奇。 “不多。”法显淡淡的说道:“不过千余部罢了。” 花千遇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她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法显。 啧啧,这和尚装的一手好逼。 见得她目光中的深意,法显便知道花千遇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非刻意卖弄,却是真的看过这么多经文,不过佛门经文浩瀚如烟海,他之所见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并且也尚未完全参透,佛经之中的精妙,需要不停地细致的探究,理解参悟。 看她已经如此确定的神色,便是解释了,她也不听,以防平白惹她厌烦,他也不多做解释,让她心生不快。 花千遇收敛神色,皮笑肉不笑的恭维道:“法师果然佛法高深,定然是久负盛名的得道高僧,小女子佩服至极。” 听她别有用心的言辞,法显看她一眼,他谦逊的说道:“贫僧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僧人,当不上高僧二字。” 花千遇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 她又道:“不知法师是出自哪个佛寺?” “凉州,天台寺。” 花千遇很肯定的道:“一定很出名吧!” “不过是些虚名而已,不足挂齿。” 他不说,花千遇的好奇心反而被勾了起来,她不依不饶的说:“法师,简单的描述一下呗?” 法显拨动扣在手上的念珠,心里想着如何去怎么简单的描述,她想要知道的名气。 他定了几息,开口说道:“汉帝曾来我佛寺门祭拜过。” 花千遇眼睛放光,她夸张的赞叹道:“哇,这么厉害。” “皇帝都去过你们寺庙祭拜过,那你们寺庙里的菩萨,一定很灵。” 她笑容满面,兴致勃勃的说:“有机会,我定也要去祈福祷告,好让菩萨保佑我早日达成心愿。” 然后,她听到法显非常神棍的说了一句:“心诚则灵。” 顿时,花千遇就笑出了声。 她好笑的望着法显,说:“我想要做世界首富的心比金子都真,为何还是不灵呢!” 法显一时无言,心诚和妄想是不相同的。 等花千遇笑够了,法显道:“敢问施主的心愿是?” 花千遇不假思索的说:“回家啊!” 法显抬目,他的视线略过花千遇的脸。 她的容貌不全是纯粹的汉人相貌,像是于异域混血,既有中原的清丽又有西域风情的艳惑。 法显目露沉思,他猜测的说道:“回中原?” 花千遇含糊的应了一声:“唔……算是吧。” 她有意要错开这个话题,便问:“法师你的毕生心愿又是什么?” 法显轻敛眉目,法相庄严,语气认真道:“普度众生,渡世间一切苦厄。” 听过之后,花千遇毫不客气哈哈大笑,她笑的花枝乱颤,差点笑岔气。 好不易停了笑声,话中含笑说:“这个心愿就和希望世界和平一样不靠谱。” 她长呼一口气,散去心头笑意,又道:“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无数的斗争,世界永远不会和平,你也渡不尽天下人。” 花千遇的目光看向法显,看他作何反应。 他望向远处,眼神是那种凡尘俗世所没有的淡然,低沉的声音道:“正是如此,贫僧才要众善奉行,去渡人世苦厄。” “你……”自不量力。 最后的话,花千遇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略带嘲讽的眼神,却是溢于言表。 法显只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了垂眼皮,目光平淡无波。 他人的嘲讽,轻视他不会在意,他只做自己的想法,一切皆都唯心而已。 初心不改,莲心不动。 花千遇瞥他一眼,他低垂着眉目,静默的身影,仿佛快要坐化一样。 她方才的举止确实很失礼,而她本来也就不是拘泥于形式的人,也不准备道歉。 嘲笑了和尚一番,她心情尚好,也就见好就收,随即,站起身说:“我困了,明天再来听法师讲经。” 明天再来逗和尚玩,这可是无聊的旅途中唯一的乐趣。 法显抬头,嘴唇边挂着几分笑意,道:“施主慢走。” 第十章心经 骆驼队经过一路的长途跋涉,商人们都耗尽了体力,疲惫不堪。 夜幕降临,便停下来休息。 花千遇搭好了自己的帐篷,又吃完了饭,又抓了一包果脯放在一块布巾上包好。 大漠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听不成说书,她只能去听和尚念经了。 人未近,声先临。 “法师,我又来了。” 听到声音,一旁打坐的常慧和常悟睁开眼睛,对视一眼,皆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女子每晚都过来,是何目的? 法显尚未抬头,便已看到的裙摆摇曳的弧度,层层叠叠,似是开放的红莲。 他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施主。” 花千遇笑意漫漫的在他身旁停下,直接席 分卷阅读11 地而坐。 她掏出布包打开,捻起一块果脯放进嘴里,味蕾上蔓延着水果的甜味。 西域的果脯,只经过晾晒风干,不如中原的商铺做的精细好吃,不过能有吃的就不错了,也无需讲究这么多。 她把果脯往前递了一下,问:“法师吃吗?” 法显摇头婉拒道:“谢过施主心意,贫僧不食。” 花千遇看他好似永远都温温和和的神情,她的唇角微弯,是一抹肆意的笑容。 她故意的捻起一片果脯,递到法显嘴唇边,声音柔媚,却又像钩子一样。 “很好吃的。” 花千遇示意他张开嘴。 法显垂眼看她,她带着一种捉弄的恶意回看过去。 他沉默良久,举着果脯的手也就一直停滞在空中不动,两人陷入僵滞,最终他轻叹了一口气,接过她指间捻着的果脯。 他低声道:“谢过施主。” 花千遇笑吟吟的说:“不用谢。” 她盯着法显,他立即会意,便把那片果脯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吞咽下肚。 花千遇看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直觉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期待的说:“法师今天要讲什么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破破Qqun63+54809*40 这是他特意为花千遇选的经文,她没有佛学的底子,稍微晦涩的佛法,她听了容易犯困,这部经书要易懂一些。 听名字这么长,貌似很不简单的样子。 花千遇忧心忡忡的说道:“好睡吗?我是不是要铺个油毡啊!”她是真的担心听到一半睡过去。 “……” 法显沉默片刻,于是一弯唇,说道:“此心经是大乘佛法重要的经典,全经文仅二百余字,摄全部佛法。” 花千遇听到两百多字,自动认为就很简单,完全忽略了法显最后的一句话。 心经虽然篇幅短小,却是浓缩了百部佛经的精华部分,概括了浩渺如烟的佛教典籍。 虽然看着要浅显易懂,却也不是轻易就可以解读其中之意的。 “哦,那行就讲心经。” 法显询问道:“施主要听哪一分?” 花千遇一挥手,语气颇为随便:“你看着讲吧。” “那贫僧便为施主从头讲起。” 花千遇点点头,又吃了一块果脯。 法显敛目端坐,气质出尘,明明坐在沙地上,愣是让人有一种,身处佛寺的错觉。 他缓缓念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不用花千遇询问此言何意,他便自觉解释的说:“行,即修行,“深”是对浅而言。浅般若乃人空般若,而深般若乃法空般若。人我执,无处所显真如,名人空。法我执,无处所显真如,名法空……。” “佛门认为:凡夫无明,障覆,般若不开;声闻、缘觉不明法空,见理不彻。他们的观力微薄,所得也仅有浅智,不能叫深般若。惟有像观自在这样的大菩萨,才能以甚深智慧觉照,证入自在无碍的境界……” “观照了知五蕴自性本空,出离一切苦痛和厄难,获得到了大自在。” 花千遇听的目瞪口呆。 当真是大开眼界了,原来真正的讲经是一个词,一个词句分开讲的啊。 操!这么复杂。 难怪这些和尚,念经都要念好几年呢。 她咂咂嘴,又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法师再用梵语念一遍吧,总感觉用汉语读佛经没得灵魂。” “……” 法显沉默一瞬,抿唇失笑道:“佛法本就是由西域传到中原,由梵文翻译成汉语,方便信众看懂却也缺失了其中的佛性,是故而,佛门中人都是用梵文诵经的。” 解释过后,法显当真又用梵文念诵了一遍,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平稳令人舒心。 念起梵文佛经来,声色悠长又含有音律的韵味,细细听来还蕴藏着一种平和的意味,听起来确实比汉语更有味道。 花千遇以手杵着下巴,歪头看向法显,她夸赞的说:“还挺好听的,法师再接着念啊!” 看她仿佛天真无邪的表情,法显露出一丝笑容,他点点头,继续念诵剩下的佛经。 听着沉沉的梵语音声,心境不知不觉间的静了下来,花千遇吃完了最后一片果脯,她抱着膝盖,微微歪头看着正在念经的和尚。 面前跳动的火光映衬在他轮廓深邃的侧脸上,晕染了一层人间烟火的暖色。 他的相貌很好,眉眼清俊,鼻梁高挺,两片嘴唇是微薄的浅色,脖颈修长,流畅优美的线条滑过双肩,显出宽阔的肩膀,挺直的腰背。 放在腿上的左手,很规律地拨动着串珠,嘴唇上下翕动,梵音不止。 花千遇的目光又游离到他脸上,顿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微笑。 法显长的挺好看的,只可惜了是个和尚,她暗自遗憾的感叹。 大漠里吹来的风抚过她的面庞,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花千遇抽了抽鼻子,清香的气味更浓了,好像是这个和尚身上的气味? 不过,此地又不是佛寺,又无檀香 分卷阅读12 供他点燃,怎么身上还有檀香味? 不由得她心头升起疑惑。 ………… 宝宝们,求收藏啊,求收藏! 第十一章神灵珠 心经本就不长,不过短短片刻时间,就已经念诵完毕。 梵音声在空荡吹来的风中暂停。 花千遇尚处在神游中没有回过来神。 法显出声问道:“施主,还要再念吗?” “不用了。” 她坐正身体,别有意味的说:“法师,我们聊会儿天吧。” 法显看向她,垂了垂眼问道:“施主,想聊什么?” 花千遇漫漫笑道:“中原。” “不知法师可曾耳闻,最近中原江湖可有大事发生?” “大事……”法显沉吟片刻,又道:“我等佛门弟子,避世修行,不与江湖中人来往,也鲜少听闻俗家之事,不知施主所言是那一方面?” 花千遇含糊其辞的说:“唔……就是传闻有异宝或者神兵利器降世?” 法显想了想,摇头道:“不曾听闻。” “那两位法师呢?” 花千遇将目光投向一旁打坐的常慧和常悟身上。 常慧也摇头,果断说道:“小僧也不曾耳闻。” 常悟想也不想正待回答,脑子里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他说:“小僧倒是偶然间曾听来寺里的香客所言,在扬州有一世家,得到一件稀世珍宝。” 花千遇神色一动,急忙问道:“是何物?” “神灵珠。” 花千遇心头震动,她收敛眼中流露出的喜色。 没错了,她所要寻找的剩余四件神器中就有神灵珠。 所谓神器并不是只有兵器才符合要求,还可能是一本书,一件暗器或者一味灵药,只要足够珍奇便可。 根据她文章的设定,神灵珠可以化解世间一切毒性,乃是举世难寻的圣灵宝物。 花千遇问道:“不知是哪个世家所得?” 常悟想了想,就道:“扬州,宋家。” 花千遇含笑点头,心中做了打算,等出了西域就去扬州宋家将神灵珠抢回来。 见她笑容中的凉薄,法显的眸光沉了沉,他大概能猜到花千遇此刻的想法,就是不知为何她一定要得神灵珠。 这时,有一个商人走来,站在几人旁边,稍显局促的看着他们,看样子是要向法显讨教佛法了。 花千遇莞尔一笑,说:“我就不打扰法师了。” 得知了一件神器的下落,花千遇心情非常好,她甚至已经在心中拟定计划怎么去抢了。 她回到自己的帐篷,躺在油毡上,经过一天的奔波疲倦的感觉席卷而来,她沉沉的睡去了。 他们从焉耆出发在大漠行走了七天了,据商队所说再有三四天的路程他们就能达到乌垒。 她离于阗国是越来越近了。 在沙漠上空,蓝天干净无垢,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移动,天空看着就仿若水镜一样清透,地面上却是迷离苍茫的黄沙,此时的天和地,仿佛是两个不同的时空,被时间凝滞在这一刹那,永恒不变。 一个红色的身影缓缓穿过了两个平行的时空,亘古不变的沉寂沙海,变得鲜活起来。 她头上披着红色的披巾,上面绣了大片的金色花纹图样,一端绕过半张脸围在头上,只留下一双媚态横生的眸子。 中途车队停下休息,他们翻身下了骆驼,蹲坐在阳光的背面,在骆驼的阴影下乘凉。 大漠的阳光毒辣,他们每个人都裹着披巾防晒,额头上早已爬满滚滚汗珠,商人们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取下头上的毡帽一边扇风,一边往嘴里灌水。 花千遇合上天罗伞,她翻身下了骆驼,取下系在驼峰上的水囊,又把围在脸上的披巾扯掉,一张极致艳丽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她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又把围在脖子上的披巾扯开,任由它滑落在肩头。 大漠深处吹来的风,蒸发干她额前脖子上的汗水,又吹起她降红色的裙裾,披巾被风吹到空中,飘了起来。 鲜艳的红色在空中翻腾,掠过骆驼的长队,往后越飘越远。 花千遇啧了一声,她将水囊的塞子盖好,准备提气飞身前去,运用轻功追上去。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飘荡在空中的披巾,手腕上带着一串深色的佛珠。 见此景,花千遇扬眉一笑,高声喊道:“多谢法师出手,那么就再麻烦法师给我送过来吧。” 法显缓缓放下手,看一眼手掌中鲜红刺目的织布,他微微一叹。 第十二章色戒 法显拿着披巾走过长长的骆驼队,来到队伍的前端,将之还于花千遇。 他道:“还于施主。” 织布被他对折在一起,仅用手指捏住一片角,大片的艳红在风沙中猎猎翻动。 花千遇见他像是拿什么燃火之物,唯恐被烧到手的样子,挑眉说道:“怎么?法师嫌弃我。” 法显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她是何意,淡声说道:“贫僧并无此意。” “只是佛门清规戒律如此,还望施主不要 分卷阅读13 见怪。” 花千遇含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轻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是何项戒律?” 法显抬目看她,她眼底笑意颇浓,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过,让花千遇倍感失望的是,法显的神情分毫未变,不急不缓的说道:“佛门需紧守色戒。”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面容倒映在对方的眼眸中,法显的眼底亦是如湖面一样平静无澜。 花千遇灿然一笑,接过他手上的披巾,说:“原来如此,那便多谢法师了。” 她抖开披巾,凌空一旋落在如墨的青丝发上,便如鲜艳的花色落了满身,在阳光的沐浴中,整张脸明艳到甚至带了几分妖媚。 法显轻垂眼眸,说道:“贫僧便先告辞了。” 花千遇含笑点点头。 她看了一眼法显远去的背影,身影欣长,飘然高远,便如同天山雪顶一样的圣洁。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面上是无端的冷情之色,然后斯条慢理的用披巾遮住半张脸。 随后,她翻身骑上骆驼,撑开天罗伞,伞面的阴影笼罩着她。 车队的商人也陆续骑上骆驼,驼铃声稀疏的响起,商队继续前行。 法显往前遥望的视野里,除了无边大漠,还有一个夭夭灼目的身影,她身上所沾染的色彩太过鲜艳,近乎有些妖异。 不过,法显所看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伞,在猎猎风沙中,伞面还能保持不动分毫。 由此可见,那不是一柄普通的伞。 很快他心中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这柄伞究竟有多不平凡,多嗜血可怕。 “咻!” 在沉寂的天地间,有一道冷冽的箭光刺破空气,包裹著风声袭来。 雪白的箭失穿透为首的一名商人胸前,他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往一侧倒去,从骆驼上跌落在黄沙地,滚了几圈,他身下蔓延出鲜血,很快鲜红的血液就渗入黄沙,沙尘变成了暗红色。 紧接着,漫天凌厉的箭雨飞射而来。 驼队开始骚乱,悠长的驼铃声变得晃荡不安,骆驼因为飞来的箭失而受到了惊吓,四散奔逃,骑在骆驼上的人无法控制身下的牲畜,身形颠倒,几欲跌落在地。 人心慌乱,惊恐不已,队伍变得混乱不堪。 商队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会武的护卫,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拔出腰间悬挂的弯刀,打落飞来的利箭。 不知是谁用吐火罗语大声喊到:“强盗来了!” 见此混乱的场面,常慧和常悟心中一凛,他们转而看向法显,急声叫道:“师叔。” 法显看向远处的沙丘后走来的高大汉子,他们拎着大刀,目光凶恶,直奔而来。 他皱眉说道:“先去保护商队。” 两人点头领命,从驼峰上一跃而下,落在慌乱的商队前方,挡住飞来的箭失。 强盗呼喊着已近,宽阔的大刀在阳光下反射着雪白的冷光,冻结人心。 商队护卫也举刀迎了上去,双方交战,场面混乱又血腥。 花千遇扯掉脸上碍事的披巾,凝望着眼前厮杀的场景,她的面容犹如覆雪,冰冷至极。 她正视前方,眸子定在一处,沙丘后有几个强盗再用箭弩射击,这些弩箭能三连一起发射。 花千遇的眼中闪过怀疑之色,普通的强盗可没有这么精悍的装备,他们是什么人? 不管是何人,有什么目的,杀了也就解决了。 她晕染血色的嘴唇漫起一抹微笑,艳丽的容颜凝现出一种摄人心魂的妖异。 她撑着罗伞,足尖一点,飞身几丈远,身影轻飘飘的浮在空中,宛若风中飘摇的花萼,艳色潋滟。 不过转瞬间,人已接近那些手持弓弩的强盗。 强盗发现有人接近,便将十几支弓弩对准她,锋利的箭头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花千遇手一扬,握持的天罗伞旋转着飞了出去,只听轻微的机关运转声,扇骨弹出薄刃,小刃约有一指长,伞沿上共有二十九枚。 天罗伞高速旋转的飞舞而去,仿佛是一朵开了刃的黑色蒲公英,杀机凛然。 强盗眼中浮现惊恐,他们连忙发射箭弩,利箭飞射而出,碰到天罗伞时只听发出叮当的金铁交击之声,箭头直接折断,这伞布不知是何等材料,竟然坚硬似铁。 天罗伞速度不减,刹那间来到强盗面前,旋转的利刃,划过皮肉,搅断骨头,在凄厉的惨叫声中,鲜血喷溅而出,空气中飘飘浮浮了一层血腥气。 剩下几个强盗看同伴身死,心中骇然,当机拔腿逃走。 花千遇飞身前去,接过旋转的天罗伞,借力旋转几圈,足尖刚落地,便是一轻,人又倾身追去。 她将伞合上,伞尖转变为一柄利刃,她以伞作剑,白光划过空气,一连十几剑,森森连环。 逃跑的强盗全部毙命,鲜血洒满了天罗伞,于是黑色的伞开满了血色的花。 第十三章阻拦 杀完了这些放箭的强盗,花千遇才有心思去看商队的战局,由于有三个和尚的护卫,商队没有再死人。 不过,他们都只是将强盗敲晕,并没有杀死,这些和尚还真是心 分卷阅读14 慈手软。 花千遇嘴唇边泛起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冰冷。 她漫步走过去,此时战局已近尾声,强盗或伤或死,都无还手之力。 商队的人去取了麻绳,将倒在地面上痛苦哀嚎的强盗绑起来,扔在一堆。 法显看向远处沙丘,那里有横躺着十几名盗匪,皆全部殒命,且死态凄惨,血染红了一地的黄沙。 他没想到花千遇会下手这么快,在他还未阻拦前就已经痛下杀手了。 不忍在看,他垂下眼双手合十,喧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常慧和常悟也是摇头叹息,目含怜悯,双手合十在身前,开始念经超度。 见得他们的反应,花千遇嗤笑一声。 她拎着伞走来,天罗伞上的鲜血顺着扇骨还在往下滴血,一滴,两滴,落在沙地上,浸入黄沙中。 她面上含着妖娆的笑容,眼底却是杀气四溢,众人见此纷纷退步远离她。 花千遇走到几个被捆绑的盗匪身旁,冷声言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其中一个强盗被她身上的杀气所摄,颤声回道:“没有人派我们来,只是见有商队走过,就心生贪念,前来劫掠。” 花千遇讥嘲的说:“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并不信任他说的话,觉得有必要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她的手段,心生惧怕,如此也利于逼供。 她垂下眼,眼底是漠视苍生的冷情,抬手举起天罗伞,直直砍下。 强盗顿时双目欲裂,眼睁睁的看着伞端的利刃临近,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冷的发寒。 急速坠去的天罗伞却骤然停滞在空中,利刃离强盗的头顶只有几寸的距离。 一只骨节清晰的手握住了天罗伞,视线往上移,是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子。 花千遇危险的眯起眼睛,泛着刺骨冰寒的声音说道:“你敢阻我。” 见得她眉眼间凝现的煞气,法显轻拧起眉头:“他们以无反抗之力,施主何必赶尽杀绝。” 花千遇神色冰冷,毫不留情的说:“法师不忍看杀生,你可以不看。” 法显毫不退让的直视她,面上平淡,却又有一种威压感,他说:“他们会交由王庭的律法惩处,施主又为何再造杀孽。” 花千遇反唇相讥道:“做强盗的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债,依他们的罪行,送到府衙也是死罪,我直接了结他们不也一样吗?” 法显不赞同的说:“如果人人都像施主一样,枉顾律法,自行解决,就是在破坏这世间的规则,而试图打破规则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玉石俱焚。 她在法显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她真的错了吗? 花千遇的心中不由的浮现出这个念头,但是转念一想,她的想法又坚定了起来。 她冷声厉道:“我杀的都是恶人,这些人残害人命,死不足惜。” “可是施主此时的所做作为,亦和他们一样,不追究其根源,枉顾人命。” “人性的善良不是留给他们这些畜生的。”花千遇冷冷的睨他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说:“杀人者,人恒杀之。” 但凡是伤人性命者,都要有被杀的觉悟,也怨不得旁人。 法显直视她冷漠的面孔,平静的说道:“恕人者,亦是恕己。” 花千遇想通其中关窍后,便一时惊然,此言之意便是,她杀人了,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杀,宽恕别人,就是宽恕自己。 怪不得这和尚愿意给她讲佛经,其实这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形式,他是希望能够改变她。 死秃驴果然不简单,她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声。 她不信渡人渡己这套,她只懂得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第十四章妥协 见有人拦着花千遇痛下杀手,强盗们纷纷犹如看见救星的仰望法显。 “法师,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啊!” 他们开始凄惨的哭诉,“我们也是不想再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被逼无奈才当强盗的。” “法师,我们所在的王国被匈奴所占,家人也全都难逃厄运,若不是国破家亡,谁会愿意落草为寇啊!” 对于他们的祈祷求饶充耳不闻,花千遇的眼底还是一片冷冽,她暗自施加内力持着天罗伞上往下压,竟然纹丝不动。 她暗暗掩去眼底的讶异,再次用尽所有力气,雪白的手腕上都爆起了青色的血管经络,伞也才微微晃动几下。 她施加的全部气力,都被抓住伞身的那只手给抵挡化解了。 花千遇恨的牙痒,她怒目而视:“和尚你管的也太宽了,我要杀人,你拦得住我吗?” 法显垂了垂眼,坚定的说:“贫僧定会尽全力,去阻止施主再造杀孽。” 他管,便一定会管到底。 花千遇气的怒意翻腾,她咬着牙,忍了忍,克制住怒气,看向法显三人的目光阴郁不明。 这和尚的内力深厚,比她也不遑多让,武功虽暂时不明,想来也不会弱,若是只有他一个还好,但是还有另外两个人。 以一敌三,她不一定 分卷阅读15 会赢,万一斗的两败俱伤,也是徒增麻烦,她还未出西域,很大可能会再遇见余毒国的人,她不想冒这个风险。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后,她心中有了决策。 花千遇突然一笑,身上杀意顿消,灿然的笑容犹如葳蕤灿烂的海棠花,妩媚娇艳,她缓缓说道:“好,我可以放过他们。” 对于她这一变化,常悟和常慧两人吃了一惊,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翻脸和翻书一样快的人。 方才还杀气腾腾,仿佛一言不合就提剑砍人的样子,如今却又是这般平和的态度。 她斜了法显一眼,示意他松手,待他移开手,便立刻收回天罗伞。 法显垂落在身侧的手掌上沾满了溅在天罗伞上的血,顺着他的手指流出几道血线。 花千遇扯起嘴角,带着嘲讽的神情说:“法师今日种了善因,他日也不会所得善果,好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法显道:“但行善缘,不求回报。” 花千遇不屑的冷笑一声,她讥讽的说:“愚蠢至极。” 几个强盗听到他们不用死了,不停地跪谢法显三人,语气带着颤抖的激动。 “多谢法师。” “多谢法师搭救。” “法师果然品行高洁。” …… 听他们不要脸的吹捧,花千遇心中怒火飙升,她把心头的火气发泄到几个强盗身上:“闭嘴!” 强盗们顿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言语。 花千遇阴冷森森的望着他们,语气狠厉的说:“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死在牢狱里,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当真是言语比刀子还利。 扔下这句狠话,花千遇绕过他们,去寻因为受到惊吓而跑远的骆驼。 法显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知道她不是被劝服了,只是心中有了取舍罢了。 她心中杀气太重,总归会伤人,伤己。 花千遇牵着骆驼回来时,她手中天罗伞上的血迹,竟然全部消失干净了,仿佛凭空蒸发,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着实有些诡异。 不过众人都无心留意这古怪的一点。 花千遇远远的看到,法显三人正在为死亡的强盗念经超度。 梵语声在空荡的大漠里响起,悠长、沉重,还带着苍凉的悲悯。 花千遇不禁回首去看,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这其中又有多少亡魂在此游荡呢? 等几个和尚念完经,花千遇的耐心也到了尽头,她正准备前行。 又见,法显竟然和商人一起将这些强盗埋葬,花千遇对他们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 这简直是多此一举,放着不管,也有老天收尸,不过几日这些尸体就会被黄沙覆盖。 等所有强盗都被埋葬,商队带着抓获的强盗,才继续前行。 夜晚,停下休息时,相比较平时,今夜要安静许多,原因是白日遭遇强盗,又死了一些人手,众人都无心言谈。 当然对于花千遇来说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白天众人见她杀人后,再也无人再敢上前搭讪了,她也乐的清闲。 她吃完饭,无意中看到法显站在强盗旁边和他们说着什么话,想也知道又是在劝说恶人回头是岸。 对于他的做法,花千遇给予不屑的嘲讽。 人性的阴暗又怎是几句轻飘飘,毫无实质的话就可以改变的,必须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使得他们懂得教训。 她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然后钻进帐篷,躺在油毡上脑海中浮现起白天的情景,她的眼中浮现冷意。 虽然白天答应了法显不杀人,但是她也不会轻易罢手,她想要知道的问题,就没有撬不出口的,她会再寻找机会,对这些强盗进行逼供。 接下来一连两天,花千遇都未曾和法显说话,也没有再去找法显听他讲经,即使偶尔碰面,她也是冷着脸,未给法显好脸色看。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见到法显都恨不得拿刀剁了他,自然是不想理会他的。 第十五章念珠 又一日夜晚,商队停下休整。 常慧看向前方,一晃而过的红影,他感叹的说:“今天那女施主也没有来啊!” 想起花千遇气急败坏的表情,常悟笑着说道:“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毕竟,几天前她可是被师叔气的跳脚。 法显平静的端坐着,手指间扣着的念珠有规律的拨动着,响起木头碰撞的清音。 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他清淡的目光扫了过去。 两人立刻收敛神情专心打坐。 法显收回的目光,定在一处。 在一个沙丘上,她站在光线晦暗处,墨发如瀑,发丝犹如黑色的水藻,在她身后缱绻不绝。 她微微抬首,正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天地浩渺,星辰璀璨,其人便如落入水中的一片枫叶,微有涟漪荡起,静而无声。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这句佛语。 法显拨动念珠的手一顿,他微敛眉目,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串念珠,看了一眼便站起身。 两人听到动静,皆望过来,见法 分卷阅读16 显往远处走。 事出反常,常慧急忙问:“师叔去何处?” 法显头也不回的说:“贫僧去找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花千遇。 常悟和常慧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的神色。 听到了踩在沙砾上的脚步声,花千遇回头去看,见是法显站在沙丘之下,抬头看她。 花千遇皱起眉头,毫不遮掩脸上的厌烦,她防备的说:“所来何事?” 听到她疏离冷漠的言辞,法显微仰着头对花千遇温和一笑:“施主可是还在气恼贫僧?” 对上法显望过来的目光,她也不掩饰,非常直白的说:“没错,我非常生气。” 实际上,她心头的火气消的差不多了,但见到这张神情温和的脸,还是忍不住手痒。 她生气的原因,一部分是因法显阻挠她杀人,另外一部分,是她猛然间意识到,当时竟然会因为法显敢反驳她认为对的道理,怒火翻涌之下,想要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不容他人违背自己的意志,这种可怕而又自私的念头,竟然会是她心中产生的,所以她才会生气,即气别人,又恨自己。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被这三世的记忆所影响,在现代她可是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守法公民,而现在却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 现代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她脑海全都塞满了别人的回忆,如果她不是多了三世的记忆,她是真的会怀疑她是否存在的真实性。 那些被人背叛,被残忍杀害,受尽折磨的经历太真实了,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放下仇怨,即使这些并不是她完全亲身所经历的事。 法显拿出一串念珠,说道:“我看施主几次看向贫僧手里的念珠,想来必是感兴趣的,此珠赠与施主,还望施主能解气。” 哦,和尚来送东西,这倒是稀奇了。 花千遇从沙丘上翩然跃下,去看他掌心间的念珠,是深色的檀香木所做。 离得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 花千遇唇边一抹冷凉的微笑泛起,她促狭的说:“和尚,你倒是会做人,八面玲珑,处事圆滑,哪一方都不落下。” 法显但笑不语。 花千遇也不去接,她略带嫌弃的说:“这是你手上戴的那串?” “自然不是。” 明白她话里潜藏的意思,法显解释道:“这串念珠是替换用的,贫僧未曾用过。” 他此次来西域游历,三年五载回不去,故而另外带了一串用作替换。 花千遇接过这串佛珠,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光滑,还能闻到一丝浅淡的檀香味道。 她又看向扣在法显左手的佛珠,相比之下,她手里的色泽要浅一些,纹理也不如他手中的佛珠要光滑细腻。 她走到法显身侧,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执起他的左手,触感温暖而有韧性。 法显身体一顿,他垂下眼,神色淡然。 她执起的这只手,手指修长,指节清晰分明,指腹和掌心有磨出的粗糙茧子,这手不只是用来拨动念珠,抄写经文的,还蕴含着深厚的力量。 深色的佛珠就笼在这只手掌上,绕了一圈,花千遇微低下头,凑过去闻了闻。 她的鼻翼碰触到了指尖,凉凉的,像是落了一滴水,滴在菩提明镜中。 法显眉心一动,眼神仍是清澈致远,面庞沉静犹如佛像。 他低垂的眼睛看向花千遇,她的面庞在月华下显出一种淬玉似的白,映着飞红的眼角,有种不自知的媚意。 花千遇闻到了檀香清淡的气息、清香而内敛,不禁让人身心舒松。 她现在明白了,为何法显身上总是有一股若有似无得檀香味了,就是他手上的佛珠散发的。 放开他的手,花千遇不满意的说:“为什么你那串比我的要香?” 法显的面上浮现一丝淡笑,他解释的说:“贫僧所用以及赠予施主的念珠,皆是用沉香檀木所做,戴的时间越久,气味也愈发浓厚,施主多佩戴几年,气味自然会有所增加。” 花千遇惊愕的说:“啊!几年?” “不行,我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她微抬起下巴,目光落在法显的左手上,过分的要求道:“我要你手上那串。” 笑容不自觉漫在脸上,明艳灿烂的如荼靡之花,语气却格外肆意妄为:“我最喜欢的就是夺人所爱。” 法显看着她,花千遇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凉的笑意,挑衅十足的回看过去。 僵持片刻,法显垂下眼,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 他取下手上缠绕的念珠,递给花千遇,后者面带喜色的接过来,把自己的那串随手丢过去。 法显接过后,把佛珠盘绕在手上,再一次问道:“施主可解气了?” 花千遇也学着他的样子去戴佛珠,她的手腕纤细,能缠绕三圈呢。 听到问话,她也不明说,反问道:“法师以为呢?” 她明明心情不愉,却还是说了敬称,显然还在气头上。 法显眉眼清淡,眼中透着一些无奈之色。 他道:“今日还听佛经吗?” 花千遇犹豫了一下,说:“不想。” 分卷阅读17 法显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温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贫僧便先告辞了。” 所做之事已完成,他也不便再留下。 他绕过花千遇,抬步就往前走。 花千遇把玩着手里的念珠,她抬头看着走在银沙地上的法显,他的影子遗落在地上,背影挺拔。 她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慢说道:“和尚,这就是你的慈悲?” 柔媚女声,腻着若有似无的魅音,只是语气中掺杂着浓浓的玩味。 法显来此和解,不过是有心想要渡她,消除她心中杀意,引她回正道。 他想要渡化误入歧途的人,不放弃任何一个生灵,无论是善还是恶。 这种众生平等的仁慈,真的令人忍不住想要讥讽嘲笑。 他难道不明白有些道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除非她死。 也确实是,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也就解脱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在这个世界死亡,才算是真的回归本性了。 闻言,法显停下脚步,他的背影欣长,月色僧袍随风轻轻拂动,有种飘飘欲仙的超脱感。 停顿片刻,他缓缓道了一句佛偈:“不惜躯命,种诸善根。” 他的声音清冷,语气却异常坚定。 花千遇细细思考他话中之意,大概意思是,不惜付出生命,也要做诸种善行。 佛主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抉眼于人,不外如是。 她忍不住笑了两声,望着他背影,无限讽刺的说:“和傻子相比,骗子简直太少了。” 第十六章莲心 远远的看见法显向这边走来,他面色平静并无异色,常慧欲言又止的说道:“师叔……” 法显轻声嗯了一声,便在火堆旁,盘膝坐下,他的侧脸被火光照的明亮。 他缓缓闭上眼,修长的手指拨动念珠,开始打坐。 常慧和常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常慧的目光落在法显身上,当他看到法显手里的念珠时,就是一怔。 这念珠显然是换了一个,但是法显从不离身的念珠,怎么会无故替换呢? 很快,他想到方才法显去找了花千遇,那么他手里佩戴了十几年的念珠,此刻在谁手中不言而喻。 常慧皱着眉头,他很不理解法显为何会将如此珍贵之物,送给别人。 其实,念珠本身的材料并不是多珍奇宝贵,难能可贵的是十三年时光的打磨,才让普通的木质褪去了铅华,有了佛性。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三年呢? 常慧看向法显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法显七岁出家,自幼便展现了绝佳的智慧,能日诵佛法三万字,他十三岁那年凉州举行了一场宏大的辩经大会,中原各地的僧人,皆去奔赴参加,当时谁都未料到,最后的获胜者竟是年仅十三岁的法显。 自此,法显十三岁便名动中原。 当年汉帝亲临云台寺就是为了一睹法显的风采,而他一直佩戴的念珠,也是在赢了辩经大会后,因不负其众望,由佛寺住持赠予他的。 他实在想不通,对法显来说意义非凡的念珠,竟然轻易赠送他人,而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莫不是,法显对她…… 意识到心中浮现的猜想,常慧立刻否定的摇摇头。 他不觉得法显的佛心会轻易的动摇,虽然那女子容貌绝色倾城,可是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依法显的心性定不会轻易为美色所惑。 但是想到法显将念珠赠人,他又不确定了,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常慧打散这些繁杂的思绪,定心凝神专心打坐。 翌日,商队出发行了半日后,正午时分,碰到了一个绿洲,众人都很激动,有绿洲则表明,乌垒快到了。 绿洲里有一条小溪流,水流潺潺,两岸是翠绿的芭蕉树和胡杨,有各种鸟兽在岸边饮水。 花千遇来到水边洗去脸上的薄尘,若不是碍于此处人多,她会直接在这里洗个澡再走。 常慧一直在留意花千遇的动向。 看着站在水流旁边的红衣女子,她身段婉约,背影婀娜,仿若伊人在水一方,目光再看向法显,他的眉头不由的微皱。 他走向正在溪流边取水的法显,开口说道:“师叔。” 法显闻声看向他,动作不停地将灌满水的水囊捞出来,合上木塞。 常慧双手合十道:“常慧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叔解答。” 法显轻点头,示意他说。 “之前那位女施主,所来并不为佛法,师叔何不婉拒?” 他是指花千遇频繁来找法显,其目的并不是来听佛经,倒像是聊天解闷的。 法显站起身,抚去手掌上的水渍,说:“她有心想听,自然不能拒绝,若是能听进去只言片语,日后作出一些改变,也不失为一种善行。” 常慧点点头,看一眼他手中笼着的念珠又问道:“那师叔又为何将住持赠送给你的念珠转赠给她?” 法显微的一顿,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在常慧的眼中看到了不赞同的神色。 他果然发现了。 不过 分卷阅读18 ,这也在法显的意料之中,不同于常悟的粗心大意,常慧心思灵敏,观察细致,没什么事能瞒得住他,而这件事他本就不准备隐瞒。 常慧来询问他,他也大约知晓,常慧心中是如何想的。 他淡然的目光看向常慧,缓缓道:“我送她的也并非是念珠,而是决心。” 普度众生的决心。 如果连珍贵之物都舍不得给予他人,又何谈舍身渡人? 常慧明了他话中的意思,心神便是微的一震,他看着法显那双无欲无尘的眸子,心境霎时也变得清明起来。 确实是他的想法太过狭隘了,法显还是那个慈悲为怀的法显,他总是很清醒,从不为表象所迷惑。 虽然听了法显的解释,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不过却并不能打消他心底所有的疑虑。 常慧又再次确认的追问道:“师叔真的待她,于他人相同?” 法显抬眼看他,常慧带有深意的目光直视回去。 明白他话中之意,法显眉头微拧,他平淡至极的说:“世间种种如梦幻泡影,迁流不住,情爱又如昙花朝露,幻有幻灭。” 闻言,常慧却是悄悄舒了一口气。 法显自幼修行,理智坚定,又颇具慧根,果然不会轻易为凡尘红颜所迷惑。 常慧察觉到法显望过来的追问目光,他才恍然发觉刚才他是在质问法显,这无异于表露了对他的不信任。 他紧张的说:“我只是担心师叔……” 他话未说完,法显就明了他的忧虑。 他轻敛眉目,摇头说道:“我无意踏足这俗世红尘。” 佛说,红尘万丈,便如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这下,常慧彻底安心了,他认为世上再美貌的女子,也无法撼动法显的莲心。 第十七章好看 商队继续出发,沿途的古道上,胡杨越来越多,第二日在太阳落山前他们踏着霞红的暮色,终于到达了乌垒。 乌垒城是中原在设乌垒的西域都护府,其主要职责在于守境安土,协调西域各国间的矛盾和纠纷,制止外来势力的侵扰,维护西域的秩序,确保丝绸之路的畅通。 商队一行人进了城,就直奔客栈,他们人数多,就包下来了城中最大的客栈。 花千遇本想着进城之后,就和商队分道扬镳,但为了私底下对几个强盗进行逼供,问清楚他们是谁派来的,只能先留下来,暗自观察他们什么时候,把强盗交给官府,她好半路截胡。 在路上时,因为有法显这死和尚看着,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手。 她总觉得这些强盗,不是大漠中普通的盗匪,很有可能和余毒国有所牵扯,她一定要审问清楚才会安心,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 粗心大意是会丧命的,唯有谨慎才能活的长久,这也是她三世重生中得到的教训。 花千遇到达客栈之后,立刻就要了一桶的水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正巧碰上从另外一侧房门中走出来的法显。 他眉眼清淡,左手上笼着一串佛珠。 身上新换了一件僧袍,这件比在大漠里穿的要好看一些,具体也说不上来哪里好看,同样都是月白色,样式也差不多一样。 花千遇又仔细看了两眼,发现在僧袍的领口和袖口位置,有用月色丝线绣出的卍字符,层层叠叠的看着很有立体感。 这一点倒是于西域的不一样,西域僧人的僧衣上是不会绣卍字符的。 见得花千遇望过来的目光,法显嘴角微勾,对花千遇施礼问好:“施主安好。” 他脸上的笑意明澈,月色的僧袍衬的他有种脱去烟火气息的高远,这是一种俗世少见的出尘感。 花千遇收回目光,目含戏谑的说道:“法师果然风采过人。” 法显忪怔了一下。 稍几息后,他大约明白了她为何如此之说。 他道:“施主过誉了。” “中原僧人大多都是如此穿着。”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他所穿的只是平常的僧衣,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花千遇挑了挑眉,她再西域多年确实不曾见过月色的僧袍,而且前两世在中原,也没有见过和尚。 修佛之人都注重避世修行,断绝红尘,少沾染因果,以得梵行,涅槃寂静。 因此她更是没有机会见到和尚,和她相交的都是快意恩仇的武林中人。 她对和尚的印象还停留在现代看的电视剧里,穿着灰色的僧衣,红色袈裟。 “那么……” 花千遇突然倾身靠近他,在他耳旁,用妖媚婉转的语气缓缓说道:“中原的僧人也如法师一般好看吗?” 法显怔住了,神情有些凝滞。 没等他反应过来出声回复,就听到一阵无法抑制的笑声。 他顿时明白了,自己被戏弄了。 花千遇笑得浑身发颤,摇晃倾倒,站立不稳,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笑了好长时间,她才止了笑声,目光看向法显,含带笑意的声音说:“开个小小的玩笑,法师不会生气吧。” 法显的态度依旧温和:“自然不会。” 佛 分卷阅读19 家戒贪嗔痴,即使她开的玩笑再过分,他也是不能生气的。 而且对这句不痛不痒,玩味意味颇浓的调侃,他并不放在心上。 见他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花千遇顿觉没趣,她从他身旁走过,到了楼下。 第十八章不好吃 一楼大堂坐满了人,正在吃饭。 他们全都盘膝坐在地面上的毯子上,面前是低矮的几案,上面摆满了食物。 在西域是没有垂足高坐的,因此桌椅板凳并不多见,人们习惯席地而坐,用矮案放置东西。 花千遇找了一个位置,拿起碗筷开始吃了起来,她虽不喜与多人同餐,但是她太饿了,不想再出去找吃的了。 法显也从楼上下来,他身后还跟着常慧和常悟。 他们是僧人不食荤腥,自然不能同商队的人吃一样的饭菜,不过领队向厨房叮嘱过,做一桌素菜。 三人在东南方向的矮案前落座。 花千遇瞥了他们一眼,满眼的菜色和几张烙好的饼子。 她默默啃了一口碗里烤的流油的牛肉,觉得要是让她十几年都吃素,她直接就可以去西天成佛了。 她一边吃饭,一边向旁边坐着的人打听,那些强盗什么时候会被送到官府。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年轻小伙子,见花千遇同他说话,脸涨的通红,说话结结巴巴的:“啊!听说,是……” 他的声音有些大了,花千遇怕坐在另外一侧的和尚听到,就拉了拉他的衣服,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小声点说。 小伙子立刻会意,压低声音说:“是明天午饭过后,会由几个护卫,送到附近的府衙。” 花千遇靠近他问:“为什么送这么晚?” 不怕夜长梦多,出意外吗? 他红着脸说:“明天要整理货物,抽不出人手。” 花千遇了然的点点头。 这个时间也正好方便她,她明天早上去踩点,看看在哪段路出手比较好。 她吃完饭就上楼休息了,上楼梯之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法显那一桌,人用完饭已经不在了,桌面上干干净净只剩下几个空碗。 啊,这…… 学校食堂的学生就应该像这三位学习一下,什么是节约粮食,从我做起。 翌日清晨,花千遇吃完饭就跑去府衙了,沿途有三条街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其中有一段路,是一条狭窄的小道,道路旁边是黄色的土楼,拥挤逼仄,人流也少,一般很少有人走过,除了几个在玩捉迷藏的孩子。 花千遇就决定在这里下手。 她回去的时候掂了一大堆的吃食,一方面她是真的馋想吃东西,一方面是为了出去而打掩护。 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差不多快吃饱了,想了一下,还是去大堂吃饭。 中午是的饭是面食,花千遇不爱吃面,幸而还有配菜,她就拿了一个碗,夹了几根面条,又在碗里放了一些肉食。 她端着自己的饭,来到法显三人的矮案前,他们正在安静的吃饭,饭桌上没有说闲话的声音,中原的人似乎都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花千遇看到他们每人的面前都放了一个碗,装着清汤素面,面汤里飘了几个油绿的菜叶,配菜是素丸子和青菜。 几人察觉有人过来,皆抬头看去,花千遇娇俏一笑,说:“法师们拼个桌。” 不管是否得到同意,她就盘膝坐下。 常慧眼皮一跳,他听说西域女子,不拘小节,但是如花千遇这般随性的人,还真不多见。 见她坐下来的身影,常悟皱了眉头,脸色也不太好看,自从他出家之后,就没有和女人同桌吃过饭,自打她坐下之后,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他悄悄的挪动身体靠近常慧,离她远一些。 法显清淡的目光落在花千遇身上,而后神色温和的说道:“施主请便。” 花千遇微微一笑,便开始埋头吃饭。 空气安静了下来,气氛比之方才更沉默了。 几人神色各异,只有法显依然淡定自若。 他持着筷子吃面,动作从容优雅,一碗简单的素面,愣是让他吃出了几分清贵感。 花千遇微抬眼看他,他正在夹碗里的素丸子,宽大的僧衣被挽起一截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麦色的皮肤上能看到清晰的血管和筋络。 他将丸子送入嘴里,咀嚼着咽下,又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 其实,他吃饭速度不慢,但是吃相很好。 见花千遇眼都不眨的盯着他看,法显停下筷子面露疑惑,他目带询问的看过来。 花千遇眼巴巴的瞅着他碗里的丸子,说:“好吃吗?” 法显动作一怔,他点头说道:“好吃。” 花千遇舔了一下嘴唇,期待的说:“我能尝一个吗?” “可以。” 他把装丸子的碗推到花千遇面前,示意她来夹,不过花千遇却伸长筷子,从他素面碗里夹了一个丸子。 她把素丸子送到嘴边,呼呼吹了两口气,张嘴吃了进去。 见此景,一旁的常慧和常悟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花千遇又一 分卷阅读20 次刷新了,他们对她认知的下限,没人想到她还能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 花千遇将嚼碎的丸子咽下,嫌弃的说:“没味,不好吃。” 法显看她一眼,脸上未有异色,他好脾气的说:“素食大多清淡,也不怪施主吃不习惯。” 他含带笑意的又问:“施主还要再吃吗?” 花千遇一口回绝道:“不用了。” 他点点头,又用筷子夹了几根面送入口中,继续淡然的吃饭。 常慧和常悟面面相觑,面色古怪。 他们的目光在法显和花千遇之间游离,眉头都皱成一团,不过碍于法显没有表态,他们也不好出声赶人。 第十九章三净肉 花千遇又吃了几口,就吃饱了,她碗里还有一半食物没有吃完。 她放下筷子,并没有立刻就走,反而托着下巴,微微歪头看法显吃饭。 不消几眼,她的目光就被另外几个西域僧人吸引走了,她看到坐在大堂另外一端的僧人,夹了几片肉放进嘴里。 她的眼睛微的瞪大,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她又仔细看了几眼,确定那就是肉。 她看向法显,诧异的开口问:“法师问你一个问题。” 法显停下筷子,淡淡的回望她,回道:“施主请讲。” 花千遇伸手向后一指,说:“出家人不是不食荤腥吗?为何那些西域的僧人能吃肉?” 法显回头看了一眼,便笑着回道:“西域与中原的戒律有所不同,这里有三净肉和五净肉之说。” “不过,西域僧人只能吃三净肉,即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已所杀。” 花千遇无语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⒍⒊⒌⒋⒏o⒐⒋o 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听到牲畜临死的惨叫,也没有见到死时的惨状,所以这肉是干净的,便可以吃了,完全是违背了佛教,杀生不食荤腥的戒律。 看见花千遇眼中的鄙夷,法显又解释道:“不同地域的戒律有所差别,并不罕见,比如西域僧人就有过午不食,即午饭之后,就不在吃任何食物,到翌日清晨才可以用饭,谓之“持斋”。” “不过,在佛教传入中原之后,便没有了持斋一说,中原僧人大多是需要劳作,一日两餐无法保证体力,故而修改了这条戒律。” 花千遇啧了一声,说道:“随机应变,还挺灵活。” 法显点点头,含笑说道:“佛门戒律本就不是不知变通,是故因地制宜,因地而变。” 花千遇眼波流转,心神一动,斜斜望着法显,拖长声音说道:“那法师你吃过肉吗?” 问一个出家人是否吃过肉,这是极为失礼的事,而花千遇本来就是一个不讲礼数的人,不过也是因人而异,不能得罪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去招惹,说白了她就是看人下菜。 她是吃定了法显脾气好,不会轻易发火,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挑衅。 法显摇头道:“不曾。” 花千遇不信,怀疑的看着他说:“出家之前也没有吃过吗?” 法显也不瞒她,实言相告:“贫僧自幼便为住持所养育,自小生活在佛寺中,故而未曾食过荤腥。” 他出生之时,便被双亲所遗弃在山中,幸而被当时云台寺的僧人所遇见,不忍他殒命在山里,便将他抱回了佛寺。 云台寺养育他,却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出家,而是等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让他自己做决定。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希望以后能教化世人,少一些像他一样,为人所抛弃的孩童,又希望世人皆都心存善意,所以才决定出家。 花千遇同情的看着他,摇头叹息的说:“惨,太惨了。” 法显抬目看她,漆黑的眼瞳清明透彻,仿佛能勘透世间一切,他缓缓说道:“人各有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施主不必为此介怀。” “不,我是说,你竟然没有吃过肉,这也太惨了吧。” 法显:“……” 他沉默几息,继而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又道:“对于贫僧来说,却是从未沾染业障,是求之不得的幸事,不算是遗憾。” 花千遇很不屑他悲天悯人到略显矫情的言辞,不过嘴上还是随口恭维道:“法师品行高洁,令人钦佩不已。” 还未等法显回应,她又说:“法师,再拜托你一件事。” 法显的目光看向她,平和的问道:“施主,想让贫僧帮何事?” 花千遇神情一变,颇为苦恼的说:“我买了一些干果,只是果皮太坚硬,我一个弱女子又剥不开,就麻烦法师帮我剥一下了。” 闻言,常悟眼角轻抽。 是谁短短片刻就屠杀十几个强盗的,这不要脸的境界真让人瞠目结舌。 他正要替法显婉拒:“施主你……” 花千遇却抢先一步,揶揄的说:“法师不会连这个小忙都不愿意帮吧?” 常悟顿时转头看她,没给她一个好眼色。 花千遇视他如无物,只是看着端坐在面前的法显,她的嘴角微翘,带着笑意的脸上是妖娆入骨的媚意。 法显的眼睛平静的望着花千遇,他点头道:“自然可以 分卷阅读21 。” 花千遇脸上笑意更胜,她刻意压低了嗓音,用妖媚又甜腻的声音说道:“那便多谢法师了。” “施主不必客气。” 花千遇道:“我现在就去拿干果。” 她站起身,冲几人笑了一下,转身之后,脸上的媚笑渐渐淡去,被冷寒所取代。 这是计划的最后一环。 她绝对不能让法显坏她好事,虽然她心底非常确定,法显不可能知道她的计划,但是以防万一,她会考虑到所有不确定的因素。 让法显再客栈剥干果,正好可以拖延住他。 花千遇回房间了取来了一大袋子的干果,她掐着时间待看到护卫将强盗带着之后,便敲开了法显的房门,把干果交给他,够他剥个把小时的。 她转而离开客栈,一路尾随而去。 到了计划地点,她吹了一阵迷香将他们迷昏,这迷香是余毒国特质的,没有解药的话在两个时辰内,即使天塌下来,他们都不会惊醒。 她只给一个强盗喂了解药,其后将他唤醒。 那强盗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艳丽却又隐含杀意的面孔,他眼中掠过一抹骇然之色,瞬间神智清醒。 他下意识往后退,发现身后是一堵墙,他无路可退。 他惊恐惧的盯着花千遇,颤抖着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花千遇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她低下头,由上而下的俯视他,问道:“认识我吗?” 强盗摇摇头,面露惊慌之色。 “是吗?”花千遇淡漠的说着,而后她又用一种令人不安的眼神看过去,笑着说:“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第二十章善恶 经过一番折磨,强盗昏死过去,花千遇擦一下手上沾染的鲜血,其后又把脏污的手巾随手丢掉。 她方才从强盗嘴里知道了,她想要的事情,和她先前的猜测所差无几,他们确实和余毒国有所联系。 据刚才那个强盗所言,她的画像已经传遍了西域各国盗匪组织的手里,抓到她就能拿到余毒国的重金酬谢,而提供她所在的线索,亦能得到一笔赏金。 她出逃已有月余时间,红莲教却只动用的强盗这方的势力,看来的确是和王庭斗的无暇分身,她还有时间去找于阗国寻找第三件神器。 只要教主不亲自来抓她,她有自信余毒国内还没有几个人能留的住她。 想到红莲教教主,她的心头就一片冰寒,这个男人是她这一世中最大的噩梦。 拓拔都凌。 想起这个名字,她就有一种深恶痛绝的恨意,倘若不是他软禁控制了她将近七年时间,她的任务说不定早完成了,现在就躺在家里看电视,而不是天天在大漠吃沙子。 花千遇摇了摇头,驱散这些繁杂的念头,多想无异,现在要先灭口,以防她的行踪暴露。 她开启天罗伞上的机关,利刃弹出,正待出手,一道低沉平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施主即已得知想要知道的事物,便收手吧。” 花千遇动作一顿,继而紧皱起眉,她转身去看,见法显从巷子里一步步走来的身影。 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质问道:“你怎么会发现的?”她自认为计划没有任何的纰漏。 “贫僧原是未曾发觉的,直到施主说让贫僧帮忙剥干果时,才有所察觉。” 法显看向花千遇,缓缓言道:“根据贫僧对施主的了解,知道施主的目的性很强,说的话和做的事,都有其缘由,绝不会提出这么毫无意义的要求。” 其实,细细想来从昨天晚上她口头上的那句戏弄开始,她的计划就已经在实施了。 接下做的每件事,都是她美人计中的一环,为了就是让他心神不稳。 只是对他来说并无任何作用,美人如枯骨,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听了他的解释,花千遇忍不住的心火上涌。 靠,聪明反被聪明误。 终日打雁反被啄了眼。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农夫与蛇…… 操,不对。 她都气懵了。 法显站在她身前,挡住几名强盗,他劝诫的说:“施主还是将他们送到府衙吧,依律惩处。” 他双目中的慈悲,引发了花千遇心中潜藏的厌恶,她冷冰冰的眼神剐在他身上。 说出口的声音是难以描述的尖刻:“和尚,你有没有想过,你救了为恶者,如若他们死性不改再去为恶,还会有人受害,造成更多无辜的人死亡,这也是你口中的仁善?” 她对于法显的不满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她讨厌甚至是厌恶,他们眼中的众生平等,人无善恶,她对佛教不敢兴趣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很虚伪,佛门中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他们一面说要普度众生,一面又试图宽恕恶人,但是恶人还是会再作恶,循环往复,这算哪门子的普度众生,不过是助纣为虐。 法显缓缓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望进花千遇幽冷的眸子里,温声道:“如果都如施主所言,犯罪者毫无被宽恕的余地,那么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善良呢?” 分卷阅读22 花千遇嗤笑一声,道:“和尚你不要偷换概念,我说的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这种人死不足惜。” 话语一转,她厉声问道:“若是面对这种人,我要杀,你还会阻我吗?” 法显摇头说:“若有十恶不赦之人残害人命,必当诛之,佛法不是教条,不会一味的恪守戒律,枉顾人命。” 这回答倒是出乎花千遇的意料。 她一直以为对于修佛的人来说,任何奸恶之徒,都会被宽恕,毕竟在他们眼中,众生皆可渡。 她一脸嘲讽地看着法显说:“既然如此,为何还阻我?” “施主,你误会贫僧了。” 法显解释的说道:“贫僧不让施主杀这些强盗,不仅是为了他们,也因为你。” 他的目光看向花千遇,带着一些悲悯,他说:“贫僧只是不希望,施主再造杀孽。” 花千遇冷笑一声,并不领情,她道:“为了我?说的好听,你只是不想让我杀了这些强盗,因此良心难安罢了。” 现在她才想明白,他们之间的争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们本来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法显说服不了她,她也无法改变法显的想法。 任何试图改变他人想法的行为都很愚蠢。 第二十一章选择 杀人偿命多么简单的道理,由她杀还是由律法惩处不都一样,她为何还要和这死和尚争辩半天。 “我不想和你辩论这些毫无意义的道理。” 花千遇的脸上凝冻着冰霜,她直直盯着法显,冷漠到近乎残酷的说:“你方才也说了,十恶不赦者当诛,既然如此,那就让开让我杀了他们。” 听到她这般偏激的言语,法显拧起眉,身形却稳然不动,无丝毫退让之意。 见此,花千遇的眸色加深,握持伞柄的手攥紧发白,眼中凝聚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她看过来的目光冷的骇人。 倘若法显再敢拦她,她不介意连这和尚一块宰了。 可能她骨子里本就是一个无情的人,即使没有那三世记忆的影响,她也是薄情寡义的很。 见她毫无要收手的打算,法显的脸色微沉,他皱着眉说:“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花千遇都气笑了,她道:“这可真有意思。” “和尚,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浓重的讥嘲嗓音。 是谁说十恶不赦者当诛的? 法显看明白了她眼底的嘲讽意味。 他无奈的说道:“施主我们宽恕的不是恶人,而是人性,如果我们自己都认为,人性是丑恶的,无法被改变的,这也是承认了我们每个人都是恶魔。” 花千遇微哂,近乎无赖的说:“这和我杀人又有何关系?” 没关系吗? 怎么可能,只是你永远都说不赢一个毫不讲理的人。 花千遇抬起天罗伞,目光冷厉,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我再说一次,让开。” 两人伫立对望,周围的气氛变的凝固,紧绷到极致。 花千遇冷冽的目光直视他,法显依旧稳然不动,挺拔的身影,此刻更是如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一样。 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凝视她,神色是一种介于慈悲与淡漠之间的冷肃感。 他周身暗涌的是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这股内力极为的浩瀚庞大,比她在西域遇见的人都要厉害。 这和尚不仅佛法高深,看来武功也没落下。 他已经准备出手和她打了。 察觉到他的想法,花千遇突然一笑,灿烂如夏日之花的笑容,此刻看来只有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花千遇笑着说:“你不让开也行,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她给了法显两个选择,看他是选择救那些强盗,还是选她杀了她。 凡事不能两全,救一方,势必要放弃另外一方。 其实,在花千遇的心里无论他选择哪一个都无所谓,因为她都会杀了法显,再去解决那些强盗,他们今天必须要死。 之所以给法显这个选择,只是她觉得逼迫正义的正道,才有反派该有的样子嘛。 聪慧如法显,他怎会看不透花千遇的此举的目的,她本来就没有想真的给他选择。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只有一个,是否杀花千遇? 她今日不杀那些强盗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而只有杀了她,才能去救那些强盗。 花千遇又并非罪大恶极之人,自然不能开杀戒,但是相比较强盗而言,她所造成的威胁更大。 按照她此刻偏激的想法,难保日后不会真正的误入歧途,造成更多的伤亡。 为了日后的不确定,去杀她以绝后患,他做不到,而不杀她,只能牺牲那些强盗了。 所以说,他根本没得选择。 良久,法显垂下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散在空气中的声音有种无可奈何的悲凉感。 他紧抿着嘴唇,侧身站到一旁,脸上始终都温和的神情,此刻全部消失殆尽,没有表情的脸,竟然让人感觉有几分冷峻。 见他肯退让,花千遇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是一种计谋得逞的深切恶意。 她持着 分卷阅读23 天罗伞,几道凌厉的白光闪过,冰冷的利刃划破人皮肉,血溅了一地。 她下手很快,这些人不过几息时间就全部身死。 空气中隐约漂浮着血腥味,浓腻的铁锈腥味,让人心也随之凉透。 法显微一闭眼,眼睫轻颤几下,复而睁开眼睛,他双手合十,喧了一句佛号。 “你可满意了?” 花千遇敏锐的注意到,他说的是你,而不是施主,显然这和尚生气了。 她转头看向法显,他眼神沉寂,唇线抿直,神情有几分僵滞,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的冷漠,哪里还有半点温和的样子。 原来这个总是神情温和的和尚生气是这个样子的,花千遇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这个模样可不多见。 话说,她当着他的面杀人,他怎么会不动怒呢? 她也知道法显方才的妥协,除了他自己所要贯彻的慈悲,不忍杀她之外,还担忧惹恼了她,她杀的人可就不止这几个人了。 说白了,他还是为了芸芸众生,而不是为了她。 花千遇的嘴边延出一丝冷笑,她妖着嗓音说:“自然是非常满意。” 她丝丝绕绕,含带魅惑的嗓音,此刻听起来却是万分的刺耳,连带她这张绝色倾城的容颜,也变得可恶起来。 人心,为何如此冷漠无情。 法显很想问她,如此枉顾人命,肆意妄为,不怕因果循环,恶孽缠身吗? 但是对上她凉薄的眸子,却又不想再问了,如此毫不在意的杀人,她定然是不怕的。 花千遇甩了甩伞上的鲜血,嫌弃意味颇浓的说:“脏死了。” 听她这么说,法显嘴唇抿的更紧了。 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便也不留在此地了,转身便走,不再去管身后的法显如何。 第二十二章渡她 在回来的路上,她脑子里一直都在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无法认同法显的说法,但是并不代表法显说的不对,她的做法虽然偏激,但也有理可寻,况且这世上的善恶,对错,哪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花千遇不知初遇时,法显对他二位师侄关于善恶难辨的言辞,如果知道,她就能明白,法显描述的是多么的精准,这本来就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难题。 她回到客栈就回房间睡觉了,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却让法显横插一脚,又被迫听他叽叽歪歪说了一堆大道理,气的她头疼。 花千遇这一觉睡的很沉,她觉得是被气到的缘故。 她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敲门声唤醒的,她的眼睫颤动一下,缓缓睁开,视野里一片混沌。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物体轮廓。 她坐起身,侧头看向窗户,透进来的光是霞红色,外面已经夕阳斜落,天色渐渐暗沉,马上就要夜幕降临了。 “——咚咚!” 安静的房间内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敲门声。 花千遇不紧不慢的下了床榻,抬目看向房门,并没有锁上,她开口说道:“进来。” 话落,她便俯身去点油灯。 嘎吱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花千遇并未在意是谁,她拨挑着灯芯。 在油灯里跳动的灯芯,霎时间更亮了,凄迷的火光照亮了半个房间。 花千遇转身看过去,看清来人是谁,顿时怔了一下。 面前这个月白色僧衣的和尚,平静的望视而来,眉眼仍是清清淡淡的,暖色的火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烟火气息,有一种入尘世的感觉。 他手里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是剥好的雪白果仁,满满的堆成一座小雪山。 他把托盘放在矮案上说:“施主让贫僧剥的干果。” 花千遇皱眉看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白天他已经动怒了,若是当时他出手杀她,她都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她甚至都觉得,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现在法显竟然还能相安无事的给她端过来剥好的果仁,仿佛白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真是宽容大度的让人想笑。 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嚼着果仁说:“挺甜的。” 法显垂眼说道:“施主慢用,贫僧先告辞了。”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花千遇看他挺直的背影,唇边的笑弧一下扩大了,原来气没消完啊! “等等。”她喊住法显。 法显停下脚步,回身看她,说:“施主还有何事?” “手伸出来。” 虽然很疑惑,但在她的注视下,法显还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 花千遇挑眉说:“还有另外一只手。” 法显眼角轻跳,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几息后,他又伸出另外一只手。 然后,花千遇给他手上倒了一捧果仁。 法显:“……” “辛苦费。” 花千遇瞥了他一眼说道:“算是法师辛苦为我剥果仁的答谢吧。” 法显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不必了,但是都倒在他手上了,想来她也是不会再收回了,便也只能收下道谢。 分卷阅读24 “多谢施主。” 花千遇笑吟吟的说:“不用谢。” 她旋身坐回毯子上,欢快的吃着果仁,果然不用自己剥壳吃是最爽的。 见法显站在门前不走,花千遇疑惑问道:“怎么了?” 法显转头看她,抿了一下嘴唇,无奈的说:“施主可否替贫僧开一下门。” 花千遇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打开房门是要往里拉的,他双手捧着果仁,根本无法腾出手开门。 “噗哈哈哈。” 她毫不客气的笑出声。 法显走出房门,身后关紧的房门里还能听到笑声隐约传来。 他摇摇头,抬步离开。 法显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来到了,常慧和常悟同住的去处。 停在门外,他唤道:“常慧。” “师叔,来了。” 常慧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法显捧着一捧果仁,顿时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法显说道:“伸手。” “啊?” 常慧很快反应过来,他伸出手,法显把果仁倒给他一半。 目光又看向走过来的常悟,后者也立刻伸手,法显将最后一半倒在他手上。 常慧捧着果仁,迟疑的说:“师叔,这是谁给的?” 他清楚法显的喜好,知他不喜吃这些甜腻的小食。 法显缓声说道:“那位施主。” 那位施主自然是指花千遇。 只不过,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为何,也不知她的来历。 她反而将他们的事情摸的差不多了,自己倒是遮掩的滴水不漏。 常慧斟酌的说:“师叔,常慧觉得那位女施主不简单,咱们还是少与之来往比较好。” 一旁的常悟也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法显轻点头,评价道:“毒蛇猛兽都远不及她……”狠毒。 只是她尚未泯灭良知,这一点从她坚持认为,杀人者就一定该死能看出来,她杀遍作恶者,却不会滥杀无辜。 所以他才想要渡她,只是她不愿被他所渡。 第二十三章情伤 翌日,清晨。 在客栈里吃饭的商人都在讨论,强盗被杀一事,虽然不知为谁所杀,但是也有人猜到了花千遇的头上。 毕竟当时她就准备要杀人,只是被法显拦住而已,不过,即使知道是她杀的,商人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那些强盗本就该死。 法显三人正在吃早饭。 听到他们讨论的事情,法显沉了沉目光,随即,他抬起头环视大堂,并未见那抹鲜艳的红色身影。 他的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常慧见法显看向旁侧,出声问:“师叔在看什么?” 法显收回目光,只淡淡的说:“她没来。” 联想到商人们的讨论,在结合不见花千遇的身影,常慧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有了一个预感,说:“强盗是那个女施主杀的?” 法显点点头。 常慧和常悟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沉。 她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常慧又问:“师叔又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法显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和两人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常慧听过之后,连连叹息:“师叔的做法没错。”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他恐怕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不过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原因不过是怕逼急了花千遇,她大开杀戒,死在她手上的人会更多。 毕竟当时除了有强盗之外,还有几个护卫,与之相斗起来,不止会伤及无辜,也保不全所有的人。 他抬头看向法显,疑问:“若是以后她走的路不如师叔所想的那样,师叔该如何?” 法显微垂着眸子,沉默了下来。 未知的事情本就难以预测,若是非要个预估个大概,不免会陷入先入为主的漩涡,太过在意一件事,也必然会陷入执念。 因此,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常慧看着法显静默的侧脸,也理解他的为难,便也没有再央求他回答这个问题。 常悟看两人的面色这么严肃,他扒了一口面条,瓮声瓮气的说:“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日后的事,必有其定论。” 常慧展颜一笑,说:“此想法倒是豁达。” 常悟咧嘴笑了笑:“人间疾苦,何苦再给自己找不自在?” “有理。” 常慧点点头,随即也不再想这件事了,已成定局,多想也是无异。 几人用过早饭,法显三人便去了附近的佛寺,于当地的僧人交流论法。 他们来西域求取经书,这一路走来亦有不少收获,很多高深的佛法是中原所没有的。 等他们晚上回来时,亦是不曾见花千遇,她到哪里都是最显眼的,周围破败沉厚的土楼也因她而变得烟色迷离。 现在她不在了,土楼也只是土楼。 法显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为了去证实,他来到二楼敲响花千遇的房门。 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声,房间里没有人了。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转 分卷阅读25 身离开。 这时,商队的少东家踌躇的走过来,面带犹豫,他脸上闪过纠结,最终下定决心,抬手要敲花千遇的房门。 法显淡然的看着他,提醒的说:“那位女施主已经走了。” 少东家微的一怔,惊然的说道:“走了!” 法显轻点头,神色不似作伪。 他缓了片刻,才接受现实,低喃道:“为什么会走呢?”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一样,显得失魂落魄。 其实,他是知道那个女人心狠手辣,绝非等闲之辈,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她和他所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她看似残忍却又有天真的一面,妖艷的媚态又有纯洁的眼神,深沉却又明媚,然而这些相互矛盾又复杂的性格揉成一团放在她身上,没有违和又是那么合理。 她就是像是一个致命的蛊毒,在你无所觉的追寻她时,便已经深入肺腑,无药可救。 他觉得他此生都无法忘记她。 他压抑着内心的苦闷不舍,叹息的说:“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他。” 法显神情淡然,双手合十喧了一句佛号,开口对他说道:“万事万物都是依缘而生,若有缘分,必会再见。” 他戚戚然的说:“多谢法师开解。”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合十向法显施礼,随后转身离开,背影凄凉,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法显看他慢慢离开的背影,垂了垂眼,抬步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果然,自古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 我新换了一个封面,这是我第一次做封面,丑的我不忍直视哈哈哈。 第二十四章龟兹国 花千遇独自一人骑着骆驼,在大漠中赶路,她要抓紧时间去于阗国,一刻都不能当误了。 如果她再被抓回去,就再难找到机会逃出余毒国,离开西域了。 乌垒城离龟兹国只有三百五十里左右,在大漠中走几天就可以到了。 四天后,花千遇到达了拜城,眼前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了,天边的尽头有许多几千米的高峰,山势高峻,峰峦峻拔,这就是天山山脉。 龟兹国东起库尔勒以接焉耆,西接巴楚东境,北以天山为屏,南临大漠,形成“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余里”的城邦大国。 看到了天山花千遇很高兴,她只需要再走二十里的戈壁,就到龟兹境内了。 她继续骑着骆驼赶路,周围是列列红色的山体峡谷,在风雨侵蚀之下,形成各种怪石嶙峋、奇峰兀立、千姿百态的奇观。 她还看到这些红褐色的崖壁上,有开凿的佛寺,好似一副立体生动的壁画,就镶嵌在山体上。 她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不少修建在石壁悬崖上的佛寺,因为西域不如中原,交通方便,木材丰富。 这里的建造资源很匮乏,所以西域很多房子都是泥土或者石块搭建的,将佛寺开凿在石壁上九可以完美解决了各种不便。 她注意到这间佛寺是因为在悬崖旁边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还有随行的骆驼队,二十几个龟兹人在外面等候着,他们腰间挂着弯刀,身形魁梧,当是护卫无疑。 从这出行的排面来看,这应该是龟兹国的某个豪族亦或者贵族子弟。 花千遇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这种情况很常见,龟兹人大多信佛,遇到佛寺总会进去祭拜。 她骑着骆驼缓慢的走过骆驼队。 这时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是典型的龟兹人长相,穿着红色菱纹缀金珠袍,高筒金丝靴子,腰间的弯刀镶满了宝石。 花千遇转头看他,其实是看他身上的宝石,玛瑙,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很有钱的气息。 当他看到花千遇的脸时,顿时怔在原地。 面前的女子,一身艳如朱砂的妖娆罗裙,映衬的肤若白如降雪,她的容颜也极端艳丽,眼尾轻扫过的落红比十里桃花更加鲜艳欲绝。 只一眼便足以沦陷。 男人直直的凝视着她,仿佛被蛊惑般目光中一片恍惚,竟然忘却了呼吸。 花千遇淡淡的看他一眼,就转过头,骑着骆驼继续走。 见她离开,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急急出声喊道:“等一下。” 花千遇听到了身后的喊声,但是并未理睬。 男人快步走下石壁,疾步走来,拦住花千遇的去路,花千遇微微皱眉看向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脸上出现羞赧之色,他急忙解释的说:“姑娘,先等一下。” 见花千遇没反应,他又看她异族的容貌,以为她听不懂他说的话。 龟兹国是一个集合了各个族群的城邦,有大月氏、乌孙、高车、突厥、鲜卑、波斯、天竺等等。 这女子的相貌似是鲜卑人,鲜卑人的特征便是黄发,雪肤,容貌美丽。 他又用梵语说了一遍,因梵语和吐火罗语,这两种语言是西域应用范围最广的,她应当能听的懂。 只是这次她还是没反应,目光越发的冰冷。 男人心下焦急,他准备让自己的护卫过来,问问有没有 分卷阅读26 人会说鲜卑族的语言。 他正待喊人,就听到纯正的吐火罗语道:“有何事。”声音丝柔魅惑,妖娆入骨。 他顿了一下,继而脸上出现喜色,问道:“姑娘可是要去龟兹国。” “没错。” “不如于我们一同前行,我正要回龟兹国。”他看一眼花千遇身上沾染的薄尘,又说道:“姑娘,旅途劳顿,不如乘坐我的马车,也好作歇息。” 花千遇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是骑了几天骆驼,实在是疲倦的不行,再加上她对龟兹国一点都不了解,需要有个人打点,她也就点头同意了。 她露出一丝浅笑:“那就麻烦了。” 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利用一下也是浪费。 看见她脸上艳丽动人的笑容,男人脸上不由的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神色异常激动。 他等花千遇下了骆驼之后,主动帮她牵着。 花千遇上了他的马车,他坐在车厢另外一旁,看着她时神色稍显局促。 马车晃晃悠悠的上路了。 第二十五章浮屠经 花千遇施施然的坐着,窈窕有致的身形虚依着车壁,微微阖上眸子,闭目养神。 男子看着她艳丽的脸庞侧影,眼中浮现沉迷之色。 半响,他忍不住开口说:“我叫穆罕。” “不知姑娘是何姓名?” 花千遇睁开眼睛看向他,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花昙。” 他低声呢喃了一遍,复而夸赞的说:“昙花一现,好名字啊!” 花千遇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他显然是没察觉到花千遇的冷淡,又不确定的说:“姑娘是鲜卑人?” “正是。” 她的发色和眸色为双黑,这一点似中原汉人,容貌却是鲜卑人的异域感,会有这种矛盾的原因是因为原主是混血,父亲是中原人,母亲是鲜卑人,她长的神似其母。 两人又聊了几句,花千遇摸清楚了他的来历,他确实如她所猜那样是龟兹国王城的一个豪族。 他的家族是做陶瓷生意的,家里开的有制陶工坊,制作的陶器,贩卖到西域各国,据说全龟兹大部分的人,都是用的他家制作的陶器。 他是家里第三子,上头有一兄和姐,他从五年前就开始接触家族里的生意,这次外出是去了一趟温宿国,谈一笔生意。 穆罕介绍完自己的身世,又问:“不知姑娘所去何处?” 花千遇心不在焉的回应:“于阗。” “做何事?” 花千遇心中不由的想起来关于于阗的传闻,据说佛国于阗是西域中最大的佛法传颂中心,其王城有一座塔,名金光。 金光塔不是普通的佛塔,它是于阗国内最大,也是最珍贵的塔,听说此塔是以琉璃为瓦,黄金镶渡,地铺玉石,并在塔上悬挂许多宝铃,极尽富丽奢华,又用种种供品、供诸众菩萨。 据传闻世上九成的佛经都藏在金光塔里,除了金光塔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西域还会有什么地方有浮屠经。 她所寻的第三件神器就是浮屠经。 思及此,她便微微一叹。 这恐怕也是她为何会重生在西域圣女身上的主要原因,因为她的文里面设定的有这本浮屠经,所以必然会有西域。 她当时真是脑抽了,才会把这本破经书写进去。 原本想拓宽一下地图,让主线变得丰富多彩一些,不成想,她直接给自己掘了个坟墓。 见花千遇在出神,穆罕提醒的说:“姑娘?” 花千遇回神,笑着说道:“我只是想去看金光塔。” 他眼睛一亮,感慨的说:“我方才见姑娘左手腕上戴着的佛珠,便猜姑娘是信佛之人,等听说要去金光塔,才敢确信。” “金光塔确实值得一看,塔里的藏经,几乎涵盖了所有佛法典故,不过金光塔只在八月初才会开放一个月,供各地僧人前去观阅。” 穆罕说完便是一叹,声音中有一些遗憾之意。 金光塔奇特之处除了它本身的价值外,还因为它每年只开放一个月的时间,其他时间塔内是被封闭的且有重兵把守,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一步。 如今才六月中旬,她还要再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行。 花千遇一时间头疼起来,当真是急不得,不过她时间不多了,多留西域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穆罕期待的看着花千遇,轻声提出建议:“姑娘此时去于阗国还尚早些,不如来延城游玩一番,临期之前再去也不迟。” 花千遇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沿途已经不再是沙土了,而是逐渐被绿色的植被所代替,他们到了达绿洲。 一条季节河蜿蜒在前方,两岸是几间低矮的土屋,有稀少的居民居住。 他们进了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明天启程去库车,王城就在那里。 清晨,穆罕敲响她的房门喊她用早饭。 花千遇和他一同来到大堂,他们跪坐在铺着毡毯!的地面,矮案上用黄金器具乘着食物,还有新鲜的瓜果,香醇的果酒。 怎么没有用饭的碗筷? 分卷阅读27 她抬头去看,穆罕对她微微一笑。 他道:“来人。” 侍从拿着一个木箱子匆匆而来,他打开箱子的搭扣,里面是几只白玉碗和银质的筷子。 侍从拿出两双碗筷,摆放在两人面前,抱着箱子就退下了。 不亏是有钱人,吃饭都自带器皿,花千遇暗自吐槽。 吃饭的这一段时间,穆罕频繁的献殷勤,花千遇都是草草敷衍了事。 她遇见的大多数男人,都如穆罕一样为她神魂颠倒,而这些人全部都迷于表象,沉迷在她的容貌上。 现在她倒是有点理解法显那和尚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手无意识的抚上手腕上的佛珠,触感微凉,木质光滑,隐约有檀香味飘来,气味异常宁静。 她想起法显在念经的时候,总是会拨动这串念珠,佛珠相碰发出有规律的颤音。 穆罕无意中看到她的动作,就看了几眼她手腕上的佛珠,质地坚硬密实,纹路细腻,还有一种内敛的光润色泽。 他观赏之后,开口道:“这串佛珠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极品。” 他信佛,应该说做商人的大多都信佛,因为每次旅途,都伴随着重重危险,他们已经习惯了出发之前去寺庙拜祭,回来之后再去祭拜佛祖还愿。 所以,他也是个识货的,见过的佛珠不少,却鲜少见过如此光泽柔和内敛,却又不黯淡无光的佛珠。 他忍不住好奇的问:“花昙姑娘的佛珠是何处所得?” “有人相赠。” “何人?” 花千遇微眯起眼,红唇勾起一个薄情的弧度,她笑着说道:“忘了。” 第二十六章王城 经过长途奔波,他们终于抵达了延城。 龟兹北依天山,在王城外有一条一百多公里的河流,这河水便是天山积雪融化和泉水汇集所形成的,因此龟兹在西域各国中水资源算是比较丰富的。 王城是一片连绵十几里的黄色城墙,自然是比不上中原雄伟壮观的都城,她第二世时,曾去过一次长安,就再也忘不掉长安城的富丽繁华。 等离开西域,她便再去一次长安吧。 穆罕掀开布帘看向城门的方向,对花千遇说道:“我们到王城了。” 看向花千遇平静的脸,他又紧张忐忑的问:“龟兹可有姑娘认识的友人?” 花千遇摇摇头,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说道:“若是没有其他去处,姑娘可暂时借住我家,鄙人家中还是有几间宽裕的房间。” 花千遇假意推迟的说:“会不会太麻烦了?我还是找一间客栈去居住吧。” “不麻烦的。”他看向花千遇,为了不让她察觉自己的心急,就又道:“客栈鱼龙混杂,各自族群的人都有,你一个女子,着实不太安全。” 她思索片刻,犹豫的说:“那……好吧。” 马车缓缓驶入城内,街上的喧哗叫卖声不绝于耳,而宽敞的街道上来往的人,相貌看来都是不同的种族,也穿着不同服饰,她还看到几个汉人,穿着宽大的长袍,束着发髻。 她突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甚至有一种自己在片场看人拍戏的错觉。 哪怕突然来几个西方的修道士,也完全不会突兀。 马车穿过了几条街,停在一个宅院前,门庭宽阔,是木头搭建的府邸。 在西域木头搭建的房舍,已经算是非常有钱的人才能享受到的住处,大部分的房子都是用泥土和石块建造的。 穆罕进府之后,立刻驱人给她安排了住处。 当天晚上,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三少爷带回来一个容色倾城的女子。 花千遇又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之前也习惯了有人服侍,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闲了。 幸好,她也没有闲上几天穆罕就带她去逛街,并且表示她看上什么都给她买。 花千遇暗自反思,她这算不算是被人包养了呢? 穆罕为她寻来了一方面纱,她戴上面纱遮住脸,两人便出门了。 延城的大街上异常的热闹,各色人种彼此擦肩走过,街道两旁都是各种铺子和摊贩,卖的东西是西域盛产的以及中原的一些器物。 花千遇发现街上有很多来往的僧人,他们袒露右肩,穿着褐色的僧衣,脖子里挂着九九之数的佛珠,几个聚在一起用梵语嘀嘀咕咕的不晓得说什么。 她瞥了几眼,他们身上穿的僧衣,全都是深色,西域多风沙,清素的衣服是穿不干净的。 虽然她听不懂,这些和尚再说什么,不过来往的行人,嘴里却说着大会快开始了。 花千遇心生好奇,便问:“他们说的大会是?” 穆罕眼神柔和的看着她,为她解答:“大会就是每过五年王城会举行一次论法大会,到时会有许多高僧来龟兹参加辩经,讲经。” 这倒是和中原的辩经大会,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每过五年由几方佛寺联合开办,各地僧人前去参加,相互辩论佛法。 通过比赛的形式,决选出最终的优胜者,会给 分卷阅读28 予相应的奖励。 “活动时间是五天,在这五天里,无论是否信佛,谁都可以来,斋供,住宿等费用全部免费。” 他算了算日子,又道:“后天论法大会就开始了。” 花千遇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街上这么热闹。” 穆罕偷眼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没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不由的心头升起一丝沮丧。 “我们去参加论法大会吧。”花千遇突然说道。 穆罕脸上随之浮现惊喜之色,他说:“好!” 两人继续逛,不过一会儿时间,穆罕就为她买了很多首饰和胭脂水粉,这些都是他主动买的,对于这些精致华美的饰物,她倒是性质缺缺。 回去的时候,花千遇看到了一家铺子,在卖扎染绸,这种绸缎虽然比不上中原的丝绸光滑,色彩繁复,但在西域却很盛行,很多女人都以此做衣。 穆罕见花千遇盯着扎染绸看,便提议道:“不如进去看看。” 花千遇勾唇一笑道:“也好。” 她穿的衣裳也该换新了。 第二十七章论法大会 两天后,论法大会开始了。 在王城中心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空地,那里修建的有一个高台,论法大会就在这里举行。 花千遇过去的时候,大会已经开始了,高台前站了汇聚了很多的僧人,阶前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头的光滑脑袋。 花千遇目露惊叹,她没有去过佛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和尚聚集的场面。 高台上放置着几十个矮案,左右两侧各放了一个蒲团,整齐排开几列,布置的就像考场一样。 难道还要上去写题吗?花千遇疑惑的想到。 这时,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西域僧人登上了高台,用梵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听不懂的话,花千遇猜测这是在说大会的规则,之后他最后说了一句话,宣布正式开始。 那些僧人陆续的走上高台,盘腿坐在矮案旁的蒲团上。 有一个僧人给每张矮案上都发了一个木片,上面写的是辩经的主题。 她问旁边的穆罕,方才那僧人说了什么。 穆罕笑着回答:“辩经是两人对战,输的人离场,赢的人留下等下一个人再去辩,一直到场上只剩下一个人为止。” 花千遇点点头表示明白。 中原的比武大赛也是相同的形式,不同的是辩经是用嘴说的,比武是真刀实枪的干。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就又问穆罕:“这些僧人辩论的内容,是运用大乘还是小乘佛法?” 穆罕稍作沉吟,便道:“都可以,不过小乘比较昌盛,前些年大乘佛法在西域并不被佛门所看好,还被斥为外道谬论,说是修行大乘会自毁修行,无缘涅槃。” “不过,在二十年前有一位高僧,在西域普及大乘佛法,让教徒认识到大乘也是通往彼岸的一种缘法,与小乘并无高贱之分,自此大乘才逐渐盛行起来的,不过大会辩经的内容,还是以小乘为辩者居多,毕竟西域多数僧人还是信奉小乘的。” 花千遇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反问:“你觉得两者相辩,哪一方更有优势?” 穆罕微顿,他斟酌的说:“这很难说清,毕竟两者都有其独到之处,还是要看对辩者于佛法一道的造诣。” 闻言,花千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穆罕目光闪烁,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好奇的问:“不知姑娘信奉的是小乘还是大乘?” 花千遇朱唇轻启,漠然言道:“无乘。” 无乘是什么意思? 穆罕愣了一下,他看到花千遇唇边泛起的笑容,顿时了然的认为花千遇在和他开玩笑。 她才不信佛呢,她只信自己。 花千遇重新将目光投向高台,此刻高台上已经坐满了人,还看到了两个中原的僧人,他们穿着灰色的僧衣,而非月白色,难道是佛寺宗派不一样,所以僧衣也不相同? 她曾听说佛教有很多禅宗分支,不提那些小众不出名的,大乘宗派就有八大宗,天台、三论、唯识、华严、净土等等,许是和这些有关系。 突然间她心里升起一丝好奇,法显是哪一宗的。 念头刚起,她就有点想笑,总不会是天台宗吧,他的寺门好像就是天台寺来着。 一刻钟刚过,就有几个垂头丧气的僧人离场了,台下的僧人立刻上台补上,再继续辩。 看来前几天都是人海战,没有什么值得看的,真正的高僧会在最后一天被筛选出来。 台上的和尚说的都是梵语,她一句都听不懂,对论法大会的新鲜劲过了,顿时觉得没意思了想要走,正巧这时在拥挤喧哗的人群中,传来一道洪亮的汉语。 “师叔,大会开始了,咱们快过去吧。” 这声音是常悟的,显得稍微粗犷些。 笑容不自觉的漫了上来,花千遇转头去看,果然在错乱交织的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穿着月色僧衣的和尚。 法显与他身侧的两人不同,他的僧衣外还披着一袭雪色的袈裟,宛若山峰顶层的皑皑白雪,飘然而圣洁。 花 分卷阅读29 千遇定定看着。 这是她第一次见法显穿袈裟,他平日里都是穿着月色僧衣,想来也是只有隆重的节日才会穿袈裟的。 他穿过人群,缓缓的踏上台阶,身影挺拔,步履从容,神色淡然,单是看他的背影,都有种说不出的沉静祥和。 他登上高台之后,随意寻了一个位置,便端正坐定。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台下,目光清明宁静,看尽人世繁华,却不染俗世凡尘。 花千遇似笑非笑的抬眼看他。 这和尚果然深谙装逼之道。 第二十八章有缘 他一袭如雪若月的袈裟在高台上很引人注目,而花千遇那仿佛能点燃一座城的艳色,在人群中亦是非常显眼。 芸芸众生中,法显一眼便看到她了。 对上法显的目光,花千遇红唇勾起,露出一个染着妖媚的笑容,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她面容上围着红色的薄纱,看不分明容貌,但露出的一双眸子已是百媚横生,使万花失色。 法显只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了垂眼皮,清淡的面孔上无波无澜。 不多时,一个西域僧人来到法显对面坐下,两人相互施礼,便开始了辩经。 花千遇觉得这一次比赛根本没有悬念,绝对是法显会胜利,她不过是神游了一会儿,法显面前的僧人已经换了三四位了。 高台上说的热火朝天,围观的百姓也是听的如痴如醉,而她听不懂站在这里简直是煎熬。 她最后瞥了法显一眼,便撤了。 接下来几天,她再也没有去过会场,对她来说太无聊了,让一个不信佛,且不懂佛法的人,去听一群和尚念经,那滋味真够让人难受的。 大会进行到第四天,她下午出门去透风,又晃悠到会场,想看看比赛的结果怎么样了。 她记得大会开始之前,约有一千名僧人来参加,他们都是来自附近各个王国的。 到现在只剩下百名不到的僧人还在高台上,留下的这些无一不是佛法精湛的人。 让她意外的是,常慧竟然也在场,没有被淘汰,常悟却是早早出局了。 他就是个武僧,懂得屁的辩经去也只是添头,来凑数的。 花千遇在附近的摊贩上买了几个肉串,一边吃一边看,比赛快结束了,她有些话要和法显说。 等了约两盏茶功夫,钟声敲响,今日的比赛结束了。 法显和常慧走下高台,常悟立刻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师叔,可是劳累了?” 他又看向常慧,道:“师兄呢?” 他们都坐了一天了,除了中午吃饭的那片刻时间,就再也没有动过,嘴上还要不停说话,与人辩经。 法显摇摇头说:“尚可。” 常慧笑着说:“累倒是不累,就是渴了。” 常悟也笑了笑,随即递给他水囊,常慧接过灌了一大口的水,清水滑过喉咙,解了口中干渴。 “师叔,喝水。”本文由甜.品小.站635肆809肆0整理 他又拿出法显平时用的水囊递过去。 法显接过水囊,含笑道谢道:“多谢。” 常悟刚毅的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师叔,不必客气。” 这时有一道声音,穿透各种喧哗的言语飘入耳畔,其音色柔媚婉转又渗透着丝丝媚音。 “真是有缘,又和法师们见面了。” 法显拧水囊塞子的手顿住了。 听着这无比熟悉的撩人嗓音,常慧不禁眼角抽搐,他又开始头疼了。 他看一眼法显,旋即又无奈的皱起眉,法显心性宽容,对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这也导致了只要不违背道义,他从来不去拒绝别人。 他不止一次的希望,法显能稍微清冷一些,拒绝这些不该有的麻烦。 法显将手中还未喝的水囊递给常慧让他先拿着,便转过身,对着款款而来的花千遇,双手合十,施礼道:“施主。” 花千遇看他平静淡然的面容,他这次竟然没有冲她笑了。 至于原因,她也心知肚明。 花千遇勾唇一笑,往常她是不会回礼的,这次却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低垂眉眼的说道:“法师好。” 她从容随和的姿态,像是全然忘记了几天之前,两人之间因为杀人之事,而产生的芥蒂。 法显直视她,没有在她盛满笑意的脸上找到一丝的愧疚和不自在。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杀人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她根本不会为了几条人命而心生挂怀,她的冷情远超乎他的想象。 ………… 我看到评论区有宝宝说到现在还没有感情发生,在这里给宝宝们解释一下。 我是按照男女主的人设来写剧情的,以确保他们的人设不崩,男女主又都是聪明人,所以感情进展也慢一些,而男主的人设,本来就不是轻易会动心的,一旦动心便是至死不渝。 呜呜呜不要嫌弃我剧情进展的慢,等前期铺垫好,感情和肉戏都会有的,不要着急哦。 第二十九章花昙 看法显静默下来的面容 分卷阅读30 ,花千遇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尽是凉薄之色。 她微笑着,寒暄的说道:“我来延城已经有几天了,不知法师是何时来的?” 法显嘴唇轻启,神色冷淡的说道:“贫僧是在大会前一天,才将将赶到延城。” 花千遇轻轻的呀了一声,疑惑的问道:“怎的来的如此之晚。” 她走之后,商队也应该立刻启程了,按理说不应该来这么晚才对。 法显出口的声音又沉了一些,他道:“有人死在了乌垒,同行之人自然是要接受调查的。” 花千遇面露了然,事不关己说道:“原来是这般。” 她又随口问:“那事情有结果了吗?” 法显看着她风轻云淡的脸,他抿了抿嘴唇,沉声说道:“未找到凶手,便草草结案。” 花千遇唇边的笑容一下子扩大了。 让她稍感意外的是,法显竟然没有告诉官府的人,那些强盗是她杀的,亦或者他知道,即使说了,也抓不到她呢。 况且那些强盗本就该死,所以官府的人,才不会往深处追究,短短几天就立案了。 她叹了一口气,虚情假意的说:“那还真是可惜了。” 一旁站着的常慧和常悟都看不下去了,她这幅自鸣得意的样子。 常悟眼睛一瞪,呵斥道:“女施主,你此言也太过分了。” 他这一发火,倒是颇有几分金刚怒目的神态。 他走上前去要和花千遇理论一番,而后者则是面带浅笑的看着他,眼底却凝聚着的阴云。 法显伸手拦住他:“常悟。” 常悟停下脚步,回头看法显一眼,法显对他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和人起争执。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花千遇一眼,依言退下了。 花千遇瞥了一眼常悟,悠然的说:“法师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常悟气不打一处来:“你……” 法显赶在他的话之前,说道:“不知施主来此,是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见到了熟人,过来打声招呼罢了。” 花千遇又不打草稿的胡诌道:“这几天法师在台上的辩经我都看了,当真是精彩绝伦。” 法显抬眼看她,神色莫名。 他知道花千遇只在第一天上午站了片刻就离开了,接下来几天一直不曾过来,直到今天下午,才见到她的身影,看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去买了几个肉串吃。 对上法显直直望过来的清澄目光,花千遇心中免不了升起一丝心虚感。 她刻意的转移话题,无不赞扬道:“法师果真于佛法一道造诣深厚,连续四天应对百人也不曾落败,实在是令人佩服之极。” 所谓的佩服之极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就连与人恭维她都懒得去想新的言辞,由此可见其心之敷衍。 法显淡然的回道:“施主过誉了,这世间佛法精湛的僧人不知几何,远不止贫僧一人。” 花千遇叹声道:“说的也是啊。” 其后,她又一脸忧愁的说:“我本来还真想着法师若是落败,该怎么安慰法师呢,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这个安慰一词,听在法显耳旁怎么听都等同于奚落。 他平静的说道:“施主好意,贫僧心领了。” 花千遇笑了笑,眼波流转,似是不怀好意的问:“法师觉得,明天能获得魁首吗?” 法显看她一眼,面色淡定的说:“眼、耳、鼻、舌、身、意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何况是输赢。” “什么?” 花千遇一脸懵逼。 这死和尚又开始不说人话了。 她脸上茫然又疑惑的呆滞表情,使得法显多日来对她的芥蒂,稍微减轻了一些,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花千遇眼尖的看到了他唇边的笑意,顿时脸色一黑,暗自在心中谩骂。 知道她听不懂,所以这死和尚是故意的! 为了不掉价,她是绝对不会开口问法显的。 花千遇在心里死抠着字眼,想这句话大概是什么意思,沉思半天,觉得大概意思应该是,这六识所察觉的外在变化,都是虚妄不真实的,输赢自然也不重要了。 她解的不一定全对,但是大概意思应该是这样,果然又在给她扯这些没用的唯心主义论。 她在心中默念了三遍。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 花千遇抬目直视法显,红唇勾起,笑意漫漫的说:“法师所言甚是,是我急躁了。” “不过我倒是对法师挺有信心的。”她顿了一下,又道:“听闻获胜之人会得到龟兹王赏赐的财物,若是法师赢了明天的大会,可否让小女子挑几样呢?” 不等他回答,花千遇便又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问道:“法师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出家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她就不是甘愿吃亏的主,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场子。 法显抬目扫了她一眼,淡然的说:“贫僧若是侥幸获胜,施主想要便赠与施主。” 这回答正如她意,花千遇深情款款的假笑着说:“如此,那便谢过法师了。” 她还欲 分卷阅读31 再言,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 “花昙,花昙你在哪!” 花千遇眉头一皱,继而抚平眉心褶皱,露出一个微笑,说:“我明日再来找法师。” 她果断转身离开,红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不消片刻,人群中就出现一个菱纹缀金珠袍的男子,来人正是穆罕。 他来到方才花千遇站的位置,左右四顾,看了几眼没看到人,又再次追寻着离开。 三人看了眼前这一幕,就判断出了,花千遇方才就是在躲他。 常悟看着穆罕离开的方向,粗声说道:“原来那位心狠手辣的女施主叫花昙。” “这人和名字,一点都不相符。”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真是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了。 常慧摇头笑了笑,道:“佛前有花,名优昙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他的目光看向法显,缓缓说道:“确实不太符合。” 法显眉眼淡如湖泊,对两人所言没什么反应。 他朝常慧伸出手,常慧会意将水囊还给他,他拧开塞子,喝了一口清水。 他声色淡淡的说:“走吧。” 第三十章加油 论法大会最后一日,也是最精彩的一天,龟兹王和公主都来观赛了。 在高台前方的高座上,坐着龟兹王,他年龄大约四十左右,皮肤细白,有一双灰色的眼睛,身材有些微微发福,旁边坐着端庄华贵的王后。 次坐上是一名少女,长相秀美,有一双糖浆般褐色的眼睛,她穿着华贵繁复的金线衣,坠珠菱纹锦绣袍,脚上是一双鸦青色花团绣鞋,气度雍容又贵气。 这就是龟兹国的六公主素光罗华,也是龟兹王最疼爱的一个小女儿。 如今台上只剩下八十位僧人,这些僧人毫无疑问都是西域的佼佼者。 花千遇早早的就占了一个位置,她没有和人挤在人群里,反而在旁边的楼台上坐着,这是离高台最近,视野也够开阔。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台下。 第二轮开始的时候,常慧就落败了,不过他能留到第五天,也确实是出乎花千遇的意料,她一直以为常慧和常悟就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跟班。 没想到都有各自的所长,常慧较为聪慧,在佛法的造诣上颇有成就,常悟就是武力值方面高超了。 比赛到中午暂停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以去附近指定的饭馆吃饭,不收取任何费用。 花千遇中午去吃了一顿饭,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她开始犯困了,实在是撑不住,她就歪在一旁的柱子上睡了一觉。 等醒来的时候,场上已经只剩下两个人了,台下的呼喊叫好声也没了,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两人。 花千遇打了一个哈欠,她揉了揉眼,她低头去看高台上,那上面的矮案全部都撤了。 空荡的台上只站着两个僧人,一个是法显,另外一个是一名身穿红褐色僧衣的西域僧人,年龄约三十岁左右。 他长相周正,高鼻深目,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瞳,眼睛里一片淡然,但仔细去看那双眼或许并不平淡,那时不时流露的精光,慑人心魂。 这是最后一场了。 花千遇左右四顾,见到常慧和常悟站在台阶前的身影,她从楼台上一跃而下,拨开人群走过去。 她打招呼说:“法师们好啊!” 常悟见她前来搭话,他神色不好的哼了一声,没理会她,只是常慧对她点头示意。 花千遇也没在意常悟的态度,她问道:“法师可知那个西域僧人有什么来头?” 常慧虽不喜她的做派,但还是耐心解释的说:“他是龟兹国有名的得道高僧迦叶摩腾。” 花千遇好奇的问:“多有名?” “据说前些年,龟兹王邀请迦叶摩腾法师做国师,但是被他婉拒了,说他一心只想修行参禅,不想参与凡俗之事。” 花千遇抬头看一眼,高台上的西域僧人,她感叹道:“这么厉害啊!” 其后,她又深深皱起眉,忧愁的说:“法显法师要是输了怎么办……” 常慧瞥她一眼,淡淡的宽慰一句:“施主不必担心,师叔不会轻易落败的。” “他输了,我的财宝岂不是落空了。” 常慧:“……” 他怎么会认为,这个女子心中会担心法显师叔呢。 花千遇突然轻声笑了一下,她来到台阶前,用中原汉语冲高台上大声喊道:“法师加油啊!我看好你。” 闻言,法显垂下眼,极淡的瞥了她一眼。 花千遇立刻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惹的周围的人都看向她,顶着数人望视而来的目光,花千遇仍旧淡定自然。 有时候,脸皮厚还是有好处的。 第三十一章虚实 这时有一个僧人走上台,发给他们一个木片,上面写着此次辩论的主题,辩经正式开始。 法显抢先出声答辩,他的声音平静沉稳很有穿 分卷阅读32 透力,半个会场的人都能听的见,这是内力传音,能使得声音变高传播范围更广,但凡是修习内功心法的都会这招。 等他说完,迦叶摩腾也出声对答,浑厚清亮的声音响亮透耳,看的出他也是修习过内功的。 两人的梵语声回荡在会场上,同样的清透而悠远,音色中有一种独特的静和韵律。 花千遇听不懂他们叽叽咕咕在说什么,也没有字幕,只能去看他们的神情变化,就和看默剧差不多。 最开始两人的表情都很从容,随着时间流逝,辩论内容的加深,法显一改平时不紧不慢的语速,他说话的速度快了不少,除了对方答辩时,几乎都没有见他的嘴停过。 迦叶摩腾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说话的语速亦是不慢。 花千遇问常慧:“这次辩经的主题是什么?” “虚和实。”他顿了一下,又道:“师叔辩实,迦叶摩腾法师辩虚。” 这个论题的可讨论范围就很大了,表面上很容易区分虚和实,但是用在佛法的讨论上,就比较难以说清了,毕竟佛法是你信则是实,你不信则是虚。 两个都信佛的人怎么讨论出一个虚实呢? 花千遇好奇的看着两人一刻不停的唇枪舌战,转而问常慧:“那他们都在辩什么?” 高台上两个人说话的速度都很快,常慧也不好给花千遇复述一遍,便总结的说。 “迦叶摩腾说:一切诸法如幻,若众生知如幻时,便不会“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 “如是,既然身心亦幻,那又怎能用如幻的身心来修空华如幻、无明如幻呢。” “师叔说:若修如幻,灭一切幻,那么众生的身心亦灭,这样,谁是修灭幻的人?又怎能说修行如幻?” “迦叶摩腾说:若众生不作修行,只住在幻化境中生死,亦不知此为如幻境界,那么这妄想心又如何能得解脱?” “师叔说: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华,从空而有……幻华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若说有觉,犹未离幻,说无觉者,亦复如是,是故幻灭,名为不动。” “迦叶摩腾说……” 操!这都是些什么鬼。 花千遇都听懵了,她一句都没有听懂。 她本想让常慧给她解释,这话是什么意思,耳畔的声音渐渐变低直到完全消失。 她侧头去看,见得常慧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都忘记要说话了,她又环顾四周,看见众人都听的非常认真,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听不懂吗? 她眼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下来,再也不问了。 如此你来我往,说了半个时辰,竟然还没有结束,听的时间久了,花千遇开始头疼犯困。 在她昏昏欲睡之际,洪亮肃穆的钟声敲响了,大赛结束了。 花千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急忙问道:“谁赢了,谁赢了!” 常悟和常慧喜笑颜开,异口同声的说:“师叔赢了。” “太好了,师叔果然厉害。” “太好了,我的财宝。” “……” 两人齐齐看向花千遇,面容上是难以言喻的神情。 花千遇的目光看向高台,两位僧人正在相互施礼,迦叶摩腾虽然落败,但是脸上毫无气馁之色,看向法显的目光透露着几分赞赏,很是看好他。 只是说高僧不愧是高僧,人家是真的不在乎输赢。 端坐高位上的龟兹王不停地拍手叫好,满脸激动的神色,脸上都微微泛起了红晕。 他本就是佛门的信徒,听了这么一场佛法精深的辩论,自然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西域僧人向龟兹王施礼,龟兹王也赞赏了他几句,那僧人谢过之后,就走下了高台。 龟兹王果然非常大方,当机就赏赐了好几箱的财宝,看着卫兵搬出来的一个个箱子,花千遇眼睛都放光了。 这里面可是有她的一部分啊,她虽然不在意这些俗物,但是自从不当圣女之后,她的钱也花光了,自然需要再屯点钱。 这是相当于白捡的,她能不高兴吗? “王,贫僧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法显清淡的声音传入花千遇的耳畔。 顿时,花千遇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的看着法显的背影。 她都恨不得扑上去,封住他的嘴,死和尚是疯了吗,给钱都不要。 龟兹王含笑看着他,亲和的问:“那法师想要何等赏赐。” “贫僧三人来西域,本就是为了求取经书而来,听闻龟兹国佛法昌盛,藏经颇多,故来此地,取些经文回中原。” 龟兹王听后,笑了几声,爽快的说:“这有何难,法师可以来我王寺,里面的经书法师可以随意取看,抄录。” 法显听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而却婉拒的说:“多谢王的厚爱,王城内的佛寺便足以,不奢求进入王寺。” 听着他们的对话,花千遇凉凉一笑。 这和尚倒是挺聪明的,没有被表面的虚荣所迷惑,王寺进去容易,想要再出来可就困难了,毕竟看龟兹王的眼神,怕舍不得这 分卷阅读33 么个高僧就此离开。 龟兹王闻言,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些,他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准许了法显的意思,并且没有收回那几箱财宝。 花千遇又高兴了起来,本想着等结束散场,她就去讨要属于她的一份财物,结果龟兹王硬是拉着法显三人,以庆祝大会胜利为缘由,去王庭开宴会庆祝。 她只能先返回,等日后再见。 始料未及的是,法显等人一直被龟兹王已讨教佛法为名,暂时留在王庭,所以接下来几日一直都未得见。 她外出之时,听到街上谈论最多的就前些天的论法大会,和最后赢得胜利的法显。 龟兹国佛法昌盛,大部分的民众都信佛,王城内也有很多出名的僧人,法显竟然能赢得龟兹国内最厉害的僧人,足以见得他在佛法上的造诣有多深厚。 不过短短一日,法显的声名就传遍了整个王城,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会闻名西域。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初。 龟兹每年一度的苏幕遮要到了。 苏幕遮就是乞寒节,是西域所特有的节日,于中原的七月七乞巧节类似,却不相同,乞巧节是祈求遇到有情人,西域的乞寒节寓意是祈求来年冬天冷寒,天降大雪。 原因是这里四季少雨,灌溉以及日常的用水,都是靠天山融化的雪水融化汇成季节河,所以才会有了乞寒节,祈求大雪降临,有更多的雪水融化,耕种田地。 乞寒节,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从开始到结束会持续整整七天,舞蹈,乐曲,舞狮等等先后登场。 龟兹国的乐曲是整个西域最出名的,所有便有了那个乐都龟兹的称号。 她在余毒国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耳闻龟兹的舞乐有多盛名,这次却是能亲眼所见了,也不枉她冒着风险停留在龟兹国。 第三十二章面具 眼前是一面铜镜,光滑的镜面上映照出一个女子,面容约莫十八,九岁的芳龄。 有侍女正在为她梳妆,将她如墨的青丝,编成一根根发辫,再缠上红色丝绦,缀饰金花银铃, ? 为她戴上红玛瑙额饰。 侍女又取了眉笔为她描眉,眉梢描得妖娆艳丽,眼角晕染绯红,然后再为她涂上一些胭脂、唇脂增加颜色。 “姑娘,装扮好了,你快看看怎么样?” 侍女站在花千遇身旁,转动铜镜对着她的脸,喜笑颜开的问道。 花千遇看着铜镜里的人,眉梢含媚,眼角微翘,艳色潋滟,是完全的异域绝色风情。 确实很倾城绝艳,她很少梳西域女子的发饰,在余毒国都是命令侍女为她梳中原女子的妆容。 她从余毒国出走之后,更是为了省事直接将头发随意挽了一下,未精心装扮过。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花千遇不止一次的感叹原主的皮相简直是太逆天了。 花千遇淡淡的说:“还不错。” 侍女脸上露出一个笑,继而又说:“我为姑娘将缠布去掉吧,蔻丹许是染好了。” 花千遇点点头,将手指伸出去,侍女为她去掉了包裹手指的布条,露出染好的指甲。 她上下翻看自己的手指,白玉青葱的指尖上,点缀着鲜艳欲滴的色泽,仿若是捣碎的花枝一样。 她没有染过蔻丹,手指被染红时,只有在沾满鲜血的时候。 侍女拿着绢布,细致的为她擦拭指甲上残留的花汁,她问:“好看吗?” “好看。” 侍女垂落的目光,看见她皓白的手腕上戴了一串深色的佛珠,随口说了一句:“姑娘可是信佛?” “是啊!”花千遇含笑点头,又说:“你呢?” 侍女娇俏一笑,说:“我是不信,可是我兄长信佛。” 花千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缓缓的说:“你也不信啊,府里好像没有人信佛。” 侍女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也有人信呢,只是姑娘刚来不久,还未见到所有的下人。” “原来如此。”花千遇释然的说,她嘴唇勾起一个弧度,明艳的笑容在脸上漾开,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穆罕推门而入,说:“花昙,准备好了吗?” 朦胧的轻纱帷幕里是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从那模糊不清的剪影中足以窥见其绝色。 花千遇站起身,撩起帷幕走出来,顿时满室的艳色,葳蕤动人。 穆罕呆滞的看着她,眼中浮现惊艳之色,然后是痴迷,目光一刻都不曾从花千遇身上移开。 花千遇抬眼望他,问:“怎么了?” 穆罕回过神,情深意切的说:“明日就是乞寒节了,我带你去买面具。” 乞寒节是人人都需要带面具的,这里的习俗觉得能通过面具沟通鬼神,祈求寒雪的效力更加灵验,也能增添节日的气氛,更加热闹。 花千遇随口说道:“好吧。” 反正她也闲着无聊,不如去逛一逛。 穆罕取来面纱为她亲手带上,她的容貌太美丽了,出去不戴面纱会太招摇,他私心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她的样子。 两人乘坐着马车出发了,一路来到王城内最大的集市,这里的店铺 分卷阅读34 所卖之物,都是最顶好的,很多贵族豪族都来光顾。 两人来到卖面具的店铺,里面人满为患,众人都争先恐后的购买面具。 穆罕为她挑选的都是一些鲜花,仙女图样的面具,瞧着精致美丽,她扫了一眼就没兴趣了。 她道:“我自己去挑。” 看她兴致缺缺的神情,穆罕急忙哄道:“好,好,那你自己挑,喜欢的直接打包就行,我来付钱。” 花千遇对他露出一个浅笑,后者迷失在她秋水荡漾的眼波里,许久回不过来神。 她的目光在几排货架上来回游离,终于看到一张她满意的面具,那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看着都令人心生恐惧。 她拿着面具,在脸上比了一比,说:“就要这一张。” 穆罕见到她手中拿着的面具,他的笑容僵了一下,欲言又止的问:“真的要这一张?” “对,我觉得挺好看的。”她把面具戴在脸上,对着店里的铜镜,左右看了看,越看越满意。 穆罕只能依她:“好吧。” “我就要这个了,给我包起来。” 熙熙攘攘的喧哗中,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传入耳畔,花千遇下意识的往旁侧看去,见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女,而她的面容有些熟悉。 花千遇思索着低声呢喃:“她是……” 听到她的声音,穆罕也转头去看,其后诧异的说:“那不是六公主吗?” 花千遇突然想到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了,就在论法大会的最后一天,龟兹王带王后和公主来观看大会,她就是坐在次座上的那名少女。 她也来买面具? 花千遇的目光落在少女的手上,她的纤纤玉指中持了一张玉白色的面具,上面画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菩萨。 她看一眼也就没兴趣了,随即和穆罕一道离开了。 第三十三章 乞寒节 翌日,乞寒节开始了。 花千遇还未出门,就感受到了街上热闹的情况,敲响羯鼓声穿透长街房屋,传进耳畔。 她起床洗漱后,侍女为她编发,发丝缠绕银铃丝绦,描眉画上红妆。 穆罕早就等的迫不及待,待花千遇装扮妥当,便拉着她一起出门了。 花千遇出门之后,便是万人空巷的场面,街上来往的行人摩肩擦踵,人潮攒动,他们都穿着新衣,脸上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周围萦绕着热闹洋溢的氛围。 走了一路,她见到许多妙龄少女,头戴花环,彩带系身,还有一些歌姬和乐师,在相互谈论如何走场等等一些的言辞,她们是今天要表演的人。 看着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流,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走了半条街,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这街上竟然没有一个僧人。 平常在路上总能遇到,然而现在这么热闹的节日,却一个僧人都没有。 花千遇问道:“怎么不见有僧人出来?” 穆罕略带诧异的看着她,他没想到花千遇竟然不知道这种常识,停顿了片刻,他解释说:“比丘具足戒中有不自歌舞和不观听歌舞,因此不能参加这种节日。” 比丘是指出家得度,受了具足戒的男子。 具足戒为比丘、比丘尼所应受持的戒律,比丘为二百五十戒律,即四波罗夷、十三僧残、二不定、三十舍堕、九十单提、四提舍尼等等。 花千遇点点头,表示明白。 僧人都不近女色,自然也是不能去看歌舞的。 两人走到了王城内最大的广场,这里有十几顶豪华的帐篷,王室和贵族就在那里坐着。 表演歌舞的队伍会走过这个广场绕半个城,让民众都有机会看到歌舞。 花千遇看到以羯鼓为首的队伍缓缓驶过广场,十几个高大汉子,赤膊着上身,奋力敲响鼓面,耳畔炸响起令人热血沸腾,精神亢奋的律响声。 和鼓声一起被点燃的还有众人的热情,他们的欢呼声响彻了王城的天空。 羯鼓声逐渐远去,之后是一队头戴花冠的妙龄少女,她们衣香鬓影,穿着薄纱罗裙腰坠彩绦缨络,站在堆满鲜花的花车上,车上有一方花台。 她们在花台之上翩翩起舞,身形轻灵,姿态妩媚,柔软的腰肢回旋起舞,周身佩戴的缨络珠玉叮咚不绝,裙摆飞扬旋转出朵朵花痕。 接下来是几辆露天的马车,车上坐着几个带面纱的乐师,她们抱着竖箜篌、琵琶、五弦、笙、笛、箫等乐器,弹奏着的悦耳悠扬的乐曲。 还有几个提着花篮的少女,不停地望空中抛撒鲜花,漫天飞舞的花瓣轻幽飘落,落在人衣服上,头发上,面前的场景如诗如幻,仿若敦煌壁画上的天仙降临的画面。 气氛霎时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欢呼鼓掌声不绝于耳,众人面露沉迷之色,甚至还随着响起的乐曲声跳起舞来。 花千遇看的津津有味,西域虽然不如中原富饶,节日活动也不如中原的隆重,但却颇具异族特色。 这里的舞乐鲜明热烈,华丽旖旎,是中原所不具备的,中原节日时的舞风更偏向轻灵优雅。 穆罕在旁边的摊贩上买了许多小食递过来,花千遇随意捻了一个来吃。 分卷阅读35 她咬了一口,有点脆,甜甜的还带着点水果的清香,味道很不错,旋即把剩下的也都送入口中。 她又拿了一片,垂眼去看,这种甜食是晒干的果片上裹了一层糖衣。 花千遇摇了摇手里的甜食,问:“这叫什么?” 穆罕笑着说:“果糖。” 果子和糖,这名字起的真生动形象。 花千遇默默吐槽了一句,一口嚼碎了嘴里的果糖,她继续去看歌舞。 后面陆续登场的队伍,有杂技表演,还有各种精彩的曲艺,男女对舞。 现代的春节要是有这么好看又丰富多彩的节目表演,她也不至于早早的爬进被窝里打游戏。 龟兹王和一众贵族,在华丽的帐篷前,开办的有酒席,面前的长案上摆满银彩绘鎏金果盘、金酒具,果品点心,珍馐佳肴,他们觥筹交错,欣赏歌舞,谈笑风生。 花千遇在一众贵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法显,虽然他带着面具,但是那一袭月色的僧衣简直不要太显眼。 操!不是说僧人戒歌舞吗? 花千遇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她看着法显,他正在侧耳听龟兹王讲话,龟兹王时不时将手指指向广场上表演的队伍,法显的目光顺势看过去,并且连连点头,而常悟和常慧就坐在不远处,身旁亦有贵族搭话。 红毡的长案中间,穿梭着身着薄纱烟罗裙的舞姬,她们香肩半露,雪胸隐约,迈着妖娆多情的瑶步,在为众人斟酒。 旖旎糜艳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处处都是欢声笑语,金樽清酒,歌舞不停。 饶是法显气度出尘,但是在这么一堆莺歌燕舞,软玉温香中,那一身月色的僧衣也显得不那么高洁了。 花千遇的嘴角抽了抽。 法师,你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女人,真的好吗? 还是说中原僧人与西域的戒律不一样,西域僧人不可以看,中原就可以了呢? 她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有机会再去询问好了。 花千遇的目光落在法显脸上,觉得他带的面具有些眼熟,那是一张玉面的菩萨面具,她思索了几息,才霎时恍然,这正是六公主亲自买的那一张。 她的嘴唇微的一勾,面容上的神情甚是玩味。 此刻,她心中浮现一个猜想,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更好玩了。 习武之人的敏锐感,比之普通人要强上几倍,她能看到远处的法显,法显自然也感觉到有一双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转头去追寻这道目光的源头。 一张狰狞恐怖的恶鬼面具撞入视线,然而这张丑陋的面具,却覆盖在一个身形婀娜纤细的女子脸上,将女子的面容挡的严严实实。 法显看不到她的脸,却觉得这个身影尤其的熟悉,再加上她身上的红衣,他有了十足的推断,她就是花千遇。 正在他思索之际,花千遇突然间掀开面具,一张妖娆绝色的脸露了出来,在这杂乱纷扰的人世间,独独她一人最是鲜妍明媚。 她晕染降红的唇色,对着法显上下翕动,正在用唇语说着什么。 短短一句话之后,她薄唇勾起一个弧度,唇边微笑艳靡如蔷薇,她抬起雪白的手指,又将面具覆盖在脸上,人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 法显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她方才嘴唇颤动的样子,他的嘴唇也跟着上下翕张,复述她刚才说的话。 他无声的吐出一句话:“别忘了,我的财宝。” 法显一时哑然,若不是知晓她真正的本性,她当是一个明艳又活泼的女子。 她思维的跳跃性很出人意料,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与他人不同,因此有时说的话,也很幽默风趣,引人发笑。 同时她也心思深沉,做事狠辣不留余地,除了这些她有时的眼神又有种说不出的天真感,让人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第三十四章绝色 第三天的乞寒节更加热闹,听说王城内最大的乐坊就在今天出演。 花千遇一早就去观看表演,第三日的开序,是一名曲艺超绝的乐师演奏了一曲琵琶曲,赢得了众人的欢呼喝彩。 琵琶曲《上弦月》,因其技法繁芜、音调曲律难以把握,所学之人很难完美的把控住乐曲,此曲可谓是难得。 由那乐师拨动,弹奏的琵琶声幽怨,音色清绝,面前仿佛能浮现出无边苍凉大漠里的那一轮凄冷的孤月,曲中之意随着乐声流露而出。 花千遇听了竟然平白无故有些伤感起来,只能说此乐师的水平真的登峰造极,竟让她这股没心没肺地泥石流有片刻的感动。 琵琶曲之后,是一支清灵的琵琶舞。 镂空花纹平台由几匹马缓缓拉着行驶,有一身着赤红齐胸罗裙的女子,手持一面金檀木的琵琶,赤足而立,身姿纤细窈窕。 她在那充满着异域风情的乐曲中,摇曳生姿,手抱琵琶翩然起舞,她曲转回旋的舞态,连同怀中的琵琶也变得耀耀生辉,华丽炫目。 穆罕见花千遇看的认真,便讨好的说:“下午会有升仙舞,也是舞姿绝伦,享有西域盛名。” 花千遇转头看他一眼 分卷阅读36 ,若有所思的说:“升仙舞?” “没错,这是王城内最大的乐坊出的舞技,平日里只有贵族才能观看。” 花千遇眸光微闪,似有寒流涌过,她勾唇一笑,声色撩人的问:“你想不想看我去跳?” 闻言,穆罕惊讶的看向她,半响说不出来话:“你……” 她的意思是要上去跳舞吗?! 见他不答,花千遇装作有一丝怒意的声音:“你不愿意?” 穆罕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他心有忧虑的说:“我自然是很想一睹花昙姑娘的舞姿,只是姑娘并无参加表演怎么入场?” “这有何难。”花千遇不在意的说,她看向穆罕,嘴唇勾起一个笑容,意味深长的说:“我若是跳的不好,你可不许嫌弃后悔哦。” 穆罕摇摇头,坚定的说:“绝不后悔!” “好,我便成全你。”她脸上的笑容妖娆至极,却又隐含说不清的诡秘。 正午时分,节目暂停一段时间,众人要用午饭,花千遇趁这段时间潜入乐坊,询问了几个人后找到了跳升仙舞的舞姬。 她将这个舞姬迷昏,藏在衣柜里,自己旋身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再画上和舞姬同样的妆容。 花千遇穿戴好舞姬跳舞时的衣裳,又用红纱蒙住脸,她来到铜镜前查看自己的成果。 镜子里映照出一个绝色女子,她眉间落印红梅,眼角带媚,肤色雪白,上衣是一件红色金纹的露脐抹胸,点坠的有宝石,珍珠。 下装则是一条丝质赤红长裙,外层的裙摆斜开几道,动作间能隐隐约约看到雪白的长腿,腰间系以璎珞彩绦,裸露的纤长脖颈上带着华丽的红色宝石项链,链条垂至胸口,顶端的血泪珠就是陷入胸部的雪沟里。 手腕和脚腕上各是一串繁多微小的金铃,她一做动作,小金铃就会发出清脆勾人的声响。 花千遇满意的转了几圈,身上金铃叮铃作响,声色悦耳,如击清泉。 门外传来一个少女清甜的催促声:“姑娘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花千遇打开门,对她点点头,不出意外,她在少女的眼中看到了惊艳之色。 广场上人山人海,人影幢幢,民众都来观看,一年只有一次的升仙舞。 街上丝竹弦乐,笙乐歌舞,仍未停歇。 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大象,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缓慢的移动,象背是固定好的一个雕花桐木花曼台。 花台上是一个红衣女子,她面带薄纱,眉间一点桃花钿,眼尾晕染飞红艳色,虽看不清面容,目光流转间,已是万般风情。 她手拈莲花,立於胸前,身形定格不动,其姿态妖娆至极,身上无一处不都透着妖媚。 她的上身穿的极少,露出大片雪白的背部,线条优美瘦削的肩膀上,则坠着金链串联的红宝石,艳红如血的宝石,在她雪色的皮肤上微微晃动,金链微颤不绝,更衬的她身形婀娜妩媚,另人移不开视线。 随着乐曲声奏鸣,她的手缓缓的一动,金铃声响起,清脆迤逦的勾魂之音,响在耳畔动摇心神,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她的手指轻柔慢摇,缓缓移至头顶,十指纤纤犹如巍巍花枝,脖颈拗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眼尾微微下垂,眼中媚意令人心猿意马。 外人许是还未清楚,可配合舞姬表演的乐师却发现,她的起手势和排练的不一样,舞姿的风格也不相同,虽不知为何改变,但是表演已经开始万不能中途停止,乐师们对视一眼,皆都改变原有的乐曲旋律,去配合舞姬跳升仙舞。 乐曲声的节奏明快起来,红衣女子的腰肢摇曳,身形旋转而起,红裙飞扬,金链跟着颤动,宝石在阳光下闪动着艳丽的色泽,蹁跹舞动的身姿又似是绽放的罂粟花,美的惊人,却又独有一种鲜艳的妖异。 玉足抬起,脚背绷起折心的线条复而再落下,脚腕上的金铃叮铃作响,另一脚勾起,又点落花台,踏出莲花舞步,她摇曳生姿的身体轻的不可思议,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 在这方寸之地的花台上,她不仅能保持平衡不掉落下去,舞姿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人旋至边缘,似是下一刻就要坠落,她又能倾身飘落回台中心。 妖娆身姿旋转不绝,宛若回雪飘摇,身上璎珞,宝石在皮肤上颤巍摇动,金铃声不绝于耳。 她跳的非艳舞著称的拓枝舞,然而一举一动却是极尽媚态,扬起的雪白手臂,游离过空气,都像是在轻轻拂过你的脸庞、脖颈、胸膛、腹部…… 情而不色,妖而不艳,大抵便是如此。 众人看到面红耳赤,热血下涌,男人们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她摇曳的纤细腰肢,挺翘的臀部和隆起的胸脯,顿觉胯下胀痛,竟是直接起了反应。 她的每一次抬手、旋转、踏足,都在男人们快要崩断的神经上撩拨,他们眼中泛起了血丝,呼吸变得粗重,胯下坚硬如铁的阳物肿胀颤动,摩擦着粗糙的衣料,酥麻的电流沿著尾椎,蔓延到全身。 他们看向红衣女子的眼神更加热切,是不加掩饰的情欲之色。 若不是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定会毫不犹豫的施行心头的淫欲,扒了她身上 分卷阅读37 薄薄的布料,一口含住她胸前的红莓,去吸吮乳尖,辗转几许刺激得它挺立硬起,再用牙齿去轻刮蓓蕾,让她的娇躯颤抖不止。 玩弄过她的雪白胸脯,再直接将肿胀的阳物插进她的花穴里,捣弄到最深处的花心,在炽热窄小的甬道里开拓,用尽力气不停地插入,捣出水淋淋的蜜液,让她娇喘连连,那双白皙细腻的腿只盘旋在自己的腰上,攀附着自己的身躯。 花千遇冷冷的注视着台下人丑陋的情欲,她的眼中是漠视众生的苍凉。 舞步不停,华丽旖旎,她漠然的目光在人海茫茫中穿梭寻觅,未曾看到穆罕的身影 果然如她所料。 花千遇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静。 一排华丽的帐篷前,贵族们都如痴如醉的看着在象背上起舞的女子,她之舞态,却是前所未见。 她的舞姿不似龟兹国的风格,不过他们也未起疑,以为是乐坊新培养的舞姬,龟兹的舞乐本就技艺超绝,百花齐放。 常慧远远的看了一眼在象背上举袖摇铃,腰肢慢扭的女子他皱了一下眉,转头对法显说:“师叔,那位好像是花昙施主。” 虽然花千遇此刻蒙着面纱,但是她那妖娆却又冷情的眸子,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只看她露出的一双眼睛,便能断定在象背上起舞的人就是她。 他想了想,仍是想不通,便说道:“她此举是何目的?” 法显亦是摇头不知。 他清楚花千遇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今日这般举动他也猜不到,只能静观其变了。 常悟撇了一下嘴,笃定的说道:“不管是何目的,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个女子她就不是个善茬。 想起方才他瞥过去的一眼,神色微变的有些怪异,他又难以启齿的说:“而且她穿的也太……”暴露了。 全身上下都没有几片料子遮掩。 常慧赞同的点点头道:“曾听人说西域的舞姬大多都是如此穿着。” 西域民风开放,这般穿着并不罕见,中原女子则恪守礼教,遵循三从四德,决计不会在外人面前裸露半点皮肤,而那些衣着暴露的女子,也只在中原的花楼里才能见到。 两人说话的时间,大象已缓缓走到帐篷前。 面前阵阵香风袭来,靡靡的乐曲之声,搭配着妖娆的舞姿,更是摄人心魂。 花台之上的女子,莲步轻摇,媚态万千。 看她离的越来越近,身体上每一片皮肤都清晰可见,常慧和常悟立刻就闭上眼睛,嘴里轻声不停地念着佛经静心。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他们修行不足,面对红颜诱惑,需念诵佛经才能定下心来。 法显却是身形巍然不动,神色目光平静淡然,丝毫未有改变,他看着你,却又没在看你。 红尘滚滚,繁华三千丈,亦不能再他眼底留下一丝的痕迹。 他眼中的清明,仿佛能鉴照出活色生香之下潜藏的血腥和杀戮。 毫无疑问,法显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激起了花千遇心中的好胜和那一丝难以言表的恶意。 她突然间很想看法显那永远都静如止水的脸上,出现意乱神迷的神色,哪怕只有一瞬。 花千遇遮掩在面纱下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饱含趣味的笑意。 她舞姿变换,手指拈花停在脸侧,纤长的脖颈微微抬起,一侧头,拿眼尾瞥他,眼角处一抹红艷妖娆,烫着人心。 她盯着法显的眼睛,对他施展了初香魅术,这是红莲教圣女都要修习的顶级魅术。 非心性坚定,无欲无求者不可破,但凡心中有一丝的欲念升起,便会被魅术所蛊惑,从而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她做圣女的时候,最擅长的便是以色杀人,她用着一招不知道宰了多少个位高权重的人。 第三十五章虚幻 魅术配合着金铃的响声,更加能深入人心,她使尽浑身解数,身形舞姿也极尽魅惑。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凝现出一种惊人的妖异美艳,仿若是森森骸骨中盛开的艷惑之花,引人沉溺致死。 耳畔响起的迷乱铃声,使得法显头脑恍惚了一瞬,仿佛是踏上了云端,他霎时便察觉到,花千遇对他动用了幻术一类的功法。 他暗自运转修习多年的严华心经,眉心间浮现一朵金莲虚影,转而消失不见,内府固守莲心,凝气静神,晕幻的不适感逐渐消退。 法显眼神肃静,探究的目光回望过去,在看到花千遇眼中浓重的笑意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只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世间种种法,一切皆如幻,若能如是知,其心无所动。 心不动,看什么都不过是白骨血肉,枯骨尘沙,心若动,只会为表象所迷惑,沉迷虚妄的美好。 最终,也一切都是虚幻,满眼空花。b 分卷阅读38 r 花千遇边跳舞,边暗自观察法显的神情。 他那双出尘到没有一点烟火气的眼睛,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片树叶,一株草那般平淡。 法显果真一刻都不曾动摇,这让花千遇不禁感受一阵挫败感。 这还是她第一次失手。 看法显的反应,这和跳舞给瞎子看有什么区别?她暗恨的解除了施展的魅术,也不在费劲心机的撩拨他。 她还有事需要去处理,实在没有闲情逸致的再此多浪费时间。 她随意的跳着舞,等到大象走过王帐,往远处走去,她直接撒了一把迷药,迷昏周围的人。 她从镂空的花台下抽出藏匿的天罗伞,提气运起轻功,飞上了屋顶,人影远去消失。 待金铃声远去,常慧和常悟两人才睁开眼,两人都呼出一口气。 他们转而对上法显平淡的目光,一时感觉到自愧,自己的修行还不到家。 法显站起身来到龟兹王案前,双手合十施礼,言道:“王,贫僧已伴随王参加三日的乞寒节日,还请允许贫僧等人退场。” 龟兹王自是很不想法显离开,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出家人,也不好总扣着他,让他看这些莺歌燕舞,有损高僧大德。 他笑着说道:“法师,要退场便自行离去吧。” 法显嘴唇勾出一个笑容,温言道:“谢过王的谅解。” 三人一道给龟兹王施礼告退,走向场外。 素光公主见眼前那个月色的清朗身影逐渐远去,她眼中浮现出不舍,突然间生起一种追过去的冲动,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理智所压制,她不能离场。 直到法显的人影完全的消失在视野中,她半响才回过神,暗自失落叹了一口气。 面前的丝竹弦乐,歌舞升平,已不再能勾起她的兴趣,她的心也仿佛出走了一样,一整个下午都在愣神。 法显离开广场之后,并没有立即回佛寺,而是沿着大象消失的街道寻找,常悟和常慧虽心有疑虑,不过还是逐步跟在他身后。 果然在一处巷尾,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人。 常悟看到满地昏迷的乐坊中人,稍愣了一下,旋即道:“师叔,这……” 常慧瞥他一眼,心中了然法显方才的举动,平淡的开口道:“她要动手了。” 虽然不知道花千遇具体要做什么事,不过总也和杀人脱不了干系。 两人的目光看向法显,让他做定夺,毕竟这是花千遇的私事和他们无关。 法显望着面前的街道,面色有些凝重,他嘱咐的说:“分头去找。” 第三十六章破绽 太阳缓缓西斜,夕阳映红了天幕上的云团,整个王城被笼罩上了一层淡色霞光。 王城内主官道东三里的一条幽静巷子里,在街尾的一处宅邸内,隐隐传出金铁交击之声,还伴随着惨烈的惨叫声。 左邻右舍并无人,住户都是广场庆祝乞寒节,巷子空寂,一时竟未有人发现异常。 内院之内,地面上已然横了三十多人的尸体,残肢遍地,鲜血流淌,旁侧的花园里溅上了大量的血水,凝成豆大的血珠子压弯了草叶,一滴一滴流入地面,灌溉的黑色泥土都变成了暗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至极的血腥味,沉寂冷郁的气氛,有一种无声的肃杀感。 穆罕面色僵冷,眼神如寒波在流转,他看着步步紧逼的花千遇,眉间紧皱。 他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没想到花千遇会这么快就识破他的伪装,他虽是红莲教的杀手,不过却没有记录在册,花千遇从未见过他,他一直活在暗处为神教做事。 这次是教主命令他们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将花千遇带回去。 他们前后出动了几波杀手,一些人完全找不到她的踪迹,而找到她踪迹的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他能寻得花千遇的踪迹,全是因在乌垒附近的那伙强盗无意间碰上的,只不过他们将消息传递出来之后,就被全部灭口了。 为了避免前几次的重蹈覆辙,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采取伪装怀柔计策,假意迷恋上她,她自负容貌绝色,自然不会产生怀疑。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通过谈话相交他知道她所去的目的是于阗,不过这话究竟有几分是真暂时不可断定,还需再继续打探。 等他将花千遇带回府之后,她便对他产生了戒备,以防暴露身份,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的探究。 当时他是无惧的,整个府邸都是他的人,若是被发现了,花千遇也逃不出去,不成想他还是小看花千遇了。 今日当花千遇提出要为他跳一支舞时,他只觉得奇怪,心生不安,当她在台上起舞,他才恍然那是往生舞,红莲教最著名的送行舞。 得知身份已经暴露,他便立刻返回,通知府内的人撤退,不过人还未走,花千遇就回来了,接着就进行了一次屠杀,只是直到现在他带来的人只剩下五六人。 穆罕看花千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难怪教主这么看重她,除了心思缜密,做事狠绝之外,她的武力竟也是非比寻常。 花千遇抖了抖 分卷阅读39 伞上的血,眼神中浮现一丝冷嘲的意味,轻慢的说:“最初我确实没有发现你是红莲教的人,直到你说了大乘和小乘佛法。” 他说他信佛,却不知大小乘那个精意更深,这不是扯淡吗? 她这个门外汉都知道,大乘肯定比小乘海纳百川,包容世人,更富有哲理,佛法也更精妙,要不然依法显那精明的头脑他会选择大乘? 花千遇看他的眼神格外的轻蔑:“而且你们的破绽也太多了,我未曾说过我的喜好,但是上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还有府里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是信佛的,这些都很不合常理。” 要知道在龟兹国大部分的民众都是信佛的,这么大的一个府邸却无一人信佛,怎么想都非常奇怪。 如果只有穆罕一个人接近她,依她多疑的性情,必定也会起疑,只是人多容易暴露的破绽也变得多了。 穆罕心中略有懊恼,到底还是他疏忽了。 他紧皱着眉说道:“圣女,我劝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你是逃不掉的。” 看着对面身负有伤的几人,花千遇冷冷一笑,不屑的说:“就凭你们?” 穆罕心知这一次的任务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如果完不成他们也别想活着回去。 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孤注一掷的说:“属下会尽全力将圣女带回去。” “那就试试吧。” 花千遇勾唇一笑,魅惑的嗓音恍若染血的寒潭之水,轻轻晃漾著阴寒。 瞬间,沉重的杀气在众人的心头笼罩,压抑的气氛使气流的流转都变得缓慢,静静地,无声却肃杀。 花千遇水波晃荡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一步踏出瞬间移位,影影绰绰,独留下层层虚影,顷刻间出现在穆罕的身前,她握持着天罗伞直斩而下。 “叮!” 一声碰撞的清鸣声,响彻耳膜,穆罕挡住了她这一击。 剩余几人也一同袭来,运刀疾舞,刀影不断,凌厉森森,花千遇偏身闪避,疾退数步。 天罗伞撑开犹如盾牌一样,挡住袭来的长刀,她握着伞柄一转,竟从天罗伞柄里抽出一柄细长的剑。 此剑极为细长,约一指宽,通体流光剔透,冷冷透透的剑身上,流过一道冰白的晕光。 一伞一剑,一攻一守,花千遇杀招频出,招式衔接流畅完美,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丝冷意漫在她的唇角边。 花千遇内力催动,手中的剑越发的凌厉,剑光划过一人的脖颈,那人双目暴突,瞳孔在剧烈的收缩,他的脖子凝现一条血线,当场身亡。 她握在手中的长剑上染了血,冰白转变成一种奇特的淡红色,像是浓烈的血液化在雨水中,晃漾着妖腥的质感。 几十招后终将于之缠斗的杀手斩于刀下,如今只剩下穆罕一人。 两人出剑如同骤雨,纷纷洒洒,倾颓而下,招式连绵不绝,化作刺目光影,溢满冷煞。 穆罕的武力在红莲教是排的上名号的,不过却不是花千遇的对手。 长剑挥斩出重重残影,有一道剑光在穆罕左肩膀划开一道血口,深可见骨,鲜血霎时涌出。 他身形晃悠几下,最终力竭跪倒在地,气息极度不稳,胸膛因剧烈喘息而起伏不定,接着喉头一甜,便咳出一口血,想挣扎着起身,可是浑身疼痛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丹田干涸的不剩一丁点内力。 穆罕脸色惨白,嘴角边渗出一缕鲜血,他对花千遇说:“不出两个月,王庭的战局就会尘埃落定,到时教主会亲自带人来寻你回去,等待你的将会是天罗地网,你逃不出西域的。” 毫无疑问这句话戳中了花千遇的痛处,她的眼中突然浮了层寒霜,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杀意:“等到那时,我连拓拔都凌一起杀了。” 这么多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 她持剑横扫,白光划过空气,锋刃割断了穆罕的喉咙,皮肉绽开伤口狰狞,鲜血喷洒而出,淋了一地的血水。 花千遇从身上撕下来一块纱布,缠住手臂上因为与人相斗留下的伤口,目光瞥了一眼地面上的尸体,眼中流过一丝冷寒。 她目光冰冷,慢慢地说道:“你们不会寂寞的,我迟早会送拓拔都凌下去陪你们。” 第三十七章缘法 法显找了许久都未找到花千遇的踪迹,他正待往更远处搜寻,便在一个巷子外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他寻着声音找过去,是一处阔绰的府宅,此刻大门紧闭,已无声响。 法显略微思索一下走上前去敲门,无人应答,却闻到一缕血腥气味。 他心中顿觉不妙,便推门进去,门庭内鲜血淋漓,横尸遍地,空气中飘飘浮浮了一层浓腻的血腥气。 见此景,法显怔了一下,继而拧起眉头,眸光沉了一沉,面色凝重又透着几分冷肃。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法显抬步往后院走去,一路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惨烈,鲜血满地,可以预想到不久之前,这里进行了一场残酷的屠杀。 他越看越是心惊,花千遇竟然灭人满门?! 快步走到后院,他看到了一个婀娜的背影,她还穿着那件璎珞 分卷阅读40 坠金丝衣,极其鲜艳的红色,衬着那裸露的雪色皮肤,好似燃起的一簇荼靡之火,焚的人眼疼。 花千遇握持着天罗伞,黑伞已尽数被鲜血染红,正在往下滴血。 她曲线优美纤细的肩膀上,坠的红宝石也在微微晃荡,让人分不清是她身上的宝石红,还是她染血的手更红。 听到身后走来的响动声,花千遇猛的转身,厉声问道:“谁!” 法显站在满地的尸体间,静默的望过来,他一袭月白的僧衣,在污浊的血水间,显得洁净如水潭之莲。 看清楚来人是谁,花千遇脸上的狠戾之色,如烟云般消散无踪。 “原来是法师啊!” 她灿然一笑,光洁如雪玉的脸上还溅着几滴鲜血,为那本就艳丽的容颜,添上了几分妖异的媚惑。 法显质问的冷冽目光看向她,只是定定的望着,不言不语。 花千遇唇边是淡淡的没有温度的笑,她直接承认道:“没错,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她又扬起眉,以一种仿佛是施舍一般的口吻说:“在杀人之前,我可是为了他们举行了隆重的送行仪式呢!” 她指的是的那一场舞。 那是红莲教最高等级的送葬仪式,只有坛主级别的人才能享受的,也是便宜他们这些人了。 法显的眉头皱得愈紧,沉沉的目光不见了平常的温和,面部绷紧的线条凝现出一些冷硬感。 他沉痛的目光看着花千遇,一言不发。 “法师别急着心痛啊,这些人杀了这里原本的主人,取而代之,他们也是死不足惜的。”花千遇语气轻松的说。 她完全忽略了法显逐渐变冷的神色。 法显抿直了唇线,淡漠的问:“他们是什么人?” 他低沉平稳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发冷,蕴着一层薄脆的寒意,花千遇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间的冷意,她的眸子中滑过一丝讽嘲。 只回答了这么一句:“余毒国的杀手。” 至于杀手为何会杀了整个府邸的人取而代之,以及和她之间存在的联系,她并没有多做解释。 法显微的皱起眉,说:“施主又招惹了什么人?” 他说的是又,是因为他清楚,大漠里那些强盗也是为了她而来的,所以为了不暴露行踪,她才急于灭口。 这次来的杀手明显也是因为她。 花千遇勾了一下唇角,嘲弄的说:“法师又怎知是我招惹别人,而不是别人来招惹我?” 法显没回答她,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反问:“所以施主就动手了?” 无论这些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挡住她路的人,难道都要死吗? 花千遇瞥他一眼,很平淡说:“杀了也就杀了。” 法显的目光一沉,面色渐渐变得肃冷。 每了解花千遇一分,他便发现她心中的恶意,要比自己想要的还要深,原以为她是个性情薄凉,睚眦必报的人。 其实不然。 她心中的恶意,甚至超越了善与恶,对与错的界限,所做的一切皆为自己。 这样的是非观既单纯又残忍。 花千遇见法显不善的目光,心知他又在大发慈悲了,她不屑的冷冷一笑,反问道:“法师怎么来此处了?” “莫不是你跟踪我?”她一连反问,语气中透露着几分危险。 “贫僧确实是寻着施主而来。” 言下之意是,不仅猜到了她的计划,还准备阻拦她杀人。 自知被法显发现,这事便不能善了,还要再给他扯一通,听他说教,花千遇气的几欲吐血。 她皱起眉,厌烦的目光看向法显,恨恨的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遇见你。” 自从遇见法显她的计划就没有顺利过。 法显微的垂眸,面上无悲无喜,法相庄严。 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缘聚还是缘散,不过都是天道自然,他们能够相遇也是一种缘法,只是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 花千遇还欲在言,她听到一声轻响,目光寻声望去,在不远处的石砖地上,有一个男子正挣扎的爬起来,他身受重伤却并没有身死,方才应该是昏死过去,才逃过一劫。 花千遇望着他,眼睛里蕴藏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不过转瞬之间,法显便察觉到花千遇的意图,他那一双深沉的眼眸直直盯着花千遇,一股无形的压力萦绕在他的周身,气氛也随之变得紧绷起来。 ……………… 宝宝们喜欢这篇文的话,多给我留言评论一下吧,我平时工作也比较忙,真的是在挤时间码字QAQ,这文貌似又很冷,没有多少人看,所以,还在看的宝宝,你们的留言评论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呀! 第三十八章杀戒 花千遇没理会法显的变化,她盯着那个人,抬起天罗伞还欲动手。 当着法显的面动手灭口,他自然不会再容忍她了。 法显出手了,他身形闪动,犹如一抹幻影,顷刻间来到花千遇的面前,挡住了她前去的身影。 看着面前站立的人,花千遇眼中戾气横生,她抬起天罗伞对着法显狠狠地一斩 分卷阅读41 ,光华陡现,杀机逼人。 法显抬手掌风挡住她的攻势,又反推回去,看似飘飘然的掌法,其中却蕴藏着极为强悍的力道。 他的掌风挥过之处,卷起圈圈涟漪,波散开来,犹如盛开的莲花层层叠叠,挡住花千遇袭来的天罗伞。 花千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长生莲掌。 她在第二世时,曾听人说过,长生莲掌是佛门中最为厉害的掌法,动作连绵不断,掌法运行成环,劲力内蓄刚劲,外现绵柔,看似招式轨迹简单,其中却又蕴含万千变化,可拆千百种招式,精妙无比。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花千遇为了杀红莲教的杀手损耗了大半的内力,自然不是法显的对手,不过几十个回合,便处于下风。 要看那男人挣扎起身要离开,而她则被法显所牵绊无法出手,不由怒火升腾,眼中的杀意愈发浓重。 花千遇眼中凝现狠厉之色,今日她不会再让法显有机会拦住她。 她冒着被打伤的危险,寻了一个空档将天罗伞朝向那男子投射过去,法显慢了一步,未能成功拦住飞射而出的天罗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伞尖端的利刃穿胸而过,那人当场身死。 鲜血溅满视野,法显击来的掌势滞了一下,他淡然如水的眼底霎时凝结了冰,紧接着便不再留手,越发凌厉的掌法袭来。 花千遇失了武器更是无力抵挡,撑不了几息,便被法显掐住了脖颈,抵在墙面上,柔嫩的脊背皮肤碰撞上粗糙的墙面上,她后背一痛,生起火辣辣的刺痛。 法显这时才意识到,她的脖颈究竟有多纤细,仿佛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如折枝头花一样折断。 被人扼制命脉花千遇也不挣扎了,她就那么柔若无骨的靠在墙壁上,一双华光流转的眸子,就那么深切的瞧着他。 花千遇面上笑着,眼底却是冷的,她缓缓的说:“和尚你这是要开杀戒?” 法显不答,清冽的眸子静静地直视她,沉冷的眼底闪过纠结之色。 杀,还是不杀? 花千遇心狠手辣,杀戮深重,可死在她手里的人亦算不上无辜。 倘若不杀,等她有朝一日进入中原,江湖上必定会因为她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她之所求,远不止神灵珠那么简单。 法显陷入了天人交战,他在做权衡利弊。 花千遇动了一下头,掐住她脖子的手掌结实坚韧,指腹压在脖颈的动脉上,不过却没有真正的用力,只是虚虚握了一圈。 他还是慈悲的令人嗤笑。 法显眼中对于生命的怜悯,以及对她所做之事的痛恨,她都看的分明。 她嘲讽的说:“觉得我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 法显抬目看她,默然无语,这种沉默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默认。 花千遇的嘴唇勾出个冰冷的弧度,声音也没有多少温度:“和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还能站在一起说话吗?” 如果她不狠,早就死在拓拔都凌的手里了,红莲教信奉强者,不需要圣母。 她若是心中有一丝的软弱,也会被拓拔都凌当成傀儡一样操控,为了保护自己,她可以杀掉所有对她产生威胁的人。 法显清明的目光看向她,她艳丽的脸上是熟悉至极的轻嘲神情,嘴边是没有温度的淡笑。 他想起来,她的唇边总是带着笑的,可是这笑容全是虚假的,没有一分真实。 只有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才会用明媚的外表来伪装,掩饰内心的阴郁,很难让人想到,究竟要经历多少苦难,才会让一个女子变得如此狠辣无情。 法显觉得花千遇很聪明而且狡猾,她故意透露出她曾身陷囹圄,痛苦脆弱的一面,让他心生怜悯,不忍动手。 她的目的也确实是达到了,他心中盘旋的杀意,确实减弱了一些,现在他动不了手了。 思及此,法显心中就是一叹。 凡人总是用身不由己,来逃避罪责,可是己不由心,身又怎么由己? 说到底,最后还是都会归咎于那句逼不得已罢了,因为凡俗之人只看得到自己,从不会去看世人。 这是佛和人唯一的差别,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只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勘不破。 法显眸光微垂,平静地看着她,花千遇以一种无所谓的嘲弄目光回看过去。 两人间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良久,法显缓缓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手臂落下的瞬间,手腕上的佛珠也缓缓滑落在他的手掌上,串联的佛珠在空中轻轻摇晃。 他松手后,花千遇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不曾用力倒是不痛,就是血流不通有些僵硬。 她微抬首,以一种胜利者的骄矜语气,挑眉说:“法师这是愿意放过我了?” 法显双手合十,他微微低垂着眉眼,道了一句佛偈:“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他的目光看向花千遇,隐含告诫的说:“种其因者,他日必还报己身。” 花千遇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她笑了几声,无谓的说:“我就是狠毒残忍,我也不怕遭报应。” “和尚你没 分卷阅读42 听过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花千遇认为这句话该死的有理,她赞同的感叹一句:“存在即是合理。” 这可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又有多少为恶者最后获得应有的报应呢? 反观是好心人,各有各被迫害的死法。po小说群遛/三/无/嗣/巴/菱/久/嗣/菱 听闻她言,法显微皱一下眉头,不赞同的说:“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贫僧以为施主此言不妥……” 和他辩论因果循环,善恶报应,准会说个没头。 花千遇打断他,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有这么多废话。” 法显:“……” 他抿了一下嘴唇,遂不再言语。 她坚定认为的准则,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第三十九章伤痕 “——哒!” “——哒!” 水滴般的细微声响在无声的寂静中传荡。 法显寻声去看,便见花千遇的手臂正在流血,殷红的鲜血缓缓在雪色的皮肤上滑落,由指尖滴到地面,极致的红白相衬,莫名有一种凄艳感。 法显朝她伸出手,正要提醒她,花千遇见他的动作,以为他临时反悔,便运起掌法招式,冷声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然而,她脸上的冷意只维持了一息,便被痛苦所取待,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嘶,疼……” 花千遇的手瞬间没了力气,一股尖锐的疼痛手臂上流窜,犹如有刀在剐,她疼的手微微发颤。 她垂眸去看,手臂上用薄纱缠绕的伤口,此刻血涌了出来,浸透了纱布,顺着手臂正在往下流血。 本来这处伤口是已经止血了的,不再流血了,但是和法显交手之后,伤口又崩裂了。 法显走近了一步,低头去看她的伤势如何。 在浓腻的血腥味中,花千遇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檀香气味,幽香、深沉,仿佛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腥味也不那么难闻了。 她垂落的视线见到月色的僧衣,就近在眼前,发觉他望过来的目光,花千遇瞪了他一眼,无不迁怒的说:“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你的错。” 法显无言,虽然此伤不是他造成的,却脱不了干系。 伤痕处流窜的刺痛,使得花千遇疼的皱起了眉头,她环顾周身看看身上还有什么能撕的地方,先把血止住再说。 她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下手的布料,她今天穿的太少了,再撕就只能光着了。 花千遇正要去屋内寻找纱布,这时她听到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她抬头去看,法显手里拿着一条白布,目光转而又落在他稍显凌乱的衣襟上,这条布是他僧衣内衬里撕下来的。 法师对她伸出一只手,说:“劳烦施主将手给我。” 花千遇皱了一下眉,思索几息还是把手臂伸过去。 她光洁纤细的雪白手臂,就那么横在法显眼前,几道蜿蜒的血痕延着皮肤正在往下淌血,手腕上是繁复层叠的金铃,血液染红了铃铛,那一圈金铃变成了半金半红。 法显虚托住她的手臂,动作轻柔的将她先前系的薄纱解下来,小臂上露出一指长的伤痕,看形状是一处刀伤,锋利的刃口划破了皮肤,皮肉微微外翻露出里面粉嫩的肉,伤口还在往外涌血,淌出刺目的鲜红。 花千遇抬眸,目光落在法显身上,他微微低垂着眉眼,注视着她手臂上的伤痕,眉眼间带着几分悲悯的佛性。 她扯了一下嘴角,一抹冷笑泛起,习惯性的想要讥讽他几句,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只能无言的看着。 法显执着薄纱搽干净她手臂上的血迹,复而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打开药瓶的盖子,小心的抖出药粉洒在她伤口上。 顿时,伤口处升起尖锐的刺痛感,还伴随着火烧般的灼疼感。 花千遇咬牙忍住这突然加剧的疼痛,手臂不由的轻轻晃了一晃。 掌心中的手臂微颤,许是感觉疼了。 法显动作一停,抬起眸子,目光落在花千遇的脸上,她面色微的发白,黛眉轻蹙,一副忍受疼痛的样子。 他平淡的声音说:“忍一下。” 随后低头继续上药,药粉落在伤口上,血流的速度就凝住了,很快血就止住了。 花千遇瞥他一眼,道:“和尚,你随身还带伤药?” 他洒药的动作不停,静静地说:“以备不时之需。” 花千遇只一笑:“你倒是会未雨绸缪。” 给她上完药,法显又用从他僧衣上撕下的白布,仔细的给她将伤口缠好,他说:“伤口不深,回去后再上些药,不日便可痊愈。” 话落,他动作干净利落的缠好伤口。 看着他打好的活结,花千遇脑子一抽,张口说:“能系个蝴蝶结吗?” “……” 法显只顿了一下,复而将白布解开,重新系了一个整齐的蝴蝶结。 这下花千遇满意了。 法显站到一旁,看一眼庭院中横躺的尸体,他双手合十,喧了一句佛号。 在看向 分卷阅读43 花千遇时,他脸部的线条是紧绷的,显得有几分冷漠,他淡而无波的说:“施主怎么处理后事?” 他是指,花千遇杀了这么多的人,该怎么去处理这些尸首,他是放她一次,可是在王城内杀害这么多人,王庭必然会派人调查此事,若是被抓住,也是难逃一死。 花千遇仰脸露出一个笑,风轻云淡的说:“这多简单,一把火烧了呗。” 让所有的鲜血和罪恶,在地狱业火的燃烧中,全部化为飞灰。 法显看向她,微微拧起眉,他感到心寒又痛恨她的冷酷。 察觉他望过来的眼神,花千遇含笑,充满恶意的问:“法师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吗?” 法显不语,眼神却是越发的冷了。 见此,花千遇勾了一下嘴唇,也没再继续撩拨他愠怒的神经。 她走到尸体旁边,伸出手握住伞柄,拔出他胸口上插着的天罗伞,一声铁质的物体摩擦骨骼的刺耳声后,伞的尖端被完全拔出,而尸体胸口的位置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深洞。 法显闻声,往这边扫了一眼,便蓦地怔了一下,他没有看到尸体的心脏。 即使心脏被刺穿,也应该有碎裂的血肉,但是完全可以,整个胸腔是空荡荡的。 他好似恍然的意识到什么,目光转向花千遇的伞上,伞面上覆盖了一层鲜血,几乎看到到原来的颜色。 她花千遇将伞撑开,原先漆黑如墨且毫无花纹图样的伞面上,因为浸泡了鲜血,此刻浮现了朵朵血色的红莲,莲花含苞待放,花蕊里亮着幽幽的血光,美得妖邪。 血液被伞面吸收,红光也越来越盛,莲花绽放而开,妖异而鲜活,像是真实盛开的一样,血莲越开越多,蔓延了整个天罗伞,伞面被血莲所取代。 对于这等妖邪的变化,法显的眼中浮现出诧异,他说:“天魔罗伞。” 旋即,目光又看向绽放的血莲:“无心血莲。” 他看向花千遇,眼神晦暗不明。 天魔罗伞,据传闻说是西域红莲教的圣物,这是一柄机关伞,其机括结构精密,暗藏机关暗术,变幻莫测,玄妙无比,是绝对的杀人利器。 无心血莲便是无心蛊成长之后的形态,无心蛊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蛊虫,于普通的蛊虫不同的是,此蛊不寄宿在人体内,而是会寄生于兵器之上。 无心蛊虫专食人心,等吞噬了足够多的人心和血肉,便会放开成血莲,至于具体用于何处,暂且不详,不过想也不会是用于正途,毕竟靠吞噬人心和鲜血的蛊虫,本就诡异至极。 此等妖邪的法门,也有邪教魔道才会运用,那么花千遇是什么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花千遇执着伞柄,往上一挑,当那血莲盛开的伞沿微微抬起,便露出一张凄艳的面孔,红莲覆身,艳色潋滟,她此刻不似凡人,更像是一个山间艳鬼,海底妖魅。 她妖妖娆娆的笑着,刻意压低了嗓音,揉着魅音的声色说:“法师好眼力。” “不过,天魔罗伞的名字不好听,我还是更喜欢称其为天罗伞。” 法显沉沉的目光看向她,问道:“你是何人?” “你不是猜到了吗?”花千遇似笑非笑的说:“何须再问我。” 法显微微摇头,叹息的说:“你果然是红莲教的人。” 花千遇笑了起来,她无不得意的说:“你此言就是低估我了,红莲教众只是我的信徒,我是圣女。” 法显看一眼她神色间流露出的自得,他戒备的说:“为何要与贫僧说这些?” 她方才做的这些事情,并不避讳他,想来本就目的不纯。 这次又轻易就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他,她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因为我正在被红莲教追杀啊!”花千遇略带苦恼的说,她冲法显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来找个避难所,我杀了这么多的人,明天龟兹国会被教徒翻得天翻地覆,我可不能被他们找到。” 法显眼角轻跳,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花千遇望着法显,脸上媚态全无,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矫揉造作的央求道:“法师,你收留我几天呗?” 法显不语,只是淡然的看着她。 花千遇又死皮赖脸的说:“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法师若是见死不救的话,我就只能香消玉殒了。” 听着她语气中隐含的胁迫,法显只感觉额头隐隐作痛,难怪她敢大开杀戒,原来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 第四十章无情 花千遇见法显还是未做反应,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扯着他的衣袖,晃了两晃,她撒娇的说:“法师,好不好嘛!” 法显垂眼看她,她脸上娇憨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方才她满含杀气的脸。 直到现在她脸上的血滴仍未擦拭干净。 他神色未动,淡漠的问:“那些人在找你。” 花千遇半垂着眼眸,刻意的说:“他们不是要找我,而是要杀我。” “为何?” 她幽幽的说:“因为我叛教出逃。” “红莲教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为人人所不耻,我实在不甘忍受他 分卷阅读44 们的狠毒行径,也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惨死在他们手上,所以便逃离红莲教,从此开始重新做人。” “只是教主并不愿意就此放我离开,我只想改过自新,不想再继续留在红莲教助纣为虐,见我不知悔改,教主一怒之下便派人来杀我了。” 她说的正气凛然,言辞凿凿,只是除了红莲教行径狠毒之外,没一句是真的。 她叛教的原因,也只是为了自己,比如去中原抢夺神灵珠。 法显沉默的注视她,眼神睿智清淡,她所说的一切在他眼底,全都是巧言令色的谎言。 花千遇被人看穿了,她也不感觉到脸红尴尬。 她松开法显的衣袖,心神一动,眸子里闪过一缕暗芒,旋即她微凉柔软的手落在法显的手背上,暧昧不明的摩挲了两下,又紧紧的握住。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手骨紧实有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的温热,原是因她的手太凉了。 法显垂眸,看一眼交握在一起的手,他微用力将手从她掌心里抽出来。 他的脸绷的更紧了,声音冷淡的说:“施主请自重。” 见他如此顽固,花千遇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她嘲讽的说:“怎么法师打算冷眼旁观,这也是法师口中的仁慈吗?” 她面色瞧着端的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的柔情似水。 法显一时哑然,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反复无常的人。 他沉默片刻,遂给出建议:“施主若是担忧被人找到,可以连夜出城,外面天高地阔,他们也不易找到。” 他无意接手花千遇这个麻烦,若是给予她庇护,恐怕会有无辜的人因她而丧命。 她的真实身份也意味着,和她同行,往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无论出于那一方面考虑,他都不可能答应帮她打掩护。 他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她白天为何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广场上,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潜伏在龟兹国剩余的杀手,她杀了人之后王城势必会加紧戒备,她藏身于暗处,剩余的杀手不知她在何处,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她就能堂而皇之的待在王城,等风波过了再悄然离开。 法显猜的几乎全对,为何说是几乎呢,因为他还是低估花千遇的绝情,所以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听闻他言,花千遇愕然的看着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操,这么无情的话,你也说的出来?” “……” 法显平静的回看她。 花千遇开始道德绑架了:“法师说要行善积德,普度众生,可是为何不救我?满口的仁义道德却见死不救,不过是假慈悲。” 法显不为所动,声色淡然的说:“施主并未落难。” “那也快了。”花千遇愤恨的说:“你难道忍心看着我被人杀吗?” 法显看她一眼:“他们并不是施主的对手。”她能杀这么多的人,想来外面的杀手她自然也不惧怕。 花千遇也给他打机锋:“是或者不是,法师又怎知呢?” 法显不再回答她,他甚至觉得花千遇在胡搅蛮缠。 看着法显如沉水般静默的神情,花千遇的嘴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眼角眉梢间的那丝丝妖媚随着笑容蔓延了整张脸,蚀骨销魂的明艳。 她定定的凝视着法显,缓缓言道:“法师,你会帮我的对吧。” 她音色迷离的妖娆嗓音在耳畔回荡,仿佛能蛊惑人心。 法显眉心微动,抬目看她,她面容上的神情是如此的笃定,肯定到让人心生厌恶。 救还是不救,都会有人死。 花千遇在威胁他。 他猜到了她所有的心机算盘,可是还是会受限于她,因为她不择手段,最是会拿捏人的软肋,他偏偏拿她没办法。 他开始有些动摇,不杀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对的选择。 思考许久,法显又一次妥协了。 “我们暂住在佛寺,施主若去恐怕是不方便。”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奈,此言也意味着他肯让步了。 花千遇面上一喜,她对法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不在意的说:“我自有办法。” 法显瞥了她一眼,对她说的方法不置可否。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花千遇的心情很好,她很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继而,她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伞面上,天罗伞上的血莲正在渐淡去,颜色不如方才鲜艳,用不了多久伞面上的痕迹会消失,重新变成黑色。 等血莲完全的脱离伞面,生长出来,也就意味着无心血莲成熟了。 到时哪怕是遇见拓拔都凌,她也有获胜的机会。 这般想着,她的嘴唇勾出一个弧度,冰冷的笑容在她唇边化开,衬着她脸上的血滴,竟妖媚的有些诡异。 法显的目光滑过她的脸,出声提醒的说:“施主,将脸擦一下吧。” “啊!” 花千遇没有反应过来他此言何意,就顺手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颊,带下一抹鲜血。 她看着手背上的血渍,想也是杀人时候溅上去的。 她又擦了几下,抬头问:“还有吗?” 法显点点头。 “在哪?”她又擦了 分卷阅读45 几下。 法显指向她的眼角,那里有一滴鲜红欲滴的血,像是沁出的血泪。 唯恐用手擦不干净,花千遇撩起裙子的下摆,往脸上擦,等她觉得好了,就问:“这下干净了吧?” 法显没看她,只低沉的应了一声:“嗯。” 第四十一章罪恶 天边落幕的晚霞只剩下一线如啼血的暮光,烟迷的夜色渐渐笼罩住院子,天色变得昏暗。 躺在地上的尸体覆盖了一层凄冷的铅灰色,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冷透,他们被凝固在惨烈死状的瞬间,面容狰狞而绝望,眼睛浑浊而充满死翳。 此情此景,像是血海涛涛的阿鼻地狱,这是人间,可看着却像是地狱一样可怕。 法显的眼底涌出无限的悲悯,他的神情也愈发的肃穆,手指拨动着手上扣着的佛珠,嘴唇无声的翕合。 花千遇就那么双手环抱胸前,木然的看着他,法显盯着地面上的尸体,半响都不动一下,若不是见他的手指拨动佛珠,还以为他早已石化。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便出声问:“你可是要念经超度?” 法显沉默一息,摇摇头:“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花千遇一愣,笑着说:“我一直以为你很固执,没想到也是会变通的嘛,留在这里确实会惹来麻烦。” “等回到佛寺,贫僧再为他们焚香超度。” 花千遇笑声一停,绷着脸说:“我收回方才的话。” “……” 法显默默看了她一眼,她脸上只有隐隐嘲讽的神情,即没有愧疚也没有不安,即使他明白永远都无法在她脸上看到这些神情,却也还是会觉得稍许遗憾。 他不应该对她抱有期望的,她冷心冷情,没有心。 法显微微垂眼,转身就走,逐渐远去的背影晕染了大片冷灰的夜幕,月色的僧衣也仿佛失去了颜色,显出一种浓重的凄寂沉冷感。 等他快走出院子时,花千遇才出声喊道:“先等我一下,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话落,便回身往房间走去。 法显只是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他走出府邸,站到街道上。 清风吹过,无时无刻不萦绕周身的血腥味被吹散,呼吸的空气中只剩下清新的气息。 面前的长街,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在夜色中看起来愈发的寂寥。 法显站在路旁,约等了两刻钟,眼前忽然亮了起来,他转头去看,偌大的府邸燃烧起烈火,火焰冲天,照亮了漆黑的夜色。 法显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犹如一尊神佛注视着焦热地狱,焚天烈火也烧不尽,他眼中的悲悯。 不多时,黑色的大门被从里打开,一身艳色的人影从火光中走了出来,她妖娆艳丽的脸,瞧起来满是罪恶的美。 花千遇冲他一笑,说:“搞定了,我们走吧。” 法显抬眼看她,见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箱子,不用想就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搜刮的财物。 当真是杀人放火,敛财跑路,万事做绝。 他收回的目光,无意间瞥见她雪白的手腕上还戴着他的那串佛珠,方才没有见她戴,原以为她新鲜劲过来,已经丢掉了,不成想还留着。 法显微微垂眸,抬步往前走,空寂的长街上响起浅浅的脚步声,花千遇赶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晃荡,气氛冷寂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 花千遇跟着他走了一路,法显自顾自默然无声的前行,神情平静,步履从容,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不过眉眼间却没有了凝聚的淡淡温和,没有表情的脸只有冷漠感。 这和尚又生气了。 花千遇瞥了一眼,他线条硬朗的侧脸,开口问:“法师,你们现在借住在哪间佛寺?” 法显的眼角余光瞥向她,目光更是冷淡,有求与人的时候,倒是改用敬称了,她为何能毫无负担的做到这般反复无情? 他顿了几息,却还是开口回道:“雀离大寺。” 花千遇吃了一惊,说:“那不是王寺吗?” 龟兹王到底又使了什么花招,让法显改变主意甘愿去王寺。 花千遇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法显不欲多言,只简单的解释道:“贫僧要在雀离大寺内讲半年佛经。” 她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和龟兹王做了一笔交易啊。 王城内的佛寺虽然也不错,也终究比不上王寺的规模还有藏经量,能进入王寺自然比普通佛寺要好的多。 分卷阅读46 “离的远吗,我们要走多长时间?” “不远。” 花千遇还没有松一口气,就听到他说:“在延城之北约四十里。” 卧槽!四十里这还不远,你特么的逗我? 许是花千遇的表情太过惊愕,法显又补充道:“此时天色已晚,不宜赶路,翌日清晨再赶路前去。” 花千遇心下稍安,不用连夜赶路了。 她又问:“你们住在东寺还是西寺。” 雀离大寺在西域最是闻名遐迩,是龟兹国境内最大的一座佛寺,也是佛法传颂的主要地。 所在位置在苏巴什故城附近,以铜厂河自然分出东西两间寺区,两座佛寺隔河相对,东寺比西寺规模略小一些。 “西雀离大寺。” “哦,那你们在王寺住了几天了啊!” “三日。” “王寺大吗?” “很宏大。” 这一路上,她都在喋喋不休的发问,法显都是简短的回答她,自从发现花千遇杀了这么多人,他的心情一直都很阴郁,因此也不想和她多言。 长街空寂,夜色昏惑,他那颀长清朗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中更显得孤冷。 花千遇冷冷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很不屑他这幅沉重悲悯的样子。 她眸光流转,故作可怜的说:“你等等我啊!我掂的东西好沉,我很累,手也很疼。”细听声音中还有一丝委屈。 法显一字未言,只是停下步伐等她走过来,再回过身沉默的接过她手上的大箱子,提着就往前走,没想再理会她。 看他越走越远的身影,花千遇气的直跺脚。 她追上法显,指责道:“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法显:“……” 小心眼?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就是小心眼,她杀了那么多人,又算什么呢? 法显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被气笑是什么感觉。 自从遇见花千遇,他觉得自己的定力变差了,她总是能三言两语的就挑起他的嗔怒。 法显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静气的说:“施主,你待如何?” 听他硬邦邦的语气,花千遇异常不满的说:“我都说了这么多话了,你都不理我,你也说一个话题。” 法显淡漠的看她,没有起伏的声音问:“施主想让贫僧说什么?” “随便啊!” 她看似不在意,可那神态分明说如果不是一个她有兴趣的话题,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法显想了一想,说了一个花千遇绝对会感兴趣的事情。 “龟兹王赏赐的……” 他还未说完,花千遇突然间提高的声音打断了他尚未道出口的话。 “我的财宝!” 花千遇急步往前走,她走了几步发现法显没有跟上来,就回头对他喊:“你还磨磨唧唧的走这么慢干什么,快点走啊,去拿属于我的东西。” 法显无言,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去。 ………… 雀离大寺是鸠摩罗什曾经主持过的佛寺,我真的超喜欢罗什啊,不过就我这渣文笔,我没胆量,也没能力去写他,所以文中的西域是平行架空的,不会出现罗什。 第四十二章雀离大寺 两人走出这条街巷,路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今天的乞寒节告一段落,民众都从广场上返回去。 空寂的街道上重新变得热闹,他们杂七杂八的讨论着今天看的表演如何的精彩绝伦,哪个舞姬最漂亮等等。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石柱,里面放置着蜡烛,蒙蒙光亮照亮漆黑的夜色。 在其中一个石柱旁边,光线明亮处站着两个中原僧人,看模样正是常慧和常悟。 两人正在东张西望,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当常慧转过身看到法显时,顿时脸色一喜,随即喊上常悟一道快步走过来。 常慧远远的喊着:“师叔。” 法显迎了上去,对他们点头示意。 常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道:“太好了,终于找到师叔了。” 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法显旁边站着的花千遇,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常慧仔细的看一眼法显,他的眼神冷冽,不复往常的温和,随即便了然花千遇又杀人了。 常慧看向法显,微 分卷阅读47 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说:“师叔,她……” 法显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过问。 虽然心中布满疑云,常慧却只能压下占时心中的疑惑,不再言语。 花千遇见他们之间的互动,凉凉的一笑,眼中晃过嘲讽的情绪。 法显真是善心多到没处发,她既然敢杀人,就不怕遭到别人的谴责和怒骂。 “走吧。” 法显对两人说道。 常慧和常悟对视一眼,皆都遵从,跟在他身后远去。 见这些和尚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花千遇耸耸肩,也跟了上去。 看他们走过了客栈,往更远处走,不是说要先住宿一宿,明日清晨再去雀离大寺吗? 花千遇疑惑的说:“我们这是去哪?” 法显回道:“去佛寺借住。” “借住个鬼啊!”花千遇白了他一眼,又豪气万丈的说:“走去客栈,姐有钱。” 三人:“……” 花千遇领着三个和尚来到附近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反正也不是她的钱花着也不心疼。 夜晚,常慧和常悟一同来到法显的客房,询问今天发生了何事,法显将白天的事情和他们讲述了一遍。 常悟听过后,忍不住怒火上涌,一部分是因为花千遇杀了这么多人,还丝毫不觉得愧疚,另一部分原因是,她竟然还想跟着他们躲避追杀她的杀手。 若是杀手发现她就藏身在佛寺,突然袭来,那佛寺里的僧人不就无辜遭殃了。 常悟紧皱眉,略有怒气的说道:“师叔,你怎么能答应她呢,留她在此会牵连无辜的。” 常慧倒是比他冷静一些,他转念一想,便已了然法显此举的目的。 “师叔想要救她?” 常慧的目光看向法显,他只是微微垂眼,修长的手指拂过檀木佛珠,轻轻嗯了一声。 常悟诧异的目光看向他,带有几分不明的愤然说道:“她如此厉害,还用得咱们来救吗?” 常慧看向常悟,叹息的微微摇头,看来他还没有明白法显的意思。 法显所谓的救,不是救她的人,而是救心,所有深陷绝境,走投无路的人,都渴望有人能够相助,法显是冒了可能会被反噬的风险去救她,只为了消除她心中的恶念。 但是花千遇真的会被法显的善心所感化吗? 想到此处,常慧心中微怔,是他着相了,救尽天下苍生,心中不留一念,这才是真正佛的境界,除此以外,皆是虚妄。 即是救,便不求回报。 常慧面露明悟,他道:“常慧知晓了,夜已深便不打扰师叔了。” 常慧双手合十向法显施礼告退。 常悟还疑惑的看他,为何不问明白,常慧却是给他暗自使眼色,稍等片刻再给他解释。 两人离开法显的房间。 花千遇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 其实在论法大会之前她就察觉穆罕不简单,当时她就起了杀心,当时等法显辩经结束和他言谈,只是计划的一环,只是为了在杀人之后有个避难的地方,凭借法显宽容的性情,只要不让他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必然会同意,当时还未开口说穆罕就来找她了,她只能先离开,接下来便没有机会再见。 她的计划也进行的很顺利,将潜伏在她身边的杀手都解决掉,不过她出现在龟兹国的消息怕是早已传递了出去,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杀手奔赴龟兹国,对此她也早有计策应对,并不担心。 唯一的变故就是让法显看到了她杀人,她只能改变计策了,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让法显降低对她的猜疑,她成功的几率才会大,依法显固执的性情,她以为要多磨他一段时间,他才会答应,不曾想会答应的这么快。 她转念一想,便也明白法显会答应的原因,只是为了救赎她。 在佛教看来,众生平等,人与动物没有高下之分,因此,慈悲的对象不只是人类,也包括一切有情众生。 既然救她和救一只蝼蚁无异,她为何要感恩? 花千遇的眼底是无尽的凉薄,她薄唇轻启,漠然的说道:“舍己为人的傻子果然很多。” 翌日清晨,她又租了两辆马车,准备乘坐马车赶去雀离大寺,原本一辆马车就绰绰有余,只是她嫌弃太挤,就自己坐一辆,让法显三人挤一辆。 马车走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在正午时分到达目的地了。 花千遇撩开车帘往外看,铜厂河在面前奔腾而过,河西岸是起伏不平的 分卷阅读48 土岗,雀离大寺就建在土岗之上。 层层叠叠的佛寺建筑,在土岗上铺张开来,一直延伸到铜厂河两岸的斜坡和高山上,佛堂外涂的有金箔,在阳光的照射下耀耀生辉,更显得气势恢弘。 她又往河东岸去看,也是相同的佛寺,只不过规模要稍微小一些。 东西雀离大寺各有三座佛塔,东雀离大寺的佛塔形制也较西大寺为小,两寺共六座佛塔,矗立在河两边的土岗上,彼此呼应,高低错落。 佛塔通体为白色,远远望去好似出水的六枝白莲花,神圣,壮丽。 花千遇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法显已经站在雀离大寺的寺门前了,礼佛的香客络绎不绝的往寺里走去。 三人正在说着话,几句话之后,常慧和常悟二人便进入寺门离开了。 法显站在寺门前等她,那一双淡而无波的眸子,平静的望过来。 他的面容在阳光下漾着淡晕,神情清雅而庄严,月色的洁净僧衣在风中无声飘动,他立身之处,犹如佛国的庄严净土,无有众苦。 花千遇远远的看着他,突然来了兴致。 她伸出手指作八,一反一正,手指框出一个正方形放在眼前,法显就在方框的中间。 花千遇嬉笑着,对他喊了一声:“法师别动,我给你照个相。” 法显怔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他听不懂花千遇此言何意,不过还是依照她的意思,当真没有再动。 花千遇可不管他怎么想,自己玩的倒是挺开心,她调整着框架,找到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角度之后,嘴里轻轻说了一声:“咔,拍好了。” 看着空荡荡的手,她心头涌出稍许遗憾之意。 这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十年没有摸手机了,都快忘了玩手机是什么感觉了。 她也是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能戒掉网瘾。 花千遇拾阶而上,来到寺门前,看着宏伟壮阔的寺门,口中啧啧感叹的说:“不愧是王寺这规模真大啊!” 其后,对法显说:“咱们走吧。” 法显点点头,率先走进寺内,花千遇跟在他身后进入佛寺。 视野里一片金碧辉煌,只见佛堂门楣和窗棂上贴着的金箔,到处闪着耀眼的光芒。 佛寺内部不同于外面的土路,地面上是铺的石板,干净整洁,空气中飘荡的檀香味浓郁而醇厚。 正中间的位置有一个雄伟壮阔的佛殿,殿外有三个大香炉,里面插的有千余炷香,烟雾缭绕,雾化升腾,殿前热闹却又不失庄严。 礼佛的人都往大殿里走去,在巨大的佛像前上香,在跪在蒲团上跪拜祈祷。 花千遇好奇的左右眺望。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佛寺,在现代的时候她爬过山,下过海,去过名胜古迹,唯独没有去过佛寺。 “施主方才说的照相是何意?” 法显疑问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花千遇的心神都停留在周围的建筑上,只是随口解释的说:“就像作画一样,留下你的影像。” 法显的目光滑过她的手,却是越发疑惑,他迟疑的说:“可是并没有……” “有啊!”花千遇转头望向他,唇边缓缓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仿若雪覆梅枝上的那一缕晶莹的阳光。 她抬手点了点额头,笑着说:“在我脑海里哦!” 法显眉心颤了颤,他微的垂下眼,面容静若沉水,也没再言语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花千遇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满足心里捉弄人的恶趣味。 见法显没理会她,花千遇做了个无趣的表情,又跟了上去。 她边走边问:“我们要去哪?” 法显步履不停,声色淡然:“找首座,能不能留下全凭他的意思。” 雀离大寺的首座有两位,分别在两个大寺,其职掌是代住持统领全寺僧众,按住持所嘱处理大小寺务,处罚维那或知客举出的犯规僧徒,督责众执事各尽其职。 她是女子自然和男子香客不同,若要留在佛寺住宿,都需要先过问首座,看他是否应允。 花千遇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她的眼眸中闪过算计的波光。 她问:“西王寺的首座是谁?” “摩诃耶伽法师。”法显嘴唇边勾出一抹淡笑,脸上随之浮现钦佩的神色,又道:“他是一位令人敬仰的大德高僧。” 花千遇没什么兴趣的点点头,又随口一问:“那主持呢?” “主持正在闭关。” “原来 分卷阅读49 如此。” 他们一路走来,在路上遇到不少僧人,见到法显他们都上前施礼问好,神色很恭敬。 法显也笑意温和的向他们回礼。 当看到一旁的花千遇,也只是平淡的望了一眼,或者表达疑问,不得不说一心向佛的僧人,就是和凡俗之人不一样,定性非比寻常。 法显问了一个僧人得知首座的所在就去找寻,在后殿旁边的西佛堂见到了摩诃耶伽。 第四十三章上香 花千遇走进佛堂,立刻就被贴着金箔的柱子,案台,佛像给闪花了眼,到处都是亮闪闪的。 墙面上是绘制的是释迦摩尼和的一众弟子的壁画,笔力雄浑,线条清晰,色彩甚是鲜艳。 佛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僧人,背影消瘦,他双手合十,正在诵经,庄严悠长的梵音声回荡在佛堂内。 由于佛堂实在太闪亮了,她总感觉这个老和尚整个人都在发光。 花千遇皱着眉动作夸张的直揉眼,法显轻飘飘的瞥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一下。 她不屑朝法显撇了一下嘴,到底还是收敛神色,端正站立。 法显走到摩诃耶伽旁侧,合十恭敬的行礼道:“首座。” 梵音声停歇,摩诃耶伽睁开眼睛看向他,唇边露出一丝笑,问道:“可是有事?” “确是有一件事,要劳烦首座处理。”法显说完之后,就看向身后的花千遇。 摩诃耶伽起身回望,花千遇见到了他的长相,高鼻深目,面颊清癯,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却是异常的清明,眼中的流露出的睿智,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让人无所遁形。 心知这个老和尚不好应付,花千遇在他转身之前就调整好情绪,进入了状态。 摩诃耶伽见是一位容色绝艳的女子,面上有一丝淡淡的疑惑,既由法显亲自带来,那么此女子应该不是来礼佛的。 花千遇微微抬眼,面容凄楚,本应妩媚动人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神采。 “法师。” 她颤抖的嗓音是说不尽的悲戚。 “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说着,她的眼眶慢慢的红了,眼底涌出一层水雾,眼角的泪水似落非落。 花千遇哽咽了几下,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写文这么多年,编个狗血的故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并且能连编十几个都不带重样的。 她用幽怨凄苦的声音缓缓道来。 小女本是鲜卑人氏,母亲是乐坊的舞姬,侍奉完客人之后无意中怀了她,却不知其父是谁,因其母慈悲心肠,不忍堕胎,残害生命,便将她生下来,出生之时,因其母难产而亡,从此便无双亲,孤苦无依,幸得乐坊坊主将她抚养长大。 她自幼苦练舞技,经过一十二载,成为乐坊舞乐第一人,红遍王城内外。 一年多之前,她跟随乐坊来到龟兹国,岂料在途中遭遇强盗,不幸落入强盗手中,和同行姐妹一起受尽凌辱,她侥幸和坊主两人逃了出来,她暂时留在龟兹,而坊主暂时回到温宿国,再度整顿肩负起乐坊。 她在龟兹遇到一个男人,男人对她极好,她便倾心于他,不过数月便怀了他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成亲,而他的夫人得知她的存在,心生嫉妒,便买凶杀人,将她的孩子残忍杀害,还准备杀她时,幸好遇到了法显,被他所救。 花千遇说着悲痛的过往,忽然捂了胸口,眉头紧蹙,仿佛心里有刀在绞在剐,她眼眶发红,已是泪流满面:“若不是幸得法显法师出手相救,我此刻已成为刀下亡魂。”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脸色惨白,像忆起了极恐怖的事,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 法显无言的看着她,她神情间痛苦和绝望,异常的真实而深入人心,不禁让人心里抽痛。 若不是知道她的来历,和这些根本就子虚乌有的事情,他恐怕也会因为她这一番的哭诉而产生动容。 花千遇又不经意间露出手臂上的绷带,让摩诃耶伽看到,此举更增加了她话里的可信度。 “小女子再一次感谢法师相救。” 花千遇抽抽搭搭的哭着,泪眼朦胧的看向法显,暗中给他使眼色,配合我一下。 法显垂眼看她,依旧不动声色,眼中传达出的意思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花千遇顿了一下,哭声更大了,她啜泣着说:“法师都心痛的说不出话了。” 法显:“……” 花千遇又开始自导自演了。 分卷阅读50 一番悲痛欲绝的哭诉后,她终于道明了其目的,她在龟兹国已无住处,想要留在佛寺月余时间,等坊主来接她回温宿国。 听了她的讲述,摩诃耶伽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悲悯,直接就同意了她的请求,还为她念诵了一段经文,为她祈福。 不过,佛寺是僧人住宿的地方,香客是不能入住的,摩诃耶伽就安排她住在寺南边的苏巴什故城,这个小城本就是雀离大寺的附属,为前来礼佛的客人提供住宿。 从佛堂出来之后,花千遇一扫脸上的沉郁悲痛,脸上是得意的笑容,哪里还有方才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若不是她还红肿的眼,谁能想到她整整哭了一刻多钟。 法显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她不止手段狠辣,还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口中没几句是真话。 解决了一桩事,花千遇语调轻松的说:“咱们先去苏巴什故城,我的行囊还在马车上,我要拿到住所去。” 法显点点头,没有异议。 两人从后殿来到前殿,路上遇见的僧人,都会给法显施礼,法显亦是非常温和的回礼,他唇边若有似无的淡笑,就没有消下去过。 这和尚在西域倒是混的如鱼得水。 花千遇眼中浮现一丝惯有的轻嘲,法显扫了她一眼,没错过她眼中闪过的情绪。 他唇边的笑容渐渐变淡,直到完全消失。 现下他知晓花千遇是什么人,而她也不屑于掩饰了,她表面上的客套不过是一层虚伪的假意。 其实她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好感,甚至有一些厌烦,若不是被人追杀,她恐怕是不会再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两人默然无声的走到前殿。 花千遇眼馋的看着肃穆威严的前佛殿,略带期望的说:“先等一下,我要进去看看。” 说完也不管法显,自顾自的拾阶而上,走上了佛殿,殿内装饰华丽,雕塑精美,殿中四角燃烧香烛,案前有鲜果供奉,空气里有股浓烈厚重的香火味。 佛殿中央是一尊巨大的释迦摩尼金身佛像,法相庄严,眉目慈悲,正微微低垂着眉眼,似在云端俯瞰着台下的芸芸众生。 花千遇抬眼直视着这尊佛像,因为她不信佛,心底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在千万人心中奉若神明的佛祖,在她眼里,不过犹如路边的砖石,无用又绊脚。 虽然心中万般不屑,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她所有的嘲讽都潜藏在眼眸的深处,在那一泓秋水潋滟里。 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旁响起,是法显跟过来了。 花千遇转头看他,他平静的望过来,眼睛清澈致远,眼眸中含有几分对于大千世界的怜悯,却又不高高在上。 花千遇嘴唇勾起一抹趣味性的淡笑。 相比较不动如山的金身佛像,还是眼前的和尚更有意思。 法显出声问:“施主,要上一柱香吗?” 花千遇的目光游离到香炉上,插在香灰中的数根佛香燃出节节灰白的香灰,雾气缭绕。 她眼底压着的嘲讽神情,几乎快遮掩不在,她漠然的说:“我只求已,不求佛。” 未到绝境,不信神佛,若到绝境,神佛无用,心中所求不过是一场空,凡事还是要依靠自己。 听她这么说,法显突然间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经文,是心是佛,是心作佛。 三界唯心造,万法由心生,即心即佛,佛不外求,求心即是求佛,一切众生之心,常自在行,为心所使,为心所缚。 世上许多人并不知晓他们拜的佛其实是在拜自己的心,所谓心诚则灵,也是在说坚定自己的信念,所求心愿必会达成。 他也明白,花千遇如此之说,并不是她知晓这个道理,她只是不在乎,不信佛,她只信任自己。 信己便无法离念,离一切幻相,这何尝不是一种执迷。 法显垂了眼,没再说什么。 花千遇瞧着香客,在佛前上香跪拜,双手合十在胸前,紧闭双目真诚的祷告,她的眼里有一丝兴致生起。 她朝法显伸出手,突然说道:“给我佛香。” 法显怔了一下,疑惑的看她,说:“施主不是说不求佛?” “我不求佛,和我上香有何关系?”花千遇理直气壮的说。 她将手又往前伸了一下,催促道:“赶快把佛香给我,我还从未上过香呢,让我体验一下。” 听出她语气中的跃跃欲试,法显一时无言。 他回身去发送佛香的僧人那里,与他求了三柱香,随后将香递给花千遇。 分卷阅读51 花千遇将香点燃,有火苗燃起,她正要用嘴吹灭,法显却是下意识的伸手挡在她的唇前,那一口气息吹在法显的掌心中。 花千遇愣了一下,垂眸看一眼面前的手掌,质问的目光望向法显,后者这才意识到此举不妥,便立刻放下手。 他握了握手掌,目光看向点燃的佛香,解释的说:“夫烧香,不得以口啮香,灵禁至重。” 知道花千遇可能听不懂,他又用通俗易懂的言辞说道:“上香时不得用嘴吹香,口中的浊气会对神明不敬,此为大忌。” 花千遇嫌弃的说:“上个香也这么麻烦。” 她来到香炉前,正准备往里插香。 法显又叮嘱的说:“施主最好用左手上香,三炷香依次插在香炉里,间隔不要超过一寸宽,以表示“一寸”诚心。” 花千遇彻底无语了,她侧头瞪了法显一眼,道:“你烦不烦啊!这香干脆你来上好了。” 法显被她怼的无言,他嘴唇微抿,不再言语。 没了他在身旁打扰,花千遇终于清净了,她把佛香插进香炉里,双手合十许了一个心愿,并没有跪拜磕头。 这也是一种不敬的行为,不过她本就不报有任何期望,自然不管是否尊敬,她觉得好玩就行。 佛殿里香火旺盛,香火味太浓重了,待的时间长了,熏的她呼吸不畅,她上完香就出了佛殿。 她深深呼吸一口外面清爽的空气,清风却又有一缕檀香气味,飘荡而来。 是法显站在她的旁边,他身上的檀香味比在大漠里要浓郁多了,稍微离近一些就能闻到。 也是,他天天泡在檀香浓重的佛寺里,就像腌肉的一样,早入味了。 第四十四章心法 两个人走下台阶,路上遇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观其长相是龟兹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佛殿。 两人看到法显就迎了上来,男人合十向法显施礼:“法师好。” 看样子他应该是认识法显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来一个中原僧人面前言谈,最大的可能是法显在论法大会胜出,所以声名远外,自然有很多人认识。 法显面上是暖如春风的微笑,他回了一礼,说道:“施主。”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稍微的赧然,他踌躇的说:“法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施主请讲。” 男人不好意思的说:“可否请法师替小子取一个名字?” 法显笑意温和的说:“自然可以。” 男人很高兴的将妻子引到法显面前,让他去看女人怀中的孩子。 孩子像是刚满周岁,一双褐色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眼睛纯洁无瑕,好奇的瞧着法显。 法显的神情越发的柔和,他摸着这孩子的头,稍作沉吟便道:“就为他取其名般若。” 夫妻两人齐齐望向法显,意为解惑。 法显含笑道:“般若,其意为智慧,不是一般的智慧,而是无上的大智慧,不是凡俗所能。” 这可是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夫妻两人面上皆是遮掩不住的激动,他们感激的向法显连连道谢:“多谢法师,多谢法师。” 法显双手合十,唇边的笑意是平易近人的温和:“施主不必客气。” 夫妇两人抱着孩子开心的离开了。 花千遇站在一旁,见法显唇边仍未淡去的笑容,她轻不可觉的嗤笑一声。 转而,她又调笑的说:“法师文采斐然,也给我取个中原名字呗。” 法显转身看她,平淡的说:“花昙施主,你的名讳本就寓意很好,无需再取。” 听闻他言,花千遇脸上有一丝意外,她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其实,她告诉穆罕的名字也不全是假的,原主本名就叫律优花昙。 “曾听人说过。” 花千遇神色一动,故作惊讶的说:“哎呀,我好似忘了向法师说我的名字了。” 法显抬目看她,满眼的不信任,什么忘记了,不过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 花千遇看见他眼中的情绪,她不在意的轻笑一声,缓缓说道:“我叫律优花昙。” 她挑了挑眉梢,骄矜的问:“好听吧。” 法显默然不语,踏步继续往前走。 “你还没回答我呢!”花千遇冲他的背影喊道。 半响后,飘来他的声音:“很有佛性的韵味。” 分卷阅读52 花千遇一撇嘴,不太满意的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她微眯起眼睛,看向法显清朗的背影,月色的僧衣在风中叠叠荡荡,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花千遇突然出声喊道:“法显。” 她之前从未直呼过法显的法号,说出来之后,竟有一种陌生感。 走在前方的法显微怔了一下,便停下步伐,回身看她。 两人目光相碰,花千遇唇边勾出一丝笑,她走到法显身旁,问:“你的法号有何含义?” 法显垂眼看她,她的眼中满是好奇。 他出言为花千遇解惑:““法”,佛教泛指一切事、一切物、一切理和境界,“显”即显示真义,意为观知一切法,显示其真意。” 花千遇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镇定神情之下的懵逼和茫然。 法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压了一下嘴唇,解释说:“道为无起相,亦有不灭相,诸法之本无,所觉若如幻,所生之六触,皆如虚幻不真,谓知一切法的本质皆为空幻,须知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花千遇简直要抓狂,听的人脑壳痛。 她打断法显的话,毫不客气的评断道:“说到底还不是诸法皆空,万般皆无?” 法显眼中是赞赏的笑意,他道:“施主果然聪慧至极,故知一切万法,尽在自身心中,从於自心,顿见真如本性。” 花千遇根本就不吃这种客套的恭维,她怀疑的说:“我怎么听着,感觉你在讥讽我?” 法显微微一笑说:“贫僧并无此意。” 我信你个鬼! 花千遇翻了一个白眼,无比嫌弃的说:“你们修佛的,我看最后是修了个寂寞。” 对于佛教而言,一切善、不善法,心为根本。 妒心、恶心、贪心、痴心等等痴愚贪念,本就虚无缥缈,想要成佛,就要断绝这些执念。 她不禁疑惑,这样真的能修成佛吗?佛家讲究的是离一切欲,便可涅槃寂静,可是想修成佛的执念,不正是一种贪欲吗? 心有执念怎能成佛,可是没有修佛的执念,却也不成佛,最后不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空梦。 “五蕴皆空,修佛本就是谓之修心。”法显淡然的说,他漆黑的眼睛清明到能够洞悉世间一切。 “世间第一法谓心法最上,无能及者,乃世间诸法皆由心生。心法能烛照世间一切诸法。心犹如明镜,照见世间万象,万象皆由心所生……” 花千遇顿觉头疼,实在不想听他念念叨叨的说佛理了,她转身就往前走。 见她走的干脆,法显的声音顿时停住,他叹了一口气,复而跟了上去。 等到快走出寺门的时候,花千遇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转头看向法显说道:“法显。” 对于花千遇直呼他的法号,这种不懂礼数的行为,法显神色间并无任何愠色。 佛家宽容慈悲,他自然不会因他人的无礼,而心生不悦,况且如何称呼本就是一个虚名,无需在意。 法显看向她发问:“施主有何事?” 花千遇颔首,想着自己模糊的记忆说:“我倒是认识一个和尚,和你的法号很相似。” 法显像是很感兴趣,立刻问道:“为何?” “法海。”花千遇一字一顿道。 她说完之后,莫名间就有点想笑,毕竟法海在电视剧中并不是什么光辉的人物。 “法海无边,回头是岸。”法显轻念出一句佛偈,旋即,他又下定论道:“果然玄妙,取其法号者,必然是一位得道高僧。” 花千遇啧了一声,想起法海的所作所为,她难以言喻的说:“得不得道我不知道,冷酷无情倒是真的。” 法显疑惑的问:“为何如此之说?” 花千遇瞥了他一眼,心里犯难了。 呃…… 她该怎么和法显解释呢,说法海拆散白素贞和许仙?还是和小青不清不楚? 花千遇微颔首,高深莫测的说:“佛曰不可说。” 知道她不想说,法显只能压下心中疑惑不再问了。 花千遇走出雀离大寺,拿回了她的行囊,苏巴什故城也不远,走了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法显带着她到西街的第二条街,第五间房舍,打开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子,有三间房屋。 院内还生有两棵沙枣树,繁茂的枝叶伸出墙头,缀满白花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 分卷阅读53 晃,日光倾泻而下,树影婆娑。 地面上像是落雪一般坠落一片雪白的枣花。 法显将钥匙交给她:“日后施主便住在此处。” “没问题。” 花千遇接过钥匙就去打开其中一间房屋,这是休息的卧房,另外两间分别是厨房和茅厕。 她将大箱子放进卧房里,又观察了一下摆设,日常用具齐全,异常简洁,这处是客房,自然不会有多讲究能住人就行。 花千遇的手指缓缓滑过桌面,指尖上带下一抹灰尘,这里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法师,这里不太洁净。” 法显望着她不说话。 花千遇若有所指的说:“需要有人打扫一下。” 法显眼皮轻跳,不祥的预感又来了。 花千遇冲他一笑,毫无负担的说:“法师,麻烦你了。” 法显:“……” 第四十五章讲经 法显前前后后忙碌了半个时辰,给花千遇打扫了地面,又擦干净屋内的灰尘,将毡毯拿出来晾晒。 现在正在给她沏茶,原是因她等的时间长口渴了。 没错,在法显辛苦为她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就是坐在矮案上袖手旁观。 她倒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花千遇倒了一杯茶水,推到法显的面前,笑着说:“法师辛苦了,请喝茶。” 法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敛眉目道:“多谢施主。” 也就法显还能平心静气的和她交谈,若是换了一个人,这么一通折腾,打她的心都有了。 时值夏日,天气本就闷热,法显经过一番劳作,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脖颈上也是汗水涔涔,几颗浑浊汗珠顺着他的皮肤纹理缓慢滚动,滑过凸起的喉结,没入衣襟。 法显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水。 花千遇见他微动的喉结,舌尖滑过牙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问:“法师要擦汗吗?” 在法显还未回答之前,花千遇就将随身携带的锦帕递到他面前。 红色的织布料上绣着金色的莲花,鲜艳刺目,看来她真的很喜欢红色。 帕子上有一股清淡的幽香缭绕而来,似是莲香的气味,不过于清淡的莲花香比起来,却是多了几分甜腻。 法显抬眼看她,面容平淡的婉拒道:“谢过施主好意,不必了。” “即已无事,贫僧便先告辞了。” 茶都未喝完,他便起身向花千遇辞别。 花千遇也不留他,弯唇回以一笑,柔媚的说:“法师慢走。” 看着法显消失在门外,花千遇收回帕子,面上是兴致索然的神情。 花千遇就此在苏巴什故城住下,因为离近佛寺每天早晚都能听到,和尚念诵经文的声音,庄严悠长的梵语声,久久回荡在整片天空,灵魂受洗,能让人感觉到抵达心灵的平静。 也幸好,这些和尚念经的声音只是有催眠的作用,并不扰民吵闹,要不然花千遇还真不敢保证,她不会提着剑血洗佛寺。 时间匆匆而过,乞寒节落下了帷幕,她在苏巴什故城这几天听到过有人谈论王城内有一间府邸的走水事件,经过王庭的调查,查出一桩密谋杀人案,有别国的奸细混入龟兹国,灭人满门之后取而代之,意图不轨。 王城当即就加强戒备了,雀离大寺是重要的王寺,寺内有很多精于佛法的大德高僧,他们都是龟兹国不可多得的珍贵财富,因此龟兹王派遣了更多的守卫,日夜轮守。 经过几日休养她手臂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唯一让她感觉到遗憾的是,她杀人杀早了,应该等乞寒节结束,她再动手,还能多去看几天热闹。 不过,乞寒节过去之后,众人都回到家中,就没有这等绝佳的杀人机会了。 由于红莲教的人正在找她,她也不能进城找乐子,待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长久以往她开始觉得无聊了。 她决定去雀离大寺转转,上次法显带她去找首座,只走了一段的路,她并没有完整的参观完整个佛寺。 清晨,花千遇吃过早饭之后,便从佛寺的南大门进去,饶过正佛殿,便看到许多的佛堂一层层往北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佛塔里有衣衫整洁、肃心诵经的僧人,梵音声缥满了整个佛寺。popo裙63⑤48*0+94/0 她来到大寺的南边,见到三座佛塔,塔身皆是方形,由土坯垒砌。南塔、中塔为五级,北 分卷阅读54 塔是四级,高几丈以上,下面涂白色颜料,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提气飞身跃上了塔顶,由于她轻功卓越,没有人发现她偷偷溜进了佛塔。 佛塔里更是华丽辉煌,佛像形制各异,装饰精美,墙壁上绘有许多色彩鲜艳的壁画,长袖飘舞的飞天,凌虚蹑影,因缘故事,还有佛说法。 出了佛塔之后,再望北走,在最北端高起的丘陵坡下,是开凿的僧房窟群,一排排的直到连绵整个丘陵。 花千遇逛完整个雀离大寺整整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由此可见,佛寺的规模有多大。 她留意到今日往来的香客必平时还多要多好几倍,估计是乞寒节结束了,都来上香祈福呢。 花千遇回去的路上,听到有路过的僧人再谈论法显,她就听了几句。 “法显法师果真佛法精湛,听他讲经真叫人豁然开朗。” “没错,困扰我数日的问题,他三言两语便能道破,确实是厉害。” “明日法显法师还会再讲经,咱们可要早早去占位置。” “那是自然。” 听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言谈,花千遇面上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 很好,她明天也过来凑凑热闹。 翌日清晨,柔和的阳光照耀着戈壁滩,宏伟壮阔的雀离大寺在初晨中显得肃穆而庄重。 花千遇在一间偏殿,发现了法显的身影。 殿内金碧辉煌,浓郁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殿内中央修建的有一个台矶,法显就端坐在高台上,他正在用梵语讲经,声色清润,悠扬又干净,令听者极为舒心。 殿内坐满了僧人,殿外围满了百姓,众人都如痴如醉的听着法显讲经。 这是在佛寺,若是换一个场所,花千遇还以为她误入传销组织了。 她听了几句就开始犯困,她果然和佛无缘,不过她今天确是有要事来找法显,不能就此离开。 花千遇找了一个视野俱佳,能环顾整个偏殿和前面广场的位置,在一棵苍劲繁茂的娑罗树上。 她足尖点地,身影掠上树冠,寻了一处粗壮的枝干坐下,姿态闲适的半依在树干上,微垂在眼睛,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人。 法显讲着经,时不时会有几个僧人举手,他便停下来,伸手虚空点一下某个举手的僧人,僧人便站起身,提出疑问,法显回复之后,僧人便又归坐。 花千遇猜测,他是在为解答僧人提出的各种问题,这很常见,在讲经的过程中,总是会遇到不了解的,想不通的事情,需要有人解答。 起初她还觉得很好玩,如此过了一阵,就直觉没得意思,法显不是说就是回答问题,这种场面让她回想起上大学时候听导师讲课的感觉,无趣的很。 头顶上摇动的枝叶,层层叠叠的致密绿叶间,有薄薄的阳光在浮动,视野中光斑影绰。 佛寺里梵音声不绝于耳,听得声音久了有催眠的作用,困意袭来花千遇靠在树干上慢慢的睡着了。 法显在点某个僧人提问时,远望的目光望见一抹红影。 在偏殿的外面有十几颗枝繁叶茂的娑罗树,其中最高大的一颗娑罗树干上,躺着一个红衣人影,满目郁郁葱葱的绿海中,她是最鲜艳的花色。 法显收回目光,继续讲经。 ………… 谢谢宝宝们关心,我的病快好啦。 下面给宝宝们说一下文的进展,前期的剧情铺垫的差不多了,后面的几章是最后完善一下人设,到了于阗国就有肉了。 第四十六章梵语 天空渐渐变换,太阳升高,阳光从云层里漏下来,雪白色的光芒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晃在眼睛上。 花千遇眼睫颤动,慢慢睁开眼睛,视野有短暂的模糊,随之恢复清明。 她一觉睡到了正午。 随即,抬起去看偏殿,人都离开了,看来讲经已经结束了,她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准备下树去寻法显。 不曾想却看到法显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经书。 花千遇托着下巴,垂眼去看树下的法显,盯着他光滑的脑袋看了几眼,嘴唇勾起一个不安好心的笑。 她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朝着法显扔下来,叶子晃晃悠悠的落在法显脚边的地面上,她又摘了一片扔下去,仍然没有准头。 花千遇一怒之下,摘了很多叶子,一股脑的往下扔,劈头盖脸的落了法显一身。 “哈哈哈哈。” 分卷阅读55 看他满脸满身都是树叶,花千遇顿时笑出了声。 法显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放下经书,抚掉身上的叶子,抬头去看她,花千遇正在毫无形象的大笑,树枝都被她摇的发颤。 法显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抬头对花千遇道:“施主可是来找贫僧的?” 她的脸半掩在树叶后方,影影憧憧的看不分明,像是栖息在树里修炼千年一朝化人的花妖。 花千遇停了笑,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望着他说:“是啊!” 她从娑罗树上一跃而下,落在法显身旁。 花千遇直截了当的道明她的来意:“法师,你教我梵语吧。” 她想学梵语并不是突然间对佛教产生了兴趣,而是她清晨刚睡醒听到和尚念经的声音,才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浮屠经既然是经书,必然是由梵语撰写的。 她不通梵文,连书名都看不懂,怎么去找浮屠经。 所以,她必须得学梵语。 一时间她头疼起来,梵语看着都难,肯定不好学。 法显望过来的目光中有一丝深究之色,他显然也明白花千遇不会无缘无故想要学习梵语。 见法显没回答,花千遇微眯起眼睛,语气不善的说:“法师不愿?” 有时,真让人不知该怎么去评价花千遇,在捉弄人之后,又能若无其事的提出要求,这种行为太也过无耻了。 偏生她还不觉得有半分羞愧。 法显自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他淡淡的说:“施主想学自然可以。” 花千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你真是一个好人。” 这句话明明是褒义的,他却从中听到了一丝讥讽,她总是能将赞赏的言辞,说出一股子暗藏讽刺的意味。 法显极淡的望了她一眼,说:“施主想什么时候开始学?”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也好,贫僧会在每日晚课之后,去找施主。” “没问题。”花千遇随意应下,没什么意见。 她心中也明了,法显不让她来佛寺学习,是担忧她对佛寺里的僧人影响不好,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僧人都有坚定的定力。 她对自己的容貌会惑乱人心这一点可是极有自信的。 花千遇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向判断出此刻是未时,她突然开口问:“王寺里的斋饭好吃吗?” 法显奇怪的看她一眼,轻点头道:“尚可。” 花千遇面色一喜,欣喜的说:“我也要去吃。” 话落,她便寻了一个方向径直往前走去。 法显喊住花千遇,指了一个方向道:“施主走这边。” 见花千遇望过来,他又解释的说:“偏殿旁的小食堂是给香客用的。” “好吧。” 花千遇跟在他身旁,由他带路去食堂。 两人走进王寺庭院,穿行于石柱廊道之间,廊壁上随处可见的绘有佛经故事、天女乘祥云俯身散花,宝树行列,诸台楼观,线条流畅圆润,笔锋沉密而飘逸,寥寥数笔即将人物的体肤之感传达无遗。 以花千遇只会画火柴人的画技水准来去欣赏,也觉得绘制壁画之人的画工甚是出众。 她望着壁画上的天女散花图,一位绝色的仙女,手持一朵莲花,莲茎斜出一花蕾,恰好衬出她乌黑的头发、娇嫩的脸庞。 她望着仙女,脑子里忽然间想到一件事,便转头看向法显,开口问:“法师,问你一件事。” 法显垂眼对上花千遇望过来的微妙眼神,他神色淡然的说:“施主请说。” “你们出家人不是戒歌舞吗?你怎么还参加乞寒节,看的这么兴起?” 花千遇浓重的促狭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法显,唇边噙着戏谑的笑意。 法师,你看女人跳舞,你师尊和师侄们知道吗? 法显不用想就便知花千遇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在说他身为出家人还看女人,此为六根不净,七情未绝。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如实说:“贫僧本不欲参加的,不过龟兹王一再要求,说是入乡随俗,体会一下乞寒节的热闹,贫僧又不好拂了龟兹王的颜面。” 这番解释花千遇也能理解,毕竟王命难为,龟兹王都三番四次的要求了,你还一再拒绝,不是不给面子吗。 再者法显又是外域人,来西域取经,若是得罪了王,他的行程也不会多顺利。 花千遇好奇的问:“那这算破戒吗?” 分卷阅读56 法显只简短的回了一个字:“算。” 花千遇轻笑了一下,神色别有趣味。 龟兹王要求他去乞寒节观看歌舞,这算是被迫犯戒,他竟也不找借口推脱。 “有什么惩罚吗?” 法显微垂着眼,平静的说道:“面闭三日,抄写佛经百遍,贫僧已自罚过了。” 花千遇唇边笑弧扩大,意味不明的说:“你倒是挺老实的。” 法显无言,他只是遵从戒律而已,不管为何破戒,都要甘愿受罚。 她微侧头,斜斜望着法显的侧脸,他面上一片平淡无波,神情祥和沉静。 她心中起了戏弄心思,又问:“那法师觉得,是我跳的舞好看,还是龟兹国的舞姬跳的好看?” 法显扫了她一眼,淡然的回了一句:“各有千秋。” 这个回答可谓是高明,两边都不得罪,却也敷衍的紧。 花千遇不高兴的垂着嘴角,她又自傲的说:“没见识,自然是我跳的更好看,余毒国的人都说我的舞姿能名动西域。” 至于为何没有人说不好,因为看过的人都含笑九泉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要不然依法显那圣父性情又得生气,然后对她说教。 两人谈话间,便已走到食堂门口,站在外面能看到食堂内有不少的人,稍显得拥挤,花千遇吃完饭就回去了。 第四十七章苦学 晚上戌时左右,法显如期而至,他手里还拿了一本佛经。 花千遇盘腿坐在矮案后,指着对面的位置,说道:“坐吧。” 法显依言坐到她的对面,案角旁有一盏油灯,暖色的火光照亮两人的脸,在窗前映出两道剪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因两人的神色目光皆都坦然自若,并无丝毫暧昧的气氛。 灯盏里火苗跳动,冒出缕缕青烟,灯下看美人,朦胧旖旎,春色潋滟。 法显微微垂眼,矮案上摆满了,准备好了的笔墨纸砚,几张洁白的宣纸,压在案面上。 花千遇抬眼看向法显,淡薄的光晕漾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的线条深邃清朗的脸,平和的眉眼瞧着愈发沉静闲适。 她心中不由的有几分感慨,就在几天前他们还针锋相对,她还对法显动了杀心,不过几日之后,竟会向他学习梵语,真是世事无常。 花千遇的目光落在案面上的佛经上,开口问:“这是什么经书?” “心经。”见花千遇疑惑的目光,法显又道:“施主需照上面的梵语所学。” 花千遇点点头,这就相当于学梵语的教材。 她眉眼艳丽的朝法显一笑,出声问:“该怎么学?” 法显将经书放在一旁,拿出一张宣纸摊在案上,说:“贫僧会先写下几个常用的字,再教施主如何读和写。” 花千遇点点头,期待的看着他。 他将时刻都扣在手中的佛珠取下放于案面上,复而又挽起僧衣的衣袖,露出一截结实,肌肉劲瘦的手臂。 他左手腕上还戴着一串佛珠紧贴于皮肤,颗颗分明的檀木珠在昏黄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法显在砚台里倒入稍许清水,食指放在墨的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的两侧,开始磨起墨来,动作不急不缓,快慢适中,姿态甚至是清雅。 花千遇可没有他这么好的耐心,她磨墨都是怎么快怎么来,因此磨出的墨汁,不是浓了就是淡了。 她觉得她写的字并不出色的原因一定是没有磨好墨,她又机智的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待墨磨好,法显又取了毛笔蘸了浓黑的墨汁,提笔写了十几个梵文字体。 看着他写完,花千遇这才恍然惊觉,他写的字竟然很好看,字体清隽有力,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线条曲线流畅优美,不像是字反倒是符文画艺。 法显收笔之后,将毛笔放在砚台上,等字迹上的墨痕晾干,他把纸张调转方向,放在花千遇的面前。 花千遇看着书写的梵文字,只感觉牙疼,梵文瞧着有些类似于韩语但是比韩语还要变化无常,线条粗细变化明显,跌宕有致。 法显面上露出一个淡笑,说道:“施主跟着我读便可以了。” 花千遇扯起嘴角,也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她克制后退离开的冲动,点头说:“好。” 古代的教学是没有音标的,也没有复读机,因此记起来梵文,真的需要死记硬背。 她仔细的听着法显读出的读音,而去记对应的梵文,梵语听着好听 分卷阅读57 ,但是读起来冗长拗口,她舌头都快打结了,一句话还说不利索。 现在她深刻的觉得学梵语比她考六级英语都难,英语好歹是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梵语看着都不像字,难写又难记。 但是为了去取得经书,完成任务早日回家,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学她完全不感兴趣的语言。 等这些字她的学会了,法显又翻开心经,一字一字的教她怎么读。 她觉得法显简直不是人,一开始就让她学习这么难的梵文,怎么不得从大,小,山,水这种简单易懂的开始学。 以往听的梵语本就少,脑海中根本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在加上读音又拗口,她咬不准音,法显也不厌其烦的重复很多遍,直到她能正确的发出这个音节,才会轮到下一字。 油灯的光晕越发黯淡,以至深夜。 第一天在煎熬中挨了过去,她学会了三十多个字的读写,整个人都快虚脱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的薄汗,面色都有些微微发白。 法显淡淡笑了笑,安抚的说:“施主甚是聪慧,学的很快,无需太过心急。” 花千遇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不屑,他客套话倒是一套一套的,现在和尚也这么虚伪了吗? 法显将心经留下,让她做复习,他站起身说:“天色已晚,施主该休息了,今夜便进行到此。” 花千遇挥了挥手,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往后的每一天,她在学新内容之前,都要默写一遍昨天学的内容,默写错了还要被罚抄写,气的花千遇好几次都想动手打人。 每当她发散思维,想要偷懒,法显严厉的目光就会望过来,直直的盯着她,比她上课时候的班主任都严格。 有时候她实在太烦法显在旁边啰啰嗦嗦的长篇大论,她就撒泼耍赖嚷着不学了,让法显滚蛋。 不过当她不耐烦的时候,法显总是会给她讲个佛教的小故事,就挺吸引花千遇的。 她在现代为何会写文,当然是因为喜欢看故事,也希望自己写的故事被人认同,才一头扎进码文的天坑里。 她听了故事之后,才不情不愿的继续开始学习。 时间匆匆而过,八天之后,心经她已经能用梵语念诵完,虽然还不熟练,而且不懂其中之意,却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戌时刚过,法显准时敲门,花千遇磨蹭了好久,才去给他开门。 法显进屋坐定,就取了纸张摊在她面前,含笑说:“施主将昨天所学默写一遍吧。” 花千遇提笔书写,将心经的全部内容都默写了一遍,她学了几天梵语已经不像第一天那样吃力,而且她记忆力也还不错,很快就默写完毕。 她把纸张递给法显,后者接过看了几眼,眼中浮现赞赏,点点头说:“不错。” 花千遇颔首,神色颇为自得。 她期许的目光看向法显,出声问:“今天讲什么故事?” 法显垂眼看她,缓缓说:“禅师和强盗。” 花千遇催促的说:“快讲快讲。” 第四十八章无宗 法显放下纸张,开始为她讲述这个故事。 有一天晚上,七里禅师在诵经时,有一强盗手拿利刃进来恐吓道:“把钱拿来。否则这把刀就结束你的性命!” 禅师头也不回,镇静地说道:“不要打扰我,钱在那边的柜子里,自己去拿。” 强盗搜刮一空,正要转身时,七里禅师说:“不要全部拿去,留一些我明天要买花果供佛。” 强盗要离开时,禅师又说道:“收了人家的钱,不说声谢谢就走了吗?” 后来强盗因其他案子被捕,衙门审问后知道他也偷过禅师的东西。衙门请禅师指认时,禅师说:“此人不是强盗,因为钱是我给他的,记得他已向我谢过了。” 强盗非常感动,后来服满刑后,特地皈依七里禅师,成为门下弟子。 听完之后,花千遇气的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这故事简直是反人类,反她的三观。 “故事的含义是讲述,七里禅师不在意自身的利益得失,以此无私之心度化强盗……” 法显的话还没有说完,花千遇插话道:“实在是太蠢了。” 听了这个故事,花千遇的讥讽点全部点满了,开始各种嘲讽挖苦。 “施主若是不想听,以后贫僧便不再讲了。” 听她愈发过分的言辞,法显淡然的说了一句话,不知是不是在威胁利诱。 花千遇冷笑连连 分卷阅读58 ,鄙夷的说:“你以为我是喜欢听你的破故事,我只是听了之后才发现,和故事的气人程度一比,你显得没有那么烦人了!” 法显:“……” 他心中开始反思自己平时的行为处事,不禁在想他到底有多招人厌烦,这么不受人待见。 花千遇阴沉着脸,又要求道:“接着讲。” 真叫人想不明白,明明听个故事气的要死,还要往下听,究竟谁更烦人。 法显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她脸上满是愤恨的神情,现在倒是生机勃勃了,一点都不见学梵语时蔫凄凄的样子。 他想了一下,还是不给她讲这种善恶主观意识强的,给她说了一个神话故事,期间花千遇又是各种吐槽。 嘲讽完满天神佛,她又道:“你讲的故事怎么这么繁杂?” 她这几天听了不少故事,所代表的思想寓意也不相同,有一些是明显歧视女性的,例如:女人十恶者,具说难穷,今略言之,令生厌离,十方国土,有女人处,即有地狱,一切女人多怀谄曲,实情难得。 还有悲天悯人,说天下之人都苦的,如例:天下之苦,莫过有身。饥渴、寒热、嗔恚、惊怖、色欲、怨祸,皆由于身。 法显抬眼看她,解释道:“佛经追根溯源,都是由一个个故事所组成的,佛教又分支繁杂,宗派不一样,除大小乘宗派,还有密宗禅宗俱舍宗三论宗等等,宗派所信奉不尽相同,所以典意核心也不相同。” “有的宗派否认灵魂,否认轮回,否认永恒不朽,除了转瞬即逝的迁流以及在涅槃中达到的最终永恒静寂外,他们否认一切。” “有些则认为人生即普通的生命过程是一种不断的蜕变、堕落的悲惨境况,涅槃乃是一种绝对静寂的状态。” 听了他的解释,花千遇明白了,不同的宗派对教义的理解不同,产生的想法也是不一样的。 所谓佛法便是释迦牟尼的弟子记录下他的一言一行,从中感悟出的哲理,又因为每个人的思想都独树一帜,开宗立派之后教义也不相同,所以佛教的宗派才那么繁杂。 这也是为何有的宗派视女子为猛虎地狱,其实还不是他们心性不坚定,易被女子所蛊惑,但是又不想自己承担责任,就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女子身上。 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歧视女性的直男癌,这种宗派竟然还有人信奉,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了。 花千遇睨了法显一眼,神色不明的问道:“你又是哪一宗的?” 如果是歧视女性的宗派,她不介意现在就把法显暴打一顿。 法显眼里蕴出一丝笑意,声色淡然的说:“无宗。” 花千遇惊愕的看着他,无宗无派你又是哪门子的和尚? 见得她眼中之意,法显唇边泛起一抹淡笑,他解释说:“佛法高深玄妙,分宗论派并无任何意义,贫僧之所学所悟只是集百家之所长罢了。” 花千遇哦了一声,明悟的说:“这么说你是杂宗的,哪个宗都修。” 法显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 看见法显望过来的目光,花千遇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才说的话有些歧义。 杂宗读音听来通杂种。 花千遇想明白这一茬之后,开始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笑得东倒西歪,不能自已。 她的声音本就独带一种妖媚之意,笑起来更似纤细的花枝在轻轻颤抖,撩拨他人。 因情绪起伏过激,她白皙雪腻的皮肤微微泛红,浓睫微颤,眸含春水,窈窕纤细的身姿颤巍起伏,艳色无边。 法显神色平静,不言不语。 看他这幅平淡无波的样子,花千遇慢慢的也停了笑声,唇畔还隐隐约约的勾着。 她虽然看足了法显的笑话,却也敏锐的注意到一点。 法显也心知佛法相互矛盾的一点,因为宗派不同自然会产生矛盾的地方,他能超脱出宗派的束缚,从而寻求正确的佛法一道,确实是许多人用尽一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光凭借这一点,他以后的成就必将不可限量,流芳百世。 看到花千遇凝视而来的目光,法显垂下眼,出声提醒:“施主故事听过了,现下该继续学了。” 花千遇面容一僵,神色霎时变得凄苦起来。 等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花千遇脱力似的直接扑倒在矮案上,神色柔弱,黛眉轻蹙,红唇微颤,端的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梵语太难了。”她气若游丝的拖长声音说。 她抬目瞥了法显一眼,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又道:“原来当和尚这么辛苦,要学这么难的语言。” 分卷阅读59 法显眼中闪过笑意,他清声道:“贫僧并未觉得学梵语困难。” 这话却是所言非虚,他自幼便记忆过人,书文过目一遍就能记住。 花千遇受不了他又在无形装逼了,她呛声道:“我也觉得你以后都不用吃饭了呢。” “……” 法显被她噎的说不出来话。 她这一张嘴,有时候真的能气死人。 花千遇趴在矮案上休息,她半阖上眼睛,长睫掩盖的眼中有暗光闪烁,她不经意的问:“浮屠用梵语怎么说?” 法显嘴里发出一个音节,“Buddha。” 花千遇轻声重复一遍:“Buddha?” 法显点点头说:“浮屠,即佛也。” 看来浮屠经书确实不简单,能用佛来命名,就是不知里面写了什么。 浮屠经虽是她所设定,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去描绘里面所写为何,但是这个世界会自动补全设定,所以残缺的设定都会合理性的完善。 她不禁开始痴心妄想,若是写文的时候笔下的世界观能自动补全剧情,设定,她还愁不会火吗? “你写一下,我看看。” 法显提笔在纸张上写下浮屠的梵文,花千遇细细铭记于心,好日后去找寻。 法显站起身,双手合十施礼道:“今日功课已完成,施主要多加练习,贫僧先告辞了。” 花千遇朝他点点头,没有回复他,目光仍盯着纸张上的梵文,陷入沉思。 第四十九章素光 夜越深,晦暗的云霾在加深变重,天幕上洒落的月白光晕,变得黯淡失色,夜色凄重。 常慧站在禅房外等候,不出一刻钟,果然见法显踏着夜色而归。 最近几天,他总是会在每日晚课之后,出去一趟很晚才会回来。 法显见昏黄灯影下站着一个人,离的近了方看到是常慧,他唇旁露出一个笑,询问道:“可是有事?” 看着法显温和澄澈的眼神,常慧反而生起一丝羞愧感,他本不应该过问法显的私事,不过出于心中的担忧,他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常慧心中疑惑,这几日师叔每晚去了何处?” 对于教花千遇梵语这件事,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法显很坦然的说:“花昙施主想学梵语,请求贫僧过去教她。” 闻言,常慧微皱起眉,他也猜不准,花千遇又要耍什么花招。 他斟酌着词措委婉的说:“那位施主毕竟是女子,师叔每晚去她的住所,怕是不妥。” 法显想了一下,道:“确实不妥,日后便将时间改为正午。” 常慧:“……” 师叔,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换一个人教? 他细致的观察去法显的神情,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目的,偏生法显脸上却是一派平淡无波,眸光静如湖水,不生波澜。 常慧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他晓得法显懂得分寸,他的佛法悟性远高于他,他的忧心完全没有必要。 可是他还是心中有一些细微的不安。 本着对法显的信任,常慧压下这股怪异感,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师叔早些歇息吧,常慧先告辞了。” 法显轻点头,目送他离开,随后他也回到禅房,灯火亮起映照在窗棂上,不出一刻钟,灯光熄灭,屋内陷入黑暗。 接下来的几天,常慧就没有心思去留意花千遇了,因为近日素光公主频繁来找法显,找的缘由是讨教佛法。 若真是如此也便罢了,问题是素光公主看法显的眼神,那其中蕴含的情愫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样一比较,素光公主可比花千遇棘手多了,不管花千遇报有什么目的,至少她并不倾心法显。 法显结束了每日的讲经,回到禅房去拿金刚经准备给花千遇送过去,心经她已经会念诵了,需要再换一本经书学习了。 这时,常慧却是寻来了,他走进门后合十行礼,望过来的目光有些难言。 法显略带疑惑的回望他,他这才道:“师叔,素光公主来了。” 闻言,法显眉头微皱,面色依旧淡漠沉静。 常慧又道:“素光公主说要见你。” 法显放下那本金刚经,对常慧道:“走吧。” 即便是不见,素光公主也会找来,况且躲着不见人,更是显得不坦荡,本就不是他所为。 分卷阅读60 王寺庭院的娑罗树下,站着一位少女,身穿金纹半袖翻领锦袍,脚上是一双精美小巧的靴子,编发青丝上坠着珍珠玛瑙发饰,单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见得此女子雍容华贵的气度。 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少女转过身,容颜显露,瞧着是素白端丽之姿,脂玉雪肌,盈盈素腰,青丝如墨,便如葳蕤盛开的梨花,美的娇艳动人。 看见法显走近的清朗的身影,他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帘,心跳微微加快,少女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 她走近几步,双手合十,清脆动听的嗓音道:“法师好。” 法神色平静,他合十回礼道:“素光公主。” 素光凝视着法显,她抿唇笑了笑,说:“法师今日的讲经我听了,只是有一意疑惑不解,特地前来向法师讨教。” “公主请讲。” 素光深深的看他一眼,唇边笑容愈发娇丽,她道:“应无所往,而生其心,此言何意?” 法显平静的嗓音缓缓说道:“此句是金刚经中颇为精妙的一句偈语,无所往就是空,心不存有丝毫执着,才能“生其心”,这里的“心”,是宽容,亦是解脱,心无执着才能随时任运自在,而如实体悟真理。” 素光豁然开朗的说:“原来是这般。” 她直直望过来,眼底似有碎光在闪烁,又问:“法师,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此言又是何解?” “这是禅宗里最为精妙的一句偈语,意为凡人的心总是随着外境而转动,这本是妄动,但是随外物而转动之处,又觉幽深奥妙。” 话到此处,法显便已明白素光的言中深意,他沉静的目光望过来,问道:“公主可知这后两句偈语?” 素光摇头:“不知。” 她从未接触过禅宗佛法,此句只是偶然所听,未想还有后两句。 法显徐徐道来:“随流识得性,无喜亦无忧。” 随即他又解惑的说:“若能认清转处,那就是随着流转而认识本性,识得自身本性,当下虚空粉碎,大地平沉,万般皆无,还有什么喜和忧。” 见素光面上的黯然神色,法显心生无奈,所有的佛法都是叫人放下执念,怎会有心生妄动,就觉玄妙呢。 “原是如此,多谢法师解惑,小女子知晓了。” 素光面露恍然,她又掩饰失落般的堆起满脸微笑:“法师观知一切诸法之所归趣,亦知一切众生深心所行,果真智慧不凡。” 闻言,法显莫名的想起来,花千遇总是挂在嘴边的令人敬佩不已,和素光公主的赞赏一比,她的称赞简直连敷衍都算不上。 他微的垂眸,谦逊的说:“公主过誉了,贫僧道行尚浅,众生无穷怎能悉数观知。” “法师此言便是谦虚了,我在西域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法师这般智慧卓然的僧人。” 若是再回,便是陷入你来我往的相互客套。 法显不欲多言,便问道:“公主可还有事?” 素光唯恐他就此离去,急忙说道:“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法师解答。” 她问出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逐一对法显说,她以为怎么也得拖延一些时间,能和他多待一会儿。 不成想,法显几乎不用过多的思考,开口便回复她的问题,不过一刻钟,她精心准备的问题,全都有了答复。 她一时有些气馁,目光望向法显时,她又展颜微笑,别有深意的说:“这些问题困扰我数日,令我辗转反侧不得安寝,今日见了法师,得到了解答,我心头确是放松愉快了,多谢法师解答。” 法显眸光淡然,他双手合十,淡声道:“公主客气了。” 素光静静地望着他,眼波流动,染着深情,她娇声说道:“法师唤我罗华可好?素光公主叫着太生分了。” 法显神色沉静,面上却始终是无悲无喜,素光公主的情深意切亦不能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 他婉拒道:“贫僧是出家人,怎可直呼公主的名讳。” 失望自素光眼中闪过,她又笑着说:“方才只是玩笑之语,还望法师不要放在心上。” 法显摇摇头,表示他并不介怀。 见他的反应,素光却是心中一紧,哪怕他皱起眉头,也好过他平静到犹如石像一样,不可撼动,分寸未乱。 一时间两人都未言语,四周陷入沉寂。 素光仰起脸看着法显,眼中闪着希翼的微光,神情带着一些欲言又止的纠结。 她眼中的痴迷,法显都看在眼中。 当知若诸众生所有苦生,一切皆以爱欲为本。 分卷阅读61 若无世间爱念者,则无忧苦尘劳患,一切忧苦也将烟消云散,只是凡尘人多为执迷,不肯轻易放下。 法显平淡至极的目光看向素光,他道:“贫僧这里有几句佛偈要赠送给公主。” 素光眼睛一亮,惊喜的说:“法师请说。” “我观一切,普皆平等,恒为一切,平等说法,如为一人,众多亦然。” 素光学过几年佛法,她能轻而易举的了然这句偈语所要表达的意思。 佛说一味法,对一切众生都是平等的,为一人说法是如此,为众多人说法也是如此。 法显这是在暗示她,他肯来见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佛的信徒,而不是因为她。 素光紧紧抿着嘴唇,喜悦跳动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眼中的光彩也渐渐黯淡了下来,说不出的失望和沮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勉强露出一个笑:“我省得了,谢过法师。” “公主不必言谢。” 法显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已过正午了,他道:“公主若是无事,贫僧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等等,法师我还有一事。”素光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急切。 法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态度依旧温和,并无一丝不耐:“公主请说。” 素光看着他的清俊的面庞,他漆黑犹如点墨的眼睛,澄澈而深远,无欲无求,只剩下包容众生的至情。 一时间,素光的心中却是愈发酸涩,他的目光看着她,眼中却没有她。 第五十章看戏 过了正午法显还是没有来,花千遇又等了片刻就不想等了,法显是个极为守时的人,不可能会错过时间,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不了。 她闲着也无趣,便直接去了雀离大寺,看是发生了何事,她去凑凑热闹。 花千遇在王寺的后庭院,看见常慧和常悟两个人探头探脑的不晓得在看什么,她心生好奇也走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他们齐齐回头,见是花千遇笑盈盈的面庞。 常慧莫名间竟感觉到一丝心虚,他连忙问道:“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花千遇随口回道:“我来找法显。” 闻言,常慧神色微动,看她如此轻易的直呼法显法号的语气,似是熟稔。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后方,又低声说:“师叔现下没空。” 花千遇见他小心谨慎的神情,直觉不对劲,她探头向他身后去看,便看到了在娑罗树下的站着两个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遗落在两人的身上,犹如度了一层幽柔的光,画面静谧美好。 那少女生的端丽美貌,看向法显时,眉目流转间,参杂着几丝烟视媚行的羞赧。 花千遇愣了一下,望过去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离,眼神渐渐变得微妙又暧昧。 她嘴唇边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意,啧啧赞叹的说:“哇塞,中原高僧和西域公主不得不说的两三事,刺激死了。” 她满脸新奇激动的神色,恨不得搬个凳子过来看戏。 花千遇又看了几眼,以一种理解的语气说:“原来正陪着美人呢,难怪没空。” 常慧嘴角抽了一下,澄清的说:“施主你误会了。” 听她这么轻浮的言辞,常悟皱眉道:“施主,你这是在污蔑师叔,他只是正在和公主讲经而已。” 花千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人证物证具在,就差当初抓现行了,这有什么好误会的。 其实,对于素光公主爱慕法显,她早已有预感,现在预料发生了,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也明白素光公主为何会对法显一见倾心,在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一个风采卓然,佛法高深,同时又相貌俊朗的高僧,怎会不春心萌动呢。 小丫头片子的心动就是如此简单。 花千遇不屑的嗤笑一声。 素光公主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无疾而终,她不应该喜欢上一个和尚。 宁搅千江水,不动僧人心。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毁人修行,无异于杀人父母,她年纪还太小,拎不清孰轻孰重。 这也是为何,她觉得逗法显很好玩,却从来没有生起过对他出手的心思,这是她的底线和原则。 她能感觉的出来,法显日后必定是一位弘扬佛法,为后世所铭记的大德高僧,若是因为她一时的兴起,而毁 分卷阅读62 他前程,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的目光又看向两人,素光俏丽的站着,眼睛静静地看向法显,而法显正在对她说些什么。 在场的几人都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法显的谈话声,她隐约能听清,却又听的不太真切。 花千遇转头问两人:“他在说什么?” 常慧回道:“师叔在于公主讲一则佛法故事。” “讲故事?” 花千遇嘴角轻抽,难不成法显讲故事上瘾了。 她眼中有一丝好奇,便问:“讲的是什么?” “是阿那律罗汉和一名女子。”常慧给她讲述故事的内容:“阿那律是新修成的罗汉,因其性格温柔、说话和气很惹人喜爱,不过阅历却并不丰富,佛祖让阿那律外出游历,在通往拘萨罗国的路上,遇到一个美貌女子,女子见阿那律相貌俊朗,便生引诱之心……” 花千遇听了一半就发觉,这个故事不是阿难尊者和摩登伽女故事的翻版吗?也是女子诱惑出家人,最后被佛法感化,幡然醒悟,断绝欲念一心向佛。 花千遇越发的无语。 不是吧,法显该不会以为讲一个故事就能劝退素光公主吧。 常慧也如花千遇的想法一样,区区一则告诫的故事,当然不能让公主死心,可若是她日日都来,打扰法显清修不说,说不准还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然而,他最担心的还是法显会心软,毕竟如此貌美的女子,身份高贵,且只钟情他一人,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他沉思许久,还是未想到,该如何打消素光公主的妄念,正在叹气之际,目光滑过花千遇,便是微的一怔。 她正在兴致勃勃的看戏,晕染降红的薄唇深深勾起,眼角带笑,面似桃花,明艳不可方物。 常慧的眼睛霎时变得明亮起来,心中有一个计策浮现,如果此计成功,从此就能摆脱素光公主了。 常慧说道:“施主,小僧有些话要与施主言谈。” 花千遇转头看他,常慧缓缓说道:“施主也知道师叔一心向佛,早已断绝凡俗之念,是素光公主一厢情愿,几次三番的来找师叔。” 花千遇只是含笑看着他,并不说话。 她眼中的事不关己的薄情,使得常慧的语气越来越发虚,他双手合十,无比诚恳的说:“施主,念在师叔不辞辛苦教授你梵语的份上,帮一下师叔吧。” “他还需要我帮吗?”花千遇不以为意,其后她含笑揶揄的说:“我看你们也别去取经了,让你师叔留在龟兹国当个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这不好吗?” 闻言,常慧和常悟脸色都黑了。 她知道常慧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赶走素光公主,让她对法显死心,好处都让他们占了,他倒是想得美。 花千遇毫不留情的拒绝:“我才不去做恶人呢。” 看花千遇铁了心的不帮忙,常慧流露出遗憾的神色,他叹息一声,脸色愁云密布。 常悟看了一眼远处的两人,他皱起眉道:“师兄,咱们得想个办法,打消公主的念头,近日她寻的越发频繁了。” “她若是要求……” 常悟的话还未道完,几人都听到素光公主清脆悦耳的嗓音说要在雀离大寺留宿几天,好方便听法显讲经。 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素光公主要留宿佛寺不走了。 常悟瞪了瞪眼,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焦急的说:“师兄,快想个办法啊!” 常悟紧蹙着眉头,摇头说:“我也无计可施。” 花千遇看他们两个人眉宇间的焦急忧心的样子,突然间想到西游记里面有一集,玉兔变成西域国的一个公主,非要嫁给唐僧,几个徒弟急得团团转。 花千遇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常慧疑惑的看她:“施主笑什么?” “我没笑……”花千遇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抵达唇齿边的笑意:“哈哈哈哈我真没想笑的,只是忍不住了。” 花千遇笑的扶着墙,根本站不稳,真的越想越想笑,此情此景也太像了。 见她如此幸灾乐祸,常悟气恼的看着她,脸色憋的微红,若不是顾及戒律,估计他都想骂人了。 常慧也是气急的看她,神色稍显愤然。 花千遇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因顾及那两人,她都没敢放声笑出来。 她擦拭一下眼尾笑出的泪花,语气轻松的说:“你们慢慢想对策吧,我先走了。” 她看完了戏,也该回去了,至于后续如何 分卷阅读63 ,反正与她无关也不想插手。 常慧看花千遇走的那么潇洒,是真的不准备帮忙,他脸上神情变幻,一时心急一时犹豫,纠结了半天,终是一咬牙,下定决心。 常慧从墙后走出来,提高声音,说道:“师叔,花昙施主来找你了。” 花千遇脚步一顿,她的眸子睁大,缓缓转过头看向常慧,面上神情惊愕又僵硬。 卧槽!你敢坑我。 常慧微垂下眼,避开花千遇想要杀人的目光。 他这一声言语颇为响亮,顿时,法显和素光公主都转头望过来,但见一红衣女子的背影,盈盈柳腰,青丝流泻,虽还未得见其相貌,但那窈窕身姿已是极美。 第五十一章无心人 花千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丢给常慧一个事后算账的眼神,便翩然转身,漫步而来。 她眉若黛染,薄唇若朱,冰肌玉骨,微微勾起的唇角染着丝丝妖娆魅惑的笑容,宛若怒放红莲夭夭灼华。 素光愣怔的看着她,有些微微失神。 何谓颠倒众生的倾世之姿,便是如此了。 花千遇笑着向法显双手合十行礼:“法师好。” 法显垂眸看她,她脸上的笑意明艳的让人脊背发冷,眼中闪过的寒意也是扎人的伤寒。 法显再看一眼常慧,霎时便已了然他的打算,他心中微微叹息,他自己足以应付公主,何必再牵扯人进来。 女人总是对身旁的异性格外的敏感,何况这又是一个容貌绝色的女子,她想到这位女子是来找法显的,便警惕的说:“姑娘与法师相识?” “没错,我是他……”爹。 花千遇隐目瞪了法显一眼,才咽下想要骂人的声音,话锋一转,笑着说:“……的信徒。” 紧接着,她神色一变,幽怜的说:“若不是当初法师搭救于我,我现在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几句话间,素光公主便已明了她的身份,认为她是被法显搭救过的女子,其后又为他的佛法所折服,愿意做他的信徒。 看她之容貌,素光莫名间就有一种危机感,她目光不善的望过来,问道:“姑娘来找法师是所为何事?” 花千遇顿了一下,她都还没有想好对策就被推出来了,应该怎么回呢。 她的目光望向法显,给他使眼色,法显轻摇头,意思是让她随意找个借口离开。 花千遇翻了一个白眼,弓都在弦上了,怎么离开,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素光见两人眉眼间的互动,面色就是一沉,胸口翻涌着一股子醋意。 花千遇转而对上素光略带嫉妒的目光,顿时计从心来,她含笑说:“公主,我不是来找法师的,而是来找你的。” 素光微怔,此言和她预想的不一样,随即她反应过来,质问道:“你怎知我是公主?” 花千遇回道:“我在论法大会见过公主啊!” 素光半眯起眼睛,望着她的脸,经过提醒她霎时就回忆起,半月前却是有一个红衣女子,用汉语对台上的法显喊话。 原来那名女子是她。 花千遇对素光施礼,语气颇为敬重的说:“小女子有些话要和公主言谈,还请借一步说话。” 素光的目光望向法显,思索了几息,便点头同意。 两人离开半个时辰才返回,只见素光双眼微红,眼眶里泛有泪意,面色苍白犹如死灰。 素光来到法显面前,眼底是浓重的不舍,她紧紧攥着拳头,呼吸沉重而痛苦,仿佛是要割舍掉她的心。 她死死咬紧嘴唇,不让泪水掉下来,她对着法显双手合十,深切的施了一礼,干涩着嗓子说:“我日后便不再来找法师了。” 素光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往前走,几步之后她的身影猝然停滞,她回头望了一眼。 法显的神色和目光始终都没有变化,一如沉水的平静,甚至让人感觉到淡漠。 素光微微颤抖的唇边泛起一个惨淡的笑,泪犹如冷冷的雨水缓缓滑落,视野朦胧失色。 她的心第一次死去了。 看着素光公主逐渐远去的背影,花千遇感叹了一声:“真是痴情,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才肯放弃。” 法显抬目看她,她的眼睛也是微微红肿,看来也哭了不少时间,素光的眼泪是真情流露,她的全是逢场作戏。 不过,在短短片刻间就能打消公主的念头,她的手段也确实不简单。 法显淡淡的目光扫过她,带有一 分卷阅读64 丝疑惑的问:“施主和公主说了什么?” 花千遇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娇柔的说:“我说你是个曾经抛弃过我的无情渣男。” “……” 法显神情僵硬了一下,又沉声道:“施主还请慎言。” 见他的反应,花千遇嗤笑一声:“骗你的,你还真信啊!” 其实这话也不全是骗人的,她确实有意无意透露出,她也钟情法显,只是法显不为所动,让公主误以为,她这么漂亮绝色的人法显都看不上眼,自然也不会喜欢她了。 接下来无非就是让她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如果强行为之,法显的前途就会尽断。 历史上高阳公主和辩机的爱情还不够惨吗,她将这个故事稍微改编一下,讲给素光听,她自然知道其中的危害。 她既然喜欢法显,当然也不会毁他的修行,趁她还未彻底情根深重,便将这懵懂无知的情意连根拔除。 现在断情是最好的结果,痛一时,总比痛一世要好,她虽然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可是见过以及经历过的悲剧太多了,素光公主的感情在她眼里真的就像过家家一样单纯。 “我只是让她认清一下现实。” 花千遇漫不经心的轻笑一声,嘴角处化开一抹讥讽:“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及时止损,才是上策,没必要一直倒贴,最终因为爱的太过迷失自我,而毁了自己。 法显的目光看向她,神色变动间有几分难言之色。 对上他的眼神,花千遇嘲讽的说:“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和我都是无情人,咱们谁也不比谁高贵。” 世人都说佛是包容天下的至情,可是至情至爱到了极致,就是无情无爱。 佛主割肉喂鹰是人间大爱,但是去除掉这层神圣的光环,就会发现他连自己都不爱惜,怎么会去爱别人,所以说修佛的都是一群无心人。 法显静默不语,对于佛家来说,不被污染,不生执著,永远断除世间的贪爱烦恼,一切烦恼尽,是名涅槃,也确实是无情,他无法反驳辩解。 两人一时沉默,气氛有些凝滞。 这时,常慧悄声走过来,左右张望着说:“师叔,公主走了吧。” 花千遇想起方才他的举动,顿时怒从心起,目光一厉,她指着常慧,杀气腾腾的说:“死和尚,你死定了!” 话落,她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打人。 常慧面色一变,不禁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他求助的目光看向法显。 花千遇尚未踏出一步,只觉得手腕一紧,被人拉了一下,她身形微的停顿,垂眼去看。 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腕骨,目光向上游离,对上法显平和宁静的目光。 法显垂下眼眸,温声说道:“施主,常慧也是为了贫僧才出此下策,还请施主见谅。” 花千遇冷笑一声:“见谅?我可没有这么大度。” 知道花千遇不会就此罢手,法显带有一丝纵容的说:“那施主想要如何?” 花千遇半眯起眼睛,眼底闪过算计的暗光,她笑着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法显稍作沉吟,便试探性的问:“施主想让贫僧做何事?” 她仰头想了想,未有念头形成,故而言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之后再告诉你。” 法显看着她不语,目光似是纠结,在做决策。 花千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补充说:“你放心,这件事不会让你违背道义,不会妨碍你修行,不会惹任何麻烦。” 三道铁则相加,便只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法显沉思几息,便点点头:“可以。” 两人间有片刻的沉默,见他还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花千遇的嘴角深深勾了起来,直视法显的眼睛,无不带有恶意的说:“法师手感如何?” 法显一滞,霎时明悟她此言何意,犹如被火烫到瞬间松手,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着手腕上垂下的佛珠,他的呼吸乱了一瞬。 随即,他双手合十,低垂眉眼:“抱歉。” 看他不起波澜的神情,花千遇扯起嘴角不轻不重的嘲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法显抬眼,灼目红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拨动手上的念珠,看向一旁站立的常慧。 他道:“日后不可再擅自做决定。”缓缓道来的平静声音中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让人心头震荡。 常慧立刻低头认错:“常慧 分卷阅读65 知错了。” 他悄抬眼去看法显的脸色,未有愠色只是格外严肃。 法显平淡的望他一眼,他赶紧又心虚的低下头。 “回去抄写二十遍金刚经。” 常慧急忙说:“是,师叔。” 法显顿了几息,随后转身离去。 看他远去的背影,常慧松了一口气,拉无辜的人下水,此举虽然不妥当,但是结果却是好的。 他不禁有些感慨,花千遇真是个狠人,只是一时的言谈就能彻底断了素光公主的念想。 扣扣裙刘3⑤/48*凌+94/零 ………… 今天和基友聊天,基友对我说,在肉文网站写佛法,为什么文冷,你心里没有一点逼数吗? 我暴风雨式哭泣。 不念经的和尚不是正经和尚,我也是为了契合人设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