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娇》 分卷阅读1 《锁娇》作者:望烟 家倒了,舒姝失去庇护, 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傅之女,成了人人觊觎之物, 更被当做战利品送进了王府。 雨夜,残暴阴冷的男人, 用带着血腥的手捏上她的脸:不后悔? 舒姝无措抠着手心,栗栗危惧, 贝齿轻咬软唇,水润眼睛眨了下。 美人柳娇花媚,艳色绝世, 行走间若柳扶风…… 不知不觉成了心中惦记, 时刻想锁着她在自己身侧。 世人皆知舒家当年毁了薛鉴的储君之位, 只等着舒家姑娘惨死于他手中。 事实好像得到验证, 因那姑娘再未出现过。 舒姝坐在窗前,看着高远的蓝天, 素腰软软。 身后人指尖纠缠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捞了回去, 薄唇轻轻扫着她的耳边: 姝姝别想了,外面不属于你!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姝 ┃ 配角:薛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王府里住的不是人 立意:突破困境,继续向前,拥有美好生活。 1. 第一章   隆冬飞雪,草木凋零,漫天…… 隆冬飞雪,草木凋零,漫天白絮落下,纷杂得像人的心绪。 明顺侯府老夫人今日做寿,前厅热闹非凡。倒是后院的一处园子,此时略显冷寂。 院门外,舒姝拢了拢烟紫色斗篷,纤细的身姿罩得严严实实。流苏髻上坠着几点珠翠,衬得脸儿娇小柔媚。 她轻轻跺了下双脚,薄薄的绣鞋难以抵挡寒意,等了许久,脚已经麻木。 雪花落满肩头,半开着的院门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一个婆子面无表情的走出来,耷拉着眼皮:“姑娘跟我来吧。” “有劳了。”舒姝清透的嗓音送出两个字。 她不是没有来过明顺侯府,以前都是热情的招呼,不过那些到底是过去了。 穿过院子,婆子掀了正屋的厚棉帘子,舒姝提了裙裾,跨步进屋。 正对的软榻上无人,孤零零的小几上,彩云追月香炉正冒出袅袅香气,整间屋子暖意融融。 “表姐来了?”廖明珠看了眼进来的纤细身影,手中握着绿釉藤枝瓷碗,坐在绣蹲上动也未动。 “明珠,姨母可在?”舒姝上前两步。 廖明珠随意扫了眼,表情冷淡:“我娘还病着,这两日越发厉害了,也不知是不是跟什么犯冲?” 舒姝看着软塌小几上的茶碗,心中一清二白,人家不过是避着她而已,这屋中可有半点药味儿,什么生病、犯冲?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到底她是来求人的。比起几句冷语,天牢中的父亲才更重要。 “天冷了,能不能请姨母帮忙,我想去看看我爹?” “晓得了,我会同我娘讲的。”廖明珠笑着应下,半句缘由不问,也并未有让人坐下的意思。 舒姝攥了下手心:“我可以见下姨母吗?” 廖明珠放下茶汤,雪帕轻拭嘴角,薄薄的眼皮低垂:“表姐,今日我祖母做寿,家里实在事忙。你就这样跑来,恐别人会误会的,尤其献王殿下也在府中。” “说一句话都不成?”舒姝心中发寒,这就是昔日里你来我往的亲戚? “我说的不清楚?”廖明珠站起身,素手掸开玉色袄裙的褶皱。 她走到厅中,站在袅袅婷婷的舒姝面前,嘴角闪过讥诮:“表姐只管回家等候便可,你的话我替你转达,至于成不成,眼下谁也不敢说。” 话说得如此明白,廖家现在就是想撇清和舒家的关系。 舒姝漂亮的眼睛看着廖明珠,这个昔日跟在自己身后说笑的表妹,如今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冰模样,仿佛她是来乞讨之人。 “这样吧,”廖明珠带着施舍的口吻,“我知道表姐现在搬出太傅府了,应该有些地方要用银子,我给你准备了些。” 话毕,一个婢子双手捧着小荷包,从一旁走了过来。 舒姝柳眉轻皱,软软的唇角抿了下:“不必了。” 她毫不犹豫的转身,伸手掀了布帘,几片雪卷进屋来,砸在她的脸上。 “等等,”廖明珠悠悠转身,款走两步,盯着门边窈窕的身影, 分卷阅读2 “我可听说表姐的小侄儿病着呢,当真不要?” “倒还不至于缺这几个。” 舒姝并未回头,抬手扣上兜帽,随即便融进漫天飘雪之中。。 “哼!”廖明珠哼笑一声,抓起荷包扔在地上:“还当自己是太傅家的千金?有你回来求我的时候!!” 里间的珠帘被人挑开,廖夫人抱着猫从里屋悠闲走出来:“是不是太过了?” 廖明珠笑着走过去,伸手扶着廖夫人坐上软塌:“娘得想清楚了,舒家已经倒了,进去天牢的人,有几个是活着出来的?” “此话不假,到底她叫我一声姨母,之前也装病避着她……”廖夫人叹了口气,“说起来我那姐姐走得早,倒省了受这一把罪。” 她脸色红润,哪有半点儿病气? “娘,你姐妹情深,”廖明珠一笑:“真不是咱不想帮她,且看现在京中局势,谁要管舒家的事,那不明摆着跟献王作对?” “这倒是,咱侯府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实在做不了什么。”廖夫人心不在焉的摸着猫儿毛皮,膝上伏着的小东西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不识好歹拒绝咱的好意,就算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也已沦落,怕是市井之徒都能踩上一脚。还在这里装高贵,莫不是脑子坏了?”廖明珠脸上闪过刻薄。 “幸亏有珠儿帮为娘想主意。”廖夫人最后的一丝犹豫消失不见,“谁家现在敢和舒家扯上关系,那真是自寻死路。” 雪大了,游廊上是忙碌的下人,小心谨慎的端着盘子碗儿,脚下一点不敢怠慢。 舒姝迎着雪往侯府的后门走着,白嫩的脸颊带着微微的粉,斗篷轻摆,袅袅娜娜,好似风雪幻化出的仙子。 与她擦肩过的小婢子忍不住就停下脚步,看着走过的女子,目光随着人动着。 “看什么呢?”一个婆子端着托盘过来,上头摆着精致的点心。 “那位姑娘是谁?长得真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小婢子眼中全是羡慕。 婆子一听,笑着摇头:“长得美有什么用?没人护着,那就是祸端。” “妈妈说来听听?”小婢子好奇道。 “太傅舒沉知道吧,两月前被抄家了,人关进了天牢?刚才那姑娘就是他的小女儿,今日来咱侯府,肯定是有事相求。”婆子啧啧两声,“听说搬去了宁安巷,和嫂子挤在一年小院子里。” “倒是可怜,好好地家没了。”小婢子可惜道。 “要不说世事难料,这就要说舒太傅当年的事,他得罪了献王。”婆子小声道,“你也知道现在京中的局势,都在献王手中,舒家能好好地?” 小婢子似懂非懂:“难怪了。” “迟早啊,这姑娘会让人收了。她呀,多少京中男儿心里头的人儿,现在跌落了,都紧紧的眼瞅着呢。”婆子神秘兮兮的凑近,“咱家的公子也惦记着呢。” “哎!这样说来,还是个命薄的。”小婢子脸上神情由羡慕换为同情,又看了眼卷入风雪中的紫色,遂转身干起了自己的活儿。 。 。 。 天黑了,舒姝走在侯府后面的巷子,她扶着墙壁休息,抬头迎着风雪,脸上落下点点冰凉。 “舒姑娘,主子在前面等你。”雪中站着一人,说完这句便转身走了。 舒姝抬眼看去,一辆奢华的车辇停在巷子口,黑暗中隐隐的轮廓。 她整理了发髻,周正了衣衫,珠色的绣鞋踩上薄薄的落雪,带着一串脚印到了马车。 四匹骏马安静的站在那儿,巨大的车轮近一人高,颗颗坚硬的铆钉隐藏了金色光芒,流苏串串顺着车盖边缘垂下。 舒姝小心踩上车凳,伸手掀开厚重的门帘,一阵暖香随即扑到脸上。 侧窗边的黄花木雕花小几上,摆着一盏象牙烛台,散发着温暖的光。 她扫去身上落雪,提着裙裾,轻轻移进车厢内。 “怎么在这里?”男人坐在正中,手里握着一卷书册,上半身隐在暗处。 舒姝靠着门帘坐好,右手捏着左手手指,声音如珠玉清脆:“明顺侯府的夫人是我的姨母。” 马车缓缓前行,往着大雪纷扬的黑暗中驶去。 一声轻笑响起在车厢,男人扔掉书册,伸出自 分卷阅读3 己的细长的手:“过来。” 舒姝垂首抿唇,抬眸看过去,男人好看的脸映在烛光中,比以往多了点温暖。 她慢慢抬手,放去了男人的掌心。随之而来一阵猛力,纤弱的身子便被拽了过去。 “殿下?”舒姝小声惊呼,嗓音微颤。 薛鉴勾上美人弱弱柳腰,手指抚上娇娇樱唇:“是不是本王不叫你,你就不会出现?” 舒姝眼睫轻扇,依偎去人胸前,轻声细语:“殿下事忙,姝姝怕打搅到。再者,被人看见,始终有损您的声誉。” “这么为本王着想,如何赏你?”薛鉴缠着细长的青丝,拆了发间的珠钗。 “献王殿下给的都好。”舒姝乖顺的伏在男人腿上。 “你倒会说话。”薛鉴笑,“去求他们都不来求本王?” 舒姝微微垂眸,手指玩着玉佩的流苏。她来廖家的目的被他一眼看穿了吗? 她想见爹,可是又担心,让爹知道她跟了这个仇家,还不直接气死? “殿下会答应?” “姝姝听话,本王其实会考虑的。” 话音刚落,舒姝的后背落在软毯上,男人顺势而下,轻吻着她的眼睫。 他在扯她的腰带,细长的手指一勾。 “不……别在这儿。”舒姝双手推着男人的肩膀。 薛鉴抓住两只细细手腕,轻啄一下:“这儿怎么了?” “太晚了,我大嫂还在家里等着。”舒姝动弹不得,像是粘板上的鱼肉。 “要本王派人去知会一声?”薛鉴圈上纤腰,恶意的掐了一把。 舒姝自知逃不过,伸出双臂圈上男人脖颈,只希望这次他能快些让她回去。 “姝姝好乖。”薛鉴趴在舒姝的耳边。 他知道掌下衣衫中,是何等的曼妙之姿,娇媚无骨,清晰记得她啜泣的样子。 指尖毫不犹豫地探了进去。 2. 第二章   车轮碾压过石板路,新雪上…… 车轮碾压过石板路,新雪上留下两道车辙。豪华车辇的前后各有两队骑兵,漫天风寒丝毫不惧。 夜间马蹄的轻踏声,让人很难察觉车舆内若有若无的女子娇媚声。 舒姝头发散开,贴着雪玉一样小巧肩头。她抱着狐皮毯子轻喘,额上微微带汗,疲乏得倚着车壁,口中还残留与薛鉴痴缠时留下的淡淡酒味儿。 “殿下可以让我回去了?”她红唇轻启,呼吸还未平稳。 薛鉴懒懒一笑,嘴角带着餍足,手心里捏着那只白玉一样的小巧莲足:“不愿意留下?” 舒姝微微垂首,不去看男人健硕的身子:“前面可就是您的王府了,被人看见总归不好。” “姝姝真的愿意就这样跟着本王,不求名分,只在暗处……”薛鉴抬眸,刻意加重了口气,“幽会?” 舒姝嘴角微勾,烛光中的脸儿甜美娇艳,微红的双颊更添了几分魅惑:“愿意。” 薛鉴松手,只盯着人儿不说话。他不觉得有女人会不想要名分,更何况还是他给的。 想想最近事情也多,等等也无所谓,反正人早就是他的了,也跑不了。 舒姝理了下头发,白皙修长的腿缩进毯子里。她还没有等到薛鉴的答案,马车已经停下。 “王府到了。”她开口提醒, 薛鉴伸手捞起自己的斗篷,直接将正在穿戴衣裳的舒姝包住。趁着人愣怔,他三两下便把她包裹了严实。 “下车。”他打横抱起像蚕茧一样的人,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今晚不用回去了。” 舒姝瞪大眼睛,随着薛鉴跳下车的动作,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厚厚的斗篷遮挡了严寒,舒姝的手脚被敷:“不行,我大嫂会知道的。” 薛鉴不以为意,大步迈上台阶:“你不是很聪明吗?会想到办法的,再不行就直接认了。” 舒姝身子微抖,她知道他一旦打定主意,是断然不会更改的。说起来她又算什么?不过是他现在喜欢的一件玩意儿罢了,只能听他摆布…… 分卷阅读4 气势磅礴王府的大门,此时掩藏在黑暗中。两头巨大的石狮子在风雪中,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过来。 雪天路滑,但是一路上薛鉴脚步沉稳,就算抱着美人也毫不费力。他早年在军营里待过,身体强健。 低头看着只露出下颌的人儿,她一句话不说,乖顺安静,想一只讨好的猫儿,他紧了紧圈着她腰间的手臂,引来人儿一声不满的嘤咛。 穿过游廊,便到了一座三层楼阁前,璀璨的矗立在雪夜中。 舒姝悄悄探出头,看着那片灯火。楼宇修的华丽,仅用了两个月时间便建成了,地角选的也不错,在王府的湖畔。 到了最高层的房间,薛鉴把人放下,自己走去窗边,伸手推开窗扇。 舒姝赤着脚,踩着厚实的地毯,男人的斗篷太大,拖在地上长长的一截。 她的双腿发酸,如玉的脚趾蜷着。看着窗边人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带她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过来,”薛鉴转身。 舒姝拖着步子过去,双手抓上窗沿,站在薛鉴身边。 黑夜中狂舞的雪花,像极了现在身不由己的她。 “好看吗?”薛鉴从身后环住细腰,趴在她的耳边问。 舒姝点头,脖颈间的痒感让她咯咯笑了两声。 不管他问什么,她只要笑着点头就好。其实她才不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喜欢,修得再华丽有什么用,还不是冰冷冷的,没有人气儿? 腰间传来一阵凉意,舒姝回神,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斗篷下只是一件单薄衬裙,他这是又要…… “听话,手拿开。”薛鉴咬着她的耳朵。 落雪簌簌,檐下花铃轻响。舒姝双手紧紧抓着窗沿,承受着身后,柔嫩指尖泛白,黑色长发垂在窗下,轻轻晃摆…… 最后,两人终于到了床上,耳鬓厮磨一番。 舒姝确定薛鉴今日心情很好:“殿下遇到好事了?” 薛鉴揽上美人肩头:“渝州叛军全部歼灭,算是好事吧。” 舒姝笑着:“恭喜殿下。”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所谓的叛军原是太子的手下,真正算起来,当初带兵占下京城的薛鉴才是叛军。 两个多月前的风声鹤唳,空气中的血腥气,似乎现在还萦绕在鼻间,让人胆寒。 “冷?”薛鉴拭着怀中美人的轻抖,继而将她紧紧拥住,“你真弱,若是没人护着可怎么生存?” 舒姝没说话,呼吸有点困难。这就是他眼中的自己,柔弱无力,只能靠着他。 她不在乎薛鉴怎么看她,比起这个,她更担心他会不会放过父亲,可他从没有回复她,求过几次她便知道了,原来事情并不简单。 薛鉴和舒家有仇,当年父亲力保太子为储君,带着群臣处处挤压薛鉴,害他十岁便远去边城军营。是以,薛鉴一朝得势,舒家第一个倒下。 似乎有人嫌不够,居然将她这个女儿送到了薛鉴的榻上。 那晚,舒姝没有拒绝,她要保住家人,她要活着。所以她主动靠上了薛鉴的身子,这个把大楚握在手里的男人…… 一夜过去,风雪已停,地上的雪白得刺眼。 舒姝守着空空的楼阁,一点的声音都没有,即使从窗户看出去,也少见人的踪迹。她心中焦急万分,眼见日头升起,薛鉴并没有发话让她回去。 这个时候,大嫂找不到她可怎么好,侄儿又病着。 思及此,舒姝不想再等,下到了一层,那是宽敞的厅堂,同样空无一人。 她伸手敞了门扇,抬步就想跨过门槛,一条手臂拦在她的身前。 “姑娘要去哪里?”说话的是个女子,身材略高,一张普通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如现在的天气。 舒姝看着人,轻翘着嘴角:“明岚,王爷去哪儿了?我想见他。” 明岚瞅着娇弱的女子,冷冰冰的开口:“殿下有事,姑娘还是回屋吧。” 天冷的很,舒姝站在门前没有动。明岚是薛鉴派来照顾她的,当然只是好听的说法而已,相看起来,更像是看管她。 知道她和薛鉴关系的人不多,明岚算一个,也算是薛鉴的心腹。 分卷阅读5 “多久会过来?”舒姝又问,她要走,决不能再等下去。 “不知。”明岚笔直的站在门前,一身利索的劲装。 舒姝的手抓着门边,抿了下唇:“能带我去见他吗?” 原本别开视线的明岚,此刻把目光重新落回舒姝身上。这是这个姑娘第一次开口要求她,以往从未有过。 眼神娇柔妩媚,一张脸勾魂摄魄的美,盈盈几步就是芙蕖摇曳。明岚认为,这女子就是个祸水,王爷过分宠爱了。只是作为下属,她也不能多说,左右一个罪臣之女而已。 “姑娘想见殿下?”她盯着弱不经风的女子,这是胆子变大了? 舒姝点头,她知道明岚是怎么看自己的。就是一个仗着美貌,求着薛鉴庇护的女人而已。 “家里大嫂等候,侄儿病了,还等着我回去抓药。” 明岚收回视线:“那好。” “多谢。”舒姝对着人颔首致谢。 明岚的眼中闪过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抬步走在前面。 舒姝连忙披好斗篷,小跑着跟了上去。她不如明岚的体质好,走在雪地里要仔细些。左右能快些回家,也好。 到处白茫茫的,连昔日的碧湖也结了冰,遥遥的见着水榭中,一抹暗红色颀长的身影,和柱子一样笔直。 快到时,舒姝不由停下了脚步,立在一棵落秃的树下看着眼前的场景。 薛鉴站在水榭中,望着远处,一张脸无比夺目,是神仙手中精雕细琢的杰作。而他的脚边侧卧着一个男子,痛苦的捂住肚子。 岸边的雪地里,一个小厮装扮的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红色的血染透了周遭。冰封的湖面,水榭的过道,到处散落着纸张,一片凌乱。 舒姝看着蜷缩在薛鉴脚边的人,双手攥起,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 “怎么,说好的舒太傅罪状就这些?”薛鉴像看一只蝼蚁一般,睨了地上男子一眼,“齐仲安,你真的以为本王会信?” 齐仲安捂着肚子,像一条痛苦的虫子,他沾血的手抓住石栏,艰难的想要站起:“薛鉴,你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噗!” 一口血吐在冷硬的雕花地砖上,“啪”的溅开,触目惊心。 “哈哈哈,不自量力。真以为拿了几张纸过来,就能杀了本王?”薛鉴好看的脸上全是讥讽,“舒老匹夫教出的学生,真的弱得不堪一击。” 齐仲安朝着薛鉴迈出两步,又重重的摔回地上,他已力竭。做了这么多,原来人家打一开始就为他设好了套,等他自己往里撞。 明岚走进水榭,对着薛鉴行礼:“殿下,姑娘要见您。” 薛鉴微微侧脸,看着岸边的烟紫色身影。 齐仲安艰难抬头,扭曲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一双眼睛瞪了老大:“舒姝?你……怎么会在这儿?” 舒姝僵住在原地,泪水在眼中憋得难受:“仲安哥哥!” 3. 第三章   天空蓝得透明,雪后的寒气…… 天空蓝得透明,雪后的寒气好似渗进了舒姝的骨头,连着内里的骨髓也一并冻住了。 她木木的迈步,眼睛盯着齐仲安冒血的肚子,手下摸出一方帕子,她想为他包一下。 父亲的这个学生一向温文儒雅,逢人爱笑,喜欢研究学问,不喜欢同人争斗,如今是来想杀薛鉴…… 眼看着快到齐仲安跟前,舒姝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在里面看见失望。 “回去。”薛鉴两步过来,伸手抓上舒姝手肘,轻易阻止了她的前行。 舒姝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心底像淬了冰碴子,冷得浑身发疼。薛鉴长得很高,她头顶只达到他的肩头,每次都要仰着头看他。 她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怕一动就会滑下一串泪珠,她软软的唇角动了下:“他伤了。” “薛鉴,你放开她!”齐仲安半张脸全是血,倚着雕花石栏,用尽气力吼着,自责,愤怒,而献血却毫不留情的从口中喷出。 昔日的翩翩郎君,此刻狼狈无助,明明那样温和的一个人。 薛鉴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着冷光,刀尖是冷透的残血,垂眸冷笑不说话。却见他手一甩,那 分卷阅读6 柄匕首便直直飞出,扎入齐仲安脚背。 齐仲安一个读书人哪曾受过这般苦,面目扭曲,枯木一样栽回到地上。 在他惊诧的目光中,薛鉴伸手揽上舒姝的腰,往自己身旁一带。 “薛鉴,你不得好死!哇……”伴着齐仲安的话音,一口鲜血再次带出。 舒姝头开始发晕,她见到薛鉴嘴角冰冷的笑,以及他眼眸中那个木头一样的自己。他向来喜欢折磨人,以那种最残忍的诛心折磨,就像现在对待齐仲安。 “舒姝来说,谁会先死?”薛鉴沾血的手指蜷起,轻轻扫过佳人鬓角。 “殿下希望我怎么说?”舒姝开口,没有用,哭闹在薛鉴这里根本没有用,不可一世的他想做什么,谁也无法阻止。 那厢,齐仲安不能再动,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薛鉴余光淡淡瞥了下。 舒姝一惊,忙伸手拽住暗红色的衣袖,对着他摇头:“别杀他。” 冷风吹着薛鉴的衣裳,颜色像是凝结了的血块,他垂眸看着抓在手腕上的小手,冻得发青。 “不杀他?可是他想杀本王?” “齐大人是给殿下办事的,仲……齐仲安是他唯一的儿子。” 舒姝看着齐仲安,人已经支撑不住,眼珠子开始往上翻:“这样冷的天,会冻死他的。” 薛鉴只是一笑,抬脚踩在齐仲安的肚子上,脚尖一碾。 “啊……唔!”齐仲安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看,他没死,还会叫。”薛鉴不去看地上的人,直接伸手拽着舒姝往岸上走去,“明岚,把他扔回齐家,让齐老头来见本王!” 明岚低声领命,冷眼看着地上之人,伸手拔出那柄匕首。 舒姝被人拽着前行,有些微喘,脑海中还是一脸血的齐仲安,他一定要撑住,只要人回到齐家,就一定会救过来的。 “啊!”她收步未及,鼻尖撞在薛鉴的背上,眼泪几乎掉落,却是死死忍住。这个时候不能惹他生气,甚至要笑的最好看。 “是撞疼了,还是害怕?”薛鉴的指尖点上发红的小鼻尖,眼中无波。 舒姝漾出一个明媚的笑,于寒冬之中夺目明艳:“都不是,是想家了。” “哦?”薛鉴笑,沾着血腥的手拂上娇嫩脸颊,指肚抹过红艳樱唇。 “我知道不该乱跑,还让明岚带着过来,只是太晚不回去,我怕大嫂担心。”舒姝说话轻柔,她知道薛鉴心狠,可是亲眼见到却是第一次。 他就是个疯子!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想回去?” “嗯,侄儿还病着,放心不下。” 薛鉴手收回,背手转身,看起前方一片荒芜:“回去吧。” 舒姝看着消失的暗红身影,才松了紧握的手,掌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只剩一具冷冷的躯壳。 从王府不起眼的小门走出,舒姝坐上一辆小马车,最后看见的便是献王府高高的院墙。 她倚着车壁坐下,双手抓着斗篷。终于可以回家了,陪在薛鉴身边,总让她喘不动气,两个月了,他依旧没有对她放手的意思。 疲惫的闭上眼睛,总有一日,她会摆脱他,然后远离京城。 在离家一段距离的小巷子,舒姝下了马车,对着送她回来的廷安点了下头。 那侍卫冷漠,一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在她印象中好像只说过几句话。 斗篷下的衣裳已不成样子,舒姝仔细藏好,却见自家小小的院门外,站了几个人,中间那中年妇人是大嫂的堂姐,姜氏。 许嬷嬷压低声音对来人解释着:家里小公子病了…… “病了也不关我的事啊!”姜氏掐着腰,尖着嗓子,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舒姝拖着发软的双腿,走去门前,挡在许嬷嬷身前。 “姜夫人有何贵干?” 姜氏先是一愣,随后奇怪的笑笑:“我来收屋子,你们都住了两个多月了,我还要用的。” 舒姝一笑,娇嫩的脸儿带着一丝疲惫:“您似乎记错了,这院子是我大嫂的。” “啧啧,这是占着不走了?”姜氏脑袋一晃, 分卷阅读7 “这四方邻里谁不知道原先我家的亲戚住在这儿,你们来了就把人赶走,讲不讲理?这是想走官府!” 舒姝扫了眼出门看热闹的邻里,若是性子软的大嫂在这儿,说不定真就妥协了,可她不会。真就觉得自己不敢去和官府打交道,欺辱自己无力反抗? “姜夫人想去便去,没人拦着你。”舒姝字字清晰,眼神没有一丝在意。 姜氏一怔,明明这个舒家姑娘弱不禁风,以前也是养在深闺,为什么看上去不好欺负? “让晴娘出来,我和她说。”这家中不是还有个软性子的吗? 舒姝并不想搭理,只对一旁的许嬷嬷道:“嬷嬷,帮我拿着这些。” 许嬷嬷接过一提纸包果子,忐忑的看了眼一脸铁青的姜氏,不知该如何开口。来人什么德行,她也知道几分。 姜氏怎肯罢休,眼看舒姝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便支使着带来的两个婆子:“跟着我进去!” 舒姝扫了姜氏几人,淡淡道:“私闯民宅,这也是一项罪名。” 两个婆子闻言,踌躇在原地,她们心中也清楚,这院子是姜晴娘的,当初只是交给姜氏打理。最近京城事多,她们怎会不多想? “哟,舒姑娘还知道罪名?”姜氏僵硬的笑笑,故意揭了伤疤出来。 临近晌午,舒姝亭亭立在小院外:“许嬷嬷,询哥儿醒了没,咱们进去吧。” 她料定姜氏不会真的冲进去,说到底是想来占便宜,却不敢真的闹出事情。 “看你们还能撑几天?到最后还不是成了男……”对上舒姝清冷的眼神,姜氏的话莫名卡在了嗓子眼儿。 始终心里有顾虑,获罪的是舒太傅,不是眼前的姑娘,还有昨日她去过明顺侯府,万一事情再有转机? 这时,三个官差走来,头戴差帽,腰佩宽刀。 “吵什么吵?全带回去!”为首的官差上来就把姜氏推了一把,随即刷的抽出佩刀。 姜氏摔在地上,半个身子都麻了:“官爷,我们只是说说话。” 官差脾气急躁,二话不说,一把刀插进雪地里,刀柄来回晃着,嗡嗡的响,刀刃闪着阴冷的光芒。 “献王有令,此时谁敢在京中犯事,一律下大狱!” 姜氏大气不敢出,瘫在地上。两个婆子赶紧上前将人扶起,劝说着想离开。 “等等,”舒姝叫了声,“姜夫人,改日我去您家中算算这两年的租金,您准备下。” “你说什么?”姜氏扶着腰,不可置信的看着纤瘦女子。 “原先这院子是大嫂让你帮着打理,我知道你把这儿租出去了,还收了银子。”舒姝说话不急不慢。 姜氏脸一青:“你胡说!” “刚好前日那人拿着你当时和他签的条子,过来退剩下的银钱。算算这几年,你也得了不少,这些都没给过大嫂吧?” 既然姜氏想落井下石,那就让她把以前贪的都吐出来。 姜氏咬牙切齿,面对官差又不敢多言,不甘心的扶着腰离开。 门前安静了,三名官差也已走远。 “幸亏姑娘你回来了,姜夫人可不好打发,你真想把她赚的银子要回来?”许嬷嬷眼中有些不信。 “自然,那些本就是大嫂的。”舒姝道。 “对了,姑娘昨日去哪儿了?”许嬷嬷回神过来,打量起舒姝,“我去侯府接你,却说你离开了。” 舒姝捏着自己的手指,垂首跨过门槛:“白走一趟,人家并不想帮咱。” “我回来,见你也没在房里……”许嬷嬷又问。 “是回来晚了些,想去给询哥儿买点零嘴的,不想铺子都关了,就早上又去了一趟。”舒姝轻轻说着。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嬷嬷!” 4. 第 4 章   心中一跳,舒姝赶紧冲…… 心中一跳,舒姝赶紧冲进正屋,正看见姜晴娘抱着小侄儿舒询瘫坐在地。 “嫂嫂,怎么了?”她蹲过去,拿手试探着舒询的额头,依旧烫手。 姜晴娘哭的满脸泪,伸手抓着舒姝手臂:“询儿刚才跟我说,要去找他爹……姝 分卷阅读8 姝,你说怎么办?” “询儿只是做梦了,吃了药就会好的。”舒姝从姜晴娘手里接过孩子,看着红红的脸蛋儿,别提多心疼。 “药?”姜晴娘恍惚,瘫坐在凳子上,“药就快没了。” “没药?”舒姝看向许嬷嬷。 许嬷嬷垂泪叹气:“昨日从侯府回来,我便去药堂抓药,可是那先生说药缺了,年底了,药商不往京城来了。” 舒姝安抚:“嫂嫂别担心,过会子我去买,金安堂里一定有。” “金安堂药价比别处高许多,咱家里现在哪有银子?”姜晴娘不停地掉泪。 她性子软,嫁给舒正楠之后,也是全听男人的,平日只安心带孩子,什么都不会,碰上丁点儿事情就塌了天一样。 “要是公子还在,总会想到办法的。”许嬷嬷拭了拭眼角,她是姜晴娘陪嫁过来的,也是心疼自家的姑娘。 舒姝鼻子一酸,大哥半年前去了关外,从此再无消息,回来的人说他已经死了,所以姜晴娘才会因为舒询的话惊慌。 她把舒询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在孩子的脸上找到大哥的影子。这是舒家仅剩的苗儿了,她绝对不会让他有事。 舒家倒了后,她看清楚了,世间没有谁能靠得住,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所以她不在乎成为薛鉴的什么,至少靠了他,不必再受其他人磋磨。 心里有些麻木,看着这巴掌大的小院儿,她决心总有一日,要带着大嫂和侄儿离开京城,过舒心日子。 舒询喝了药重新睡下,姜晴娘的情绪也稳了下来,呆呆的坐在床边守着。 从正屋出来,身体疲乏,舒姝推开了东厢屋的房门,进了自己房间。 桌边趴着一个丫头,听见声响就起来了,惺忪的双眼:“姑娘,你回来了?” 舒姝看着念巧,心中猜着人在屋里睡了多久,这丫头好觉,可曾发现她昨夜并未回来? 念巧揉着脑袋站起来,有点懊恼:“我怎么又睡着了?” “是不是看着我早上出门,你就跑来我屋里睡了?看看,桌上都淌了一滩口水了。”舒姝故意拿手指着桌面。 念巧憨憨的笑着:“睡了这么多,我肚子都饿了。” “买了果子,去找许嬷嬷要吧。” “行。”念巧转身出去屋子。 舒姝扑哧笑了声,心中羡慕念巧的性子,好像永远没有烦心事,吃饱了就睡。 本来舒家的下人都散了,但是念巧是她当年在路上救回来的,不算是家奴,有自由身。念巧也感恩,愣是没有离去,跟着舒姝姑嫂俩搬来了宁安巷。 浑身疲乏,舒姝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幸好,她还有家人相陪。 她倚在床边想着刚才的事,姜氏之前也来过两次,大多是探探口风,今日竟是直接带人过来。姜晴娘父母已经亡故,剩下两个兄弟现在也都躲着,姜氏偏偏这时候上门,是为了什么? 没有再细想,舒姝更担心舒询的药。那孩子从小身体就弱,今年家中变故,又落了一次水,结果入冬来一直没好,连着姜晴娘也整日哭天抹泪儿的。 想到这里,她翻出床底的一个木盒子,里面是各种精致的首饰,其中以踝链居多,金的、玛瑙、砗磲……似乎缠绵之时,薛鉴总喜欢在她身上套些什么。 次日,舒姝出了门,怀里揣着两件首饰。想去当了,换银子买药。 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屋宇雄壮,门面广阔。金安堂亦立于此,虽然药价昂贵,但是因其质量好,富贵人家倒也不在乎。 舒姝是特意挑了人少的时候过来,大大的斗篷遮住身子。 从金安堂出来,她花光了所有银子。没有什么比舒询重要,正月里不确定药商会否进京,因此她买下了足够的药。 金安堂做买卖周到,一般会让伙计直接把药送去客人家中,这倒省了舒姝的事儿,只留下住址便可。 舒询的药有了着落,她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如何回去解释。现在家里状况,当然没有多少银两,至于和薛鉴的事,还是要死死捂住。 买了几串糖球,眼见天色发暗,舒姝折身往回走。 “姑娘,主子请您。” 身后响起鬼魅一样的声音,舒姝攥着竹签子的手紧了紧。 分卷阅读9 她回身时,便见着廷安已经往一旁走去,仿佛只是经过。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更有奢华酒楼,舒姝掀了掀兜帽,仰头露出巴掌小脸。 她走进一家酒楼,径直走上了三楼,沿着过道去了最里面。 包厢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可以说整座酒楼都没有动静。 舒姝轻轻推门,款步而入,最先入目的便是站在窗外凉台上的颀长身影。 红艳艳的糖球放在桌上,她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清脆叮咚:“殿下。” 薛鉴转身,霜色的衣袍让人显得冷若冰雪。他平时总是一种表情,不苟言笑,仿佛任何事都不会让他有情绪。 “你倒愿意往外跑,又出来做什么?” 舒姝水润眼睛眨了下,一步步走过去:“询哥儿的药用完了,我去药堂。” 不可否认,薛鉴有一张顶好的面皮,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有时候会让人以为是谦谦公子。但是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比谁都狠,根本就是无心之人。 “姝姝,过来陪本王看看景致。”薛鉴伸出手臂,宽大的袍袖在寒风中微微荡着。 舒姝送上自己的手儿,嫣然一笑:“站在这儿不冷吗?” 这寒冷的冬天会有何景致可看,还穿的那样单薄?这人的喜好总是奇怪的很。 薛鉴稍一用力,便把娇娇人儿拽来栏杆前,从身后环上她的腰身,直接伸手探去她斗篷之下。 “冷不怕,一会儿就热乎了。”他轻咬一下软嫩得耳垂,鼻息间全是美人的甜香气。 舒姝忍不住扭了下身子,换来身后人一声轻笑。她低头看着街上往来的人潮,确实无甚景致好看。 “你身上全是药味儿,让我想起当日在边城军营,大半年身上也是药味儿。”薛鉴满不在乎的一笑。 舒姝知道,薛鉴的后背有一道伤疤,很深很重,恐怕他说的就是这事儿吧。 “喜欢吃糖球?”薛鉴问。 “要捎回去的,殿下是怎么认出我的?”舒姝难忍腰间痒意,声音微颤。 “你啊,就算脱胎换骨,本王也认得出你。”薛鉴手臂圈紧,与人紧紧贴合,“宁安巷子不安宁,搬去王府吧。” 舒姝一怔,无暇再去管腰间做乱的手。她不能跟他去王府,那不就是告诉天下人她是他的,以后如何摆脱?爹一定会气死的。 “您忘了,当日说好的,舒姝不敢要名分,只求殿下护住家人,我会一直跟着您的。”她的手轻轻握上他的,小小的手指故意去勾着他。 正在这时,街上传来动静,行人退到两边,原是一架车辇行来。 “姝姝你猜,车辇中是何人?”薛鉴温声问着。 寒风让舒姝的脸发僵,她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很快就会消失。” 舒姝察觉到薛鉴话中的冷意,紧接着耳边是擦风而过的嗖嗖声,只见万千只羽箭像漫天落雨,齐齐射向马车。 街上一片慌乱,人群四散逃开,一时间哭喊声一片。 一群黑衣人悄然出现,手持利剑长刀,围住车辇开始屠戮。雪刚溶尽的石板路,此刻全被染上了血水。 繁华大街变成了修罗地狱,哪还留有方才的祥和景象?散落的物什,踩烂的摊子,还有一条条消失的人命…… 一只手伸到面前,挡住了舒姝的双眼。 薛鉴抱紧了人:“别看,把耳朵也捂上。” 舒姝双手抬起,堵着了耳朵。她的后背靠在薛鉴,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喉咙中的笑。 她知道他不是好人,做事心狠手辣,与他为敌下场一定凄惨。下面车里的人,想必又是他的阻碍,就这样光天化日之日,直接杀人…… 薛鉴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回到室内,长腿一勾便关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厮杀。 墙边一张软塌,舒姝的身子轻轻落上,继而一具阳刚与她贴合。 她一惊,这是什么地方,他还有这心思不成?外面的杀戮不够他看,又来折腾她? “殿下,这里是酒楼。”舒姝攀上男人肩头,提醒一声。 薛鉴吻她的软唇,轻吮一下:“一 分卷阅读10 会儿和本王一起用膳,记得舒姝喜欢吃红熝鸡。” 舒姝身子陷进软毯,衣裳被扯了开来,娇嫩的皮肤乍遇冷气,起了细细的一层小疙瘩。 但是那冷极为短暂,接下来的热浪淹没吞噬了一切。 外面似乎着了火,火光透过窗纸映进来,在墙壁上一晃一晃的,朦胧着两具交叠的身影。 5. 第 5 章   挣脱开来,舒姝披着衣…… 挣脱开来,舒姝披着衣裳走到桌边,点了蜡烛。 回头,便见薛鉴半支着身子,一双眼睛如墨深沉。 “真的会有厨子做菜吗?要做好还不到了半夜?”舒姝坐回塌边,偎在男人身边。 薛鉴慢慢起身,将纤细女子揽入怀中,伸手缠着她的头发:“本王说有就有。” 舒姝软软的道:“是有些饿了”。 “好,咱们用膳。”薛鉴捏上小小的下颌,眼睛落在舒姝白玉脖颈上的红点,那里是他留下的痕迹。 舒姝简单去隔间清洗了一下,再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满菜肴。薛鉴攥着一把精致的酒壶,斟满眼前杯盏。 移步过去,她无甚胃口,甚至对于刚才街上的那些,腹中有些翻腾。 “坐下,有你最爱吃的红熝鸡。”薛鉴把人拉来自己身边,把一只酒盏塞到舒姝手中。 “姝姝恭喜殿下。”舒姝下颌一扬,酒液尽数倒进嘴中,“咳咳!” 她太想压下腹中的不适,却不想喝得太急了,引来一串咳嗽声,停也停不住。 薛鉴笑了声,抬手拂上舒姝后背,自上而下为她顺着:“怕本王抢你的?” 舒姝掏出帕子,擦拭干净:“让殿下见笑了。” “你什么本王没见过?还见笑,吃吧。”薛鉴并不吃,只是转着手中的酒盏。 舒姝低头,只想着吃完这碗白米饭就好,一块鸡肉夹来她的碗中。 “谢殿下。” 她看着鸡肉,其实她并不太喜欢红熝鸡,只是有次多夹了些,薛鉴便认为她喜欢吃。说到底,还是他自以为吧。 “你一直都吃的这样少?”薛鉴摸着舒姝的后脑,继而手指滑上她的脖颈,落在那一点痕迹。 舒姝点头嗯了声,乖巧听话:“殿下不吃吗?” “京城果真比边关舒服,有酒有菜有佳人。”薛鉴漫不经心的抓起筷子,“却容易把人养废。” 从小到大,他身处的环境都十分残酷,母妃早早过世,一切都要他自己来承担。身为皇子,就算他到了边关军营,依然会有人惦记着要他的命。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对于身旁安静用膳的女子,他却有把握拿捏得住。 因为薛鉴知道,她想要什么,而他正好能给她。放眼天下,她能靠的只有他。就算是他搞垮了舒家,但是一个娇弱的女娃儿又能做什么? “早上有人去找你麻烦了?” 舒姝脸上笑着,双目盈盈,口中艰难咀嚼:“是大嫂家的亲戚,有些胡搅蛮缠。” “那便离开好了?”薛鉴捏着调羹,轻轻搅动碗中的锦丝头羹。 “除了那里,我们也无别去可去。”舒姝眼帘低垂。 薛鉴舀了一勺汤羹:“来,张嘴。” 舒姝抬头,明眸带笑:“我自己来就好。” “听话。”薛鉴送出两个字。 舒姝张嘴,轻轻接住送来的汤匙,舌尖一卷,便把那软糯食物送进喉咙,甜腻气加重腹中不适。 “乖的像只猫儿一样,”薛鉴放下调羹,“把手给我。” 舒姝把手递了过去,见薛鉴在她细细的手腕上套了一个手钏。 “这是……真好看,还有小银铃铛。”她晃晃手腕,眼中全是喜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钏,别致得很。” “西域来的,在宫里见到的时候,就带了出来。”薛鉴嘴角微微勾着。 “宫里?那不是贡品?”舒姝知道薛鉴大胆,可是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西域贡品带出来送给她? 想那不久之后登基的小皇帝,也是他手中的傀儡,真真是一手遮天啊!难怪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闹市取人性命,试问现在 分卷阅读11 谁是他的对手? 薛鉴不以为意,拉上舒姝的手,指肚捏着手钏上的铃儿:“后日,本王要去城外的皇家别院,接待西域来使。那边有汤泉,你回去收拾收拾,跟着一起去。” 舒姝一惊:“殿下,那样会被……” “那又如何?”薛鉴笑,烛光耀着他好看的脸。 舒姝想起方才,他曾提过让她搬去王府,现在又毫不介意她露出水面,被外人知晓关系……可见薛鉴是真动了收了她的心思。 只是这事薛鉴可以,她舒姝是绝对不行的。别的女人渴望这份所谓恩宠,可她不愿。 不说伴君如伴虎,就说父亲那边,她如何解释?她也不信薛鉴这样无情的人会真的对她好,不过就是贪恋她的新鲜,待她人老珠黄,或是他有了更新鲜的美人…… 她不要跟着他,过那种牢笼一般的日子,和嫂子侄儿一起远走他乡,安定度日不好吗? “不说话是不想去?”薛鉴对待舒姝,总是比别的事有耐心,他觉得这是一种情趣,是他养的人儿的小脾气。 他把人抱来自己腿上,一掌扣住细细软腰:“藏着身份,这样行了吧?” 舒姝眼睫轻扇,伸手捞起桌上酒盏,轻轻晃着酒液:“殿下都想好了,还来问我?” “冬日去泡泡汤泉,你不愿意?”薛鉴道,“你不是很怕冷吗?” “是怕冷,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天牢尤甚。”舒姝苦笑着喝尽杯中酒,再次提及父亲之事。 薛鉴夺过酒盏,扔去桌上:“别闹了!” 舒姝眼中起了泪雾:“我和爹分开两个月了,我……” “从别院回来,就准你去。” “什么?”舒姝嘴唇一抖,愣怔的看着薛鉴。 “本王说过,姝姝听话,有些事我会考虑的。”薛鉴紧了手臂,手指去碰触那水盈盈的眼睛,“虽然舒沉老匹夫很碍眼,可他养的女儿本王喜欢。” 舒姝心中一酸,他终于答应了? “去汤泉要带些什么?”她问,能见到父亲就好,他这算是给她破例了一次? “带上你自己就行。” 明明街上经历了一场杀戮,离开酒楼的时候,已经安静如初,除却空气中还残留的一丝血腥。 像往常一样,舒姝是被一辆小马车送回家附近的,护送的人还是话语极少的廷安。 院门外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影,见着舒姝回来,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吓死我了。”念巧伸出冰凉的手,拉着舒姝手臂。 “天这样冷,你坐在外面挨冻啊?”舒姝责备了声,心里有了丝温暖,有人等着她真好。 念巧拍拍脑袋:“我差点儿倚着门睡过去。” “快进去,给你们买了糖球。”舒姝朝着温暖的灯火处走去。 念巧连忙应了声:“诶,我栓了门就来。” 舒姝直接走进正屋,见着姜晴娘坐在桌旁,拖着腮看着饭碗。 “嫂嫂,我回来了。” 姜晴娘站起:“姝姝,你跑哪儿去了,才回来?” 舒姝解开斗篷,下意识扶高了衣领:“这不是想给询哥儿买糖球,结果碰到街上有人打架,我害怕,便找了地方躲起来,等平息了才往回走。” 正巧许嬷嬷端着水盆进来,接话道:“世道现在乱成这样,大白天的都敢当街杀人,真是没有王法了。” 王法?舒姝认为,现在京城的王法就是薛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快洗洗手,用膳吧。”姜晴娘掀开帘子,往里间看了眼,“金安堂的伙计把药送来了,姝姝,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舒姝不慌不忙,手巾擦去手上的水:“当了两样首饰。” “那怎么行?”姜晴娘摇头,“是婆婆留给你的?” “是,现在也用不上那样的首饰了,留着反而累赘。”舒姝轻描淡写,其实母亲留的东西,她没有带出多少。 当日太傅府就是一夜倾塌,哪还有功夫留给她准备?不过母亲到底也算是郡主,说会有些值钱首饰,大嫂也是信的。 饭后,舒姝泡了一壶茶,摆好两个瓷碗。 分卷阅读12 她后日要跟着薛鉴去别院,自然要找个借口同姜晴娘商议。 一杯清茶握在手中,茶汤清透,几片叶子在碗底伸展开来,鼻间淡淡的茶香。 “嫂嫂,我想去城外的法恩寺,或许几日后回来。”舒姝尽力掩住眼中的虚意,笑着道。 姜晴娘放下茶盏:“去那里做什么?还是几日?” “想去看看安清师太,已经许久没去了。”舒姝低头看着茶汤,躲开姜晴娘探究的眼神,“不知道她老人家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去天牢探望爹。” “虽说她是老太妃,也是舒家的姑奶奶,可毕竟人已经出家,再让她过问世事?”姜晴娘问。 舒姝嗯了声:“的确会徒增伤感,那我便过去看看,住两日,也为爹和询哥儿祈福。” 姜晴娘拿着帕子开始试着眼角的泪:“姝姝,亏着这个家里还有你,不然我和询儿真不知该怎么办?” “嫂嫂又哭了,咱们是一家人,理应如此。”舒姝无奈,这个嫂子温柔贤淑,就是眼泪太多了,“我进去看看询哥儿。” 舒姝轻轻进了里间,坐在床边。 她心疼的攥着舒询的小手:“姑姑给你买了糖球,起来吃好不好?” 突然,舒姝的手心被小手指抠了下,紧接着被子下的娃儿也动了下。 “询哥儿?”她紧张的瞪大眼睛,看着那张依旧红扑扑的小脸儿。 6. 第 6 章   舒姝伸手探上舒询的额…… 舒姝伸手探上舒询的额头,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圆圆小脸儿。 “嗯……”小娃儿的脑袋动了下,发肿的眼睛睁开两条缝,“姑姑。” “询儿。”舒姝瞬间滑下两道清泪,沿着腮颊聚在精巧的下颌。 舒询从被子下伸出小胖手,抚上舒姝的脸:“姑姑你别哭,询儿听话。” 舒姝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怎么也停不住掉下的眼泪:“姑姑知道,询儿是好孩子。” 姜晴娘掀开帘子,踉跄的跑进来,一下子扑在床边,抱上小小的身躯:“我的孩子,你吓死娘了。” “娘?”舒询小声叫着。 “饿不饿?娘给你做吃的。”姜晴娘脸上挂着泪,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 “嫂子,询儿刚醒,最好吃些清淡的。”舒姝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 姜晴娘点头,小心的为舒询盖好被子:“说得对,我这就去厨房熬粥。询儿,听姑姑的话。” 舒询乖巧的点头,小手松开了娘亲的衣袖。 卧房的烛火亮了些,舒姝抱着五岁的舒询,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姑姑给询哥儿买了糖球,一会儿喝了粥,就可以吃一颗。” 舒询的小胖手捏着舒姝的衣角:“能多吃吗?” “不能,糖球酸,吃多了会难受,等你好起来,姑姑再给你买。”舒姝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全是心疼。 “姑姑,爹什么时候回来?我梦见他了,他还抱我。”舒询问,黑黑的眼珠子像曜石一样闪亮。 舒姝的手一顿,她也想大哥,可是人已经回不来了。 “询儿好好听话吃药,快些好起来,等到天暖了,你爹就回来了。” “嗯。”舒询点点头。 他回过身,扶着舒姝的肩膀站起来:“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不去河边玩水。” 舒姝抱住舒询:“乖。” “姑姑,”舒询的小手指摁上舒姝的脖颈,“你这里怎么了?” 舒姝一惊,赶紧松开孩子,扶了衣领:“可能是蚊子咬的。” “冬天也有蚊子吗?”小小的孩子发出疑惑。 姜晴娘掀帘而入,后面跟着端粥的许嬷嬷。 “询儿,别老缠着姑姑,过来吃些东西。”姜晴娘抱走孩子,转而对舒姝道,“回屋歇歇吧,今儿你在外面受了惊。” 许嬷嬷放下粥碗,擦擦双手:“若是真受惊了,去找隔壁于婶子,让她帮着叫叫魂儿。前些日子,她还帮询儿也叫过。” “说起这事儿,倒是还没过去谢谢人家。”姜晴娘恍然记起 分卷阅读13 。 “我没事儿,回去休息下就好了。明日,我去于婶子家一趟。”舒姝笑笑,转身出了正屋。 东厢屋,念巧已经准备了热水。这是以前在太傅府舒姝的习惯,每晚温水沐浴,就算到了现在的环境,念巧还是每日准备。 “你去吃糖球吧,我自己来。”舒姝不能让念巧再跟着伺候。 她身上现在太多秘密,总觉得稍有不慎,就会被彻底捅出来。 “姑娘,你今天出去后,又有人过来打听你,被我骂走了。”念巧气呼呼道,“许嬷嬷说我脾气不好,还训我,你说我错了吗?” “你俩都没错,许嬷嬷也是怕你吃亏不是?”舒姝无奈的劝着,这丫头一根直肠子,甚是可爱。 念巧皱眉:“那些人也太过分,见你成这样,就想……” “好了,再不去吃,那糖可就化了。”舒姝将人往门外推着。 “那我过去了。”念巧倒也好的快,腿脚轻快得跑进正屋。 关了屋门,舒姝脱去一身衣物,疲倦的身子彻底泡进温水中。 水汽氤氲,她轻轻闭眼靠着桶壁,沾了水的白莲藕臂搭在桶沿上,晶莹的水珠顺着指尖低落。 许多事情在她的脑子里碰撞,廖家无情,姜氏紧逼,薛鉴提起的那句搬去王府…… “哎!”舒姝挥舞手臂,砸在水中,水花伴着蒸汽飞溅。 天越发的冷,才进腊月门,大地已经冻了个结实,院中的槐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点儿生气。 舒姝提着些谢礼,到了隔壁的于婶子家,对上次舒询叫魂儿的事道谢。 于婶子是个寡妇,有两个儿子,大的跑活儿,小的在外面上学,平日里就自己在家。因着前街有两间铺子租着,平日生计不愁。 “姑娘这就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婶子性子和气,把人请进屋里。 屋里点了个炭盆,上面架着一把铜壶,正在烧水。于婶子关了门儿,转身拉着舒姝做到炭盆前。 “询哥儿的事,嫂嫂说一定要谢谢您。”舒姝将礼物放下。 于婶子看着眼前的姑娘,细皮嫩肉的,真真一朵盛放的花儿。现在破落到这儿,也是可怜,还有她那个嫂子,总有些坏心思人惦记着。 “你们不常出门,宁安巷有时候并不太平。”她提醒了句。 舒姝自是知道,她早已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太傅千金,现在的每一步,她都走得谨慎仔细。 “我见婶儿前街的那间铺子要往外租?” 于婶子倒了茶,送到舒姝手中:“那家见京里局势乱,要回乡下了。” 舒姝点头:“原先还看那茶坊买卖不错的。” “那倒是。”于婶子心知,那茶坊的买卖好,全因那些公子哥冲着巷子里的这朵鲜花来的。 当初,这姑嫂俩刚搬来时,那些个老少男人,整天挤在茶坊中……后来,这边时不时有官差过来,人也就不敢明目张胆了。 “我要出门去城外的法恩寺几日。嫂嫂带着侄儿,总叫人担心。”舒姝抿了口茶,柔柔娇唇染上水润的亮,“婶儿能否帮忙照应一下?” 家里是有许嬷嬷和念巧,可是万一再有谁过来,总归有个报信儿的人也好。 “客气了,一墙之隔的邻里,还说这些。”于婶子应下。 “您前街的那间茶坊,改日我想去看看。”舒姝又道。 “行。”于婶子只笑着答应。心中倒是不觉得这姑娘真的能租,娇滴滴的,终究不像个能劳作的。 舒姝起身,行礼作谢:“劳烦您了。” 于婶子连忙将人扶住,“可使不得。” 她知道没依靠的女人多难,自然也会帮上一些,尤其人家里还有一个四五岁孩子。 从于婶子家里出来,舒姝回了家。 一进门便听见正屋里舒询的笑声。他身子还不行,必须留在屋里,念巧会陪着他玩耍。 舒姝不觉脸上挂了笑,推门回到自己的卧房,随即脸上的笑容没了。 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一个包袱,华丽的锦缎。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薛鉴让人送过来的。 现在还是大白天,他的人 分卷阅读14 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院里来,还到了她的卧房。 包袱中一套衣裳,一双绣花鞋,简单的头饰。其中一个精致的盒子,摆在正中。 舒姝拿起盒子,手指轻轻一按便开了。 她秀美的眉头锁起,随即将盒子一把扔去床上,一条精致的踝链洒落出来,掉到粗糙的地砖上,血红的珊瑚珠子那样刺目。 翌日大早,舒姝在姜晴娘几人的目送下,上了租来的马车,一路朝城门而去。中途,她去了药铺,抓了几副药。 风很大,几乎能将小小的马车掀翻进沟里去。 临近晌午,马车停在法恩寺的山门前,舒姝裹着斗篷从车上下来。 她没有上山,而是换了一辆马车,那马车继续往前,直到进入一片山峦之间。 前方的皇家别院威严肃穆,静静卧在山谷间,周边山上是苍翠的松柏,高耸的山石。 一群奴婢聚集在大门外,排着整齐的队伍,垂首站在寒风中,等待上面的吩咐。一个太监站在高处,尖着嗓子说着什么。 “姑娘,跟着老奴来吧。”一个年老的太监,走过来对着舒姝道了声。 舒姝已经换下斗篷,穿着和那些婢女一样的衣裙,寒风一过,几乎吹透。 “有劳了。” 老太监带着舒姝从一侧的小门儿进去,拂尘搭在臂弯处,脚下踩着光滑的石子路。 “王爷吩咐过,姑娘只要在屋中等着就好,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吩咐老奴。” “敢问公公,别院这边要待上几日?”舒姝问,她很想早些回去,家人总是让她挂心。 “老奴也不清楚,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老太监回以一笑。 舒姝不再问,左右薛鉴不发话,没人敢多说。 她进了临池阁,整座别院的中心。正殿三层,两侧的偏殿两层,中间一座方方正正的水池,池水自地底冒出,终年不冻。 这里原先是帝王才可以住的,只是现在都变了。 舒姝蹲在池边,撸了衣袖,露出半截手臂,掬水在手掌心。 “咕咚”一粒小石子落进她身旁的池水中。 抬眼看去,男人一身靛蓝锦衣,同色披风垂直脚踝。 “奴婢见过献王殿下。”舒姝站起,放下衣袖,弯腰作礼。 薛鉴走过来,伸手挑了精巧的下巴,看着清亮眼中的自己,嘴角一扬:“奴婢?原来穿成这样,也藏不住你。” 舒姝被钳住下巴,眼睛轻眨一下:“为何要藏?” “藏?”薛鉴笑,指肚抹着红润的樱唇,“自然就是只有本王能看见你。” 7. 第 7 章   “临池阁”此时只有他…… “临池阁”此时只有他们两人,清透的池水中映着一双倒影。 舒姝别开脸,从薛鉴的掌中出来:“殿下不用招待来使吗?” “有人去做这些,”薛鉴执起舒姝的手,“比起粗蛮的他们,这里更加赏心悦目。” 舒姝没说话,伸手扶上白石栏杆,看去静静的水面,她能感觉到薛鉴心情不错。 “敢上去吗?”薛鉴拍拍石栏。 “上去?”舒姝看着他问。 “敢吗?”薛鉴微微颔首。 舒姝的指尖划着粗粒的石面:“殿下是想看舒姝落水?” “本王会扶着你,”薛鉴将人往前推了下,“上吧。” 舒姝抿了下唇,双手扶着栏杆,抬脚踩上石墩。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做,本本分分的做着他的提线木偶。 她身子微晃,看着水面有些头晕。从小到大,她未做过这样的事,家人总是把她护得好好地。 “抓住本王的手,站起来。”薛鉴身量高,伸直手臂托着舒姝。 舒姝眉头不禁蹙了下,他的意思是上到栏杆坐着不行,还要站起来? “好。”她曲腿,脚踩上一掌宽的石栏,头越发的晕。 她挺直身子,抬起头看着前方,毅然抬脚迈步,在石栏上行走起来。他只让她站,那她便走给他看。 “ 分卷阅读15 殿下可以把手松开,姝姝自己来。”舒姝低头,自高处俯视着薛鉴。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总觉得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这里看他,却也只是一副血肉之躯。 薛鉴未松手,嘴角多了笑意:“不成,你若真掉水里,本王还要跳下去捞你上来。” “我不会掉下去。”虽然站在这样危险的境地,可是舒姝竟想挣脱那只控制她的手,即使是落入水中。 她在心中自嘲一声,挣脱手又怎么样?人还是被他牵在手里,跑不掉。 “坐下。”薛鉴拍拍石栏。 舒姝笑着蹲下,把另一只手也送到薛鉴手中,慢慢屈腿坐下。 “晚上带你去宴会怎么样?去看看那些异族人。”薛鉴理着舒姝额前的头发,食指点上她额间的红梅花钿。 “不敢前去,听说有朝臣前来,说不定就把我认出来了。”舒姝的双手抓着扶栏,身后就是池水。 薛鉴眼帘微垂,对上那双比池水还要清澈的眼睛:“就这么怕被人知道和本王的事?” 舒姝心中一跳,脸上不变,嘴角轻轻上扬,身子靠上薛鉴,双臂环上他的腰身:“为何不怕?我现在的身份是罪臣之女,也就是因着母亲的身份,才未获罪。” “想说什么?”薛鉴的手摸上小小的后脑,开口问道。 “殿下宠爱,姝姝暗中跟着您也就罢了,若是放到明处来,”舒姝故意顿了下,脸儿在人胸前撒娇似的蹭着,“若论出身,我只做正妻。” “哦?”薛鉴笑了声,“什么时候学会给本王出难题了?” “不敢。”舒姝知道,她在赌,薛鉴不可能给她正妻之位。 京中那些高门大族,哪家不是盯着这位献王殿下?恐怕家里的女儿也都准备好了。 “好,”薛鉴双手使力,紧紧钳着掌下弱柳细腰,“本王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谁敢娶你做正妻?” 舒姝忍不住扭了下身子,想躲避腰间的痛感:“应该没人吧。” 薛鉴捏上舒姝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他突然有些看不清自己养的这个人儿了,他俯身含上她的唇,带着侵略的惩罚一样。 “唔唔……”舒姝后背一仰,才记起后面是池水。 那人的手掌箍住了她的背,整个人与她相贴,她无处可退。 良久,就在舒姝以为对方要把自己的魂魂儿吸走的时候,人终于放开了她。 “好好收拾下,晚上去宴会。”薛鉴的手指狠狠擦过那殷红的唇瓣儿,继而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舒姝虚脱一样,整个人几乎是从石栏上滑下来的。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抬起袖子擦了嘴。 她知道薛鉴让她跟去宴会,是在惩罚她,因为她今天忤逆了他。可是她不后悔,与一辈子被他锁住,这实在不算什么。 从地上站起来,拍扫干净衣裙,舒姝往屋中走去,她要好好想想,今晚怎么办? 坐在妆台前,舒姝盯着菱花镜,里面的脸儿光艳夺目,京城世家大族的人都认得她。若说只换一件宫女的衣裳,站在薛鉴身旁,还是会被认出。 老太监端着托盘进来,轻轻放于桌上:“姑娘,茶来了。” 舒姝站起,走去外间,看着桌上的茶具:“公公,别院中的人都是新人吗?” 老太监甩了下拂尘,双手拢在一起:“多是今年春刚招进宫的,后来京城……很多人还没安置,就先留在别院了。” “谢谢公公。” 舒姝明白了,别院中的宫婢和太监多是年轻的新人,因为薛鉴占了京城,才一直留在别院,于是心中便也有了办法。 不就是去晚宴吗?她一定按他说的,站去他的身边。 “公公,能烦劳您一件事吗?”舒姝开口,从一旁的包袱中取出一包东西。 “姑娘尽可吩咐。”老太监双手接过纸包,鼻间嗅到一缕味道,“这是……” “是药,我染了风寒,烦劳您找人帮着煎一下药,明早送来就好。”舒姝道。 “老奴知道了。”老太监弯腰退下。 夜幕降临,不远处的大厅响起丝竹声,袅袅乐音。宫婢们闭着嘴巴,谨慎的忙碌着。 游廊上挂着一盏盏琉璃 分卷阅读16 宫灯,寒风一过,红色的穗子便飘飘摇摇。 一个瘦小的太监低着头,臂弯搭着一柄拂尘,低着头往大厅方向,小小的步子迈得匆忙。 大厅里,一队西域舞姬正在翩翩起舞,妖娆的身姿,飘逸的纱衣,引去了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 舒姝将纱帽又盖低了些,才抬步迈进大厅,一股酒肉之气夹杂着脂粉香扑面而来,让她皱了眉头。 她脚步不停,垂首绕过舞姬,径直往前面而去。薛鉴现在的身份,自然是在主座的旁边。 宽大奢华的主座空着,薛鉴果然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到直接坐上去。 舒姝轻轻的站去他身后,看着他转着手中杯盏,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腿侧。 男人果然都一样,喜欢些光鲜靓丽的美人。还说什么她脱胎换骨他都能认得出,当真是笑话了。 不过这样也好,证明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 薛鉴一语不发,眼睛不时看去前方,一杯酒尽数送进嘴中,空杯重重放回桌面,好像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舒姝尽职尽责,弯腰过去为人填酒,她甚至大胆的想,一晚上都可以悄无声息的这样。 她执起酒壶,慢慢倒着酒液。 一只手蓦的抓住她的手,她一惊,差点松掉手中酒壶。 “姝姝舍得来了?”薛鉴眼睛依旧看着前方,嘴里轻轻送出几个字。 “不敢不来,殿下发话了。”姝姝拭着抽手,奈何对方并不松开。 “看看都有谁来了?”薛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舒姝不敢随便乱看,亦不敢乱动,她知道在场的人都在看着薛鉴,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西域的舞真好看,舞娘也好看。”她的腰又弯了一分。 薛鉴抬眼看她:“你喜欢?” “喜欢。”舒姝后背冒出一层薄汗,她已经察觉到有人往这边看来,其中就有…… “本王自己来。”薛鉴拿走酒壶,自己倒了满杯。 舒姝趁机赶紧站去他的身后,貌似恭谨的低着头。 那些西域使臣说的什么她全然没听懂,只知道那些舞娘是送给薛鉴的。看来送美人这事儿,总是没有错的,就连她都喜欢,他肯定更喜欢。 这样倒也好,有了这些妖娆美人,至少他就不用折腾她了。 她有时候在想,薛鉴为什么死死的想拴住她,做那事又特别凶猛,是不是他把对父亲的怨恨都加注在她的身上? “本王记得陆指挥使的箭术了得。”薛鉴看去一年轻将领的席位,眼中神色难辨。 这个名字让舒姝脑子嗡的一响,瞬间空白,身子忍不住微颤。她低眉垂首,呆呆地站着。 只听一道晴朗的声音:“下官明日定当竭尽全力。” “很好。”薛鉴身子后倾,倚在靠背上,他的手灵活探入舒姝的太监袍子,轻捏着她的腿肉。 舒姝咬唇,指甲几乎抠破掌心嫩肉,她甚至知道薛鉴微微侧脸对着她笑。 “正妻?”轻飘飘的两个字,混在西域乐曲中,钻进她的耳中。 一场夜宴结束,舒姝随同别的奴婢一道出了大厅。 夜晚的寒风吹去脸上的燥热,她深吸了一口凉气,独自踏上游廊,走在淡淡的灯火下。 临池阁一如白日般安静,但是舒姝知道,这里比铁筒都要严实。踏进房中,桌上摆着酒菜。四下看看也无他人,只她一个,实在吃不下这么多。 她用力甩甩头,想忘掉宴会的那些,告诉自己其实今晚不错,至少薛鉴有了那些美人,她这边可以安生的睡下。 8. 第 8 章   舒姝摘掉头上的太监纱…… 舒姝摘掉头上的太监纱帽,一头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直直的垂至腿弯处。 站了一晚上,身子疲累,她也就没有打理,直接坐去桌前,伸手拾起一双象牙筷。 胸口中堵着什么,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许久,最终放回眼前的碗中。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舒姝抬眼看过去,心中闷气不禁又堵了一分。 “为何不等本王 分卷阅读17 回来一起?”薛鉴解了斗篷,交到老太监的手中。 他看着桌边的女子,转了下自己的手腕,轻踱几步便到了桌旁。 舒姝放下筷子,看看薛鉴的身后:“姝姝没想到殿下会来这边用饭。” “不来这边?”薛鉴笑,嘴角轻轻一扬,“那你认为本王该留在哪里?” “我给你端水去。”舒姝并不多说,转身往一旁走去。 薛鉴一把抓住细细的手腕,轻而易举的把人拉回自己身边,张开的五指探进她的头发,慢慢顺着滑下。 “不高兴?”他问。 “殿下在说什么?”舒姝笑着仰脸,清澈的眼睛对上深沉的古井眸子。 “坐下用膳,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薛鉴拉着人坐下,自己面前只摆了一个酒盏。 舒姝重新拾起筷子,看了看身旁的男人:“西域的女子当真美貌。” 薛鉴闻言一笑,转着手中酒杯:“心里介意?” “我?”舒姝一顿,“殿下的事,我不敢过问。” 谁管他有多少女人,心里喜欢的是哪个?又没想过一辈子跟着他,何来介意?现下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用完膳。 “走吧。”薛鉴起身,道了声。 舒姝放下碗筷,伸手理着头发:“容我挽个发。” 薛鉴拿起桌上的太监纱帽:“像方才一样,扮做小太监。” 说着他把帽子扣回舒姝头顶,伸手点了她的鼻尖,嘴角笑意扩大。 “之后几天都这样?”舒姝顺从的把头发塞进帽中,只余一张精致的脸儿。 “怎么?怕他认出你来?”薛鉴的手落在舒姝细细的脖颈,那里太脆弱了,经不起他的一点力气。 舒姝因着这句话,手指一顿,语气轻柔:“殿下在说谁?我怕的人可多了,放眼京城,似乎哪个人都能置我于死地。” “没人敢这么做。”薛鉴低头,细长的手指扣上舒姝的,便带着人出了房门。 舒姝被拖着前行,迈着步子追随着前面的男人。 深夜静谧,宫灯璀璨,小小的石径上空无一人。 舒姝跟在薛鉴身后,看着他高挑的身姿,若是忽略他那一身杀伐之气,现下倒像是一对儿情人深夜相会。 她记得这条路,以前走过,这是去往汤泉的。 果然再往前一段,就感觉到温暖的水润之气。那是一处院子,室内室外都有池子,大小深浅各异。 “去吧,你怕冷,汤泉对你有好处。”薛鉴示意着室内, “好,谢殿下。”舒姝袅袅行礼,转身提着裙裾迈上了阶梯。 屋里水汽缭绕,能听见水的声音,舒姝除去衣裳,整个人浸入水中。 身子被温热包裹,她舒服的叹了口气。心想,如果小侄儿过来,应当对他的病极有好处。 外面有隐隐的说话声,舒姝知道,那是薛鉴和他的手下在商议什么。不管商议什么,这样的深夜,定然不是善事就对了。 她靠着墙壁坐下,双脚踢着池水,双臂伸展开来,深吸一口气想要整个没入水中…… “想学浮水?”薛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蹲下在汤池边上。 舒姝被打断,抬脸对着人笑:“可惜了,若我是男儿,一定要学的。” 薛鉴捞起一缕湿透的黑发,缠缠绕绕:“你若是男儿的话,你觉得现在还会活着?” “自然不会,殿下向来是斩草除根之人。”舒姝只露一个脑袋在外,有时候薛鉴在她面前并不遮掩,或许是觉得她实在没有威胁,就像一只供他逗乐的小猫。 “看吧,”薛鉴一笑,毫不介意舒姝的顶撞,“本王就知道你还气着,真是个小心眼儿。” “殿下在说什么?我气什么?”舒姝的手指伸出水面,玩着水。 薛鉴伸手抓上那只手儿,顺势一拉,人儿便像一条美人鱼一样划出水面,落在他怀里。 “你……”舒姝羞恼的瞪了一眼,赶紧扯了巾单遮在身上。 “瞧,本王捞到了什么?”薛鉴不觉一笑,手指捏着人发红的小鼻尖,“一个鱼美人。” 分卷阅读18 “哼!”舒姝把脸别去一旁,“殿下不怕捞上来的是一条蛇美人?” “那倒是难办了,”薛鉴将人抱起,往隔间而去,“要不然就让本王验一验,到底是鱼还是蛇?” 舒姝的手指抠着男人的衣领:“西域的美人就让人家等着?” “还嘴硬说自己不介意?”薛鉴的脸埋去舒姝的颈窝。 “呵……哎,很痒!”舒姝缩着脖子试图躲避。 薛鉴笑,将人轻轻放于墙边的榻上,自己开始解着身上盘扣,长腿一抬便压住了那条想抽走的玉腿。 舒姝拉了被单盖住,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肩头。她羞涩的抿唇,视线别去一旁,手抓紧了身下软垫。 外面天寒地冻,室内水汽氤氲,温暖湿润,水泡的轻微咕噜声,细细的水流沿着水道流出室外。 “不气了?”薛鉴握着小巧的肩头,趴在人的耳边问着。 “气……什么?”舒姝翻了个身,将后背留给那人。 “不说?”薛鉴的指肚一节节的数着那根细细的脊柱,“本王可以给你想要的,但是有些东西注定不可能。” 舒姝咬着自己的手指,这个男人以为她想要什么?要他的王妃之位?还说给什么最好的,听听也就算了。 薛鉴从后面伸手过来,握上纤柔小手,带来自己的唇边:“姝姝居然敢吃本王的东西?” 说完,舒姝只觉手指一疼,却是被人咬在嘴中,无法抽回。 她坐起来,想伸手去取架子上搭着衣裳,带来一阵轻微的叮铃声。 薛鉴半支撑着身子,抓过舒姝的脚踝:“每根踝链栓在你的脚上都那么好看。” 舒姝扫了眼脚踝上的珊瑚珠链,抿了耳边头发:“殿下大白天的让人送了去,不就是想让我戴上?” “真听话,”薛鉴把人抱住,去吃那娇嫩耳垂,“还想要什么?” “该回去了,小内侍还有诸多事情要做。”舒姝扭着身子躲避。 看,他就是这样,自以为恩宠了一些东西,她就该感恩戴德。 “内侍只需做一件事情,”薛鉴勾着细细的藕臂,看着手腕处被自己攥出的一圈青痕,“那便是伺候本王。” “是,奴婢遵命。”舒姝套了衣衫,双脚终于落在地上。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他每次都这样狠,是不是当做战场杀敌了? 薛鉴心情不错,从榻上跳下来,一双眼睛不若平时凌厉:“不用你做什么,回去好好休息,等着本王。” 舒姝坐回床边,理着自己的头发:“会在这里几天?” “刚来就惦记着回去?”薛鉴自己取了衣裳,披在身上,“小内侍这般聪明,自己想。” 天色蒙蒙亮,冬日的清晨总是最冷的时候。 平时冷清的皇家别院,此时已经有奴婢们开始忙碌,据说今日与外邦使节有射箭比赛? 舒姝一身太监打扮,踏着昨晚的小道往回走,走得并不快。 两旁树上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她看着淡淡薄雾,记得前面原先是一片花田,现在恐怕也已枯败。 正这样想着,却见前面站了几个小宫女,彼此间小声叽喳着什么。 舒姝经过她们身后,也顺着看了一眼,她不禁一笑,原来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年轻世家子弟在练箭。 一个箭靶子孤零零的立在树下,上面插了几枝羽箭。 到底是青年郎君,翩翩人才,引着这几个小姑娘也没了心思干活,停在这里偷望。 舒姝的突然出现,姑娘们只是回头看了眼,并没有多在意,便转身继续看着射箭的男子们。 舒姝双手拢进袖中,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几个练箭的人她是识得的,昔日也曾在太傅府中往来,的确个个好皮相,也难怪引得几个小姑娘驻足在此。 只是舒姝知道,他们有的也不过只是一张皮相而已,内里怕是真不如外表光鲜。男人太可怕了,那些女子到底没经历过,心中存有美好。 她摇头笑笑,拐上一旁的小。她可不想横生枝节,还是躲着走的好。 “这位小公公请留步。” 舒姝的身后响起一 分卷阅读19 个声音,清隽中似乎带着一丝试探。 她的脑子轰然炸开,脊背僵住,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她想跑开,不要留在这里,可是双脚就像钉在了地里一样。 “请问……献王殿下在哪儿?”男子开口问着。 舒姝两只手抓在一起,指甲掐进了肉里。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向她走过来,惨淡的晨阳,拉长了男人的影子,已经铺到她的脚边。 她咬牙,只恨手中无有一柄利刃,直直结果了这人。 陆泽封,你为什么还活着? 9. 第 9 章   “我听说献王殿下来了…… “我听说献王殿下来了这边?”陆泽封看着小太监单薄的背影,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舒姝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回头,陆泽封一定会认出她。 她并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再见他,哪怕是关于他的一点点,她都不想听。如果一定要说什么,那就是她想要他死! “奴婢不知。”她摇头,准备迈步离去。 “等等。”陆泽封快走两步,去追前面的身影。 舒姝眉头一皱,余光中已经出现陆泽封的袍角…… “陆指挥使,”一道略带冰凉的声音传来,“你在找本王?” “参见殿下。”陆泽封回身行礼。 舒姝嘴角一抿,毫不迟疑的离去,走出好远,依旧感觉到留在自己背上的那道目光。 有些人都没有心吗?做了那般恶劣的事情,竟还这样的无所谓,甚至想撕开别人的伤口? 回到临池阁,这里现在是整座别院最安静的地方,偶尔能听见远处马儿的嘶鸣声。 舒姝倚在床边,想着陆泽封是不是认出她了?她是恨他的,甚至想要亲手剐了他。 她会落到薛鉴手中,就是因为陆泽封。漂亮的眼睛盛满嘲讽,思绪也回到了两个月前的晚上。 父亲被抓,她心慌意乱,第一个想到求助的就是那个从小有婚约的人。她去找陆泽封,而他也满口答应,出去给她探听消息,只是…… 舒姝苦笑一声,她不知道为何睡了过去,待醒了之后就躺在了薛鉴的榻上。 她很怕,紧紧憋住眼泪,就连手指尖都在战栗,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会一手捏死她。直到那只冰凉的手钳上她的下颌,他说:“知道吗?他们说给本王送来了一件战利品。” 她如何不知,所谓的战利品就是她,还是陆泽封亲手送上的,多讽刺? “我愿意。”她清楚地记得说出这三个字时,男人眼中出现的兴味,以及自己浑身抖作一团的冰冷。既没人帮她,那她就靠上大楚最强大的男人。 轻轻地开门声打断了舒姝的思绪,她看着外间走进来的老太监。 “姑娘让老奴准备的药,给您放在桌上了。”老太监做事沉稳,从不多说,也不多看。 “有劳了。”舒姝站起来,走去外面。 精致的瓷碗盛着黑乎乎的药汁,冲鼻而来一股清苦的味儿。原本以为用不上了,谁知还是要喝,那些西域美人就不会多些手段,留住薛鉴 手指碰了碰杯沿,似乎温度恰好,咬牙喝下去便好,左右不要留下麻烦。 “空腹喝会伤到身子。”老太监提醒了句,岁月侵蚀的脸上还是那简单的笑。 舒姝回以一笑,她没想到这时会收到一句关心的话,只是无论如何还是要喝的,身子伤不伤她其实也无所谓了。 不想坏了老人家一片好意,她从桌上小碟里捏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 “你忙去吧。” “老奴出去了。”老太监欠身告退。 喝了药,舒姝觉得头晕,腹中也不好受,不知是不是清早走得太急,进了太多凉气。加上昨晚没睡好,也就躺去了床上。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人坐在自己身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不舒服?”薛鉴倚着床,手里玩着舒姝的头发。 “想睡会儿。”舒姝没有睁眼。 薛鉴身着官服,处处是精致的刺绣,他嘴角一丝若有如无的笑:“喝的什么药?风寒?” 舒姝往被子里缩了 分卷阅读20 缩脖子,声音没有力气:“避子汤,哎……疼!” 她眼里顿时充满水汽,伸手揉着头顶,这人是想把她的头发薅下来? “殿下,手下可轻……”接下来的话,舒姝咽了回去,她看见薛鉴的脸色很是难看。 “本王的手怎么了?”薛鉴手指松开,一缕青丝自掌中滑落。 “是谁惹您生气了?”舒姝坐起来,像以往一样,乖巧的往人身上依偎。 “惹本王生气的人,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好?”薛鉴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的手落在佳人纤巧的后背。 舒姝抬脸明媚的笑,像春日初放的花儿:“我哪里知道?但是一定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那就是要死人咯”薛鉴手下轻拍,轻而易举试到人儿的微抖。 “是,杀了她!”舒姝咬着牙根。 薛鉴的手指去描着舒姝的眼睛:“可是,本王舍不得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舒姝垂下头去,枕着薛鉴的腿。他口中所说的人是她吗?她哪里做错了,惹到他? 难道是避子汤 “别任性。”薛鉴长臂一捞,便将人抱来自己腿上,她长长的头发披满整个后背。 “我没有。”舒姝眼睛清澈,手指玩着他衣领上的绣花。 “没有?避子汤不是?”薛鉴问。 一串银铃笑声,为枯燥的冬日添了阳光一般。舒姝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殿下忘了,您给的避子丸用完了。” “因此你就准备了避子汤?”薛鉴的薄唇轻轻凑去舒姝耳边,轻声一语,“不想要本王的孩子?” “何苦要他出来受罪?他的身份是什么?到底无辜,我什么都给不了他。”舒姝倚上人的肩头,略带伤感。 她知道不该说这种话,应该对他说软话,哄他开心,让他离开。 薛鉴忽然笑了,健硕的胸膛震动着,只是眼角没有任何温度。 “那你觉得陆泽封就会给你,嗯?” 听到这个名字,舒姝腹中更加不适,秀美的鼻子微皱:“提他做什么?” “你也别想太多,他正在议亲,”薛鉴淡淡说道,“陆家也算名门,娶个公主或许可以。” 舒姝的手捂着肚子,不适感更厉害,以至于脸色都开始发白:“与我何干?” “你这辈子只能是本王的,明白?”薛鉴握上精巧的下巴,看着漂亮的人儿,精致的像一个人偶。 “我……不,呕!” 腹中的不适终于爆发,所有的污秽排山倒海而来,舒姝伏在床沿,几乎把肠子也呕了出来。 “咳咳!” “姝姝?”薛鉴的手为舒姝顺着背,从身上取出帕子,为她擦着嘴角。 舒姝虚弱的倒在薛鉴身上,眼见之处是她的污秽之物沾在他崭新的官服上,他那样爱干净,一定又会生气吧? “你怎么了?” “对不起,殿下,你的衣裳……” “来人!” 薛鉴抱着虚弱的人下了床,送去了另一间的软榻上。 舒姝睡了过去,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是薛鉴的背影,以及他对着外面大吼了一声,呼啦啦的好像进来一大群人,他又要杀人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舒姝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母亲还在,太傅府还在,春暖花开,她无忧无虑,被家人捧在手心里。 就连晒在脸上的阳光都那么暖,她知道这是梦,可就是不愿醒过来。一旦醒了,她就要面对残酷,面对薛鉴。大嫂整日说她扛起了这个家,可是没人知道她底下都做了什么。 一声瓷碗破碎的脆响,终于唤醒了舒姝。她看着昏黄的房间,慢慢从榻上坐起来。 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人有些虚弱,头也晕着。口里干燥,她想要找些水喝。 舒姝披了件衣裳,循着有声音的方向走去,刚把门敞开一条缝,她便站住了。外面的一幕让她不敢动弹。 “不说?”薛鉴倚在太师椅上,懒懒的揉着自己的手腕。 地上跪着一个小太监,瘦弱的身子抖个不停。 “不会说话,那么舌头留着 分卷阅读21 也没用了,割了吧!”薛鉴眼皮未抬,从座上站起。 看得出小太监不是不想说,而是已经吓得说不出,而薛鉴显然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他抬脚将小太监踩在地上,人的那张脸直接印在了碎裂的瓷片上,一时间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 “嘘!”薛鉴抬手做了禁声,脚下却是加重力气,“吵醒了她,本王就不割你的舌头,而是割你的脑袋!” 小太监面目扭曲,血肉模糊,狠狠地闭嘴不出声。 “哎,她醒了。”薛鉴看着细细门缝口气遗憾,抬脚将小太监踹飞,“拉下去,脑袋割了吧!” 舒姝扶着门,眼看着那人朝自己而来,最终房门大开,他站来眼前。 “醒了?” 不同于刚才的狠戾,薛鉴的声音轻了许多。他双手捧着舒姝的脸儿,像是一件稀世珍宝。 “你这是想去哪里?” 嘴唇干燥得厉害,舒姝张嘴说话艰难:“渴了。” “姝姝受罪了,本王会帮你讨回来。”薛鉴低头,吻上舒姝干燥的唇瓣。 舒姝头一晕,这人又要怎样?她这样半死不活的,他还能提得起兴致? 只是薛鉴很快便离开她,舔舔嘴角:“你的唇儿要带着花儿一样的颜色才好看。” “殿下,我想喝水。” “有人会送来的。”薛鉴把人抱起,重新送回榻上。 他为她盖了被子,伸手为她理着头发:“本王定会把他们全杀了。” 舒姝双手抓了被子,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家中大嫂可会担心?如此一来,不禁有些急。 “殿下,我怎么了,睡了多久?” 10. 第 10 章   此刻外面一片漆黑,…… 此刻外面一片漆黑,并不知道是何时辰。刚才外殿的一幕,舒姝似乎能想到什么,定然和她突然发病有关。 “这样看你的脸,好像又瘦了,都没有我的手心大。”薛鉴轻抚上苍白的脸颊。 “方才那小内侍是何事?”舒姝再次开口相问。 “有些人贼心不死,依旧想算计本王,可怜了你。”薛鉴脸上浮出一丝阴冷。 舒姝倚着枕头,感情她是替他中了毒?可真够背的:“查出来了?” “一个都跑不了,本王要让天下人看看,和我做对的下场!”薛鉴一甩衣袖,“你以后吃东西,让人先试一遍再入口。” “吃的?”这倒是出乎舒姝意料,原以为是那碗避子汤有古怪。 “幸好你咬了一小口,未吃掉点心中间,只是引来腹中不适,倒也是万幸。”薛鉴道。 舒姝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轻扇,轻轻扯了下嘴角。都中毒了,还说万幸? 不过若是没有他,她真的就死掉了吧?原本以为他这人没有心的,不想却把自己救了回来。 “咳咳!”胸口发闷,舒姝忍不住皱了眉心。 “身子可能要养上几日,本王帮你杀了他们,让你泄愤。”薛鉴握上柔弱无骨的小手,请轻捏着。 “我心中的并无愤恨,只是身子像空了一样,感觉肉都被剜去了。”舒姝抬眼,瞧着薛鉴的脸色,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很多时候都无果。 薛鉴揽上舒姝的肩头:“想要什么,本王会补偿给你。” “什么都可以?”舒姝问,顺势靠在人身上,“殿下放心,我不会要让您为难的那些东西。” 比如正妻。 “说出来。”薛鉴喜欢身边女子温声软语的说话,看,她就是这么依赖他,连要一样东西都小心翼翼。 “我想回家,养好了去见我爹。”舒姝明显察觉到肩上的手紧了紧,她双臂圈上身旁人的瘦腰,声音又虚弱了一分,“留在这里,会分殿下的心。” 每次在薛鉴面前提起父亲,她都会很小心,毕竟恩怨积攒了十几年。 薛鉴不说话,低头看着小小的脑袋,她的头发又长又软,他喜欢缠在自己的手指间。 良久,他开口:“害怕?” “怕。”舒姝小声应道,毫不掩饰自己的 分卷阅读22 示弱。 这别院无甚意思,尽是些她不想见的人,倒不如趁此离去,回家为父亲准备些什么。 没等来薛鉴的答案,门外却是有了动静。 “殿下,东西送来了。”是那个老太监。 舒姝从薛鉴身上离开,手臂刚要支撑,便被人重新勒了回去。 “进来。”薛鉴淡淡道了声。 老太监动作轻缓,弯腰垂首,眼睛连抬也不敢抬。将托盘放于桌上,便重新退了出去,临走前关了门扇。 送来的除了水,还有一碗清粥,熬得软糯香甜。 舒姝坐在床上,接过薛鉴递来的小碗。她知道,他喜欢看她吃东西,还喜欢给她夹东西,每次她都要吃光,虽然有时她并不想吃。 但是他从来没问过,只是对她说“吃吧”。 “好吃。”舒姝对着薛鉴笑,就像以往的每一次。接受了他的东西,她要回以感激。 “吃吧,我去那边看看书。” 舒姝倚在床边,烟青色的幔帐,长长的金色流苏,华贵的锦被……恍惚还是在太傅府的时候,那时她可以轻易得到最好的东西,父亲,兄长总是哄着她,将她护得好好地。 而现在的一切,是坐在桌边的男人给的。她在想,自己算是他养得金丝雀吗?转而想想又不是,他更像是将一根无形的线拴在了她脚踝上,只要他轻轻一拽,她就要到他的身边。 虚弱感再次袭来,那毒虽说轻微,到底身子弱,舒姝还是扛不住。她眯着眼睛看着翻书的薛鉴,他现在还算新鲜她吧,只是不确定会持续多久。 以前小心翼翼的,总怕惹怒他,甚至走路都不敢大声……若是趁着这份所谓的宠爱还未消失,能不能把父亲救出来? 舒姝不确定,或许薛鉴和别人一样,只是喜欢她的身子美色,仅凭于此能让他放过父亲? “还在想回家的事?”薛鉴瞟了一眼过来。 “殿下答应吗?”舒姝放下手中小碗,脸色依旧苍白。 薛鉴盯着书页:“明日养养,后日再回去吧,本还想带着你到处走走,你身子真是弱。” “是姝姝坏了殿下的兴致。”舒姝轻轻一笑,自己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他,“谢殿下救了我。” “本王会让御医配一些药给你,避子汤以后不许喝。”薛鉴声音没有情绪。 舒姝皱了眉,收回视线,看着锦被上的花团簇拥。 “避子汤伤身,还是用以前的吧。”薛鉴又道。 这下舒姝明白了,应该还是那种每次房事之后吃的丸药,避子丸。也好,这一次中毒倒是不亏,可以离开别院回家,又不必提心吊胆的准备避子汤。 事情解决,想着明日之后不用见薛鉴,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转身躺下,面朝床里。 没多久,就觉得身后的被褥陷了下去,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舒姝的手抓着被子,她有时候害怕薛鉴哪里来的那样多精力,还专捞着她一个人出狠,那种逃也逃不掉的恐惧渐渐蔓延。 “后山的梅花开了,真不想留下来看看?”薛鉴从后面环住美人,脸埋去她的脖颈间。 “痒,哈哈……”舒姝虚弱的躲避,几乎掉下泪来,“身子太虚了,有心无力。” 从话里可以听出,薛鉴随时都会改变主意,让她留在这儿。 薛鉴单臂支着头颅,另一手扣上弱弱柳腰,指尖探着那块软肉:“舒家老匹夫是怎么养你的,养的这样弱不经风?” “殿下想知道,就去问我爹。”舒姝娇哼一声,试图赶走腰间的手。 “问他?不如你告诉本王,舒姝为何这样软?”薛鉴的手更加不老实,他忍不住,每一次都想拿捏她。 舒姝受不了痒,扭着身子想逃离,奈何身上无力,气得转身瞪眼。 “哈哈哈。”薛鉴笑了,一手把人捞进怀中,轻点她的柳眉,“敢瞪眼了,是不是好了?” “殿下怎不见我掉下的泪?很疼啊!”舒姝心中一惊,他要是真来一番云雨事,估计她直接死在这床上了。 “好,你睡吧,本王不动你了。”薛鉴收回细腰上流连的手,习惯的去缠她的头发。 舒姝枕着男人的手臂,小指头抠着他 分卷阅读23 的掌心:“记得小时候睡觉,我爹就会给我讲故事。” “哦?”薛鉴不介意小女人的放肆,任她的小手指动着,“想听?” “殿下会讲吗?”舒姝慢慢阖上眼睑,耳边是男人的呼吸,她知道他应该是在笑,很轻微的笑。 “本王从小到大,没人给我讲过故事,或许母妃讲过吧,但是忘了。”薛鉴说起往事,依旧没有情绪,就如在说别人之事。 舒姝轻轻嗯了声,脑海中浮现父亲严肃的脸。他在牢中受罪,而她在仇人身下承欢…… “姝姝想听,本王倒是可以讲一下边城军营的趣事。”薛鉴趴在小巧的珠玉耳边。 “好啊。”舒姝轻轻一笑,难掩虚弱。 薛鉴将人勒紧了些,好像要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有一回寻边,碰到一伙沙盗,敌众我寡。他们是亡命之徒,穷凶极恶,手里的大刀都被血染透了。” “最后他们死了。”舒姝知道答案,和薛鉴碰上,那群沙盗也是倒霉。 薛鉴笑了声:“对,他们全死了,对付他们不必讲道理,拼的就是谁命硬,更要以此来警告其余的沙盗。” “警告?”边城对于舒姝来说太遥远,她觉得这辈子也不可能去那么远。 “要吓破他们的胆,让他们看看作对的下场,所以那些沙盗个个死得难看,肠穿肚烂。”薛鉴拭着怀里的人在发抖,“看来这不算是好故事。” “您还是别讲了,我怕会做噩梦。”舒姝缩了缩脖子,以此来告诉身后的人,她要睡了。 薛鉴没有再做什么,只是依旧缠绕着她的头发,好像要到天荒地老一般。 翌日,天气不算好,冬日里阴霾会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压抑。 不必再扮做谁,也不必跟着薛鉴去这儿去那儿,舒姝只要等过今日就可以回家。 她从楼上的窗口往外看,整座别院没了声音,连之前偶尔的马鸣也没了,甚至目及之处见不到人影,实在有些不正常。 想到之前自己中毒,以薛鉴的性子,必是严查一番,估计这别院一半的人性命堪忧,也难怪这里变得死气沉沉了。 正想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往临池阁而来,是个姑娘,动作利落,脚下生风,抬手指着看守侍卫喊话。 冬日里的阴沉,因着这抹亮色而变得鲜活。 “让我进去,我知道里面藏了一个狐狸精!”红衣女子赫然抬头,眼光锐利的看去舒姝所站的窗口,“蛊惑人心的东西,看我进去把她揪出来,揭了她的皮!” 舒姝站去窗后,她并不认识红衣女子,京城中也无这一号千金,听口气不善,还是冲着她来的。 11. 第 11 章   侍卫根本不敢拦红衣…… 侍卫根本不敢拦红衣女子,人直接冲进了临池阁。 舒姝从桌上捞起太监纱帽,刚扣到头上,就听见门哐当一声被踢开,紧接着是咚咚的楼梯响。 洪玉芯一路跑到二层,并没有看到什么狐狸精美人,只见着一个瘦弱的小太监站在门边,不觉就皱了柳眉。 “喂,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就我一人。”舒姝看着女子,以及人手里握着的一卷皮鞭。 “哼,该不会藏起来了吧?我就不信揪不出她来!”洪玉芯脚蹬鹿皮小靴子,踏进卧房去。 她仔细巡视着每一处,手里的鞭子“刷刷”甩了两下。 舒姝看着那根结实的鞭子,这要是落在她的身上,可不得丢掉半条命?说起来这女子又是谁,为何敢直接冲来这里? “姑娘要找什么?” “献王殿下这里是不是有个女人?”洪玉芯瞥了眼门边的小太监,双手叉腰,不耐问道。 好吧,还真是冲着自己来的,真自己报了家门,估计这姑娘一顿鞭子就来了:“殿下的事,我不敢过问。” 舒姝寻思着这女子的身份,脾气嚣张,应该会些拳脚,不怕薛鉴,难道是洪将军的小女儿,薛鉴的小表妹?她也来京城了? “难道我搞错了?这些人都不查清楚就瞎说。”洪玉芯抓抓脑袋,秀美的脸上除了疑惑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姑娘无事,我就下去了。”舒姝可没有兴趣伺候这个小祖宗,她只 分卷阅读24 想熬过这一日,然后回家。正好人家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可以好好相处。 她可看出来了,薛鉴的这个表妹过来抓人,就是心中在乎,也许正是薛鉴将来的王妃呢? 洪玉芯并没回话,直接走去榻前,捞起搭在上面的狐皮毯子:“做成毯子了?” 舒姝看过去,洪玉芯手中的毯子正是薛鉴给她的,她怕冷,他便让人做了这条狐皮毯子。 “问你话呢!”洪玉芯提起毯子抖了抖,显然是生气了,“为什么做成毯子了?当初猎狐费了那么多力气。”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舒姝无奈,薛鉴拿着狐皮做什么她能管得了? “狐狸精!”洪玉芯把毯子摔到地上。 舒姝皱眉,那毯子很暖,每次与薛鉴乘马车,她喜欢搭在腿上的,就被人摔在地上,实在过分。 “姑娘,你这样贸然跑进来,又是搜又是翻,眼下还摔东西,是不是过分了?” 洪玉芯一听,手里攥紧皮鞭,往着舒姝看来,心里有气。 小太监长得极为好看,简直赛过女子,就是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估计两鞭子下去就会要了人的命。但是转念一想,这是薛鉴的寝室,她翻了东西当然不对,到时候他又说自己胡闹,小孩子脾气。 “你哪里看着是我摔了,我只是……没抓紧,它掉了。”洪玉芯讪讪的捡起毯子,搭回榻上。 舒姝一愣,这不可一世的姑娘这样就妥协了,可见真是喜欢薛鉴。这是有多想不开?那人阴冷薄情,心狠手辣……算了,关她什么事?人家两心相印,也算门当户对。 “不对!”洪玉芯的鞭子敲着自己手心,“两旁侧殿还没找,说不定人藏在那儿。” 说完,一阵红风似的卷出了门外,消失在楼梯处。 舒姝不由笑了声,走去镜前看着里面的人影,“真的看不出来吗?还是这姑娘心思粗?” 楼梯处又有了轻微声响,想不是那洪家姑娘又折了回来?却是老太监端着托盘上楼。 人还是按时进来送药,话却不多了,只是简单地礼节:“姑娘,药来了。” “公公,临池阁发生了什么?”舒姝问。 “老奴也不太清楚。”老太监弯着腰,臂弯中挂着那柄拂尘。 舒姝多少也猜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谁还敢多言语?尤其是伺候人的奴婢,这般年纪了自然晓得事情严重。 “方才那位姑娘是谁?我见她冲进来,竟无人阻拦。” “洪将军家的玉芯姑娘,是今早上来别院的。”老太监恭谨的回话,“老奴该向姑娘道歉,不该让您吃那点心。” “你也是好心,王爷把事情查清就好。”舒姝握着药碗,浓浓的药汁送进嘴里,舌头都麻了。 原来真是洪家的姑娘,难怪如此猖狂。当年薛鉴去了边城,就是跟着洪家,有今天的局面,洪家功不可没。据说洪家夫人和薛鉴的母妃还是结义姐妹,这就可以理解了。 老太监收好碗准备退下,慎小慎微的姿态能看的出别院的紧张气氛。 “公公,我想搬出去,待献王殿下回来,你帮着说一声。”舒姝起身,既然洪玉芯来了,她住在这里肯定会露马脚,倒不如趁此搬出去。 “这……姑娘是否等王爷回来再说?”老太监面带为难。 “公公知道,洪姑娘怕是一会儿还要回来,我在这里恐怕会给殿下添麻烦。”舒姝走去塌边,她没什么要带,就这一床狐皮毯子倒还用得不错。 她卷了毯子抱在身前,转而踩着楼梯下去。 老太监跟上:“姑娘要去哪儿?” “就去汤泉那边吧,我见那里无人。”舒姝清凌凌一声。 老太监没有阻拦,他也知道现在人留在临池阁很麻烦,那洪玉芯一看就是个火爆性子,左右暗中跟个人过去看着就行。 一路走来十分安静,偶尔碰上的宫人也是小心翼翼,垂首而过。到了汤泉院子,舒姝选了一间小屋,虽是严冬,因着这边的湿热之气,到也不觉寒冷。 她铺了毯子在床铺上,便走去那夜泡过的汤池。 衣衫尽除,高高的铜镜中,是女子白玉一样纤柔的后背,乌发挽在头顶,凸显出优美的勃颈。 舒姝的身子虚弱,本不能泡汤 分卷阅读25 池,但是她还是入了水,不能白来别院,总要学些东西才是,就比如在水中闭气。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沉进水中,只是没一会儿就受不了,感觉要被憋死,慌慌把头伸出水面,大口的吸气。 待平稳之后,她再次进到水里,娇嫩的脸儿被热水包裹,这次她试着睁眼,又是引来不适,原来看似简单的事情也这样难。 如此,她学了一会儿,一次比一次的时间长。 “呼!”舒姝的小脑袋冒出水面,眼睛看到的是一双金纹皂靴,她瞪大一双眼睛,几乎忘了呼吸。 薛鉴站在池边,俯视着水里的人儿,嘴角轻轻一勾:“藏在水里这么些时候,在做什么?” “殿下何时来的?”舒姝甩了下头发,双臂藏于水下。 “你猜?”薛鉴不答反问,“不是身子虚吗?还能泡水?” “我觉得冷,就下来了,”舒姝慢慢移到池边,伸出一条细滑的手臂,葱葱玉指搭在池沿,脸儿淡淡的委屈,“我的手钏掉进池子了,可是怎么也捞不到。” “你钻进水里是在找手钏?”薛鉴蹲下,手掌摸上湿润的脑袋。 “自然,殿下给的,一定得找回来。”舒姝双臂抱在一起,搭在池沿,乖巧抬头看着男人。 薛鉴脱了靴子,除去外衫,一步步的走进池水:“这么重要,是得找回来。” 说完这句,人就没进水中,只余着水面上的袅袅蒸汽。 舒姝松了口气,慢慢移步往池子的阶梯而去。她的手钏的确是掉进池子,只不过是她刚刚在薛鉴眼皮子底下撸下来的,她学憋气可不想让他知道。 “哗啦”,一片水花四溅,薛鉴从水底冒出,直接把呆愣的舒姝抵在池边,手里拿着一根玲珑手钏。 “找到了,怎么谢本王?” 舒姝纤长的眼睫沾着水珠,男人挤着她无法动弹,忍不住哼哼一声:“谢殿下。” “就这样?”薛鉴似乎不满足,握上一折即断的细腰,把手钏套回舒姝手腕,“本王教你,要以身相许。” “您又说笑了,什么以身相许?在这儿吗?”舒姝笑着,娇媚脸蛋儿像一朵绽放的花,只是那笑逐渐变得发僵。 她感觉不太好,尤其撞进薛鉴的眼眸,那个她熟悉的眼神,便更觉得发慌。他难道真的想…… 在水中,薛鉴把人抱起,埋首去了她的颈窝间,温热的水珠从肩头滑下。 怀中的人儿好像带着致命的蛊惑,平时总穿着规矩的衣装,端着大家千金的样子,可是真真的她就是勾人的妖精。妖娆的身段,整个人软软的像没有骨头,娇娇的啼哭,尤其那一把细腰,让人忍不住细细琢磨。 他以前远远见过这个舒家女儿一眼,亭亭婀娜,一副柔弱模样。后来她就落到他手里,明明怕得要命,居然还强装镇定的与他谈条件,而他自来就不是个愿意成人之美的,她想与虎谋皮,那他就让她试试。 想那一晚她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在他的肩头留下一条条抓痕……雨很大,她最后颤着身子抓起衣裳,脸上泪痕未干,说要回家。 “记住了?这才是感谢。”薛鉴伏在泛粉的耳边,轻轻道。 “嗯,不……”舒姝双手攀住男人肩头,话到了嗓子眼儿,便被人吻住,一点点的吃了去,这种感觉似乎比在水中闭气更让她困难。 身旁的水波荡漾,乌发海藻一样在水里张扬。就算身体不好,他也不放过她吗? 12. 第 12 章   舒姝缩在被子里,……… 舒姝整个身子缩在被子里,一番折腾早已身困体乏。 方才汤池中他只是逗了逗她,并未行那云雨之欢,或许还顾念着她就是半条命的人。 “头发干了再睡,不然会头痛。”薛鉴倚着窗边,手里玩着湿润的头发。 “我不能留在临池阁,洪姑娘的鞭子看起来厉害得很。”舒姝柔着嗓子,懒懒的眯着眼睛。 薛鉴摸着枕在腿上的小脑袋,眼帘低垂:“那便留在这边吧,玉芯就是个小孩子,有时候会冲动。” “小孩子?”舒姝知道,洪玉芯比自己小了没多少,“今日的架势,我看洪姑娘分明就是去捉我的。” “哈哈,捉你?”薛鉴笑,“那你怕吗?” 分卷阅读26 “我不怕会躲到这里来?还骂着狐狸精,哎!”舒姝噘着嘴叹气。 “觉得委屈?” “不敢,就是前有中毒,这厢还要躲着洪姑娘,总觉得心力交瘁。”舒姝说得小声。 薛鉴看着精致恬静的脸:“还想回家?” 舒姝嗯了声,脸儿轻轻蹭了男人的腿,就听见头顶一声轻笑。他还是不明着说出来,让她回去。 “有好东西给你,把嘴张开。”薛鉴拿出一个极小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指肚大小的黑团子。 “什么?”舒姝想支起身子。 被薛鉴制止,手轻轻拍了她的肩头:“躺着吧,这是西域进贡的药丸,百种珍贵药物做成,可解百毒,现在给你了。” “进贡之物?”舒姝看着那里不起眼的药丸,“看起来很平常。” “服下吧,全大楚可只有这么一颗,正是这次使节带来的。”薛鉴摸着舒姝头顶,“一觉醒来你就完全好起来。” “这样珍贵?”舒姝捏过那粒药丸,有点淡淡的清苦气。她是听大哥说过有这种药,驱毒解毒甚是神奇,一般是进贡给天子的。 她看着薛鉴扫了衣袍站起,转身想离去,于是伸手扯住人的袖子,一双眼睛水亮清澈:“殿下……谢谢你。” “本王还有事,你睡吧。” 留下几个字,薛鉴便离去了,直到关门声响起,舒姝才回过神来。看着手中丸药,最终张嘴服下。 幽幽叹了口气,她躺回床上,看天色应该是晚上了,好像有隐约的鼓乐声,又是西域歌舞吗?那群舞娘的身段也太妖娆了,他一定也喜欢吧? 迷迷糊糊间她便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舒姝觉得憋得慌,半睡半醒的试到腰间圈着的手臂。 “殿下跑来这边做什么?”她朦胧的软着嗓子。 “想抱着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薛鉴将人勒紧,脸贴上光滑玉颈,轻轻蹭刮。 舒姝咯咯笑着:“好痒,你饶了我吧。” “药很管用,笑起来都有力气了。” “是么时候了?” “快天亮了,”薛鉴一用力,把软软人儿翻到自己的身上,顶了下她的鼻尖,“刚好够用来做点什么?” “做什么?”舒姝不满的撑着双臂。 “本王放你回家,你不该好好报答?”薛鉴毫不客气的动手。 “回家?殿下说我可以回去?” “这次事情多,以后单独带你过来。”说着,薛鉴双手掐着细腰将人制住。 “啊!”舒姝身子一晃,整个扑在人身上…… 幔帐晃动,烛台上的蜡油落下,红艳艳的,一滴滴叠堆成奇怪的形状,慢慢的由热变温,最后成形。 。 。 。 京郊的官道上,马车正在前行,四周一片荒芜,路边的田地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机。 舒姝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单调的景色,寒风吹红了她的小鼻尖。薛鉴给的药很管用,她的身子好了许多,现在之所以无力,是因为清晨床榻之欢。 “明岚,能问问你关于齐仲安的事吗?”她声音很轻。 良久,明岚道:“那日把他送回去,交到齐家人手里的时候,他是昏迷的。”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舒姝又问,她不能去齐家探望,眼前可以问问明岚。 “那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把人送回齐家。”明岚冷冰冰说着,眼神不带一丝波澜。 舒姝收回手,齐家那边没有什么动静,那就说明齐仲安没有事,只希望人能赶紧好起来。他是个做学问的人,不应该牵扯进朝堂争斗。 终于回到京城,寒风中,为了生计奔波的商贩吆喝声,酒楼中飘出的菜香气。 宁安巷,老槐树光秃的枝丫探出墙外,舒姝肩上搭了一个包袱,伸手叩响了门坏。 她叮嘱过,就算是白日里,也要拴着门,任何时候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吱嘎”,大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只眼睛戒备的看出来,随即是一声欢快的叫声,门哐当一下就打开了。 “姑娘,你回来了!”念 分卷阅读27 巧从门里跳了出来,伸手接过舒姝肩上的包袱。 “回来了,家里都还好?” “都好,小公子也好了,整日嚷嚷着要去找你。”念巧道。 动静招来了许嬷嬷,她也迎了上来,相比念巧,她就细心很多,盯着舒姝打量, “姑娘这是怎么了?脸儿都瘦了一圈。” “天太冷,一不小心就着了凉,咳咳……”舒姝抬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这里风大,赶紧进屋去。”许嬷嬷转身去栓了院门。 舒姝往正屋走,突然蹿出一个小身影,直接扑在她身上。 “姑姑。”舒询小小的脸儿扬起,甜甜地叫着。 “询哥儿。”舒姝蹲下,双手揉着软乎乎的脸蛋儿,心中所有的不愉烟消云散。 “姑姑,进屋用膳了。”舒询把小手送到舒姝的掌心。 “乖。” 正屋,姜晴娘的精神比起前几天好多了,大概是因为儿子好起来了,终于放下心事。 桌上摆了两盘菜,舒姝碗中被夹了不少菜,虽然不如薛鉴那边的精致,但是她吃得舒心。 舒询吃过了,便跟着念巧去了厢屋玩耍,正屋只留下两姑嫂。 “安清师太可还好?”姜晴娘又夹了些菜送过去,“你走了之后,我老觉得不安,心神不宁的。” 舒姝笑:“嫂嫂总是爱担心事,我这不是好好地。安清师太也好,你说得对,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她担心了,便也就提前回来了。” “方外之人,放却一切,挺好的。”姜晴娘点头。 “家里没什么事吧?”舒姝问。 “没事,隔壁于婶子还过来看过询哥儿,怎的听她说起茶铺的事了,你想盘下来?”姜晴娘放下饭碗。 舒姝点头:“嫂子觉得怎么样?那茶坊地角是不错。” “咱家全是女人,之前也未做过买卖,总觉得不太行。”姜晴娘摇摇头,看着门帘叹气,“什么都不懂,世道又乱,遇到歹人怎么办?” “就算不易,也得试过才知道啊。”舒姝知道嫂子的性格,有些软弱,凡事都不太敢去做。 “你忘了咱刚搬来的时候?那些人坏的要命,欺负咱姑嫂俩,有的甚至夜里想爬墙进来,幸亏念巧胆子大……”姜晴娘继续劝着,“到时候开了茶坊,再有人来搞事,真的没人帮咱啊。” “嫂嫂,咱们已经回不去了,以后的路要打算的。不说别的,询哥儿呢?”舒姝放下筷子,“他现在小,天长日久长大了,难道就让他看这一方小院子,不知道外面的天地?” 姜晴娘张嘴,却没说出话,儿子的以后她如何没想过? “眼下咱盘下那铺子,不指望的能挣银两,权当积攒点经验,以后离了京城,咱也会点谋生的营生啊?”舒姝道,“也让询儿学习一些东西,知道些外面的事。” “可是得有本金,这是说干就能干的?”姜晴娘还是觉得不太行。 “本金的话,嫂嫂的堂姐姜夫人那儿不是有吗?她拿了你院子的租金还未还过来呢。” “她?不妥。”姜晴娘摆手,“她的性子我知道,进了她荷包里的,断然不会再拿出来,更何况,到底是亲戚,哪好真的撕破脸?” 一听这话,舒姝有些哭笑不得,那姜氏都敢打上门来抢院子,这个大嫂还念及亲戚情分? “嫂嫂,这不单单是为了询哥儿,还是为了爹。” “公公?”姜晴娘眼中蓄满了泪,手里抬起一方香帕拭着眼角,“人也不知道在牢里怎么样了?” “怎么又哭起来了?”舒姝晃晃嫂子的手,“你先听我说啊。” “嗯,姝姝你讲。”姜晴娘吸了吸鼻子。 “咱在外面担心爹,他在里面也定然挂记咱们。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整日躲在家中怕这怕那,他可不是会更担心?” “你的意思是,公公知道咱们在外面有个营生干,会放心些?”姜晴娘皱着眉头。 “是呀,让爹知道,咱在外面可以照顾好自己,过得不坏。”舒姝点头。 “你说得对,只是我堂姐那儿……”姜晴娘为难的叹气。 舒姝知道嫂子面皮薄,便笑道:“改日 分卷阅读28 我去找姜夫人就好了,嫂嫂在家带好询哥儿。” 姜晴娘终于点头,尽管眼中还是浓浓的不确定。 “姑娘,”许嬷嬷走进屋来,“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舒姝站起来,整理了衣裙。 她们现在落到这种境地,还有谁会过来?许嬷嬷是个稳重人,这般小心的进来,莫非是又来了不速之客? 13. 第 13 章   院子里,念巧戒备的…… 院子里,念巧戒备的看着槐树下站着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长得秀气瘦弱,见着舒姝出来,上前两步弯腰施礼。 “舒姑娘好。” 舒姝摆摆手,示意念巧回屋去,自己走来少年面前。她认得他,这是齐仲安的书童,早先也曾去过太傅府。 “小六,你怎么来了?”她不敢多问,怕自己和薛鉴的事情被牵出来。 小六直起单薄的身板,双手送上一封信:“我家公子让我过来给姑娘的。” 舒姝伸手接过,纤纤手指捏着薄薄的信封竟有些发抖,齐仲安能写信,证明人没事了吧? “公子前些日子摔伤了,一直养在家中,问姑娘这边有什么需要,让我过来看看。”小六道。 “人怎么样了?伤得可厉害?”舒姝对齐仲安心存感激,他那样子还差人过来送信,甚至替她瞒着与薛鉴的丑事…… “家里请了最好的郎中,要彻底养好,也要过年之后了。”小六回道,“公子说了,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写信过去。” “回去代我谢谢你家公子。”舒姝对着小书童福了一礼,她落到现在的模样,也只有齐仲安会时常照拂一下。 “姑娘不可。”小六连忙弯腰回礼,“那我就不久留了。” “回去路上小心些。”舒姝叮嘱了声。 小六走后,舒姝关了院门,站在避风处拆了信封。里面仅有只字片语,齐仲安说自己身体无碍,很快会好起来,至于和薛鉴有关的,他一句未问。 “怎么会无碍?当日那血可是染红了地上石砖。”她叹息一声,将信折起。 不能去麻烦齐仲安,让薛鉴知道,后果不知多可怕。 稳了心绪,舒姝走回去正屋,舒询正趴在桌子上,小手指戳着鼓鼓囊囊的包袱。 舒姝脸上笑着,转头对一旁的念巧道:“你那日收拾屋子,不是找出一张棋盘吗?快去取了来。” “棋盘?”念巧挠挠耳朵,“对,放在我房里了。” 舒姝走到桌边,把包袱拖到自己眼前,伸手解着扣结。 “是齐仲安让人过来了?”姜晴娘把乱爬的儿子抱进怀中。 “小六,过来送了封信,说仲安哥哥摔着了,在家中修养。” “怎么这么不小心?冬日里摔一下,可不要命?”姜晴娘摇头,“就说这些?” “还有,说是想办法,能不能进去天牢一趟。”舒姝颤了下眼睫,隐住眼中的情绪,她怕被大嫂看出自己在说谎。 为了瞒住和薛鉴的事,也只能这么编了。要是大嫂知道自己跟了薛鉴,恐怕这支离破碎的家就不能安宁了。 “他有心,咱们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往昔你大哥还说他书呆子。”说起自己的男人,姜晴娘脸上泛出悲伤。 舒姝笑笑,从包袱里取出两个小布袋:“希望能有点眉目。” 舒询在姜晴娘的怀里并不安分,总是试图再次爬上桌子,他的小胖手抓着一个布袋捏了捏:“姑姑,这是什么?” “是给询哥儿带回来的,”说着,舒姝抽去布袋上的细声,又从包袱中取出两个棋笥,“以后你要学的。” 她把布袋里的棋子倒入棋笥,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响声。 “棋子?”姜晴娘松开抱儿子的手,“你买的?” 舒姝自然不能说这是从皇家别院带回来的,当时便觉得桌上的那副棋子不错,可以带回来给小侄儿,只可惜棋盘太大,不好拿。 “回来的时候,看见街旁有人低价出手,就因为没有棋盘,所以只花了几个铜板。以后嫂嫂可以教询哥儿下棋,他这时候也该学了。” “什么事 分卷阅读29 都让你想着,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有打算。”姜晴娘心里明白,如果没有这个小姑,她怕是会流落街头。 “询哥儿是舒家唯一的孩子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他。”舒姝摸着舒询的小脑袋。 舒询等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拽着姜晴娘的袖子:“娘,我要学棋。” “好,娘教你。” 正好,念巧拿着那张旧棋盘进来,几个人围在桌前开始摆弄棋子。 舒姝回到东厢房,毒未去尽,头开始晕沉,她倚在床边,伸手揉着额头。 “姑娘,药熬好了,你赶紧喝了吧。”许嬷嬷端着药碗进来,送到舒姝手里。 “嬷嬷辛苦了。” “别这么说,人总会有个三灾五难,挺过去就好了。”许嬷嬷搓搓双手,“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舒姝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继而装作无事般,嘴唇碰上碗沿,吮着苦涩的药汁。她不确定许嬷嬷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有人说厉害的嬷嬷只凭五官,便会看出一个女子是否完璧…… “总觉得京城不宜久留,不知道明年会否离开?”她将空碗送了回去,帕子拭着嘴角。 说起眼前境地,许嬷嬷也是摇摇头:“你比少夫人想得多,能离开自然好,去一处新地方过安生日子。” “会离开的,”舒姝点头,“等父亲的事过去,咱就离开。” 舒太傅的事一直没有定锤,一是临近年关,二是新帝要登基,恐怕得拖到年后了,这期间可会有转机?舒姝脑海中最先想到的就是薛鉴,只要他开口,父亲就能活。可当初是父亲毁了他的储君之位,说他生母底细不明,又不是嫡长子,太子才是正宫嫡出…… 过了几日,舒姝的身体好了不少,她将自己收拾了下,出了巷子来到前街。 街边那间茶坊半开着门,隐约见着里面一个人影走动着。 舒姝推门进去:“婶子,我来了。” 她就是过来看这间茶坊的,外面天色阴霾,屋里也有些暗,几张桌子摆在各处。 于婶子放下手里的抹布,迎上前来:“这几天不打扫,就落满了灰,忘了带些炭火过来点上。” “不用,我过来看看,一会儿就成。” “跟家里嫂嫂商量好了?”于婶子问。 舒姝点头,随后在各处看了看,后厨,隔间,账房……虽说不大,但是什么都很齐全,基本准备下就可以开张。 “你过来晚,刚才这街上可热闹的过了一队人马。”于婶子跟在后面,圆脸上带着慈祥的笑。 “有什么事吗?” “一群异族人,那穿着实在奇怪。” 舒姝嗯了声,不由便想起京郊皇家别院的西域使臣,薛鉴前日就回京了,为何没派人过来?说的去天牢,可会食言? “婶子,这茶坊我盘下了,只是银子可能得过两日给你,你看成不?” “你真要做?”于婶子看着眼前姑娘,“婶子跟你说句实话,买卖不容做的,什么人都会碰到。” “我想好了,要学会些东西。”舒姝道。 “行,银子的事也不必急,年后再说,我这里给你一把钥匙,要是得空,你们可以过来拾掇拾掇。”说着,于婶子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塞到舒姝手里。 “谢谢您。”舒姝道谢,她要为以后打算,为家人找出一条路,就从这小小的茶坊开始吧。 “后面打了一口井,平时用水就在那儿,还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于婶子道,“对了,你做茶坊,进茶可得好好弄,有些商贩会以次充好。” “我会的。”别的不敢说,辨茶对舒姝来说不在话下。 她的母亲生前爱茶,所以带着她学了很多,包括从茶叶的外形,颜色辨认嫩度,嫩度大的茶口感香醇,舌尖留香;再来泡茶,何种茶具,水温如何,甚至从哪儿取水都有讲究…… 现在这茶坊当然不会有那些讲究,但是好茶很有必要,这就要找一个好茶商才行。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于家的干活的婆子走进来:“于嫂子,大郎和二郎到家了。” 于婶子忙迈开步往门口走,嘴里念叨着:“可回来了,这俩不省心的也不知道我在家担心?” 走到门边好像记 分卷阅读30 起什么,又转回身来,“姑娘先忙着,我回去了。” “婶子慢走。” 临近年节,在外的亲人都赶回家团聚了,看着消失在门边的于婶子,舒姝想起了大哥,她的亲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并没有待太久,她就锁了门出来。 巷子里,于家门前两个男儿,一个身材粗壮,是于家的大儿子,手里正拿着一把大砍刀在剁鸡;另一个背对着,身形清瘦,一身儒袍,应该就是那个在外上学的小儿子。 舒姝没有回家,直接沿着街道往前。天冷,路旁小摊子的商贩搭伙缩在墙角下说笑。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那高高的院墙外,为了父亲,她真的沉不住气,是以她主动来找他了。 舒姝见到了明岚,对方看着她,口气淡淡:“等着吧,殿下有事在办。” 她被带到书房的隔间,在这里等着。一门之隔,她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似乎她挑了不该来的时候,因为外面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洪玉芯。 女子咯咯的笑着,俏皮可爱。舒姝真怕人会突然推门进来,而薛鉴似乎也没有让人走的意思,时不时回上两句。 14. 第 14 章   书房,薛鉴坐在书案…… 书房,薛鉴坐在书案后,手中翻着信笺,抬眼看了下在房中踱步的洪玉芯。 “所以说,你是偷着跑来的?” 洪玉芯一身红衣,乍听这话有点急,两步跳来书案前:“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比我爹提前出发而已。” 薛鉴收回视线:“洪将军算算也快进京了,你想想如何解释吧。” “就骂两句吧。”洪玉芯满不在乎,看着坐着的男人,随即规矩的站好,“这京城虽好,就是规矩颇多,坐立行走各种,着实让人不自在。” “何必委屈自己?” “我……总不能给你丢脸啊!”洪玉芯脸儿一红,声音也比方才小了许多。 “别胡说?”薛鉴吐出三个字。 洪玉芯双手摁在桌面,有些急道:“你答应过我哥照顾我的。” 薛鉴放下信纸,身子往后倚在椅背上:“对。” 他答应过,至今眼前还浮现着浑身血的洪玉熏,整个人被羽箭射成了刺猬,而人身上穿的正是他的衣袍……洪玉熏是替他死的。 “殿下?”洪玉芯歪着脑袋,看着男人好看的脸,“我能搬来王府住吗?” “你?”薛鉴眉一挑,颇有些头疼“不行!” “你当初也住在我家的,再说我还叫你表哥的。”洪玉芯似乎打定主意,“我一个人住在将军府,都没人说话,好生无聊。” “说了,不行!” 洪玉芯一跺脚,柳眉皱着:“那我就每日跑过来,在这边用膳。” 隔间,舒姝等得心焦,外面的表兄妹也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连她都听得出,洪玉芯对薛鉴有意,想搬来王府无非是想多与他接近,这衣冠禽兽的男人这厢倒装得正经起来了? 心底倒是觉得洪玉芯性子直爽,什么都敢说。 她坐在软塌上,手无意间伸到身旁的小几下,摸到了什么,不慎发出叮铃声。 舒姝一惊,怕响声被外面的洪玉芯听到,赶紧把小几下的东西抓在手中。仔细听着外面,也许是洪玉芯眼中只有薛鉴,并未察觉到这细微声响。 低头才发现,原来手里抓着的是一条腰链。她见过,在皇家别院,那些西域舞娘跳舞时,腰上就是晃着这样的链子。 原来薛鉴把舞娘带回王府了,看来这榻上也发生过什么吧?是自己离开别院后发生的吗?那女子不知是何模样? 舒姝正要把东西重新放回去,门从外面被推开,吓得她赶紧看过去,男人站在门边,一身家常服略显飘逸。 “做贼心虚?”薛鉴双手背后,关上了门。 舒姝站起来作礼,声音柔软:“见过殿下。” 薛鉴走到舒姝眼前,伸手挑着她的下巴:“肯露面了?比本王预计的时间晚了些,小丫头挺沉得住气啊?” “不敢,殿下事忙……” “编吧,”薛鉴截断舒姝的解释,轻嗤一声,“ 分卷阅读31 你这些话说了多少遍,自己记得吗?” “那我还能说什么?”舒姝将脸别开,不去看男人深邃的眸子,指尖绕着腰链上的流苏,“说怕大嫂知道,我整日担惊受怕?还是说跑来王府受着洪姑娘的鞭子?” “呵,几日不见又长本事了?”薛鉴从舒姝手里拿过腰链,低头看着她细细的纤腰,“脱了,戴上看看。” 舒姝一怔,有些不可置信:“这里?可是洪姑娘她……” “她走了。”薛鉴捏着手中之物。 “好,”舒姝对着他甜甜的笑,眼睛水波一样明亮,“但是您要想让我跳那西域舞蹈,可真就不成了。” 她当然会照做,来求他早就可以料到的。左右身上的每一处他都看过,已不必遮遮掩掩的故作拿捏,最重要的就是他发话,让她进天牢去。 烧着地龙,屋里暖融融的。尽管心中想的无所谓,可是那腰链真挂上腰间的时候,舒姝还是不禁红了脸。 细腰若柔柳,盈盈婀娜,金色的腰链上配着小铃铛,坠着红色的流苏,只轻轻一动,清脆声响,流苏摇曳。红色趁得腰儿细嫩,小巧的肚脐可怜兮兮。 “本王的姝姝腰儿好细,”薛鉴一手缠上光滑的细腰,把人带进怀中,“戴上这腰链,倒显得更细了,让人想折断。” “嗯……”舒姝蓦的被挤出胸腔中的空气,害羞得低着头,咬了下唇瓣儿,“殿下难道不该把人家姑娘的腰链还回去?” “还回去?”细腰让他爱不释手,低首趴在她的耳边,“这条是本王为舒姝准备的。” “羞死人了,伤风败俗的东西。”舒姝娇嗔一句,方才在外面,薛鉴和洪玉芯说话可完全是另一番样子,对着她却是毫无保留的原形毕露。 “你说得对。” 他吻着她,最后带着她滚上软塌,绸缎一样的发铺散开来…… “嗯……有人来了。”舒姝神经紧张起来,她听见外面有推门声。 薛鉴不为所动,把人制住,轻咬她的手指:“不用管。” 舒姝歪着脑袋,看着门扇,万一真有人推门进来,她就完了。接下来的敲门声,直接让她彻底慌了神,她甚至不敢出声求男人,只能逼自己咬着牙,不出一点声音。 薛鉴故意掐了她的腰,让她忍不住颤抖,以至于眼中蓄满水汽。 书房外,洪玉芯端着一盘葡萄干,伸手敲了几遍门。 “殿下?”她试探的叫了声,想推门进去,可是克制住了,她不想让薛鉴认为她鲁莽,不懂事。 如此她又抬手敲了两下门,才放下碟子纳闷地离开。 舒姝魂儿都要吓掉了,她摇着头,然而薛鉴紧紧扣住了她的双手,断了她想逃的念头。 “怕被人知道,嗯?”薛鉴低声问。 舒姝点头,有时候必须示弱,更何况是对薛鉴。只要他一不顺心,真的会扭了她的脖子吧?跟了他两个月,她有时候还是惧怕。 薛鉴披了衣衫,随手一扬,一床毯子盖住了自己身旁的人儿。 舒姝缩在毯子下,轻轻喘息着,酸酸的腰扭了下,直到有人伸手进来,抓了她的小脚。 男人不说话,只是捏着她的脚趾,时重时轻。 良久,薛鉴轻笑一声:“躲在里面不怕憋死?” 舒姝轻轻掀了毯子,露出泛着桃粉的脸儿,一双眼睛水漉漉的:“害怕。” “害怕什么,怕她的鞭子?” 腰腿发酸,舒姝支撑坐起,用毯子裹住自己:“如何不怕?” 薛鉴系着自己的腰带,起身站起,光着脚踩在地上:“那你还敢跑过来?” 舒姝看着男人后背,小声道:“殿下是怪我来得不是时候?真担心扭了我的脖子。” “哈哈,”薛鉴转过身,脸上似笑非笑,“本王在你眼里,是个很爱生气的?” “何止?”舒姝嘟了嘟嘴,“有时候很吓人的。” “好了,收拾一下,和本王用膳。”薛鉴伸手捏了下想往毯子里藏得脸蛋儿。看,小心翼翼得像只兔子。 待薛鉴出去之后,舒姝才解了腰链,有的流苏上都浸透了汗液。 看着外面,似乎已经快天黑,书房那边也有人进出。 分卷阅读32 舒姝整理好头发,拖着酸软的双腿走到外间,看着一旁桌上摆好了吃食,边上还放着一个小袋子。 “过来坐。”薛鉴拍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舒姝嗯了声,乖巧的过去坐下,把一双筷子摆去薛鉴面前,接着为他盛汤。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些,会以为是一对夫妻,一日过去安静的用晚膳。可他们的确不是夫妻,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世人最容不下的。 和薛鉴的关系,舒姝一直很仔细的藏着,她每次都要找出理由应付大嫂。 而和身边这个男人,她心里也是矛盾的。一方面,她实在想摆脱他,不想做他乖巧的提线木偶;一方面,她又必须靠着他,因为父亲,因为家人。避他,靠他,或许有一日这两样都不用再做…… “想什么?”薛鉴问。 “没有红熝鸡?”舒姝的筷子夹菜,语气中有着淡淡遗憾。 “嘴馋?改日带你去吃。”薛鉴的筷子敲了下舒姝的脑袋,“也来了大半天了,真想用完膳就回家,没有话说?” 见此,舒姝放下筷子:“殿下说过,我可以去天牢见我爹。” “对,明日。”薛鉴道,“若是你今日不过来,就真的错过了。” “姝姝不懂。” “明日本王会去天牢,有些事情总要亲自问问的,你说你是不是会错过?” “殿下是说你也要去?还是一早就定下的?” “自然。” 舒姝明白了,薛鉴根本就是故意的。原本他就会明日去天牢,还说什么她听话,就会准她去探望?人家不过是顺手带着她而已,而且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不过到底也算是答应她了,想想也算不错:“您会放过我爹吗?我是说,我明日去劝劝他。” 薛鉴推了一个杯子过来:“怎么劝?说说看。” 对啊,劝什么?根本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成王败寇:“他年事也高了,以后舒家只是庶民,什么也不要,远离京城,荒凉之地也好,再不过问……” “本王认为这是放虎归山。”薛鉴道,“不过倒是有个办法。” 15. 第 15 章   和薛鉴的关系,舒姝…… 舒姝看着薛鉴,他的眉眼生的极好,只是太过凌厉,让人不敢多看。 “什么办法?” “如果本王手里握着一个筹码,倒是可以考虑。”薛鉴同样看着舒姝,思来想去,喜欢的东西还是养在身边的好,“就是你。” “我?”舒姝嘴角轻翘,心中猜测着薛鉴的想法。 “姝姝留在本王身边,舒沉就不会做什么了,你说呢?” “这……怎么行?”舒姝不敢想,若是那样父亲绝对气疯,更何况她不确定薛鉴是不是用这个来报复父亲。 薛鉴遗憾的摇头:“你看,谈不拢。不过本王觉得,你还是考虑下。” “殿下,那明日我怎样过去?”舒姝赶紧岔开话题,她可真没想过要跟着他一辈子。 “在家等着就好,本王会派人过去的。” 舒姝没再问,低头吃饭,这时不能再多话了。薛鉴做什么事从来不会让人知道他要怎么做,就像谁也没料到,他占下京城,没有自己称帝,而是扶了先太子的四岁幼子。 至于父亲的事,既然他可以松口让她去天牢,那么接下来就想办法保住父亲的性命。 “宁安巷外的茶坊,我在那里等着,殿下的人也好找。”清脆的声音响起。 薛鉴看了眼安静的人儿,动了动嘴皮,似乎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好。” 天黑了,舒姝披好斗篷,跟在明岚身后,沿着进来的小路去往那扇偏僻的小门。 明岚一如既往地脚步带风,舒姝叹了口气,尽力跟上。 冷风吹来,脸上娇嫩的皮肤骤然收紧,不由让人缩了下脖子。 舒姝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这是方才用晚膳薛鉴给的,原来桌上袋子里的是葡萄干。正好,小侄儿和念巧都应该喜欢的。 突然,前面的明岚脚步慢了下来,并小声道:“有人在跟着咱们。” 有人跟着?王 分卷阅读33 府的人谁敢这么大胆?并且这条路一般不会有人过来,这就说明那人是存心跟上的。 舒姝并不四下张望,就当无事一样继续往前,反正兜帽很深,对方看不见她的脸。 明岚似乎没想到舒姝这样镇定,在她眼中,这个姑娘娇滴滴的,风一大就能刮跑的样子,除了脸好看身段好,就是一无是处的花瓶。 “明岚,你站住!”寒风中送来女子的声音,紧接着人从黑暗中快速冲出来。 舒姝当即站到一边,堪堪躲过了那女子的手,如果慢那么半分,她就会被洪玉芯掀开兜帽。 “你是谁?遮遮掩掩的不敢见人吗?”洪玉芯吼了一声,直接从腰间抽了鞭子出来。 明岚哪敢怠慢,连忙出手拦住洪玉芯,她是练家子,洪玉芯的那点儿花拳绣腿在她这儿根本没什么用。 “洪姑娘住手。” 洪玉芯被人挡住,死死盯着遮挡严实的女子:“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舒姝看去张牙舞爪的洪玉芯,这个姑娘脾气真是火爆,这还没进献王府的门儿,就已经容不下人了?她为了生存可以对薛鉴谄媚讨好,可是对洪玉芯却不用。 “洪姑娘凭什么这般质问?我是谁与你何干?” “你……”洪玉芯被噎住话语,气的想甩手中鞭子。 “我?”舒姝抬手指着自己,“我是献王殿下请来的客人啊!” “胡说,你就是个狐狸精!我亲眼见着你从表哥书房出来,大晚上的你怎么跑那儿……”洪玉芯不敢再说,牵扯到薛鉴的事,她总是会牵绊三四。 可是到底不甘心,那谪仙一样的表哥一定是被眼前的狐狸精勾了魂儿去,而她,在薛鉴眼里甚至只是个孩子,说话也冷冷淡淡的。 舒姝笑着摇头,转身便走:“洪姑娘这样,真的不像京中的闺秀。” 一句话像利刃一般戳进洪玉芯的心窝子,她也想像京城姑娘一样温婉,那样薛鉴就不会当她是孩子了,可是她以前的习惯真的难改。 看着摇曳远去的身姿,像风中轻摆得荷莲,她心中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妒忌。 “洪姑娘,那位是殿下的客人,还请你客气些。”明岚直接收走了洪玉芯的鞭子,“在京城,姑娘的东西还是交给殿下保管吧。” “明岚,你也帮那个狐狸精?”洪玉芯不敢置信,心中委屈泛滥,狠狠跺着脚,“什么客人,她从表哥书房偷偷摸摸的出来……” “慎言!”明岚打断洪玉芯的话,“属下还有事,告退。” 明岚走远,留在洪玉芯气恨的踢着冰冷的地面。 天幕上嵌着几颗星星,夜风穿过枝头。 舒姝回头看着跟上来的明岚,以及人手中的那条鞭子:“这是用什么做的?学起来是否容易?” 明岚将鞭子别到腰间:“是用牛皮编制而成,对于练过的人,不算难。” “谢谢明岚,没有你,我现在肯定被打了。”舒姝柔声道谢。 “分内之事。”明岚其实并未想到,眼前这个柔弱女子会挑衅洪玉芯,毕竟这比鞭子抽在身上可不是好滋味。 更没想到还把洪玉芯气得不行,那个可是洪家的小祖宗啊,平时被家人惯得不轻。 顺利回到宁安巷,舒姝经过于家的时候,听见了里面的说笑声,以后她的家里也会这样的,不用担心受怕,和大嫂一起看着舒询慢慢长大成人。 冬日天短,回到家也不算太晚,姜晴娘带着舒询坐在桌前下棋。 看到舒姝回来,她站起来:“回来这么晚,打听到了,茶商何时进京?” 舒姝出门前,对姜晴娘说是去别的茶庄看看,打听茶商何时进京。她知道,以往茶商会在年前进京,与各茶庄商议来年春茶的事,只是现在已经腊月,却不知还有没有茶商来,更别说现在的京城实在是乱。总有人不想惹麻烦,想观察情形再说。 她解了披风交给念巧,搓搓双手:“今年来的茶商很少,或许因为最近京中的形势吧。” “谁说不是?”姜晴娘叹气,浸湿了手巾递过去,“擦擦手。既然没有茶商来,这便如何是好?” “只能再打听一下了。”舒姝道, 因为已经不是以前的显赫人家,对于外出奔走,姜晴娘也不是不担心,也只是叮嘱以后出去带 分卷阅读34 上念巧。 翌日,舒姝早早的到了茶坊,她不能说自己要去天牢,那样姜晴娘一定会跟着一起去,到时候哭天抹泪的不说,还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一套淡色的新袄裙,发髻上别着素雅的珠钗,简单利索。 她坐在茶坊的窗前,看着朦胧的窗纸,身旁凳子上是一卷棉被,一包吃食,那是要带给舒沉的。 已经两个月没见到父亲了,她想象不出人现在的样子,手紧张的攥着,总觉得等待如此漫长。 突然,门被推开,舒姝急忙站起来往前走去,小腿甚至撞到了桌腿,可她恍若未觉。 然而进来的人让她定在原地,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明顺侯府的表哥会来这儿。 “表妹?看来我找对地方了。”廖千恒进来便关了门,华贵的玉色锦缎披风随着他的步伐摇晃。 舒姝吸了一口凉气:“表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说表妹要开茶坊,过来帮帮你。”廖千恒的手指滑过落着灰尘的桌边,嘴角闪过嫌弃,“地方这么小,东西也旧,够寒颤的。” “帮我?”舒姝心中微惊,为何这么快廖千恒就知道了家里的事?还直接过来,安的什么心? “何必受苦?你自小锦衣玉食,一点罪都没受过,现在学人做买卖,你根本不行,别到时候被坏人给骗了。” 廖千恒走到舒姝面前,这娇媚的人儿是他自小就喜欢的。以前总觉得她高高在上,被舒家人当成宝贝一样守着,自己只能找机会走到她最近的地方,看她两眼。 如今她的家败落了,再也不是太傅千金、陆家的准儿媳。就好像挂在天上的月亮突然落到了地上,他终于有机会可以靠近她了。 看她细皮嫩肉的,根本就不是能吃苦的,说不定好好劝她,就会让她跟着自己走。 “姝姝,表哥买了一间院子,里面什么都有,还有伺候你的丫头,你想不想去?你瞧这宁安巷,又脏又乱,啧啧,一群穷鬼住的地方。” “我今日还有事,和别人说好了。”舒姝掩住眼中的烦气,廖千恒的话可信不得,除了吃喝玩乐,他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你不会还惦记着陆泽封呢?”廖千恒摇头,“人家可是跟皇家正在议亲,你别傻了,还是为自己以后好好打算才是!” “表哥也说了为以后打算,姨母一定不喜欢你来找我,回去吧。”舒姝冷冷吐出几个字。 廖家对她无情,她又何必给廖千恒好脸色?有些人就是该直接赶走,免得像恶心的苍蝇一般,阴魂不散的盯着你。 廖千恒以为听错了,先是一怔:“你不想想明白?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不比你在这儿受冻好?” “不稀罕。” “你……”廖千恒一时语塞,看样子娇人儿不像是在拿乔,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他知道盯着舒姝的可不止他一个。 16. 第 16 章   “表妹,你与我两情…… 廖千恒很不甘心,心中也不明白这个表妹在犟什么?跟着他不好吗? “表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姨夫的事我也会帮你打听。” 舒姝后退,想离着廖千恒远点儿,她的细腰碰到桌沿已无可退:“我都说清楚了,你不要来找我。” 两个月间,这种事她碰到不少。总有些人会过来跟她说,哪家的公子怎么样,然后放出一堆的承诺,什么吃好的,穿好的……但是唯独没有一样,那就是正妻。 说得好听是想帮她,给她安身之处;说不好听那就是落井下石。更有甚者还出言威胁……人心终究险恶,信得过的唯有自己。 面对还在说个不停的廖千恒,舒姝面色平淡:“你走吧。” 舒姝一个闪身走去一边,不再看廖千恒。两个月了,她尝尽了世间酸楚,明白了什么人都不可信。! “既然这样,我也不妨说实话,整个京城没人会帮你。待真有一日那些歹人冲进来,你以为你跑得了?”廖千恒显然也没了耐心,“表妹,你该认清自己的处境了,你是姓舒,是有尊贵的身份。可那些都过去了!” 只听“哗啦”的瓷器碎裂声,舒姝手里的瓷碗摔在廖千恒的脚边,瓷片四散开来。 廖千恒一脸不可置信:“你……还真不知好歹!亲戚一场,我想施以援手,不识好 分卷阅读35 人心……” 正在这时,“哐当”一声,屋门被人用力踢开,一个汉子冲了进来。 “舒姑娘,你这儿怎么了?”来人是于家大郎德胜,他看清屋里情形,心中已然猜到几分,这不知又是哪来的纨绔在欺负人家姑娘的? 他骂了一声,撸起袖子就想上前动手。 廖千恒一看,吓得脸色一变,当即往桌子后躲着,“你是谁,想做什么?” 于德胜走过去轻松把人提起,像提着一个米袋似的。他两步走到门边,手臂一甩把人丢了出去。 此时,一个俊秀青年也跟着跑进茶坊,看着一片狼藉:“哥,怎么回事?” “谢谢于公子帮忙。”舒姝不敢怠慢,赶紧跑去门边,却不经意看到了街对面停着的一辆马车,那窗帘刚好放下。 没想到这个时候薛鉴来了,她又看了眼在街上翻滚的廖千恒,沾了满身的灰尘,被过往的人指指点点。 于德胜撸起袖子,似乎还想冲上去。 “不用管他了。”舒姝忙道。 于家是普通人家,还是不要让廖千恒记恨上才行。冲着自己来她不怕,无辜的人还是不要牵连的好。 “我最看不起这种人,整日里正事不做,欺负妇孺!”于德胜朝着廖千恒啐了一口。他是跟着一帮兄弟行船的,体格健壮,真让酒囊饭袋一样的廖千恒落在他手里,铁定骨头都给打断掉。 藏在暗处的小厮赶紧跑出来,扶起哼唧出声的廖千恒,他也不敢上呛,只没底气的扔了句:“你们等着!” 舒姝看着马车静静的停着,车夫无事的理着鞭子。薛鉴向来没什么耐心,所以她想赶紧过去,毕竟今日的事很重要。 “多谢。” “我还以为有了官差,这边太平了,这些人就是欠收拾!”于德胜嫉恶如仇,他们兄弟被母亲拉扯大,小时候母亲也受了人不少欺负,心中最烦欺负女人的人。 一旁的于德铭笑道,指着地上的门扇:“哥,你把门都踢下来了,咱自家的东西你也狠心下手?” “那不是情急之下吗?”于德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看那厮贼头贼脑的摸进来,又听见摔了东西。” 舒姝心中感激,这位于家大郎倒是心善,放在别人身上谁肯出这个头? “我记得里面有工具,我去找出来把门修好。”于德胜直接去到茶坊里面,掀了门帘进到杂物间。 “有劳了。”舒姝对着于德铭道谢,她不能让薛鉴久等,也不敢和于家兄弟多说什么,“我还有事,能烦劳公子临走关一下门?” 于德铭点头应下,他回家才从娘口中知道,隔壁搬来了原先太傅家的千金,说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当时还以为夸口了,如今一见,真的不假。 “姑娘不必担心,我哥会修的好,就是脾气燥了些,下脚太重,一扇好生生的门被踹烂。” 舒姝笑着颔首,这位于家的小儿子和老大截然不同,长得斯文有礼,看起来很爱笑,像春日的暖阳。 她回到桌前拿了被卷,然后出门一直往前走。马车跟在后面也缓缓启动,渐渐地超过了她,一直转过拐角。 天气阴沉,乌云低压,就好像两个月前她去找陆泽封那日似的,她脚步快了些。 待转过拐角,舒姝便见着停在那儿的马车,四下看看无人,才掀了门帘上去。 薛鉴细长的手指挑着窗帘,看着外面的街道,眼中无波无澜,似乎此时的车厢还是他一人。 “殿下?”舒姝小声叫道,“您怎么过来了?” 薛鉴放下帘子,抬了抬眼皮:“想来看看你的茶坊中藏着什么?” “里面像冰窖一样,能藏什么?”舒姝知道,自己开茶坊的事是瞒不过薛鉴的,甚至自己前脚做了什么,后脚就会有人去告诉他。 不过她没想到薛鉴会亲自来,还是坐这么小的马车,一点不像他的作风,他出行向来都是最大的阵仗,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大楚权力最大的人。 薛鉴声音淡淡的,一侧唇角微翘:“万一藏了男人呢?” “怎么可能?”舒姝摇头,于家兄弟无辜,只是想帮她,可她摸不清薛鉴的想法。 “记住自己的身份,如果你还想安生留在京城,千万不要想三想四。” 分卷阅读36 舒姝搓了搓自己的手,轻轻移去薛鉴身旁,双手挽上他的手臂:“我一直都知道的。” “乖。”薛鉴微微侧脸,“拿这么多东西,怎么见你像个逃难的。” “您就笑吧,总之殿下开心就好。”舒姝靠上薛鉴肩头,软软的开口,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取悦他。 果然,薛鉴轻笑一声,手掌包裹了那只白玉小手:“这么凉,冰做的美人吗?” “我说那茶坊像冰窖,殿下现在信了?” “信了,这样软着说话真好听。”薛鉴将人勒着腰,抱到自己腿上,伸手缠她的头发,“你是本王的,我倒看看那些不长眼的是个怎样死法。” 舒姝脸上笑着,心里冰凉。她猜测着他所说的是谁?方才茶坊的事,于家兄弟是为了帮自己,这厢为他们惹上麻烦可怎么好? 她双臂环着薛鉴脖颈,轻咬唇角,双颊微微泛粉:“廖千恒,他……” “说出来。”薛鉴扬起嘴角。 “还是不说了,”舒姝把脸别去一旁,“平白给殿下填不痛快。” “呵,”薛鉴捏着舒姝的下颌,“不勉强,不想说便罢了。” 舒姝嗯了声,脸儿枕上薛鉴的肩头,大着胆子伸出手指碰触他高挺的鼻梁。她知道,自己即便不说,薛鉴也会查出,到时候就是廖千恒的错,于家兄弟便不会有事了。 “快到年节了。”她小声呢喃,忍着腰间的痒意。 “对,姝姝又大了一岁。”薛鉴的手放肆的游走,指尖感受着人儿的微微战栗。 这是辆普通的马车,实在不是那架奢华车辇,舒姝不敢出一点儿声,就怕被外面的人听了去。 “收拾好,到了。”薛鉴笑了声把人松开了。 姝姝连忙坐好,整理着自己的衣衫。露出的窗帘缝,可以看到马车直接进了天牢的大院儿。 她似乎也明白薛鉴为何这样来,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故而才乘坐这辆普通马车。 下了马车,舒姝背着被卷跟在薛鉴身后,原本还担心会被人认出,却发现一路走来根本没有人,到处安安静静。 直到通过了牢房的铁门,那刺耳的吱嘎声,以及里面分不出的各种混杂的味道。 舒姝打了个寒颤,原来这里面竟是比外面还要冷,父亲他还好吗? “殿下。”她小声唤着,“我能自己去见我爹吗?” 薛鉴回身,看着门边的身影:“你说呢?” 舒姝站着不动,每次都是这样,他看似给她选择,其实并不,他一直想她按他的想法做。可是这次不行啊,爹会被气死的,舒家是在薛鉴手下倒的。 “殿下是来审问我爹的?” “真是聪慧,”薛鉴的手奖励似的抚了下舒姝脸颊,“新帝登基,还是要来知会一下太傅大人,看看哪些礼节未到。” 舒姝仰脸,从薛鉴的手里逃开,她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薛鉴手里一空,五指收拢,眼睛不觉眯了一下:“不听话了?” 舒姝还是不说话,被卷压得她肩膀发酸。 两人站在阴冷的过道上对望,良久,薛鉴蓦地转身,独自往里走去。 “你去吧!” 舒姝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怔在原地。 “本王还有别的事要去看看,你最好快点。”薛鉴转去了另一条走道,带走最后一片衣角。 17. 第 17 章   天牢明明由砖石砌成…… 天牢明明由砖石砌成,舒姝站在过道上却觉着呼呼的冷风,厚实的冬衣也挡不住。 这里有种让人莫名的恐惧感,不见天日的阴冷,凉气透过鞋底一丝丝的往身子里钻。 墙壁上的壁灯轻轻晃悠,带出轻微的吱吱声。 没有人,整条过道又长又黑,舒姝颠了下肩上的被卷,迈开步子往前。薛鉴没有跟她说舒沉在哪间牢房,她不知道如何寻找。 手儿冰凉,脚下是冰冷的石砖。这里是用来关押犯错的皇家之人,还有朝廷大员。 以前舒姝并不知道这些,这两个月她明白了很多。天牢的人很少有活着出去的,这和关普通犯人的地牢有很 分卷阅读37 大不同,这里不会有太多刑具逼供。或许因为重犯之前的地位,最后会留有一具全尸,以示体面。 但也只是体面,至于活着出去的少有。 她打了个哆嗦,往两边看着空荡的牢房。也是,除了舒家,别的官员都墙头草一样倒向了薛鉴,自然无事。 “哗啦啦”冰冷的铁链声在幽暗的牢房中响起,接着一串咳嗽在过道中回响。 舒姝身形微晃,手儿颤抖着把上冷硬的铁栏,泪雾迷住了双眼。 牢房的墙角处,缩着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头垂埋得很深。牢房顶上一个小小的窗口,惨淡的光投进来,只是今日天阴,根本没有阳光。 “爹?” 轻轻的一声,墙角的人像是受到雷击一样,猛地抬头看过去。他好似早已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待看着扒在牢门处的姑娘时,苍老的手伸出。 “姝姝?” “爹,我是姝姝啊!”舒姝肩上的被子掉落地上,她的手臂穿过栏杆伸进牢房,大颗的泪珠滑落,沾湿了她的新袄。 舒沉从地上爬起,犹不敢信眼睛看到的。他麻木的身子摇晃着往前蹒跚,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在叫他,那是他的掌心明珠啊! 沉重的脚链拖在地上,每走一步便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那灰色的牢服上大大的印着一个“犯”字,深沉的墨黑。 “姝姝,你怎么进来的?”舒沉走到牢门边,想要伸手为女儿拭泪,才发现自己的手又脏又粗,只能攥起放下,“你在外面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他昔日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哭的满脸泪痕,这让他心如刀绞。 舒姝摇头,泪儿也被晃飞。她的父亲为何老了这么多?头发全白了,眼睛深陷,只是发丝还规整的拢着,用从牢服上撕下的灰布条。 “仲安哥哥……是他想办法的。”她扯了个谎,“嫂嫂和询哥儿都好,没有人欺负。” “仲安啊?”舒沉心中满是愧疚,两个月来全是对家人的担忧。 他活了大半辈子,比谁都清楚人心险恶,墙倒众人推,不说昔日与他有过节的,就是平日走动的亲戚好友,怕是也躲得远远地。 “对,他前些日子摔伤了,恐怕要养些时候。”舒姝抹干净泪痕,把带来的被子和包袱顺着牢门塞了进去。 “被子是许嬷嬷缝的,我还带了询哥儿写的字,他这两日在家学棋了。”她说了些家里的事,不想让舒沉担心,“我和嫂嫂商量了,盘下一间茶坊,想试试经营。” 舒沉提着包袱,深深叹了口气:“是爹不好,连累你们……” 舒姝摇头,她的父亲从来雷厉风行,绝不会随便跟人低头,而现在面对她,他却如此的惭愧自责。父亲没有错,胜者王侯败者寇,亘古不变。 “我们都挺好,住在宁安巷,那里是大嫂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顶大的槐树,等来年开花,我给您做槐花饼吃。” 舒沉嗯了声,这么久来脸上第一次舒缓。他的手在牢服上擦了又擦,才轻轻摸上女儿的头顶:“你娘就不会做,却总说做槐花饼喝茶。” “娘只是想让爹做槐花饼,她泡茶。”舒姝笑着,昔日一家和乐的场面出现在脑海。 “我家姑娘做槐花饼最好吃,只是不知能不能等到槐花开放了。”对于自己的下场,舒沉心知肚明,不过是等新帝登基而已。 一时间,两人缄默不语。舒姝也知道父亲的事很难。如今被关在牢房,他依旧像以前一样,打理着自己的仪容。她失去了大哥,实在不想再失去父亲。 “姝姝,听爹的话,赶紧离开京城。”舒沉开口,他已经无力在护着这个女儿,并不想她留在这虎狼环伺之地。 “我会离开的,等过了寒冬,和嫂嫂,询哥儿一起。”姝姝点头。 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她无比酸楚。舒沉的事情没定下来之前,她根本不会走,而且她也希翼着会出现一线奇迹。 走道上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姝姝转身看去,薛鉴自暗处走来。 “舒姝。”薛鉴轻轻开口,径直到了她的身旁。 舒姝抓紧铁栏,她怕,怕薛鉴挡着父亲的面说出那些两人间的不堪…… 牢门后的舒沉更加心急,伸出手臂想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可是没办法,他被关住了,只能徒劳的张开五指。 分卷阅读38 “姝姝,你快回去,快走!” 薛鉴扫了眼舒沉,嘴角轻轻翘起:“太傅,许久不见了。” 舒沉咬牙切齿,天知道他内心有多后悔,当年没把这个狼子野心的给除掉,如今才留下祸端。 他不看薛鉴,只担忧的盯着女儿,眼神中出现了少有的无助:“回家去,听话。” 姝姝艰难的忍住泪水,笑着点头。她退后两步离开牢门,垂首迈步,就要离去。 一条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好看的眼睛疑惑的抬起,男人正看着她。他要做什么? “等等。”薛鉴抬起手,慢慢落在舒姝的发上。 舒沉大惊,不顾手脚上的铁链,拼命地摇晃着牢门,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爆出来:“薛鉴,你别碰她,放了她!” 薛鉴并不理会,细长的手指摸上发钗的雕花,轻轻一按:“你的珠钗歪了。” 袖下双手成拳,舒姝轻轻避开,随即垂下眼帘。他是故意的。 她错身,抬步离开,就像这个男人从未和自己有过交集。 薛鉴则看着纤细的身影,目光一直未收回,嘴角尤挂着淡淡笑意,就如见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儿。 “献王殿下不要如此无礼!”舒沉无能无力,他不愿意这人盯着自己的女儿,他怕女儿被这豺狼夺去…… 舒姝吸了吸鼻子,薛鉴终是没将两人丑事掲出来。父亲的嘶吼充斥了整条过道,回声混在一起,满是愤怒不甘,听得她心酸不已。她走进阴暗过道,身子贴着冰凉的墙壁,这个位置父亲看不见她,而她能听见他俩说话。 这厢,薛鉴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捻了一下,转而面向舒沉:“太傅今日是怎么了?以往不是一直把礼仪规矩挂在嘴边吗?见了本王,还不行礼?” “乱臣贼子也配?”舒沉傲骨铮铮,手里攥着一把铁链,头颅高昂的抬起。 这番举动并未激怒薛鉴,他反而笑了声,懒懒的用手指勾了下牢门上的锁。 有人抬了一把太师椅进来,放在薛鉴身后。他单臂一扬,斗篷在空中飞了一圈,人已经落座在椅中。 他双腿交叠,一副漫不经心:“太傅不应该欣喜吗?毕竟,本王也曾是你的学生。尽管您偏心太子,可是到今日,本王还是把您当老师。” “不敢,老夫此生教人无数,从未教出弑父杀兄之辈!”舒沉冷哼一声。 “啧,太傅怎的也听外人胡说?谁亲眼看到了?”薛鉴反问,对于自己身上背着的这罪名不以为意。 “你的所作所为,世人不会忘记!” “呵!”薛鉴抬抬眼皮,“或许吧,也有可能他们记住的是本王的丰功伟绩。” “你……”舒沉攥拳,狠狠垂在牢门上,“你竟敢篡改?” “有何不可吗?太傅为官多年,连这点都不明白?”薛鉴笑着摇头,随即站起,脸上的笑也瞬间冰冷。 他隔着铁栏看着里面的老人:“名单已经在本王手里了,太傅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你说什么?” “太傅心中明白,本王不想多说。” 舒沉颓然的晃着身躯,双眼痛苦的闭上:“先皇,老臣愧对您啊!” 薛鉴转身离开,留下牢房中痛哭的老人。 他看着站在过道的女子,两步上去攥了她的手腕,将人抵在牢门上。 “嗯……”舒姝背上撞疼,轻哼了声,怕被父亲听见,紧紧咬着唇瓣儿。 冷硬的铁栏硌着身子,她伸出双手想推据,却无法撼动男人丝毫。 他冰冷的手爬上她的后背,让她忍不住轻抖,勃颈间传来痛感。她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他给挤碎了,连喘一口气都好难。 “疼……”舒姝别的开脸,可是脖颈逃不开,他的牙在咬她。 她现在心中难受,已是再无心思同他娇笑,她甚至想推开他。 “本王现在什么都有了,他最得意的学生呢?”薛鉴舔了舔嘴角,整个人贴上单薄的女子,“你说呢?” 舒姝记得,先太子和薛鉴都是父亲的学生,后来父亲一心扶持太子,而薛鉴被逼至边关。所以他就是用她来发泄对舒家的恨。 “嗯……不要!”舒姝很疼,身 分卷阅读39 上疼,心中也疼。父亲关在这儿,他怎么可以…… “别哭,”薛鉴趴在发红的小耳廓边,双手掐住细腰,“会被听见的。” 18. 第 18 章   壁灯轻轻晃着,吱吱…… 壁灯轻轻晃着,吱吱声不断。 舒姝的肩头一疼,她身子忍不住缩着。她可以忍受薛鉴把她当做人偶,也可以对着他言笑晏晏,讨好谄媚地应承他,有时候她甚至也会陷落,陷落进男女的欢爱之中。她会想,把大楚握在手心中的男人,也会在床笫上取悦她。 可是现在她不愿意同他嬉闹,他可以在她身上随意荒唐,但绝不是在这里。 舒姝死咬着嘴唇,僵硬着身子。她挣不脱,就以这种方式告诉这个男人,抗议着。 “学会不听话了?”薛鉴抓上小巧的下颌,迫着她抬头,看她死气沉沉的眼睛,以及那份脆弱的倔强。 舒姝不说话,她的后背被牢门硌得生疼。在薛鉴的眼中,她看到有东西在翻涌…… 薛鉴嗤笑一声,手指在红润的嘴上狠狠刮了下,随即将人松开。 “呼呼……”舒姝捂着嘴,怕发出声音而被舒沉听到。 她拉好自己的衣领,用尽所有力气,咬着牙推开了身边男人。她踉跄的往外跑着,走道上是她凌乱的脚步,裙裾扫着地上的灰尘,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的追赶…… 已经不想再管什么后果,此时她只想做她一直想做的事,逃离他。 舒姝穿过天牢的铁门,她的斗篷飞舞着,像一只翅膀受伤的蝴蝶,想要飞出困住她的网子。 当她跑到院中,看着四下的高高围墙,身子颓然一晃。 滚滚的阴云好似压在了头顶,要将人整个压垮掉。舒姝看着紧闭的大门,那样厚实,那样高大,她推得开吗? 她迈着步子往大门走,手腕山一疼,身子像树叶一样难以控制的被人拽了回去。 “你放开我!”舒姝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她挣不脱,在薛鉴的手里,她弱得像一只小鸡,他动动手腕就可以断了她的手脚。 女子的哭泣没有用,薛鉴不为所动,强硬的拉着人到了马车那儿,一把便塞进了车厢。 舒姝重重落在车毯上,发丝散落下来,泪珠吧嗒吧嗒的掉下。原来没有用,他和她就是仇人,平时那些柔情蜜意,卿卿我我,粉饰得多好都没有用。管她平时多乖巧听话,他到头来还是把她当玩意儿。 “走!”薛鉴沉沉的一声,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他看着缩在角落的小身子,像被人丢弃的孩子,身子抖着。 “擦干净。”薛鉴送了一方帕子过去。 舒姝埋在双膝中的脸缓缓抬起,哭肿的双眼盯着雪帕,眼角滚落一滴泪,她双手蓦的抓着那只细长的手,张嘴狠狠地咬上,像落单的小狼崽。 她用了全力,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都会碎掉。 “嘶。”薛鉴皱了眉,手背上除了那点儿疼,还有她泪水的温度,烫的他瞳孔一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一直想养着的小东西姓舒。 舒姝累了,嘴巴无力的松开。眼前那只好看的手留下深深的齿痕,以及慢慢渗出的血,染红的帕子。 “够了?”薛鉴的手捏住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记得?” “那从此刻起,结束吧!”舒姝回瞪着男人,这是她一直想说的。 “结束?”薛鉴好似在品着这两个字,血已经沿着手腕进了他的袖口, “是。”舒姝颤着声音斩钉截铁。 “你觉得没了本王你能活几天?”薛鉴手下用力,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因吃疼而重新蓄满泪水。 “即便那样也无可奈何,舒姝无怨言!”她倔强的不肯掉泪。 “呵!”薛鉴陡然起身侵近,好似想从那双眼睛中找到什么。 “啪”,舒姝抬手打了那只捏着脸的手,她不再去看男人阴沉的脸,那与她无关,她已经够了,不想再伺候他了。 她爬到门边,伸手掀了门帘,不顾一切的跳下了马车。 “回来!” 闻言,舒姝一惊,纤细的身子在半空中绊 分卷阅读40 了一下失去平衡,堪堪抓住一个路人的手臂,仓皇稳住,一刻不停的钻进一旁的巷子,鱼儿一样逃掉。 薛鉴伸在半空中的手抓了个空,最终紧紧攥起…… “殿下,要不要把她追回来?”明岚从马车后出来,看着慢慢放下的车帘。 良久,车里飘出几个字:“她会回来的。” 舒姝扶着陈旧的墙壁往前走,脚步虚浮,她的后背很疼,那铁门实在太硬了。后悔吗?不,她是想靠着薛鉴保护好家人,可是她姓舒。 她也想过,父亲死在薛鉴手里会怎样?他那样心狠的人,想必也不会顾念这点情缘,而放过她吧。 不知何时身后有了脚步声,可舒姝只能走这么快了,眼泪就是止不住,不争气的往外涌。 “姑娘说一句软话,殿下会消气的。”明岚跟在两步之后,她看着单薄又倔强的身影,心中生了不忍。 任谁看见自己的父亲那般处境都会难受,也难怪她没有了以往的乖顺,逆了主子的意。可是她也看出,主子对这个姑娘是不同的,放别人身上,喜欢就直接抢回去了……也只有对着这个姑娘,主子的脸上才会有情绪。 “明岚,你也认为是我的错吗?”舒姝累了,靠着墙看来人,“你来抓我的?” “我不是来抓你的。” “呜呜……”舒姝忍不住扑倒明岚的身上,大哭起来,明明两人之间总是淡淡的,“我没错!” “谁对谁错不重要,姑娘不是早就知道吗?”明岚不禁动容,这个姑娘也不过才十六岁,原本是家人的宠儿,现在为了生存对着主子小心翼翼…… 她抬手拍着舒姝的背,也许是憋了太久,小小年纪肩上背负太多。 “姑娘别怕,明岚送你回家。” 舒姝低声抽泣,她当然知道,弱肉强食自古如此:“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几次帮我。” 明岚叹了口气,还是跟着那单薄那身影,一直到了宁安巷。 茶坊的门还开着,舒姝想推门进去。要稳一稳情绪才行,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好,她怕对着大嫂哭出来。 “舒姑娘回来了?”于德胜嗓门子粗,正好从茶坊里走出来,“我回家去拿几块板子过来。” 舒姝还在发愣,人已经跑回了巷子。这位于家大郎就是这样,做事情风风火火的,但是手里做活儿又很仔细。 推门进去,原先的地面打扫干净了,断腿的桌凳已经修好。 身心俱疲的舒姝坐去窗前,手指头抠着。心里杂乱,像是一团揉在一起的丝线,解也解不开。 这算解脱了吧?他一定会抛了她,至于街上时不时走过的官差,明日就会不见了。 “哥,你看这个修修是否能用?” 于德铭手里提着一把小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待看着窗边坐着的人,先是一愣。 “舒姑娘回来了?我和我哥见有些家什坏了,就帮着修了下。” “谢谢两位了。”舒姝站起,微微低头藏着哭红的双眼。 于德铭笑着摆手,小凳放在桌面上:“这些本就是我家的东西,自然该修的。总不能把破破烂烂的东西交到你们手上吧?” 这话倒也说的没错,舒姝心中烦乱,世上有薄情冷酷的人,但也有温暖心善的人。反正那冷酷之人已与他断绝,只待这寒冬过去,便离开京城。 “对了,你家嬷嬷来过。”于德铭倒了一碗热茶,送到桌上,守礼的站在几步之外,“我哥这人不能缺水,每日不知要喝多少,就在这边泡了茶。” “多谢,”舒姝握上茶碗,身上终于有了一点热度。她应该回去了,嫂嫂也会担心的。 于德铭笑笑走开,没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手里递上一块温热的毛巾:“外面风大,姑娘的眼睛方才是不是进了沙子了?先敷一敷吧。” 舒姝接过,原来人家都看出来了,该是故意说眼睛进沙了,怕她发窘。 “姑娘快回家吧,我哥这边修好了,就把钥匙给你家送过去。”于德铭道。 舒姝点头应下,也无心思多说什么,只有道了一声谢。 正屋,姜晴娘拿着帕子不停地拭泪,一边哭一边埋怨。 “你怎么只自己去了?都不透露一点儿,你知道询儿多想他的 分卷阅读41 祖父?” “不敢说,这种事情透露出一点儿,可都是要命的。”舒姝解释,“仲安哥哥帮了咱太多,不能再给他惹麻烦啊。” 一旁许嬷嬷接话道:“可不是吗?能进去个人看看就谢天谢地了,说白了,人家也是冒死帮咱的不是?” 姜晴娘一双眼睛发红:“姝姝,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 “我?”舒姝指着自己,“嫂嫂说说,我还能瞒着你什么?” “你……”姜晴娘叹息一声,“以后别再自己跑出去了,家里人都很担心。” 舒姝低头嗯了声:“以后咱们就好好地经营茶坊。” 没了薛鉴,她真的不用再往外跑了。 献王府,薛鉴烦躁的扔了书册,手上已经处理,只是那清晰的牙印要消掉还要花些时候。 “殿下,齐家办了赏梅茶会,送了帖子过来。”廷安送上帖子便退了出去。 薛鉴扫了眼红色烫金请帖,眼帘微垂,“茶会?” 19. 第 19 章     已是深夜,压…… 已是深夜,压了一日的厚重云彩终于释放,轻轻飘下了雪,悄无声息。 薛鉴站在窗前,一身素白衣衫,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殿下,贡品都已经摆好了。”明岚提着红色的漆木篮子,站在几步之外。 良久,薛鉴回身,视线落在篮子里,那里面摞着厚厚一沓白纸剪成的冥币,几支线香。 “人死了真能收到这些?”他是不信的,人死了只会变为一捧尘土,也不知为何要做这些。 “今日是您母妃的忌日,往年都是这么做的。” “走吧。”薛鉴抬步往外走,似乎严寒无法浸透那身素衣。 人死了就是死了,做这些有何用? 外面摆了一张供桌,香案白烛,两点星火在雪夜脆弱的跳跃,供品落上白絮。 薛鉴点了三支线香插进香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被冻住了。 “舒姑娘回了宁安巷。”明岚站在后面,她觉得有必要说一声。 薛鉴没有回应,一沓冥钱扔进火盆,火苗子欢快的升腾起来。 他看着供桌上的牌位,嘴角勾了下:“你说你教我的是不是都错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给你讲道理,就像他们并不想给我们东西,我们其实不必等,直接抢夺过来就好了。” “执着的你当初等来了什么呢?母妃,你现在是不是也后悔?” 薛鉴脸上笑着,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他坐在软垫上,一张张的扔着冥钱,最后将所有的全部倒进火盆。 他起身,往着黑暗中走去。 明岚赶紧跟上:“殿下,洪姑娘……” “不用管她。” 薛鉴停下脚步,看着身后的明岚:“有话说?” “是,”明岚站得笔直,“每年的今日您都会……其实舒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的。今日看她走路踉跄,好像是身上伤到了?” “她……”薛鉴一顿,“你去叫廷安来见本王。” “是,”明岚恭敬的退后两步,转身离去。待回头看时,那一身白衣依旧屹立在黑夜之中。 。 。 。 宁安巷,老槐树底下堆了一个化得不成样的雪人,用黑的石子儿做了眼睛,煞有介事的在前面雪地里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那是舒询给起的名字。 许嬷嬷烤了红薯,热乎乎的盛在盘子里,正搁在桌子的一角。 “我要吃饴糖。”舒询的半个身子趴到桌上。 “吃吧,最后一块给你。”舒姝摸着侄儿的头,把糖塞到孩子嘴里。 她现在轻松很多,这两日留在家中哪里也不去,无聊时就看这外面白雪融化,带着小侄儿一道玩闹。如果不是房屋破旧,真像回到了太傅府。 背上的疼提醒着前日她与薛鉴的争执,她想伸手揉一下,偏偏是自己无法够到的的地方,只能忍着过去。 “念巧哪儿去了?”舒姝看看院子,并没有找到人的踪影,“平时鼻子比谁都尖,现在红薯快凉 分卷阅读42 了都还没出现。” “去买米了,估计快回了。”许嬷嬷给舒询剥着红薯皮。 舒姝站起来披了斗篷:“我去门外迎迎她。” 刚出了大门,就听着巷子口传来吆喝声,正是念巧和于德胜两个人在瞪眼。 念巧不示弱的掐腰,垫着脚尖仰头不示弱的看着男人:“想欺负人啊?” 于德胜有些结结巴巴,慌忙往后退了步:“你这娘子好生无礼,不是你先撞上我的?” “我撞上你,我能摔在地上?”念巧指着地面,又往前逼了一步。 “好好,行了,我给你赔不是,”于德胜连忙作揖,腋下夹了两块木板子。 “赔不是就完了?你看我的裙子都划破了!”念巧心疼的看着裙子,“这可是我家姑娘买的料子。” “这……”于德胜也不知该如何说,难道让他一个大男人说出送人一套裙子的话吗?那还像话? 舒姝摇头,颇有些无奈。那于德胜看着五大三粗的一个男人,想不到被一个姑娘逼得节节败退,偏得念巧还是个不饶人的。 “茶坊的桌椅能修好,谢谢两位公子了。”她走过去,把念巧往回拉了一把。 “姑娘,你别拦我……桌椅?”念巧正想撸起袖子,闻言眨着眼睛看舒姝。 “许嬷嬷没跟你说?前天,于家两位公子在茶坊帮着修理桌椅。”舒姝道,很轻易就在念巧的眼中看出歉意,但是更多的还是固执。 于德胜倒没多追究,他也知道这隔壁的念巧姑娘对所有人都有敌意,或许是想欺负她们的人太多了吧? “就别叫什么公子了,我听着都别扭。” “不介意的话,谢谢于家大哥了。”舒姝道。 “我还有事,先过去了。”说完,于德胜迈着大步离开,很快就转过了巷子口。 念巧叹气,嘴撅的老高,手里捏着裙子,上面已经磨破:“可惜了。” “我看看?”舒姝看了看,“回去给你绣上一朵婆罗花,保准比之前还好看。” “真的吗?”念巧笑了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姑娘手艺不会错。” “你倒不客气。”舒姝笑着,带着人一起往家走。念巧的性子简单,不管多生气,只要一哄就会重新高兴。 “念巧,前些天有谁来过家里没有?”她想起前天的事,薛鉴知道她开茶坊是意料之中,但是廖千恒是如何知道的? 于婶应该不会说出去,那么就是自己家里人说出去的。 谁知,念巧听了就变得吞吞吐吐,手指挠着自己的鼻子。 “嫂嫂不让你说?”舒姝似乎猜到了,念巧一向什么话都告诉她,现在不说话,定是有人嘱咐了。 念巧支支吾吾:“就是少夫人的那个堂姐,姑娘去天牢看望太傅的前一天,她来过。” “姜夫人?” “对,她和少夫人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子话,没让我们进去。”念巧好像做了错事一般,偷看了舒姝一眼,“姑娘,你别告诉少夫人是我说的。她说怕你和姜夫人再起冲突。” 舒姝点头。这么看来,廖千恒是从姜氏那里知道的?那么跟明顺侯府什么关系? 要是直接去问嫂嫂又不妥当,嫂嫂虽然性子软,但是嘴巴有时候是真紧。 正巧,姜晴娘提着一个篮子出来:“姝姝,跟我去隔壁于婶子家一趟,帮了咱许多,该去谢谢的。” “应该的。”舒姝应着,接过姜晴娘手里的篮子看了眼,里面是家里做的点心。 一进于家大门,便见于德铭站在墙边,手中握着书卷,见人进来,连忙弯腰作礼。 于婶子笑着将舒家姑嫂俩迎进屋去,提着热水泡了茶。 “快过年了,家里都准备好了?”于婶子客气的问。 “差不多了。”姜晴娘性子温婉,说话起来细声细气。 于婶子倒有些不自在了,她一个市井的婆子何曾跟着大家姑娘说过话?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尽力说那些她平时不太讲的。 “听说新皇在腊月二十九登基,介时……”这话说出口来方觉得不对劲,人家的爹还关在天牢中,说这些不是揭人家伤疤? 倒是姑嫂俩 分卷阅读43 也没在意,有些事她们阻止不了,不是她们不想说就不会发生的。 “我家那边倒是有些书,将来你家二郎要用,可以去拿来看。”姜晴娘道。 “谢谢两位娘子了,于家这好几代就出了二郎这一个会读书的。”说起小儿子,老太太那是一脸的骄傲,整个宁安巷都知道他的两个儿子最出息了。 舒姝坐在暖炉旁,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这种安静简单的日子真好。 皇宫,薛鉴面前对着厚厚一摞的奏折,一旁的礼部尚书叽哩哇啦的说着二十九那日的流程,一套又一套。 他的手指敲着桌子,三天了,他一直留在皇宫,没有回自己王府。皇宫里的雪已经融进了,重新露出金色的琉璃瓦,日光下有些刺眼。 “殿下。”廷安走进殿中。 薛鉴抬起自己的手,示意礼部尚书闭嘴,随即侧了下脸,人便识趣的躬身退下。 “属下查了那日之事,廖千恒去宁安巷茶坊……” “不必说了,”薛鉴随意翻开一分奏章看了两眼,“廷安,你觉得新皇登基会做些什么?” “这个……”廷安想了想,“以往有大赦天下的先例,也有加开恩科考试。” “哦?”薛鉴手中的奏折敲着手心,身子倚着宽厚的椅背,“那有没有登基当日,杀人献祭的?” “属下未曾听说。”饶是廷安跟着薛鉴许久,也会被他的话惊出一身汗。 “没有吗?似乎太单调了。”薛鉴有些失望,扔掉了手中奏折。偶然瞥见了已经结痂的手背,他的另一只手抠着那疤痕,看着血重又渗出来。 “殿下,可要传御医过来?”廷安问。 薛鉴抬手看着:“为什么不疼呢?小尖牙不是很厉害吗?” 书案上的香炉冒着丝丝香气,柔柔蔓延着。 “你刚才说哪儿?” “属下说宁安巷。” “宁安巷?”薛鉴站起来,整着自己的衣袖,“本王好像从来没有进去过。” 20. 第 20 章   天不好,伙房里回倒…… 天不好,伙房里回倒了不少烟,呛得舒姝眼睛发酸,她用筷子搅了搅药罐。 屋顶上落着几只家雀儿,叽叽喳喳个不停。 姜晴娘穿着烟蓝色的夹袄,挽着螺髻,扶着门框走进伙房。 “我来吧。”她找了凳子坐下。 “快好了。”舒姝往一旁让了让。 “我房中还有几样首饰,方才让许嬷嬷捎出去了。”姜晴娘低着头,手里的铁钩戳了戳炉子。 “什么?”舒姝皱眉,“嫂嫂把首饰当了?” “留着也没用,要做茶坊也可以填补些。”姜晴娘小声说着。 “姜夫人那边不是有欠嫂嫂的银子吗?我算算也够了,用不着去当首饰。”舒姝心里一沉,不由便想起念巧的话。 果然就见姜晴娘有些为难,扯出一个笑:“那日你没在家,我堂姐来过。” 舒姝心中咯噔一下,剩下的话大嫂不说她也明白了。 “她过来说家里情况不行,两个孩子要上学,过年了家里也空了,实在拿不出银子……”姜晴娘也是心虚,最后干脆就低着个头。 “嫂嫂免了她多少?”舒姝心里怎能不气?那姜氏知道大嫂好说话,居然趁着自己不在,过来又是套消息,又是哭惨。 关键姜晴娘还真就心软了?完全忘了当日人家是怎么逼上门来的。 “我没免她的,”姜晴娘抬头,“就说等有了再说。” 舒姝头一疼,这句话不就是免了的意思吗?有了?什么是有了,要是人家说一直没有呢? 她拍拍身上站起来,那姜氏也欺人太甚,免不了要跑这一趟了。 “姝姝,你要去哪儿?”姜晴娘站起来拉住往外走的舒姝。 “我去巷子口迎迎嬷嬷,嫂嫂在家看着询哥儿。”舒姝笑道。 姜晴娘将信将疑的松开手:“别走远了。” 舒姝推开院门走出去,朝着另一侧的巷子口走去。她就是要去找姜氏,过去的她不在乎这丁点儿,现在她要 分卷阅读44 仔细算计。 姜氏家离着并不远,就在巷子的另一头,也正因为此,当初心大的姜晴娘才把自己的产业交给姜氏打理。 到了姜氏家门外,两个婆子正在往里搬运东西。姜氏的丈夫姓吴,是个衙门主簿,是以院子还算可以,比舒姝的院子好出太多。 要说这样一家人会缺银子,舒姝是不信的。她站在门外,等着传话的婆子,她心知人家不一定会请她入这个门。 许久,姜氏才磨磨蹭蹭的走出大门,一身牡丹红袄裙,脸上涂粉,颇像那些花楼前的鸨母。 她皮笑肉不笑的拿帕子甩了下:“舒姑娘过来了?我这刚要出门儿呢。” 舒姝也是回以一笑,人家这是连搭理都懒得吗?亏得大嫂还一句句的帮着说话。 “耽搁不了姜夫人多久,我是来取租银的,上次同你说过。” 姜氏一脸惊讶,夸张道:“晴娘说免了,怎么你不知道?” 舒姝倒也不急:“嫂嫂说等夫人手里有了就来取,方才见着家里抬了半头牛进去,而且算着朝奉也下来了,应该是时候了。” “哟,算得这么清楚?可是家中真的没有,要不你自己进去翻翻看?”姜氏翻了个白眼儿,一个小丫头还治不了她? “不用进去,拿了银子我就走。” “没有!” “怎会没有?”舒姝上前两步,小声道,“廖千恒没给你好处?” “胡说!”姜氏一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夫人不用管,只是现下心里一定忐忑吧?”舒姝笑问。 姜氏嘴角歪了歪,她当然怕。那日听说廖千恒被扔到了街上,到时候侯府再把账算在她头上,别说男人的差事毁了,说不定一家子都搭进去。 “这事我姨母还不知道吧?她可为我那表哥操碎了心,就怕有人带坏了他。”舒姝又道。 眼见姜氏脸色变得难看:“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提醒夫人其中利害,有些事情还是别做的好。当初侯府有个婆子帮着表哥藏了个哄回去的姑娘,姨母直接让人打断了她的腰。”舒姝淡淡说着,对付姜氏这种小人,就该如此。 姜氏气得嘴唇发抖,当然更多的是惧怕:“六婆,去房里把我放在抽屉里的荷包拿来。” 说完便想离去,被舒姝伸手挡下。 “夫人,还是算清楚的好,免得还要麻烦。” “你……”姜氏脸上的粉都要气掉一层,也只能等着。 方才叫六婆的妇人手里攥着一个茶色荷包出来,黑着脸送到了舒姝手中。 舒姝解了抽绳,手指捏着银子:“夫人,好像好少了一半。” “就这些了!”黑脸婆子不耐烦,一把就想将舒姝推开。 舒姝身子不稳,往后一仰,幸而一只手扶住了她。 “谢谢。”她站稳后才发现扶她的人是于家的二儿子。 于德铭微微点头,收回手,然后看着姜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厢不够数就动手了?” “哟,关你什么事啊?你要帮她?”姜氏脸上挂着奇怪的表情,好似眼前是一对不正经的男女。 “没有帮不帮,只是说道理,”于德铭手中攥着两册书,往前踱了两步,一身朴素的儒袍,脸上是阳光一样的笑,“您家丈夫好歹在衙门做事,难道轻重不知?” “我家老爷在衙门中本分老实,行事向来规矩……”姜氏声音越来越小,心中也分析着利害。 于德铭用书册敲着手心:“先不说那些,就是咱坊间也有个说法儿,就是欠债呢,要在年节前归还清楚,这样做,来年双方都会顺顺当当的。” 姜氏不语,她当然也听说过这些,不过就是看着姜晴娘好说话,就想占下这笔银子,两年多,也是不少的数目呢。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还有另一个担忧,那就是这位于家小儿子中了举子,万一将来高中,说不定还要过去巴结一番。至于明顺侯府,她的确是帮了廖千恒,想着逼得舒家姑嫂走投无路,到时候这姑娘就被收了……可是廖家的其他人追究来,凭她怎么招架得住? “我说你怎么办事的?”她转而劈头盖脸的朝着黑脸婆子吼了声,唾沫星子喷了人一脸,“我说是那个大一点的 分卷阅读45 荷包,你没听见?” 黑脸婆子一愣,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这是做了背锅的,当场也不敢言语,只能低下头去。 “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去屋里拿来啊!”姜氏又跟上吼了声。 很快,黑脸婆子小跑着拿回了一个荷包。 姜氏笑吟吟的接过来,双手送到舒姝手中:“天这么冷,还特意跑过来,回去帮我跟晴娘问个好儿,没事儿让她带着询哥儿来家头坐坐。” “我回去转达。”舒姝也不客气,收了荷包直接塞进袖筒,“夫人有事儿,舒姝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点儿客气话不说,留着姜氏一脸懵。只能转身把气有洒在黑脸婆子身上。 往前走了一段儿,舒姝停下脚步,等着后面走上来的人,双手相叠行了一礼:“谢于公子相助。” 于德铭回礼:“也是她家过分,欠了东西就罢了,居然动手,没有道理。” 舒姝嗯了声,于德铭身上有和齐仲安一样的书卷气,只是眼前的人更加阳光开朗,嘴角总是微微敲着,一双眼睛也温和。 “那日于大哥帮忙,事后一直想问有没有人去家里找过麻烦?”她始终惦记着,怕廖千恒回头对付于家兄弟。 “并未,本就是他不善在先,做歹事被抓是活该,怎的还有颜面回头来找事儿?” “无事就好。” 于德铭走上两步,两人并行,中间却是隔着两个人的空:“我看那人好似不是寻常人,姑娘以后还是小心得好,出去也找人跟着。” “谢公子提醒。” 快要到家门口,舒姝无意间抬头看去巷子口,脚步当即定住在原地。 巷口走来一男子,暗红色长披风,绣边镶着黑色的狐狸皮毛。惨淡的夕照落在他身上,却好像使得他更加冷,一双眼睛带着看透人心的深邃。 身旁的于德铭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舒姝完全听不进去,她看着越走越近的薛鉴,以及他那张冷的没有表情的脸,心里也开始发凉。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那日她明明白白说的,就此结束…… “劳烦公子跑一趟了,把这荷包给我家嫂嫂送去,”舒姝转身对着于德铭,拿出方才姜氏给的荷包,“我去街上买些针线回来。” 于德铭先是一怔,随后客气的接过,表示举手之劳。 薛鉴从两人之间穿过,他眼睑微垂,视线在于德铭身上一擦而过,随即继续向前。 舒姝余光看着薛鉴离开,整个人如坠冰窖,鼻息间是她熟悉的气息,他的斗篷扫了她的手背。 她定下原地,每一根眼睫都在颤抖,她不认为他只是无意经过,那他是来抓她…… 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牵住了她,带着她的步子不由自主得往前。 待转过拐角,最后一点夕照也消失不见。 薛鉴微微侧脸,细长的手指划过斑驳墙面,嘴角轻轻翘起:“他是谁呀?” 21. 第 21 章   狭而深长的巷子,锦…… 狭而深长的巷子,锦衣公子的脸上挂着笑,温和的注视着两步外的姑娘,好像在等着她的回应。 他走到她身边,手从斗篷下伸出,擦过她的脸颊撑在旧墙上,身子微微前倾,继而笑了声:“跑了几日,连句话都不想同本王说了?” 舒姝被困在人与墙壁之间,他长长的斗篷几乎将她包裹住,以及那拼命往鼻子里钻的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双手的指甲几乎穿透掌心,那是她自来对他的惧怕感,从来没有消失。 “是隔壁家的小儿子,让他回家捎信,改日去交上租金。”她开口,一股凉气钻进口中。他不喜欢她与别的男子走得太近,更遑论是谈笑,只是现在他还要管吗? 薛鉴保持着这个侵略的姿势,只是嗯了声,另一只手去卷她的发丝。 “殿下,”舒姝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无处可躲,她抬脸看她:“您想做什么?那日已经……” “本王觉得,和姝姝好像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就比如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走在外面。”薛鉴打断,盯着那张冷淡却又极力镇定的脸儿。 “我不想再这样了,”舒姝深吸一口气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想做回舒姝。” 分卷阅读46 “不再这样?”薛鉴轻笑,“若是本王不同意呢?” 舒姝抿着唇,他不想放她?为什么?她自始至终都被他捏在手里,难道就连被他抛掉都是一种奢望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低,仿佛随时会断掉。 “不知道,”薛鉴薄唇微勾,带出一抹凉薄的笑,“但本王就是想这么做。” 舒姝咬牙,柳眉深深蹙起:“我不想回去了。” “不行。” 男人轻轻地两个字像一记沉锤敲在舒姝脑后,她觉得身子发软,即将从墙壁上滑落。 薛鉴的手托住了舒姝的手肘,时隔多日,他跑掉了小人儿又回到了他手里,虽然变得有些不听话了,可是盈盈一握的细腰还是那样和他的心意。 “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明日我让人来接你。” 一句话带着温热,虚浮的飘进舒姝耳中,她下意识的别开脸躲避。 薛鉴松开了她,伸手拍了下她的柔肩,转而走进了深深地幽巷之中。 趁着最后的明亮,舒姝稳了情绪,去到街上买了针线。原来什么也没变,她依旧逃不掉,心中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她踩着光滑的石板路,手里捏着一包针线,心事重重。 待她缓上神来,好似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装作不经意回头,果然见着黑暗中两个男人在几丈之外。 见她回身,两人如无其事装作走路。这根本不像是夜晚回家之人,身高体壮且一直注意着她…… 舒姝不觉加快了脚步,发现对方也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就要追上她来…… “于大哥,你也回来了?刚好帮着我捎句话。”她突然喊了一声,就见那两人谨慎得慢了脚步。 趁此,舒姝赶紧开跑,追着前面巷子中的人影,她可不管对方是谁,只要那俩男人以为是她认识的就好。 当她甩掉坏人跑回家时,已是气喘吁吁。关上大门的刹那,由于慌乱,伤还未好的背不慎撞在门栓上,疼得她吸了一口冷气。 “姑娘回来了。”许嬷嬷从屋里跟了出来。 舒姝哼唧了声:“买了针线。” “姑娘是不是身上不舒服?”许嬷嬷开口,有些担忧,“怎么觉得你很累?” “是不是脸色不好?”舒姝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她是不太好,一开始的薛鉴,后面又有跟踪她的两个男人…… “回屋去,嬷嬷帮你按一按身子。”许嬷嬷道。 “好,”舒姝硬着头皮应下,“用过晚膳,在我房里吧。” 许嬷嬷颔首,她双手拢在一起,小声开口:“姑娘家好些爱惜身子,月事不稳可不成。” “知道了。”舒姝知道这是许嬷嬷发现自己月事不准,她也担忧,许是那避子丸的原因吧? 饭后,许嬷嬷端着一盆热水到了舒姝卧房,手巾浸湿。 舒姝趴在床上,脸儿枕着双臂,露了后背出来。 “怎么这样厉害?淤青都散开了,疼得厉害吧?”许嬷嬷不敢下手,新伤加旧伤的。这姑娘长得太柔弱,肯定是受不住那搓揉的疼痛,就只能慢慢好了。 “那日下雪,我在槐树下滑了一跤,直接撞上树干了,这不今日就碰了门栓,故而才变得厉害。”舒姝扯了个谎。 “自己的身体好好爱惜着,不能动,先养着吧。”许嬷嬷搭了一条被子给人盖上。 突然,院门处传来念巧的呵斥声,紧接着是大门关闭的声音。许嬷嬷不敢怠慢,赶紧跑出去看。 没一会儿,念敲气哼哼的走进来,大冬天的挽着袖子,不顺气的朝外面啐了一口:“落井下石的坏东西。” 舒姝侧着脸笑:“谁又惹念巧姑娘了?” “说来就气人,那个隔壁巷子的媒婆说要给姑娘你找人家,还说什么吃……”念巧闭了嘴,闷闷的走到床边坐下,“要是以前,谁敢这样欺辱你?” 舒姝没说话,毕竟已经落得现在地步了,就连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跟踪,找个媒婆上门来游说还算客气了。 宁安巷,始终不是个安定地方。 不免又想起薛鉴的话,他让她明日去见他,该怎么做?他不想放了她,两人牵扯在一起的时候,主动权从来没在她手中。 分卷阅读47 念巧熄了灯,端着水盆出了东厢屋,只剩下一片黑暗。 舒姝翻了下身子,她有时会想如果那一晚她拒绝呢?像有些姑娘那样誓死不从,力保所谓的贞洁,下场会是什么? 她叹气,因为她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那晚不是薛鉴,也必定是另一个不确定的男人,或许更惨吧。 翌日,寒风凛冽,似乎要将房顶给掀翻。一直到傍晚,半旧的院门被扣响,生铁门环敲击着发出闷响。 舒姝已然穿戴好,她走去大门处,双臂一收开了门:“明岚?” “姑娘,主子让我来接你。”明岚站在门外,身姿笔直,她是姑娘家,却总是像男子那样简单束着发。 舒姝点头,白日也与姜晴娘说了,要出去与人说说茶叶的事。 “姑娘,这位是谁啊?”许嬷嬷端着水盆,走了过来,她总是多一些警觉,“先进屋坐坐?” “谢过,我家主子想请舒姑娘去一趟。”明岚轻轻回道。 许嬷嬷看着舒姝:“姑娘,你们认识?” “认识,”舒姝点头,面上带着笑,“这位是明姑娘。” “正是用膳的时候,明姑娘进来一起吧。”许嬷嬷总觉得不对劲,并不想舒姝跟着人去。 明岚一摆手,寒风吹扬起她的马尾:“我家主子现在正好得空,想跟姑娘说说茶叶的事,姑娘可有兴趣?” “茶?”许嬷嬷这才稍稍松了下弦。 “好,我去。”舒姝没想到,薛鉴还会为她编一个茶叶的借口,算是不约而同了。 许嬷嬷忙放下水盆,伸手拦着舒姝:“姑娘,太晚了,让我跟着你一起吧?” 舒姝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只苍老的手,笑了笑:“嬷嬷别担心,我带上念巧就好了,你在家陪着嫂嫂。” “明姑娘,你家的主子是谁啊?”许嬷嬷仍是不放心,问道。 “秦穆。”明岚简单送出一个名字。 这时,不仅是许嬷嬷,就连舒姝也呆了下。秦穆是有名的品茶先生,人送绰号“茶圣”。 不管有没有秦穆,舒姝都必须走这一趟,她叫了念巧一起跟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许嬷嬷看出了什么。 还是那辆马车,只是今晚念巧坐在了她的身旁。 只见念巧从身上掏出一块酥饼,一掰两半,大的给了舒姝。 “你吃吧,我不饿。”舒姝把酥饼推了回去,她看着念巧身上的旧裙子,跟着她受苦了吧。 她这个丫头总是特别容易饿,整日吃东西也吃不饱。念巧也自嘲过,说是以前饿怕了,肚子也饿成了个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 “这是要去哪儿?”念巧问,嘴角沾着酥饼渣。 “一会儿就到了。”舒姝递了帕子过去,“念巧,到了地方千万别乱说话,也别乱走,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你。” 她不知道薛鉴想干什么,但是她一定不会让念巧有事。 她也想过,对薛鉴要说什么?父亲若死,两人必然反目,只是她总希望有那么一点希望…… 。 。 。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皇宫里出来,沿着街道一直往前。 薛鉴斜倚在靠枕上,眼帘半垂,耳边是清脆的马蹄踢踏声。 窗帘被风吹着,像要随时钻进来卷走里面的热气。他的手慢慢抓上厚毯的边缘,嘴角带着冰冷的弧度。 “殿下……”外面,廷安敲了一下车壁。 “知道了,一个不留!”薛鉴坐正身子,脊背绷紧。 只听外面传来金属相交的声音,继而是人的惨叫声…… “呵,真会选时候。”薛鉴揪着毯子一角掀开了来,下面躺着一柄长剑,银光寒寒。 22. 第 22 章   薛鉴站在门边看她,…… “姑娘,到了。”车外,明岚的声音响起。 舒姝应了声,便整理了衣裙准备下车,她仔细拿帕子为念巧擦了擦手:“要不,你在车上等着我?” “不行,许嬷嬷让我一定跟着你,这么晚你碰到坏人,我帮你打跑他!”念巧瞪着眼颇有一番气势。 分卷阅读48 “那好,你千万记得,别乱跑。”舒姝只能再次叮嘱。 下了马车,却是一片灯火辉煌的街道。明明隆冬时节,此处热闹非凡,招呼声嬉闹声,以及不远处“金花楼”二层凉台上,小姐们手中招舞的香帕。 “啊?这……”念巧瞠目结舌,她没来过这里,但是肯定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里。 明岚指着金花楼对面,“姑娘请吧。” 舒姝和念巧一同转身,随着明岚进了酒楼。或许是因为对面是金花楼,因此这处酒楼也修得不错,来这里的同样多为富贵人。 踏上二楼的阶梯,念巧不安的拽了拽舒姝的袖子。舒姝手掌轻拍她的手,示意她可以安心。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根本支不开这个直爽的丫头,只能硬着头皮带人进去。 二楼是一间间的包厢,明岚推开了最里面一间的门。 还未到门边,一曲悠扬琴声便钻进耳内,舒姝二人随后入内。 包厢中,大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吃食,正中一大盘红熝鸡,应该刚出锅,色泽油亮,热气丝丝。隔间晃动的珠帘,能隐约看见抚琴的娘子,却并未看见薛鉴。 “两位姑娘先用膳吧,主子还未过来。”明岚抽出两张凳子。 舒姝的手指抠了下,拉着念巧坐下了。 “这好吗?”念巧不自在,小声问道。 “可以的,你在车上还嚷嚷着没吃饱,这里这么多好吃的,还不吃?”说着,舒姝夹了许多菜送到念巧面前的小碟里。 念巧腮帮子动着,咽了口口水:“那我真吃了?” “吃吧。”舒姝把筷子塞去人手里。 这段日子过得清苦,如同这样的美味菜肴家里人也再没吃过。加上念巧这丫头嘴馋,肯定抵挡不住。 念巧埋头吃饭,舒姝却没有胃口,来了有些时候了,薛鉴还未出现,有些不太像他。 “姑娘,这家主人真客气,是许嬷嬷说的那个人吗?”念巧问,“咦,怎么没有水?” 舒姝看着偌大的桌子,真的没有茶水,只有酒。 “我出去问他们要去。”念巧站起来,伸腿移开凳子,开门走了出去。 隔间的琴声不如刚才,或许是琴娘也累了。舒姝盯着晃动的珠帘,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 包厢的门开了,她笑着看过去,进来的却不是念巧。她慢慢站起来,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两片嘴唇紧抿。 薛鉴站在门边看她,手指抽开乌色锦缎披风的系带。 两人还未说话,倒是琴娘撩了珠帘出来,只闻一阵香风飘过,舒姝被熏得皱了下眉。 琴娘柔媚的曲腰行礼,含情的送着媚眼儿:“公子,我家妈妈让我过来伺候您的。” 薛鉴闻言挑了下眉,扫过琴娘那张涂满厚粉的脸,最终他还是盯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以及那眼尾藏着的媚意。 “滚去外面凉台弹琴,不准多话!”薛鉴越过琴娘,双眼眯了下。 舒姝跟了薛鉴两个月,她能从他的一些表情看出他的心情。现在他显然的烦燥的,这个琴娘此时往上凑,不让她死,已经是烧高香了。 那琴娘本就是伺候人的,闻言也不敢说话,浑身哆嗦的抱着琴去了凉台,临了还仔细的把门关好。 “见过殿下。”舒姝行礼,她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 等不到薛鉴的回应,只看见他慢条斯理的坐去椅子上,掏出帕子擦拭着他的手指。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血腥气。 隔着门扇,从凉台上透进弱弱的琴声,那是琴娘在寒风中的弹奏。 外面过道上也没有动静,只是去要一壶水,为何念巧还没回来? “吱呀”,门终于开了,舒姝看过去,走进来的却是酒楼的伙计,他放下水壶便退了出去。 “等等,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个头比我矮一些的……”她冲去门口,想叫住酒楼伙计。 “小的不知。”伙计忙不迭的快步离开。 舒姝回身,她看向坐在桌边的人。 “风吟轻。”薛鉴淡淡道,“这种污糟之人的弹奏,根本没有意境。” “殿下,念巧她……” 分卷阅读49 “姝姝啊,”薛鉴微微侧脸,截断了舒姝的话,“记得你小时候也弹过琴。” 舒姝走过去,然而双脚真的想跑,她已经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她莫名担心起来,担心一种预感,她觉得他不会放过她,一辈子也不会…… “已经许久不碰了,母亲走后就收起来了。” “过来坐下,”薛鉴眼神示意自己的身旁,“把你想好的话说出来。” “站着就好。”舒姝不想过去,离他太近,她会喘不动气。 薛鉴好似不在意,拿起桌上筷子往着小碟里夹了红熝鸡,然后用特制的竹签子一点点的撕成肉丝,如此反复。 凉台上的琴音越来越弱,想来那叫兰娇的琴娘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天寒地冻,她穿着单薄,怎么扛得住?那么念巧呢? “明岚说,秦穆先生找我。” “你信?” “不信,但是我猜可能会知道些关于他的消息?” “想知道?” “想。” “那你会听话吗?” 终于还是为这个,舒姝看着薛鉴面前的小碟,里面的鸡丝已经不少。她见他擦干净手,细长的手指敲着桌面,和着外面那断断续续的古琴残音。 “殿下该知道,我姓舒。” “说吧。” “若是我爹他……”舒姝深吸一口气,走到男人身旁,“殿下能放过他吗?” 薛鉴不回,只是把小碟推来舒姝这边:“坐下,吃了吧。” 舒姝坐下,按照他说的,把软嫩的鸡丝夹进嘴中,却如同一把枯草,索然无味。 “有点咸。”她放下筷子,不再故意做出喜欢的样子。 “咸?”薛鉴笑着问。 “是。”舒姝这样靠近薛鉴,那血腥气明显了些,只是他明明一身锦衣干净华贵…… “姝姝,你年节去王府过,二十九就过去。”薛鉴推了一杯酒过去。 舒姝接过酒盅一仰而尽,辛辣酒液沿着口舌进入腹中,呛得她咳了两声,继而又连喝了两盅,头也开始晕沉。 “我去了,殿下会放过我爹吗?”她双颊酡红,眼光闪烁,淡淡酒气沾在她的唇角。 薛鉴伸手扣上想逃的小脑袋,伸出手指拭着她嘴角的酒渍:“想知道?” 23. 第 23 章   薛鉴的脸色比方才柔…… 薛鉴的脸色比方才柔和:“这就是你想对本王说的话?” “是。”舒姝点头,酒意上涌,眼前男人的俊脸开始变花,“会吗?” 他既然来找她,就是想她继续跟着他。是以,索性直接说明白,她不想爹死。 薛鉴拿走舒姝手里的酒盅,随手扔在桌上,看着她一字一句:“待除夕夜,我告诉你。” 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舒姝单臂支着桌子,撑着自己的晕涨脑袋,那么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同时,她发现琴声已经断了。那琴娘也是无辜,在外面怕是会冻死,当然薛鉴他不会在意。 “想弹琴了。” “去吧。”薛鉴薄唇轻启。 舒姝披了斗篷,打开了凉台的门。寒风袭来,吹走了些许的醉意,她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琴娘。 “坚持下,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吧?”她过去,撑开自己的斗篷挡住抖个不停的女人。 女人已经冻得说不出话,牙齿咯咯作响 舒姝帮人搓着手臂:“记住了,见了他千万躲着。别睡过去,咬着舌头,我把你送出去。” “谢……”女人的声音支离破粹。 薛鉴走过来,抬手搭在门边:“这么慢?” “她呢?”舒姝看着琴娘。 薛鉴长臂一伸,卷了古琴在臂下,一手拉了舒姝进屋。 “廷安!” 包厢门打开,廷安走进来,只薛鉴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该如何做。他像扛沙袋一样把琴娘带出了包厢。 隔间,舒姝摆好琴,手指轻拨一 分卷阅读50 下,便发出淙淙流水一样的声音。 她坐好,十指纤纤扣上琴弦,琴音细微悠长,如人低语,缥缈多变。 薛鉴双手背后,站在琴前,看女子恬静的脸,落于肩上的发丝。 “殿下把念巧还给我。”舒姝抬起眼睛,眉尾微挑。 “不到时候。”薛鉴走去一旁榻上,懒懒倚上,轻轻阖目,只聆听悦耳琴声。 舒姝也不再问,自知多问也无用。薛鉴不想说,谁也没办法。刚才进来的人是廷安,那就说明明岚在念巧那里,人没事。 二十九,年节,除夕夜,父亲的生死……所以她还是被他困在手里,逃脱不得。 素手按住琴弦,一曲“风吟轻”结束。舒姝看着安静的薛鉴,他就那样闭目侧躺,好似睡了过去。 她轻步过去坐在塌边,眼皮困乏,始终是没有酒量。 “以后在捧月楼支一张琴吧。”薛鉴开口,双眼微睁。 捧月楼?舒姝在脑海里思索着这处地方,薛鉴带她去过的地方不多,印象中真的没有这处。 “王府里碧湖边的楼阁。”薛鉴伸手捞起细柔的发丝,在指尖缠绕,“以后你可以时常弹奏。” “那里?”舒姝怎么会忘记?那座三层楼阁仅花了两个月便建成,薛鉴曾经说过,里面要摆放天下的各种奇珍异宝…… “世上的名琴都有哪些?”薛鉴声音很轻,俊美的脸无可挑剔。 “不太清楚,当初也只是生辰之时大哥送的一把琴,后来离开了太傅府,并未带出……”舒姝单手拖着腮。 捧月楼,琴,她来弹奏。他可不会那么好的心情,想听琴就派人接她过去。莫不是那楼是给她的…… 舒姝不敢再想,却也觉得或许不是。两个月建楼,那时候自己才跟的他,不会的。 “你的琴么?”薛鉴拉着人坐来自己身前,她身上是他熟悉的甜香。 “嘶!”舒姝却是身子一缩,眉头也皱了起来。 “怎么了?”薛鉴觉察到,随即把人放开,一条手臂握在细腰上。 “没有。”舒姝道,额上沁出一层细汗,“喝了酒头晕,想躺一会儿。” “好。”薛鉴松开人,手掌落在她的背上,便见她脸上紧张起来。他从榻上下来,挑开珠帘去了外间。 舒姝弯腰脱了绣花鞋,两只小小的脚缩上床榻。不曾想空腹喝酒这样厉害,头晕沉得要命。 她闭着眼睛,恍惚间听见薛鉴又走了进来,坐在她的身后。然后动手解着她的腰带…… 舒姝面对里面躺着,细嫩手指抓着软垫,后背一凉。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往好处想想,这可是全大楚最尊贵的男人,相貌绝佳,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只是那只手落在她背上的时候,身子还是忍不住微颤。 她闭上眼睛,眼睫颤动,感受他扯开了肚兜的系带。 一阵酒气钻进鼻子,紧接着薛鉴拍了她的肩头。 “趴着。” 舒姝不想再去争什么,只是脸依旧别向里面,墙壁上他和她的身影凑成了一副奇怪的画,好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嘶!”她冷不丁吸了一口气,背上的手轻轻摁压着她,隔间里弥漫着酒气,“殿下?” “别动。”薛鉴看着那几道青痕,想着那日里她倔强的闭着嘴不吭声,以及后面的痛哭。 他倒了酒在手心,双手对着搓了搓,然后捂上背上的青痕,接着慢慢搓揉。 “嗯……”舒姝皱眉,背上很疼,而她也明白薛鉴要做什么了,他想帮她化瘀?可用的不是药酒,会有用吗? 好像知道她的怀疑,男人开口:“以前在边城会用这种办法,药酒不是随处有的。” 舒姝龇牙咧嘴,这人下手也太重了,简直要把她捏死,背上又痛又痒的,还呼呼的像着了火。 “呜呜……可以了。”她受不住,开口求他放过。 “不行。”薛鉴抬起一条长腿,压住人的细腰,防止她扭着逃走,手下力道也收了些。 此时的舒姝还管什么羞涩难堪?把脸儿埋在双臂间,呜呜咽咽疼得掉泪。 就在她认为自己要被他整死的时候,一件衣裳搭在她的身上。她颤颤巍巍露出沾着泪珠的脸, 分卷阅读51 湿哒哒睫毛粘黏在一起,脸儿疼得皱成了包子。 “过两日就好了,”薛鉴拿着湿手巾擦手,“又哭了?” 舒姝吸吸鼻子,转身去套穿的衣衫:“疼啊,当然会哭。” 自己这副残躯估计他也没兴致,而她的醉酒也消了大半,只觉背上辣辣的像着了火。 薛鉴去了外间,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披了斗篷。 他走到榻前,摸了舒姝头顶:“过半个时辰再走,酒楼后巷的马车,你的丫头在里面。记得,二十九我去接你。” 包厢里安静了,舒姝套了衣衫坐起来,不明白为何非要半个时辰以后?却瞥见了榻上留下的两点殷红。 她的手指点了下,是新鲜的血,她没有受伤,那么这血是……薛鉴的? 出了酒楼,和前面的街道相比,后巷显得昏暗,两盏灯笼摇晃着,发出淡淡的光。 舒姝快步过去掀了马车的帘子,念巧安静的躺在里面。 “念巧,醒醒。”她晃了晃躺着的人。 念巧揉揉眼睛坐起来:“姑娘?这里……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没事儿吧?”舒姝担忧的打量着。 不问还好,这一问念巧哼唧了起来,手上扶着自己的腰,有些难为情:“我去端水,踩空了台阶,摔倒把腰闪了。” “腰?” “是,我怕留在酒楼里给你丢人,就让明姑娘送回这车上了,她还帮我按了腰……”念巧支吾着挠挠头,“谁知道我趴着就睡着了。” 舒姝哭笑不得:“人没事就好,你走道儿都不看着?” “我就是没踩稳,”念巧支吾着,“明姑娘去给我买药酒了,说对消肿祛瘀很有效。” “明姑娘吗?”舒姝问,这才发现明岚不在。 “她就去了前面街上。” 车厢内点了一盏小小的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姑娘,你见着那秦……什么的了?”念巧轻轻动着自己的腰,“他是不是好人啊?” “回家再说,你看看你,回去看许嬷嬷怎么说你。”舒姝故意数落了一句。 念巧当即垮了脸,在家里她最怕的就是许嬷嬷。她一个街边捡回来的野姑娘,那嬷嬷老拿着官家里姑娘的行为来约束她,还总不让她多吃,天天想着饿死她。 “姑娘,你说我这腰伤了,不能走动,嬷嬷不给我饭吃怎么办?” 舒姝被逗笑,就算天塌下来了。这丫头也忘不了吃:“那就饿死你算了。” “别啊姑娘,你知道我最怕饿了,方才只吃了半饱。”念巧去拉舒姝的袖子,腰上一疼,“我的帕子拉在包厢了。” “等着,我回去给你拿,再把那只鸡给你包上。”舒姝知道念巧怕饿,便重新回去酒楼。 再出来时,发现后巷匆匆跑过一队兵士。舒姝站在一旁让过他们后,便朝着马车走去。 “姝姝?” 舒姝脚步顿下,不待她反应回头,身后那人已经跑到了面前,一身铠甲发出冰冷的摩擦声。 “真的是你?”来人先是惊喜,而后一顿,疑惑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舒姝抬脸,凭借朦胧的光看着那张俊朗的脸庞,面无表情道:“我在哪儿,好像不关陆指挥使的事。” 这个人是她最不想见的,她侧开身子企图绕过陆泽封,后者则跨了一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黑色的铁甲在夜里闪着冷寒的光芒。 “等等。” 24. 第 24 章   舒姝声音清淡,心中…… “陆指挥使这是要做什么?”舒姝声音清淡,心中滚滚翻腾,烈火烹油一般。 “金花楼里死了很多人,我过来办事的。”陆泽封道,“这边太乱,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必。”舒姝拒绝,他把她推进火坑,现在还在这里装好人?“你把路让开就好。” 陆泽封手攥成拳,他很想靠近她,像以前那样听她软软的说话,看她不知愁滋味的清澈眼眸……现在变了,他去过宁安巷,但是门关得死死的,他见不到她。 “为什么?” 分卷阅读52 “为什么?”舒姝觉得好笑,“你是想让我感谢你的所作所为,还是恭喜你即将成为皇家女婿?” “你……当日难道不是你?”陆泽封终究是收了手臂,“有人说你去了献王府……求他,为什么不等我?” “去求谁是我的事?”舒姝径直越过陆泽封,“再说,我并不觉得你能做什么。”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马车走去,好似有谁在撕扯着她的心,想要揉成碎渣。 “姝姝,若我改日去找你,你还会见我吗?”陆泽封转身,盯着黑暗中的女子。 “不会!”寒风中留下两个字,纤细的身影逐渐被黑夜吞噬。 马车离开了酒楼后巷,明岚从暗处身手利落的跳上车来,随手掀开帘子进到车厢。 “姑娘,这里有药酒和药膏,记得涂抹,淤青很快就散了。”她把一个布袋送过去。 念巧疑惑地接过布袋,嘟哝着:“我只是扭了腰,没有淤青啊。” 倒是舒姝明白了,大概那里面有些是给她的,也就道了谢。 却听外面有整齐的跑步声,掀开窗帘又是一队兵士,还是往金花楼的方向。还听见人们议论着: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 终于回到宁安巷,寒风中一盏灯笼在墙边亮着,打着它的人从里面迎出来。 “有劳明姑娘了。”许嬷嬷弯腰,眼神瞟向车厢。 “嬷嬷,过来帮帮我,念巧闪到腰了。”舒姝掀开门帘。 许嬷嬷本来就揪着的心,现在只差蹦出嗓子眼儿,然而更多的是生气。她就知道不该让念巧跟过去,这粗心的妮子能干什么? “小心着。”无法,她只得上前帮着扶人。 “哎哟!”念巧扶着腰哼哼叫疼。 “你还知道疼?”许嬷嬷气得指着念巧的鼻子,也不知该怎么骂她,“快回去吧,都亥时了。” 回到家中,许嬷嬷去了西厢屋照料念巧。正屋这边,舒姝和姜晴娘说着话。 卧房中,舒询已经睡下,用了好药到底管用,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吃的也多了。 “今儿叫你去的是什么人?”姜晴娘问,身为嫂子,她也想照顾好小姑子,怕她在外面吃亏。 “廖家的,”舒姝只挑了些该说的,“说了秦穆先生的事。” “是廖家来的人找你?”姜晴娘脸上不怎么信,“可那日你去侯府,也没见他们这么客气。” “没去侯府,去了一家酒楼。嫂嫂,以后躲着点儿廖千恒。”舒姝总觉得那个混账表哥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肯定会回来。 “他?”姜晴娘气得捶着桌子,“是他骗你过去?他的话你可别信,那副德行全京城都知道。” “放心吧,我不会。他就是说了一堆好处,我不会信他。”舒姝点头。 姜晴娘啐了两口:“还说是亲戚呢,不帮就算了,还存着坏心思,咒他走道儿摔死。” 舒姝噗嗤笑出声:“嫂嫂也会说这种话?” “你还笑,真要有什么你就哭死了。”姜晴娘叹气,“就像你说的,离开京城吧。到时候让许嬷嬷给你看一户人家,别再记着姓陆的了,到底没有一个好的。” 舒姝知道大嫂的一片好心,可是她这辈子应该嫁不出去了。 “没事就好,我过去看看念巧,这丫头也真不省心。”姜晴娘摇摇头,站起来披了斗篷。 “我回屋了,嫂嫂早些歇息。” 舒姝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床边点了一个炭炉,上面栽着一把水壶已经烧开。 躺去床上,还能听见西厢屋的说话声,她知道大嫂和许嬷嬷都在问念巧关于自己的事,但是念巧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又能隐瞒多久? 到了第二日,舒姝起床穿衣,明显觉得后背好了很多,想起昨晚薛鉴下得狠手,不禁打了个哆嗦。 “姑姑。”舒询从外面冲进来,小身子攀到床上坐好,两条小短腿踢着,“听说外面有死人。” “死人?小孩子家别瞎说,快过年了,说些吉利的。”舒姝戳着孩子的额头。 许嬷嬷端着热水进来,接话道:“询哥儿,少夫人叫你过去。” 舒询跳下床去,雀儿一样又跑了出去。 分卷阅读53 “是真的死人了,巷子外的水沟里两个男人被杀了,发现的时候都冻透了,说是两名通缉的盗匪。”许嬷嬷湿了手巾递给舒姝。 “年底了,怎么越发乱了?”舒姝低头,温热的手巾敷到脸上。 “谁说不是,听说昨夜金花楼也死了好多人,官府都过去了。”许嬷嬷摇头,看见了舒姝开着的后衣领,露出了背上的一点淤青,那痕迹变深,分明是被人搓揉过。 “嬷嬷……”舒姝看去许嬷嬷,随即不着痕迹整理了衣领,“我买了两块衣料,您和念巧做身新衣,这段日子,您们跟着受苦了。” 许嬷嬷收回视线:“姑娘别这么说,少夫人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性子我最清楚,我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辱。” “都会好起来的。”舒姝套着衣衫,“我去看看念巧。” “姑娘,”许嬷嬷叫了声,“你有什么事就跟嬷嬷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初晨的阳光落在舒姝脸颊上,冰凉的空气使得她脸皮发紧:“我知道了,嬷嬷先忙吧。” 她走到大槐树底下,伸手摸着粗糙的树皮,那堆起的雪人已经把打扫干净。要她怎么说出口?家人又会怎么看待她? 腊月二十九,他会来带她走,她不能留在家里过年,如何同大嫂交代?家人相聚的日子,她想破了头,竟也找不出理由来。 “姑娘,”念巧趴在窗台上,“什么时候用早膳?” 舒姝噗嗤笑出来,她要是念巧这样该多好?只是简单地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最担忧的只是许嬷嬷会凶她。 “先等着,一会儿让于婶过来给你看看腰,让她帮你正一正。” 念巧哦了声便缩回头去,嘴里还嘟哝着:“赶紧好了,有人在欺负上门来,就拿棍子赶出去。” 这一日,舒姝安静留在家里,她帮着姜晴娘绣了一条腰带,现在又给念巧那破了洞的裙子绣花,她还想给舒询做一双足衣,为许嬷嬷做一方头巾…… 或许这些在腊月二十九之前能做完,两天时间也够了。 一直到晚上,炭盆里只剩下灰烬,舒姝揉揉眼睛,收了针线筐。 此时家里的人也早已睡下,她自己兑了水,简单的清洗了一遍,后背的淤青已经褪了不少。 一切收拾妥当,她便熄灯躺倒床上。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儿,药膏淡淡的清凉香气便钻进了鼻子里。 冬天的夜总是静的吓人,呼呼的风穿过檐下,擦过窗棂,巷子里谁家的狗叫了几声。 随即,巷子里有着人跑过的动静,转而又消失了。果然,到了年底是越来越乱了,不知这两日死了那么多人是不是和新帝登基有关? 舒姝蜷着身子,脖子缩了缩,像个婴儿一样团着,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何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冷,继而她的被子里钻进了……一个人! “啊……唔。”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从后面紧紧地箍住了她。 舒姝蹬着腿,扭着身子,她试到了腰间冰凉的手,吓得没了魂儿。 “嘘……” 她耳边扫过温热口气,伴随着一声轻笑。瞬间睡意全无,她不再挣扎,只是腰间的手实在太凉,不觉让她想缩起来。 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进到她的卧房? “唔唔……”舒姝后脖颈轻轻地疼,那种浅咬轻吮让她瞬间脑子炸开,偏的又挣脱不开。 “下次记得把房门关好,”薛鉴趴在发烫的小耳边,舌尖一卷,吃了那圆润的耳垂,“进来坏人怎么办?你打不过又跑不了,只能任人宰割了。” “殿下,你怎么来了?”舒姝记得清楚,她把门关好了。 这不是重要的,他现在跑到了她的床上,万一被家里人发现了怎么办?还有,为什么有血腥气?她想起在酒楼时,软塌上的血迹…… “最近作怪的人很多,本王喜欢亲自将他们一个个的揪出来,然后看他们痛不欲生,后悔不迭。”薛鉴坐起,解了自己的衣衫,扔出床外,“你说巧不巧,居然让我追到宁安巷来了。” 舒姝看着薛鉴的举动:“殿下,你说的二十九让我过去。” “可是本王没说别的时候不能来你这儿,”薛鉴翻身,抓住两只手儿推去头顶,“听话,我们有 分卷阅读54 一个多的时辰。” 舒姝试到薛鉴的手臂上缠着绷带,他的举动让她慌乱:“殿下,你……” 他吻上她,带着她的一起翻覆云卷,细碎的呜咽声被吃了干净。 25. 第 25 章 …… 外面还是呼呼的北风, 偶尔变得尖锐,像是厉鬼躲在黑暗中的哭泣。 舒姝的身子陷进被子里,软腰没了力气。他太熟悉她了, 知道她身子每一处的秘密, 知道拿捏着她的何处,她就逃不开了。 床幔中弥漫的除了升高的热度, 还伴随着淡淡的血腥,他的手还是很凉, 抚上后背就像是蜿蜒着一条毒蛇, 让人心慌却又无处可躲。 “叫我什么?”他在她的耳边呢语, 惩罚一般咬了下, “忘了?” 舒姝缩着脖子,声音发颤:“薛郎。” “喜欢你声音, 真好听。”薛鉴低笑一声,吻着她的眼睫。 “薛郎,别……” 舒姝叫了许多声, 她知道他若是高兴了,就可以尽快完事儿放开她。她也不知道为何, 床笫之欢时, 他愿意她这样叫他。而平时她就只能恭谨的叫他“殿下”。 久久, 天边开始发青, 风不再凛冽, 改为冬日里肃杀的冷。 薛鉴撩开床幔, 一件件的捡起自己的衣衫, 颇有些嫌弃的看着地上的灰尘。 “这里这样小,住着舒服?” 舒姝懒懒的嗯了声,小脑袋埋在枕头里, 脚指头都没了力气。男人都是一样的,薛鉴和廖千恒都说过这样的话,就连那些找上门来的所谓媒婆,也是这样说辞。 说什么这里残破,日子太苦了,只要她愿意,就可以过最舒服的日子,吃好穿好有人伺候。 她浅浅的叹了口气,可是那些真的能长远?更何况要交换的代价太大了,她将成为一具被关起来的行尸走肉,然后等着花败残落,被人丢弃…… “又发呆?”薛鉴穿戴好,坐回床边,他左臂的衣袖卷了起来,露出一圈渗出血来的白色绷带。 舒姝盯着他的小臂,声音软软:“殿下又杀人了?” “杀得都是该死的人。”薛鉴从来不避讳,他做了什么就是什么,“害怕?” 舒姝的脸疲倦的贴上枕头,早先她是怕的,甚至会跑去角落里藏着发抖;可是慢慢的好像有些麻木了,就像看到那琴娘在凉台上几乎冻死,她也不再手足无措的想跑。 也许是跟着他看多了,一颗心也渐渐变得硬了。 微微晨光透过窗纸,屋中变得朦胧,舒姝有些急,她撑着手臂坐起,围了被子在身上。 “殿下,天要亮了。” 薛鉴放开指间缠绕的青丝,转而握上细细的白玉脖颈,上面缀着点点梅红。看,他就是想在她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那是什么?”他从一侧的桌子上拿过针线筐,手指夹起一只足衣。 “是我给询哥儿缝的足衣,只完成一只。”舒姝心焦,连忙伸手去夺。 薛鉴轻松躲过,将那只小小足衣摊在手心里:“你会做这些?” “随意做的,针线并不好。”舒姝内心像在热锅上煎熬,许嬷嬷一向起得早,万一就被发现了…… “这么小,你很喜欢孩子吗?”薛鉴放下针线筐。 “他是我侄儿,我自然喜欢。” “你的侄儿多大了?”薛鉴伸手,把想躲进床里的人圈来身边,手指琢磨着细腰。 舒姝无法,只能像以前一样回抱着他的腰,脸儿蹭着他的胸前:“快五岁了,他未满八岁,所以无罪。” “本王又不会杀他。”薛鉴笑了声,“你这里好像也不错。” 这一句话让舒姝又是一惊,他这意思是还想再来,跑来自己的卧房? 外面终于有了动静,那是起早的许嬷嬷,她像往常一样去了井边打水,然后提到伙房里烧开。 “殿下,你怎么走?”舒姝问,伸手着急的套着衫子,她可不能让人发现薛鉴。 薛鉴倒显得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帮本王把绷带换了。” 分卷阅读55 舒姝看着身边的针线筐,一把拿起了剪刀:“把手给我。” 一只手臂很快送到她的面前,带着浓浓的血腥。 “我这里可没有伤药,只有布条。”舒姝道了声,手下也不马虎,两下便剪开了绷带,然后一圈圈的往下绕。 只是绷带解开越多,那手臂上的伤就越明显,只到了一半便见着很深的伤口。 她有时候不明白,打打杀杀的事放给手下人去做就好了,眼前这位献王殿下却是愿意自己亲自动手挖出来,就不怕真有一天命没了? 舒姝因为着急,手里难免粗些,她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想起刚才的云雨事,折腾她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见着这伤碍他事。 她匆匆包好了布条,临了系了一个死结,剪刀放回针线筐中:“好了。” 薛鉴抬起手,故意走到窗边借着光看了看,然后回头看她:“手艺真差,都比不上边城的那些爷们儿包的。” “殿下觉得不满意,舒姝帮您拆了。”舒姝也来气了,他不走就算了,现在还嘲笑起来了? “瞧,像只气鼓鼓的猫儿。”薛鉴走回来,“手发抖,觉得伤口可怕?” 舒姝的确是怕那伤口,那样狰狞的模糊血肉谁不怕? “很疼吧?”她背上碰伤都难受了几日,何况这刀伤。 “本王觉得没什么意思,这点伤还不如你的小尖牙厉害。”薛鉴故意将手伸到舒姝面前,倒是因为刚才那句软软的问话而带了笑意。 舒姝看着薛鉴手上的咬伤,结痂已经褪掉,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就会没的,但是心里的伤恐怕永远刻上了。 “殿下准备留下来用早膳?” “要回皇宫,诸多事宜要处理。”薛鉴正了脸色,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舒姝从床上下来,拖着腿走去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 突然她的头顶上感受到温暖的呼吸,她抬头正见到薛鉴学着她的样子,顺着门缝往外看,一只手还扶上她的腰。 “你平时也这样?在自己家也跟做贼一样。”他笑她。 “许嬷嬷去伙房了,我先出去,殿下你看我的手势。”舒姝叮嘱一番,才整理好衣衫,开了房门。 她先是故意走在院子中央,然后再往伙房走,她看见许嬷嬷坐在灶前烧水,弯着腰正往灶膛中添火。 舒姝回头看着东厢屋,这一看不要紧,就见薛鉴直接堂而皇之的走出来,边走边系着斗篷,就好像在自己院子一样自然。 他好笑的看着她摇头,好像在笑她的小心谨慎,然后直接开了大门走出去。 舒姝下丢了魂儿,赶紧跟去了大门边,探出去半个身子张望。晨辉中,男人身子挺拔,往着巷子口走去,那里一匹高大的骏马正在踢踏着铁蹄。 薛鉴在京城很少骑马,一般都是乘坐他那辆奢华无比的车辇,这边有马,就说明他是真的亲自在抓人。 “姑娘,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许嬷嬷冷不丁的出现,吓了舒姝一跳,她转身站好,面色不变:“昨晚上听见外面有动静,害怕了一宿,早上就出来看看。” “这里真乱,毕竟人蛇混杂的地方,咱晚上一定得栓好了门。”许嬷嬷摇头,“姑娘怎么穿这么少?大冷的天儿,快回屋吧。” 舒姝关了门往伙房走:“我直接捎着水,过去念巧那边看看。” “平时看她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想不到这么不中用,能扭了腰。”许嬷嬷抱怨着,“这厢还要主子伺候她了,我去送好了,正好叫她起来。整日没个规矩,不叫她就不起床。” “你这样说她,她可又要担心你不给她吃的了。”舒姝笑着,可身心实在虚得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几日没有见面,还是薛鉴的火气未消,方才床榻上差点让她散了架,现在她急需要热水清洗。 想到这儿,舒姝看了眼院墙,到底有什么地方才能防得住他?还有后日就是二十九了,该用什么理由来和大嫂说 伙房中,大铁锅中的水已经烧开,沸腾着白色的水泡,氤氲蒸汽飘向屋顶。 舒姝兑了一盆温水回到自己房中。 房中还残留着些许欢爱的味道,以及凌乱的床,一半落在了地上的被子…… 分卷阅读56 清洗完之后,身体舒服了许多。舒姝重新躺回床上,浑身发酸,忍不住阖上了眼睛。 朦胧间,姜晴娘走进屋来,神色惶惶。 “姝姝,外面又死人了,这里怎么住得下去?” 舒姝从床上下来,看着姜晴娘脸上的担忧,心里大概有了数。薛鉴说正好是追认追到这边,难道人是他杀的? “怎么了?我看外面也没有动静。” “在另一头,还是那条水沟,扔了好几个人呢。那石板路上脱了长长的血迹……”姜晴娘抓上舒姝的手,“这里这么乱,万一到咱家头上可怎么办?” “不会到咱家的,那些或许是仇家寻仇?官府会处理的。”舒姝安慰道。 “不行,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要不咱去找我堂姐?”姜晴娘想到了一个办法。 “嫂嫂说的是吴主簿家的姜夫人?”舒姝眼皮一跳,这个大嫂怎么还要往姜氏那边靠,之前吃的亏还不够? “对,她前晚过来了,说了银子的事儿,还给询儿带了一套衫子来。”姜晴娘道,看样子认为这个想法不错,“她说现在京城里乱,她那里正好两间空房,咱们可以住过去。” 舒姝找了发带,将柔顺的头发扎了起来:“嫂嫂是想去吴家住?” “吴家姐夫毕竟在衙门中做事,有些狂徒肯定会顾忌的,要不……咱过去住几日?” 姜晴娘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看着舒姝,等着她开口拿主意。 “过去不是麻烦人家吗?再说了,年节也不好留在人家。”舒姝有些无奈,这个大嫂就是耳根子软,别人跟她套上几句热乎话,她就会真的相信。 那姜氏一个斤斤计较的妇人,当时可都想昧下房租,她会真心让她们搬去吴家?整个京城都躲着她们姑嫂俩远远地,就偏姜氏会往前凑? 这边姜晴娘也为难着,她自然觉得不妥,但是外面真的乱,她也想帮着家里做点什么,平日都是舒姝顶着这个家。 “那还是想想吧,真的过去了也不方便。” “嫂嫂,咱家现在这个样子,真过去了,万一给人添麻烦呢?那吴先生在衙门里做事,始终有些不合适的。”舒姝又劝了句。 姜晴娘点头:“你说得对,那一会儿我过去给堂姐说说,就不麻烦她了。” 舒姝颇有些无奈,姜晴娘似乎很看重那个庶出的堂姐,到现在还把人当成亲戚看。或许有她性子软的原因,但更多的可能是姜家的人也不再愿和姜晴娘来往,姜氏就是她最后的一点念想吧。 只是有时候你把人当亲人,别人却在暗中想把你卖了,有些事情自然是要躲避着。 “嫂嫂,会好的,别担心。” “这一年怎的这么多变数?就是因为询儿我才撑了过来,要不我真的就随着你大哥去了。”姜晴娘说着,眼泪吧嗒嗒的落了下来。 “嫂嫂别哭了,询儿一会儿看见了,又该问了。别看他年纪小,其实有些事都知道的。” “嗯,你收拾下,我回屋看看询儿。”姜晴娘擦干了眼泪,叹着气出了东厢屋。 舒姝坐回床上,伸手拿起桌上的木梳,心不在焉的束着头发。 姜氏又想做什么?前日才去找过她,这是又要开始打坏主意了? 用过早膳,许嬷嬷便去了街上采买东西,说是最近乱,怕商户借机涨价,到时候买什么也难;姜晴娘则收拾好,去了吴家找堂姐姜氏。 念巧的腰也好了不少,趁着天好,在院子里溜达,嘴里咬着半块油饼。 舒姝领着舒询到了隔壁于家,应该把茶坊的租金交上了,还要谢谢人家对念巧的帮助。 于家正在忙活着年节前的准备,于德胜坐在院子里,身旁一盆热水,正在收拾生猪头;家里的婆子正拿着掸子扫着墙壁上的灰尘。 舒姝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送到于婶的手里:“上半年的租银,于婶您点一下。” “不用了,不会少的。”于婶收下,放在桌角上,伸手拿着一块点心给了乖乖偎在舒姝身旁的舒询,“小公子,快拿着。” 舒询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舒姝,他在等姑姑的同意。 “快谢谢婆婆。”舒姝疼爱的摸着侄儿的脑袋。 舒询接过点心,道了谢,他看着院子:“姑姑,我想到院子去。” 分卷阅读57 “去吧,别乱动东西。”舒姝叮嘱了一声。 舒询笑着点头,欢快的跨过门槛跑了出去。 “听说那水沟里的事了吧?吓得我都不敢去看。”于婶子啧啧摇头,“这样一死人,谁还敢往这边来?” “官府会查的,或许只是寻仇?” “我家大郎去看了,说那些人死得惨,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杀人。”于婶子转述着大儿子的话,“说是身上的伤口很小,看见刀刃很锋利,不是普通匪盗能有的。” 舒姝嗯了声:“希望尽早安定下来。” “可不是?人心惶惶的,这个年还有法儿过?” 说着,于德胜从外面进来,拉开抽屉要找一把剪刀。 于婶子倒了水给大儿子:“先暖一暖再出去,天儿太冷了。” 于德胜毫不在意,大冷的天挽着袖子,接过茶水一仰而尽:“我倒是没觉得冷,要是在船上,比这可冷得多,那风冷得能割掉人的耳朵。” “尽说些吓人的,没见着舒姑娘在吗?”于婶子数落了一声。 于德胜性子直爽,有什么话都会说出来,被母亲这样一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于家大哥行船,去的是何处地方?”舒姝问。 “什么地方都会去,单看人东家的货是送往哪儿去的。”于德胜提着茶壶又倒了一碗水,“也就是沿着运河,从南到北的来回。” “运河的另一端是连着沧江?”舒姝问,“听说就到了江南,与着京城倒是不太一样。” 于德胜点头,“是不一样,但是沿河两岸都十分富庶。” 舒姝点头,或许有一日离开京城,正好可以沿着运河南下,找一处安静温暖的地方住下,然后看着侄儿慢慢长大,娶妻生子…… “娘,我出去集市一趟,人家都开始买东西了,咱也备一些。”于德胜说完便出了屋子。 这时,于家干活的婆子过来让于婶子去了杂间,说是箱子里的东西如何。 舒姝便起身告辞,想到院子里带着舒询回家。 到了院子,并没有看到侄儿的身影,她焦急地四下查看,却听见院子西厢屋传来舒询童稚的声音。 舒姝走去门边,透过敞开的缝隙看到背对着门的于德铭。他弯腰站在书桌前,将一只毛笔塞去舒询的手中,指着书册上的字,舒询按着他所说,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字。 写完了,舒询好奇的指着不认识的字,问着于德铭那是什么意思…… 以前在太傅府,舒询是有先生教的,他也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舒沉总是夸他。 又联想到现在的境地,舒姝看着舒询认真的小脸儿。这孩子长大了该怎么办?他因为年纪小并未获罪,但是他可以读书,将来可以参加考试吗?罪臣之后,这些都是奢望吧。 直到屋里的男子转身,舒姝的眼睛与他对视,才回了心神。 她对着屋里作礼:“搅扰到公子了,我是来领询儿的。” 于德铭过来开了门,门外的姑娘沐浴在冬日的淡淡阳光中,好像镀了一层光圈。书中所说的月中仙子,可应该就是这样吧? “舒姑娘。”他弯腰回礼。 “姑姑,”舒询跑到舒姝身旁,伸手拽着她的衣角,脸上带着不舍,“我能跟着先生读书吗?” “不行,”舒姝摸着舒询的小脑袋轻轻摇头,却也心中泛酸,“回家,娘亲和姑姑会教你的。” “那好吧。”舒询回头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纸,小小的脸儿满是失望。 舒姝知道,自己和大嫂教的永远比不上先生教的,她们是女子,自小只是学了认字,而书中真正的东西,还是要学问深的先生才行。 “年前这几日也没什么事,若是愿意便过来吧。”于德铭道。 “可以吗?”舒询抬头看着舒姝,一双眼睛全是期待。 “谢公子好意,只是孩子玩闹,会打搅到你。”舒姝推辞道。 “这样吧,小公子过来的话,可以带上一本书,但必须是我没看过的。”于德铭双手背后,貌似开出了一个条件,“这样我便教你。” “好。”舒询当即点头,“我家里有书。” 舒姝无 分卷阅读58 奈笑了笑,或许是该让舒询接触一下外人。但是心里更感激于德铭,他不是像别人一样的施舍,而是讲了条件,为对方留着尊重。 从于家出来,舒询欢快的跳着双腿,回过头来对着舒姝笑:“姑姑,于先生真好,什么都懂。” “那你以后要听话,将来……”舒姝没有往下说,孩子还小,不要让他过早的背上太多。 “姑姑,我想吃糖球。”舒询跑回来,撒娇的拉上舒姝的手,另一只小胖手指着巷子口,“那边有卖的吗?” “走,姑姑带你去看看。”对于侄儿的要求,舒姝从来都没办法拒绝。她是看着这小娃儿一点点长大的,心里最亲的就是他了。 出了巷子,看着长长的大街,并没有那插满红艳糖球的草把子,倒是有匆匆经过的路人。他们或提或背,手里没有空着的。 从这些可以看出,京城现在是有些乱了,因为这两日的人死的不少,肯定有些人会发慌。 正巧,许嬷嬷也回来了,她肩上背着一袋子东西,脚下走得快。 “嬷嬷。”舒姝过去,接下许嬷嬷的袋子。里面不少东西,沉甸甸的。 许嬷嬷缓了口气:“太乱了,所有人都在抢东西。” 正说着,街上过来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老远的便听见铿锵的跑步声。 舒姝拉着侄儿和许嬷嬷退到了街边,连着路过的人一起将宽敞的街道让了出来。 马蹄声渐近,为首的黑色骏马,个头高大,毛色油亮,高傲的抬着它的铁蹄,踏着地上冷硬的石板。 马上之人脊背笔直,一手握住缰绳,目视前方,脸上无一丝表情,俊美的面容雕刻出来的一般。丰厚的黑色毛领遮挡了他的唇角,一双眼睛无情冷淡,暗红色的披风展开,盖住了骏马一半的身子,随着前行而微微飘动。 身旁跟随着几名将领,神情俱是严肃冷漠,铁甲在日光下反射出阴寒的亮光。 舒姝看着马背上的薛鉴,一副天人之姿,高高在上。可他清晨还留在她的卧房中荒唐,这厢又跨上骏马成了万人仰望的献王殿下。 下意识的看着他那只受伤的手臂,却是抓着马的缰绳,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再抬头,两人的目光正好在空中相会,舒姝很快低下头去,视线中是兵士们脚上的靴子,以及手中握着的缨枪。 长长的队伍终于过去,留下了一片飞舞的烟尘,街道两旁的百姓开始重新走路。 “呸!”许嬷嬷朝着行远的队伍狠狠啐了一口,“天杀的他一定不得好死!” 舒姝自然知道许嬷嬷诅咒的人是薛鉴,是他害了舒家坍塌。 “我刚才听不少人说,最近这样乱,定是太子的人回来了,这贼子没几日了。”许嬷嬷尤不解恨,“老天有眼呐。” 舒姝没说话,心中其实明白,太子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那些反抗者,在薛鉴眼中根本不算威胁,甚至他还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想一个个的亲自挖出来。 “那些人是要去哪儿?”舒询紧紧牵着舒姝的手,“也是去谁的家,把人赶出来吗?” 舒姝抱起侄儿,原来他小小的心灵中已经落下了阴影,恐怕一生也不会忘记舒家倒下那日。 “不是,不是,”许嬷嬷连忙道,笑得脸上起了褶子,“只是经过,没事的。嬷嬷买了糖糕,回家就给小公子。” 舒询双手抱着舒姝的脖子,小脑袋搭在她的肩头:“姑姑,我们还能回去原来的家吗?” “我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重新建一个家,好不好?”舒姝道,挂在身上的侄儿好像又重了。 “那祖父和爹爹也会去那儿吗?”舒询问。 “我们先坐船过去,看看那里好不好,再决定。” 舒询嗯了声,小手指戳着舒姝的脖子:“姑姑,你是不是又被蚊子咬了?” 因这一句话,舒姝吓了一跳,必是脖颈上的痕迹被小侄儿看到了。她谨慎的看了眼许嬷嬷,见到人只是颠了颠肩上的袋子,这才稍微松了气。 以往年节的时候,所有事都会有人帮着做好,舒姝不用操心任何事,她的日子悠闲又简单,只需要等到除夕那日,将自己装扮的美美的就行。 现在已经不能和以前相比了,总要学着别人家准备一些东西,幸亏有隔壁于婶子指导,倒也不至于太慌乱。 分卷阅读59 而二十九这日还是来了,舒姝依旧没有想好借口,桌上叠着她给家人缝制的东西。她倚着床,看着地面发呆。 院子里,念巧跟在许嬷嬷身后,说是自己听到了皇宫的击鼓声,一定是新帝登基的鼓声,而许嬷嬷则是回了一句数落。 几次,舒姝对着姜晴娘几乎说出口来,可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过年了,她真的不像破坏这份安宁。 一直到临近傍晚,她的心中越发沉重,身上已经穿戴好,她知道薛鉴的人随时都会过来接她走。 她想着还是去茶坊那边等着吧,到时候写一封信回来跟大嫂说清楚…… “姑娘,”许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双手握在一起,看了看舒姝的脸色,“有人找你。” 舒姝嗯了声,想必是来了。她披上斗篷边往外走,手把住门边:“嬷嬷,我可能会……” 话堵在了嗓子眼儿,她实在说不出口。 “姑娘,其实之前他也来过,只是我和念巧怕你伤心,便没让人进来。”许嬷嬷道,“他今日又来了,说是一定要见你……要不,去看看?” “谁?”舒姝忽觉有些不对,许嬷嬷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陆家公子,他在外面。”许嬷嬷小声道,眼神小心的看着西厢屋,生怕那冒失的念巧再冲出来。 “他?”舒姝不觉看向大门处,想不透陆泽封跑来这里做什么? “嬷嬷知道你不想见他,但是那么多次了,就去听听他说什么?”许嬷嬷道,“去茶坊吧,嬷嬷和你一道。” “好。” 夕阳的余晖染遍了陈旧的小巷,为这片地方镀上了一层单薄的暖色。 舒姝推开茶坊的木门,轻轻迈步跨过门槛。屋里光线发暗,温度比大街上还低,真真的像一个冰窖子。许嬷嬷观察了一下,便关门等在外面。 她站在门边,看着立于窗前的挺拔身影,还和以前一样,他总喜欢穿些简单利索的劲装。以前,她喜欢看他骑马时的飒爽,英姿勃发,父亲给她挑的郎君一定是最出色的,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姝姝,你来了?”陆泽封走了两步,想伸手却触到了女子冰冷的眼神,最终收回放下,“你终于肯见我了。” 舒姝收回视线,身子绕到一张桌子后,眼睛看着粗瓷茶壶:“茶坊还未开张,公子想喝茶还是去别处吧。” “你当真一句话都不愿与我说?”陆泽封一手撑着桌子,剑眉蹙起,“你知道我来找了你多少次?” “今日新帝登基,指挥使大人应该在皇城当值的。”舒姝不看人一眼,手指肚划着茶壶,仿佛那是件精美的古物。 “我已经安排好了,过来就是想和你说清楚。” “不必说了,这里先预祝大人娶得如花美眷,加官进爵。”舒姝讽刺的笑着,什么年轻有为的郎君?还不是为了权势什么都会去做? “不说?”陆泽封拍了桌子,“当日你不辞而别,我找了你整整一夜。” 舒姝的手指一顿,指肚正卡在茶壶嘴处。那夜,怎么变成她不辞而别了?怎么又成了她的错吗? “你去哪里了?你说。”陆泽封又问。 “那晚?”舒姝不觉得身子抖了一下,那一夜她真的想忘记,可是注定一辈子忘不掉。她的命运就是在那时,彻底变了。 “姝姝,我听说你去了献王府,求他……是吗?”连陆泽封自己都没发现,他问的有多小心翼翼。 舒姝不说话,眼珠盯着一处动也不动。她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陆泽封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将她送去的献王府,现在却在污蔑她? “姝姝?”陆泽封小声唤着。 那晚瓢泼大雨,他跑遍了所有她能去的地方,可是没找到,她就像在京城中消失了一样。当得知她的一点行踪之后,他冲去了献王府,然而那高高的府门他无法进入。 “我听着呢。”舒姝终于抬头,清澈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里暗,而变得朦胧。 “我不该这样大声,”陆泽封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现出一个笑容,“过年了,想来看看你,以往你哥还会让我给你准备礼物。” “都过去了,”舒姝表情很淡,“陆指挥使的礼物,民女不敢。” 话语就像刀子一样无情,陆泽封的胸口发疼。和京城的 分卷阅读60 其他男儿一样,舒姝也是他心底的人儿。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因为这个姑娘以后是他的妻子,她会成为陆家的人。 “我只是想帮你。” “这话指挥使自己信吗?”舒姝对着他笑,他救不出父亲,更没有护住她。 “你真是无情,舒姝!”陆泽封双手成券,额上隐隐泛出青筋,“难道不是你先将定亲的玉佩退给了我?” “玉佩?”舒姝越发觉得不对劲,其实那玉佩她拉在太傅府,并没有带出,更谈不上退还给陆泽封。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找你,你又不肯相见。”陆泽封再次激动。 舒姝转身,手指头抠着自己的手心。她现在有些乱,已经理不清什么是什么,就连她最不愿想起的那晚,现在也好像被薄纱蒙上了,无法看得清透。 她的指甲还在抠着,直到掌心发红,疼意钻心。 “姝姝,”陆泽封绕到舒姝面前,低头看着她朦胧的脸,“你到底怎么了?” “晚了,天快黑了。”舒姝看着外面的天色,“你说想帮我?” “是。” “我想去买糖球,询哥儿想吃。”舒姝道。 晚了。就算当日事实另有真相,可是结果已经造成,回不去了,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前,救出父亲,带着家人离开。别的,她没有心力再去折腾了。 “好,我陪你去买。”陆泽封点头,他从来都不会拒绝她,虽然以前她并未要求他做什么。 出了茶坊,天边最后的一丝霞光也被吞噬掉,冷风刮着铺子前的旌旗,猎猎作响。 “嬷嬷,你把铺子关一下,我去前面买几串糖球。” 许嬷嬷盯着陆泽封许久,又看看舒姝,开口叮嘱了一句:“姑娘快些回来,我在这儿等着。” 街上人很少,舒姝走在街边,眼睛看着前方。 “最近京城里乱,没事你不要出门。”陆泽封说了句,那单薄的身影让他觉得心疼,想要多说什么,却觉得胸口堵塞。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糖球买了吗,陆指挥使回去吧。”舒姝道,她只是想离开家,因为她要去薛鉴那儿了。 “会有的,再往前走走。”陆泽封看看周围,只是一片萧条景色,临街的铺子都关着。 舒姝抿了吹乱的发丝,裙裾滑过石板,小小的脸儿很安静:“两个月前,我去找你,还有谁知道?” 她当时是罪臣之女,当然怕给陆泽封招惹麻烦,所以她是偷着去的。是以,不是陆泽封把她送给薛鉴,她还真是不信,更何况自己跟了薛鉴没几日,他就升为了殿前指挥使。后面的与皇族议亲,陆家地位稳固自不必说了。 “无人知晓,至今我都未和别人说过。”陆泽封道。 “那你还跑去献王府?谁跟你说的?”舒姝的心里像是被刀子划了一下,鲜血汩汩冒着。 “路上有人说,看着一辆马车往献王府的方向去了。” “你追过去了?”舒姝突然停步,像以前一样仰着脸看陆泽封,眼睛带着亮光。 “对,但是我进不去。” “哦。”舒姝别开脸继续前行。看吧,就算他找到了,还是畏惧薛鉴,不敢冲进去。 “姝姝,你到底怎么了?”陆泽封两步跟上。 “我很好。”舒姝故意甩了下自己的斗篷,“你也看到了。” “其实,亲事是家里人帮我安排的,我事先并不知情。” 舒姝嘴角翘了下,说是家人安排的,可他也并未拒绝。说到底自己是个罪臣之女,已然配不上人家。她不在乎他会娶谁,现在她只想救出父亲,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见到我了,话也说了,回去吧。” 陆泽封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他伸手拽住舒姝的手臂,阻止了她继续前行。 “哎,”舒姝手臂一疼,试图抽回未果,眼睛瞪着男人,“松手!” “你……” “我?”舒姝恼怒的拍打着男人的手臂,“指挥使大人也学人家会了这些?也是觉得我卑微到人人可欺?” “我没有。”陆泽封松开手,他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再也抓不住了。 舒姝整理了衣袖 分卷阅读61 ,眼睛看去前方:“往回走的时候经过宁安巷,帮我跟许嬷嬷说一声,我初二回去,让她和嫂嫂别担心。” “什么?你要去哪儿?”陆泽封问,他越来越疑惑,舒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着前面来了一辆马车,缓缓停与街边。一男子掀了帘子,自车上下来。 男子看着舒姝,从斗篷下伸出手臂:“过来。” 陆泽封当即站直身子,将舒姝挡在身后,垂手抱拳行礼:“献王殿下。” 他没有等到人的回应,却看见暗红色的斗篷从自己脚边经过,身后传来一声“怎么跑这儿来了?” 舒姝点头:“没事就走了走,想着买一串糖球的。” “好,带你去。”薛鉴为舒姝把兜帽罩在头上,嘴角似有似无的笑着,黑暗藏匿了他的眼神。 他好似没看见陆泽封一样,转身往前走,余光中看着小小的身影跟上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和他抢,不管是什么。 陆泽封站在原地,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如雷轰顶,心脏脾肺全部炸开来。 他看着曾经和自己有婚约的姑娘跟着薛鉴走向马车,脚步踉跄了两步:“舒姝!” 舒姝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昏暗中的陆泽封。 寒冷刺骨的风中送来了他两个字,“别去!” 26. 第 26 章 黑暗蔓延, 缓缓地吞噬着一切,像一只无法餍足的怪兽。 风刮着舒姝的斗篷,她已经不想知道陆泽封心里怎么想?但是她知道, 他一定不会做什么。 “走了。”薛鉴垂首, 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左手臂,淡淡提醒了声。 “知道。”舒姝微微颔首, 手儿放进薛鉴掌中,借由他扶着, 抬脚踩上了马凳, 纤巧的身子轻盈的钻进了车厢中。 薛鉴睥了眼一动不动仿若石化的陆泽封, 嘴角挂着讥嘲。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 真是失败又无能。 他好看的脸永远是冷若冰霜的,他的心更冷, 别人的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毫不在意。 “殿下,”陆泽封终是往前走了两步, 眼睛盯着薛鉴踩在了马镫上的皂靴,“舒姝她……” “她?”薛鉴微抬眼睑。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是无罪之身。”陆泽封道, “您放了她。” “陆指挥使, 你应该管的是皇宫的守卫之事, 而不是在这里, ”薛鉴故意顿了顿, “管本王的私事。” 要他放手?真是个有趣的笑话。 “走!”薛鉴扔下一个字, 便进了马车。 陆泽封站在冷风中,视线中的马车渐渐行远,最后彻底消失。他双拳紧攥, 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居然亲眼证实,他昔日的种种骄傲,此时碎了满地,连着挺直的脊背也似失去了支撑,微微摇晃。 马车里,舒姝双手握着铜制手炉,精致的缠藤卷须,铁线莲栩栩如生。 如她所想,陆泽封始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看着她被带走,如同当日他跑去了献王府,却没有冲进去。说到底,什么人都靠不住,一张嘴人话鬼话都能说,她现在也会了呢。 她知道薛鉴一直在看她,也知道他应该是想听她说些什么,比如解释为何和陆泽封在一起。可是她不想,实在懒得说,像一个木头美人静静坐着。 “去明安街吧。”薛鉴拉着人到了自己身边,看着她清冷的脸,“笑一笑。” 舒姝的手指描画着手炉上的刻花,嘴角勉强翘了翘:“呵呵。” “敷衍?”薛鉴捏着她的脸颊,倒是笑出声来,“没有话说?” “殿下想听什么?”舒姝随他的手不规矩的捏着她,腰身扭了下,“我做了什么,您不是都知道?” 都说宁安巷越来越乱,可是那几个巡视的官差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是不高兴?不愿与本王一起过年?”薛鉴似乎觉察出舒姝的冷淡,自然会联想到方才的陆泽封。 他的手紧勒住她的腰,引来她轻微的嘤咛,以及水汽朦胧的眼睛。 “是不是?” “没有,没有 分卷阅读62 ,你松开手,别痒我了。”舒姝身子勾着,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薛鉴收了手,他看着抬手擦泪的女子,容貌艳丽无双,腰身柔若无骨……明明还是他乖顺的小姝姝,可为什么又不太像了?她以前总是顺着他说话,做他让她做的事,甚至对他送的东西都十分的珍爱。 “姝姝,”他像要验证什么似的抓起那只小手,紧紧包裹,“带你去买糖球。” “嗯?”舒姝以为听错了,遂笑道,“这个时候应该没有的卖了,都回家了吧。” “有,本王说的。” 舒姝没再说话,买糖球不过是随口说的,不管是对薛鉴还是陆泽封。既然他愿意去买,她只要跟着就行,反正以前也是如此。 对于陆泽封所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是有触动的,也会想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是毕竟那些已经过去,现在她只想救出父亲,所以她会选择陪着薛鉴。 以前小心翼翼遮掩着,她现在突然想豁出一切,既然她已经是这样,也不介意变得再坏,想得到什么还是要付出代价,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她想要的就好。 “殿下,您过年是怎样的?”舒姝想着那冰冷空旷的王府,实在想象不出会有什么热闹景象。倒是太傅府,总是家人团聚,其乐融融,鞭炮烟花,去族里长辈家拜年。 薛鉴指尖缠着青丝,嘴角翘了下:“已经忘了。” “忘了?”舒姝不太信,怎么会有人忘了过年? “不信?”薛鉴看出人的疑惑,“年节呀,军营中会和平日不太一样,但那也算不上过年吧?” 舒姝靠在人身上,说起来薛鉴的过去也不算好,母妃早逝,他被送去边城军营,先皇也像忘了这个儿子似的。明明出身高贵,却去了最底层磨炼。 马车行了一段时候,便停了下来。 “明安街?”舒姝坐直身子,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掰开了赖在腰间的那只手。 “走,下去看看。” 明安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次就是在这儿,薛鉴光天化日之下屠戮政敌,一条街道变为修罗地狱,白雪被血染红。这才多久,又恢复了往日热闹景象。 或许是因为新帝登基,所以京城要稳定繁荣,为此应该花了不少的气力。 一路走着,没有买到糖球,倒是路边摆了不少摊子。前几日太乱,大家都不敢出来,现在也算平定了,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出手存着的货物。 两旁灯火明亮,薛鉴似乎不急,缓而悠闲的走着,好似这里有着无穷乐趣。舒姝就跟在一步之后,随着他这样走着。 “没有糖球。”她开口,一股凉气钻进口中。 薛鉴没回头,只是嗯了声,继续朝前走去。 “殿下,”舒姝快跑两步,到了人身边,“您有事要做?” 她可不想再跟着他看什么杀人放火。 “和姝姝一起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是头一次吧?”薛鉴走着,意思不言而喻,他要她跟着。 说的的确是,今日他穿得并不扎眼,两人就像是普通的男女一样,穿行在人群之中,只是偶尔会看到路人发直了的双眼。 姝姝觉得薛鉴有时候就是发疯,他只身一人这样,难道不怕仇家盯上?他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屠戮别人,别人自然也可以暗中对他放箭。 “过来。”薛鉴站在一个摊子前,对着几步外的女子叫了声。 舒姝迈步上前,见是一个首饰摊子,案子上摆的只是些普通的钗环镯子,并不贵重。 薛鉴将一只紫蝶钗簪于舒姝发间,指尖卷了下细细的发丝。 “谢殿……公子。” “好看。”薛鉴好像也很满意,转而又在摊子上选起了别的。 舒姝听见一串拨浪鼓声,透过人群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摊子,她朝着那里过去了。 摊子就是一张灰色旧布偶在地上,上面摆着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拨浪鼓、泥老虎、小瓷偶…… 小贩手中摇着拨浪鼓,见有客人上前,赶紧热情的招呼。 舒姝选了一个拨浪鼓,这是她要给舒询的,可是一想年节她根本回不去,便觉着淡淡的失落。 前面又有人吆喝,那是一家卖点心的,刚好出锅,热乎乎的香气飘了老 分卷阅读63 远。舒姝起身那边过去,她也甚少在夜间逛这种市集,想不到这么多东西。 摊子上的点心有四五种,看起来还不错,念巧那丫头一定喜欢吃。正想掏铜板,不想带出了帕子,一阵风来便吹着跑了。 顾不上别的,舒姝忙跑着去追拿帕子,好容易追出一段,从地上拾了起来。 刚想抖掉帕子上的尘土,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继而鼻尖撞在人的身上,疼得她皱了双眉,抬起蓄满泪雾的双眼看着那人。 “你要去哪儿?”薛鉴把人拽住,带来自己身边。 舒姝想抽回手,奈何对方实在抓得紧,而且她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气,好像她做错了什么大事……不就是捡帕子吗,至于这样生气?他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买到了?”她的视线落在薛鉴的手里,两只红艳艳的糖球。 薛鉴好像也发现了自己有些奇怪,她一个柔弱的小丫头,能跑去哪里?自己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不会跑的,她只能靠着他才可能活下去。 “走吧。”他把糖球给了她,另一只手拽上她,拉着她往一条僻静巷子拐了进去。 穿过巷子,到了京城的运河畔。隆冬时节,两岸的柳树光秃秃的站在水边,呼呼的风刮着,而宽阔的湖面并未结冻,只是波纹荡漾,层层向前。 黑夜中的河水让人发瘆,猜不透水里到底潜伏这什么。 “殿下要游河?”舒姝见着水里行来的一艘游舫,明亮的灯盏挂满船身,已然猜到薛鉴的意思。 “是。”薛鉴送出一个字。 舒姝拢着斗篷抵御寒风,心道这游河自然是春夏更好,两岸风景美不胜收,夜间的话更不必说,景致绝妙,一片灯火阑珊。眼下这冰冷天气,游河实在单调,更不说还有刺骨的北风,不怕河中央翻了船?当真有些怪异。 游舫靠来岸边,船工搭了跳板连接岸边和船体。薛鉴牵着舒姝的手,带她上到了船上。 游舫慢慢驶离岸边,在运河上飘荡向前。 河中的风更大,舒姝站在摇晃的船板上,手紧紧地船边的栏杆。她又不能离开,因为薛鉴站在船头。 “咚咚”,游舫发出两声微响。 舒姝四下看看,并没有什么不妥,船工们都留在船尾,不在这边。或许是风大,吹到了什么吧。 “到里面去吧。”薛鉴从船头回来,攥上舒姝小手,拉着人到了舱内。 隔绝了外面的冷风,瞬间被温暖包围,舒姝呼了口气,低头解着斗篷。 薛鉴走去桌边,手边放着一只精美的盒子,他的手指来回掰着盒子的小铜扣。 “这是什么?”舒姝走过去。 “初三,齐家的梅园,秦穆会去那儿。”薛鉴道。 “齐家梅园?”舒姝轻轻念叨,说的可是齐仲安家的那片?算算时候的确是开了。 “想知道秦穆的消息?” “想。”舒姝点头,两人如此安静的说话,就好似又回到了以前。 薛鉴笑了声:“还想经营茶坊?” “想让爹放心,我们可以照顾自己;二来,可以挣银子啊!”她原本以为可以用茶坊做推脱的,不搬进王府。 “不怕把自己给赔进去?”薛鉴从后面抱住人儿,脸蹭上她的发顶。她要是会买卖经营,当初就不会和他谈条件,继而落到自己手里。 舒姝倚着身后的人:“怕。” “那你还要做?”薛鉴把人勒紧,趴在她耳边,“喜欢抛头露面?” “我还有家人,我的侄儿,想让他好好长大。当初跟着殿下,并没有说我不可以做别的。” “那倒是。”薛鉴一侧嘴角翘了下,“齐家梅园的梅花开了,发了帖子让人赏梅品茶,秦穆会去那儿。” 他看着她,接着道,“但是那里要有帖子才能进去。” “帖子?”舒姝垂眸,自己抠着手指,若是以前她可以随意过去。 “姝姝想不想赌一把?”薛鉴捏上小小的下巴,看着她眼中轻晃的水亮,“你赢了,就可以经营茶坊。” “若输了呢?”舒姝在乎的是他后面没说完的半句。 “搬进王府,从此与舒家断开,不再是舒家的姑娘。” 分卷阅读64 舒姝好似被雷击中,呆愣的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话中之意可不就是想要彻底锁住她,甚至连她原先的身份都要抹去。 “你想要茶源,那便赌秦穆吧,”薛鉴道,“你能拿下他,让他帮你找到好茶,就算你赢,反之本王赢。” “好。”舒姝点头,软软的声音果断干脆。“殿下一言,驷马难追。” “本王提醒,齐家的帖子你没有,而且秦穆老头脾气也怪得很。” “明白。”舒姝点头,不赌就是被他困住,赌,就还有一线希望。 薛鉴蜷着手指扫着舒姝的眼下,单臂圈着她的腰:“本王对这个赌约甚是期待。” 舒姝被痒得咯咯笑了起来,扭着腰儿想逃,结果被人勒得更紧。她只能回抱上他的脖颈,头儿埋去他肩上。 “殿下只给我这点时间?”她轻哼一声表达着不满。 “那干脆就不要想了,听本王的话,世道乱,你当都是好人?”薛鉴一手揽着美人,另一只手扣着小盒子。 舒姝眨眨眼睛,薛鉴这话说的不错,世道的确乱,可是他才是最坏的那个人吧? “都说好了赌一把,我就是想试试。” “好,试试。”薛鉴这个赌是临时起意,自从上次舒姝咬了他跳车逃掉后,他甚至会在她漂亮的眼中看到冷淡,他很不喜欢。 所以这个赌其实不错,她输了就断了所有想法,以后留在他身边,他还可以给她一个身份。以他现在的地位,没人敢说什么。 总之,他就是想把她拴在自己身边,让她只能依靠他。 “咚咚”,那奇怪的声音又响了两下。舒姝从薛鉴身上起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奇怪的看看周遭。 船舱布置的雅致,角落里摆着盆架,一棵冬兰开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正中摆着炭盆,烧的是上好的银骨炭;桌上摆着点心清茶……还有薛鉴手中的小盒子。 “怎么了?”薛鉴问。 “外面风好大。”舒姝笑着,或许是风声吧,连着游舫也跟着轻轻晃动。 薛鉴将人抱住,伸手松了她的头发,指尖捻着方才的紫蝶钗:“背好了?” “好了……”舒姝往后仰着身子,细细的腰被人握在手里。 “本王好奇,你家里人都没看出来?”薛鉴动手去扯人腰上的缎带。 舒姝不想回答,她能怎么办?说出来,家里还不翻了天?她不想气死父亲,也不想大嫂异样的看自己。 “嗯……”她被他打横抱起,往一旁的软塌而去。 华衣落,他看着她的后背,白玉无瑕,这具身子无可挑剔,娇艳如花,柔若春日柳枝……而他,其实更喜欢看她想逃却逃不开的样子。 “真美。”薛鉴由衷夸赞,继而直接覆身上去,压着人儿一声嘤咛…… 舒姝双手推着男人的肩头,他都不知道疲倦吗?事实验证,他对她总是有种特殊的执迷,也知道该在何时对她做什么。 他喜欢看她在自己的眼中绽放,妖艳的像一朵彼岸花,让她在自己的手中微微颤抖。 管什么陆泽封还是谁,没人可以肖想他的东西,更何况她还是独一无二的。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只是她,真的很合他的心意。 “咳……轻些。” 他咬上她,女子支离破碎的娇媚,双眼氤氲,像是风中摇曳的花儿。 游舫飘荡在运河中央,不稳的轻晃着。仓里,桌上的香炉溢出丝丝香气,融进了几许欢爱气息。 舒姝趴在榻上,鬓角的发被汗水浸湿。一半的香肩露在被外,眼看着男人终于起身离开,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要去何处?”她懒懒的问,声音一丝沙哑。 游舫还在运河中心,并没有靠边的意思,舒姝开始猜测薛鉴的想法。 薛鉴走去桌边,手里拿起那个小盒子,回身走到塌边坐下,伸手去抓往被子里躲的人。他攥上那只细细的手腕,轻轻一带就到了自己怀里,跑也跑不掉。 “跑,你能跑去哪里?”他笑,抓到她何其简单。 舒姝放下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他要是再来一回,她可真就直接昏死了。 “这是什么?”她忐忑的看着薛鉴手里的小盒 分卷阅读65 子。 “给你的。”薛鉴把东西塞到舒姝手中,轻咬了她的耳垂,“先别打开。” 舒姝不敢乱动,乖巧的点头。 这时,那奇怪的“咚咚”声再次响起。这回,她可不认为是外面的风声了,因为更像是木板的敲击声,真真切切。 看了眼这屋里,只有她和薛鉴二人,而他也在看她。 “说,你在想什么?”薛鉴揽上人儿肩头。 “殿下,是不是船上有什么东西?”舒姝试探地问,大冬天的,薛鉴带她上船难道只为缠绵温存? “收拾好,一会儿本王给你看。”薛建捏了柔柔的肩头两下,随即起身走出船舱。 舒姝皱着眉头起身,每次敦伦之事过后,总要清洗一番才能缓解不适。但是薛鉴刚才的一番话,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而他给的小盒子里又是什么? 她起身穿好衣裳,一个人待在船舱,似乎那敲打的声音更明显了。 走到桌边,她见着桌上还放着一本小册子。见薛鉴不在,她轻轻翻了下,里面是一个个的人名…… “想吃什么?”薛鉴从外面进来,墨发随意扎成马尾,比往日多了一份不羁。 舒姝状若无事的走去窗边的妆台,伸手拾起一把木梳,轻轻扫着发尾:“想回家吃,嫂嫂说要做包子的。” “包子?”薛鉴从后面抱住美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某处,“这样的?” “殿下……松手。”舒姝轻声恳求,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 薛鉴并未松手,反而变了力道,他趴在她的耳边,对着抖个不停她问道:“想要梅园的帖子,是想去找齐仲安?” “不是。”舒姝双手摁住妆台,她是他的手中之物,根本无法逃脱。 而他这句话再明显不过,他不喜欢她和别的男子接触,以至于普通的一句话都不能说,她只能对着他笑,做他喜欢的事情。 舒姝当然不会去找齐仲安,她不愿意他再被薛鉴伤害。 “殿下,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看吗?” “对,跟本王来。”薛鉴松开手臂,改为揽上细腰。 他为她披上他的斗篷,看着她包裹在自己的衣裳之中,他喜欢看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带着人走到门边,薛鉴抬手掀开了厚厚的棉帘。 冷风吹去了脸上的燥热,舒姝看着甲板,那里多了一个麻袋,里面的东西正在挣扎,发出无助“呜呜”声。那里面是人! 她转脸看着身边的男人,见他不知何时手中捏了一把匕首,闪着淬了毒一样的寒光。 他的眉眼长得那样好看,每一处都是。可是他的心又那样狠毒,人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舒姝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册子,里面的名字,她记得有父亲之前的学生。而薛鉴方才也提起过齐仲安,难道这麻袋里的人是…… 她开始发抖,表情冻在脸上。当日在天牢中他同父亲也提过什么名单,他到底要杀多少人? “嘘,”薛鉴对着舒姝做出禁声,脸上是温和的,“小点儿声,别让他猜到咱们是谁。” 舒姝的手里塞进那把匕首,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对她笑,笑得那样好看,他还用手温柔的替她理着吹乱的头发。 27. 第 27 章 游舫继续往前, 朝着无边无尽的黑暗。宽阔的运河一直通向南方,据说另一端连接着沧江,那里比京城湿润温暖, 当初高祖花上许多年才修建完成。 寒风卷起舒姝的长发飞舞, 她手中攥着那把匕首,手臂忍不住发抖。 “去, 给他扎身上。”薛鉴指着那个蠕动的麻袋。 “殿下?”她轻轻靠上男人,发抖的身躯柔弱着, 声音软软的。 薛鉴低头看她, 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已然分不清谁是谁的, “怕?” “嗯。”舒姝点头,柔弱在她的眼神中流露无疑, 她甚至惊惧的去勾男人的手。 “小丫头胆子真是小的很,本王逗你的。”薛鉴执起那只攥着匕首的小手,指尖轻抹过锋利的刀刃, 阴冷寒光闪过他的眼眸。 他从她的手中取回匕首:“不会让你的手去沾 分卷阅读66 染血腥,你的手长得好看, 自然是用来抚琴的。” 说完, 薛鉴双眼一眯, 陡然松开纤纤玉手, 举步往前, 正是朝那动弹着的麻袋而去。 舒姝慌忙拽住男人的手臂, 她不想见到自己认识的人被他杀掉, 那些父亲的学生们。 薛鉴回头一笑,淡淡道:“听话,去房中看看, 本王给你的小盒子里装了什么?” “殿下,他是谁?”舒姝小声问着,她记着他的话,不能让那人听到声音。 “他?”薛鉴玩着手中刀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姝姝不想伤他?还是你喜欢同他说话,与他一起?” 舒姝仰脸看他,他笑着,但是眼中毫无温度,方才床榻之上的缠绵云雨早已灰飞烟灭,他始终是哪个冷血无情的人。她也听出来了,麻袋里的一定是个男人,什么说话、在一起……会是谁? 齐仲安?于德铭? “姝姝一直都和殿下在一起的。” “乖,去把本王送你的东西拿来。”薛鉴微微垂手,在舒姝耳边轻声道。 舒姝的手指从男人衣袖上松开,褶皱慢慢变平。她点头,转身走进船舱。 放下棉帘那一刻,她几乎是跑到床榻边的,那精致的小盒子安静躺在锦被上。她一把抓起,颤抖着掀开盖子。 娇嫩的脸庞上映出一片紫的,那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枚紫玉雕花手镯,她记得以前掉在明顺侯府。同时外面传来男子的求饶声,几乎是喊破了喉咙一样。 瞬间,舒姝松了一口气,她取出那手镯摊在掌心上。那声音她听得清楚,是纨绔表哥廖千恒,并不是齐仲安那些父亲的学生? 她把手镯套在手腕上,接着从榻上捡起发带,慢条斯理的收拾起自己的头发来,她甚至还想将自己身上清洗一下,除去那欢爱之后的不适感。 就算隔着厚重的门帘,外面的动静还是源源不断传了进来。不用想也知道,廖千恒根本吓破了胆儿,又哭又喊,只是能不能活命,还要看那狠心男人的心情。 舒姝披了薛鉴的斗篷,掀了帘子出去。 船板上,薛鉴的衣袍被寒风吹着,他回头看着女子,脸上带着笑意。 舒姝款步轻移,眼前的情境也越发明显。 麻袋里装着的的确是廖千恒,看着一侧船板掀起的盖子,很容易就猜到廖千恒方才就是关在那里面。想来那断断续续的“咚咚”声就是他挣扎时发出的。 再往前两步,更加惊心的一幕出现。只见廖千恒被蒙住头,衣衫凌乱,像一条痛苦的泥鳅一样,在船板上扭动着。 他痛苦的“唔唔”着,却丝毫离不开半分,因着他的双手被两把匕首插在了船板上。 薛鉴弯腰,沾血的手在廖千恒背上胡乱抹了两把,脸上带着嫌弃。 他转身走向舒姝,对着她伸出手去。 舒姝递上自己的手,紧接着便被男人拽过去抱住。 他的薄唇游弋在她的脖颈间,轻声喃语:“怎么才出来?好看的都结束了。” 舒姝缩着脖子想逃,双手抵在男人胸前:“怕。” “不早了,你应该也饿了,咱们去……吃包子。”薛鉴意有所指的动了手,听到女子抗议的娇哼,他覆上她的唇,轻咬啃噬,想起方才榻上颠鸾倒凤之时,她在身下如何婉转,“小妖精!” 舒姝捂住嘴,一双眼睛带着水汪汪的媚意。她将脸别开,小舌和嘴唇都麻麻的疼。 “他呢?”她看了眼趴在船板上半死不活的廖千恒。 “是不是让他轻易死,太便宜?”薛鉴走过去,拔了两把匕首。 廖千恒疼得勾成一团,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绣花枕头,早已经吓得涕泪横流,嘴里呜呜呀呀的已经说不利索。 还不待他摘下套在头上的袋子,薛鉴早已先他一步,一脚将他踹进了冰冷的运河。 “噗通”的落水声,水花溅到了船板上。游舫也好像收到了指令,掉头往回走。 薛鉴走上来,攥上舒姝的手,一把撸掉了她手腕上的紫玉镯子,手一扬,那紫色之物便落去运河水中,直沉水底。 “殿下,那手镯可是我的。”舒姝心疼,那怎么说也可以换一笔银子,以她现在可不成这样随意丢弃。 薛鉴捏捏她的下颌:“ 分卷阅读67 以后自己的东西保管好了,你的人也是。别再让本王在别的男人身上找到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他笑了一声,弯腰将抱怨的舒姝抱起,迈步进去船舱之内,独留下船板上一片冷冷的风。 舒姝头一晕,随即靠在男人身上:“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算是解释?”薛鉴缠着细细的软腰,突然也就明白了什么是祸水。 现在在他怀里这个看起来显然没听进他话的就是,她长得太美,只要一笑便会让男人掉了魂儿。就算只是她软软的走路,让人看了也想抢走藏起来。 “若是卖了那镯子,可以买上好些东西呢。”舒姝推着人的胸口,想让他把自己放下。 薛鉴越发勒紧了:“好,不觉得自己有错,现在还开始抱怨本王了?” 以前的她不会这样,说什么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现在倒好,什么都敢说了,他脑中出现一句话:宠得无法无天。 “他敢派人去劫你,今日是他自作自受。” “什么?”舒姝不明白,仰脸问道。突然就想到那天晚上,两个男人跟在她身后,后面她机智才跑掉了。“廖千恒他……真这样做?” 她的那个表哥是荒唐,也好色,但是对她却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真的会派人来抓她? 薛鉴盯着那张脸:“真是个惹祸精。” 游舫回到了岸边,不远处停着一辆豪华马车,两排侍卫雕像一般站着。 薛鉴带着舒姝上了车撵,正中的小几上摆了一盘包子,刚出锅的,松松软软的冒着热气。 舒姝扯了狐皮毯子便缩去了角落里,软软身躯嵌在一堆皮毛中,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尤其一双眼睛清灵明亮。 这让薛鉴很是心动,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她如此着迷,迷到想要将她紧紧锁住,只有他能看到。 他不能容忍别的男人觊觎她,连看一眼都不行。 他移去角落里,双手夹住舒姝的腋下,带来自己腿上,然后对上她的眼睛。 “看着我。”薛鉴捧着那张白雪一样的脸儿,他还是可以抓住她眼中的惊慌。 可是又隐隐的感觉有什么变了,他的小姝姝好像会从他的手指间滑掉…… 舒姝别开脸,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可以吃吗?我饿了。” “吃吧。”薛鉴没有放开人,就这样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吃着包子。 舒姝无奈,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张开嘴咬了一口。软软的包子皮,带着油水的馅儿,一起混合在嘴里,很是好吃。 “啊”她瞪大一双眼睛,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看着薛鉴,然后讪讪拿起掉在男人衣袍上的包子。 只见华贵的锦缎上留下一滩油渍,还带着油香气,这下闯祸了。 舒姝拿着帕子去擦,油渍当然是擦不掉的。她无奈的收回帕子,知道现在薛鉴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他方才说了,要去将军府,见洪将军。 她听见噗嗤一声笑,抬脸就对上了薛鉴的眼睛:“我错了。” 谁想薛鉴笑得更开,他把她的小脑袋摁在自己胸前,她根本就没变,还是那个小兔子。 舒姝的脸颊感受着男人胸膛的震动,他很高兴没错了,是因为去将军府? 明明方才还在船上修理了廖千恒,也不知道那个草包表哥怎么样了,薛鉴就不担心和侯府结怨吗? 薛鉴去了将军府,马车载着舒姝回献王府。 车厢温暖,软软的垫子,舒适的皮毯子。舒姝看着车顶,想着现在家里是什么情景,大嫂可会疯了一样的寻找自己? 她轻轻叹息,可是她回不去,初二薛鉴才会放她,这算是过年吗? 此时,马车正走在一处荒僻地方,四下漆黑,只剩下冷冷地天幕。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有刺客!” 随即外面是兵士们的戒备,连马车也停了下来。 舒姝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惊惧的抱着毯子看去门帘,不由便想起当日薛鉴带着她在酒楼的凉台,街上是血流成河。 很快就是兵刃相交的声音,人的呼喊声,弥漫的冰冷血腥。 忽然门帘被一把掀开,明岚钻进车厢,掀开毛毯,抓住舒姝的手腕:“ 分卷阅读68 姑娘,跟我走!” 舒姝点头,随着明岚出了车厢。 来不及看清现在的形势,明岚拉着舒姝跳上一匹马:“抓紧了!” 舒姝才圈上明岚的腰,对方就一夹马腹,嘴中呼喝一声。马儿嘶鸣一声,随即箭一般的蹿了出去。 后面有追赶的马蹄声,有兵士扔出了火雷弹,一团大火直接隔断了街面,阻挡了刺客。 明岚身子趴低,一语不发,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策马而去。 “明岚,你停下。”舒姝拍了下前面的人。 “姑娘,你忍一下,现在不能停。” 舒姝尽量使自己靠近明岚的脸,让她能听清楚:“去王府的路会不会也有刺客?” “嘶……”马儿鸣叫,明岚拽了缰绳,她看着前面的黑暗似在沉思。 “弃马,走路回去。”舒姝道,风中的声音有些发抖。 明岚看了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姑娘的意思?” “走小巷子回去,刺客定是埋伏在大路上,咱们下马,然后……”舒姝看着一身男装扮相的明岚,“他们并不知道对付的人是姑娘,对吧?” “下马。”明岚做事果决,她知道舒姝说得是对的。 那些刺客时冲着薛鉴去的,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车上的其实是个姑娘,可是……她看看自己的装扮,姑娘吗? 舒姝从马上下来,看着街边的巷子,只要钻进去,就算刺客发现了,也有不少躲藏的地方。 “明岚,咱们走那条……你怎么了?”舒姝忙过去,才发现明岚的手臂受了伤。 “不碍事,走吧!”明岚从身上扯了一根布条,一头咬在嘴里,在小臂上随意缠了几圈。 舒姝拉着明岚钻进了一条巷子,住在宁安巷的这些日子,她多少也对巷子的布局有一定了解,巷子都是互通的,看起来迷宫一样,其实有一定的布局。 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她帮着明岚松散了头发,指间灵活的为她挽着发。 “不必了姑娘,晚上看不出的。”明岚道,没有伤的手紧紧攥着利剑。 “这不就好了吗?”舒姝道,“碰到人,就说咱是姐妹俩,爹爹去叔父家喝酒未回,咱去接他的。” 明岚看着帮自己整理衣裳的舒姝,上回还见她哭得像个泪人儿,这回却能想办法了。 “姑娘,若是真的碰到刺客,你一定快跑。”她叮嘱着,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而她要做的就是保护这个姑娘。 舒姝没回应她,只道了声:“姐姐,咱们去接爹爹回家吧。” 明岚微怔,随即跟上前面的女子,一同往着有光的巷子口走去。 走了一段,舒姝明显感觉到明岚开始紧张,甚至开始戒备的往四下看,她这是改不掉的谨慎习惯,也证明这里的确有情况。 “姐姐,你说爹爹不会从另一条路回家了吧?”舒姝解了自己的斗篷为明岚披上,以此来遮挡她受伤的手臂,“总是这样爱喝酒,谁不知道二叔那人惯会忽悠他?怕是又要去不少东西。” 明岚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木木的嗯了声。 “我就知道姐姐你向着咱爹,想他多给你扯布。”舒姝装作闹脾气一样,自己独自往前走去,“下回你自己去迎他。” “那他……不是爹吗?”明岚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不管,我要回家了,天这么冷,冻死我呀?”舒姝搓搓双手捂上自己的耳朵,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妹妹。 明岚只能快了步子去追前面的姑娘,耳边时刻听着周边的动静。还好,那些潜伏着的人并没有出动。 等往前走了一段,两人才稍稍放松神经。 “很疼吗?”舒姝问,她自己很怕疼,针扎一下都会想掉泪。同样身为姑娘家,明岚却一声不吭,脚步不停的往前赶。 “无碍。” “先找个地方给你包扎一下吧,天这么冷你扛不住的。”舒姝看着四周。 这个时候已近深夜,别说路上没有人,就是旁边的房屋中,也没有一点儿灯火。 “还是赶回去吧。”明岚咬着牙,手臂上的伤口很深,加上天冷,已经不能动弹,只能托在腰间,“姑娘,你的斗篷。” 分卷阅读69 她单臂想解开斗篷系带,不想扯动了伤口,疼得吸了一口气。 “你披着吧。”舒姝帮着明岚把斗篷整理好,“我刚刚跑了一身汗,不冷。” “你……”明岚额前的碎发被寒风吹着,心中突然多了什么。 “走吧,是不是快到了?”舒姝拉着明岚,“回去,我帮你重新包一下。” “谢谢姑娘。” 舒姝一愣,继而回头看着明岚,这应该是这个女侍卫第一次开口跟她道谢,平日总是一副冷冷的模样,就跟她的主子一样。 “可惜,跑的时候带上狐皮毯子就好了,那东西相当暖,可以撕开来给你包手臂上。” 明岚微微低头,看着石板路:“皮子应该不能用来包伤口,在关外倒是有个习俗。” “习俗?关于皮毯子?”舒姝问。 “嗯,大抵是男儿有喜欢的姑娘,便会猎来最好的猎物,取了毛皮做成一样东西,去提亲。”明岚淡淡说着。 “原来关外也会提亲吗?我还以为只有大楚有这习俗。”舒姝道,也便想到去了关外再没有回来的大哥,心中升起悲哀。 两人走着,突然明岚停住脚步,眼睛看着前方:“姑娘,你躲起来别出来。” 舒姝也听到了,那是一串串的马蹄声,踏破深夜的寂静,正朝着这边而来。 眼看着明岚再次抽出了身上的刀,舒姝上前一把拦住:“先不急。” 说话间,几匹马已经飞驰而来,两人退到了街边。 马蹄带着一番尘土,直奔向前,突然有一匹马被勒停,随即调转回来。 明岚的手紧紧抓着刀柄,双眼寒夜一样冷,一旁舒姝紧紧靠着她。 那匹马喷着响鼻,围着两个女子转着圈。马背上的男人一身黑衣,完全的融进黑夜。 。 。 。 将军府,洪之寿被女儿洪玉芯拽了三次袖子,脸上已经现了不耐烦。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刷这些小脾气,就是平时太惯她了。 薛鉴坐在对面,手里握上一杯热茶,眼睛突然就看到衣袍上的那点油渍。 “殿下是说除夕夜?”洪之寿问,伸手捋着胡子,“是否不妥?虽说是新帝登基,要有一番气象,但是先皇毕竟……在此时办年夜烟花,众臣定会有意见。” “往年亦如此,辞旧迎新,四海升平。”薛鉴道。 “而且还是短短一日准备?”洪之寿又问,“我是武将,这些不太懂,据说是礼部和钦天监来定?” “他们已经算了,可行。”薛鉴眼皮跳了一下,他伸出手指轻抚一下。 “爹,我也想看,都说京城除夕的烟花最美了。”洪玉欣终于插上了嘴,她偷偷看了眼薛鉴,心中埋怨自家爹爹顾虑太多,现在大楚可不就是薛鉴说了算。 “胡闹!”洪之寿轻斥一声,他这里和献王商讨政事,这个女儿偏来凑什么热闹。 这时,洪夫人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婢子,规矩的往桌上摆了点心,然后头也不抬的退了出去。 “将军,在外面就听到你吼了,看看这旧房顶,没被震塌了真是万幸。”洪夫人看向薛鉴,施了一礼,“殿下,许久不见了,怎的消瘦不少?” “梁姨母。”薛鉴颔首。 洪夫人温婉的站去洪之寿身旁,伸手拉着嘟嘴不乐意的女儿,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洪玉欣眨巴着眼睛:“娘。” “让你爹和殿下商议事,你陪娘亲到后堂选选,看哪些东西让殿下捎回王府,都是远从边城带回来的。”洪夫人笑着,又看向薛鉴,“殿下,这些点心是我方才刚做的,你尝尝。” “谢梁姨母。”薛鉴道谢,视线也就落在精致小蝶中。 “都是你母妃爱吃的,当年,她还让我教她。”洪夫人叹着气,“我明日会带着芯儿去拜祭一下,希望她泉下有知保佑你。” “您有心了。”薛鉴面无表情,母妃这个名字太久远了。 “将军,夜深了,收拾客房让殿下留下吧。”洪夫人道,又说起了往昔,“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几个孩子在院子里乱窜的样子。” 她边笑边看着薛鉴,女儿的心事她比谁都清楚。虽然女儿行事比较急躁 分卷阅读70 ,但是眼光实在不错。而且洪家对薛鉴有恩,基本可以说这亲事十有八九。当然,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洪之寿拍了下桌子:“也好,殿下今夜就留在这儿吧?” “王府离着不远。”薛鉴婉拒。 “表哥,你……” 洪夫人赶紧捏了女儿一下,脸上温婉笑着:“玉孝还没见过殿下呢?” “这样?”薛鉴转着茶碗。 “哎,要是老大还在的话,你们也算一个不少。”洪夫人伤感的拿帕子拭着眼角,抽泣两声。 “说这些做什么?”洪之寿道了声,刚毅的脸上锁了眉头。 薛鉴还是没有表情,只是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被万箭射穿的少年,一片血红。 “将军,我去吩咐人收拾客房。”洪夫人恢复了端庄 这时进来一个侍卫,也不管在场的人,径直走去薛鉴身后,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薛鉴脸色一变,双眼不觉微眯:“走!” 28. 第 28 章 骏马高大, 马上男人抓住缰绳,一张脸藏在黑暗中。 “苏明岚?” 明岚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仔细看着马上的人, 随即站直身子双手抱拳:“洪少将军。” 来人正是洪家的二儿子洪玉孝, 他端坐马上,一手攥着马鞭:“怎么会在这儿?” “正准备回王府, 遇到了刺客,我就带着……”明岚挡在舒姝身前, “她跑来了这里。” “她是谁?”洪玉孝看向明岚身后, 看人一副拼死相护的样子, 不禁猜测起她的身份。 “她是……”明岚知道不能说出舒姝的身份, 可是又怎么解释? “姐姐,咱们快走吧, 我再也不缠着你,让你带我去王府玩儿了。”舒姝趴在明岚的背上,开始呜咽抽泣, 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我的表妹,刚到京城……”明岚显然不太会说谎, 低着声音支吾着。 洪玉孝听了也没再问, 拍了怕骏马的脖子, 又问:“你家殿下呢?” “应该正在将军府。” “来人, 送她二人回献王府。”洪玉孝对着手下道了声, 然后双腿一夹马腹, 慢慢向前, “苏明岚,你欠了我的人情,记得还。” “谢少将军。”明岚道谢, 就见有人送到她手中一根马的缰绳。 舒姝松了口气,心中也猜出那少将军的身份,应就是洪玉芯的哥哥。果然新帝登基,洪家的人都回到了京城。 待回到献王府,舒姝直接跟着明岚去了她的住处。就和明岚的人一样,她的房间也是简简单单的,除了日常用具再无别的,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摆设,在这里根本看不到。 “姑娘回去吧,我自己处理一下就行。”明岚没想到舒姝会跟着她一道过来。 “我帮你包一下,这么晚了也没有郎中。”舒姝看着明岚渗出血的手臂,想到了薛鉴的,为什么受伤总容易伤到手臂?应该是人遇到危险,第一反应就是拿手去抵挡吧? 她到现在还没从刚才的惊惧中反上来,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尽管在路上和明岚演戏,说话口气那样轻松,可她心底毕竟还是害怕的。 这边,明岚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个药瓶,一股脑的放在床铺上,然后挑选着。 舒姝站在一步外,她从来不了解明岚的生活,原来是这样与伤痛为伍,就算伤到肉骨也咬牙不吭声,姑娘家不都是怕疼的吗? “我帮你。”她走去床铺坐下,拿过明岚手里的小瓷瓶,“要怎么做,你跟我说。” “姑娘还是别看了。”明岚的手臂躲了躲。这么娇滴滴的姑娘看到那血肉模糊,可不得吓得叫出声来?碰到人手指尖的时候,还能试到她的颤抖,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舒姝没管,拿起剪刀剪断了明岚绑在手腕上的布条,尽量压下发抖,手下动作轻柔:“要是疼,你就说一声。” 明岚没再拒绝,任由舒姝帮她拆下布条,在她的伤口撒上伤药,然后找了干净的布条为她一道道的缠好。以前都是她自己做这些,也没有人会问她疼不疼,因为这些对她来说是正常的。 “明岚的家乡在哪 分卷阅读71 儿?看你模样清秀,像是江南女子。”舒姝抬头,对上明岚的眼睛。 “母亲的家乡是江南,但是我是在边城长大的……”明岚只说了一半便闭了嘴。 舒姝也看得出,明岚似乎不愿意多说:“廷安是你的大哥?你俩都不爱说话,这点真是相似。” “我和大哥能活着,都是殿下当日所救,他为我父亲洗脱冤屈,自此我们兄妹的命就是殿下的。”明岚淡淡说道,仿佛再说别人的事。 舒姝嗯了声,她倒没想到薛鉴还会做好事,她觉得他总喜欢铲除异己,甚至爱以折磨人为乐。 “你没想过以后?比如有一天离开王府,你想去哪儿?”舒姝问着,这也是她心中最想的。 “离开?”明岚沉吟着,她其实就是过一天算一天,没有想过别的,被这样一问倒是突然恍惚,原来她竟然连想去的地方都没有。 舒姝把绷带系了一个结扣,这次的比为薛鉴包扎的好多了。 “好了,你早些睡,伤口应该需要养些日子,不要碰水,记得换药。” 明岚看看绑好的手臂,又看看准备离去的舒姝,她原本以为人会讨厌她,毕竟她就像影子一样时时的跟着,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姑娘。” “还有事?”舒姝回头。 “或许……你可以写封信,”明岚犹豫着说出,“我帮你送回宁安巷。” 舒姝一怔,“真的?” 她真的很想知道家里的事情,她也知道家人一定担心的要命…… 明岚又道:“姑娘觉得可以,现在就可以写,明日一早我就送过去。” “殿下知道吗?”舒姝问,明岚是薛鉴的人,这样帮她,她不免还是要多想的。 “有些小事,殿下不会计较。”明岚道。 “谢谢你,我这就去写。” “姑娘,我送你回捧月楼。”明岚披了自己的衣衫,保护舒姝始终是她的职责。 寒风中,那座璀璨的楼宇屹立在御湖岸边,最高的三层可以俯瞰整座王府,甚至能看到远处的宫城。 舒姝站在楼下,原来这真的是为她准备的,她也是薛鉴的一件收藏,就像摆着的那些奇珍异宝一样。 里面有两个伺候的婢子,见人进来,有眼色的为舒姝除了披风,便安静退了出去。 与上次相比,此时的捧月楼又添置了不少东西,地上铺着厚实的绒毯,各处摆设俱是精致,有的看上去就不是大楚的东西。 “书房在二层,姑娘可以去那边写信,我在这里等着。”明岚道。 “好,你稍等。”舒姝提着裙裾上了二层,直到现在,她的双腿还是软的。 捧月楼的各处都点着灯,里外全是明亮一片,推开了书房的门,她站在门边微怔。 因着书房的布局摆设,像极了她太傅府时的小书房,只是这里更加宽敞。窗边还支了一张琴,就连墙上挂着的也是那副仕女扑蝶图。 她走到书桌旁,想着赶紧将信写好,交给明岚,可心中的诧异不减,笔架都是她喜欢的黄梨木刻八仙笔架,如果不是新的,她都要怀疑这书房是直接从太傅府搬了过来。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舒姝赶紧研墨,取来一直细头湖笔,将要写的话落于纸上。 写罢,舒姝将纸举起来,吹着纸上的字迹,一行行的娟秀小楷随着纸张晃动。 她叠好了信纸,踩着楼梯走下一层,还差两级台阶,却看见薛鉴回来。她垂下手,立刻将信藏在手心里。 薛鉴站在门边,看着扶着栏杆的女子,头发有些乱,两片腮颊还带着微微的冻红。他快走两步,直接上来抓住舒姝手臂。 “嗯……”舒姝吃疼,脸儿皱了起来,另一只手去试图掰开薛鉴的手。 “说,跑去哪儿了?”薛鉴身子前倾,一张冷面逼去舒姝眼前。 舒姝抽不回手,心中也有些生气:“逃命去了!” “呵,”薛鉴冷笑,“逃命?别耍你的那些小聪明,你以后再敢乱跑试试?” “我不跑怎么办?”舒姝梗起脖子,和人对视。他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问清楚,总是觉得自己想的就是对的。 薛鉴手上用力,像提小鸡一样把舒姝 分卷阅读72 带下了楼梯,她娇弱的身子撞上他的身躯,轻轻哼唧一声。以及他试到了她在发抖,眼神中还未散去的惊惧,手松了松。 “没事?” 薛鉴身上带着凉气,直接钻进了舒姝的鼻子,她疑惑于他口气的转变:“没事,就是明岚受伤了。” “你呢,没伤着?”薛鉴问,他上下打量着她,轻而易举就听到她的小牙齿在咯咯的响,是吓坏了吧? 也是,她从小养在深闺,没碰到什么恶人。至多就是跟着他的时候,他会吓唬她一下。 “没有,幸亏明岚带着我。”舒姝回道,她心里期望薛赶紧松开她,真怕手臂吃不住疼,让他发现自己手里的信,那样还会连累明岚。 薛鉴嗯了声,转而看去明岚:“是洪玉孝的人送你们回来?” “是,正好碰见少将军经过,他出手相助。”明岚垂首回道。 “办事不利,明日自己去领罚。”薛鉴道,面上毫无表情。 明岚面色平静,只是嘴唇发白,她双手抱拳:“是,属下知罪。” 舒姝一愣,她和明岚刚刚死里逃生,薛鉴还要罚她?这是为什么,简直没有道理。刺客明明就是冲着他去的,他去了将军府逃过一劫,现在还对着别人撒气? “等等,”舒姝绕过薛鉴,走去明岚身边,“殿下,您不该罚明岚。” 薛鉴眼帘半垂,转过身来,也不说话,只是脸色冰一样的冷。 “是我让她弃马的,她只是听了我的话。”舒姝道,薛鉴这人上来一阵是好不讲道理,明明是明岚拼死救她。 “姑娘,是明岚的错,我失职了,理当受罚。”明岚继续低着头,作抱拳的姿势,话语中并无埋怨。 “可是你的手臂都伤成什么样了?”舒姝盯着明岚的手臂,心中怎会不气。虽说是救命之恩大过天,可是毕竟是姑娘家,薛鉴如此狠心。 薛鉴走了两步,转着自己受伤的手腕,眼睛锁住舒姝。她这是又在顶撞他,质疑他? “上楼去!” 舒姝站在明岚身边,她知道薛鉴是发怒了,无外乎自己又开始忤逆他。但是她错了吗?明岚错了吗?这个男人为何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殿下,您要怎么罚她?”舒姝问,明岚已经受伤,再罚她,那不是雪上加霜? 29. 第 29 章 “五鞭子, ”薛鉴道,转身往楼上走,“本王乏了, 明日再罚。” 他并不给商讨的余地, 踩着楼梯很快消失了身影。 “谢谢姑娘,”明岚道, 伸出自己的手,“把信交给我, 五鞭子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会帮你送去宁安巷的。” 舒姝叹了口气, 把信塞进明岚手中:“你回去好好休息, 睡觉时别压着手臂。” 明岚嘴角抿出一个最小的笑容:“姑娘也是,保重自己, 有些事情别太倔,说话软些。” “明岚?” 明岚点头,随即转身出了捧月楼。 门关上了, 没有一点儿声音,安静的像一个大笼子。那样的富丽堂皇, 却又冰冷的没有人气儿。 舒姝踩上楼梯, 手扶着栏杆, 心中盛满许多。她应该想想怎么应付薛鉴了?他发怒、发疯, 然后摁着自己的身体发泄。 深吸了一口气, 扬起自己小小的头颅, 脸庞漾出一个笑容。本来就很坏, 还能坏到什么地步? 书房中传来凌乱琴声,舒姝扶着门边,腰儿软软的倚着门框, 只看着薛鉴,而不说话。 “过来。”薛鉴的手指从琴上离开。 “不敢,怕您罚我。”话是这样说,可舒姝还是袅袅婷婷的走了过去。 “看看,是不是你的那把?” 舒姝走过去,轻盈坐在琴后的凳子上,整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两截白嫩若雪的手腕。十指纤纤,轻轻拨动琴弦。 这张琴正是她当初的那把,大哥送的生辰礼,薛鉴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原以为这把琴早就毁了。 淙淙琴音如水,恰似春日山泉破冰而出。 薛鉴没说话,坐去地上,俊脸贴上舒姝的腰肢,眼睛盯着根根琴弦,以及那舞蹈一样的手指。b 分卷阅读73 r “姝姝啊姝姝……”他叫着,好像不受控制一样。 “殿下是累了?”舒姝问,她突然有种错觉,这个男人在伤感? “哦?”薛鉴笑了声,“不顶嘴了,改为关心了?” “只是实话,何来顶嘴?还是殿下就想别人都顺着您?”舒姝心中摇头,果然是错觉,他这样心狠,怎会伤感? “你可知道明岚犯错,你的命就没了。” “可我好好地,反而是她伤了。” “你替她说话?”薛鉴道,“既如此,明日的五鞭子,由你来抽。” 舒姝手掌摁上琴弦,一曲乐音半途而终:“我来?” “你不愿意,就换别人。”薛鉴抬手勾住舒姝的脖颈,几乎碰上鼻尖,带着她低头与他对视,“愿意吗?” “愿意。”舒姝应下,到时候用几分力气可就是自己说的算了,她可不会真的往明岚身上抽鞭子。 薛鉴站起身,手握上舒姝的,那只手儿还是冰凉,亏得她还在这里逞强弹琴,难道她自己就没发现琴音发颤? “别怕,”他将她抱住,仿佛要将细细的身子嵌进自己的身体中,融在一起再不分开,“没人敢伤害你,我让他们尸骨无存。” 舒姝被勒得喘不动气,眼睛却是不自觉的发酸,她是怕,怎么能不怕?那些刺客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 可是他说的话又能怎样?没人伤害她?皇家别院中毒,此次路上遇袭,全都是因为他。 “喜欢看烟花吗?除夕夜在南城门会燃放。”薛鉴问,他把脸埋在舒姝的发间,轻声问,“我带你去看。” “不怕有刺客?”舒姝有些故意道。 就听男人笑了声:“来了正好,将他们做成烟花,打上天。” 舒姝没说话,左右他已经决定了,肯定会带着她去南城门。看似在询问她的意思,其实就是知会一声。 “走,咱们回房看看。”薛鉴站起,拉着舒姝往三层走。 他捏着她的手,软软柔柔的,既然她没事,他就不追究了,让她任性一次,明岚的事也交给她。 三层的卧房,上次两人来过。那日下了好大的雪,舒姝从明顺侯府出来,就被薛鉴带到这儿,两人翻云覆雨,极尽缠绵,她小心讨好,言笑晏晏。 再次踏进门来,却发现与上次变了不少。 舒姝看着屋内,这里和二层的书房一样,居然也是按照她以前的卧房布置的,细节处不一样,但是格局一样,包括烟粉色的幔帐。 她不禁有些奇怪了,薛鉴说过要她舍掉自己舒家姑娘的身份,可是现在又给她布置和以前一样的环境,这不是矛盾吗? “我想沐浴,身上很冷。”舒姝看去浴间的方向。 薛鉴松手:“去吧。” 当周身泡在温水中的时候,舒姝终于剥离了那份颤抖,眼泪忍不住掉了出来,她吸了口气,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倔强的憋着气不肯出来。 当窒息感遍布全身,她再也忍受不住,才从水底探出头来…… 舒姝缓缓合上眼睛,趴在桶沿上睡了过去。 朦胧间,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进松软的被子,用浴巾擦拭着她的头发,声音温柔的叫着她名字……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舒姝懒懒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一动弹便被缠在腰间上的手勒紧。 她嘤咛一声,缓缓睁眼,纤长的眼睫呼扇两下,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睡着了,很安静,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凌厉,一张薄唇紧抿。舒姝几乎没见过这样的薛鉴,虽然知道他长得好看,但是人心太可怕了,用一句话最好形容:人面兽心。 “看够了?”薛鉴突然开口,眼睛并未张开。 舒姝回神,才发现被子下的自己未着寸缕,当真是羞死人,便不回话,小小的脑袋往被子里藏。 可是随即便被人揪了回来,掐着她的腰将她制于身下。 薛鉴一双眼睛似睁非睁,朦朦胧胧的盛满了什么:“看完了就想跑?问过本王吗?” “咳咳!”舒姝被挤出了身体里的空气,一双手软软的推据着,“殿下今日不上朝吗?” “今日不去了,和你过年 分卷阅读74 。”薛鉴道,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期待。 他低头吻上她,额头,眼角,腮颊,直至软唇上的深浅缠绵。 舒姝身子发软,他如此熟悉她,居然胜过她自己。 薛鉴的手指穿进她的发丝,轻揉着她的头顶,嘴唇游弋去小小耳边,吃着耳珠呢喃。 光线透过窗纸进来,朦胧着房中的一切,那烟粉色床幔轻晃,一只白玉脚儿露了出来,小小的脚趾蜷着,脚踝上拴着紫金踝链,随着脚儿抖动发着微响。 半晌,舒姝才起床,她撑着手臂坐起,长长的黑发铺满她的玉背,一双眼睛带着媚意,只是眼角发红,似是哭过一般。 服侍的婢子早就等在门外,听见屋里动静,便敲了门进来,将一用东西摆开来准备好。 以前在太傅府时,舒姝也是被这样伺候的,可那时候她是姑娘,现在这一身痕迹她只觉得羞死人,躲在帐内不想出去。 她扶着腰动了动身子,脖颈间微微发疼,他又咬她。每次都像一只羊儿,被他张口咬住。 “姑娘,殿下有事外出,膳食已经准备好,你收拾好去到一层便可。”说话的是个婢子,看模样双十年华。 舒姝嗯了声,她以前来献王府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看见,而薛鉴似乎也愿意配合她,将关系遮掩住。可是看现在,他是不在乎暴露出来。 既已如此,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因为今天是除夕,他答应过她,会告诉她父亲的事。所以,她今日一定会好好听话,哄他开心。 舒姝沐浴干净,穿着单薄中衣走出浴间,才发现床上放了两个大大的托盘,上面摆着衣衫首饰。 “姑娘,奴婢帮您更衣。”婢子将衣衫从托盘上提起,继而抖开来。 卧房瞬间被映上了一片紫色,是一件华贵的宫装,每一处都缝制的仔细,绣花栩栩如生,颗颗珍珠嵌与领边,光亮耀眼。 舒姝摸着袖子,她识得这样的衣料,是进贡皇宫的月缎,因着有月光一样柔和的光亮而得名。以前母亲就有过一件,不过大多还是皇后贵妃才能有的。 “殿下吩咐,过年要穿新衣,这些全是为姑娘准备的。”婢子的嘴巴很甜,多少带着讨好之意。 舒姝点头,张开双臂,任由婢子们为她穿戴整理。 去到一层用了点儿吃的,舒姝便回到书房中,她在等明岚,而旁边桌上也放着一卷长鞭。 晌午过后,明岚来到了捧月楼。她换回了男子那样的打扮,并不因为今日过年而改变一点。 舒姝来到楼下院子,手里攥着鞭子,这条和洪玉芯那条看起来很像,想必抽在身上就会揭掉一层皮。 “姑娘,明岚来领罚。”明岚双膝一弯,直接跪在冷硬地上,头颅低垂。 “你咬咬牙。”舒姝抖开长鞭,手上抓住把柄,看着不起眼,不想却有点儿分量。 她站在明岚身后,高高的举起手,鞭子的一端拖在地上,牛皮编织而成,结实非常。然后手一动,鞭子落下…… 30. 第 30 章 难得冬日里有这样的暖阳, 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温和春日。 阳光照着舒姝的一身紫衣,散发出淡淡的光泽,柔和着她的一张脸。 她举着皮鞭, 手臂在空中划过, 那鞭子便落到了地上,如此来了五下。 “五鞭子已经够了, 你起来吧。”舒姝道,一边低头将鞭子收了起来。 明岚回头:“姑娘……” “我手里没有力气, 你不是不知道。”舒姝抱怨着。 忽而, 明岚笑了, 清秀的脸上眼睛有了亮光。她看出来了, 这个舒家姑娘心很软,根本就是故意帮她的, 可她不过是个侍卫,以前态度也不客气,甚至一度觉得这种女子活着就是为了取悦男人。 “手臂好些了?”舒姝又问。 明岚点头, 姑娘先是问她伤势,而不是问自家的事, 这让她心中感激。 “您家里我去过了, 把信交给了那位嬷嬷。” “她有没有说什么?”舒姝问, 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 明岚摇头:“我送到了, 就走了。” 分卷阅读75 舒姝笑笑, 她知道明岚话少, 根本不会同人问些问题的。所幸信送了回去, 只待事情能顺利就好。 “不过,路上见到一个卖玩意儿的小贩,我给你的侄儿捎了一个, 说是你给他的。”明岚道。 “谢谢你,明岚。”舒姝吸吸鼻子,“你回去吧,好好养着。” 明岚走了,舒姝还站在院子里,虽说送了一封信回去,可还要算计着时候,再躲开薛鉴。 她叹着气,手中轻轻晃着鞭子,像一条蛇一样扭动着。 心中憋闷,舒姝高高抬手,将鞭子举过头顶,用尽力气的狠狠甩了下。 “啪”,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好似鞭炮一样,她赶紧松了手,那鞭子便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刚走来的薛鉴脚背上。他拧眉,看着地上的鞭子。 “怎么,想学这个?”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鞭子,手指捏了捏柔韧的皮子,视线中是庭院中美丽的女子,华丽紫色宫装,淡淡妆容,光洁的额头上点着红莲花钿。看惯了之前她素淡装扮样子,现在倒觉得更加光彩夺目,挪不开眼。 舒姝提着裙裾走过来,看着院门:“我能去外面走走吗?” “走。”薛鉴扔掉鞭子,执起那只藏在袖口下的手,白嫩柔软无骨,“不许碰这些东西,更不准学,你的手只能用来弹琴,柔软的捏着才好。” 舒姝没说话,反正他说的话她就要听,不管是什么。 虽说是过年,但是献王府的年味真的很淡,只不过是换上了新的红灯笼,至于别的还是一样冷清。 舒姝跟在薛鉴身边,两人沿着小径走着。她今天一定会做他满意的人偶,等着他晚上给她父亲的回复。 她故意伸出小手指,轻轻去戳他的手背,然后换来他的抓头,继而抓住她的手。 “要是换做别人,本王一定削了他的手指头,你的……”薛鉴拿起那只手看,“葱白玉指,就留着吧。” “谢殿下留指之恩。”舒姝道,她的这具身子他应当是喜欢的,然而有时候她又很怕,他床榻间的喜欢,更像是要毁掉她一样。 两人又是无话,静静的踩着石径前行。原来两人真正的相处,竟是这样无话可说,既彼此深深熟悉,却又带着无法横越的隔阂。 “你以往过年,会做什么?”薛鉴问,他喜欢她跟在身边,乖巧听话,所以允许她偶尔耍些小脾气。 这一问,舒姝不免就想起家人团聚的场面,嘴角轻轻翘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我爹总是很严肃,不肯轻易笑,端着一家之主的样子。” 她往前走着,双手背在身后,长长的繁琐裙摆拖在地上,她以前习惯这样的穿着,可是近两个月没再碰过这种衣裳,竟觉得有些别扭:“即便给我们压祟包也只是说一句:用膳吧。” 舒姝学着父亲用粗嗓门说话,然后咯咯笑着,眼光明媚璀璨。 “压祟包?”薛鉴笑笑,他不信这些。如果真的那样灵验,何来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信奉的是至高权利,有了权力什么都会有。 舒姝没管,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会了解那其中的含义?他不会明白家人的美好祝愿,更不会明白人和人之间的温暖,在他的心中永远只有征服和踏伐。 “我会收到很多,大哥和嫂嫂会给我,族里的长辈也会给我,大哥就会笑我,每到年节我成了最富有的人。桌上总是摆着吃不完的零嘴,我却捞不着,身边嬷嬷管得严,不许我多吃,所以尽数到了念巧的嘴里。” 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现在一切都没了。 “还有什么?”薛鉴走过去,双手捧上那张小脸儿。 “年节前亲戚间会互相走动,送礼物;初一会去各家拜年,然后有庙会,”舒姝的眼睛闪烁,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我哥会偷偷带着我去庙会,被爹知道了,就会发他跪祠堂。” “本王觉得舒沉做得对。”薛鉴道,她这样的跑出去做什么,当然是养在家中。 舒姝眨眨眼睛:“可是庙会很热闹,好多有趣的,正月里还会有舞狮子舞龙;十五上元节有花灯,我听说这一日还是花魁比赛日,会选出京中最美的花魁。真的热闹。” “热闹?听起来不错。”薛鉴道,他的指肚刮着她的脸颊,原来有过年这么多可以做的吗? “殿下, 分卷阅读76 边城的年节怎么过?”舒姝问,脸儿乖顺的贴上男人掌心。 “那里?”薛鉴嘴角一侧翘着,“苦寒之地,并没有京城这般热闹,你想知道,以后带你去看。” 舒姝摇头:“不去,太远了。” 薛鉴笑了声:“乖了,知道不该乱跑了?” 这时,廷安走到几步之外,微微垂首:“殿下,洪夫人和少将军,洪姑娘正在来王府的路上。” 薛鉴转身,低低的嗯了声。 他松开自己的手:“不要乱走,回捧月楼去。” 舒姝回身:“知道了。” 薛鉴去了王府前厅,她却还站在原地,就算是坐在冰凉的美人靠吹冷风也好。 。 。 。 王府门外,洪夫人替洪玉芯整理着衣衫,又正了正她头顶的珠钗:“记住了,说话轻柔,别人说话时,千万别插嘴。” 洪玉芯别扭的拽了拽衣裳,不满的皱着眉:“娘,这衣裳太紧了,勒得我喘不动气。” 洪夫人啪得拍掉洪玉芯的手:“以后就这样穿,你没看见京里的姑娘都这样打扮?个个杨柳细腰,我家的女儿自然要比她们都强。” “知道了,”洪玉芯闷闷道,“娘,我觉得表哥有女人。昨晚我哥也说了,明岚身边跟着一个姑娘,定是上次我看见的那个。” 洪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摇头:“那能怎样?” “肯定一直被他藏着,上回我在皇家别院差点就逮到她了。”洪玉芯哼了一声,恨恨的砸了一拳在车壁上。 “我的小祖宗,你想把马车捶散了不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不是边城,是京城,你收敛点儿。”洪夫人耐着性子道,“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做错了?” “什么?”洪玉芯一头雾水。 “你想想看,男人有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哪个男人没有?更何况献王的身份,”洪夫人道,脸上带着一丝轻蔑,“你再想想,为什么他不让那女人露面?” “是不想让人知道?”洪玉芯眨这一双眼睛道。 “也可以这么说,”洪夫人点头,“说不定只是个低贱女子,献王并不会给她身份,你说你还跑去想把人掲出来?” “我就是觉得,表哥他不该……以前连看都不看女人一眼的。”洪玉芯小声道,脸上不愉作。 洪夫人笑笑,男人嘛,都是外表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脱了一身皮,床榻上都是饿狼。以前没尝到荤腥自然不觉,待知道了其中滋味,还能指望着他们对你一心一意? 她安抚着洪玉芯:“这种事你千万别去揭,你掲出来只会让他觉得你不懂事。你想想,那女子什么身份,比得上你?” 洪玉芯靠去洪夫人身上:“娘,我知道了。” 洪夫人欣慰一笑,摸着女儿的头:“等着以后,你真的嫁进王府,什么还不是你一把抓着?一个暖床的贱婢算什么,找个由头就发办了。” “可表哥愿意吗?”洪玉芯叹气,好像薛鉴只把她当孩子看。 “跑不了,你大哥可是为他才死的……咱洪家有兵权,谁不会颠颠这个道理?”洪夫人道,又嘱咐了句,“以后记住,不要叫他表哥,叫殿下,京城是讲规矩的地方。这指不定有一日,你就一人之下了。” 洪玉芯点头,心中还是有所介意,但是想着以后,她做了王妃,那女人还不是任由她处置?至于洪夫人后面的那句话,她没太在意。 “娘,到了。”洪玉孝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边掀了帘子。 洪夫人和洪玉芯从车上下来,跟着出来迎接的王府下人,进了府门。 。 。 。 另厢,舒姝还坐在原先的地方,偶尔看着湛蓝的天空。 “姑娘,你该回去了。”明岚走过来,提醒着。 舒姝站起来,走到明岚身边,自嘲道:“听说洪玉芯也来了,是该躲起来。” “外面太冷了,吹久了风会头疼。”明岚道,“洪夫人应该是过来请殿下去洪家的,以前在边城,每逢年节,都会去请。” “他们一起过年?”舒姝随意问着,迈步往捧月楼走着。 “殿下会过去走一趟,不过不会留在那儿,过后还会回到军营。” “难怪, 分卷阅读77 他根本不知道过年该做些什么。” “姑娘,你回去休息就好,不用担心,等人来了我去叫你,那个时候殿下应该还在洪家。” 舒姝点头,看着明岚的手臂:“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捧月楼很静,摆满了奇珍异宝。舒姝回去卧房,脱了繁琐宫装,躺去床上休息。 她盯着幔帐,耳边连一声爆竹响都没有,真的不像过年,虽然桌子上摆满了薛鉴送来的各种衣物首饰。 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来已经到了傍晚,舒姝从床上起来,赶紧穿戴好。对着菱花镜整理了头发,便匆匆下到一层。 她站在门边,张望着外面,红霞染透了半边天。离着说好的时辰越来越近,不免心中开始紧张。 直到院门处出现了明岚的身影,舒姝迈过门槛跑了过去:“来了?” 明岚点头,看看四下,两个婢子并没有在这儿,倒是方便了。 “姑娘跟我来。”说完明岚转身,走在前面出了院门。 舒姝后脚跟上,心跳不觉加速。才走出院门就发现明岚停了脚步,再看,竟是薛鉴沿着碧湖的小路,往捧月楼而来。 她双手握到一起,手指甲抠着掌心,心里的凉意逐渐蔓延,漂亮的眼中闪过失望。 “要去哪儿?”薛鉴过来,挡在舒姝身前。 “我让明岚带着走走,屋里太憋闷。”舒姝扯谎,为什么他现在会回来?不是说会在洪家待一段时候吗? 她心里叫嚣着怎么办?期望有人现在就叫走薛鉴;她又怕他的人会发现后门躲着的…… “跟我来。”薛鉴留下三个字,转身往北面一条路上走去。 舒姝头脑炸开,僵硬着身子跟上他。 “去哪儿?”她问。 “带你看一样东西。”薛鉴余光看着有些磨蹭的身影,感受到她的踌躇,“走快点。” 无法,舒姝回头看了眼明岚,只能跟上薛鉴。 他带她去的是他的书房,过年了,这里难得摆了梅枝花瓶,墙上的画也换了一副新的。 舒姝站在窗前,外面已经开始下黑,她心中焦急无比,手指抠着手心。 她看着薛鉴站在里侧的角落,弯腰从一处柜橱里取了一样东西出来,长长的被布包裹着。 他的手似乎顿了下,然后开始解着包裹的细绳,那布便脱落下来。他自暗处出来,双手捧着一张琴,轻轻搁在书案上。 “琴?”舒姝走过去,看着那把古琴,似乎有些年岁了,带着一层岁月积淀的包浆,古朴且大气,竟是一把罕见的好琴。 “你的了。”薛鉴拉着舒姝的手,带着她摁在琴弦上。 “谢殿下。”还是乖巧的道谢,舒姝的手指触了下琴弦,声音低沉悦耳,缓缓萦绕。 这把琴显然不是他刚收回来的,看样子是一直搁置着,今日恐怕是这琴许久之后的重见天日。 薛鉴也盯着这把琴,眼帘微垂,似乎在想什么。最终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随即走去书案后的太师椅,倚着坐下,整个人沐浴在昏暗中。 “那我把琴抱回捧月楼了。”舒姝摸着琴,薛鉴送过她许多东西,只有这件还真有点爱不释手。 可是再喜欢,她现在也要先放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去做。 “以为你会弹奏一曲的。”薛鉴双手相叉,支在下颌。 舒姝抿抿嘴角:“好。” 她抱着琴往侧间走,就算弹完一曲,他会放她走吗?心中越发的急躁,脚下踩了裙摆差点摔下。 正在此时,书房外传来声音:“殿下,昨晚的刺客事查到了一些。” 是廷安,他在外面敲了两下门。 舒姝走回来:“殿下有事,我先下去了。” 薛鉴点头:“回去睡一会儿,除夕夜要熬一宿。” “好。”舒姝微愣,因为这话有些关心意味,实在不像是能从薛鉴口里说出的。 她抱着琴走向门边,伸手拉上门把手。 “滴玉。” “什么?”舒姝回头,看着书案后隐藏的男人。 “琴的名字。”薛 分卷阅读78 鉴道,“滴玉。” 舒姝嗯了声,遂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蒙蒙黑,廷安站在书房外,笔直的身子让到一旁,看着一身拖曳长裙从眼前滑过。 舒姝加快步子,如果不是抱着琴,加上一身繁琐累赘的宫装,她几乎想跑起来,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 前方,明岚从游廊中跑出,迎上前来,单手伸出接过舒姝怀中古琴,同样脸色焦急。 “明岚,人还在吗?”舒姝问,两只眼睛几乎急出泪来。 明岚摇头:“不知,我方才去求了大哥。” 舒姝想起在书房时,正好是廷安去了,原来是明岚在帮她。可现在她已无暇道谢,只担心藏在后门边的人被薛鉴手下发现。 两人急匆匆的往那扇小门而去,是舒姝以前进入献王府的那条小径,隐秘又偏僻,只是今日却觉得这路好长。 明岚谨慎的四下看了看,掏了钥匙开了门上铜锁。 “吱呀”一声,门扇打开,舒姝急忙提着裙子迈了出去…… 她紧绷的身体垮了,软软的倚在冷冷的墙壁上,冷风一来,眼中的泪掉了下来,这里根本没有人。是因为久等她而不见,还是被人发现了? 远处传来哔哩啪啦的爆竹声,天空中有升腾起的绚烂烟火,甚至送来了那淡淡的□□味儿…… 舒姝抬手拭去腮颊上的泪痕,红红的鼻尖吸了吸,“她可能回去了。” 明岚也跟着叹了口气,似乎越了解这姑娘就觉得她真的不容易。小小的年纪,原先的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被所有人追捧,仰望……一朝败落,什么都没了。 可是为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又坚韧的执着着,可是毕竟没有依靠了,被殿下一只手就会捏住。 “姑娘,别哭。”明岚不会安慰人,她只是个听命办事的侍卫,可看着舒姝流泪,她那颗无动于衷的心受到了触动,就如她当年父亲被害,人人踩踏,可她毕竟还有个兄长啊。 “这样好不好?你以后想让我做什么,就跟我说。”明岚劝着,“只要不是太……就是不损害殿下的,我帮你。” “明岚,我在这儿坐会儿。”舒姝顺着墙滑下,蹲着缩成小小的一团。 明岚想说还是赶紧回去的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似乎看出来,舒姝是想离开殿下,不想再被他拴住……可是真的可能吗?她跟了薛鉴许多年,大体知道他的脾性。 这位殿下有天人之姿,可是内心冷得跟冰一样,他想要的一直就是往前在往前,直到再无人企及他。他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受,看到人死去,甚至会冷笑一声“太弱了”。可他对这位姑娘似乎不一样,明明两个根本不是一种人。她甚至看出,这两日殿下变了一点,想要像平常人那样过年节,还有这把琴,居然拿出来了…… 舒姝扯开嘴角笑着,可是眉头还是蹙着,无法伸展平开:“回去吧。” 她站起来,双手扫着裙上的褶皱,腕子上的珠玉手环碰到衣上珍珠,发出清脆的微响。 明岚一手抱琴,受伤的手拉着门扇准备关上。 “姑娘?”一个弱弱的声音带着疑惑以及不确定。 舒姝赶紧回头,伸手拉开小门,一步迈了出去,她张看着。 后巷中,一个人隐在黑暗中,脚步犹疑的往前轻迈着,即便这样,还是能看出她平常的那身茶色衣裳。 “嬷嬷!”舒姝哭着跑过去,双臂抱上许嬷嬷略胖的身子。 许嬷嬷心中怎能不震惊,她拿着粗糙的手抚着舒姝的后背,一边哽咽着,“姑娘,你没事就好。” “让你们担心了,我真的……”舒姝不知道如何解释,所有话语被喉咙头的呜咽吃得支离破碎,“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不怕,嬷嬷在呢。”许嬷嬷流出两行浊泪,无比心疼的摇头,这孩子是担负了多少?“大家的姑娘不能随便哭,把脸擦擦,别皴了。” 舒姝嗯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掏了帕子擦着眼泪,重重的送出一口气。 “不能跟你们一起过年了,劳烦嬷嬷照顾好嫂嫂和询儿。” 许嬷嬷看着冰冷的高墙,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如何不知道?再看看舒姝的一身华贵,除了那王府之人,谁能给她? “都好好地,询哥儿很听话。你……” 分卷阅读79 “我没事儿,就是初二才能归家,心中总会惦记你们。”舒姝道,终于,她还是把自己的秘密露了出来。 许嬷嬷揉了揉眼眶子,用微微带哑的声音道:“别担心,少夫人知道你去了城外的法恩寺,年节了,陪着安清师太过个年。” “嬷嬷?”舒姝不敢置信,许嬷嬷为她编好了借口?“您怎么……” “别想太多,安生生的回家,初二晚上,嬷嬷给你包饺子。”许嬷嬷笑着掉泪。 突然,一声呼喝传来,“谁在那儿!” 紧接着是混杂的跑步声,是王府守卫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31. 第 31 章 一队侍卫身着铁甲跑来, 腰间配着障刀,手掌早已握在刀柄之上,蓄势待发, 随时准备抽刀出鞘。 “什么人, 胆敢来此?”侍卫首领喝了一声,一把刀抽出, 直指门边之人。 “有事要办。”明岚淡淡的道了声。 侍卫头领大掌一抬,制止了兵士的前冲。他看着一身男装的明岚, 仔细辨认了下:“原来明侍卫, 方才得罪了。” 说完, 他又谨慎的看看四周, 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才带着自己的手下排好队伍, 继续往前寻看。 舒姝紧紧拉着许嬷嬷,带人躲在门后面,听着远去的脚步声, 这才松了口气。 明岚闪进门来,锁了小门:“姑娘, 时候不够, 你们尽快点, 我去前面帮忙守着。” 说完, 她利落抬步就走, 后脑的马尾甩了甩, 落在肩头跳动。 “明岚, 谢谢你。”舒姝小声道,心中对这个不爱笑的女侍卫十分感激,原来人是这样善良。 明岚没说什么, 只是点了下头,随后沿着小径往前,消失在一片灌木处。 这边,许嬷嬷拉着舒姝的手,心中已然猜到几分。她也发现舒姝最近的确是有些奇怪,时常心不在焉,有时候看着人就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明亮的眼睛染上哀愁。 有很多的郎君盯着姑娘,她心里也清楚,姑娘落到人手里只是迟早的事,只是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薛鉴。就在昨日,她决定让陆泽封见舒姝……她无奈,总归看着以往情分,算是一个归宿吧? “我……”舒姝低头,视线中是华贵的衣裳,冰冷的配饰,“他答应我,不会让家里人出事。” “哎,这……”许嬷嬷也不知道如何说,那薛鉴应该是最恨舒沉的。 当年,先皇宠爱薛鉴的母妃,曾经想立人为后,是舒太傅带着众臣反对,理由就是淑妃来历不明,先皇后尸骨未寒……当时,这事的确没成,在众臣压力之下,先皇许诺再不立后。 “他是不是折磨你了?”许嬷嬷颤抖着声音,这是全家人疼宠的姑娘,落到那豺狼手中……她不敢想,脑中总是浮现出姑娘睡在自己房中,一副疲倦样子。 舒姝摇头:“没有打我,只要我听话,他还会给我很多好东西。” 她心酸,说这些好像锋利的刀子在割着她的心。眼下只能忍,就在今晚,他就会跟她说出父亲的事。 “他对你,是什么打算?”许嬷嬷问,心里自然清楚,舒姝不会成为王妃,甚至侧妃都不可能,最好的也就是个侍妾名分。 “我不会要的,”舒姝摇头,找许嬷嬷来,她就是想道出一切,“我和他说好,只在暗中跟着他,永远不要他给的名分。” “这样?”许嬷嬷寻思着,“姑娘你是想……” “暂时只能这样,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手里,包括我爹。”舒姝道,现在的她恢复了情绪,有人帮她分担,她肩上轻了些,“等到合适时候,我就离开他,咱们去江南。” “江南?”许嬷嬷念叨着,“他肯放手?” 舒姝笑了下,其实她心中没底,因为猜不透薛鉴在想什么。按理说,她只是他捏在手中的玩偶,也许厌弃了就会丢掉,可是她又实在怕他会一直锁着她,就像捧月楼中的那些珍奇。 “一定可以的。”她点头,“今晚,他会跟我说父亲的事,所以我不能回家了。” 这就是交易,薛鉴很清楚的知道她的软肋,确信能够拿捏得住她。事实的确如此,她为了父亲什么都会做。 许嬷嬷长长的叹着气:“苦了你了。” 分卷阅读80 “不苦。”舒姝摇头,“只要嫂嫂,询儿和你们都好好地,值得的。” 以她一人来换全家,也是划算吧?尽管心中堵得密不透风,但是继续往前,一定会有她想要的结果。 “嬷嬷,现在不能多说,你赶紧回家,等我回去再与你慢慢说。”舒姝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手指勾上铜锁,轻轻一拉。 远处的爆竹声又从门缝中传了进来,□□味儿比方才更重,有的人家已经开始了祭祖。 许嬷嬷跨出门去,不舍得回头看着舒姝:“你小心,快些回家来,询哥儿可等着姑姑呢。” “嬷嬷放心。”舒姝点头。 小门关上了,舒姝亲自锁死,隔绝了外面的一片爆竹声,只有天空还一闪一闪的,那是烟火一次次的照亮夜空。 她扬起脸,嘴角微微带笑,拖着华丽裙裾,婷婷袅娜。每年的除夕夜,她总是最光彩照人的那个,今年亦是。 “姑娘,要回去了?”明岚看着那扇紧闭的小门,又看看舒姝。那方才还哭泣的女子,此时恢复了端庄,带着世家姑娘特有的高贵。她突然有点吃不准,殿下真能攥住这个姑娘? “把琴给我吧。”舒姝伸手接过琴来,手指隔着锦布,感触着根根琴弦,她记得薛鉴说这琴叫“滴玉”,果然名字真的适合。 回到了捧月楼,这里依旧是安静的,尽管里面全是一片璀璨。舒姝知道,不过是眼中看着光鲜而已,实则就是一座华丽的笼子。 她刚把琴放于桌上,身后的门就开了,薛鉴从外面进来。 “试过了?”他问。 舒姝摇头,手指轻轻勾着琴弦,指肚感受到紧绷的弹力:“这琴应是放了许久,我只知道些皮毛,其实要有琴师来试调。” 薛鉴走过去,单臂缠上细细弱腰,他皱了下眉。手里抓到的是一颗颗凸起的珍珠,而不是那浅浅藏着的小蛮腰。 “是放了很久了,想想有十几年了。”他收回视线,不看那琴,转而看着她小巧的鼻尖,“去前厅吧,咱们准备过年。” 舒姝抬头看他,弯弯的眉眼,脸色柔和,嘴角缓缓翘起。她抬起自己的手,伸到薛鉴面前。 “压祟包。” 薛鉴没来由愣了下,盯着女子脸上调皮的笑意。他记起她似乎从来没有问他要过什么,就只有两人间谈好的交易。 眼看着舒姝眼中闪过失望,继而收回手,转身往楼梯处走,边走边嘟哝:“没有压祟包,我不去。” 薛鉴嘴角弯了起来,薄唇难得变得柔和,只是出口的声音还如以前一样:“你敢?” 就见舒姝刚摸上扶栏的手攥起,跺了脚转过身来,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随后她就提起裙裾,赌气一般迈开大步,两个肩膀故意耸高,朝着屋门走去。 经过薛鉴时,他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臂,轻一用力带来自己眼前。 看着眼前鼓着腮帮子的女子,他的手指轻轻的戳了下:“闹脾气?说说,想让本王怎么收拾你?” 舒姝泄了气,小脸儿撇去一边:“根本就不像过年,没有压祟包,也没有满桌子的零嘴。” “都有什么,你说出来,我让人去准备。”薛鉴道,这小丫头明明在惹他,为什么却觉得这样很可爱? “准备?”舒姝歪着脸,“现在家家户户都开始过节了,没有铺子开门,怎么准备?” “本王说能就能,你只管说出来。”薛鉴道。 舒姝听了也不客气,伸手拽着薛鉴的胳膊,就想拉着他上楼。可是她力气小,带不动男人的脚步。 “殿下怎么不走?”她回头问,“我去书房写几张纸,估计三四张就可以了。” 薛鉴把人拽了回来,伸手刮了她的秀挺鼻梁:“明年,一定什么都准备齐全。” “明年?”舒姝问,心里直接坠落,薛鉴的意思她几乎确定了,他不会放她走。 “今年,把这捧月楼送给你。”薛鉴看着富丽堂皇的厅堂,“最美的楼阁用来藏最美的人。” 舒姝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最美的楼阁不过就是牢笼。 “那姝姝要回送本王什么?”薛鉴问,看着女子发间垂下的珠串,晃漾了眼神。 “殿下什么都不缺,姝姝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舒姝摇头,给薛鉴送东 分卷阅读81 西?她不是把自己已经给他了吗? “足衣如何?”薛鉴道,他到现在还记得在她房中时,看到的那双小小的足衣。他也听说了,年节前,家人会为亲人准备新衣。 他给了她许多,甚至更多都可以,但是她也应该回送的。 “足衣?”舒姝问,心里想了想,“您有不缺。” “那你做不做?”薛鉴问, 舒姝抿了抿唇,眼睛闪烁了下:“现在?” “你能做出?” “足衣又不难,只需裁好了缝制起来便好,半个时辰就成。”舒姝道。 “好,本王陪你一起,等你做完。”现在改为薛鉴拉着人往楼上走。 舒姝提着裙裾跟上,无所谓,她今晚就是要竭尽所能的哄他开心,因为父亲的事就是他一句话。 书房内,薛鉴抽了一本书,坐在书案后看着,眼神时不时的就会落在灯下的女子身上。 她温婉乖顺,手里拿着一块丝罗折叠起,安静又认真的抹平。 “若是不合适,殿下不能罚我。”舒姝低着头道了声。 她手中的剪刀直接落下,一片完整的布一分为二,整齐的切边,不带一丝粘连。 舒姝抬头看薛鉴,他也正在看她,她对着他甜甜一笑,继而垂下头,看着眼前。她在想,薛鉴应该不知道,年节还有一个习俗,那就是不能动刀剪,寓意会剪断联系,形同陌路。 她脸色平静的缝制着足衣,手中的细针穿透丝罗,针脚细密。 还是安静,甚至热闹的爆竹声也不会传到捧月楼,这里像是远离人世之地,尽管华丽堂皇。 “好了。”舒姝直了直腰背,针线放下,一双做好的足衣摆在腿上。 薛鉴放了书册,起身过来,弯腰拿起那双足衣,眼中闪过什么,手指也用了力。 “做的不错,多做几双。”他伸手摸着舒姝的头顶,看着她一闪而过的呆滞,“还会缝制什么?” “不会了。”舒姝摇头,她这是还要做他的绣娘? “收拾下,去前厅,过年。” 舒姝站起来,抬手揉了揉脖子:“前厅有客人吗?” “没人,不用怕别人看到你。” 舒姝嗯了声,她发现薛鉴换了一件新的衣衫,柔和的竹青色。印象中他更喜欢那张扬的暗红色,好似是血腥染成的一般。 除夕夜没有隆冬时凛冽寒风,让人恍惚觉得多了暖意,天空静谧,点点星光那样遥远。 游廊上的红色灯笼挂了笔直的一串,就好像街上的红艳艳糖球。 两人走着,舒姝低头看着地砖。若是往年,这时候她应该在院子里看婢子们点烟花,念巧总是最大胆的那个,会用手捏着烟花,而她总是躲在游廊中。 念巧会笑着说“姑娘胆子真小,其实烟花并不可怕,只是你心里觉得可怕。” 舒姝觉得念巧说得对,可是她就是不敢尝试,再后面念巧便被嬷嬷们骂了一顿,说她教坏姑娘…… “想到什么了?”薛鉴发现了舒姝嘴角的笑。 “想起放烟花。” “那个?用过膳,本王带你去南城门,看烟花。” “好。” 今天两人之间似乎一直很平和,不同于最开始的小心讨好,谨慎猜测,也好似过了前几日的冰冷隔膜。只是舒姝清楚地知道,不过是表象,薛鉴想要一个年节,她就配合着给他。 路上经过一处院子,里面有着淡淡的烟火,从院门看进去,那是廷安和明岚。他们是亲人,年节自然是要在一起,想来这个时候是在给逝世的家人祭祀。 前厅很大,舒姝这是第一次来。偌大的厅堂,摆着一圈桌椅,角落的盆架上放着冬兰,发出淡淡香气,厅堂正中一副气吞山海图,显示出主人不凡的身份。 舒姝从瓷碟中捏起一块点心,身子软软的倚着椅背,另一只手支着下颌。 这里除了她和薛鉴,再无他人,他所说的过年还是这样冷清。 “给你。” 舒姝抬头,看着走到身旁的薛鉴,他的手送到了她眼前,掌心中躺着一个红色锦袋。 “什么?”她 分卷阅读82 接了过来。 “不要问本王要压祟包吗?”薛鉴坐在一旁椅子上。 舒姝捏上抽绳的手顿住了,接着笑着道谢:“殿下,年节安康。” “过年要说这些?”薛鉴问。 “会说的,去给亲人长辈半年,都要说。”舒姝道,将锦袋收起,“年节不能说打打杀杀的话,甚至大点声点儿都不行,只能说吉利话。” 薛鉴眼帘微垂:“这么多规矩?” 又是无话,两人静静的坐着,如此终于等到午夜用膳。 桌子上满满的菜肉酒食,只是围坐桌前的只有两人。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白白嫩嫩的躺在盘子里,然后被一双象牙筷子夹起。 用完膳后,廷安走进前厅。 “殿下,准备好了,可以出发去南城门了。” 薛鉴点头,看了眼身旁的舒姝:“饱了?” 舒姝嗯了声,站起身来。一顿饭吃完了,她还是没等到他的回复。现在又要跟着去南城门,算算午夜已过,此时已经是初一了。 走到门边,她披了浅色的斗篷,低头系着缎带。 “为何穿着素淡?”薛鉴问,白日里她曾一身紫色,艳丽夺目,现在却穿的雅素。 “殿下赎罪,因为父亲身在天牢,大哥也已离去,按理,年夜不能穿着艳色。”舒姝淡淡道。 “好,”薛鉴伸手帮着她系好了带子,倒也没追究,“走吧。” 马车停在王府门外,舒姝头上扣着深深的兜帽,整个人藏在斗篷下,视线中,随着薛鉴的衣角,到了马车旁。 昨晚的那辆马车已经被刺客毁掉,此刻这架还是新的。车厢内带着清淡的木头香气,棚角挂着仙子追月琉璃灯盏,随着马车前行,坠下的流苏轻轻摆着。 舒姝坐在边上,这架马车似乎比原先的那架还大,她甚至在角落的小抽屉里摸到了一面紫菱花小铜镜,旁边放着一枚雕花犀牛角梳。 她偷看了眼薛鉴,觉得他今天不太一样。以往她跟着,他肯定一把抓过去,然后就会为所欲为,现在这样规矩倒是稀奇。 “哈……”舒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忙抬手捂住嘴。 “过来。”薛鉴对着舒姝勾手。 舒姝心中叹气,这刚才还说他今日怎样,现下就让她过去。可是这身衣装穿戴实在麻烦,他要是真的撕了…… 她移着身子过去,把手儿放在他的掌心。 “躺一会儿吧,应该没那么快到。”薛鉴将舒姝轻轻放下,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舒姝僵着身子,生怕薛鉴接下来与她荒唐一番,今日是年节,怎么行? 只是薛鉴没有多做什么,手指就只缠着她的发丝,甚至话也没说。 舒姝眨着眼,视线中是华丽的绒毯,锦缎抱枕。马车前行,碾过石板的轻响,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初一会做什么?”薛鉴问,他的手捏上她的柔软耳垂。 “给族里长辈拜年。”舒姝小声道,眼睛不知不觉开始无力,眼皮总想合上。 头顶上传来薛鉴的笑声:“然后会收到很多压祟包?” “小孩子都会有的,不止是给我。”舒姝脑袋蹭了蹭。 薛鉴低头,看着人儿乖巧,细细的白玉脖颈修长:“可你现在不是孩子了,你长大成姑娘了,甚至可以做娘亲了。” 这句话吓得舒姝没了睡意,心里猜测着这话是何意?她可不想给他生孩子,想想他的可怕,指不定惹怒他,就一手把自己掐死。 “还很远吗?”她岔开话题,她最想的就是和他一刀两断,就像用剪刀裁开那丝罗一样干净。 “你怕什么?”薛鉴的手捏上女子精巧的下巴,“怕让你生孩子?” “姝姝自知没有资格,殿下的孩子是要将来的王妃才可以。”姝姝道,“嫡庶有别,自然是主母为殿下生养第一个孩儿。” “嫡庶?”薛鉴念叨着这两个字。 姝姝暗道一声不好,自己这是又说错话了。当年父亲因为一句嫡庶而得罪了这位献王殿下。 她也不开口说话了,静静的枕在男人腿上,等到的是他的手重新缠上她的头发。 南城 分卷阅读83 门,空旷处搭建起一个台子,周围被兵士隔绝开来,外面满满的围着看热闹的百姓。 舒姝跟着廷安,沿着一侧阶梯登上城墙。这里高,能感受到从北而来的冷风。 暗处,她静静的站着等候,然后就看见城墙下被一群官员簇拥的薛鉴,周围百姓更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殿下的风姿。 舒姝想,其实百姓并不在乎天下在谁的手里,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安居乐业,所以尽管才两个多月,京城的那些血腥,大部分人都忘了。 “姑娘,谢谢你帮明岚。”廷安站在舒姝身后。 “是我要谢她,没有她,我怕是死在昨夜了。”舒姝道,原来这俩兄妹人都挺好,就是看上去很冷。 “那是我们的职责。”廷安道,他们侍卫就是为主子出生入死的,从来不会想得到主子的感谢,那是他们的职责。 舒姝也不多说,相比起来,这个廷安似乎比明岚古板许多。 “女儿家不该打打杀杀,让她过平静日子吧。” 廷安笔直的身子,合体的黑色劲装:“有些路选了,就很难回头了。” 舒姝的手摸上冰冷粗糙的城墙,明岚是侍卫,会的本事只是格斗和取人性命,要她过平凡生活或许是会很难吧。但是她要是愿意呢?不会有人想一辈子杀人。 城墙下响起巨大的欢呼声,是那些百姓高举双手,看着他们的殿下一步步登上城楼。 他的斗篷猎猎飞舞,脚步沉稳的上着一级级台阶。 重兵把守着高高的城楼,舒姝看着薛鉴一步步走过来,他望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城楼边,双手扶住城墙。 城墙下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仰头注视,虽然只是看着城楼的一个点。 薛鉴俯视城下,高高在上,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 顷刻间,一朵朵烟花冲上天空,带着刺耳的声音,最后砰然炸开,绽开在茫茫夜空,照亮半边天。 恍若白昼,炸裂声便随着城墙下百姓们的欢呼声,带着对新一年的期盼。 薛鉴转身,对着藏在暗处的舒姝伸手,手指勾了勾。 舒姝知道,他是在叫她过去,可是她过去了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她? 最终,她迈开步子朝他走去,而他也一直伸着手等她。 两只手握到了一起,薛鉴伸开斗篷,将舒姝包裹住,他能试到她微微发抖的手,但是他执着的揽上她的腰。 他的视线落去城墙下:“姝姝,来看这锦绣盛世!” 32. 第 32 章 烟花一朵朵的在天空炸开, 舒姝发现此时似乎美人会注意到她,人躲在薛鉴的斗篷下,却也能藏得严实。 她仰脸看着夜空中的灿花, 脸儿忽明忽暗。 她还在等着薛鉴的回答, 甚至心中已有些急躁,看着他优美的下颌弧线, 想要开口相问。 “殿下……” “很快就结束了,”薛鉴道, 他好看的脸被烟花映亮, “带你去皇宫吧。” 舒姝任由他牵着, 踏着城墙的青砖, 到了台阶前与他分开,她还是和上来时一样, 跟着廷安在暗中下了城墙。而薛鉴则与一些官员商议着什么。 重回马车上,舒姝倚着车壁,手里玩着那把雕花角梳, 手指抠着梳齿,发出“翁”得一声。 没多久, 薛鉴掀了车帘, 从外面进来:“去皇宫了。” 舒姝没说话, 她就看他今夜会不会给她答案? 薛鉴的马车进出皇宫很容易, 说什么大内森严, 却也不过都在他掌控之中。 一路走来, 所有宫人垂首退至一边, 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薛鉴去的地方是新帝的寝宫,偌大的宫殿中,宫人早就退了个干净。 舒姝不明白薛鉴为何要带着她来这儿, 她稍稍掀了下兜帽,看着站在软塌边的新帝。那个孩子小小的身影,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一张圆嘟嘟的小脸儿带着惧怕。 那是先太子的幼子,薛章,才四岁,比舒询还小一岁。 “皇叔。”薛章叫了声,稚气的声音让人心疼。 分卷阅读84 薛鉴走过去,低头看着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孩子:“皇上,去坐着吧。” 薛章嗯了声,听话的回头,有些笨拙的爬到榻上坐正。 薛鉴看着眼乖巧站在门边的舒姝,转而走去薛章边上,为孩子整理着衣襟。 “皇叔,我……朕自己来。”薛章的小胖手赶紧抓上衣襟。 看得出薛章很怕薛鉴,一双圆圆的眼睛时刻看着他。 薛鉴站直身子,瞥了眼这四岁的孩童,淡淡道:“皇上初登大宝,又逢新年,该做些什么。” “皇叔明示。”薛章开口,软糯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大殿。 “大赦天下吧。”薛鉴薄唇一动,轻飘送出几个字。 只这几个字便让舒姝的内心炸开。大赦天下,这是说父亲不用死了吗? 她双手紧紧握着,不自觉的就紧张的抠着手心。耳边仔细的听着薛家叔侄谈话。 那边,薛章只是四岁稚童,有很多事情还未知道,心中更不知大赦天下是何意:“就按皇叔说的办。” “明日朝上,皇上便颁旨吧。” “皇叔,”薛章怯怯的开口,“朕的娘亲,能见她吗?” “皇上该以国事为重。”薛鉴说话毫无情绪。 舒姝叹气,一个四岁的孩子见不到母亲,独自住在这空荡地方,心中应当很害怕吧。 她偷偷看过去,见着薛章的小胖手抓着薛鉴的袖子,叫了许多遍的“皇叔”。明明是一家骨肉,偏偏如此冷漠,皇家真是天下最无情的地方。 舒姝刚好看见薛鉴的背影,他身姿笔直的像一株青松,对于薛章的祈求并不回应。 “来人,照顾好皇上。”薛鉴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不再看几乎掉泪的薛章。 一名内侍弯腰垂首进来殿中,急急地步子去了薛章身旁,挡住了小小的身体,尖着嗓子到:“皇上,请您到内殿。” 薛鉴脸上没有表情,头顶的金冠让他更显得冰凉,他迈开步子往殿门走。 “皇叔!”薛章带着哭腔喊了声,“娘亲是我的亲人,年节都是和亲人一起过的。” 薛鉴不为所动,只是微眯了双眼,大跨步的迈出殿外,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台阶上。 舒姝赶紧跟上,提着不方便的裙摆追着一直前行的薛鉴。他的脚下很快,专挑些荒凉地方走,却苦了她紧紧跟随。 也不知道跟了多久,才见他站停在一座宫殿外,双手背后看着那没有一点儿光亮之处。 那座宫殿应是许久不曾有人住,周围也无宫人走动,像是废弃一般,狰狞的躺在黑暗中。 舒姝站在不远处,看着久久不动的男人,好似要和黑暗融为一体,她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几丝寂寥。 她以前听说过,宫中有一处废殿,名曰“倚光宫”,明亮璀璨之意,住着正是薛鉴的母妃,邓淑妃。想必这处就是了。 先皇极为宠爱邓淑妃,所有好的东西全往倚光宫里送,只是红颜命薄,还是早早的陨了。 舒姝奔波半天,累得倚在树干上,头上垂下的珠串扫着她的脸颊。她现在也算等到了答案,父亲不会死,可是会怎样安排呢?真的会还他自由身吗? 所以心中依旧存着不安,想着薛鉴接下来会怎样。 那边,男人折身回来,宽大的衣袖在黑夜中招展。舒姝缩了缩脖子,她知道现在薛鉴的心情应该不太好,说不定又像在天牢中一样,拿她出气。 她不由就往后退着,惧怕始终刻在她的心中,就算表面遮掩的如何完美,她还是怕他。 “姝姝,过来。”薛鉴道了声。 舒姝双手握着,往男人方向过去,嘴唇紧紧地抿着。 “殿下。” “跟我回去。”薛鉴拽上舒姝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舒姝抓上裙裾,迈着步子小跑,以便跟上薛鉴的步伐。 回到马车上,舒姝已是气喘吁吁,洁白的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她收了裙裾,安静的坐在角落。偶尔会看看坐在正中不说话的薛鉴。 薛鉴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孤独,一身华贵身上,冠上的硕大珍珠,腰间的翠玉佩带…… 舒姝心里感叹,他是有了至高权利,可是有些 分卷阅读85 东西他不会有。他没有家人关心,从来都是独自一个人。就连年节都没人陪他,甚至拉着她这个罪臣之女陪他。更不用提什么亲朋好友,以至于年节走动也无处可去。 因为没有温暖,他就越来越冷酷,他觉得人不幸就该是正常的……他是拥有了天下,可是他没有家。 “姝姝,”薛鉴转头看向角落,“你困吗?” 舒姝一愣,她刚才心中真的忍不住恶毒着,甚至诅咒他。可他这样平和的说出几个字,是她没想到的。 她笑着点头,靠去他身边,依偎着枕在他的手臂上。 “你爹不会死,”薛鉴感受着柔弱的身躯靠着他,伸手握上她的手,“这就是你等的答案。” 舒姝轻扇眼睫,柔声道:“谢殿下。” “凛州,”薛鉴又道,手中揉着那只手儿,勾着她的手指,“让他去那边吧。” “凛州?”舒姝在脑中寻找着这处地方,薛鉴的意思是将父亲发配?“那是什么地方?” “南方,一直往南。” “蛮荒地?”舒姝松了自己的手臂,从男人身上离开,“野兽?瘴气?深藏丛林中的异族,是那个凛州?” “是,”薛鉴强硬的将离开的人重新拉了回来,他喜欢她的软,眷恋她的暖,不愿松手,“并不需要他做什么,那边有地方住,他可以看看书。” “看书?”舒姝念叨着。 “就这样定了,上元节后就派人送他去。”薛鉴道。 “凛州?”舒姝算着从京城去到那里的路程,水路,旱路,父亲可能吃得消? 若是有一日她离了京城,可否带着家人一道寻过去,从此一家人团聚…… “困吗?”薛鉴看着心不在焉的舒姝,多年来的第一次年节是她陪着的。 舒姝摇头,她哪里还睡得着?父亲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可是马上要和他远隔千里,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这也算一个好的结果了,薛鉴既然承诺了,父亲去了那边也不会受苦。这样做,或许是不想父亲再和他的那群学生……名册?薛鉴手中还有名册! 舒姝心中乱了,她对上薛鉴的双眸。父亲远离京城也好,让他彻底放下,回归田园,也避免薛鉴再起意对付他。 她掀开窗帘,想要让外面的冰冷清醒一下自己,却看到了后退的高墙。 “我想下车。”舒姝回头询问着,“就一会儿。” “去吧。” 马车停下,舒姝掀了门帘下去。她往回跑了几步,最终站在高大的门外。 大门两边挂着两盏旧灯笼,散发着惨淡的光芒,没有新春年节的一点儿味道,这里正是天牢所在。 她走到门前,眼睛不眨的看着,好像要穿透门板,看见里面牢房中的父亲。 舒姝双膝跪地,双手叠在一起,对着大门磕了个头。她的额头贴在手背上,鼻尖能闻到冰冷地面的腥气。 “爹,年节安康,姝姝给您拜年了。”她脆脆的声音道,“我相信,咱们一定可以团聚的。” 女子久久的做着伏地跪拜姿势,柔弱的身形使人怜惜。廷安跟在一旁,将眼光别去一边。 而马车上,薛鉴细长的手指松了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冷气。 他嘴角习惯的讥讽着,不过这次他笑的是自己。所有人,都有他们在乎的人,也被人在乎着…… 轻嗤一声,就算那样又如何,只要他动动手指,想毁掉什么都可以。 回到捧月楼,已经接近凌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也渐渐偃旗息鼓,像疲倦了的孩子。 两人站在三层窗前,看着东方渐渐发亮。 “天亮后,带你去个地方。”薛鉴抱住身前的人儿,不管怎样,他还有她,她是他的。 舒姝懒懒嗯了声,眼皮几乎粘到一起,小脑袋来回晃荡着。 薛鉴伸手扶着她的脸颊,让她枕着自己的手,原来她就这样睡过去了。他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让她从他的身上滑下去。 地平线上现了一丝光亮,黑夜开始被慢慢驱逐,新春终于到来了。 姝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赶紧抬起手臂,发现身上的衣裳完完整整。头脑还晕沉着,眼睛也使不上 分卷阅读86 力,虽然睡着了,但是合衣而睡倒也不算坏了规矩。 透过蒙蒙的纱帐,她支起手臂拖着自己的脑袋。此时床上只有她一人,薛鉴应该是去朝堂了,想必这时候,薛章已经颁旨大赦天下,那么牢中的父亲知道了吗? 伸了一个懒腰,拖着发木的身子,舒姝做到了妆台前。镜中美人妩媚娇艳,一张脸儿洁白若雪,红红唇儿半张着,凌乱开着的衣领露出脖颈下的一片肌肤,带着点点的情.欲痕迹。 好像是听见了寝室中的动静,早就候在外面的婢子推门进来,手中端着铜盆、手巾。 清洗干净,婢子灵巧的手为舒姝挽着发髻,嘴中甜甜的讲着最近趣事,看得出是在哄她开心。只是口音并不像京城这边,可能是外地买来的。 那婢子手中的梳子仔细扫过舒姝的发尾,惊叹着美人的相貌,真如说书先生讲得那般:那女子肤若凝脂,嘴唇如花,行走间像是夏日水间摇曳芙蕖…… “姑娘,好了。” 舒姝回神,这才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她抬手摸了下发髻间的清粉芍药绢花,似乎显得这张脸更加艳媚。 清晨带着蒙蒙薄雾,初一的爆竹声再次此起彼伏,而王府依旧一番冷清。 明岚来到捧月楼,她别扭的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刚想双手抱拳,转而想了想,做着她几乎已经忘掉的女儿礼。 她双手叠在一起放于腰侧,双膝僵硬的曲了曲:“姑娘,年节安康。” 舒姝眨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女子。现在的明岚换了女装,很简单,色彩也低沉,人也显得很不自在。 “明岚,年节安康。”她笑着回礼。 “姑娘,不敢。”明岚连忙避开,她只是个侍卫,如何受得起殿下女人的礼? 舒姝似乎知道明岚心中所想,但是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了,不再是舒家千金,要真算起来,她甚至比明岚活的还要卑微。 “明岚这样很好看。”她走过去,寻思着应该送人点什么才好。可是脑中想遍了,却发现身上的一切都是薛鉴给的。 “大哥一定要我换上,说是年节……”明岚一副不自在。 “应该的,”舒姝点头,“因为你是他的妹妹,他是希望你过得好。” 她想起了自己的兄长,明日初二回家,她该去路口烧上几章纸钱,祭奠一下。 “手臂好些了?”舒姝问。 “过几日就会长肉的。”明岚说得不在乎。 此时刚过晌午,舒姝顺着小道,去往那扇她以前出入王府隐秘的小门。只有她一个人,明岚或是婢子,没有跟随。 她的绣鞋踩着石子路,两边的枯草依旧没有生命力。 门边,薛鉴站在那儿,一手背在身后,正看着她款款而来。灰败的景色中,她就像盛开的花儿,渲染了四周。 “殿下。”舒姝去到男人身边,猜不出为何在王府,两人要如此偷偷摸摸的来到后门,还特意叮嘱她抱着“滴玉”。 “走了。”薛鉴抬手点了舒姝的额头,他伸手将琴接了过去,另一手拽着她向前走。 舒姝看着薛鉴的后背,他今日穿了普通人一样的衣衫,没了以往的华贵,就像是街上那种与人擦肩而过的公子。 后巷中,往前行走了一段,便见着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那儿。 舒姝对那辆马车再熟悉不过,每次把她送回宁安巷,乘坐的就是这辆。她抬脸看着薛鉴的脸,他是想把自己送回宁安巷?可今日才初一。 薛鉴低头对上她一双清澈明眸:“偷看本王?” “我才没有。”舒姝垂下头去,他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便一甩鞭子,赶着马儿前行。车轱辘缓缓转动,碾过石板路。 “大赦天下,你放心了?”薛鉴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臂,伸到舒姝面前,“今日还没有换药。” 连同过来的还有一把剪刀,一瓶伤药。 舒姝拾起剪刀,初一再剪一次,应该剪得彻底干净了。她不说话,认真的为他换了绷带。 这辆马车不比薛鉴的那辆奢华,尤其薛鉴占了几乎一半的位置,竟觉得这车厢内有些狭小。 “怎么不说话?”薛鉴抓过舒姝的手,轻而易举抱住她。 分卷阅读87 “带着这琴做什么?还没有调试过。”舒姝问。 “有人会给调的。” 薛鉴的手指忍不住去捏着舒姝的腰,引来她微微颤抖。 “后日初三……嗯,殿下?”舒姝受不了痒,身子扭着,秀眉皱起。 “初三怎么了?”薛鉴掐着细腰,把人直接带来自己腿上,手指抚上她发间的芍药。 “齐家梅园。”舒姝凝视薛鉴的眼睛。 “对,赌约嘛,本王记得。”薛鉴手指顺着绢花,移到那小巧耳垂,再去描画她的唇儿,指肚稍稍用力划过时,就会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看,她是他的,他如此了解她。 舒姝手儿攥起,别开眼睛,不去看男人嘴边的坏笑:“您记得就好。” “以为自己会赢?”薛鉴埋首去她的颈窝,牙齿轻轻啃噬。 舒姝不由便勾起身子,腿儿也不觉想缩起,她双手推着男人双肩:“会。” 一声轻笑,带着些许的恶劣,他的手掌握着她的脖颈,嘴中轻声道:“拭目以待。” “别……殿下。”舒姝软着声音讨饶,肩头上传来微微的麻疼,“我……” 薛鉴抬起头,对着惊慌的人儿勾了勾唇角:“你什么?” “这是要去哪儿?”舒姝试着想从人身上下来,只是腰间的手臂像钳子一样箍着她。 “好了,路还远,你躺着睡会儿吧。”薛鉴摇头,松了手臂把人放开。 舒姝坐去一旁,伸手拉了衣裳盖住肩头,转过身直接躺下。睡觉也好,不用应付他。 至于去哪里,都无所谓,又不是她能决定的。如此想着,她闭上了眼睛,身子缩成自己舒服的姿势。 恍惚间,她试到有手指在缠绕她的头发,那是薛鉴。 阳光不错,照着京郊的一片荒凉。 舒姝眯了眯眼静,看着不远处的山门,以及半山腰处隐约可见的建筑。 山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亦有小商贩的吆喝声。初一,很多人会来寺中上香,因为法恩寺是大寺,还是由皇家建成,所以烟火鼎盛,来此的人最多。 “法恩寺?”她侧脸看着薛鉴,心中可不认为他是来上香的,还有这么多人,肯定有人会认出他,即便他穿成了普通人样子。 “庙会,你不是喜欢去吗?”薛鉴亦听见了远处的喧闹声,锣鼓敲打声。 舒姝放下窗帘子,以前她很喜欢去,但是现在哪还有那份儿心思?只是脸上笑了笑。 “不想去?”薛鉴问,他抬手敲了敲车壁。 “公子,您有何事?”一个声音问道。 “去买两串糖球回来。”薛鉴道,低下头扫着衣袖上的褶皱。 舒姝再次掀开帘子,看着那车夫离开的背影:“殿下,你这次出来,没有带人?” “带了,”薛鉴淡淡道,“你不是人吗?” “姝姝的意思是,你的手下……” “没有,只有个赶车的车夫。” 舒姝没再问,他穿成这样,坐着普通马车,其实是想遮掩自己?难道就为来这儿看庙会?可他又不下车。 没一会儿,车夫回来,送了两只糖球进来。 很快,马车又动了,没有去法恩寺的山门,而是沿着一旁的小土路继续往前。 喧闹声已经远离,周围再次变得荒凉。 “到了。”薛鉴道,随着他的话音,马车缓缓停下。 舒姝从车上下来,看着周遭的群山,她脸儿扬起,眼睛被阳光刺得微眯着。 “这是哪儿?” “法恩寺的后山。”薛鉴站在舒姝身旁,视线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伸手为她整理一下。 舒姝嗯了声,也不问为何要来这儿,只要跟着他的脚步走就好了。 “上山吧。”薛鉴往前走着,踩上一条不足一尺宽的小路。 舒姝抱着琴跟上,这荒山野岭的会有琴师?最好的琴师不是在宫中吗? 山路难走,脚下的砂石踩不好,就会滑到。因此舒姝走得并不快。 薛鉴折回来,接过琴去,然后拉住舒姝的 分卷阅读88 手,带着她往山上走。 “没来过这种地方?” “没有。”舒姝嗯了声,她不但没来过,就是想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山路。 风一过,枯草齐齐的往一边倒着。山上的翠柏隐隐的泛出了油亮,丝毫不惧寒冷。 两人又是无话,只是握在一起的手早已经汗湿,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那里。”薛鉴站定,眼睛看去前方。 舒姝顺着看过去,见是一座院子,落在半山腰的凹处,院外有两棵参天的梧桐树。 两人走到院门外,薛鉴抬手抓上门环,轻轻扣了几下。 “谁啊?” 33. 第 33 章 梧桐树的光秃枝丫上, 一只喜鹊跳上跳下,叽叽喳喳叫了两声,便继续衔着枝条筑巢。 灰色的院墙一人多高, 门楼的瓦片有些旧, 院门上的朱漆是新上的,在阳光下明亮显眼。 薛鉴霜色衣袍, 古琴挂在臂间,静静的立在台阶上等候。 须臾, 大门吱嘎一声, 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个中年婆子探出半个身子。 她先是一怔, 随后将大门敞开:“公子来了?” 薛鉴点头,回头看着站在梧桐树下的舒姝:“走。” 舒姝跟过去, 她有些奇怪,谁人会住在这里,四下除了前山的法恩寺, 再无别的人家。 进到院中,发现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 左右两排厢房, 正屋门扇上贴着红红的对联, 两只红色福字灯笼挂在檐下。 婆子跟在薛鉴身后, 不免好奇地看了舒姝两眼, 对着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老太太在屋里念经呢, 怕是没想到你会过来。”婆子说着, 掀了棉布门帘。 薛鉴微微欠腰,进去屋内。舒姝看那婆子一直看自己,犹疑着也跟进屋里去了。 屋中暖和, 正中摆着一张供桌,上面供着一座观音像,慈眉善目的拖着手中玉净瓶。一个红铜香炉装满了细软的沙子,栽着三根线香。 而舒姝觉得供桌两角的瓷瓶甚好,各自插着两枝红梅,花儿娇艳。 她站在正间,能听见里间的说话声,还能看见一位老妇人的银发。 “缺什么,您就派人添置,”薛鉴蹲下.身子,拿着铁钩挑了挑炭盆。 “不缺,”老妇人坐在躺椅上,手中转着一串紫檀佛珠,拇指一颗颗的数着,“我好好的,不用挂记,跑这里来怪费事的。” “过年了,理应过来给您拜年。”话是这样说,可是薛鉴没有开口,只是盯着炭盆,嘴角抿着,一束头发落在肩上。 “对,又是一年过去了,旧的东西该放下了。”老妇人道了声。 “不跟我回京吗?”薛鉴问,身子站起。 “在这边住了好多年,已经习惯了,还有法恩寺的师太,时常会过来的。”老妇人摇头,表示自己很满意现状。 薛鉴走到老妇人身旁:“我现在可以了,什么事都可以翻过来,您若是……” “对了,我听见有人跟着你一起进来的?”老妇人打断了薛鉴的话,头微微转向正间这边。 舒姝有些局促的抓着自己的手,对着屋里的人福了一礼:“老夫人,年节安康。” “别在那儿站着,快进来。”老妇人冲着舒姝招了下手。 舒姝看看薛鉴的脸色,挪着步子进到里间。 “上山的路不好走吧?”老夫人问,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从山前走上来就会顺当许多的。” “是。”舒姝点头。 “多大了?”老妇人又问,开始上下打量起舒姝,手中的佛珠也忘了转动。 “年节已过,十七了。”舒姝回道。 “多好的年纪,模样也好,长得跟花儿似的。”老妇人拍拍自己身边,“过来坐下。” 舒姝摇头,规矩的站在原地:“站着就好了。” “走了一路怎会不累?”老妇人看着杵在那儿的薛鉴,心里也猜到几分,定是这姑娘惧怕他,所以不敢。 “去年秋 分卷阅读89 ,卢伯还存了些甜梨,放在仓库的地窖里。我最近嗓子发干,你帮我去取几个来。”她看着薛鉴道。 薛鉴点了下头,转身往外走去,临走前看了眼站在里间的窈窕身影。 炭盆的火烧得暖和,没有呛人的黑烟,一看就是上好的银炭。一个老妇人在这荒山野岭间住着已经够奇怪,现在看薛鉴还很看重她,她是谁? 舒姝低着头,这老妇人倒是和善,说起话来让人心中暖暖的。 “不用怕他,来我这边坐。”老妇人笑着,“住在这里好多年了,真的少见白嫩的小姑娘,看着就叫人喜欢。” “谢老夫人。”舒姝又做了一礼,然后绕过炭盆,坐在躺椅旁的绣蹲上。 “会弹琴?”老夫人看着桌上的琴袋,脸上闪过什么。 舒姝也看了过去:“是殿下找出来的,应该是放了很久,还未调试过。” “我去看看。”老夫人双臂撑着椅背站起,深色绸缎夹袄上,绣满了寿字图,随着她一举一动而忽明忽暗。 舒姝伸手搀扶,跟着人一道去了桌旁。 老夫人解着琴袋,慢慢从袋口放了琴出来。 “还是那把琴,原以为毁掉了。”她苍老的手抚摸着琴弦,指肚感受着每一根。 “老夫人知道这把琴?”舒姝问。 “知道。”老夫人点头,然后将琴翻过来,看着古琴底部。 底部的一角居然刻着一个“玉”字,也许久远,不仔细无法发现。 “玉,是这琴的名字,滴玉吧?”舒姝问。 老夫人摇头:“不是,是他母亲的名字。” 这下,换做舒姝不明白了。薛鉴的母亲姓邓,名为浅萝,根本没有一个“玉”字,难道是这把琴原先主人的什么人? 老夫人也没在说,开始下手调试琴,每一处都仔仔细细的,好像在抚摸一个婴儿般。 窗外的光线透过窗纸进到屋中,能看见飞舞的尘灰。 “好了。”老夫人将琴摆好,额头上也出了汗,只是还是不舍将目光移离古琴,“孩子,能谈一首吗?” “是。”舒姝点头。 这里没有专门的琴桌,她便找了软垫扑在地上,盘腿坐下,把琴支在自己的双腿上。 先是用手指感受了一下琴弦,随后灵活了手指,在轻轻按在亲上,像是和琴在说悄悄话。 而后屋里响起流水一样的琴声,手儿灵活的在琴弦的飞舞,一个个音节化成水滴融入江河,一路向东奔流,直至入海,再不回头。 老夫人看着盘坐在身边的女子,面皮白皙,身段体态极好,说的每句话都温婉有礼……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更像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姑娘。 “老夫人,琴调的刚好。”舒姝抬头,脸上是明媚的笑。 “姑娘的琴弹得也好。”老夫人转着佛珠,“你是跟谁学的?” “小时候,我娘教过。”舒姝站起,把琴放在桌上,拿着袋子往上套。 “姑娘叫什么?”老夫人问,“家里还有谁?” 舒姝的手一顿,指节勾着琴袋的系绳。她眼波微闪,在这个老人面前,她该表明自己的身份吗? “你是京城的人家?”老夫人又问。 “是,”舒姝点头,“我家姓……” “姝姝!”薛鉴走进来,几步跨到里间,手中盘子中放着几颗梨子,手上还沾着清水。 舒姝被打断了话,乖顺的推到墙边,樱唇抿在一起。 “洗过了。”薛鉴把盘子放在桌上,挑了一个汁水儿最多的梨,送到了老夫人手中。 转而,他看着墙边的舒姝:“出去吧。” 舒姝抱着琴,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继而离开了里间。 到了院子,刚才的婆子站在门边,伸手接过舒姝怀中的琴,指了下东厢屋:“姑娘去房中休息吧,茶已经泡好了。” 舒姝跟在人身后往东厢屋走,院子外的梧桐树上,那只喜鹊还在不知疲倦的筑巢,仔细的将一截小枝垒了上去。 “请问如何称呼你?” 婆子回头笑了笑,眼角起了褶子:“叫我卢妈妈就好。”b 分卷阅读90 r “谢谢卢妈妈。” “姑娘客气了,你回屋洗洗,我去伙房准备晚膳。”卢妈妈开了房门,将舒姝让了进去。 。 。 。 正屋,薛鉴正在削着一颗梨,长长的果皮几乎垂到地上。 “那位姑娘是谁?”老夫人问,她抓上薛鉴的手臂,“你抢来的?” “你拿着,”薛鉴拂开老人的手,“嗓子不好,我回去找御医给你配药。” “你不说?从小到大,你就是什么也不说,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老夫人不接梨子,有些气闷的倚上靠背。 “不说,是因为没什么可说的,”薛鉴将梨子放回盘中,找了手巾擦手,“她愿意的。” “你……”老夫人嘴唇发抖,“是不是以为我住在山中,就不知道外面的事了?” “你认为我做的有错吗?”薛鉴面无表情,嘴角显出一丝暴虐。 “行了,”老夫人摇头,“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薛鉴不说话,离开了正屋。 院子里,卢家夫妻正在忙活着,男人从水井打上水来,提过去给女人,女人则洗着一会儿要做的食材。 薛鉴看了眼东厢屋,走过去推门进去。 屋中,舒姝正在洗脸,听见动静吓了一跳,顶着一张满是水的脸蛋儿,睫毛湿湿的黏在一起。 “殿下,你怎么来了?”她赶紧用手巾擦了脸,这人进人房间都不敲门? “我的房间,自己不能进?”薛鉴直接进去里间,整个人埋去了太师椅中。 舒姝站在外间,却不想这原来是薛鉴的房间,他也曾住在这里过? “进来!” 舒姝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听这语气他心情是又坏了。真不知道这人整天哪来的那么多气生? 她一手抓上门框,迈进里屋一条腿,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椅子中的男人。 “躲什么?” “我没有,脸还没干。” “非要我动手抓你?” 舒姝迈步过去,蹲在椅子旁,抬脸看着薛鉴:“殿下。” 薛鉴的手拂上舒姝脸颊,轻轻摩挲,手中的滑软让他爱不释手:“这里,不要叫我殿下。” “好,我知道了,公子。”舒姝道,声音脆脆的。 薛鉴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他身子前倾,映进那双眼中:“也不要说出你是谁。” 舒姝眨了下眼睛:“姝姝明白,这座山中,没有献王薛鉴,也没有罪臣之女舒姝。” “罪臣之女?”薛鉴嗤笑一声,一手将人捞到身上。 他的手扣上她的后脑,压着她覆在他的唇上。柔软碰触在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彻底底的想征服踏伐到底。 那柔软的身躯根本没有抵抗力,他能听见她唇齿间的“呜呜”声,像是哭,又像是小猫儿在叫,反正不管是哪样,只会让他更疯狂。 舒姝为了保持平衡,手抓着椅子,脖子几乎被他扭断,逃脱不开,最后也干脆随了他去。 最后,薛鉴放开手,便看见人迅速离开他的唇,继而大口吸着气。他眯着眼睛,看着她抬到一半的手臂轻轻放了回去。 “想擦嘴?”他的拇指肚摁上她娇艳发烫的红唇,“你敢擦试试看!” 姝姝好看的双眼布了一层水雾,双手扶着男人肩膀,软软的声音问:“这里晚膳会吃什么?” “饿了?”薛鉴的手握上她的腰,“你怎么就吃不胖呢?” “或许是以前嬷嬷们的教导,平时吃多少,吃什么都是有数的,天长日久,身体也就习惯了吧?”姝姝道。 “身体真的会习惯?”薛鉴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或许有些道理。因为他眷恋她,或者也是习惯了? 薛鉴留在东厢屋,舒姝便来到了院子里。她看着卢家夫妇,男人帮着女人擦着溅到脸上的水。 男人“啊啊啊”的比划着,去到墙边劈柴。 “姑娘出来了?”卢妈妈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舒姝走过去,看着人在收拾着一只鸡,正拿着盐往鸡肉上抹。 分卷阅读91 “这是老头子教的,说是夹在火上烤,味道很好,一会儿用膳你就可以吃到了。”卢妈妈低下头继续干活。 舒姝看着人挽起的袖子,陆妈妈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的伤痕,应该是很久了,几乎和皮肤成了一个颜色。 “去门外看看吧。走到前面石头上,能看见整座法恩寺呢。”卢妈妈抬头道了声,“注意脚下滑。” 舒姝嗯了声,走出了那扇院门,按着卢妈妈所说,一直走到了前面的石壁。这里算是一处断崖,而山前的确就是法恩寺。 佛寺的钟声撞响,震荡着周围的山峦,生了回声。 她看着那片建筑,舒家原先的老太妃,现在的安清师太就在寺中。昨日许嬷嬷曾经为她编了个谎,说是她来法恩寺陪安清,没想到过了一日,真的来到这儿。 舒姝坐在石头上,心中想着能不能去法恩寺看看?不是说因为许嬷嬷编的谎,而是舒家的长辈,实在应该过去问候一声。 日头还算好,连着很远之外的京城也能看见隐隐的轮廓;这边山下,热闹开始慢慢散去。 她不能出来太久,看了一会儿便回去了院子。 晚膳,舒姝留在东厢屋,简单的用了些。而薛鉴则去了正屋,呆在里面很久。 卢妈妈进来收拾盘子:“一会儿帮你洗个梨,下回你秋天来,可以去园里自己摘。” “这里有果园?”舒姝问,她上山的时候太累,也没仔细看周围,加上现在树木都落秃了,也无法辨认。 “有的,老头子栽了一片树。”卢妈妈点头,“他不会说话,但是做事情真是没得说,什么都会做。” “大伯看上去很硬朗,对你也好。”舒姝道。 卢妈妈脸上笑着:“他是个好人,就算呆在这山中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法恩寺离的不远,去那边有路吗?”舒姝问,她是想过去一趟。 “有,不过你自己怕是会走丢,我让你卢伯带你过去。”卢妈妈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 舒姝连忙摆手,要是让薛鉴知道了,可有不得了了。 “我这一想,其实你春日里来最好,你们姑娘家不是喜欢花吗?”卢妈妈双手一拍,“花开时,满园的白色,风一吹,花瓣像雪一样。” “只听着就很好看。”舒姝笑着,春日,三月梨花开,那时候她说不定已经离开京城了。 她看卢妈妈十分爱说话,性子倒是和念巧有些像,喜欢笑,人又简单直爽,但是这位妈妈人家做饭的手艺很好,念巧做的饭连她自己都不敢吃。 “公子做买卖有本事,对老夫人又好,经常让人送东西上来。” “买卖?”舒姝一怔,难道卢妈妈并不知道薛鉴的身份?怪不得方才薛鉴说,在山上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那么那位老夫人是他什么人?看他实话对她很敬重,在老夫人面前,他身上的冰冷阴寒收敛了许多。 “常年走南闯北的,估计也不容易,不过嘛,男人顾家就好。”卢妈妈一双嘴皮子不停地说着。 舒姝觉得人家是误会了,她并不是薛鉴的家里人,更不用他顾家养她。虽说他们之间有着夫妻那种周公礼,但是到底并无感情。 饭后,薛鉴摸黑去了山顶,舒姝被老夫人叫到了正屋。 老夫人在供桌的香炉中差了三根线香,回头拉着舒姝做到一边榻上。 她握着那只细嫩小手,真的跟水豆腐一样。 “他其实并不坏,只是有时候想得和别人不一样。”老夫人道,一双眼睛带着和蔼的光,嘴角爬上了皱纹。 舒姝看着她,这位老夫人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美人,只看看周身的气质便可猜出。可是人说出的话,她却带着怀疑,如果说薛鉴不是坏人,那谁算坏人? “他是不是欺负你?”老夫人问,“有的话你就说给我。” 舒姝嘴唇抖了下,终是摇了摇头。薛鉴没有欺负她,正如他所说,这条路是她当初自己选的,只是后面完全脱离了掌控。那个男人,她根本猜不透,看下来她更像是把自己送进了狼嘴里。 “真是个听话的孩子,”老夫人拍着舒姝手,从身后摸出什么,然后放进了她的掌心中,“新的一年,一切顺遂。” “这……”舒姝看着手里的红色锦袋,是一个压祟包,这 分卷阅读92 是她年节收到的第二个,第一个就是薛鉴给她的。 “收下吧,今儿天也晚了,等明日你早早起来,去法恩寺上一炷香。”老夫人道,“为家人祈福。” “可是殿……公子他可能会让我做别的事。”舒姝不确定自己能去得成,薛鉴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 “他明日有事,不会在山上,你去就行。”老夫人笑着道,“但是晌午前一定回来,能吗?” “能。”舒姝点头。 “我现在是腿脚走不动了,不然真想和你一起过去。” “我也会帮老夫人祈福的,”舒姝想了想,问,“姝姝冒昧,老夫人应该如何称呼?” “刘。” “记下了。” “回屋去吧,他应该也快回来了。晚上记得多烧点儿炭,山里很冷。” “知道了。”舒姝站起,对着老夫人福了一礼,手中捏着压祟包。 老夫人点点头:“这么多年,他终于领着人来看我了,还肯留在这儿。” 舒姝从正屋出来,天完全黑下来,山中的夜晚总是带着些许静谧的恐惧感。看着还敞开着的院门,心道薛鉴的胆子倒大,这么黑都敢上山。 回到东厢屋,她觉得这里并不像是经常住人的样子,摆设像是年岁不短,但是使用痕迹并不明显,桌上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这时,屋门被推开,薛鉴走进来,就见他怀中抱着一捆红梅。 “殿……公子,你这是去折花了?”舒姝看着那一捆子乱糟糟的花枝,心中道着可惜,这哪是折花,分明是把花树给砍了。 薛鉴把一堆花枝放在桌子上,凉凉的手搂过舒姝,脸颊贴上她的。 “修剪一下。”他啄着她的唇角。 “好。”舒姝身子后仰,继而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 她找了一把花剪,修着乱糟糟的梅枝,然后手中转着端详一番,觉得满意便插入双耳瓷瓶中。 薛鉴洗了手,站去桌前,看着那只灵巧的手儿修剪出好看的梅枝。 “殿下怎的想到去折梅?”舒姝随意问了声。 “就是看到了。” 薛鉴觉得这间屋中充满了生气,是飘香的梅花,更是低眉顺眼的女子。 她的身上沾染上梅香,指尖落上了黄色的蕊粉。 他抱起她,到了那张他从来也没有睡过的床。 “还……没有剪完。”舒姝手中握着花剪,另一只手捏着一枝梅花。 “不剪了。”薛鉴把人放在松软被子上,夺过剪刀扔去桌上。 又从舒姝手中拿过那枝红梅,他选了头上开得最好的那处将其折断。然后,他伸手去她的发间,将红梅别在其中。 他低头吻着她的眼角,他知道那里会掉出晶莹的泪珠:“叫什么?” “薛郎。”舒姝声音颤了下。 “姝姝真听话,一直这样好不好?”薛鉴的手指沿着她的脖颈下滑…… 舒姝身子微颤,忍不住便双手摁着床铺想往里移开。 “哦?”薛鉴一手撑在舒姝身侧,笑意在唇间扩大,“又想跑?试试看。” 说着,一把挥下了幔帐…… 34. 第 34 章 烛火微摇, 红梅点点缀在枝头,嫩黄的蕊儿娇嫩。 幔帐轻晃,女子纤纤玉手抓着锦被, 指尖微微发白。她洁白贝齿轻咬红红的唇儿, 一双眼睛水润清澈,偏得眼角带着一点梅红, 为她平添了无尽媚意。 舒姝贴上男人前胸,脸颊感受到绸缎的微凉, 以及抱着花枝时沾染上的梅香。轻闭上眼, 竟觉得身边人恍惚不是那冰冷嗜血之人。 她松了双手, 改为环上男人的腰, 透过腰带都能感受到他的精瘦。 “谢殿下放过我爹。”舒姝说得小声。 就事论事,舒家和薛鉴是有仇, 但是这次的确是他留住了舒沉性命。尽管他有时做事疯癫,却也不会对着她食言。是以,她是该谢他的。 “记得, 以前本王教过你,如何表达谢意。”薛鉴似乎极为喜欢此刻女子的 分卷阅读93 乖顺, 手掌落上她的后背。 舒姝明白, 因为她除了自己, 似乎真的拿不出东西给他。 她跪在被褥上, 细细的手指为他接着盘口, 一颗颗的, 然后到了他的腰带。 “姝姝。”薛鉴轻唤了声。 “是。”舒姝抬脸, 与男人视线相交,脸颊微红,似三月里的桃花。 “若是舒沉死了, 你是不是会跑掉?”薛鉴盯着柔媚的脸,心中笑着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患得患失?她离不开他的,那么多人对她虎视眈眈,没有他,她如何生存? 舒姝浅浅一笑,柔唇似花瓣香软:“可是我爹没死。” 薛鉴嘴角翘了下,看,她根本不可能跑掉,上次不过是发点儿小脾气而已。她这样听话,他觉得舒沉的事也不是很难处理。 他身子往前,伸手揭了她的外衫,如玉的秀肩,细细脖颈上绕着一根桃粉色的细带,那是藏在她衣衫下的肚兜细绳。 “殿下。”舒姝软软的叫着,眼睛撇去一边不敢看人。她知道,她乖乖的,他就会欢心,便会也对她怜惜一些。 与他硬来,从来不会有好处的,倒不如顺着他的意,度过眼下这些。 灯熄了,舒姝圈着男人的脖颈,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身子像飘摇在湖中的船儿。随风起波,迎着细细雨露,微微荡漾起伏。 无助的她只能靠着他带着,紧密不分,直到脑中炸开,全身力气抽干…… 最终,她蜷缩在身子在他身边睡去,眼角沾着一滴泪。不知道是讨厌自己,还是因为别的,可方才的那些,她明明跟着深陷了。 翌日,舒姝醒来时,日头已经出来,她收拾好出了东厢屋。 薛鉴已经不在这儿,老夫人说过她可以去法恩斯。 “姑娘醒了?”卢妈妈腰间扎着围裙,手中提着一颗青萝卜。 “妈妈早,正想过去给老夫人请安。”舒姝抿了下发丝。 卢妈妈走过来,眼前姑娘今日似乎又水灵了,就跟洗干净的水萝卜一样嫩,看来昨晚那房里可发生了什么。所谓阴阳调和,此言不虚。 “老夫人这个时候在念经,你先到外面转转。” “公子何时回来?”清晨半睡半醒间,她好像听薛鉴说下山,去什么洪家军营……那时候太累,嗯了声便又睡过去了。 “没说。”卢妈妈摇头,“要不,让你卢伯带你去法恩寺看看?今儿上香的人也不少。” “好。”舒姝应着,反正在晌午之前回来就行。 此处去往法恩寺的路倒是不难走,比昨日上山的土路强多了。 舒姝跟在卢伯后面,看着人的肩背似乎有些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劳作的原因。可惜了,这样的人居然不会说话。 寺庙的钟声响起,似乎连山峦都受到了震动。 舒姝跟着一位小尼姑到了法恩寺的最后面,这里有几间禅房,和前面的寺院是分开来的。 两个代发修行的尼姑看了舒姝一眼,难以掩藏身上的悲凉落寞。 舒姝低头走过,这两位应该是先帝的嫔妃,无有子嗣,便送到了寺庙修行。明明也就三十岁的样子,却要搭上下半辈子在这儿。心中也是不甘吧,头上的一把青丝愣是不肯剪掉。 “安清师太在里面,姑娘请。”小尼姑说完,便离开了。 舒姝推了门进去,屋内弥漫着香的味道,“咚咚咚”的敲击木鱼声不断。 “姝姝来给祖奶奶拜年,年节安康。”她双手相叠,跪去地上,对着坐在桌前闭目念经的老尼拜着。 木鱼声停下了,老尼睁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错了,这里只有安清。” 姝姝站起,看着安清光秃秃的头顶,这也是舒家曾经最风光的姑娘,位及贵妃。当年太上皇驾崩后,便自己剪了头发,出家为尼。 “您还好?” “最近看了一本经书,从上面知道了许多。”安清脸色慈和,“你回去时带上,翻一翻总是好的。” “经书有用吗?”舒姝问,她不信,念经有用,世间何来那么多的苦痛和离别? “有用。”安清点头,手指整理着胸前挂着的佛珠,眯着眼睛看舒姝,“你眉间带着浅浅的痕迹,是因为忧愁? 分卷阅读94 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可怜你经历了。” “世事如此,逃脱不掉。” “为何要逃?而不选择改变?”安清笑着,“不要忧愁,要笑。” 舒姝听不懂,有些事情必须筹谋,而不是笑一笑就能解决的。 安清年纪已经很大,身体也已迟钝,但是她似乎能看透一切似的,对着什么都会微笑,和外面那俩坚持不落发的尼姑截然不同。 “回去吧,把这本书带上,还有这个。” 舒姝双手接过,那是一本有些旧的青皮经书,一串被手指磨得发亮的佛珠。 “姑奶奶……” “是安清,”安清师太笑着提醒,“回家去吧。” “知道了。”舒姝手里紧紧抓着经书和佛珠,这是母亲口中的那个宠冠后宫的舒家女儿?那个一手扶起舒家的人? 她低头出了禅房,也好,有了经书和佛珠,回去正好也算是自己来过这儿的证明。 踩着台阶下来,舒姝想去寺庙的后门,找在那里等着她的卢伯。 “舒姝?”一个女子的声音,清亮亮的响起。 舒姝回头,见几丈外的小道上正款款而来两名妙龄女子,衣着光鲜,其中一人正是廖明珠,另一个她也是认得的,是九王爷家的小女儿,薛珍。 “真的是你?”廖明珠笑着走过来,眼睛打量着舒姝,口气中难掩一副高高在上,“来上香?怎么连个婢子也不带?” “不必带,路我识得。”舒姝看看日头,已近晌午,她必须要赶回去了。 廖明珠上前:“是不是日子不好过,跑来求老太妃……哦,现在是安清师太了。你看,当日给你银子你又不收。” 舒姝笑着看来人,眼睛清明:“都大了一岁了,表妹还是没变,想什么事情都会往银子上带。廖家当年经商,后来立了功才得了爵位。这持家之道,算计银两还真是传家的本事。” 廖明珠笑容一滞,廖家的确不是传统世家,所以总有人提起他们的底细,这让她心里不快。一个落魄的姑娘了,还在她面前装高贵? “表姐,我哥他……”她回头看了看,以薛珍听不见的声音道,“他是怎么了?” “他?”舒姝面上不变,但是大约猜到廖明珠是想问腊月二十九那晚的事? 说起来,薛鉴把廖千恒给掀到了运河中,现在还不知道人的生死。廖千恒是熟识水性的,但是架不住那日天冷,他的双手又被薛鉴所伤,若是撑不过去,极有可能已经葬身河底。 “我不明白,他的事你为何要问我?”舒姝表示不解。 “你少装,他二十九是不是去找你了?”廖明珠脸色变得奇怪,“难怪年前总是各种借口跟母亲要银子,都砸在你身上了吧?” “话不能乱说,这些事你亲眼见到了?”舒姝也是气笑,这廖明珠原是已经知道廖千恒对自己有歹意,却是不阻拦? “你不承认?”廖明珠哼了一声,“我哥若是有个好歹,等我们全家扒了你的皮。” 舒姝婷婷身姿立于树下,脸儿如霜花洁白清冷:“这话可就越说越不明白了,我与廖千恒并无瓜葛,为何所有事情推来我的头上?” 听廖明珠的口气,廖千恒那混账应该是还活着。打她的注意不说,现在还要扒了她的皮?他们廖家是否知道,手握大楚的献王殿下,最爱的可就是她的这身皮? 廖明珠气得瞪了眼珠子:“不是你是谁?不是你,他抱着银子出门,被劫匪盯上?” 一听这话,舒姝想笑了。那廖千恒想必是对着侯府人撒了谎,谎称遇到劫匪,然后被丢进了运河,其实他并不知道是薛鉴做的此事。 这个混账表哥命还算大,这样都没死?现在好,侯府可把她来当成罪魁祸首了。为何就不想想,是他们整日里纵着廖千恒? “那表哥现在怎么样了?”舒姝稳了稳口气。 “知道怕了?”廖明珠薄薄的嘴角尖酸着,“仗着自己几分姿色,还妄想我哥?别做梦了!” “你们想多了。”舒姝笑着回应。 那笑刺到了廖明珠的神经,于是也毫不示弱的回击:“还不知道吧?表姐自小有婚约的陆指挥使,就要和人薛珍姑娘定亲了。” 她得意地笑起来,回头对着薛珍摆了下手,转而又回过头来, 分卷阅读95 想看舒姝的难堪。 舒姝也看去薛珍,她与她并不熟,只知道她去年才回到京城,之前一直养在外祖家。看模样也俊秀温婉,这便是要与陆泽封定亲的女子?只是薛鉴之前不是说会是个公主吗?怎的现在却成了九王家的小女儿? 九王带着王的名讳,其实一点实权也无,只是先皇的一个堂弟。陆家会和这样的人家联姻? 廖明珠仿佛还不解气,嘴里不停夸赞着陆家人如何看重这门亲事,以及会在正月里定下这件事。 “挺好的。”舒姝心平气和道,她早已对陆泽封没了感觉,他乐意娶谁她真的不在意。 “你……”廖明珠就想狠狠出拳,却最终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口气憋在胸口缓不上来。 “表妹好好游玩,多替表哥祈福,别下次再碰上灾祸。”说完,舒姝转身离开,廖明珠悠闲,她可没空跟着耗。 “站住!”廖明珠走上前去,挡住舒姝去路,脸色由红变白,“也是,表姐除了法恩寺,再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明日,我要去齐家梅园参加茶会,真可惜你不能去。” 舒姝点头:“的确可惜,记得往年表哥也去的。” “你现在什么身份?还敢这样说话?”廖明珠只差掐腰起来骂人。 “我?无罪之身,连话不能说?”舒姝看着人淡淡说。 两个姑娘就这样站着对视,廖明珠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却是那边薛珍叫了声:“献王殿下。” 这边舒姝和廖明珠两人一道看过去,只见薛鉴独自走来,合体的长袍,头发简单束起,像是漫不经心的走过一样。 他淡淡应了声,并未停步,继续往这边而来。风儿扬起他的袍角,面目如画,芝兰玉树。 廖明珠呆愣了下,两颊微微发红,忙对着来人弯腰作福礼,眼中不忘观察自己身上穿戴是否整齐:“见过献王殿下。” 一旁舒姝将廖明珠的一切尽收眼底,难不成明顺侯府也有拿女儿攀上薛鉴的意思?那将来王府可就热闹了,洪玉芯直脾气容不下人,廖明珠心胸小会算计…… “你……”薛鉴走到两人跟前,扫了眼浑身嫩粉的廖明珠。 “回殿下,我是明顺侯府的廖明珠,”廖明珠声音软软,耳边忍不住微微发烫,又道了声,“我家祖母过寿,殿下曾经去过。” “哦,”薛鉴应了声,“让开,你挡着本王的路了!” 廖明珠本来开了花的心瞬间一凉,身子还僵硬的行着礼,嘴唇抖了起来。她头垂得更低,拖着腿让开路来。 薛鉴迈步经过,留下一阵轻轻的风。走出几步,他回头:“姝姝,跟本王过来。” 舒姝叹气,她如何能想到薛鉴会跑到法恩寺来,看看现在差不多正好晌午,心中暗忖自己运气很背。 薛鉴叫走了舒姝,倒是让原本低落的廖明珠来了精神。看着舒姝谨慎跟在薛鉴后面,她幸灾乐祸的笑了。 “明珠,你笑什么?”薛珍走过来,不明所以的问道。 “有人要倒霉了。”廖明珠双臂环胸,脑袋歪着看好戏一般。 薛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说的是舒姝?” “自然是她,”廖明珠毫不遮掩自己现在的心思,嘴里也开始解释着,“舒家当年得罪了献王殿下,这下竟然让他在这儿碰到了舒姝,你说她是不是会倒霉?” “会吗?”薛珍不确定,“殿下可会为难一个女子?” “怎么……不会?”廖明珠看看薛珍,“不然他把她叫去做什么?她见了殿下也没行礼。” 薛珍也没再问,只拉着人往一旁路上走去,说着明日去齐家梅园的事儿。 。 。 。 舒姝跟着薛鉴,走的路不是回老夫人后山那边的,而是一直沿着法恩寺大门出来,再沿着一级级的石阶下山。 同样,许多人见到了他俩,心中好奇之余,有心生怜悯的,有和廖明珠一样幸灾乐祸的。但是想的都是一样:舒家这个姑娘要倒霉了。 舒姝低着头,紧抿嘴唇不说话,城墙之上他揽着她一同看烟花,此时带着她走在众目睽睽之下。京城,很快就会传开了吧? 她平复着心中,这一天她想过会发生,而告诉许嬷嬷的那刻,她也在等着这一天,只是来得比她想象中快。b 分卷阅读96 r 山门处,停着那辆奢华的马车,两排侍卫守在山门两侧,厚重的盔甲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薛鉴走在前面,并未回头看跟在身后的人儿,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跟着。他觉得是时候断一下她的后路,让她收收那些可怜的小心思。 四下的人齐齐弯腰行礼,低头看着脚尖,等待献王殿下登车。后来,他们又惊诧的发现,舒家姑娘也被带进了马车…… 这下,能想象的就多了。一个美貌的弱女子被男人叫进车中,还能发生什么?每个男人都不会放过,怕是那姑娘给毁了身子了;当然也有人不信,因为献王身边从未有过女人,整座王府空荡荡的,估计是那舒家姑娘想说什么…… 外面众人的猜测,两位当事之人并不知道。 舒姝安静的坐下,伸手抽开小抽屉,想取一粒避子丸服下,她跟他来的时候放在里面的。 就着水服下,她擦擦嘴角:“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总觉得不如以前的苦味儿大。” “我让人填了两味儿滋补的药材。”薛鉴侧卧着身子,把人拉来自己身边躺下,“倒是没见过,你还这般牙尖嘴利。” 他记得在佛寺中,他的小姝姝和那谁斗嘴,一点儿下风不落,气得对方差点儿歪了嘴。 “谢殿下夸奖。”舒姝往人的怀中缩了缩。 “没错,就该这样,不要让人欺负。”薛鉴的手指蹭过美人娇唇,轻轻去勾她的贝齿,“除了斗嘴,还会咬人。” “嗯……”舒姝别着脸想避开,然后那人就变本加厉。 “佛经啊?”薛鉴勾着美人,看着放在小几上的书册和佛珠,“你信吗?” “不信。”舒姝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和美,更多的还是苦痛。 “本王也不信。” 舒姝看着那张好看的脸,这次他和她终于有了相同的东西。 “殿下去过军营?”她眯上眼睛,枕在他的手臂上,一阵倦意袭来。估计自己被薛鉴带走的时候,廖明珠应该会幸灾乐祸,可她一定想不到,此时的车厢中两人卿卿我我。 “去过。” 舒姝没再问,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人抱着。 “姝姝。” “嗯?” “年节真的有趣。” “是。” “你没有想问的?”薛鉴问,她有时候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根本不在乎他的任何事。 “没有,殿下的事,姝姝不敢多问。” “你可以问。” “能给我一张齐家的帖子吗?” “不能!” “所以,你还让我问?” “问点别的。” “嗯……那就……”舒姝想了想,父亲的事已经有了着落,她现在想问他会放了她吗? “没有?” “殿下,方才做的那些是何意思?” “就是想做。” “我不问了,即便问了,你给的也是似是而非的答案。” 薛鉴笑了,轻啄佳人嘴唇:“再问一个试试?” “不要。” “别后悔,说不定本王真就告诉你了。” “你又骗人呢?” “你看,你这不还是问了?” 舒姝干脆转过身,她这是怎么了,居然跟这男人斗起嘴来了? 回到京城,已是过晌,两人路上简单吃了些东西。薛鉴有事情要办,听说是北方某处发生了雪患,这才匆匆回京。 舒姝坐去车门旁,手中抓着佛经和佛珠,准备下去。 “姝姝。”薛鉴看着女子急着想走的样子,觉得很扎眼,想要将她拉回来。 “殿下还有事?”舒姝整理着斗篷。 “原来过年真的有趣。”薛鉴道。 舒姝点头,这话他说了两遍了。可说真的,那真的算年节吗?两个人相对无言,冷冷清清,各怀心思。 “她说喜欢你。”薛鉴又道。 分卷阅读97 “谁?” “老夫人。” 舒姝点头,伸手去掀门帘:“殿下,我下去了。” 车厢中安静了,可是女子身上的气息依旧萦绕,手上也残留着她细细软腰的触感。 大年初二,街上行人稀少,这时候多半都是在家中或是亲朋好友家,只有孩童们最活跃,手里攥着一只线香,小伙伴几个跑到街上放炮竹。 天色渐暗,舒姝看着宁安巷子口,加快了脚步。等走进去,眼神就去寻找自己的大门。 眼看着快要到家门,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还不待开口喊叫,已被人直接拉进两间房屋之间的空隙,将她堵在一方角落。 刺鼻的酒气钻进鼻子,舒姝撞在墙上,头脑一晕,随即挥手想想拍打眼前之人。 “为什么?” 舒姝的手被人抓住,她往后退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陆泽封,你松手!” “松手?”陆泽封皱眉,嘴中喷出酒气,“对他,你也会这么说?” “那日说得明白,你我再不相见。”舒姝透过陆泽封身后,看着外面的石板路。 陆泽封倚着墙壁,一只手撑住仅有的出路:“不用看了,这个时候那几个官差不会过来。” “你……” 35. 第 35 章 陆泽封眼圈发红, 视线紧紧锁着愤怒的女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对他说话总是轻轻地,脸上也是浅浅的笑。 “你真的跟他去了, 现在才回来?” 舒姝后面贴着墙壁, 冰冷透过斗篷钻进她的后背,连着脊柱开始发僵。她好笑陆泽封这是在质问她?他凭什么, 他是她的谁? “我去哪儿,跟谁, 是我的事。” “为何要选跟他去, 你当自己是什么?”陆泽封压低了吼声, 可是压不住心底的气恨。 她原本是要嫁给他的, 他一直等着那一天,十里红妆迎她进门……可是到了今日这步, 他万万没想到。 “你凭什么对我说这话?”舒姝抖着嘴唇,他这是在侮辱她?她难道不想好好地活着,过安生的日子?可是她不能了, 她失去了一切,她想要活着。 在高贵的陆泽封眼中, 她现在已经变得卑贱吧?可是她不在乎, 因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父亲活命, 家人安全…… 陆泽封伸出手去, 指尖带着颤抖, 他梦寐以求的的女子, 他连碰触一下都没有,小心的呵护着这份心思。可是接触到女子冷冷的目光,他的手像烫伤了一样, 缩了回来。 “你是不是还生气?”他压下心中的阴郁,尽量温和的问,“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找我……前段日子我太忙了,你知道做了殿前指挥使,我要做事情很多……” 舒姝不想去理会陆泽封的说辞。他等着她去找?他很忙?所以他心底其实也认为她无路可走,只能找他? “没有生气,为何要生气?” “姝姝,我知道是他逼你的,你放心,我帮你。”陆泽封撑着墙壁的手攥成拳,话语中满是期待,“我们好好商量对策?” “他没有逼我,我自己选的路。”姝姝一句话,轻而易举将对方幻想的泡妹打碎,毫不留情。 陆泽封摇头,他怎么能甘心?这个女子他等了十年,就因为一个误会:“你选的?姝姝,你将会被所有人唾骂,薛鉴不会真的对你好,他只是报复!” “不劳你费心,”姝姝整理了斗篷,试着去推挡路的那条铁臂,然而未果,“今日在法恩寺看见薛珍姑娘了,当真是个玲珑人儿,水嫩可人。” “你知道?”陆泽封身影一晃,“我不想的,你知道我心中的人是你。” 姝姝低头,嘴角闪过讥讽。说什么心中人,刚才他口中那些侮辱之语,是对心中人能说的?说到底,他不过是不甘心而已,从小到大一直出色的薛家郎君,被人抢走了原本会嫁给他的人。 “陆泽封,你听好,我舒姝过得很好,用不着你专门跑来教训,讥讽。我不愿与你再有任何瓜葛!” 说完,她直接伸手,一个个的将陆泽封撑在墙壁上的手指掰开,挺着腰背越过他,离开了这狭小之处。 舒姝走到巷子 分卷阅读98 上,天色更暗,身后那处没有一丝动静,仿佛陆泽封已经与墙壁石化在一起。她要回家,才不愿和这种拖泥带水的人废话,儿女情长没有用,用薛鉴的话说,世间只有一个真理:弱肉强食! 走了几步,那阴暗处幽幽送来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舒姝没有停下,往自家走得步伐更快。 回到了家,女人们围着小伙房中,忙活着包饺子。屋中透出来的淡淡光线,突然让她感觉到心安,她回来了。 舒询穿着厚厚的小棉袄,蹲在大槐树底下,小胖手中捏着一段树枝,执着的抠着上了冻的地面。 他听见开门声,抬起小脸儿看过来,随即高兴得跳了起来:“姑姑!” “询哥儿。”舒姝几步抱过去,顾不上一身疲累,抱起地上的小娃儿在原地转着圈。 “哎哟哟,小祖宗快下来,”许嬷嬷最先跑出来,一把接过舒询,眼睛些许担忧的看着舒姝,“姑娘回来了?” “嬷嬷。”舒姝看着人,眼神闪烁着。许嬷嬷人好,应该不会把她的事情告诉大嫂。 姜晴娘也跑了出来,拍了拍沾在手上的面粉,拉过舒姝上下打量:“你说,怎么就不打声招呼?去法恩寺也回来说一声啊。” “少夫人,姑娘不是写了信吗?想必是老太妃想人了,就急匆匆的派人把姑娘接了去。”一旁许嬷嬷接话道,“一路回来,肯定累了,我帮姑娘打水,先洗一洗。” “对对,”姜晴娘也没多想,手里抓回像八爪鱼一样黏在舒姝身上的舒询,“赶紧洗洗,我给你包了肉饺子。” “嫂嫂,安清师太给了佛经和佛珠,你收着吧。”舒姝从身上取下两样东西,交给了姜晴娘。 “她老人家可还好,叫你过去做什么?” “精神很好,过去就是每日陪着念经,没有别的事。”舒姝道,想起安清,总是会记起人那些她听不懂的话。 “我来送姑娘回屋。”念巧从伙房中最后一个出来,双手洗了干净,上来就搀住了舒姝的手臂,“姑娘,你都不带着我?” 一旁,许嬷嬷摆出一副冷面孔:“带上你,我怕到时候姑娘还得照顾着你,哪次不是你把事情办砸?说不定就让人家赶出寺来。” 念巧心虚的低头,嘟哝着:“嬷嬷说的,我真那么没用吗?” “念巧的腰好了?”舒姝问,看人的轻灵劲,应该是还差一点。 “好了,你看我给你晃一下腰。” “你就晃断吧!”许嬷嬷跟着道了声。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回荡在小小的院子里。舒姝轻松了,回到家看着自己守护的人,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到自己的卧房,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家里的人肯定日日为她打扫着。方才看念巧的腰也好了,父亲的事也解决了,新年刚开始,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舒姝倚在床边,接下来就是明日的齐家梅园茶会。她一定要开茶坊,学会谋生的本事。 “姝姝,洗洗手用膳了。”姜晴娘敲敲门,走了进来,“这几日,隔壁于家二公子教询哥儿学了不少东西。” “有个先生帮忙点拨一下,一些东西就会好理解许多。”舒姝道,都说宁安巷很乱,可回到这里又有种莫名的安心。 “你听说了没,皇上大赦天下?”姜晴娘叹息,“公公的事总算有了结果,只是你大哥他……连尸首都回不来。” 说完,她眼泪哗啦啦的掉,胸前衣襟瞬间湿了大片。 舒姝上前拍拍姜晴娘的肩膀,这个大嫂就是水做的,不管是喜事还是坏事,最先出来的就是眼泪。倒也苦了她,团圆年节应该更能勾得她伤感。 “我听说了,你看许嬷嬷和念巧,她们一直跟着咱不离不弃的,新的一年咱们都会好好地。” 姜晴娘顶着一双泪眼,瘪了瘪嘴:“幸亏家中有你打算,要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就想着抱了询儿去跳运河。” 舒姝哭笑不得:“嫂嫂,大过节的说这话,大哥知道了可会安心?” “听你的。”姜晴娘点头,“原先家里人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现在却叫你抛头露面的,哎……” “莫要说这些了,家里人好好地就成。”舒姝又安慰了两句,“明日,我想去齐家,秦穆先生会去那里。” “ 分卷阅读99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茶师?这是定下日子了?”姜晴娘擦干眼泪。 “对,只是没有进去的帖子,有些麻烦。” “可以去找齐仲安,问他想想办法,他不是说有事就给他送信?”姜晴娘忙道。 “嫂嫂忘了,咱已经欠着仲安哥哥好多人情了,他现在伤着,又怎好再去添麻烦?明日,也来不及啊。”舒姝摇摇头,齐仲安是断然不能去找的。 姜晴娘点头:“是这样没错,可是没有帖子怎么进去?” “我再想想别的法子,”舒姝对姜晴娘绽开一个放心的笑,“饺子熟了没?我肚子饿了。” “对,快去洗洗手,我先去看看询哥儿。” 用膳之前,舒姝带了些冥钱,和许嬷嬷一起去了巷子口的岔道,在这里燃烧掉冥币祭奠过世的大哥舒正楠。只剩一堆灰烬时,她把带来的半瓶酒尽数洒在地上,算是祭奠完成。 “嬷嬷给你炖了乌骨鸡汤,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许嬷嬷搀着舒姝站起。 “谢谢嬷嬷,”舒姝扫着裙子上的灰尘,“我爹没事了,会发放去凛州,他答应不会让我爹受罪。” 许嬷嬷叹气:“这件事还是瞒着少夫人吧,先不要告诉她。” 舒姝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其实姜晴娘这半年来也经历了太多,有一段时候甚至情绪崩溃,差点跳了井。是以,现在家里的人对姜晴娘说话,都会很仔细。 “嬷嬷,薛鉴这个人,你知道多少?他是否还有什么亲人?” “除了皇族的那些,不就是洪家了?”许嬷嬷道,“他的母妃邓浅萝好像只是先皇原先的一个侍婢,貌美如妖,当真是一笑便会勾掉人的魂儿。” “世间真有此等女子?”舒姝想象不出,那等美艳女子该是何等模样。 许嬷嬷只是点头,视线也看着舒姝的腰身,若是两年下去,眼前的姑娘绝对不输当年的邓淑妃。只是姑娘的眼中比邓浅萝更多了份坚韧。 舒姝往前走着,看来许嬷嬷知道的和自己差不多,那么法恩寺后山的老夫人是谁? 。 。 。 正月初三,天公作美,天空澄清的像一面镜子,依旧是一个走亲访友,出门游玩的日子。舒姝带着许嬷嬷上了租来的马车,一路沿着大街去往齐家梅园。 对于去齐家梅园的帖子,舒姝并没有什么办法,放眼京城没人愿意帮她,当然除非她拿什么去换。所以薛鉴应该肯定她做不到此事,除非她去找齐仲安。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拼命拍打翅膀想飞的鸟儿,而薛鉴则想剪掉她翅膀。她当初只说会跟着他,可现在她被越栓越紧,然后紧紧的禁锢…… 不过好处就是父亲没事,待上元节后发配,她也会一步步的筹谋离开。 “姑娘,咱就这样过去真的行?”许嬷嬷心里没底,人家进园子也是得有帖子的,她们这么冒冒失的去了,人家还不赶出来? 毕竟现在她们已经不是太傅府的人了,到时候别是再被踩上几脚就好。 舒姝低头,纤长的眼睫根根卷翘,半掩着她水亮的眼睛。她整理着自己的冰蓝色衣袖,上面绣着四季花,绣工极好,这是当初从太傅府为数不多带出来的物件,是父亲给她的及笄礼。 花儿栩栩如生,彩蝶振翅欲飞,人安安静静的坐着,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许嬷嬷心中又疼又怜,真到了梅园,怕是这张脸儿又要勾起不少人的坏心思。也不知道那献王对她是否怜惜?当年的事,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错,为何要抓着她? “嬷嬷先不要担心,一会儿到了,咱们见机行事。”舒姝不急不慢的说。 她无路可走,没有秦穆,的确可以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茶叶,她来这里是为了和薛鉴的赌约,因此她一定要进齐家的梅园,她要留住自己的翅膀。 齐家原先也是功勋世家,只是后面渐渐有衰退之势,后来搭上了薛鉴,齐家重新有了些权利。 梅园的门外停了不少马车,舒姝乘坐的这辆极为朴素,聚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也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难得正月里的热闹,齐家的这次梅园会吸引了不少官家千金、公子前来,锦衣华服,争奇斗艳。 是以,当看着一辆破旧马车出现,每个人都好奇的张望着,猜测着车中人是谁。 待门帘掀开,就见 分卷阅读100 一个婆子下了车,伸手接了一个姑娘出来。 姑娘一身蓝衣,同色的斗篷罩住纤细身姿,流苏髻上只简单点缀着浅蓝色的珠花,清凌凌的美人,亭亭玉立,让人挪不开眼。 待女子往前走近,这些人才认出,原来蓝衣美人是舒姝,那个原先的太傅家千金,如今缩住在宁安巷的破落姑娘。 惊讶之后,众人的眼神换成了鄙夷。这是什么地方,来的人非富即贵,她这样跑过来不就是让人看笑话的? 舒姝自然感受到别人的目光,也明白人家是想看她出丑。她没管,别人想看就看吧,她只想做自己要做的。 一些人觉得无趣,便交了帖子进到梅园里去,大冷天的进去赏梅喝茶不是更好? 许嬷嬷看着不远处的几人,实在不忍心舒姝站在冷风中,小声凑到她耳边:“姑娘,要不你等等,我去找下齐家公子?” “不用,不能找他,咱们再等等。”舒姝看着一辆辆聚来的马车,淡淡道。 这时,一架二骑马车缓缓而来,直接停去了梅园门口。两个丫鬟从车上下来,掀着帘子接车中之人。 娇粉色的女子从车中出来,神情倨傲,下颌抬得微高,伸手扶着发间珠钗,另一手伸去丫鬟手中,脚下仔细踩上马凳。 “嬷嬷,咱们过去。”舒姝整好斗篷,抬步前去。 许嬷嬷连忙跟上,小声道:“姑娘是想找廖家姑娘帮忙?可是她会吗?” “先过去。”舒姝就是在等廖明珠,她当然知道人家不会帮她,否则当日也不会拿着一袋银钱来羞辱她。 不过,她要进梅园,就是要从廖明珠身上下手。 廖明珠打扮得光彩照人,出门前可是好好收拾了一番,她自己十分满意。她示意着自己的婢女,对着看门的小厮亮了帖子。 “明珠表妹。” 一声轻唤,廖明珠停下了迈进门槛的步子。 阳光下,一身蓝衣的女子款款而来,面容娇艳,娇生生的。 “舒姝?”廖明珠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自己的破落亲戚,还有昨日受的气,当即脸色变了变,却又端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千金架势。 舒姝笑着走过来,温声道:“我的帖子忘带了,表妹可否带我进去?” 一旁的婢女脸上露出讥诮的笑,托着廖明珠的手臂:“姑娘,这么冷咱们快进去吧。” 廖明珠犹疑着,她不是没有感觉到有些人看来的目光。要是自己就这样进去,别人肯定觉得她无情,对着表姐都这样冷;要是带人进去,她又不愿意…… 。 。 。 献王府,书案上是厚厚的折子,一封封拆开的信笺散开着。 谁也没想到,北方会在年前遭遇雪患,告急的信像雪片一样飞向京城。 薛鉴扔掉信纸,手指敲着桌面,听着两名老臣子不停地说着,有说赶紧派人过去赈灾;有说当务之急是派军队过去,以防起乱子…… 这两位从朝堂一直跟着吵来了王府,一致希望薛鉴会同意自己的观点。 薛鉴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要先安定才可以展开下面的事。有时候乱子真的起来了,想压下去就必须流血。 “殿下,洪夫人和少将军到了。”廷安走进来,禀了声。 薛鉴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官员,手掌轻拍了桌面:“不必争了,就近的军队先过去,同时让相邻的州府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救灾。” 说完,他扔下两人,自己出了书房。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可是眼下只能先这么办,后续肯定会派更多的人去。 前厅,洪夫人一身石榴色衣裙,带着年节的喜庆,身边是站着笔直的洪玉孝。 见着薛鉴从后堂里走出,洪夫人放下茶碗站起来:“殿下可还是在忙?” “梁姨母来了。”薛鉴应了声,看看洪玉孝,“坐吧。” “将军回家也提过此事,有时候这天灾实在无法避免。”洪夫人语气中满是无奈,“只求老天保佑,早些过去才好。” “说的是。”薛鉴道。 “殿下有事尽管让玉孝帮你去办,关键时候还是得信自己人。”洪夫人看了眼身边的儿子,脸上闪过得意。 洪玉孝皱了眉,他似乎没想到洪夫人会说这样的话, 分卷阅读101 抿了抿唇依旧站得笔直。 “自然。”薛鉴只是点头,并不给答复。有些事情不是用谁就能解决的。 “玉孝,你去外面等着,我和殿下说几句话。”洪夫人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是。”洪玉孝应下,顺便给了薛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待看着洪玉孝走出去,洪夫人视线转向坐着的薛鉴,开口道:“殿下今年二十有二了吧?记得玉熏和你同岁,若是还在,相信也做了父亲了。” 薛鉴唇角轻轻一动:“是。” “大过节的本不想说这些,姨母也不想给殿下添堵,”说着,洪夫人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相信浅萝还在的话,也希望你成家立室。” 薛鉴不说话,视线中的红色裙摆如鲜血一样刺目:“你说得对。” 洪夫人倒是没想到人这么好说话,竟是同意了她的意思,那么接下来是不是也好办了? “你这里空荡荡的,整日忙朝政,家中有人帮你打理也好。”她一副长辈的口吻,“让姨母帮你相看合适的姑娘,可行?” “合适?”薛鉴终于仔细看着洪夫人。 洪夫人被那双冰凉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舒服,扯出了一个笑:“还是说殿下心中已有中意的?” “眼下有雪患之事,无法分心。”现在薛鉴知道了方才洪玉孝的那个眼神,应该是在笑他。 “这又不冲突?”洪夫人没想到薛鉴会一口婉拒,心里想好的那一大套说辞全都没了用武之地,可她又不能怎么样,眼前的不是她的孩子,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梁姨母,你先坐会儿,书房中还有两位大人在等着本王,商议雪患之事。”薛鉴站起来。 洪夫人也是个经历过事儿的人,当下稳住脸色:“殿下去忙,刚好我要去明顺侯府一趟,听说他家公子病了。” 薛鉴点头,想着廖千恒那货还能活着,果然当日就该直接断了他的手筋。 他走出前厅,却并不是去往书房,而是披了斗篷准备出门。 “殿下!” 薛鉴循声看去,见着倚在假山旁的青年,他双臂环胸,剑眉星目,薄薄嘴角带着一抹笑,正是洪玉孝。 洪玉孝缓步走来,石灰色的合体衣袍,衬得他英俊不凡:“你这算是逃?” “逃?”薛鉴瞥了洪玉孝一眼,双手背后,“问你件事儿。” “说,我听着。”洪玉孝微一颔首。 “灵犀,”薛鉴看着清透的天空,“这个名字怎么样?” “不错呀。心有灵犀,是女子的名字?” 薛鉴嘴角上扬,迈步向前:“本王也觉得不错。” 36. 第 36 章 齐家梅园外, 舒姝和廖明珠站在一起,让所有人的视线重新聚集了过来。他们好奇的看着这对表姐妹,当初舒家风光之时, 廖明珠总是跟在舒姝身边, 后者很照顾前者。只是到了现在的环境下,廖明珠会怎么做? 廖明珠扫了眼舒姝, 那一身光鲜的水青色简直照亮了冬日,相比较而言, 她这一身娇粉倒显得小气。 她从心底厌烦, 可是真让她在众人面前赶走舒姝, 怕是自己的名声也就坏了。 正是一筹莫展之时, 一辆马车过来,还未停稳当, 一个红衣少女便直接从车上跳下。她昂头看着大门的牌匾,先是习惯的双手掐腰,随后想到了什么, 立即规矩的放下。 “洪姑娘?”廖明珠脸上笑开了花,熟络的打着招呼, 想借机撇开舒姝。 洪玉芯两步上前, 不耐烦的皱着眉:“你谁啊?” 廖明珠脸上闪过尴尬, 她本想着讨好人家, 结果人家似乎不领情, 这让她很没面子:“年节那日见过面的。” “是吗?”洪玉芯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着的舒姝, “咱俩也见过?觉得也面熟啊。” 舒姝抬手, 捂嘴轻笑。洪玉芯看来是没认出她吧,两次三番的都差点被抓到,真的人站在她面前了, 反而认不出。 “你们进不进啊?堵着门做什么?”洪玉芯没什么耐性,把自己的帖子径直扔在小厮的身上,瞪了眼挡路的廖明珠。 廖明珠僵硬地笑了下,只好 分卷阅读102 看向舒姝来遮掩自己的窘态:“表姐,咱们一起进去吧。” 舒姝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笑着应下,并亲热的抓上廖明珠的手腕:“表妹这身衣裳真好看,颜色就跟夏日的娇荷一样。” 廖明珠气得想翻眼珠子,可是还要顾及自己的端淑形象,只能牵强笑着应和:“是吗?” “表哥好些了?”舒姝问,现下看着廖明珠光彩照人的出行,莫不是廖千恒没事儿? 闻言,廖明珠只是淡淡的嗯了声,让人听不出是不是回应。她咬着牙控制自己的怒火,此时简直憋得胸口疼。 进到园内,幽香随风而来,梅花开得正好,娇嫩的花儿不惧寒风,俏生生的立在枝头,引得众人流连观赏,穿梭其中。 看得出齐家为了办这一次梅花茶会也是下足得劲儿,各处的厅堂、赏景亭都摆了茶水以及点心,招待着京城各家权贵客人。 只是一墙之隔,这里风景宜人,花香茶浓,外面的市井平民是无法窥见园内美景。齐家应该是想讨好薛鉴,表现出一番和乐景象,借此机会重振齐家,至于齐仲安的事,那肯定是捂着严严实实。 廖明珠对跟在身边的舒姝显出不耐烦,能带她进来就不错了,还处处跟着她,这是让旁人看她的笑话?已经破落到宁安巷了,还好意思缠着她? “表姐,你也进来看了花,不如早些回去吧,一会儿用膳没有你的位置,可就不好看了。” “不妨,我还想走走。”舒姝不以为意,这才刚刚离了人,廖明珠就开始奚落她了? 廖明珠撇了下嘴:“你现在不是舒家千金了,就算穿着这一身来,也改变不了什么,谁会想和来自宁安巷的人说话?” 话说得刻薄,谁都听得出这是说舒姝是穷酸之人,不配来这儿,就连廖明珠身边的婢子也毫无遮掩的笑出了声。 “姨夫获罪蹲在大牢,表姐跑来赏梅,还真是有心思,孝心呢?你没听见人家都在笑你?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你却不听,真是好人难当。”廖明珠刚才在洪玉芯处受的气,现在一股脑儿往舒姝身上发泄。 舒姝脸色微变,说她怎样都行,但是父亲绝对没有罪,他人不可以胡说:“这话不对……”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梅?颜色倒是少见。”许嬷嬷急忙出言阻拦,在这里出事闹起来,吃亏的很可能是自家姑娘。 “对,多听听嬷嬷的话,看看花吧,宁安巷里可没有梅花。”廖明珠一路走来,被舒姝压住了风头,心气更加不顺,“听说还想开什么茶坊?表姐能行吗?” “茶坊?哪样子的茶坊啊?”一个婢子阴阳怪气的接话道,“莫不是有小姐唱曲儿的那种?” “就你话多,要不然你跟着去看看?”廖明珠假意打了一把婢子,“看看是真的卖茶,还是卖别的?这茶也真是个好旗号呢,指不定暗地里就是男盗女娼!” “这叫什么话!” 一声轻喝,梅树后走出一个半百老人,神情严肃的瞪着廖明珠。 廖明珠没想到自己讥讽的话被人听了去,本想回嘴反驳,见到来人却只能生生把话憋回去,还对着来人作礼:“秦先生好。” 秦穆背着手,眉头皱成了个“川”:“小小年纪说话这样恶毒?亏你穿着光鲜亮丽的,一张嘴像刀子一样厉害?怎么,喝茶品茶在你的眼中就这样粗俗?只配听着小曲儿下咽?” 廖明珠被说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偏偏眼前的老人德高望重,宫中御茶都要经于他手,就连她的父亲廖侯爷也要笑着和人说话。 “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有些铺子挂羊头卖狗肉……” “我家姑娘说的不对吗?本来就是,打着喝茶的幌子!”一个婢子插嘴帮腔,“你又是谁?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就冲她大呼小叫的!” 廖明珠一时没拦住,眼看婢子的话都说了出去,只能狠狠地瞪了人一眼,又道:“先生,我方才真的……” “心中污秽,看什么也不会干净。”秦穆摇头叹气,不想理会廖明珠的解释,一个女子年纪轻轻就说这种话,其人品也好不到哪儿去。 廖明珠被这话气得红了眼眶,她堂堂侯府的姑娘,为何被说成心中污秽?偏偏又无法反驳。 秦穆摇摇头准备离去,却看见一旁身着蓝衣的女子,一时间有些恍惚:“郡主?” 舒姝上前施礼,脸上微微笑着:“先生,我是舒姝,许多年未见了 分卷阅读103 。” “舒姝?”秦穆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站定脚步,“长这么大了?差点当成你的母亲了。” “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硬朗。” “人老了跑不动了,就回京城了。”秦穆摆摆手,“小姑娘,咱们去那边走走。” 秦穆和舒姝离开,留下了气急败坏的廖明珠。她狠狠地掐了婢子的手臂,她居然比不过一个落魄的舒姝?那个秦穆不就是仗着有点本事吗?有什么了不起。 这厢,秦穆边走边回想着过往,他捋着花白胡子:“当年郡主救了老夫一命,还总是向我请教茶方面的事情……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世事多变,你也不必介怀。” “这些我都知道,今日也是过来想见见先生。”舒姝道,有些事情她无可奈何,但是有些事情她要争取。 “你有事?刚才听那姑娘说什么茶坊?” “是我想做一间茶坊,铺面也找了,但是苦于现在年节,没有茶商进京,因此无处进茶。”舒姝说出自己的难处。 秦穆点头:“眼下京城形势是这样,进茶自然是以春茶最好,产地品种也很重要。一般的话会是年前便和茶商订好货,你这样没货是挺难的。” “先生可否指点一下?您知道,以后总要有条路走。”舒姝吃不准,因为秦穆只是喜茶,却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忙指点。 “不错,凡事都要学,一点一滴积累。你母亲也希望你好吧?”秦穆想了想,脑袋轻晃着,“只是……” 忽的,一个红色身影跑了过来,正是洪玉芯,她站到秦穆面前微微仰脸。 “哎,你就是那谁……”她挠挠自己的腮帮子,“秦什么……弄茶叶的?” 秦穆先是一怔,而后听了这话气得胡子一抖:“哪里来的小姑娘,不知礼数?” “我是来找你买茶叶的,把你最好的都送去将军府,我爹是大将军洪之寿,”洪玉芯提起父亲一副趾高气昂,“还有送去献王府一些,都要最好的,银子没有问题。” “你……”秦穆背着的双手攥起,额上青筋爆了起来。 “我出得起银子,再有,还有我爹设在城外的军营,也送去几车,还有哪些呢?”洪玉芯思考着。 秦穆很快恢复平静,一个端重的老者:“买得起吗?” “自然,”洪玉芯回的毫不含糊,“你这里有多少,我就能买多少,怎么样?” 舒姝看着秦穆在思考,她想他或许知道怎么能买到茶,但是应该不会给自己了,而是会给洪玉芯。一个是献王府加将军府,一个是她连名都没有起的小茶坊,怎么选择,那是一目了然。 看来,费尽心思来这梅园终究是白来,那么赌约……她真的要被薛鉴控制一辈子,关在那冰冷的捧月楼,失去自由。 “没有!” 一声拒绝拉回了舒姝的思绪。 秦穆斩钉截铁道,他堂堂一个品茶先生,人赠称呼“茶圣”,一生嗜茶,精于茶道,现在被人吆喝成卖茶的,岂有此理!这京城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粗俗,空有一副精致的皮囊,无用! 洪玉芯不可思议,呆呆的看着眼前老者:“你说什么?嫌少你可以加银子……” “不必,我只是个爱喝茶的老头,根本帮不了你。”说完,秦穆转身离开。 走出了几步,回头叫了声:“舒姝,跟我来。” 舒姝忙提了裙摆跟上去,她记得秦穆就是脾气臭,但是和母亲谈茶就会脾气很好,若是他会收徒弟,那么当初一定是母亲。 走到一处小亭子,桌上有备好的笔墨,应是为了赏景之人作诗用的。 秦穆走到桌边,提了一支笔沾了墨,随后在纸上写着什么。 “姑娘,先生看来气得不轻。”许嬷嬷道。 舒姝点头,她知道秦穆年节后就会离京,可是他连洪玉芯都会拒绝,又怎么会帮自己?就凭这许多年前和母亲那短暂的师徒情分? 她低头看着蓝色的裙摆,心中慢慢升起失望。 “舒姝,你拿着这个。”秦穆走出来,将方才写的东西送到舒姝面前。 舒姝伸手接过,看着上面的几行字迹:“先生,这是……” “在京城有两间茶庄的茶还不错,老夫也曾去过,届时你想用茶,就去找他们,想 分卷阅读104 那掌柜会卖我一点儿薄面的。” “谢谢先生!”舒姝连忙道谢,捏纸的手微微发抖,就连鼻子也开始发酸。 她做到了,秦穆帮了她,给她指了路,她的茶坊有货源了……对,她赌赢了,可以慢慢从薛鉴手中逃开了。 “世事不易,孩子,凡事小心些。”秦穆叮嘱了句,“你父亲的事也算定下了,京城是是非地,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离开?”舒姝呢喃,是啊,她也想啊,她真的是每日都提心吊胆。 “离开,到江南看看,沿着运河南下,去另州看那万亩茶园,晨露中采茶,细雨微风。” 简单的几句话,舒姝已能感觉出那副画面,很美,可以自由自在,不必担心谁人算计,不必应承讨好薛鉴…… “好。”她点头,“我会去的,等暖春来临,侄儿康复。” 仔细收好秦穆的信,舒姝准备带着许嬷嬷离开。 “秦先生真是好人。”许嬷嬷道了声,现在能出手帮她们的真是没几个人了。 舒姝点头,却见着几个女子叽叽喳喳从身边急急经过:“这些人怎么都往西面去了?” 她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姑娘们结伴西去,隐约可见脸上的雀跃之情。 “或许是有什么趣事?”许嬷嬷淡淡道,“姑娘赶紧回去吧。” 舒姝应着,来此的目的已然达到,也没有必要在此久留,便朝着大门走去。 正走着,一旁小道闪出一个人,对着舒姝弯腰行礼:“姑娘,我家公子请您。” “小六?”舒姝看看四周,发现无人才放下心来,“你家公子在哪儿?” “姑娘随我来。”小六走去前面带路。 沿着小道一直往前,到了一处偏僻的暖阁,门外两珠冬梅开得正艳。 小六开了暖阁的门,将舒姝两人请了进去。 “咳咳!”屋中响起一串咳声,好像怕扯到什么,不敢用力。 “仲安哥哥?”舒姝一步步走向前,看着倚在榻上的男子,已经瘦得脱了相。 “舒姝,”齐仲安强支着手臂,脸上扯出一个笑来,“你来了?” 许嬷嬷欠身退到外面,齐仲安的人品她知道,姑娘不会有事,看样子人家也是有话要说。 屋内只剩下二人,舒姝不敢抬头看齐仲安,他和大哥交好,自来把她当做亲妹妹,那日知道自己和薛鉴的事,他心里会怎么想?她甚至觉得羞愧…… “我再养养,应该很快会好起来。”齐仲安英俊的脸上泛着苍白,“可惜看不见外面的梅花。” “都开了,像往年一样,你最喜欢的那株紫梅也开了。”舒姝道。 齐仲安点头:“过年了,舒姝十七了,哥哥派人去家里提亲可好?” “什么?”舒姝抬头,一双眼睛全是不可置信。 “嫂嫂应该会同意的吧?”齐仲安笑着,单手捂着腹部,“齐家不如以前,到底可以为你遮风挡雨。” “仲安哥哥,你无需这样。”舒姝摇头,憋住眼中的泪,“你与紫英姐姐早有婚约,今年该完婚的。” “她……”齐仲安眼中闪过痛苦,“我不能见你被薛鉴毁了,只要你假装嫁来齐家,就可以解决的。紫英她,我跟她好好说说。” 舒姝明白齐仲安的意思,他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拉她逃离薛鉴。可是哪有那么简单?齐家父母会同意吗?周紫英会怎么想?自己这样做可会害了许多人。 “不要这样做,真的不要。”舒姝不停的摇头,她不要再把别的人扯进来,“我有自己的办法。” 齐仲安咳了声,身子太虚根本站不起来,他不想问舒姝到底遭遇了什么,他看着她长大的,那是舒家人小心呵护的明珠…… “我能帮你做什么?” “哥哥会帮我很多,但是现在什么都别做,他的人一直跟着我,没有人会害我的。”舒姝双手绞在一起。 “你别信他,他这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 “我知道,”舒姝不想再纠结这个,便问,“那日,我听他说得了什么名册?” 齐仲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名册?怎么会……咳咳咳!” 舒姝连忙 分卷阅读105 跑过去帮人顺着背:“哥哥你知道?” “怎么会到他手里的?你看过那名单没有?”齐仲安问。 “偷偷看了眼,有两个名字熟悉的,剩下的没看完。”舒姝不知道那日游舫中,薛鉴是不是故意让她看的。 齐仲安痛苦的闭上眼睛:“是我不好,也不知会害死多少人?” “怎么了?”舒姝问。 “没事,我会处理的,你要小心,薛鉴喜怒无常……” “我知道的,哥哥回去好好修养,我不能久留。”舒姝退后两步。 “回家吧,等我想办法,把你送出京城,太傅的事我也会打点,让他路上少受颠簸。” “哒哒”,敲门声起,小六从外面走进来:“公子,有人往这边来了。” 齐仲安扶着把手站起来,小六赶紧上前搀扶。 “姝姝,回去吧。” “公子,正门不能走,从里面离开吧。”小六提醒着。 齐仲安无奈自嘲:“在自己的家都这样偷偷摸摸了?” 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能在小六的搀扶下,往暖阁后面的小门走了出去。 舒姝看着微微晃动的珠帘,心道齐家人是把齐仲安给看管起来了吧?毕竟再放他出去惹一次薛鉴,估计就不会像上一回那么好说话了。 从父亲和齐仲安的反应来看,薛鉴手里的那份名单一定很重要?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此时,门外也响起说话声,听动静是许嬷嬷想挡住来人进暖阁,却又顾忌着。 舒姝回身,刚走到门边,来人推了门进来,门扇晃荡着。 他背光站在门边,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是身上冷冽的气息是舒姝再熟悉不过的。 “殿下怎么来了?”舒姝弯腰福礼,余光中是许嬷嬷焦急的脸。 薛鉴扫了眼暖阁内,抬步进入,踱步去了榻旁。 “这是何种梅花?”他伸手捏着桌旁的插花瓷瓶,俯身看着嫩黄色的花瓣。 舒姝对着许嬷嬷轻轻摇头,示意不要让人做什么,她转而走到桌前,鼻间是淡淡的梅香:“腊梅。” 薛鉴点头:“据说极为耐寒,可是在边关还是无法存活。有些东西就是该长在她适合的环境中,风沙太大,始终会折掉的。” “殿下说得对。”舒姝感觉薛鉴的心情应该不错,说的话也算温和。 “怎么到了这里?”薛鉴微微侧目,嘴角可见微微笑意。 “口渴,便想喝口茶,不想手滑撒了茶水在身上,”舒姝低头看着裙子一团水迹,脸上一片可惜,“应该是洗不掉了。” 薛鉴坐到椅子上,双腿交叠,对着舒姝伸出手:“过来。” 舒姝心中一惊,不由看去门边站着的许嬷嬷,轻易发现了人脸上的惊诧以及担忧。他要做什么?真的准备彻底露出来了。 她每次都小心翼翼的,与他的偷摸□□……可是他从来都不管,只要他高兴,大手一挥就会让她曝光在众人前。 “殿下也来参加茶会?”舒姝走过去,不像以往那样把自己的手递给他,而是规矩的站着。 薛鉴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一身蓝衣的舒姝,果然她适合最好的东西,就这样款款几步已是摇曳多姿。从明日开始,她就会有另一个身份,洗去她舒家女儿的身份。 她不必再偷偷摸摸跟着他,不会被天下人指责她不孝……而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她出入,他甚至觉得,她这样听话乖巧,可以先给一个王姬的封号。 “本王有样东西给你。”薛鉴一手搭上桌沿,细长的手指扣着桌面。 舒姝看过去,今日的薛鉴又换上了一身暗红衣装,凌厉刺目。 “谢殿下,姝姝也有东西给殿下看。”说着话,她下意识地抠着手心,已是汗湿。 “哦?”薛鉴脸上多了兴味,身子后仰靠上椅背,“那就你先来吧。” “是。”舒姝点头,随后从袖筒中抽出叠得方正的纸,双手送去薛鉴手中。 薛鉴眉尾一挑,手一甩便将纸伸开,个个清晰的字迹映入眼帘。他上下看着,随即脸上的笑意浓了起来,只是眼神冰冷如千尺寒潭。 37. 分卷阅读106 第 37 章 薛鉴把纸放在一旁桌上, 手指轻轻敲打着,目光紧紧锁着蓝色的娇柔女子。 “很好,本王的姝姝真有本事, 这么难的事都让你做到了。” 舒姝轻抿嘴角, 声音清脆软甜:“姝姝这是运气好罢了。” 赌约是她赢了,他不可以锁住她, 夺走她的名姓和自由。她现在也有了想去的地方,那个秦先生口中所说的江南, 运河的尽头…… “啪啪”, 薛鉴双掌拍了两下:“那应当祝贺你咯?” “不敢。”舒姝察觉到暖阁外面来了不少人, 大约都是追着薛鉴才到了这儿的, 好奇着两人在这处做什么? 自然,她知道薛鉴现在心情定是不爽的, 只是小声回着话。 “不敢?”薛鉴脸微微一侧,他来的时候正看见秦穆冷着脸离去,原本料想这丫头输定了的。可手中这张薄薄的纸, 证明着他输了。 看着站着安静无语的舒姝,他心中不由起了一个猜想…… “看来以后你会很忙, 如果就此, ”薛鉴清淡的道, 话语中完全没有情绪, 只是一双眼睛如墨深沉, “我与你之间结束呢?” 舒姝头嗡的一声, 指甲几乎扎进肉中, 方才这句话太虚无,像是假的一样,可的确又真真切切。她知道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那他说的可是真的? 她开始紧张,感觉不到手心疼痛,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殿下说什么?” 薛鉴双眼眯了下,手下抓紧了桌沿。她没有惊慌,而是安静的问他说什么? “舒姝可愿陪本王赏花?”他一侧嘴角勾了下,还真是小瞧她了,这样费尽心思是不想入他的王府?穿成这样来这儿,见他的时候可有这样仔细打扮? “是。”舒姝点头,心中越发不能确定薛鉴想做什么。 出了暖阁,往梅园深处,旁人都不敢跟着,是以薛鉴和舒姝二人一直走着,周遭一片梅树。 舒姝知道自己赢了,可是心中并没有多少高兴,因为薛鉴到现在还没有承认。 “啊!”突然,她的身子一阵旋转,后背直接靠上粗粝的树干,忍不住惊呼出声。 薛鉴嘴角带笑,将软软人儿抵在繁花之间,看着她的发上落下花瓣,身上染上梅香。 他抓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低头吻上她,吮着她娇润的唇儿,洗过了每一处,留下他的味道。他品尝到她的惊慌,甚至那浅浅的抗拒,可是他不会收手,她是他的。 许久,他的薄唇滑去她的耳边,舌尖轻轻卷着圆润的耳珠,似是呢喃着情话般:“可以开茶坊,但你若是不听话想跑……嗯?你会跑吗?” 舒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根根眼睫都在颤抖。 她看着薛鉴带笑的嘴角,也看到他眼底压住的阴霾。他是察觉出什么来了,刚才他是故意试探? “看看,又不说话了。”薛鉴指肚划着娇嫩的脸颊,他真的很想好好养着她,甚至连名字都为她想好了,那样适合她。 可是她如此费尽心力的得到了秦穆老头的指点,白纸黑字……是,两人间的赌约,是他抓在手里的这个女子赢了,这不是他意料中的。而这一切让原本的那些想法,变得不堪一击。 原以为她根本翻不出他的掌心……她,居然是想着离开他? 薛鉴心中起了烦躁,就算是面对边城外的沙盗,他都可以从容应对,今日他居然输给了她?那双眼睛清澈无辜,想不到深底里藏着别的心思? “殿下,松手行不?”舒姝温声示弱,她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在惹怒他。 “你没回答,”薛鉴将人抵住,一点不放松,“说出来。” “没有,”舒姝摇头,眼睑微微垂下,想藏住自己的慌乱,她轻轻抽泣一声,“还是殿下想食言?” “不会,愿赌服输。”薛鉴看在陷在花枝中的人儿,“那么,姝姝的话本王该信吗?” “殿下想让我怎么样?”舒姝只觉得腰都要被折断,“我只是想为家人做些什么。” “家人?”薛鉴念叨着这两个字,随即笑了下,手松了开。 他不信! 舒姝扶着树干站好,整理着斗篷,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并不担心别人会知道什么。只是越 分卷阅读107 看不见,别人越会觉得有事情发生,下面传出去的话就会越难听。 “殿下手臂的伤好了?”她转移话题。 薛鉴看着舒姝,很想将她一把抓过来,拖回王府去关起来。她总能轻易的让他生气发怒,可是看着她软软的样子,能怎么罚她?他在想。 别的人可以打,可以骂,甚至直接一刀结果……她呢?不但没罚她,她竟然还越来越多了别的心思?呵! 舒姝没等到薛鉴的回应,她纤细的身子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其实从薛鉴的态度中,她已经基本确定,他会遵守赌约,让她留在宁安巷开茶坊。 现在的他和年节的薛鉴很不一样。想着与他在一起的年节,他与昔日不同,没有随意发火,没有杀人,仿佛是另一个人…… “不问问本王给你准备的礼物?”薛鉴伸手攥住舒姝头上的花枝,宽大的衣袖垂到了她的脸旁,将人整个挡住。 “谢殿下,一定是很好的。”舒姝忍住往后退的心思,抬脸对着人笑。 “没见着就说喜欢?”薛鉴微微俯身,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滴玉你也说过喜欢,可是也没想过要带在身边?姝姝,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舒姝眨眨眼睫:“姝姝不懂殿下的意思。” 薛鉴笑了声,从身上掏出一块莲花形白玉,红色的系绳吊着,尾端穿孔坠着同色流苏。 他把玉送到舒姝面前:“就是这个。” 流苏在眼前晃着,舒姝看着雪一样白的玉饰,雕刻精美,似乎背面刻着两个字,只是一晃而过,并未看清。 还不待她伸手接过,却是薛鉴一把收回,当着她的面,手指用力,那玉便断为两半。 “殿下这是为何?”舒姝不解,所以薛鉴到底是怎么了?说是给她的,现在又毁了? 薛鉴手指一松,碎玉掉落在梅树底下,静静躺在一层花瓣上。 “不要了,这件作废。” 舒姝低下头看着碎玉,想要弯下.身子捡起。 一只手拽上她的手臂,她受到一股力气,直接被拉到了对方身上,继而被一个怀抱圈住。 “殿下……” “不要生别的心思,可以开茶坊,但是一定给本王安分。”薛鉴紧紧勒住纤细身子,他养得这个小丫头胆子是真的大了。 不是想折腾吗?那就让她尝尝苦头,世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待她碰的头破血流,最终还是无处可去,只有他这儿。 “我知道了。”舒姝当然听出这是薛鉴的警告,让自己明白,她还是他的掌中之物。所以,那句“两人结束”根本就是假的。 “本王喜欢听话的姝姝,”薛鉴口气温和了些,“你说说看,北方雪患该怎样做?” 舒姝被人抱住,熟悉男子的气息往鼻子里钻:“这些我都不懂。” “允许你说。”薛鉴道。 “是真的不懂,”舒姝轻轻摇头,“但是殿下其实可以广纳人才,这样能帮你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薛鉴笑了,胸膛震动着:“可以,增加恩科考试。” “考试?”舒姝想,这样的话倒是对于德铭算是好消息,不必再等两年之后。 “准备下,跟本王去王府。”说完,薛鉴将人松开。 你看她拼命挣了一丝机会开茶坊,可只要他一句话,她还是要到自己的身边。想跑? “现在?”舒姝为难,她昨晚才回去家中,他又让自己过去,去了他又何时会放自己回去?“我和嫂嫂说好了,要……” “要什么?”薛鉴打断她的话,手指捏起掉落在她发间的花瓣。 “是,知道了。” 正在舒姝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时,洪玉芯从小道上跑了进来。 “殿下,你怎么在这儿?”洪玉芯跑过来,气息微喘。 在看到薛鉴身前的舒姝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现出不悦。但凡想靠近薛鉴的女人她都讨厌,她就不明白,这些柔柔弱弱的,风一刮就倒的女子有什么好的? 看看那张妖精一样的脸,勾人的媚眼,十足就是个不正经的。哼,狐媚子! “什么事?”薛鉴问了声。 “我爹去城外了,将士们要 分卷阅读108 赛马,咱们去看看吧?”洪玉芯说着就想扯薛鉴的衣袖,带他离开狐媚子,手到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自己……”薛鉴说到一半,目光落在乖巧的舒姝身上,突然改口,“好。” 洪玉芯难掩雀跃,还颇为得意的看了眼舒姝。 “殿下,现在走吗?” “走,”薛鉴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对站在梅树下的舒姝道,“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舒姝点头,他的意思很清楚,让她去王府等他。 待那两人走远,她也准备回去,应该是有些时间回一趟宁安巷。 突然脚底下踩到什么,舒姝抬脚,便看见了那碎做两半的白莲雪玉。 她蹲下去,捡起雪玉,质地温润,触手生凉,当真是一块好料,可惜被薛鉴一手毁掉。待将两片合了起了,也便看清了后面的那两个字。 “灵犀?”舒姝盯着那两个字,看这字倒像是薛鉴的笔迹。现在也兴开给玉饰起名字了? 她心中可惜极了,要是完整的一块,也可算是价值连城了。 “姑娘,”许嬷嬷寻了过来,“我见他走了,你没事吧?” “嬷嬷,晚上我要过去王府……”舒姝道,说起这些还是让她难以启齿,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到底怎样才肯放过你?”许嬷嬷嘴唇发抖,心中也明白,舒姝这幅相貌那就是祸端,没人会轻易松手。 “先回去。”舒姝往前走,就见着不远处来了一个娇粉色的人儿。 她感觉有些无奈,这薛鉴刚走,所有人都来了,也不知道廖明珠此刻寻过来,又想做什么? “表姐要回去了?”廖明珠站在几步之外,她今日丢尽了面子,此刻脸色还是不好看。 方才见着薛鉴单独带着舒姝往这边过来,心中震惊又不可思议。昨日在法恩寺,一路两人乘着马车回京,今日又同游梅林……你说这没什么?她是不信的。果然就是个不安分的,见到男人就会凑过去。 “对,表妹好好玩儿,”舒姝笑着回应,“毕竟这里没有我的座位。” 说完,她直接绕过廖明珠,不看一眼继续往前。 “你站住!”廖明珠转过身来,盯着舒姝的后背,“你和献王是怎么回事?” “表妹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殿下。”舒姝未理会,继续带着许嬷嬷往前走。 想来现在整座梅园里的人都如廖明珠一样,想知道她与薛鉴的关系吧?事情终究还是会扩散,她无法挡住,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算一步。 。 。 。 梅园外,洪玉芯跑了两步到薛鉴身边,抬脸看着他那张出色的脸。 “表……殿下,方才那位姑娘是谁?总觉得面熟。”她问,来了一趟梅园才发现,京城里的姑娘个个娇美,这一对比她就是个野丫头。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是那些女子娇滴滴的,真的是她没有的。想着便有些失落,可是又不甘心。母亲说过,献王妃的位置将来是她的。 “她?”薛鉴淡淡道,“舒姝。” “姓舒?”洪玉芯想了想,“就是罪臣舒家的?她怎么会去梅园,舒家不是倒了吗?” “她是无罪之身,母亲是苏河郡主。”薛鉴手心一丝疼痛,低头却见开了一道口子,是那雪玉割的,正往外渗着血。 他的好意人家并不想领情,反而惦记着想跑?现在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原来并不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吗? “殿下,你的手流血了?”洪玉芯惊呼一声,赶紧拉上薛鉴的手,低头看着男人掌心。 她耳边发烫,想掏出自己的帕子为人包扎…… “无碍!”薛鉴直接抽回手,背到身后,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洪玉芯一怔,那只因害羞而抖着的手还留在半空,却见男人已经离开……她想起方才,在梅树下,薛鉴对着那姓舒的姑娘,明明是笑着的。 “殿下!”她提着自己并不喜欢的衣裙,抬步追了上去。 从小到大,父母兄长都宠爱她,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她现在长大了,想要心里一直喜欢的人,那就是前面的这个人。 薛鉴闻声只是回了下头:“去你的车上。” “我……”洪 分卷阅读109 玉芯伸手抓住薛鉴的袖子,轻轻垂首,双颊慢慢爬上红霞,小声嗫嚅,“我想坐你的车。” “不行!” “为何?你都让那个有罪的舒家姑娘上车,我为何不行?”洪玉芯皱眉,心中十分不甘,更是不明白,薛鉴为何总是对她这样? 薛鉴看看洪玉芯,似想起了什么:“那你上去吧。” 洪玉芯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忙利索的跳上了车,掀开帘子便钻进车厢。 她看着偌大的车厢,既新奇又开心,可是她知道薛鉴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所以只能忍住,学着那些大家闺秀的样子,静静地坐着。 直到腿开始发麻,马车缓缓启动,洪玉芯还是没等到薛鉴上车。她掀了窗帘看出去:“廷安,殿下呢?” “殿下骑马先走了,去城外马车太慢。”廷安面无表情道。 洪玉芯探出头去,早已找不到薛鉴的影子,气得甩了帘子坐回车厢中。她狠狠抓起一旁靠枕扔了出去,却突然被角落的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枚珠钗,钗头立着一条藤须,沿下嵌着几颗细小珍珠,精致明亮。 洪玉芯捡起珠钗,心知肚明这是哪位女子掉落在此的,不觉就想起被薛鉴藏起的那个女子,一定是她。原来那女人也上过这辆车? 这个认知让洪玉芯胸口发闷,纵然母亲跟她说过许多次,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就算是父亲,也有几个侍妾……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不看她? “狐媚子!”她气得哭出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在车厢里翻找了起来。 这一翻找,直接让洪玉芯崩溃得瘫在那儿,她盯着眼前的东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女子用的铜镜,梳子,帕子,甚至还有一包糖怡…… 。 。 。 这边,舒姝和许嬷嬷也坐上了马车,走在会宁安巷的路上。 “适才,献王车里坐着的可是洪家姑娘?”许嬷嬷问。 舒姝点头:“是她。” 许嬷嬷看着舒姝,欲言又止,最终垂下头去。 “嬷嬷是不是想说什么?”舒姝问。 “姑娘,嬷嬷年纪大,有些事情也看了不少,”许嬷嬷想了想,“跟着他不是长久之计,他势必会纳妃,不管是哪家的姑娘,将来你都不会好过。” 这道理舒姝当然明白,本来偷偷摸摸的,现在眼看着就会掲出来,她现在无依无靠,若说靠着薛鉴那所谓的宠爱,自然太虚。留在薛鉴后院,跟他的一帮子女人勾心斗角,也不是她想要的。 “嬷嬷放心,我对他真的没有心思。” 许嬷嬷嗯了声,心中哪能不担忧?自古女子从夫,女人把身子给了男人,那就一辈子只能跟着了。舒姝已非完璧,将来恐怕…… “姑娘,在嬷嬷这里你不要害羞,有事情就说出来,嬷嬷会帮你。” 舒姝脸一红,心中自然知晓许嬷嬷的意思,不过就是指男女房中之事。她没有出阁,之前并不知晓那事儿,所以受了不少罪,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我知道了。” 许嬷嬷嗯了声,小声道:“千万注意好自己的身子,别落下什么。” “从这边下车吧,咱们走回去,看看路上给询哥儿和念巧买两只糖球。”舒姝听见外面街道的吆喝声,提议道。 今日好歹是她赢了薛鉴,尽管那人气得不轻,晚上也势必会捞着她撒狠,可她还是想为自己庆贺一下。对,薛鉴是高高在上,她是软弱无力,可这次她赢了,以后也可以。 新的一年,果然都在往着她希望的方向走着,这是好兆头。 两人下了车,站在宽阔的街道上。初三,很多铺子还没开门,大多商家会选个日子开门迎客,一般是初六七以后。 虽然铺子迎客的少,但是两边的小摊子很多,不少人带着孩子在漫步溜达着。 舒姝走去点心摊子,包了一包点心,摸了摸身上的荷包,今日便全花光吧,让家里人也跟着开心。 阳光明媚,照着她一身水篮色,整条街上她那样耀眼,脸上也没了淡淡忧愁。 “够多了,这要吃多少日子?”许嬷嬷提着大包小包,有些心疼道,“这得买多少米?” 舒姝回 分卷阅读110 头笑:“待茶坊开了,一定会挣更多,嬷嬷不要担忧。” 许嬷嬷一恍惚,女子笑容明亮,嘴角带着一丝顽皮,就好像以前太傅府中那个爱笑的姑娘又回来了。 “这个也不错,”舒姝走到一个摊子前,伸手捡起一枚玉钗。 谁知另一只手也捏上了玉钗的另一头,两双眼睛对视到一起,双方俱是一愣。 “你……”女子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带着犹疑,“姑娘,你是那晚在……” “是我。”舒姝也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当日她在酒楼里救下的琴娘。 女子赶紧松了手,对着舒姝行礼:“兰娇谢姑娘当日救命之恩。” “你叫兰娇?”舒姝看着女子,衣着艳俗,记得她好像是金花楼里的小姐。 “是,兰花娇艳,当初妈妈给起的。”兰娇笑道,嘴角不知不觉的散发出勾人媚意。 一旁过路的男人看直了眼,挨了兰娇一记白眼儿,嘴里轻哼了一声。 许嬷嬷赶紧上来,伸手拽了拽舒姝的衣袖,想着让人离着兰娇远一些。 “对了,你哪个楼里的?新冫京 ⑦ 獨 +人儿?”兰娇问,伸手从一旁摊子上抓了一把瓜子儿,放在牙间磕了起来。 一听这话,许嬷嬷不乐意了,她家的姑娘是世家出身,身体里多少还淌着皇室的血液,居然被一个烟花女子这样说? “姑娘,时候不早了,少夫人还在等着咱们呢。”她不善的剜了一眼兰娇。 兰娇这才后知后觉的自己说错了话,眼睛也开始认真打量起舒姝。 那一晚在酒楼,两人都去了包厢,她原以为都是过去伺候男人的,现在看看这姑娘根本无一丝浑浊之气,相反带着超脱了一般女子的高贵。 不禁,她想起了那晚另一件奇怪的事。 38. 第 38 章 “对不住, 是我说错话了,你们别介意。”兰娇开口致歉,心中为眼前女子的相貌惊叹不已。 看这一身行头, 那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那么那晚她是去会情郎?可她那情郎实在可怕,虽然长着一张谪仙一样的脸, 但是内里实在冷酷。 “没有。”舒姝笑着,收好了自己买下的东西, 并准备离去。 刚走出了几步, 就听见兰娇叫了声:“姑娘, 等一下。” 舒姝停步, 转过头去:“还有事?” 兰娇想了想,走到舒姝面前小声道:“姑娘救过我, 不知道愿不愿意让兰娇请你喝一杯茶?前面就有一间茶肆。” “姑娘?”许嬷嬷并不想舒姝跟兰娇交往,眼神示意着。 舒姝眼睫扇了扇,脸上是淡淡的笑:“兰娇姑娘破费了, 请吧。” 她随着兰娇到了一间小茶肆。虽然对方是个风尘女子,但是也算知恩图报, 说到底也是可怜人, 再来她看出兰娇好像是有话要说。 “地方小, 别介意, 改日请姑娘去大酒楼。”兰娇笑着, 提了茶壶给两人倒水。 她看了眼一脸戒备的许嬷嬷, 也不介意, 这种眼光她看得多了。吃这碗饭的,也没指望着别人把自己高看。 “身体没伤着吧?”舒姝问,那晚太冷了, 兰娇能活下来也算命大。 “不瞒姑娘说,回去后一直烧到昨日才退了,我那爱财如命的妈妈差点就把我扔运河里了,她呀,只在乎能给她挣银子的姑娘。”兰娇笑道,“这不,今天虚着身子出来走动,就是为了给她看看,我还好着呢。” 舒姝点头,手里握着茶盏,视线看着这小小的店铺,想着自己的茶坊或许可以借一点经验。 “姑娘,那晚金花楼被人烧了,你知道不?”兰娇问。 “回家的路上看到好些官差过去,听了两句。”舒姝道。 “可惨呢,烧了半座楼呢。妈妈当时都急得晕了过去,这不最近没有客人,姐妹们就差和西北风了。”兰娇自嘲着,看了舒姝一眼,“姑娘,你那情郎是不是有仇人啊?” “仇人?”舒姝想兰娇口中的情郎,是指的薛鉴吧? “我是听姐妹说的,就是那晚,楼里去了好几个男人,但是并没有叫姑娘,只包了一间房。”兰娇道,“她 分卷阅读111 无意间听到,说要杀掉全盛楼里的那个人。我这一想,当日全盛楼就只有你那情郎啊,他一人包下了整座楼。” 舒姝听着兰娇说话,眼睛看着琥珀色的茶汤。这样说来,那晚薛鉴是碰到刺客了? 他去晚了一个时辰,然后在软垫上的血滴……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既然那些刺客知道他在全盛楼,为何不干脆冲上去,或者直接一把火烧掉? “那些人后来呢?”舒姝问。 “后来?我也就听那姐妹说了个□□,好像那些人不是京城人士,身高体壮的。”兰娇回想着,“不过后面不知道为何,金花楼居然失火了,所有人就乱开锅了。” 她喝了口茶,一脸好笑:“我那姐妹事后不敢说话,生怕妈妈罚她。她前日还说,在街上碰到过当日在金花楼包房的一个男人。” “谁碰上这种事也会躲着的。”舒姝道了声。 “说得对,”兰娇点头,“姑娘,我看你还是和那情郎断了吧。” “为何?”舒姝问,突然觉得这话有趣。 “仇家多,况且这个男人很难掌控。”兰娇喝干茶水,抓着小碟里瓜子,“不过应该也很难吧?” “什么?”舒姝越发觉得这个叫兰娇的小姐有意思。 兰娇吐出两片瓜子壳,眼皮蓬松:“那晚,他是来抓你的吧?” 舒姝看着兰娇娴熟的嗑着瓜子,有心想试一试,但是许嬷嬷应该是不许的:“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容易?你是男人见得少了,不懂。”兰娇拍拍双手,送出一个暧.昧的眼神,“他们就跟狼一样……而你那情郎和他们不一样,他让人猜不透。” 这话舒姝是赞同的,她已经跟了薛鉴差不多三个月了,至今还摸不清他的脾气。一般时候他有些冷血,看着人死去他能笑出声,可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讲些道理的…… “金花楼怎么样?还会营业?” “不营业,一帮人怎么活?”兰娇有些自嘲,“待了这些年,别的事情已经做不了了,眼下赶紧挣些银子才好。” 舒姝没再问,尽管表面上显得无所谓,可还是能看出兰娇心底的那最后一点在乎。 “行了,不能再和你说下去了,”兰娇努努嘴朝着许嬷嬷站的地方,“怕我拐走你吗?” “姑娘好爱说笑。”舒姝抬手轻笑。 兰娇摇摇头,“这真千金就是不一样,一举手一投足就看得出,真不是妈妈嘴里说的能教出来的。” 她站起来,晃了晃自己的腰:“走了。” “慢走。” 兰娇经过许嬷嬷时,故意对人笑了笑,转而回头对舒姝道:“姑娘救过我,若不嫌弃,以后有要帮忙之处,可以去金花楼找我。” 留下这句话,兰娇便扭着腰肢出了茶肆。 许嬷嬷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那几乎扭断腰的身影:“姑娘不要听她的,这些小姐惯会糊弄小姑娘。” 舒姝点头:“我知道的,回家吧。” 边走边想着当日在全盛酒楼之事,当时倒是不觉什么,现在想想是处处透着诡异。不管是薛鉴这边,还是刺客那边,以及后面过去的陆泽封。 还有,那帮刺客显然还有残余,并未彻底铲除,或许就潜伏在京城某处,伺机而动。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宁安巷,那条狭长的巷子看不到头。 舒姝看着自己租下的茶坊,小小的门面,过几天她就会开始从这里学习本事。 “这茶坊还未起个名字。”许嬷嬷道了声,“要不咱去隔壁问问于家二公子?他有学问,应当可以。” “哪能总去麻烦人家?”舒姝摇头,“嬷嬷莫要忘了,咱还需老老实实。” 许嬷嬷叹息一声:“是这样,咱回家吧,跟少夫人说说这个好消息。” “好。”舒姝点头。 现在刚过晌午,想来薛鉴去了城外也不会很快回来。舒姝想这样便等到晚上再过去,到时候许嬷嬷帮着掩护自己也好办。 家中,念巧带着舒询在院中玩耍,小娃儿嘴里偶尔念着诗句。 许嬷嬷做了简单饭菜,同舒姝一起用了。 “少夫人没说去哪儿,怎么还没回来?”许嬷嬷伸手就 分卷阅读112 想掐念巧的耳朵,“你整天能做什么你?” 念巧倒也跳得快,躲到了大槐树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少夫人说出去走走,也没说要去哪儿。” “那你不会问问?整日就知道吃吃吃!”许嬷嬷恨铁不成钢,“白米饭喂出你这么个没心眼儿的东西!” 说完,她解了围裙就想出去找人。姜晴娘是她带大的,怎么能放心的下? 听到院子里的嘈杂,舒姝换下了水色衣裙,搭在床边。 姜晴娘平时不怎么出门,即使出去也就是往隔壁于婶子那边去,然后坐坐也就回来了。 换上胭脂色的袄裙,舒姝坐在床边,手里再次展开秦穆留下的那张纸,字字清晰,上面是茶庄的所在,掌柜的名姓。 她仔细的收好,夹在书册中。 这时,许嬷嬷走进来,边走边摇头数落着念巧。 “嬷嬷,嫂嫂去哪儿了?”舒姝问,将书册塞进抽屉里。 “在于婶子家说话,带了些东西过去,感谢二公子带着咱家小公子读书。”许嬷嬷说着,双手将门关上。 她看着安静坐着姑娘,要是长得相貌普通些,隔壁家的小儿子倒也算是合适,年纪相仿,人品不错,将来也有前程……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落在了薛鉴手中。 “念巧怕是又要担心嬷嬷不给饭吃了。”舒姝笑着。 许嬷嬷站下,双手握在一起:“这里也没人,以前在家的时候姑娘也没人教过,这里嬷嬷就叮嘱你两句。” 这话让舒姝觉得羞赧,已然猜到许嬷嬷想说什么。 “男女房中事,切记不要惊恐、优思,心里放下别的,这样才不会遭罪。”许嬷嬷也不好说得太直接,“他想做什么,你千万别逆着他……” “嬷嬷?” 许嬷嬷走过去,搂着细细的人儿,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记住,千万别怕。” 舒姝低低嗯了声,虽说薛鉴脾气难测,但是在床榻之上倒是从没有折磨过她,不会有那种奇怪癖好。 “说白了,男人就是惦记女人那点儿身子,你让他吃饱了,自己也就安生了。”许嬷嬷道,手上是舒姝滚烫的脸颊,到底还是年纪小,脸皮子薄啊。 “知道了。”舒姝说的小声。 “改日给你一本书,你自己看看。也别怕羞,为了自己好。”许嬷嬷又叮嘱了几句。 。 。 。 城外,几匹骏马疾驰而过,带起一卷沙尘。马上将士弯背弓腰,目视前方,人人看着终点。 营帐不远的小山上,洪玉孝倚在一棵树上,收回看去远处的视线:“殿下晚上不想留下来?” “不想,有事。”薛鉴坐在一块巨石上,看着自己解了绷带的手腕。 他的身体不错,伤口的结痂已经开始脱落,只是势必会留下一条伤疤。 洪玉孝几步过来,灵活地跳上巨石吗,站在薛鉴身旁,视线在他手腕上一扫:“你话还是这么少?生怕说多了,就让人家占了便宜一样。” “烈马?”薛鉴看着营地处,众人围着一匹枣红色骏马,轮番想上前驯服。 “对,年前就在了,一直没有驯服。”洪玉孝双臂环胸,同样看了过去,“父亲已经发话,谁驯服了,这马就是谁的,权当是给将士们的奖励。” “不简单。”薛鉴吐出三个字。 洪玉孝赞同的点头,发尾随着山风飞扬起来:“殿下想试试?” “没兴趣。”薛鉴再次看着自己的伤处,“本王怕那马不从,我一刀就将它砍了。” 闻言,洪玉孝笑得弯了腰,他直接坐到薛鉴身旁,拿手肘拐了一下人:“果然,还是你啊?真不试试?难得的好马。” “玉孝,你说马驯服容易,还是人?”薛鉴问。 “自然是人,”洪玉孝毫不犹豫道,“低声下气,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这说的都是人,可曾说过马?” “可你忘了,马一但驯服就永远会认你做主人;人呢?你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薛鉴眼帘垂下,手心的那道口子还在,明明出血不多,为何觉得比手腕的刀伤还厉害? “此话也对,都说是人心叵测,却没听过马心叵测的。”洪玉孝爽朗的笑出来,惊飞了山林中的几只雀儿。 分卷阅读113 薛鉴想起齐家梅园,他那个不听话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走?” “回边城?”洪玉孝摇头,“不走了,在京中找一个媳妇儿再回去。” 他转过头看看薛鉴,不怀好意的笑着:“殿下,不想做我的妹夫?” “别瞎说。”薛鉴淡淡扫了人一眼。 洪玉孝耸耸肩膀,看向西北方向:“记不记得以前,一起去攻城。父亲在马背上举起长刀,大喊:攻下此地,名马美人都是你们的!” “记得。”薛鉴那想起了那时,血流成河,尸骨累累。 被俘的奴隶,屈服于他们的铁鞭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我帮你去治理雪患,”洪玉孝道,“若是殿下不嫌弃我一介武夫。” “你去?” “你不会看不出吧?现在不少人巴不得你离开京城,你还是留在这儿吧。”洪玉孝扫了肩上的发尾,“但是我回来时,你必须给我找一个媳妇儿。我老大不小了,你这个表哥都没为我想想终身大事?” “看好了哪家的?直接赐婚就好,何必折腾?”薛鉴一笑。 “那能行?”洪玉孝摇头,“怎么的也得是人家心甘情愿吧?难道动手强抢?虚情假意有什么意思。” “不行吗?”薛鉴站起来,袍角随着风轻摆,随后身子一跃,跳下巨石,沿着小道往山下走。 “你呀,真是改不了了。”洪玉孝颇有些无奈,对着渐远的人影喊道,“你去哪儿?” “驯服那匹马!” 。 。 。 天开始下黑,晚膳已经做好,摆在正屋的圆桌上。 念巧慌慌张张的从大门跑进来,身子绊了个趔趄,连忙扶住一旁的石墙。 “整天冒冒失失的,叫你去找少夫人回来,人呢?”许嬷嬷看着空荡荡的大门,“你是不是又跑那儿去耍了?” “不……少夫人不在于婶子家,”念巧摇头,“说是早就离开了。” “啪嗒”许嬷嬷手里的盘子扣在地上,跌了个粉碎,她双手抓住念巧:“你说什么?” “于婶说,少夫人日落之前就离开了。”念巧也是急了,眼中不禁开始蓄泪,“我跑到前街也没见到人,怎么办?” “她……会去哪儿?”许嬷嬷也开始发慌,急得直跺脚。 “不会去跳井了吧?”念巧瞪大眼睛。 舒姝听见动静,把舒询安抚在屋里,自己赶紧掀了棉帘出来。 “先别慌,”她对着两人看了下正屋,示意别让孩子听见,“嬷嬷,你回屋去看好询哥儿。” “姑娘,可是少夫人她……”许嬷嬷急得掉了泪,她可心疼着自己带大的姜晴娘。 舒姝看着大门,天已经黑了,按理说姜晴娘早该回来的,她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若说跳井是不可能的,她舍不得舒询的…… “我寻思着,嫂嫂或许去了姜夫人那儿,我带着念巧去看看。” 许嬷嬷忙点头,抬起袖子擦着眼泪:“行,我在家守着询哥儿。” 巷子里几乎没什么人走动,这个时候正是用膳的时候,加上是正月,更是安静的很。 “念巧,你去前街,看看有没有官差,不管怎样,叫他们过来。”舒姝看去巷子口,这个时候会有人吗? “好,我这就去。”念巧忙往前街的方向跑去。 舒姝自己走向巷子的另一端,姜夫人家,姜晴娘现在能去的地方只有那里,而已经是用膳时间,人还未回家,一定是有什么事。 姜氏家门前,大门紧闭,门扇上贴着大红的对联,门楼檐下挂着两盏灯笼,随着来风微微晃荡。 舒姝走过去,伸手握上门环,扣响了门板。 “哒哒哒”,声音响起,然而院内并无人回应。 她加重力道,手掌用力拍着扣响门板,嘴中喊着:“姜夫人,开门!” 许久,院里终于有了动静,姜氏拖拖拉拉的走过来掀了大门门闩。 她敞开来一条门缝,露出半张脸:“哟,舒姝呀……啊!” 还不待姜氏说完话,她就被人从外面撞了门,身子咕噜一下滚在地上,新做的衣裳划开 分卷阅读114 了一道大口子。 舒姝这一撞用尽了所有力气,现在身子半边都已经麻了,她进到院里,焦急的看着四下。 正要跑进去再找,她的腿就被姜氏给拉住了…… “好生无礼的姑娘,这样冲进来是想作甚?”姜氏骂着,“你看看你把我摔成这样,衣裳都碎了,还有那门,你也得给赔。” 舒姝弯腰,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腿:“夫人,我大嫂可在你家?” “没有,你赶紧走!”姜氏骂骂咧咧,身子没稳住又被闪了一下,“我家老爷回来了,可轻饶不了你。” 舒姝看着想爬起来的姜氏,再看看安静的院子,总觉得越发不对劲儿,这家里不是有婆子的吗?怎么现在就姜氏一人? 如此一想,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冲进前厅,还是无人。 “你……什么道理,跑来人家中撒野呀!”姜氏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想来追舒姝。 已经到了这步,干脆一做到底,舒姝停也不停,直接跑进吴家内院。 吴家院子说起来不算太大,站在内院,四下房屋一目了然。 “你要做什么?”姜氏扶着腰追上来,伸手向拉住舒姝,“太无礼了。” “哗啦”,有声音从西厢房传来,两人的目光俱是看了过去。 舒姝抽出自己的手,她在姜氏脸上看见惊慌,要是人什么都没做,为何如此怕她闯进来? 她跑过去西厢房,用力想推开门,可是门被从里面关上了,任凭她怎么拍打,就是开不了。 舒姝的手掌拍肿了,焦急地大喊:“嫂嫂,是不是你?” 她停下手来,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手指伸出想抠破窗纸,可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呜呜……”似乎是女子的低声抽泣。 舒姝脑袋炸开,双手抓着门扇拼命晃着,头发散落了下来。她很怕,怕嫂嫂被人欺负了…… 而姜氏似乎也觉察出不对劲儿,呆呆的看着厢房。 最终,门扇被撞开,舒姝跌撞着跑进屋里,在昏暗中寻找着人影。 “嫂嫂!” “姝姝……”角落里传来女人颤抖的哭声,“呜呜……” 舒姝跑过去,已经撞麻的身子抱住了缩成一团的姜晴娘,她闻到了血腥气,担忧着是不是姜晴娘受伤了。 此时,姜氏走进来,点了桌上的半截蜡烛,屋里亮了。 舒姝这才看清,姜晴娘哭成了一个泪人,衣裙乱的不成样子,头发全部散开,此刻惊恐的抱着自己的身子,缩在角落中。 “啊!死人了!”姜氏大叫一声,眼神惊恐的盯着地上。 闻声,舒姝也看去地上,见墙边躺着一个男人,胸前插着一把剪刀,痛苦的蜷缩着,张着嘴发出虚弱的声音…… 她回来看着精神涣散的姜晴娘,双目呆滞,眼泪止不住往外流,身子抖得像落在冰窖中。 “嫂嫂别怕,我带你回家。”舒姝站起来,搀扶着姜晴娘。 姑嫂俩一步步的朝房门走着,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弯柳叶一样的月牙儿坠在天边,清冷孤寂。 姜氏怎能放人?上前一步挡住去路,双臂伸开来:“不准走!杀了人就想跑,我要报官!” 舒姝冷冷抬头,看着眼前的歹毒妇人,嘴角紧抿,风一样扬起自己的手。 “啪!”一记又响又狠的耳光扇在姜氏涂满粉的脸上。 姜氏被打得耳朵嗡嗡响,抬手捂住脸,全是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闪开!”舒姝盯着姜氏,眼神针尖一样锐利。 “今儿你们俩谁也别想走,全把你们关进大牢!”姜氏长牙舞爪的上来就想抓姜晴娘。 可怜姜晴娘身子无力,直接撞在墙上滑到地上。 舒姝手中落了空,看着面目狰狞的姜氏,一把揪住人的衣领,“啪啪啪”,又是连着几计耳光。 39. 第 39 章 姜氏被直接打懵, 瘫坐地上,一张脸全肿了,气得挽起袖子想冲上来和舒姝撕打。 “好人做不得了 分卷阅读115 啊, ”她嚎着嗓子, “我好心想给她找一个人家,免得受苦, 这话没说几句,先把人给杀了?” 舒姝一听, 哪里不明白?姜氏这是把大嫂骗来让人欺负?再也不管什么该不该的, 眼看那姜氏冲了过来, 一副凶神恶煞。她身子灵活, 轻一伸脚便把人给绊倒。 姜氏狠狠摔在地上,当前的两颗门牙也被磕了下来, 霎时满口血,吓得浑身失了魂儿。 “天啊!”她坐在地上号丧,结果血流的更多, “有没有王法了?跑到人家里杀人作恶,天杀的!” 舒姝看着撒泼的姜氏, 几步上前, 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你敢打我嫂嫂的主意?给我清醒一点!” 说着, 她捞起桌上的茶壶, 将那早已经凉透的茶汤, 顺着姜氏的头浇了下去。 “你……唔”姜氏狼狈的在地上爬着躲开, 结果一头撞上墙壁, 白眼一翻,再没了气力。 “啪”,茶壶落在姜氏脚边, 碎成一片。 舒姝双眼冰凉,扫了眼还在痛苦哼唧的男人,满室的狼藉,地砖上的斑斑血迹…… “嫂嫂,我带你回家。”她扶起失魂落魄的姜晴娘,用着半边麻木的身子撑着她。也许这次教训之后,这个嫂嫂不会再幻想什么亲情了吧? 本来就是,世间无有那样多的真情,大多时候都是尔虞我诈,勾心算计…… 两人相互扶着,到了敞开的大门处,正好看见念巧跑了过来。 “姑娘,少夫人?”她赶紧上来,弯腰背上摇摇晃晃的姜晴娘,“这是怎么了?” “先回家吧。”舒姝虚弱的身子靠着门框,轻轻喘息着,方才她也用尽了力气。 “我去前街找遍了,一个官差也没有。”念巧嘟囔了声,“平时没有事的时候,总能看见,真想用人却找不到。” 舒姝身子一僵,这才记起现在的时辰……算了,今晚是不可能去献王府了。家里出事,难道还要她笑着去讨好薛鉴? 知道今晚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就过去,姜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也不想放过这个歹毒妇人。 。 。 。 献王府,捧月楼依旧灯火璀璨,角落中摆放着名贵兰花,紫色花儿绽放。 薛鉴看着空荡荡厅堂,嘴角勾了下。手指摸着茶碗,茶汤已经凉透,连着圆桌正中的那盘烤鹿肉都没了鲜亮油色。 两个婢子头垂得很低,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这位主子。 “殿下,廖侯爷来访。”廷安站在门外。 良久,薛鉴从捧月楼走出来:“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廷安回道,“看样子是为雪患之事而来。” “这倒有意思了,一场天灾,倒是出现了一大群想为本王分忧解难的人?”薛鉴笑了声,“这份忠诚真让人感动,感动得想把他们全送过去守边城。” 廷安知道,这是主子心情不好了。想想也是,一个人等了一晚上…… “廷安。”薛鉴踱步往前走着。 “是,殿下。” “明日起,把宁安巷的人都撤了。” 廷安看着前面的背影,以为自己听错了:“宁安巷?” “本王就是很想看看。”薛鉴冷笑一声,随后身影消失在拐角。 。 。 。 回到家,念巧带着舒询去了厢屋,哄着孩子睡了。 正屋,许嬷嬷一边帮姜晴娘整理一边掉泪,嘴里不停的数落着:“都这种境地了,谁会真把咱当亲戚看?” 舒姝身上很疼,骨头几乎被坚硬的门板撞断,估计接下来的两天都不会好受。 “你看看,都吓成什么样了?”许嬷嬷摇着头,端着水盆去了正间。 姜晴娘眼睛发直,倚着床一句话不说,魂魄好像被人给抽走了一样。 舒姝很担忧,她冲进那房间的时候,嫂嫂衣衫乱着,真怕她被人给欺辱了去。 “嫂嫂,你别怕,没有事的。” “咳咳……呜呜。”姜晴娘一串咳嗽,继而又引出了一串眼泪。 “我帮你打回来了,”舒姝安抚着人,伸出自己发肿的手儿,“嫂嫂你看 分卷阅读116 ,我的手都打肿了。” 姜晴娘好歹有了反应,看着舒姝的手,眼泪掉得更凶:“我……我……他们会来抓我。” “不会,”舒姝摇头,“你好好睡一觉,没事的。” “别骗我……”姜晴娘哽咽着,“我杀了人,要偿命的。” 舒姝也知道这件事情棘手,若是那男人死了,真就麻烦了。可这件事说起来,到底是怎样的?她不敢问姜晴娘,怕人再受刺激。 “姝姝,帮我照顾好询哥儿。”姜晴娘抬起袖子擦干眼泪,但是根本擦不迭,“别跟他说我杀过人……” “嫂嫂,你先别乱说,什么杀人?”姝姝道,“事情会查清楚的。” “不会的,他们衙门中有人,咱们根本不行。”姜晴娘崩溃的摇头,“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同是姜家的姑娘……” “姜氏不是好人,嫂嫂现在认清了也好。”姝姝只希望这次可以让姜晴娘记住教训,世上本就没有几个好心人。 姜晴娘温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恨意,指甲狠狠地扎进手心肉中:“她太坏了,居然骗我。” “到底怎么回事?”舒姝问,现在能问出事情最好,接下来的事也好顺着解决,免得姜氏那边占得先机。 姜晴娘抽抽搭搭的,简单说着过晌的事。 原是她从于家出来,正好碰到来找她的姜氏。姜氏惯会说道,拉着姜晴娘讲话神秘,说是认识一人,能够帮着舒沉发送路上少受些罪。也正巧,那人是吴家的亲戚,正在家中喝茶。 “她就这样说的,我觉得平日里都是你忙里忙外,也想帮着你做点什么。”姜晴娘脸上全是颓败,身子现在还在发抖,“我就跟着去了……” “就是屋里的那人?”舒姝问。 姜晴娘点头:“一开始说话也挺好,他满口答应会帮忙,也不要咱什么好处。” 听到这儿,舒姝心中叹息,这种话说出来还不是糊弄人? “后面堂……姜氏就说让我去西厢房写封信,那人可以捎进天牢去给公公。”姜晴娘揉着眼眶子,“我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就跟进去了……” 舒姝心中气急,姜氏这是将嫂嫂拐了去? 就听姜晴娘继续道:“结果他坐下来就说些奇怪的话,说是公公在天牢病了,又说什么我孤儿寡母的可怜,还说照拂……” “嫂嫂,你别哭,说出来。”舒姝拍着人的后背。 “我当时就想,这事不行,也看出那人不安好心,委婉与他说了,”姜晴娘看看舒姝,眼中满是歉意,“谁知他说,还可以帮忙照顾你,咱们一家子……我才知道人又是来打你的主意。” “嫂嫂?” “我当时就怒斥与他,叫他别妄想,谁知他……上来就抓我……”姜晴娘浑身抖得更厉害。 舒姝将人抱住,想要帮人分走一些恐惧。 “我抓起一把剪刀就刺到他身上……他就倒了。” “嫂嫂做得没错,咱不能让人欺负。” 姜晴娘好容易止住泪水,颤抖的手攥上舒姝的:“嫂嫂很没用,什么也帮不到你,我就想不能让他打你的主意……” “嗯,嫂嫂没错。”舒姝伸手为姜晴娘理着头发,大嫂也终于开始改变了。 “姝姝,我知道这次的事很麻烦,对方不会罢休。”姜晴娘深深吸了口气,“你们就不要管我了,家里经不起折腾,千万别把银两浪费在我身上。” 舒姝此刻也平静了些,看着姜晴娘脸上的愧疚,轻声道:“嫂嫂为什么觉得是自己错了呢?” “可是……我们现在这样,谁会给我们公道?”姜晴娘问。 “没有人给,就咱们自己挣啊。想想询哥儿,嫂嫂甘心?”舒姝反问。 这次的事情是姜晴娘伤了人,且不知道那人现在是死是活,可真的揪扯起来,谁对谁错还不好说。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想着明日肯定又是一番风雨。 “嫂嫂,你不要想别的,先把自己养好了。”舒姝站起来,叮嘱着,“明日里肯定来人,至于是不是衙门的,还不敢说。” 她还有一个惦记,那就是刚才姜晴娘说过,那人说父亲在天牢中病了,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黑夜里,天上的星星亮着 分卷阅读117 ,没有夏日夜空的热闹,街上传来打经的声音,已经过了子时。 舒姝坐在灯下,她已经翻了三本书,依旧找不出什么有用的来。女子平时只学些字而已,朝廷的刑法典率她根本不懂。 将书合上,她靠在床边,看着跳跃的烛火。要说熟悉法典的,那就莫过于齐仲安了,可是她见不到他,就算送信去,来回也费时间,更不说齐仲安身体不行,被家里人看着。 想来想去,原是没有人能帮得上。舒姝想到了薛鉴,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想着逃离他,以后遇到事情注定需要自己解决。 那么……她看着投在墙壁上自己的影子,随着烛火而变化着。对,一墙之隔,不是有个举子先生吗? 好容易熬到天亮,家中除了舒询,没有一个人能睡着。 舒姝去了正屋,能感受到姜晴娘的担忧,但是人不再哭哭啼啼,而是静静的守着自己的孩子。 “姑娘,”许嬷嬷拉着舒姝到了正间,小声问道,“昨晚你没过去,会不会有事?” 知道许嬷嬷说的是薛鉴,舒姝只是道了句无事。家里成这样,她还能跑过去找他?他生气便让他生吧,现在还真没有心思去哄他。 终于熬到日头出来,舒姝赶紧去了隔壁于家,只说是想请教于德铭大楚律法一类。 可是这事情简单一两句又说不清楚,男女又要避嫌,所以只好拉上念巧和于德胜,四人一起到茶坊中商议。 茶坊,念巧烧了水冲进茶壶中,她知道自己嘴笨,也不敢多说话:“姑娘,我去街上买点花生过来。” 舒姝点头,她的手指揉着两侧脑穴。 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于德铭从外面进来。 “有劳于公子了。”舒姝起身相迎,看去人的身后,“于家大哥呢?” “他去伙计家了,商议几天后行船的事,”于德铭手里握着两册书,“舒姑娘想问律法之事?” 舒姝点头,既然是想要人帮忙,那就得把事情说出来。她知道的少,但是眼前的于家二郎知道的肯定很多。 “说起来是家里遇到事了,只能来请教你。” “何事?”于德铭一身浅色衣袍,却趁得那张脸更加阳光,他将书册放于桌上,开口相问。 很轻易便看见舒姝藏在眼底的疲倦,那是一宿没睡的表现。 “我家嫂嫂将人伤了。”舒姝开口,身子站去桌前,伸手倒了一杯热茶。 她把瓷碗端在于德铭手边桌上,继续道:“怕是这次会吃上官司,所以有些不懂的想问问。” 于德铭点头,他也听母亲日日说着,隔壁的这姑嫂俩日子不会安定,说是许多人盯着,到底是弱女子,都想来踩上一脚。 “姑娘可以仔细说说。” “公子请用茶。”舒姝伸手作请,随后站去窗边,细细的将昨夜之事说出。 女子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丝丝疲倦,娇弱的样子不禁让人心生怜惜,即便轻一皱眉,便会牵着人的心肝。 听罢,于德铭皱了下眉,然后坐在桌前翻着书册。 一时间,这里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而于德铭手边的那碗茶汤早已凉透。 舒姝过去,为人把冷茶倒掉,又换了一碗新的。她看着书册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这是耽误了人家多少工夫? 想着,她回到自己那边坐下,细嫩的手指捏着茶碗。 “找到了。”于德铭从凳子上起来,两步便到了舒姝这边。 他把书册摊在舒姝面前的桌上,食指指着一处,语气中难以掩饰兴奋:“你看,就在这儿。” 舒姝顺着手指的地方,仔细看着:“略卖人口,发冢放火,犯奸及诸死罪……” “对,你嫂嫂是被骗过去的,而后被人关了起来,是这样吧?”于德铭问,他此时弯着腰,正好罩住女子半边身子。 舒姝抬头,轻轻颔首:“可嫂嫂与姜氏是堂姐妹,若对方说是串门子,又无有人证,该如何?” “这其实……”于德铭看着女子纤长的眼睫,清澈眼睛明亮,莫名的清了下嗓子,“只说这事情,就可以看出对方的目的了。” “公子的意思是?” 于德铭的手指又指着书页下面的 分卷阅读118 字:“看这里,还有别的。” 舒姝低头看着,上面标的还是各种罪行,以及处罚的力度……这些一时半会儿,她难以看懂。 于德铭似乎看了出来,便耐心的讲解,说是有些罪名是连带的。 正在这时,念巧手里端着一小筐花生进来,正看到了桌前的两人。女子坐着看书,男主站在身后为她指点…… “念巧,回来了?”舒姝叫了声,“还愣着,端过来呀。” “哦。”念巧走过去,特别谨慎的瞪着于德铭。 “我觉得,姑娘可以先以静制动,让对方先出手。”于德铭站直身子,收回自己的手。 “不动?”舒姝念着这两个字。 “姑娘想啊,对方伤到了,真的会忍气吞声一宿没动静?”于德铭道,“定是也在顾忌什么。” 舒姝点头,昨夜一宿没睡,也是怕对方冲进家中闹事,结果真的一晚上没人去。 “再者,吴主簿在衙门做事,定是谨慎小心,知道其中厉害,想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于德铭在桌前踱步,“所以,姑娘相信我的话,今日就回家等着。” “谢公子指点。”舒姝站起身道谢。 “这期间可以查查那男人的底细,是否与吴家有牵扯,甚至亲戚。如果有,那就更好办了。”于德铭道,仿佛一切都可以在他的手中转。 大约说的才高八斗就是他这样的。舒姝认为他是像齐仲安,但是又比齐仲安脑子更活。 “记住,家里有什么事,赶紧过去告诉我,我一直在家的。”于德铭叮嘱了一句。 “公子肯帮我们,日后定当感谢。” “我先回去了,这件事不必担心,回去劝说嫂嫂放心。”说完,于德铭笑了笑,随后离开了茶坊。 念巧出去送人,回来的时候关了门。 “姑娘,于二郎倒是好人,这么帮咱。” “是。”舒姝在想,以后拿什么东西感谢人家。 “和那大块头的于大郎相比,他这弟弟顺眼多了,我看……”念巧偷偷看了眼舒姝,“他是不是喜欢姑娘你?” 闻言,舒姝瞪了念巧一眼:“现在什么时候,你还想这些?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念巧讪讪的站到一旁,但是她进来的那时候,的确见着两人很登对的。只是这位于公子出身一般了些。 舒姝没再理会,翻着于德铭留下来的书册,看着他刚才指的地方,心中有了一丝明了。 他说的对,既然到现在对方还没有动静,必然实在担心什么,所以现在就等。 念巧坐在一旁,一个个的剥着花生,把里面的果仁搓干净,放在小碟里推到舒姝手边,嘴巴闭得紧紧的。 正如于德铭所说,过晌的时候,对方来人了,是姜氏身边那个黑脸皮的六婆。 她顶着一张比平日更黑的脸,撂下了两句话:看在亲戚一场,又是大正月的,不想闹上衙门难看。最后留下了一个数字,五百。 姜晴娘一脸愁云惨淡,像是被霜打了一样,毫无生气。 倒是舒姝轻松了许多,对方不想闹大,看样子还是想压下来,说明那混蛋男人没死。 “五百两?不要给,大不了把我抓进牢去。”姜晴娘嘟哝着。 “银子倒不是问题,嫂嫂现在也不用担心了,”舒姝安慰了句,“你想想,那人昨日还说了什么?” 姜晴娘现在脑子乱成一团,闻言便仔细回想起昨日:“他说家中有一堂兄在天牢当值,会照拂公公。” 舒姝点头,其实这事情也很好查,就是昨日姜晴娘吓傻了,六神无主的什么都忘了。这样一看,那人应该有些话是真的,比如父亲是真病了? “他们这不是想逼死人吗?给咱三日时间,交出五百两?就是吴主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三十两……”姜晴娘叹气,自知这次是又闯了祸,“不然,我就过去赔罪吧?” “别去,”舒姝制止,“那些人会跟你讲道理?不过就是想欺负人。嫂嫂先休息,我去想办法。” 舒姝出了正屋,想着去隔壁找于德铭,说一下这边的情况。临出门前,叮嘱了念巧即便,一定要看住姜晴娘。 这次的事情严重,念巧也放在了心上,表示一定将人看 分卷阅读119 紧。 出去门外,舒姝径直往于家门前走去。刚要伸手扣门,见着巷子中走来一人,女子飒爽,一身男儿装扮。 “明岚?” “姑娘。”明岚看着于家的大门,当然知道这户人家。 舒姝放下手,走下大门前石阶,面上为难着:“殿下找我?能不能帮我说一声,家中有事不能过去。” 明岚摇头:“有些话,必须姑娘自己说。” “他在哪儿?”舒姝问,事情凑到一起让她头大,加上昨晚没睡,现在还晕着。 “姑娘要不回去收拾一下?”明岚问。 “不用了,现在就去。”舒姝没有功夫再去描眉画眼,直接朝巷子口走去,想着快去快回。 。 。 捧月楼,从窗口看出去,碧湖岸边的柳枝已经隐隐的发绿,开始了新一年的生机。 舒姝已经等了许久,眼看着日头西沉,整座楼里还是只有她一人。 倦意袭来,她支撑不住,便趴在窗台上睡了过去。心中压了太多,睡得并不安稳,连着内里的五脏六腑也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薛鉴回来时,就看着卧房中,静静趴在窗边的人,一点儿动静也无。 他一步步过去,慢慢蹲下去看着她,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看,她还是回来了,他软软的小姝姝。 窗边颇凉,然而人似乎睡实了,并没有发觉他的靠近。 薛鉴伸出手指,揉上舒姝眉间的皱起:“早说过,外面没你想的那样简单?你这样柔弱,人家还不盯着你欺负?” 不过他倒是觉得心情不错,因为这丫头受了委屈,就会跑回来他身边。 他缠上她的头发,带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如果你听话,我其实可以给你更多……” 40. 第 40 章 舒姝觉得脸颊发痒,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殿下。” “累成这样?”薛鉴看着人一副疲累的样子,突然就不忍心责问她昨晚为何失约了。 “累。”舒姝揉揉额头,坐直身子。 薛鉴扑哧笑了声, 手指戳着舒姝的腮帮子:“下次去榻上睡, 看看脸都有睡印子了。” 舒姝眼睛朦胧,下意识伸手摸摸脸:“好像麻了。” “呆呆的, 有趣。”薛鉴拉着人站起,双手捧上她的脸, “带你出京城, 好不好?” “去哪儿?”舒姝睡了这一会儿, 非但没有清醒, 反而脑袋更晕沉。 “你只要跟着就好了。”薛鉴在她的唇角上印了下,继而加深, 趁着人还在发蒙便得寸进尺。 他喜欢这样,两人之间似乎再没有隔阂,就是简单在一起。 舒姝试到嘴唇发疼, 别脸避开,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因为方才薛鉴的眼底盛着温柔……一定是看错了, 因为头太晕了。 “我家中有事, 昨晚才未过来。” 薛鉴看着她, 他就知道她没有那么大胆子, 敢不听他的话:“所以现在才来?” “我恐怕不能久留, 要回家。”舒姝小声道。 薛鉴不说话, 他在等,等她开口让他帮她。方才回来时,明岚已经对他说了姜晴娘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句话就能摆平。 “接下来,可能都会忙的,等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就过来,好不好?”舒姝问,声音软软的。 “你?”这不是薛鉴意料中的,她不是该开口求他帮忙吗? 姜晴娘伤了人,对方可不是她自己能对付的,真以为自己能摆得平?甚至对着他,连提都不提? “殿下,你的手腕好了?”舒姝双手抬起男人的手,看着那处伤疤。 兰娇说过,当日金花楼隐藏的刺客。就算这样,那日薛鉴也去见她了,带着伤,用受伤的手给她揉去背上淤青……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他的人偶,犯不着至身进险境,他完全可以丢下她的。 一时无语,薛鉴低头看着女子的脸,这又是想让他放她走,而对他做的虚情假意? 洪玉孝说过,强抢来的都是虚情假意,说这样的感情实在没有意思。她也是 分卷阅读120 吗?他现在想起,当初她把自己给他的那晚,两人之间并无情意,她愿意的,而他也只是觉得这件事有趣,便要了她。 他还记得,她强忍着眼泪,轻轻的抽泣。也就是那时候,他知道了,她那样软,怕疼,一只手就能捏死她。 后面,只要他叫她,她都会乖乖的前来。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也对着他笑,软软的说话,做他要她做的事……可真算起来,还是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 “如果你不姓舒,”薛鉴捏上舒姝的脸,“会是怎样?” “人的出身没办法决定。”舒姝道了声,就像如果他不是薛鉴会怎样? “你说得对。”薛鉴轻一颔首,“你是舒姝。” 舒姝觉得薛鉴和平日不一样,但是心里倒是感谢那日全盛楼,他算是救了她的命。 如此想想,其实他救了她多次,别院的中毒,廖千恒爪牙,全盛楼,改变命运的雨夜……只是他这人太过恶劣,以至于让人记不住他所做的那些事。 可是一想到他要锁住她,舒姝便觉得发冷。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件东西而已,想要占着,不留给别人…… “本王想送给你一样东西。”薛鉴开口,“一会儿用过膳,告诉你。” “我不能留下,家里真的有事。”舒姝着急,万一现在姜氏在去家中,嫂嫂怎么招架? 薛鉴脸色沉了下:“留下来!” “殿下,让我回去吧?”舒姝带着我祈求。 薛鉴手上加了力度,那张漂亮的脸儿皱起了眉:“姝姝,现在真的不听话了。” 舒姝太了解薛鉴的这个表情了,他生气了,声音很低,眼神也变得冰冷:“殿下,真的只想让我做一具听话的人偶?” “人偶?”薛鉴瞳孔一缩,这就是她心中所想?她是他的人偶?所以,真的是虚情假意! 是吗?年节的种种还在眼前,她对着自己伸手,讨要压祟包;他带着她去了法恩寺后山,老夫人喜欢她;对,他也觉得她顺眼,想养着她来着…… 舒姝忍不住开始发抖,下意识的想逃开,刚才想着他的那点儿好,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心里的恐惧蔓延,她知道他会撕了她,拆皮拔骨…… “姝姝,仔细想清楚,你要是今晚离开,”薛鉴一字一句,慢慢从嘴中送出,“别想本王以后会帮你!” 她想走?他已经说了,会送她一件礼物,就在用完膳后,她真的不能等一等?真的不想知道自己要给她的是什么,他想了许久的……他对别人从来不这样。 薛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随即松开自己的手指,放了那张脸儿,她娇嫩的脸上留下了浅红的指印。 舒姝差点没站稳,谨慎的后退一步,脸颊发疼。她想着适才薛鉴所说的话,他说以后不再管她了?是放过她了? 心里砰砰跳着,以至于觉得身子好像有什么被抽走了。 薛鉴转身,走到书案后的太师椅坐下,双手十指插在一起,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他在等她的回复。 尽管表面恢复了以前的冷漠,可是这次他拿不准了,因为一切都是假的,从一开始便是。 “是。”舒姝轻轻道出一个字,“殿下保重。” 她对着暗处的人曲腰做了一礼,随后慢慢退出了书房,视线中只有铺在地上华丽的绒毯,以及彻底的安静。 天黑,居然比腊月还要冷上几分。 舒姝踏上小径,那是她走过好多次的,她抬眼看着那扇小门,出去便自由了。 “姑娘?”明岚追上来,挡住了去路。 “明岚?”舒姝抬头,风太冷,冻的她嘴唇发抖,“我要回去了。” “怎么了?”明岚问,心里疼惜着,为何两个人都这样倔强? 舒姝对着人笑了,眼泪却不争气的掉落下来:“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也不用麻烦你老是跟着我。” “什么?”明岚不敢信,殿下进捧月楼的时候明明心情不错。她其实知道,只要舒姝肯说软话,殿下不会怪她。 “我可以做回自己了。”舒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是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说,以后不会管我了。” “你……”明岚回望去璀璨的捧月楼,主子放过这个姑娘了? “明岚,” 分卷阅读121 舒姝抱上眼前女子,眼泪流着,“你好好照顾自己。” 明岚拍着人的后背,她不会安慰人,但是心底觉得或许离开了也好,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只是真的会那样简单? “姑娘真的要走?那太傅怎么办?”明岚问。 “我爹?”舒姝擦干眼泪,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薛鉴反悔,“他怎么了?你是说殿下他……” “殿下说过的会做到,我是听说太傅在天牢中病了,似乎挺重的。”明岚有些不忍心说道。 “真的病了?”舒姝喃喃着,心中越发乱作一团。 “姑娘先回家吧,我去帮你打听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送点药进去。”既然事情到了这步,明岚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谢谢你。”舒姝深吸一口气,可是这次根本不行,胸口中的闷气无法排除,以至于什么都无法理清。 所有都缠在一起。 夜晚的街道,天空绽放着烟花,今天是正月初四。 没有以前的那辆小马车,舒姝自己走在路上,冷风吹不掉情绪。 “姑娘,你去哪儿了?”许嬷嬷一直守在巷子口,见着纤瘦的人走来,赶忙迎了过去。 “嬷嬷,”舒姝开口,冷风灌进嘴里,呛了她一声,“咳咳……” 两行泪滑落下来,沿着腮颊聚集在下颌,再也停不住。 “别哭,有嬷嬷在。”许嬷嬷先领着舒姝进了茶坊,想让人稳一稳情绪。 舒姝坐在桌边,手指捏着那两册书,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许嬷嬷知道,舒姝能去的地方只有献王府,而能让她哭得也只有那个男人。 舒姝笑了声:“以后不会去了,他说……”声音无法抑制的哽咽了下,“就是我自由了。” “什么?”许嬷嬷看着那张被泪洗过的明媚脸蛋,搂着人靠在自己身上,“也好。” “嗯。”舒姝在许嬷嬷身上蹭着点了下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胸口,再也不想说什么话。 许嬷嬷的手掌拍着舒姝肩头,她活了一把年纪,有些事情看得清楚。姑娘年纪小,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那人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什么都给了他。 现在一下子活活切开,心中肯定难受。因为被薛鉴带走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别怕,有嬷嬷在,你看这茶坊过两天就要开张了,咱还得攥银子,以后供询哥儿读书。”许嬷嬷劝着,她知道舒姝最心疼的就是小公子,也明白人是会痛上一段日子的。 “是。”舒姝应着,从现在开始,好好地做自己。 回到家里,舒姝窝在自己卧房,她的一双眼睛哭红,自然会被姜晴娘看出来。 她蹲在地上,从床底拉了一个木箱出来。摸上那把小铜锁,手指顿了下。 深吸了一口气,舒姝掀开了箱子,里面是好看的衣裳,还有一个个精致的小盒子,装着薛鉴送她的各种链子。 也许在他的心底,就是想用链子将她锁住。往事浮上心头,原来分开了,反而有些事情会变得更加清晰。 “嘭”,舒姝关上箱子,手里攥着两样首饰。 她晃晃脑袋,想要甩掉那些困扰着的乱七八糟。眼下该是处理大嫂的事,她也要对付姜氏那个歹毒婆娘,抠瞎她的双眼,不让她在盯着他们姑嫂。 所以,钱财免不了要破费。这些链子以后也没用了,正好换成银子。 。 。 。 翌日,风很大,舒姝去了街上当铺,换了银子回来。 果然,不管是去还是回,街上的官差已经看不到了。 无暇顾及这些,她开了茶坊的门,再次翻看着那两册书,家里已然叮嘱着看好姜晴娘。 “哒哒”,两声敲门后,于德铭推门进来,双手抱着行礼。 “公子说对了,昨日真的派人去了我家。”舒姝站起来迎接。 “是想要银子对吧?”于德铭问,“数目还不小?” 舒姝点头,心中诧异这些事情好像就是在于德铭眼睛底下发生的一样:“五百两。” “口气倒是不小。”于德铭伸出手指,捏手算着,“他们是算出你们拿不出那么多,故而狮子大 分卷阅读122 张口。” “我们也不会给。”舒姝道。 于德铭抬头,看着娇弱女子脸上的坚定。他觉得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原以为就是官家娇滴滴的姑娘,原来是有自己主意的。 “自然,还要让他们受该有的惩罚。” “他们?”舒姝不解,摆平这件事已经不易,至于姜氏,她是想出钱财招人对付的,虽是下策,但是最为直接见效。可听于德铭的意思,是另有想法。 “不错,”于德铭点头,单手背后踱着步子,“身为朝廷公职人员,知法犯法,姑娘说,该不该受罚?” “可是吴家是衙门主簿,自然会先行打点。”舒姝道。 “既如此,状子便有我来帮姑娘家代写吧。”于德铭道。 舒姝恍然大悟,于家的小儿子是举子身份,也算是有朝廷的俸禄,虽说是几石粮食,但是真不是吴家能比的。于婶是因为熟悉了才这样叫她,正规来说,是应该称其为老夫人。 “谢公子。” “本就不是你家的错,是这些人心思坏,”于德铭抓起一本书,敲着自己的掌心,“他们想占便宜,便叫他们血本无归。” 舒姝看着于德铭,平日只觉温文儒雅的,见人就爱笑,可是现在看来人不一般,将来朝堂怕是会有他一席之地了,这和同是读书人的齐仲安完全不一样。 “三日,他们给的期限。” “期限不过是说着好听而已,他们知道你们拿不出。”于德铭道,白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拿不出嘛,自然就是用人抵债。” 事情就是这么浅显,人家的目的不过还是她们姑嫂二人。怕是那晚本就是个圈套,她那大嫂实诚,真的就钻进去了。 美人啊,自来就是多灾多难的。 舒姝点头,五百两的话,薛鉴送她的那些链子,当了也就够了,可她凭什么给姜氏钱?还有大嫂,估计这一吓,怕是又得病了。 “谢公子帮忙,最近你尽量多温书,指不定今年就会加开恩科考试。” 这下换于德铭诧异,考试的话算起来是明年,为何会在今年?不过都一样,金榜折桂就是他的目标。 “公子大恩,日后定当回报。”舒姝谢礼,也许离开京城那日,这边的所有便留个于家吧,这家人是好人,帮了她们许多。 或许…… “你怎么又撞我?”门外想起了念巧的声音,听得出是生气了。 紧接着是于德胜歉意的粗嗓门儿:“对不住,我拐过来没看见。” “你长这么大的眼是用来喘气儿的?看不见?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念巧不饶人。 舒姝走到门边,就看着一高一矮的俩冤家斗嘴。于德胜身高马大,被一个小姑娘说得直挠头;而念巧牙尖嘴利,完全不是许嬷嬷前的怂模样。 “那我陪你总行了吧?”于德胜最终憋出一句话。 “赔什么?”念巧梗着脖子,一副不肯罢休。 “你的鞋……”于德胜指着念巧的脚背,“方才踩到了,脚没事吧?” 念巧哼了一声,直接进来茶坊,不再和于德胜费口舌。 “姑娘,你看……”她刚想对着舒姝告状,便看见了于德铭,当下尴尬的抓抓腮颊,指着烧水间,“我去烧水。” 舒姝摇头,现在家里愁云惨淡,只有念巧这丫头会闹出点儿动静,有时候这样简单真好。 “我家丫头就是太直,公子别介意。”她对于德铭道了声不是。 “我哥不在意的,还说起过念巧姑娘,”于德铭表示不在意,“说她知恩图报,是个有情有义的。” “她的确是。”舒姝看着往烧水间搬柴的念巧,算起来也是人跟着她受了罪。 “所以姑娘一家很好,彼此不离不弃,比许多富贵人家好太多。” 舒姝点头:“公子说得对,所以一切都值得。” 于德铭看看那张恬静的脸,眼中的愁云慢慢散去,恢复了以前的明亮,这便是京城所有男儿心里的女子,果然不虚。 舒姝转头,对上于德铭的视线,嘴角微微翘起,眼儿弯弯:“姝姝会回赠一份礼物给公子。” 那笑容太过明媚,看得于德铭呼吸一滞,随即笑着移开视 分卷阅读123 线:“姑娘客气,于某没想过这个。” 舒姝没再说,她决定送一份大礼给于德铭,祝他早日登上仕途,这样的人应该有他的施展之处。 一壶茶泡好,念巧拿着抹布去一旁擦拭着桌椅。 舒姝摸着桌下的锦袋,那是刚兑换回来的银两。照着于德铭说的,还是先稳住,拿钱找人办事始终担着风险。 而她大约也猜到于德铭想做什么,若是成了,吴家和姜氏可就完了。如此想想,这于家二郎到也不算是省油的灯,只是表面白净无害,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姜晴娘的事这边已经想到办法,那么天牢那边呢?明岚也说舒沉病了。 一个囚犯,人家自然不会费心给你熬药诊治,到时候人真的没了,那就是天意,谁也担不上责任。 是以,舒姝又开始头疼,天牢是不可能进得去,离着上元节也还有十天,父亲能熬得过去?以前可以求薛鉴,就算见不到人,总可以送一碗药进去,可是…… 她摇摇头,以后都要靠自己,逃开那人都来不及,她可不会傻到再跑回去找他。 “舒姑娘。”于德胜敲了下门,站在门边上,一只手别在身后,平时爽朗的脸上,此刻多了不自在。 “于家大哥。”舒姝站起来。 “念巧姑娘……” “怎么?”一听自己的名字,念巧蹭的从杂间跳了出来,直接到了于德胜面前,“你想来告状?” “不是,”于德胜忙道,并从背后伸出手,“赔给你的。” 说完,也不待念巧回应,把东西塞到人手里,自己高高的身躯扭身就走,撞得门哐当一声。 念巧愣了下,指着跑出去的人,回头看着舒姝:“这人是怎么了?” 舒姝走过来,看到念巧手里的是一双绣鞋,青色的缎面,头上绣着蝴蝶花,手工算是不错。 “好看,还真的给你赔了?” “我……就是凶凶他,谁要他赔?我回家洗一洗不就干净了?”念巧越说声音越小。 舒姝笑着看人,却发现念巧发红的耳根子……她关了门,手里接过一只鞋子看着。 是啊,念巧比她还大一岁,是到了找人家的年纪了,不应该耽误了人的。 其实舒姝看得出,念巧不离开,是因为从来没有家,心里把自己当成家人,但是人还是要有真正的家。 于家的条件算是不错,有点家产,因为于德铭,那一家人都是要被叫老爷、夫人的,倒是不错的。 。 。 。 金花楼。 “不是烧了吗?起来的倒挺快。”洪玉孝坐在侧座,看着厅中翩翩起舞的舞娘,“这新楼倒也不错,够大。” 正座,薛鉴转着手中的酒盏,眼帘低垂,淡淡回了句:“说得好像你去过之前的金花楼。” “我是没去过,”洪玉孝一只手臂搁在桌上,“你去过,倒与我说说,那儿什么样的?” 薛鉴不说话,饮尽杯中酒。 “别了,你这样不说话很吓人,”洪玉孝摇头,“你说这短短两日,你……多少人?” 他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随即缩了脖子。 “有异心者,自然这样。” “得,”洪玉孝一摆手,说去了别处,“谁这么好,金花楼第一天开张,就为你包了下来?” “廖老头。”薛鉴扔了杯子,身子后仰。 “明顺侯府?可真是下够了本钱。”洪玉孝笑道,“也难得,你居然收下了。” 正说着,打扮浓艳的鸨母走了进来,对着两位锦衣公子笑着道礼,回头招呼着几个姑娘跟上。 “新楼头一天,怠慢之处,还请两位公子见谅,”她笑着,拉着一位小姐推上前去,“梳梳,给两位公子请安。” 薛鉴心里被扯了一下,眯着眼睛看过去。 41. 第 41 章 灯下, 那女子身姿妖娆,大冷的天儿,只着一身轻纱薄裙, 隐约着曼妙。 鸨母惯会看人眼色, 自然是觉察到主座之人的动静,心中暗道一声没跑了。她又把叫梳梳的小姐往前推了推 分卷阅读124 , 到了那晃动的琉璃珠帘外。 “今晚,楼里的姑娘们全听公子们的使唤, 怎的只在这里看舞?”她瞟了眼自己的得意姑娘, 心道这种倾城姿色, 哪个男人拿不下? 叫梳梳的女子也算看了清楚, 里面坐着的男子当真是一副出色的相貌,浑身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就连她见惯了男人的, 也不觉心中有了想法。 一旁,洪玉孝好笑的看着薛鉴,又看那女子一步步的挪着莲步过去, 竟是惊讶人没有拒绝。 “公子,奴家叫梳梳, ”小姐媚眼如丝, 伸出纤纤玉手捏上酒壶的把手, 指甲涂着红红的丹寇, 声音更是腻的能挤出几两蜜, “云鬓轻梳蝉翼, 就是那个梳。” “姝姝。”薛鉴重新合上眼, 不过是音相同罢了,人嘛,云泥之别。 鼻间钻进的脂粉气让他烦躁, 这里憋得严严实实,就连琴声都让人无法静心…… 小姐看着那张如玉的脸,挪着步子又往人靠了靠,一只手轻轻抚上男人的手臂,轻轻唤了声:“公子,梳梳在这儿。” 然后,她看见男子睁开眼,锐利的眼神仿佛夹带着冰雪,吓得她剩下的话全忘了。 “谁让你过来的?”薛鉴抽回自己的衣袖,对着眼前小姐笑了,一张薄唇勾着最完美的弧度。 小姐被那笑晃了心神,竟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越发的妖媚:“自然是公子叫了奴家,奴家才过来的。” “哦?”薛鉴的手指敲着桌面。 “以前没见过公子,可是京城人士?”小姐忍不住,伸手想攀上薛鉴的肩膀。 薛鉴眼睛微眯,懒懒的倚着椅背,看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一副谄媚模样。他的姝姝就不会这样,她笑起来很甜,一双眼睛没有杂质的明亮…… 一旁,洪玉孝感觉不对劲儿,但凡薛鉴开始笑,就是他心情开始不好了……这叫梳梳的小姐要倒霉了! 人家花楼第一天,他可别再一把火给人烧了,大正月的…… 思及此,洪玉孝哪还坐得住?赶紧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拽住那小姐拉去一旁。 “这位公子……”小姐身形晃着,差点撞到墙上。 “下去吧!”洪玉孝面色微冷,对那不知死活的小姐道了声。 待那小姐不情愿的出去,他回头看薛鉴,发现人往嘴中灌着酒。他俩也算一起长大,在边城几乎天天相见,自然能看出人似乎有什么事。 洪玉孝坐在薛鉴脚边的毯子上,抬头看了人一眼:“借酒浇愁。” “雪患,还是本王去吧。”薛鉴放下杯盏。 “京城怎么办?”洪玉孝问,“真要发生什么,鞭长莫及。” “不能等了,再等真会出乱子的。”薛鉴站起来,“等本王回来,就给你指一门亲事,不管谁家的,即便是公主,都可以。” “那你把苏明岚给我吧。”洪玉孝道,像是开玩笑似的。 “明岚?”薛鉴摇头,“不行!” “我就奇怪,你留个女侍卫做什么?全金花楼的姑娘你连看都不看。”洪玉孝从地上跳起来,双臂环胸。 薛鉴没回答,挑了珠帘走出去,明岚是他派给舒姝的侍卫。那没良心的丫头居然真的走了,就让她受苦吧,他再也不管了!吃够了苦,她就会……会回来吗? “本王回去了,这里全给你了。” 留下一句话,薛鉴推门到了外面过道,他扶着栏杆,呼出一口浊气。 直到坐上马背,冷风吹去了一半酒气,斗篷一展,盖住骏马半边身子。现在的马正是那日在城外军营驯服的那匹,费了些气力,可最终还是屈服在他的手中。 薛鉴认为洪玉孝说得对,这个时候他不能离开京城,左右想为他跑腿的人有的是,就比如今日为他包下整座金花楼的廖侯爷,后日请他赏花的齐家。 可是他原打算带着她一起去的,他知道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也知道做公事不能带着她,但他觉得她应该会高兴……无所谓了,现在人已经走了,明明他已经让了一步。 远远地,看见漆黑夜里有一座闪亮之处,那是献王府的捧月楼。以往也是每晚灯火璀璨,只是现下看着只觉刺眼。 “廷安,把捧月楼的灯全灭了,以后锁了吧。” 廷 分卷阅读125 安骑马跟随在侧,称了声是。这两日,整座王府的人都小心翼翼,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惹怒了主子,主子却放了她的。 。 。 第三日,终是对方沉不住气,姜氏带着一帮人传进了舒姝家。 她的脸还没有消肿,前门牙掉了,露出一个黑洞,说起话来撒风,听来让人好笑。 “都给我围住了,”姜氏吩咐跟来的四五个男人,昂着头一副底气十足,“姜晴娘,你给我滚出来。” 正屋,姜晴娘忍不住害怕,可是也算有些骨气,要冲出去,毕竟这是她闯得祸。 舒姝一把拉住她,将舒询推到她身上:“嫂嫂,看好询儿,我去找她。” 说完,她带着念巧和许嬷嬷出了正屋。 外面,大门已经被人堵住,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心道这家人搬过来,安定日子真没过几天。事不关己,也都伸长了脖子,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肯露面了?真以为躲得过啊?”姜氏晃着身子,一副要将人吃掉的架势。 她那日吃了亏,被那柔弱的女子打惨了,实在没想到人跟疯了一样,根本招架不住;还有,男人的堂弟被姜晴娘捅了肚子,现在还不能动弹,男人回家又把她揍了一顿…… 想想这些,姜氏可是把所有的账都算在这姑嫂俩身上,想着今日把她俩好好修理一顿。 “给银子吧!”她轻飘飘的抬着自己的手,眼睛扫着不大的院子。就几个女人,让她们尝尝厉害。 “没有!”舒姝简单两个字。 “哟,没有的话,那就难办了,”姜氏肿着的脸上笑得奇怪,“我那堂家小叔子现在还昏着呢,医药诊金不必说,人这落下了毛病,你们也得担着。” “没有就是没有,你走吧!”舒姝看着姜氏,这样捧高踩低的恶人,就该狠狠的收拾。 “看来是不给了?”姜氏掐着腰,随即脑袋一歪,上下打量着舒姝,“瞧着身段不错,要不就去人家府中做丫鬟吧,什么时候银子够了,就放了你。” 这下看热闹的人知道了,人家没钱,这是逼着姑娘去人家……说的好听是做丫鬟,其实还是不馋着人家的相貌?还说是什么亲戚,这就是给人逼得没了路。 姜氏可不管那么多,只要把这个舒姝拿下了,交给人家,让她尝尝苦头,叫她整日一副清高。 她对着门外的几个大汉勾勾手:“把这位姑娘带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身影从正屋里窜了出来,直接撞去姜氏。姜氏一个不防,当场滚在地上,还疼着的筋骨雪上加霜,捂着肚子哼唧着。 “我叫你欺负我!”冲出来的原是姜晴娘,平时温婉的她此刻疯了一样,眼圈发红,把发蒙的姜氏摁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对人又抓又挠。 突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一愣,姜氏慌忙应付。连着那几个大汉也相互看了眼,这婆娘间打架,他们怎么插手? 到底姜氏有些力气,掐住姜晴娘的手臂,将人掀了下去,仓皇往大门处爬着。 姜晴娘坐在地上,没有了力气的身体还想爬起来,被一旁的许嬷嬷赶紧拉住。姜晴娘根本不会打架,真的冲过去,必然吃亏。 姜氏就有些惨了,头发乱草一样散开,脸上被抓了几道血印子,火辣辣的疼。周围有看热闹的人,看她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伸手指着舒姝姑嫂:“把她们都给我抓起来!” 舒姝往前一步:“姜夫人什么意思?既是来要钱,何必又要抓人?” “你……少胡说,就你们哪有钱?”姜氏狰狞着一张脸。 “就算有,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们敢给吗?”舒姝看了几个准备动手的大汉,“说是三日,这还未过,我们又没跑,你反而断定我们给不起,直接带人来抓我们?” 她轻轻摇头叹息:“这是一早就想把我们送给人家做丫鬟?” 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其实谁心里都清楚。不过就是见人家落难了,没有反抗能力。 姜氏可不管那么多,她就是来收拾人的,之前的受的气要统统还回去,他们家衙门中有人,而这姑嫂俩是罪臣家眷。 “有什么事,去人家里说吧,人还在躺着呢,容不得你们抵赖!” “好,我们这边刚好也要 分卷阅读126 说说清楚,”舒姝从身上掏出一张纸,“姜夫人拐骗我大嫂,这个也是一项罪名吧?” “胡说!”姜氏反驳,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原本她男人顾忌的就是因为这个。 当日的确是她骗了姜晴娘过去,也确实想把她与那男人关进房里,原是以为姜晴娘脾气软,男人哄上几句就成事儿了,到时候再把这小姑子带过去…… “好像,姜夫人还收过那男人的银钱,说是要办妥此事?”舒姝又道,“你整日来找我嫂嫂,心里就是算计的这些?同是姜家的姑娘,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害她?” 她失望的摇头,拉上哭着的姜晴娘:“我嫂嫂日日都在耳边说,堂姐如何如何……看看吧,到头来就是这结果?” “你血口喷人,就是没银子还,在这边胡搅蛮缠!”姜氏急了,她不知道自己收银子的事怎么就被知道了,就连她的男人都不知道。 她随着身旁的大汉们喊道:“楞着做什么,把她俩捆起来。” 几个男人相互对了眼色,攥起拳头朝着舒家姑嫂俩走去,在他们面前,这样的弱女子就跟抓一只小鸡似的。 舒姝挡在姜晴娘身前:“不劳姜夫人费心,我已经将状子交到衙门了,这种事还是交由官府办吧。” 姜氏掐着腰,气晕了头的她现在什么也不管,只想狠狠收拾舒姝:“不用听她的,捆起来。” 一个男人回头:“夫人,真要是牵扯到官府,我们兄弟可要掂量的。你当初只是说追债,没说有官司啊!” “她胡说,我家老爷就是衙门主簿,你们怕什么?”姜氏吼了一声。 “身为朝廷公职人员,吃着发放的俸禄,却知法犯法?”一道声音从门外人群中传来。 紧接着,人群让出一条路,一位俊秀青年从中走来,天边最后的霞光染上他的脸庞,温润和暖,好看的眼睛带着闪闪的光芒。 舒姝没想到于德铭会过来,因为她的父亲是舒沉,于德铭将来会走上仕途,怕给人家惹上麻烦。故而,她之前十分感激,也侧面说过不要让他在管这件事。 姜氏见到于德铭也是一怔,她还记得那次,也是这位于家的小儿子帮着舒姝,要回了她留在的租银。原本以为没有人插手,这件事情就会很好办,现在居然有人站了出来,而且还是一个举子?就算是男人在这儿,那也得敬着对方的。 “于家公子怎么过来了?”她冒血的脸上笑着,十分瘆人,“我在这边讨债呢。” “您继续,我只说我的。”于德铭对着对方温和的笑,像是平常的拉家常般。 姜氏咽了口口水:“公子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家老爷可是尽职尽责,为衙门的事一直操劳着。” “夫人这话说的,我何曾说过吴主簿?”于德铭笔直的身躯立于大槐树之下,谦谦公子如玉,“我说的是那些作奸犯科之辈,就比如敢妄自将朝廷内消息透露出来者。” 他后面的一句话显然加重了口气,带着明显的警告,虽然他脸上还和方才一样和煦。 这话怎能不让姜氏心中多想?透漏消息,莫不是指的天牢之事?可那不是为了骗姜晴娘那个傻瓜吗,这也算罪名? “夫人,现在京城不安定,难得是正月年节,你这一定要搞出些动静来,怕是……”于德铭后面的话没说,有些话就得留着人自己去琢磨,越细琢磨就会越担忧。 姜氏今早也听说了,说是朝堂上献王殿下发怒,办了几个官员……虽说她家男人只是一个小公职,但是也担心啊。 “也不瞒夫人了,状子就是我写的。”于德铭道,“与其在这儿做些赶尽杀绝的事,不如回家问问主簿先生吧?” 一听这话,姜氏慌了神,这分明就是人对他男人下手了…… “哼,说好的三日,看在亲戚面上,我明日过来。” 此处哪还能留下她顾不上叫雇来的几个汉子,灰溜溜的跑出院子,仓皇往自己发那个像跑去。若是男人革了职,还不打死她?更可怕的是,再牵连着扯出一串子来,整个吴家都完了。 几个男人不能罢休,这费了大半天工夫,还不给银子,人就跑了?当即互相使了个眼神,齐齐追去巷子中。 见着人都出了院子,许嬷嬷赶紧跑过去关了院门,同时也把八卦街坊看热闹的目光挡在了门外。 “我就说,才子配佳人,顶好。”墙边看热闹的媳妇道了声。 分卷阅读127 靠着的婆子点头:“这样也是,放眼看咱这一片儿地方,真没哪个姑娘入得了于家二郎的眼。” “有出息,在外面上学,学了不少本事,是该找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儿。”那媳妇儿八卦的看着舒家院子,“这样帮着出头,谁都看得出来。” “自然呀,那家的小侄子还跟着他读书呢?你说有没有什么?”婆子拿着胳膊肘拐着对方,一副你懂得的眼神。 “要说,罪臣之女,找到于家二郎,也算烧高香了。”媳妇儿话语中酸溜溜的,“看来,细皮嫩肉的就是享福的命。” “那金花楼的小姐也细皮嫩肉呢……” 这说着说着,话总是偏离了原来的意思,往着香艳事儿上去了。 这件事差不多算是压下了,于德铭写的状子真的递了上去,这个舒姝还是有点出乎意料的,说实话,现在这个时候,愿意帮她们的人很少。 是以,她就更想回报于家的一片恩情。 次日,担心了一晚上的姜晴娘终于支撑不住,躺在屋里睡着了。许嬷嬷担心的厉害,怕这一场脑下来,人再给吓病了,时不时轻手过去探一下人的额头。 倒是舒姝觉得这或许是因祸得福,以后姜晴娘会变得坚强,遇到事情会想到解决,而姜氏那边,要是上面真的查下来,他男人差事丢掉那都是小的,也不用她在费心花费钱财对付姜氏。 “准备开张?”许嬷嬷问,手擦了擦围裙,“这还没怎么准备呢?” “该准备了,眼看着都快过十五,我今日得空便按着秦先生说的地址去问问。”舒姝脸色还略显苍白,几日忙碌,身形消瘦不少。 “那成,我和念巧得空就过去收拾一下。”许嬷嬷应下。 “晚上,嬷嬷和念巧好好准备些酒菜,咱家该谢谢于家的。”舒姝道,看着连着两家的院墙,“到时候就在茶坊吧,让那儿先填些旺兴气。” 许嬷嬷点头:“这是应该的,要不是于家二公子,这次的事情真不好办。到底是读过书,做事就是不一样。” 舒姝也这样认为,有些事情正面硬着来,似乎很难有突破,若是改变想法……她想起安清师太那些听不懂的话,似乎有一点明白了。 “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她系着斗篷,往门外走。 “姑娘去哪儿?”许嬷嬷紧张的问,生怕那人又不罢休,缠上舒姝。 “去齐家一趟。”舒姝道,现在她可以不再顾忌薛鉴,去见齐忠安。 许嬷嬷放下心来,到了声:“早去走回。” 昨日已经让念巧提前送了信来,齐忠安也给了回信儿,舒姝来到了当日的梅园。 齐忠安被安排在这边休养,齐家的事情已经不让他插手,只说等到养好身体,便让他和周家女儿成亲。 “书?”齐忠安坐在榻上,一手抓着扶手。 “是,他是举人,应该会参加下届考试,我知道哥哥知道些这方面的事。”舒姝道,她知道于德铭会走上仕途,但是寒门子弟出头毕竟太难,有些门路就会好些。 齐家不错,虽然不如以前,但是也算世家,做什么总是有些便利。 “他帮了你,就是人品不错,”齐忠安点头,“我也没有别的,就是书多,你明日带他过来就行。” “以后开了茶坊,哥哥可以过去光顾的。”舒姝笑着,虽然经历了姜晴娘的波折,但是现在过去了。 “他真的放过你了?”齐忠安总觉得不踏实,薛鉴为人阴晴不定,对什么人都不会手软……“不用担心,太傅不会有事。” 舒姝应着,希望父亲熬过去,然后她在京城学些本事,等嫂嫂和侄儿身体好了,她便带着她们离开。 “我回去了,家中还有事,哥哥好好休息。” 说完,舒姝转身准备离开。 “姝姝……”齐忠安张嘴,剩下的话化作一个笑容,“路上小心。” “知道了。” 。 。 梅树间,女子的身影蝶儿一样穿过,花瓣落在她的发间。 “殿下,犬子无知,当日只是受了舒家的蛊惑,才做了错事。”齐父在一旁低头说着,不住地叹息齐忠安让他失望。 “雪患之事,若是殿下需要,下官愿意跑这一趟。” 分卷阅读128 薛鉴心知肚明,说这些不过是想表明齐家态度,为齐忠安以后的前程而已……后面的他不想再听,伸手折了一枝梅。 齐父话语卡在喉咙里,看着薛鉴的脸色,猜测着人的心思。 “适才说,令郎的身子好多了?” “是,”齐父身上开始冒汗,心中暗道自己是否太过急躁,“就在这梅园里。” “那么……”薛鉴转着手里的梅枝,“雪患之事让他随本王一道去吧。” 齐父一时不敢接话,却看薛鉴直接迈步离开,显然是定下了此事。心中懊悔,自己儿子真走这一趟,还能否活着回来? 梅园中再没有女子的踪迹,薛鉴在那条路走着,只有沿途落下的花瓣,鼻间的淡淡清香。 才离开他,就忙不迭的找上了齐忠安?他看去齐忠安的修养之处,“咔嚓”,手中梅枝断为两截。 42. 第 42 章 天空飘着雪, 山底下搭起了一座座的营帐,一同运来的物资被聚到一起。 队伍已经离开京城几日了,每天都在赶路, 希望尽早赶到受灾地, 行了几日水路,算算再有一日便到了。 薛鉴坐在主座, 手里捏着一封信,余光中是站在帐中身体虚弱的齐仲安。 “为何这么说?”他淡淡的问, 这种文弱书生体质真差, 挨了一刀子, 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好。 齐仲安一副读书人的风骨, 虽是不太欣赏薛鉴此人,但是关系到上万百姓, 他心中还是知道轻重的。 “殿下带齐某来,却一点事都不交代,就当是药罐子一样养着?” 薛鉴扔掉信笺, 不自觉就会想起舒姝去找齐仲安,可是当日他发话了, 以后再不管她的…… “你想做事?那好, 不如这次就留在受灾地任职, 反正你们齐家的故里本就在那儿。” “任职?”齐仲安微微皱眉, 他从来不会想薛鉴会给他机会伸展, 虽然雪患之事棘手, 他与他也算有过节……那他这么做是?“我还是想回京城, 娶妻。” 薛鉴垂了眼帘,心中直接想到了舒姝,“不要前程了?” “她等了多年, 我必须娶她。”齐仲安语气变得柔和,就连苍白的脸也带了丝笑意,“我走得匆忙,许多话未对她说,年前将她气哭,至今不肯见我……” 薛鉴的手指敲着桌面,所以齐仲安要娶的不是舒姝:“为了一个女人,值得?” “殿下不会懂的。”齐仲安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心里难以忘记他对舒姝的所作所为,这是铁石心肠的人,根本不懂感情。 薛鉴笑了,倚着靠背:“好啊,你来说说吧!” 齐仲安明白,真要说出来,说不定这人又给他捅上一刀子,命就别想要了…… “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我不愿意看着她跟别人走,错过了,我的余生就会在悔恨中度过。”他看着薛鉴的脸逐渐阴沉,脸上笑意消失在嘴角,可他无惧的看着对方,甚至多了些怜悯。 “独一无二?”薛鉴念叨着这四个字。 他与齐仲安并不是一种人,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书生百无一用,只有一张嘴整天的仁义道德…… 齐仲安咳了两声,又道:“殿下,舒姝没有罪,你放了她吧。就算是当年之事,她并不知晓,舒家已倒,不该就此结束吗?” “住嘴!”薛鉴喝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这时,廷安走进来:“殿下,雪又大了,要不要等两日再前行?” “按计划继续。”薛鉴扔下一句话,便进到了内账。 。 。 。 明日是上元节,大早上,明岚来到了宁安巷。 “我爹好了?”舒姝拉着人到了茶坊。 “好了,是……”明岚点了下头,“姑娘放心吧。” “谢谢你,这时候还愿意帮我。”舒姝道谢。 明岚看着井井有条的茶坊,还真的开起来了,现在这个时辰没有客人,但是听说茶好,买卖还算不错。 “也不知道大哥明日能不能赶回来,上次来信,说是队伍被大雪困住了……” 分卷阅读129 舒姝低着头,她知道薛鉴和齐仲安也在队伍中,便没有多问:“不用担心,会回来的。” “姑娘忙着,我走了。”说完,明岚便离开了。 看着明岚的背影,舒姝早已没有那种怕被人抓回去的忐忑。 已经离开薛鉴十天了,他人也在北方,相信就这样淡下去,他很快就会将自己忘掉,毕竟他的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姑娘,你自己在家能行?”许嬷嬷从里面出来,将桌上的碗摆好,“我总觉得念巧那丫头不牢靠。” 舒姝笑着,走去柜台边上:“明日上元节,咱这里不营业,我和她留在家里,没事的。” “真没想到茶坊能开起来。”许嬷嬷道,“倒是亏了于家人。” 舒姝点头,自从姜氏那件事后,吴主簿以及他家亲戚全部收到牵连。这也让那些盯着想欺负她们的人心里有数,她们是无罪之身,并不好欺负。 “我已经托了于婶,帮着找个人过来照看铺子,你和念巧两人,总忙不过来。” 正说着,姜晴娘从外面进来,一手领着舒询,一手掐着账本。 她换了一身新衣,收拾着利索的发髻:“姝姝,我昨晚对账,发现有一处不太对。” 说着,姜晴娘将账本摊开,细细的手指指着一处:“看,茶具这里是不是记错了?” “嫂嫂真厉害,是我多记了。”舒姝记了起来,她看看姜晴娘,“要不,以后嫂嫂来管账?还有嬷嬷和念巧的工钱。” “我怕做不好。”姜晴娘连忙摆手。 “摸索着来,一定行的。”舒姝把账本赛会姜晴娘手中。 经过上次的事,姜晴娘知道了教训,学会了从小事上帮助家人,不再唉声叹气,算账可以让她有些事情做,不至于整日胡思乱想。 “询哥儿,去了法恩寺不要乱跑。”舒姝逗着小侄儿。 舒询点头,身子比年前好了许多,小脸胖嘟嘟的:“姑姑,你也一起去吧?去看看老太妃。” “记住,她不喜欢别人这样叫她,叫她安清师太。”舒姝叮嘱道,人想安静的清修,便不要再打搅她了。 “姝姝,我们后日才回来,你和念巧在家好好地。”姜晴娘叮嘱了一句。 “会的。”舒姝道,“车来了,快走吧。” 舒询拉着姜晴娘兴奋地往外走,嘴里喊着好高的马。 “看他高兴地,憋了一个冬天了,身子终于好了。”许嬷嬷道,转而看着舒姝,“姑娘放心,师太那边,我会帮你圆过去的。” “谢谢嬷嬷,一路上小心。”舒姝叮嘱了声。 茶坊安静了,念巧在里面烧水,舒姝坐在账房,想着要不要去茶庄那边定些春茶,又或者很快就会离开京城呢? “姑娘,咱这里真的挣银子吗?”念巧扎着围裙倚在门边,手中敲着一根铁钩子。 “挣不到钱,就拿念巧抵债吧。”舒姝对这门边的人做鬼脸,“到时候看运气了,找到一家不给你饭吃的人家……” “不成!”念巧急了,“你把我卖了,谁帮你打那些坏蛋?” “可是念巧你终归要嫁人的。”舒姝笑着,“怎么办,你得好好给我干活儿,才会有嫁妆呢。” 念巧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嘴里嘟哝:“姑娘都没嫁人,还惦记我?” 舒姝低头,手里拖过一个茶罐,淡淡的茶香溢出。嫁人?她应该是嫁不出去了,也没有那份心思了。 突然,外面传来女人的叫声:“人呢?” 念巧闻声,脸色骤冷:“她怎么又来了?当成自己家了?” 舒姝笑,随即起身:“来者是客,烧水去吧。” 茶坊的窗边,兰娇正握着一个茶碗,拖着腮百无聊赖,见舒姝走出来,便笑着叫人过去。 “兰娇姑娘来了。”舒姝走过来。 “来来来,快坐下。”兰娇脸上笑开花,伸手去拉舒姝,到了一半又将手收回。 舒姝见了,便自己坐下:“茶一会儿就来。” 兰娇点头:“你教我的真管用,那些客人都傻眼了,估计没想到我会茶道。我觉得以后可以靠手艺吃饭,而不是出卖.身……” 舒姝明 分卷阅读130 白人在说什么,“学一样东西在身,总不至于太被动。到时候,也可以做个师傅教别的姑娘。” 女人的好年华就几年光景,剩下的大半辈子靠什么? “世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比我们想得远。”兰娇道,“我可会把你教的本事藏好了,以后老了靠这个吃饭呢。” 舒姝噗嗤笑了出来,这金花楼的姑娘偶然一次进了茶坊,也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你别笑,我说真的。你和情郎真的断了吧?那日新楼第一天,有人为他包了整座楼。”兰娇摇头,“这男人都没有良心,见一个爱一个,听他们嘴里的鬼话,说不定下步就把你卖了。” “你说得对,靠自己才最实在。”舒姝不想再听薛鉴的事,就这样断开挺好的。 “不说了,我走了,在这里坐久了,别人会说道你的。”说完,兰娇站起来,扭着腰出了茶坊。 这样平静又忙碌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天,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渐渐熟悉。虽然投进去的银钱没那么快回来,但是学到了东西,家中的每一个人也找到了方向。 今日的客人不多,舒姝一般不出去,就留在后面水间泡茶,或是空闲就去看看账本。于婶子会一些账目,偶尔会帮她过来看看。 华灯初上,发青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十四的总是欠着一点点,只待明日的圆满。 薛鉴站在街边,不是他习惯的那一身暗红色,而是普通的衣袍。他看着茶坊浅浅的灯火,招牌只是“茶坊”二字,铺面那样小,他整个王府都没有那样小的地方。 待看着那熟悉的纤细身影从里面出来,他忍不住的迈了脚步想过去。 他差点就死在了北方,心里是那样的遗憾,才发现原来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喋喋不休的齐仲安,总是毫不避讳的当着他的面,给那什么周家未婚妻写信,每日一封,就算送不出去,也还是写下来。连他现在都记住了,那未婚妻叫周紫英…… 齐仲安说他不是喜欢舒姝,只是想控制她而已,就像驯服一样……或许吧,人和马怎么会一样? 薛鉴嘴角变得柔和:“姝……” “舒姝!”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那神采奕奕的青年跑到了茶坊门前,眉眼间全是笑意。 于德铭手里捧着两本书,接过舒姝手中铜锁,帮着将门上了锁:“我也听说了,真的会加开恩科考试,上元节后就是颁布。” “真的?”舒姝也替对方高兴,寒窗苦读可不就是为了这个? “谢谢你,齐公子的书很多,有些他还做了标注。”于德铭道谢,“没想到他走得那样匆忙,还为我打点好了。待他回来,我该好好感谢的。” “他会没事的。”舒姝道,也不知道北方那边如何了,齐仲安身体不好,可别有事,薛鉴就…… 她一身珠色的衣裙,简单的发髻,心中笑了自己一通,也不知道这样的痕迹要多久才会抹掉。 “对了,我哥要去南方,你要不要让他捎什么?或者茶?”于德铭问。 “我想想。” “诶,你别动,”于德铭抬起一只手,轻轻落在舒姝肩膀处,然后手指一捏,“看。” 舒姝赶紧后退一步,瞪着眼睛看于德铭手中的蜘蛛。 于德铭忍不住笑出来:“你别怕呀,这是只死的,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你身上了。” 舒姝松了口气,反映上来也跟着笑起来:“对,天还冷,怎么会有蜘蛛?” “你要回去吗?一道吧。”于德铭跳下阶梯,有些局促的将书卷起,“明日是上元节,你会去看灯吗?” “还不知道,念巧应该想去。” 两人走进巷子中,黑暗吞没了身影,只是还有细碎的话语夹着小声传来。 薛鉴一手抓着墙壁,刚才舒姝和于德铭的一幕刺激的他喘不动气,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把她抢回来,抢回来! “殿下,回去吧,你该上药了。”廷安站在后面三步处。 “你让本王回去?”薛鉴盯着黑黑的宁安巷,手指几乎捏碎石砖。 廷安低着头:“放了她吧,她也受苦了。” 薛鉴回头看了廷安一眼,连一直跟着他的部下也这样觉得?放了她,看她嫁给别人吗? 分卷阅读131 血迹渗出来,小腿的裤子染红,他觉察不到,反而觉得心里空了。他活着回来了,却看见她和别的人说笑,原来她可以那样笑吗? “殿下,小的时候,我在树上摸到一直雀儿,很好看,软软的羽毛。”廷安道,“我很喜欢,生怕它飞掉,就紧紧地攥着……后面,那雀儿死了。” 薛鉴不说话,他明白话中意思。可是他放不开,他无法忍受她对着别的男人笑。从来没有的感觉,有人将他的心放在油锅里烹炸。 “洪将军和夫人还在王府等着,你该回去了。”廷安提醒道。 薛鉴回身,向着隐藏在暗处的马车。他一回到京城,第一个想见的就是她,可是她把他忘了吗?和别人说着上元节的花灯…… 他上车的时候,右腿有些迟缓。难怪齐仲安会笑他,原来就算受伤了,他也没有人安慰照顾,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他只能自己承受。只有那次,她帮着换绷带,尽管包扎的那样难看。 “姝姝,你能跑去哪里?” 43. 第 43 章 献王府, 御医正为薛鉴处理着腿上的伤口。长长的绷带解了下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再看小腿上的伤口, 血肉狰狞, 好不骇人。 洪之寿的粗眉皱了起来:“伤成这样?雪患怎么样了?” 一旁廷安回道:“齐仲安留在那边处理,本来应该迟两日再回来, 因为路况实在不好,大雪把队伍封在山里……” “廷安, 你出去吧!”薛鉴道了声, 俊脸带着苍白。 洪之寿摇头, 待着御医出去, 他才开口:“殿下,是该纳王妃了, 王府不可以没有女主人。” 他是行伍之人,说出这些有些别扭,也被自家夫人叮嘱了好多遍, 说是联姻……虽然他不认为这样好,也多少知道薛鉴的脾性, 但是奈何女儿的心思。 “你看, 总该有个照顾你的人。”洪之寿又道, 笨嘴拙舌的清了清嗓子, “我让夫人给你去准备一下?” “好。”薛鉴应着。 “对了, 玉芯那丫头也跟来了, 听你伤了, 一定要来看看。”洪之寿道。 “是否不妥,夜深了。”薛鉴短短几个字,意思已然明了。 洪之寿也认为不妥, 哪有女儿家这样不矜持的,跑男人房里来? “这腿怎么伤的?” “去追一只狐狸,一时不慎,踩在捕兽夹里了。”薛鉴整理了衣衫,走去椅子上坐好,仿若无事一样。 “狐狸?”洪之寿实在不敢置信,大雪封山,薛鉴怎还有心思去猎狐狸?那是什么地方,搞不好命都丢了,“殿下不好这样,你应该想想大楚。” “就是想猎回来,然后做一条毯子。”薛鉴一丝悔意也无,嘴角一侧翘起,“猎到了,所以值得。” “好处你只伤了一条腿。”洪之寿摇头,“好好修养几日,朝中之事有我帮你压着。” “不用,明日本王就可以上朝。”薛鉴不在意,身上的伤痛他从来不在意,因为终是会好起来。 可是有些东西失去了,要怎么挽回?他现在很想和她说话,疯了一样想。洪之寿说得对,他这里太空荡了,该有一个王妃了。 。 。 。 正月十五上元节,京城主街上扎起了高高的灯架子,前方金花楼的新楼更是一片热闹,今日也是选花魁的日子。 念巧在伙房中下了元宵,舒姝舀了三颗盛在碗里,摆在正北的桌上,供奉给逝去的家人。 正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舒姝跑去开了门。 “明岚?” “姑娘,上元安康,”明岚道了声礼,“现下可有空?带你去天牢看看太傅。” “什么……”舒姝愣了下,忙点头,“有的,我真的可以去?” “可以,皇上开恩,今日万民可与家人团聚,你自然能去。”明岚道。 念巧冲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圆:“我能去吗?” “能。”明岚毫不迟疑的点头。 “快快,汤圆刚出锅,我盛到碗里带去给太傅大人。”念巧脚步飞快的冲回屋中。 舒姝同样有些激动,赶紧回去收拾了下。 分卷阅读132 两人跟着明岚出了巷子,那里一辆马车等着,崭新的车棚,漂亮温顺的母马。 舒姝一愣,她看了看明岚:“你还找了车?” “这样快些,一路过去也省事。”明岚伸手拉开门帘,“上车吧。” 念巧灵活的跳上车,手里食盒稳当的放在车厢内:“姑娘,你把手给我,我拉着你。” 舒姝也没再多想,总归能见到父亲,可以看看人现在病好了没? 和上次跟薛鉴来的时候差不多,高大的院墙内没什么人,看守面无表情的像几尊石像,看着马车进去也没多问。 “姑娘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明岚站在马车旁。 “明岚,你今日不用做事吗?”舒姝问,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明岚这样帮她,为什么? “没有,快进去吧。”明岚催了声。 舒姝沿着阴冷的过道的进去,到了上次的牢房门外,还不待抓上栏杆,一旁跟着的念巧倒先呜呜哭出声来。 “太傅大人……我是念巧啊!” 坐在角落中的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铁窗外的两个女子:“姝姝?” “爹,上元安康。”舒姝眼中流出泪水,甚至不忍心看舒沉消瘦的脸,一场病可折磨他多久? “乖。”舒沉从地上站起,身上的囚服早已辨别不出颜色,而头顶的束发还倔强的整齐着。 他拖着脚镣,踩着冷硬的石砖,走到牢门前:“怎么进来的?” “上元节,天子开恩。”舒姝擦擦眼泪,笑着道,“爹爹没事了,真好。” “你知道了?”舒沉皱着深深的眉头,好像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为保住这条命,因为当年之事…… “一路去凛州,您好好保重身体。等我们准备好,就跟过去找你。”舒姝道,不管那里环境怎样,等个两三年天子再一次特赦,舒沉就可以和家人团聚,离开凛州。 “你们受苦了,那里太远,路上不好走,别去。”舒沉出言制止,几个女人带着一个孩童,路上何其凶险? “不怕,我们隔壁有一位大哥是行船的,届时我们坐船沿运河南下,一定能行。”舒姝道。 舒沉眉头皱得更深,就是他不好,害得女儿跟着受罪,在这里的每一天他都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听爹的话,别去凛州,离开京城找一处安静地方住下。” “知道了。”舒姝点头,不想让舒沉再担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大人,念巧给你做了汤圆。”念巧把食盒放在地上,伸手端了出来,“还温着的,你试试。” 舒沉难得笑了,看着那憨憨的丫头,伸手去接碗:“终于可以吃到念巧做的东西了。” “汤圆是会煮的。怎么进不去?”念巧急了,那栏杆间实在太窄,一个碗根本送不进去。 “从下面。”舒沉道。 念巧弯下腰,才看见牢门最下端有个小口,应该是专门送饭用的,随即把汤圆送了进去。 “好了,你们回去吧。”舒沉道,“我走的时候,你们不用送了,在家里好好地。” “定下何日了?”舒姝问,哪能不去送?这一走就是远隔千万里,再相见已不知道是何时。 “还未。” 从天牢中出来,还是那辆马车,一直把舒姝和念巧送回了宁安巷。 “姑娘,这位明姑娘到底是谁家的?为何总过来帮咱们?”念巧问,看着远去的马车满脸疑惑,“看着是富贵人家。” “以前我帮过她,”舒姝随便编了个谎,心里却记得自己似乎对明岚没帮过什么,只是给她包过伤口,“你知道是富贵人家,就别打听了,给人惹麻烦?” 念巧嗯了声:“刚才那花灯架子搭得真高,晚上点了肯定更好看。” “想去看?”舒姝一眼看出了念巧的心思,“去吧,说不定还能瞧见花魁呢。” “不去,许嬷嬷会骂我。”念巧摇头。 舒姝没再说话,她知道到了傍晚,有人会过来叫这丫头的。那日嫂嫂说过,于婶子曾经问起念巧的事儿。 一日简单过去,天还未黑,街上已经开始热闹。 念巧手里提着灯 分卷阅读133 笼,将家里的各处角落照了个遍,最后别在门边上。 大门叩响了,来的是于德铭,他收拾的简单利索,一张脸温和的笑。 “一起去看灯吧?” 舒姝愣了下,不该是于德胜来找念巧吗?她看看于德铭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暗处,随即心里明了。定是于家大郎害羞,拉上了弟弟一道。 想不到那性子直爽的男人,脸皮子这样薄?人真的不可貌相,就像薛鉴,明明涨了一副谪仙一样的面孔,内里的心跟恶魔…… 舒姝暗笑一声,怎么又想起那人了? “好,我去叫上念巧。” 说完,她拉着念巧到了自己卧房,把人摁在桌前,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挑着。最好看的,为念巧簪于发间。 街上热闹,主街上人头攒动,两旁是搭起的花灯。 女子个个打扮得美丽,因为今日不同,大楚的习俗,上元节这日,男女可以同游,因此昔日不常见面的情人便可以携行出游。女子在这日也不必受礼数制约,可以换上男装,去观看花魁争夺…… 曾经有古板老臣上奏折,请求天子撤销这习俗,认为如此会助长女子行为。还是当时的舒家老太妃,力压此事,说一日上元节,女子出行都不可,那干脆将女子用铁链拴住,当成牲口一样?后面更是直接定下,这一日可彻夜不眠,尽情游玩。 就这样,女子这一日可以抛弃束缚,不用顾忌家中父兄、丈夫,自由去街上游玩。 舒姝没有挤进人潮里去,也有意让念巧和于德胜单独说话。她看得出,那丫头应该是有意,只是嘴硬而已。女子嘛,一定会向往郎情妾意,就如她情窦初开之时,亦想过将来与陆泽封…… “要去一边等着吗?”于德铭问,眼前女子太过耀眼,忍不住便会让人忘记呼吸。 “我方才和念巧说了,让她尽情玩就好了,公子去看吧,我自己回去就好。”舒姝道,看来离开京城,要少带一个人了。 于德铭看去远处灯火阑珊的金花新楼,那是今晚最热闹的所在,会评出京城花魁。可是他觉得,应该远不如眼前这位。但是可惜,她从来只是客气的笑,小小年纪肩上多了份沉重。 “一年只有一次,姑娘不如也如他们一样。”他指着缓缓前行的人群,眼光闪亮。 “好。”舒姝想了想,迈步下了台阶,小小的身板随着人群前行。 这夜女子没有束缚,她也不要束缚。于德铭在一旁为她挡着拥挤,她感激的对着人笑。只看他嘴唇在动,却很难听清在说什么。 全盛楼三层,薛鉴站在凉台,身子斜倚着门框。本来还能看得见的人儿淹没在人潮里,他四下搜寻着,她太瘦了,会被人挤坏的……而她身边的人再不是他。 终究是他错了,没有他,她还是好好地,会有人站在她身旁为她遮挡。 薛鉴拳头攥了起来,再寻不见那纤细身影。原来失去她这样容易,她像条鱼一样游进汪洋大海,到时候他如何再找到她?她会跑,跑了就不会再回头…… “殿下,子时将近,你该入宫了,皇上在等你。”廷安在包厢道了声,“看天色不好,应该会下雨。” “难得上元节,竟是没有明月,可惜。”薛鉴望着云层压低的夜空,“据说十五落雨,接下来半个月都不会有好天气?” “民间是这样说的。”廷安道。 “现在何时?” “快到亥时了,不少大臣应该已经进宫。” 。 。 。 街上,舒姝重新回到路边,站在一处店铺房檐底下,脸上红扑扑的。这也算她做的出格的事,以前从未有过,不是因为束缚,而是因为她从未想过。 “我去对面买炸果子,你等着我。”于德铭指去街道对面,额头上渗出点点汗光。 舒姝想说不用了,一想或者是人家自己想吃,便点头应下。 她站去一旁的巷子,这里人少,又有几盏灯火,于德铭回来时应该看得到。 突然,天空落下点点雨滴,厚重的云彩终于不堪重负,哭泣起来。街上人潮开始嘈杂,纷纷往一旁的屋檐躲着,有的则继续若无其事往前。 舒姝双手叠起,遮在头顶,踮起脚尖想看看于德铭回来没有,还惦记着念巧别淋湿了。 她身子忍不住抖了下,几丈外, 分卷阅读134 那盏被打湿的华灯下,撑伞的男子身姿颀长,伞面罩着他,只露出完美的下颌。 舒姝后退两步,瘦瘦的身子藏在墙壁后面,心中忍不住的慌张起来。 不会的,他不会来抓她的,他说过再不管她了,他应该还没回京城,在北方…… 眼前视线是有人慌忙路过的脚步,抱怨着雨水来的不是时候,坏了这好好地上元节。 舒姝不敢动,希望自己是看错了。 直到一把伞擎在她的头顶,心跳仿佛停止了,两只手抓在一起,拼命地抠着手心。眼前竹青色的衣袍,腰间坠着雕饰华美的玉牌,流苏荡漾,以及那她想忘记的冰凉气息…… “姝姝。” “我不是!”舒姝看也不看,用力推开眼前的人,撒开步子跑进雨夜的深巷。 身影很快被黑暗吃掉,像是受到惊吓的雀儿,慌不择路。 薛鉴伸手扶住墙壁,若是以前,她根本跑不了,可是现在他腿伤了,却是抓不住她了? “殿下?”廷安走过来,“你……让属下去吧,你该进宫了。” “都不许过来!”薛鉴攥紧了伞柄,朝着人跑得地方跟过去。 雨水打在他的腿上,渗进了他还未好的伤口,钻心的疼痛,他仿若未觉,执着的前行。 巷子很黑,舒姝不知道自己现在何处,她的脸上全是雨水,酸酸的鼻子抽了两下。她想分辨眼前的岔道口,到底走哪一条。 可当她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心慌了,想也没想便冲进一条巷子。 “啊……”脚下不慎一滑,舒姝摔在地上,她疼得动弹不得,恨恨的咬牙想要站起来。 她转过身坐着地上,看着过来的人影,蹬着腿往后躲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薛鉴攥着伞柄的手发抖,他想上去一把抓住她,拖她回去,然后把她锁起来……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会跑,然后心中对他更恨。 他上前两步,直接踩上了拖在地上的裙子,人就这样轻易被他制住了,只听见她轻轻地哭泣,徒劳的推着他的靴子。 “你说过不管我的,说过的……”舒姝哭着,脸上泪水混着雨水,呛得她直咳嗽,浑身抖个不停,“咳咳……呜呜!” 她伤心,害怕回到以前的日子,被他支配,像一件物品一样。 薛鉴蹲下,左脚死死踩住舒姝的裙裾,他知道一松脚,她又就跑了,真等她冷静下来,他现在根本追不上她。 他把伞伸过去,打在舒姝的头顶,就算此处一片漆黑,他也知道她哭得眼都红了。 “先拿着。”薛鉴把伞柄塞进舒姝的手中。 “我不回去!”舒姝只觉浑身冰冷,心底那几近磨灭的恐惧再次袭来,甚至带着绝望。 “本王知道,”薛鉴叹了口气,从身上去了一方雪帕,“不抓你。” 舒姝缩着身子,薛鉴给的伞斜斜的压在她肩上,挡住了身子,她的一只手被他拉了过去,她想抽回来,可是对方攥着太紧。 “疼不疼?”薛鉴问,他想过千万种两人再见的场面,眼前这一种是他最不愿想的,可就是这样,她见到他就想逃。 他拿着帕子为她擦着手,轻轻地,好像怕她的手伤到。以前他也为她擦手,还说这双手极美,必须好好养着。 擦完一只手,他拉过她另一只手,同样耐心的擦着。两只手儿冰凉,害怕的发抖。 薛鉴的手掌想要包裹那只手,却是像泥鳅一样滑掉。他很想抓回来,但最终只是攥紧手心。 “姝姝。”他叫她,心底希望她回应一声。 舒姝缩在伞下,坐着冰冷的石板路,声音发哑:“我要回家,你放了我?” “好。”薛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个字,他不想放她走,他想带着她回去。 他居然看不清自己了,或许就像齐仲安所说:他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舒姝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拭着抽回自己裙摆,对方真的抬了脚。她忙不迭的扔了伞,想要爬起来跑掉。 刚迈出两步,膝盖的痛疼让她扶住一旁墙壁。薛鉴的手抓上她的手臂。 “你说过的!”舒姝再次哭起来,这个人太恶劣了,怎么可能放她? 分卷阅读135 “别哭了,”薛鉴很想抬手摸上那张脸儿,可是他知道她会抗拒,“拿着伞。” 他弯腰捡起伞,再次塞去舒姝手中。随后抓住人的手腕一带,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放我下来。”舒姝大惊,挣扎的想从薛鉴背上下来。 “你再动,我就真把你抓回去。”薛鉴警告了一声,然后这话很管用,身上的人消停了,只能试到她的颤抖。 他背着她走在漆黑的巷子里,走得很慢,腿上的血渐渐渗出来,染透了脚上皂靴,垫底留在石板路上,也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在一条路的尽头,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舒姝被薛鉴塞进马车。 她谨慎的贴在车壁,现在已经不若方才那样慌乱,心里想着薛鉴要做什么。 忽的,头上落在一张大浴巾,将舒姝整个盖住,还没反应上来,就有人伸手帮她擦着头发…… “回去喝点药,会着凉的。”薛鉴很想把人带回去,很想很想,想要像以前那样抱住她。 虽然离着她这样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遥远。齐仲安说他伤害了她,原是真的吗? 舒姝肿着一双眼,往门边移了移,生怕薛鉴一只手就把她抓过去。 外面的雨声敲打着棚顶,深夜的人群已经散去,上元节在遗憾中收场,可那花魁争夺应该还是热火朝天吧? “姝姝,”薛鉴叫了声,今晚他叫了她几次,没有得到一次回应,这一次亦然,“喜欢上元节吗?花灯呢?” 舒姝不说话,低着头抠着手心,她不知道马车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薛鉴想做什么? “姝姝,说说话行吗?”薛鉴问,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奢望着她看自己一眼。 舒姝悄悄拿眼看了坐着的男人,忍不住想跳下车逃走,她对他能说什么?她只想要安静的生活,家人都安好,她不想偷偷摸摸做他的听话人偶。 够了,那种日子再也不想回去,她想要离开了,离开京城。 “殿下,宁安巷就在前面。”廷安的声音传进车厢。 随即,马车缓缓停下,在一处僻静地方。 舒姝赶紧从车上下来,迈开步子就跑。 “回来!” 只这一声,舒姝钉住了一样站在雨中,她还是怕他,已经深深地刻在骨头上。 头顶遮上油纸伞,她的手被轻轻执起,掌心送进竹制的伞柄,带着微微体温。 “拿上伞。”薛鉴的指尖帮着舒姝握紧伞柄,随后自己转身,走向马车。 舒姝回头看了一眼,回跑追上薛鉴,将伞塞了回去,最后拖着发疼的腿往宁安巷跑去。 油纸伞落在地上,在聚起的水洼中转了一圈,最终没有在任何一人的手中。 遥遥看着那漆黑的巷子口,好似有一人撑伞出来,为舒姝遮住落下的雨滴,而她并未拒绝,与人说了几句,便一同走进巷子里去了。 薛鉴双眼微眯,胸口憋闷。他给的不要,别人却可以吗? 44. 第 44 章 “殿下, 已过子时了。”廷安走过来,撑了伞为人遮住,“宫中应该还在等你过去。” 薛鉴扫了眼地上的伞:“走吧。” “你的腿?”廷安对血腥气很敏感, 尽管是雨夜, 但他还是嗅到了。 “宫里不是备有官服吗?”薛鉴未管,转身上了马车。 雨继续下, 在水洼里荡着圈圈涟漪,一线血迹在水中化开, 再寻不见。 车轮缓缓启动, 薛鉴坐在车内, 似乎正月却比腊月还要寒冷。指尖挑了袍角, 露出里裤,已经粘粘在腿上, 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他觉得一切似乎都没了意思,众人仰望的高高在上,手中握着的生死大权……没有人同他一起分享。 上元节也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就像年节一样,一定也是有趣的吧?可是她跟着别的男子一起看灯, 那人跑去给她买吃的, 她就乖巧的留在原地等着。 薛鉴微微闭眼:“连一句话都不愿同我说了, 狠心的丫头。” 。 。 。 舒姝浑身冷, 她不敢回头, 怕薛鉴 分卷阅读136 就站在身后。她侧脸看看, 身旁的是于德铭为她撑伞。 “方才下雨, 我过去找你,发现你不在了。”于德铭道,眼中挂着担忧, 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儿,“我在周围找遍了,便想着你可能是回来了,就在这边一直等着。” “当时人多,我没站稳就被带着往前走了。”舒姝嘴唇发抖,声音微哑,尽量不让对方觉察出什么,“天黑又摔了一下。” “你摔伤了?”于德铭站下,低头看着舒姝裙子上的泥水,“就不该让你去看什么灯的,是不是很厉害?” “不碍事。”舒姝摇头,她现在只想回家,然后把门关紧。 “先回家吧,外面太冷了。”于德铭伸出手臂,“要是腿疼,你就扶着我的手臂。” “我能走。”舒姝道了谢,心中不免忐忑,薛鉴一定看到于德铭了,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人下手? 于德铭笑了声,像是温风一样清爽:“有时候你真是挺倔强的,一番好意都不接受,不收你银子的。” “知道,你们一家人都很好,帮了我们许多。”越是这样,舒姝就越担心自己会连累人家。尤其是于德铭,他要考试,薛鉴万一为难呢? “行,那你自己看着路点儿。”于德铭笑着摇头,似乎这姑娘的防备心太强了。也跟她的遭遇有关吧,事事谨慎的。 到了家门口,院子里黑漆漆的,念巧还没回来,下雨可能留在什么地方躲雨了。 “我回去了。”舒姝道了声,便转身开了锁。 于德铭微微颔首,待人把门拴紧了,他才撑伞离开。 舒姝看着黑黑的院子,当中的那棵老槐树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周围除了雨声再无别的,竟然生出一种可怕的静谧。 她揉着摔疼的手肘,摸黑回到了自己卧房。她将门关紧,点了桌上的半截蜡烛。 身上被雨淋湿,冷得厉害。她直接扯了被子盖住,屋里没有炭盆,鼻头都是凉凉的。 舒姝不想动弹,倚着枕头,守着一盏灯等念巧回来,一个人留在家中,她觉得害怕。 “哒哒”,沉闷的敲门声响起,那是生铁门环扣在了门板上。 舒姝从床上下来,从一边拿了斗篷披上,开了房门走去院中。 她走到大门边,小声叫着:“念巧?” “是我。”门外是于德铭的声音。 舒姝想了想,最终还是开了大门,看着门外站在雨中的男子:“于公子,你家大哥可回来了?” “并未,应该是在某处躲雨,”于德铭一手撑伞,另一只手中攥着什么,“你放心,我大哥不会做什么的。” 说出这话倒让两人都觉得不自在了,还是于德铭抬起手伸到舒姝面前。 “这是什么?”舒姝能隐约看到躺在于德铭手心中的一个小瓷瓶。 “药油。”于德铭道,“你不想让我进去吗?我给你说说怎么用。” 舒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开了门:“请进。” 两人去了正屋,舒姝点了灯,请了于德铭坐下,本来想泡茶招待客人,怎奈家中无人烧水。 “不用忙的,我给你讲讲就回去。”于德铭笑道,“你都摔到了,怎能让你泡茶,就当欠我一杯茶,改日请了就好。” “怠慢了。”舒姝坐下,多少不自在,毕竟在自己家,还单独和一个外男。“这是药油?” “对,我上学的地方,有一位老师喜欢钻研医术,这是他从西域人手中买来的,很是管用。”于德铭那瓷瓶推到舒姝手边,“只要涂在伤处,手掌心轻轻揉,至发热就可以了。” “西域的?”舒姝盯着瓶子,在皇家别院时,她也吃过西域的一颗丸药,进贡的。 “对,说是难得,我软磨硬泡要来的,”于德铭笑,“你说,我要了来自己又用不上,也不知道是否有用,就是扔在抽屉中浪费,便给姑娘吧。” 舒姝一想,于德胜行船,会碰到各种伤,怎能说用不上?还是眼前这于家二郎故意说的吧,倒是让人暖心。 “谢谢,那我收下了。” “不用,”于德铭摆手,“我娘说,出了正月会请姑娘和嫂嫂过去,有事商议。” 一听这话,舒姝便想到的就是念巧。那于德胜已经二十有三,常年行 分卷阅读137 船,未有成亲,想来家中母亲也是急了,见着人有意,自然会忙着张罗的。 “我会与嫂嫂说的。” “我先去外面,你先在这儿擦一下试试,要是不懂,你就喊我。”说完,于德铭掀了帘子去了外面。 舒姝见人出去,也就拔了瓶塞,弯腰撸起裤管。灯火映照下,膝盖上赫然泛出淤青。 她按着于德铭教的,涂了药油在掌心,然后按在膝盖慢慢搓揉…… “嘶……唔。”舒姝脸皱成一团,疼得咬紧了牙。 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薛鉴什么,与他在一起总是遍体鳞伤。 这药油倒是不错,伤处很快就开始发热,渐渐地也没那么疼了。 “好了,我会了。”舒姝放下衣裳,对着门帘喊了一声。 可是并未得到回应,她疑惑地起身,走到门边掀了帘子,却发现于德铭并未站在门外。 舒姝走出正屋,见着伙房中点了灯,正看着于德铭走出来。 他几步跑了过来,抬手遮在头顶,挡着落下的雨丝:“雨天里,柴火也潮,好不容易点上了。” “什么?”舒姝看去伙房,能看见灶里的火。 “对了,药油会用吗?”于德铭问。 舒姝点头:“不难,很有用,不怎么疼了。” “你摔倒有我的错,希望你快些好起来。”于德铭道,他把手送到舒姝面前,“在你墙角看到了这个。” “什么?”舒姝越发不明白于德铭的用意了,他要做什么? 这样想着,还是伸开自己的掌心,然后接到了一颗圆圆地卵石。 “我和你一墙之隔,你有什么事就用石头敲墙,一下就是人安好,两下就是需要帮忙,我会知道的。”于德铭看去舒姝卧房,“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可……”舒姝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敲墙算什么? “对了,千万把门关好了。”说完,于德铭离开了院子,只留下一片雨声。 正说着,念巧回来了,手里撑着一把大伞,另一只手提着一包东西。 于德铭经过念巧,对人弯了下腰:“舒姑娘摔着了,我来送了药油。” 说完,人便离开了。 念巧赶紧跑到舒姝面前,担忧的上下打量:“姑娘,你没事吧?都怪我,就不该去看什么灯。” 她沮丧的把伞放去一边,也没了什么好心情:“许嬷嬷回来又要说我了,我送你回屋吧。” “不让她知道就好了。”舒姝安慰了一句,她摔倒又不是念巧的错,只是没想到会碰见薛鉴,地上又滑心又慌。 回到卧房,念巧把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包了各种吃的,料想是那于德胜买来送她的。 舒姝揉着膝盖,若是于德胜以后会待着念巧好,倒也是可以把人交给他。于家家境也算不错,吃什么也不会少了念巧的,关键还是人好。 “都看到什么了?花魁见到了?” 念巧摇头:“有什么好看的,根本就比不上姑娘你,一个个不正经的,比那经常过来的兰娇还要过分,穿那么少也不怕冻死?” 舒姝噗嗤笑了声:“这么多吃的?” “我吃不了,你和我一起吃。”说着,念巧拿了一块油炸果子送来舒姝面前。 舒姝接过来,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温热,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我回来晚了,还让姑娘自己点炭盆,烧水,就该早回来的。”念巧一旁自责着,咔嚓咬下一块果子,腮帮子动着。 舒姝这才看去门边,那炭盆中的炭火刚刚烧上来,红彤彤的散发着热气。这是……刚才于德铭点的? “我去给你端水,你洗洗睡吧。”念巧拿着吃的出了东厢房。 舒姝放下那片果子,眼睛发沉。想着刚才自己在正屋涂药油,于德铭在伙房生了火,又帮她点了炭盆,让他忙活许多,倒有些过意不去。 “咚咚咚”,墙壁突然传来三声敲击。 舒姝回身,看着床榻里侧的墙壁,忆起方才于德铭的话。她看着桌上的圆圆卵石,慢慢伸手抓了过来。 “咚”,一下代表无事。 对 分卷阅读138 面没了声音,舒姝觉得头晕,念巧回来了,也没什么心事了,便躺去了床上,扯了被子盖上。 迷迷糊糊间,念巧端着热水进来,轻轻放在一旁,小声问道:“姑娘,你睡了?” 舒姝轻轻嗯了声,连眼睛也懒得睁开:“念巧,你洗洗睡吧,我困了。” 念巧吹了蜡烛,然后关了门出去。 雨夜滴滴答答,湿冷的天气让人难受,心情也跟着阴郁。 舒姝睡得并不好,薛鉴的出现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几日安静。梦里回到了她跟着他的时候,看着他杀人,在他的手中无法逃脱,对着他笑,做着他喜欢的乖巧…… 翌日,天地间一片阴冷潮湿,冷风一过,便让人缩了脖子。 舒姝在床上翻了个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昨晚摔得有这么厉害? 念巧已经做好早膳,有昨晚带回来的果子,再就是下好的汤圆。 “十六了,人家说上元节过了就是彻底过完年了。”她一边说,一边摆着筷子,“少夫人和小公子何时回来?要不要我去接她们?” “雇了马车,下过雨路不好走,咱等着就好了。”舒姝揉了额头,应该是晚上没睡好,头晕沉沉的。 “今天茶坊要开门吗?”念巧问。 “晌午再说吧,头晌没有什么人,一会儿过去收拾一下就行。”舒姝看着桌上饭食,并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颗汤圆。 她回屋拿了钥匙,披了那件最厚的斗篷,明明已经正月十六,却还这样冷。 舒姝经过于家门前,大门上红红的对联经过一夜风雨,已经失去了原先的颜色。 突然,院子里传来于德铭的笑声,然后是于德胜的大嗓门儿,接着于婶子招呼聊个儿子进屋用膳。 茶坊里也很冷,天气阴沉,里面光线有些暗。 舒姝将里外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漏雨的地方,随后便进了烧水间,想要这把火升起来。 “哒哒哒”,有人在外面敲着桌子。 舒姝站起身,不由身子一晃差点儿栽倒,幸亏扶住一旁的门框。 她从烧水间走出堂中,看着站在正中的女子,一身锦绣,秀美的发髻暂满珠钗,有暗处闪着光芒。 “表姐,上元安康。”廖明珠道了声,话语中冷冷淡淡。 她上前两步,看着一身素淡衣裳的舒姝,收敛了眼中的鄙夷。瞧这京城第一美人,改成卖茶的了,她还真想送人一个绰号呢:茶叶西施。 想到此,廖明珠不由翘了嘴角,抬起手来做着掩饰:“今日是十六。” 舒姝看着来人,廖明珠现在会来这儿,还跟她说什么上元安康?倒是一件奇事。 “要喝茶?” “不了,”廖明珠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好像这里味道多难闻一样,“我娘让我来给你送张帖子。” “姨母?找我做什么?”舒姝没有情绪的问了句,早先连见都不见,还拿着生病的借口,这下又来找她? “表姐忘了,每年十六你都会去侯府的,”廖明珠只当没看见舒姝脸上的冷淡,继续道,“除了走亲戚,还是我母亲的生辰啊。” “不必了,我们拿不出生辰礼。”舒姝不想和廖家再有瓜葛,真当是亲戚,早去做什么了? 廖明珠倒也不急:“真不去?前日我娘听从关外回来的人说,楠表哥的……” “你说什么?”舒姝头一晕,连忙伸手摁住桌面,这才稳住身形,“我哥……” “我不知道,”廖明珠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是我娘一直在打听,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 说完,她从袖筒中抽出一张帖子,手一甩扔在桌上:“晌午会设宴,给表姐留了位置的。我先走了,去九王府接人,和薛珍约好了的。” 廖明珠走了,舒姝拿起那张帖子。难道是大哥的尸骨有了消息? 当初舒正楠只说死在关外,一行队伍遇到贼匪,只活着两人,剩下的全死了。 交代了念巧,舒姝决定去一趟明顺侯府。 。 。 。 “你说你,怎么就吃了迷魂药一样?”廖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廖千恒,气得直叹气,“要什么人没有,偏要她?” b 分卷阅读139 r   “娘,我不想喝药了,你叫人撤了吧。”廖千恒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抬起一双手悲哀道,“这双手就废了吧。” “你……你就仗着你祖母偏爱你,天天惹祸!”廖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可是又无能无力。 自从这儿子伤了,家里老夫人就跟被人揪了心去似的,整天嚷着孙子没了,她也不活了。 廖千恒直接翻过身去,嘴里嘟哝:“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娘就是不肯成全。” “你要她,京城里的人会怎么看我?”廖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我外甥女儿,你让我给她什么身份?” “那些以后再说,你把人留下就行了。”廖千恒有气无力,嘴里哼唧着手疼。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婢子,垂首弯腰:“夫人,各家夫人姑娘已经来了。” 廖千恒一个咕噜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舒姝来没来?” 婢子摇摇头:“奴婢不知。” “行了,你给我老实呆着,别打她的主意,我是真有事与她说。”廖夫人觉得头痛,这儿子是迷了心窍? 真让廖千恒收了舒姝,她可不愿,到时候还不被京城人骂死?可是她这做姨母的又不忍心外甥女儿受苦,接来侯府的话…… 。 。 。 侯府大门外,舒姝见着一辆辆停过来的马车,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那些都是世家千金,贵家公子。她一身素淡,显得格格不入。 所幸她也不是过来与人争奇斗艳的,只想听廖夫人说大哥的事情。 走到台阶前,舒姝刚要将手中的帖子递上去,便听见一声声嘈杂。 转过身去,才发现那渐渐行来的华丽马车,巨大的车盖,四下坠着红樱流苏,车身雕刻精美的纹路,硕大的车轮碾压路面,带着帘子微微晃动。两队侍卫骑马追随,一丝不苟。 舒姝认得,这是薛鉴的马车,耳边也听不见那些姑娘们雀跃的话语,只想赶紧进去,不要让他发现。 谁知守门的管事并不接她的帖子,而是带着一众仆从,齐齐到了马车跟前迎接。 舒姝无法,四下看看,想找个地方藏一下,一会儿把人让进去,她再进去。 她走去两名女子身后,这里应该不会被他看见。 两个姑娘也没在意站在身后的舒姝,全都看着那奢华车辇,等着那帘子掀开,大楚最尊贵的男人出来。 “你说真的?”一个女子开口问,“诓人吧?” “自然是真的,”另一女子小声道,“这是洪夫人的意思,想着借此时机相看各家姑娘,为献王选妃。” “献王选妃,洪夫人插手?” “洪夫人与邓淑妃是结拜姐妹,献王殿下都是称她梁姨母的,当然可以办此事,不然这京城谁能办?” 舒姝听着两人说话,倒也不意外薛鉴会娶王妃,只是没想到洪夫人会借着姨母生辰这个幌子,将军府和侯府是要走到一起了? 而那边,一身红衣的洪玉芯跑到了薛鉴身旁,对人笑得好看。 薛鉴走在前面,先进了侯府,而后人陆陆续续的递了帖子进去。 舒姝选在最后进去,她对侯府的路还是熟悉的,便直接寻了一条人少的路去廖夫人院子。 走了一段,只觉得头更晕,便停下来,扶着墙壁休息。 “表妹?” 舒姝回头,正看见廖千恒走过来,她暗道一声不好,怎么又碰上这混账表哥了? 廖千恒几步过来,挡在舒姝面前:“你要去找我娘?” “你怎么知道?”舒姝转过身继续往前,想要摆脱廖千恒。 “我带你去。”廖千恒一步便追上,影子一样跟随,“年节都没去看你,我碰到贼匪了,两只手都伤了。” 舒姝视线落在廖千恒的手上,那里缠着薄薄的绷带,当初可是薛鉴两把刀子扎透了他的手…… “表妹,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廖千恒伸出手,想要摸上舒姝额头。 舒姝连忙躲开:“没有。” “不对吧,”廖千恒摇头,“看你走路虚浮,表妹定是生病了?” 舒姝加快脚步,可是无法甩掉廖千恒,就这样跟着她 分卷阅读140 一起往廖夫人的院子……她刹住脚步,不再向前。 “表妹,快走啊,前面就到了。”廖千恒催促着。 “我忘了给姨母带生辰礼,先回去取来。”舒姝回头往回走,廖千恒不对劲儿。 “你别走!”廖千恒一手拉住舒姝,将人往回拽着。 “你放手!”舒姝伸手抠上廖千恒手背上的伤口,毫不留情。 “哎哟!”廖千恒疼得松了手,脸色变得阴狠,“好好哄着你不干,非要吃苦头?” 舒姝靠在墙上,眼看着廖千恒冲上来,眼前红影一闪…… “呃……殿……” 再看,一只手掐上廖千恒的脖子,将他直接摁在墙壁上,脸上青筋暴突,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双手掰着卡在喉咙上的手,几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找死!”薛鉴手上用力,眼前那张憎恶的脸慢慢变得涨红狰狞,犹如厉鬼。 他眼睛眯着,薄唇抿紧。敢动她? 45. 第 45 章 舒姝靠在墙壁上, 她不舒服,浑身散了架一样,就连眼前的人影也开始晃着。 薛鉴?他怎么会在这儿? 廖千恒眼睛上翻, 眼看着就要死在薛鉴手里, 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 薛鉴眼中闪过残忍,手指一松, 廖千恒便像死鱼一样滑落地上,窒息得晕了过去, 不省人事。 抬起脚直接踩在廖千恒的脸上, 靴底碾着不错的面皮。薛鉴的身子弯下, 右腿有伤, 只能左腿用力,他伸出自己的手向廷安:“把刀给本王, 这张脸实在碍眼,划几下应该才好看。” “殿下,”廷安站在一旁, 攥紧了自己的刀柄,哪敢真的递过去, “这里是明顺侯府。” “哦?”薛鉴笑了声, 嘴角一侧翘起, 眼神冰冷, “那又如何?” 他不但想杀他, 还想将他开膛破肚, 五马分尸……敢动她谁都别想动她! 廷安何其了解主子性情, 他想办谁可不管什么地方:“姑娘她……” 一句话,薛鉴看去舒姝,见她贴的墙壁慢慢后退, 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样,见他看她,急急转了身子踉跄的扶着墙壁就跑。 她又跑了? 薛鉴哪还管得上廖千恒?抬脚像踢沙包一般,把人踹开。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才迈开步子,去追那仓皇的身影。 舒姝浑身发虚,脚下步子更是乱的不成样子,眼前的景物晃得厉害,只能盲目的往前。 蓦的,手臂被人抓住,她跑不了了,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旁的树干,无力的抽着手:“我要找……姨母,你松手啊!” 薛鉴没有松开,盯着那张红的不自然的脸,以及刚才廖千恒的话,她生病了? “跑什么?”他问,心里莫名生了一丝怒火。 方才在大门外,她就藏在人后面躲他,可以,他只当没看见;后面呢?被廖千恒那草包缠上,明知道侯府不是好地方,还往这边跑?现在还把他当坏蛋,见了就逃,他这次对她什么也没做。 舒姝想要好好静下来,可是只觉得越来越晕:“我要见廖夫人……嗯,手很疼。” 她难受的皱着眉,手腕子都要被折断了,浑身都疼。 “你病了?”薛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没了精神。 “你放开。”舒姝声音沙哑,眼前的人影晃动,变为两个,重重叠叠……最终眼前一黑,什么都没了。 “姝姝?”薛鉴喊着熟悉的名字,手一伸便接住了那具纤柔身体,她终于再次回到他的怀里,忍不住想要紧紧勒住,再不放开。 “殿下,这边属下来处理。”廷安站在几步外,低头看着眼前方寸之地。廖千恒应该是没几日活头了,上次侥幸逃脱,现在还不知收敛,妄想着殿下的人,自己往死路上走。 薛鉴嘴角弯了下,手指落在那张发红的脸蛋儿上,果然,她这样和他的心意,眉眼鼻唇,每一处。 可是指尖像烫到了一样,连着嘴边的笑也消失不见,他伸手探上她的额头,滚烫。 “让马车去后巷等着。”薛鉴脱了自己的斗篷,包在舒姝身 分卷阅读141 上。 “是。”廷安看了一眼远处还躺在地上的廖千恒,等着家伙醒了后,会有他怕的时候。 。 。 。 马车上,舒姝躺在边上,蜷缩着身子,呼吸不平稳,嘴唇干得皱了皮。 薛鉴看着,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就好像她还和以前一样,乖乖的跟着他。可他也明白,她这是病了,不然怎么会到他手里,说不定早就跑开了。 “看看,一定是昨晚着凉了,”他躺下,在她的身边,想要将她圈住,却只是静静的看那张脸儿,“如果是别人劝你吃药,你也会不听吗?” 手指想去缠着她的头发,最终只是指尖动了下。 “我不会喜欢人,也从来没喜欢过,但是……我可以为你试试。”薛鉴的手拨着舒姝脸上的乱发,“只要你别跑。” “姝姝,以后陪着我一起过年节,可好?我给你压祟包,想要多少都可以。” “嗯……”舒姝皱了眉,难受的嘤咛一声。 “你不会有事,很快会好起来。”终于,薛鉴将人抱住,脸颊贴上人的发顶,轻轻闭上眼,“不要跑了,跑也跑不掉的,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 。 。 。 舒姝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黄色的纱幔,柔软的被褥。 她想起了廖千恒,心里一沉,连忙抓住自己的衣襟,看着完好的衣袖,稍松了口气。 身上还是疼,头也晕着,嘴里有一股苦味儿,像是药。 舒姝坐起来,伸手掀开幔帐,眼前看到了偌大的厅室。规矩的摆设,高高的门扇,窗边的书案,袅袅烟气的香炉…… “你醒了?”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 舒姝循声看去,窗上跳下来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一身明黄……是薛章! “皇上?”她赶紧想下床来行礼,头又是一晕。 “免礼了,不用起来。”薛章走过来,看着舒姝,“这里只有朕一人,我是偷着进来的,你不准跟皇叔说,行吗?” “皇叔?” “嗯,”薛章走过来,直接坐到床榻上,两条小腿耷拉着,“宫里没有人跟我说话,那些太监只会哄我,我就偷跑出来了。” “皇上,我怎么会在这儿?”舒姝只记得自己倒了明顺侯府,然后廖千恒拉住她……后面,是薛鉴。 薛章奇怪的看着舒姝,圆圆的小嘴儿嘟了下:“当然是皇叔,他可以带任何人进宫。” “这里是皇宫?”舒姝脑子乱成一团,薛鉴把她带来这里? “你病了吗?我看见太医刚走。”薛章道,看着舒姝,“我想找舒询玩儿,可是我出不去,他们总是看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做。” 舒姝伸手,想要抱一下这小娃儿,可是身子使不上力,又怕给人过上病气:“以后,一定有机会的。等长大了,你就可以了去想去的地方。” “那你能帮朕跟皇叔说说吗?”薛章问,一双眼睛水亮亮的,“我想见我娘。” 这个忙舒姝没有办法,薛鉴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话,更何况她凭什么跟他说呢? “行吗?”薛章期待的看着,“我娘就在东宫。” 舒姝胸口一滞,东宫哪里还存在,早已经空空如也。至于太子妃,此刻应该和东宫妃妾一道,在守皇陵。可怜薛章小小年纪,父母都不在身旁。 “有人来了,朕先走了,你帮我跟皇叔说说……”薛章后面没说话,小跑着爬上窗户,跳了出去,猫儿一样消失在视线中。 此时,门开了,薛鉴从外面进来,正好对上舒姝的双眼。 “醒了?” 舒姝看了眼还未关好的窗扇,低下头,两只手捏在一起:“殿下。” 薛鉴走到床边,看她低下头,露出皙白的脖颈,以前他总是喜欢在那里烙上属于自己的痕迹,她会喊“疼”。 “你病了,为何要去明顺侯府?” “姨母生辰,就过去看看。”舒姝简单回道,她可不会说是想知道大哥的事情。 “你……难道不认为是想诓你过去?”薛鉴站着,离着床只有一步。 舒姝也不反驳:“可能是我傻。” 分卷阅读142 或许廖家是有想骗她过去的意思,但是不至于拿着大哥的事来。她知道,或许姨母真的有大哥的什么消息,所以她才会走这一趟。谁知道身子不争气,病成这样,现在还被带来了皇宫。 “不许这样说自己。”薛鉴上前一步,直接坐到床上,伸手便要掀开被子。 舒姝大惊,无力的双手抓着被子就往床里缩:“殿下?” “别动,过来。”薛鉴摇头,只能抬起右腿放到床上,探着身子去抓逃走的人,然后抓住了一只脚腕。 “殿下说过,我们结束了。”舒姝蹬着那只脚儿,想要抽回来,冷不丁就踢在了薛鉴的腿上。 “嘶。”薛鉴脸色一变,被踢的地方正是伤口,估计血又出来了,手上不禁加重力气,直接将人拖了出来,“什么时候说过?” 他没再多说,直接掀了舒姝裙摆,撸起她的裤管。 舒姝气得要哭出来,身子摔进被子里,他还是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还反悔不承认:“初四那晚,你说的。” 薛鉴笑笑,伸手摸上她的膝盖,动作很轻,像怕弄痛她,看着淡淡的淤青:“这里,你处理过了?” 他记得昨晚她摔得厉害,现在看着明显是做过什么:“不说话?我不会松手的。” “药油。”舒姝想抽回搭在人腿上的小腿儿。 “他给你的?”薛鉴猜到了,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哪会知道什么药油?家里无人,她居然深夜开门让一个男子进屋…… “我自己的。”舒姝道,她不会说出于德铭来,人家是好意相帮。 “呵,”薛鉴看着那双躲避他的眼睛,这是想护着那人?“好。” 他放开了纤细的脚腕,起身走去桌边,随意拆了桌上的信笺,看着上面的字迹。 舒姝哪还管得上头晕生病?赶紧从床上下来,弯腰穿好鞋子:“谢殿下相助,民女该回家了。” 薛鉴捏着信纸的手尖发白。民女?这是和他划得多清楚? “告退。”舒姝不想久留,亦不知道现在何时,便行了一礼,往门边走去。 “齐仲安他……” 刚要伸手拉门,舒姝站在原地,她看着门扇上纹路:“他如何了?” 薛鉴回京了,齐仲安却没有消息,莫不是他…… “你过来。”薛鉴看来门边。 舒姝轻闭了下眼,转身回去,到了书案前。 “喝了。”薛鉴从桌上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眼神示意。 舒姝伸手接过,苦涩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她苦了脸,张开嘴将苦药喝下。口中苦涩难忍,眉间蹙起。 太苦了,简直能把她的肠子绞断。她抬手捂住嘴,阻止那股苦涩往上涌。 “把这个吃了。”薛鉴收回药碗,手心又多了别的东西。 舒姝看着躺在人掌心中的两颗饴糖,抬起头对人道:“不用,这药不苦。” “不苦?”薛鉴看着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眼泪都出来了,还嘴犟。难怪了,跟着他的时候,演得那样像。 真是,以前他给的东西她都会吃,还会笑着说好吃的。不过,现在她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是软软的。 “齐仲安……他怎么样了?”舒姝问,总觉得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些奇怪,反正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讨好他了,不愿意再回去了。 “他?”薛鉴坐进椅子,“真的很烦。” 舒姝心提了起来,齐仲安的脾气她有些了解,有时候做事认死理儿。加上之前的恩怨,他和薛鉴肯定会起冲突,薛鉴这人心狠,上来了真会把人杀了的。 “姝姝,你觉不觉得齐仲安说话,像和尚念经啊?”薛鉴问,“逮到一件事情说个没完没了的,让人想把他的舌头割了。” “他怎么样?”舒姝又问。 “留在受灾地了,尽管他做人不太会,有一点还是不错的,”薛鉴顿了顿,眼睛中难得带了温和,“认真。” 那书呆子当初居然拿着一把刀就来刺杀他,原本以为是个绣花枕头的,没想到在公事面前,他会放弃个人恩怨,一心一意为治理雪患。甚至,两人还有意见一致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互相看不顺眼。 薛鉴知道齐仲安和舒姝只是兄 分卷阅读143 妹情谊后,倒是也不想再追究什么,所有能为大楚办事的,可以考虑留用。 舒姝明白了,齐仲安没事:“我要回家。” 薛鉴早就知道人会这样说,她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若不是她病得晕了过去,根本得不到那一刻的亲近。曾经,她可是攥在他手心里的。 “好,本王送你出去。” 他站起来,可他不想放她走,想要留住她。只是现在不成了,要换一种方式了,她不是马儿,驯服了便会听话的。 两人到了门边,舒姝余光中看了身边人一眼,然后抬手拉上门把手。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外面是正殿。她继续拉着,想快点离开。 已经开了一半,突然一只手直接摁上门扇…… “嘭”,门扇再次严丝合缝,紧紧关闭,将外殿隔绝开来。 舒姝头一晕,看着眼前那只五指张开的手,心沉了下去。 她转过身,便对上他近在眼前的脸,他的衣袖扫着她的脸颊,冰冷的气息笼罩住她:“我……” 薛鉴看见了舒姝眼中的惊慌,甚至是惧怕……她怕他,原来是帕吗?抓到她何其容易,有时候甚至她都不敢动,呆呆地一副任人宰割。 “姝姝,”他叫她,这名字那样好听,“我不会杀齐仲安,你别怕我。以后,也不会当着你的面杀人……” 突然,薛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对于她,他有些毫无对策,能用的就是强行锁住她,不让她离开。他不喜欢她站在别的男子身边,更不想见到她对着别人笑,吃别人给的东西……那些事他该做的。 不喜欢,很不喜欢,想起两人见面,别人对她的心思……他忍不住想把那人挫骨扬灰,大卸八块。 舒姝后背贴上门扇,被人堵得无处可躲,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以至于薛鉴说什么,她听的恍恍惚惚。 “这样好不好?你听我说几句话,几句就好,然后我放你回去。”薛鉴想贴在人的身上,感受她的温软,听她咯咯的笑声,抓她腰间的痒肉。 舒姝点头,可是脖子忍不住就想缩起来,脸颊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手指紧紧抓着身后门板。不听又能怎么样?他会放她? “我不会再逼你,但是你也不要见到我就跑,好不好?”薛鉴问,甚至带了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放软商量。 “殿下何意?”舒姝有些混沌,药效上涌,困意再次袭来。 “不想再也见不到你,”薛鉴看着那张小脸,心中生出疼惜,原来他这样在意她吗?“所以,若是我的邀约,姝姝可会答应?” “不要!”舒姝摇头,眼圈发红,“我不回去了。” 薛鉴头微微底下,终于伸手抚上她发抖的脸颊,指肚感受着微微的烫:“不是抓你回去。” 他看着熟悉的眉眼,才发现她眼底藏着的倔强:“不回去了,重新开始,可好?” “开始?”舒姝突然看不透了,眼前的人真是薛鉴,他在商议?说的话又是何意? “就这样好不好?”薛鉴问着,替舒姝理了头发,“回去吧,好好养着。” 说完,他松了手,身子前倾,下颌擦过她的发顶。 舒姝缩了脖子,脸儿别去一旁,像一只把头往翅膀里藏得雀儿,惊慌闪躲。 耳边传来一声笑,然后是一丝微凉风进来,原是薛鉴伸手开了门而已。 “走吧。”薛鉴为舒姝披了斗篷,将兜帽轻轻扣在她的头上。难怪穿的这样多,竟是生病了。 生病了还往外跑,去的还是明顺侯府?自己往狼窝里送,她到底怎么想的? 舒姝站好,看着薛鉴先走了出去,她见他走出几步后,回头来对她笑。 他说:“走了,说不定你嫂嫂在家为你包包子。” 天放黑了,又阴又冷,接下来的半个月都不会有好天气,只能期待二月会好起来。 一辆小马车行在街道上,昨夜的一场雨毁了上元节的花灯,那架子上早已一片狼藉,还未来记得及处理。 “我在这里下车就好。”舒姝道了声,低着头并未抬起。 “好。”薛鉴敲了敲车壁。 马车停了,舒姝刚要起身,有东西推来她的手边。那是捆在一起 分卷阅读144 的一包包伤寒药,还拴着一瓶药酒。 “御医配好的,带上吧。”薛鉴道,他的右腿不舒服的支了起来。 舒姝缩回手去,掀开门帘:“不用了,家中有的。” “姝姝,”薛鉴对着出去一半的身影叫了声,手不禁想抓回人来,“你……路滑,小心些。” 舒姝没回应,直接跳下车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一条巷子。 薛鉴摇摇头,放平自己受伤的腿,自嘲一声:“又跑掉了。” 他敲了敲车壁,知道廷安就在外面:“让人去看着她,别让她发现。” “是。”廷安应下,“殿下,现在回哪儿?” “哪儿?”薛鉴懒懒的撑着一条手臂,“那就再回明顺侯府看看?万一本王闹出人命,可不太好,该去登门慰问一声。” 廷安:“……是。” 舒姝沿着巷子走了长长的一段,发现薛鉴并未跟上,也便放下心来。 总觉得从北方回来后,薛鉴变得更吓人了,这回是完全猜不透他想做什么。说什么重新开始,还不是一样把她抓回去? 想到这儿,心情变得沉闷。再次记起明顺侯府的事,本来想知道大哥的事情,没想到被廖千恒给坏了。 舒姝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找一日在去明顺侯府问清楚。 回到茶坊的时候,家里人正在收拾,天不好,出来的人也少,是以想早早的回去。 “姑娘,你才回来?”念巧喊了声。 舒姝进到茶坊,坐在一把凳子上,撒娇一样抱住念巧的腰:“我生了风寒,现在头晕的厉害。” 许嬷嬷走过来,担忧的问道:“怎么就病了?” 一听这话,念巧开始心虚:“昨晚,姑娘淋了雨……” “又是你?”许嬷嬷伸手直接捞起墙边的笤帚,抓住念巧就往她身上抡。 念巧嗷嗷叫着,从一张桌子躲到另一张桌子,跟个猴儿一样灵活,嘴里喊着:“我再不敢了,你别打了。” 舒姝扯了嘴角,知道许嬷嬷不过是吓唬人而已,不会真的下去手的。 这时候,有人敲了门,往里探进头来:“有人在?” 许嬷嬷放下笤帚,拽了拽围裙走上前去:“这位客人,我们今日已经收了,你明日过来吧。” “我不是来喝茶的,是来送药的。”说着,那人走进来,将一摞药包连着一瓶药酒一起放在桌上,随后转身离开了。 舒姝看着那药,忆起这是方才在马车上,薛鉴给的那些…… “姑娘去买药了?”许嬷嬷赶忙提起来,“我现在就回去给你熬出来,伤寒可要早些治才行。” 念巧把桌子都擦了一遍,回头就看到坐着发呆的舒姝:“姑娘,白日里,于家二公子来找过你。” “什么?”舒姝回神,“他有何事?” “你不在,他说改日再说,”念巧觉得自己说了些没用的,又道:“少夫人在家里包包子呢。” 包子?真的是包包子? 46. 第 46 章 家中, 姜晴娘蒸好了包子,拿出两个特意包的小小的包子,放在碗里, 给舒询放去眼前。 舒姝洗了双手, 过来坐下。身体不舒爽,什么东西也不想吃。 “你也知道了吧?”姜晴娘坐下, 一双筷子放去舒姝面前,“隔壁说想叫咱过去做客。” “刚想和嫂嫂说的, 其实这件事不错, 挺合适的。”舒姝毫无胃口, 肚子却又不舒服, “念巧没有家人,咱这边就得帮着准备下。” “对, ”姜晴娘点头,“新的一年了,家里该有点喜事了, 挺好的。” 舒姝看着安静吃饭的姜晴娘,想了想, 还是没将舒正楠的那个消息说出来。只是, 侯府那边是否要走一趟? 她当然不觉得明顺侯府会那么好心, 来跟她说大哥的事, 可是这事真的放不下。 “安清师太挺好的, 好像对咱外面的事已经不在意了。”姜晴娘道, 看着舒询目光慈爱, “给询儿讲了很多,只是孩子小,还听不懂。” “这样也好。” 分卷阅读145 舒姝实在吃不下, 便起身道了声,“我回屋了,头有些晕。” “那也要吃些东西啊?”姜晴娘把一个包子装进碗里,送到舒姝手中,“拿回屋去,可不能空着肚子喝药。” “好。”舒姝点头,端着碗回了东厢房。 刚到床上坐下,就听见墙壁上“咚咚咚”敲了几声。 舒姝看看墙壁,拿起石头回敲了一下。倚着床,她看着手中卵石,这样做是否不太合适? “姑娘,我把药给你端来了。”许嬷嬷走进屋来,小心翼翼的把药碗放在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念巧这丫头真不像话,每次都惹麻烦。” “嬷嬷别说她了,于德胜约她的。”舒姝道,随手把卵石放在桌上。 “这样……”许嬷嬷顿了顿,心里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丫头要是能进于家,倒也是造化,惹是生非的。” “嬷嬷想想,咱家要准备什么,等定下了就开始置办吧。”舒姝端起药碗,闻着味道就是白日里薛鉴给她的那样,药还未入口舌头就已经麻了。 许嬷嬷嗯了声,从围裙的兜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现在药堂都这样做买卖了吗?买药还送饴糖。” “饴糖?”舒姝看去桌上,许嬷嬷正好解了纸包,一颗颗饴糖簇在一起,带着淡淡清香。 她端起碗,捏着鼻子,喝尽苦涩的药汁,脸儿皱成一团。 “姑娘喝了药就早些休息,明日不用去茶坊了,我们照顾的过来。”许嬷嬷送了一颗饴糖道舒姝手中,“我看少夫人挺会打理的,也喜欢呆在那边,以前她就喜欢热闹。” 舒姝点头,手指捏过饴糖,最后唅进口中,甜甜的味道蔓延开来,洗去了苦涩的药味儿。 她也发现了,自从开了茶坊,嫂嫂有事情可做,不必整日关在这个院子里愁眉苦脸,胡思乱想。有时候人真的需要找件事情来做,一味地闷着,只会把人憋出毛病来。 喝了药,舒姝躺在床上睡了,额头和身上渐渐冒出汗来。 。 。 。 明顺侯府,廖千恒脖子上一条明显的五指掐痕,人跟丢了魂儿一样,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幔帐。 侯府老夫人在一旁抹泪,一口一个“乖孙儿,谁下的毒手……” 廖夫人被搅和的脑仁儿疼,她早就该把这爱惹事的儿子关起来,总是坏她的事儿。 “母亲,恒儿只是摔到了,养一两日就好了。” “胡说,脖子上的掐痕,你当我眼花看不到?”老夫人一抬拐杖,咚的一声敲在地上。 “哎,”廖夫人只能再回到床边,“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回事儿,哑巴了?” 廖千恒顿时哭丧了一张脸,喉咙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模糊不清:“娘……我,表妹……” “咳咳!”廖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让你说这个,你说谁打你了?” “没有!”廖千恒闭上眼,他在自家里被人修理成这样,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还有……人差点掐死他不说,现在还和老爹在厅里用茶? 他能怎么说?说自己去劫表妹,被人看见揍了一顿?更别说那人说不定真能捏死他。 “没有?”老夫人不干了,“那你脖子怎么回事儿?” “我……就没有!”廖千恒蹬了两条腿,“我就是找表妹,摔倒了,她跑了。” “你……”廖夫人气得指着人说不出话,“我叫你别动她,你听不进去啊!” “真没意思,不想活了!”廖千恒虚着身子,拉住被子蒙了头。 “不就一个女人,给他找回来!”老夫人对着廖夫人没有好脸色,“你是不是亲娘?” 廖夫人没敢回话,今日一个好好地生辰,什么都准备好了,全叫廖千恒给毁了。这儿子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将来有了前途,十个舒姝都会有…… 今日不成,只能再做别的打算了。 。 。 。 翌日,天还是不好,虽不如先前风大,可是一样的阴冷。 舒姝没有去茶坊,一个人留在家中。 没一会儿,院门响了,她过去开了门。 于德铭站在门外,举起手里的篮子:“听说姑娘病了,我娘让我送几个梨过来。 分卷阅读146 ” 舒姝道了声谢:“不用了,已经好了。” “那你有事,为何敲墙不是两下?”于德铭问,“收下吧,对嗓子好。” 舒姝提上篮子,见到有人往这边张望,便把人请了进来。 “公子坐吧,我去把梨放好。” 于德铭站在院子里,看着纤柔女子走进伙房,比起前日来,脸消瘦了不少,一双眼睛显得更大。 “我哥上工了,去了运河,帮着人家往南方运货。” “开春了,就该开始忙了。”舒姝提着篮子出来,家中无甚回礼的东西,想着只能下次再说。 于德铭应着,伸手接回篮子:“皇上颁旨了,加开恩科考试。本是春闱,只怕各地的考生来不及,便定在了六月底,倒是最热的时候。” “是好事,公子可以金榜折桂。”舒姝道了声,“届时,齐公子应该会回来京城,你可以向他请教。” “谢姑娘指点,齐公子人很好,家中藏书都借与我看,是该好好感谢他。”于德铭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他的身份再高一些…… “他人很好,喜欢钻研学问。” 于德铭点头:“有些书的确市面上难得。” “他是我爹的学生,想想今年应该娶亲了。”舒姝道,薛鉴说过他不会杀齐仲安,也希望齐仲安以后别去惹薛鉴。 “齐公子要成亲?今年喜事真多。”于德铭攥紧篮子的提手,或许等他高中,到时候就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六月底,很快的。 又过了两日,舒姝的身子好了起来。昨晚一宿睡的不错,那药虽然苦,却也很有效果。 期间她都留在家中,茶坊的事嫂嫂打理的不错。这一点舒姝没想到,柔弱的姜晴娘居然算账方面很是在行。 收拾好,舒姝想去茶坊帮帮忙,正月里买卖一般清淡,待到天真的暖了,人就会多起来,这些是于婶子对她说的。 虽然开了十几日了,也不说挣不挣到银子,总归每个人都学到了什么,以后离开也不会茫然。 刚打开院门,舒姝便见着大门外站着一个男子,玉色衣袍,身姿颀长。 “姝姝。” 舒姝只想将门关上,她万没想到薛鉴会站在外面。她是这样想的,手里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两扇门板还未关紧,一只手臂过来,直接摁住门板。 “哎,”薛鉴抓住一扇门边,身子直接倚了过去,“你忘了我的话了?这才几日,就不想认账?” 门扇中夹着一个男子,让人看见算什么事?舒姝有些恼:“殿下,你回去吧。” “姝姝,今日邀约与你,本王带你去街上吧?”薛鉴抬手敲了舒姝的脑门,“快把门给我开开。” “我不去。”舒姝试着往外推人。 薛鉴摇头,见舒姝那手一松,他直接就推开门,进到院中,还顺手扶了下一个踉跄的舒姝:“你小心些,冒冒失失的。” “你……”舒姝说不出话,干脆转身往自己房里跑。 “哎,你回来!”薛鉴一个没抓住,人又跑了。 舒姝回到卧房,赶紧将门关上,刚想拉门闩,一只手又从门缝伸进来,夹在两门之间。 她简直要急哭了,为什么一次次的,他总不想放过她?现在还追到房里了…… 想到此,舒姝干脆也不挡门了,只听门“哐当”一声,几乎从门框上掉下来。 她站去桌边,就看这薛鉴走进来。以前他来过,还赖在这里过了夜,临走还让她帮他换绷带。 “本王又不抓你,你怕什么?”薛鉴盯着角落里的女子,真要抓她,还费这般事?直接像以前一样,关住不就得了? “殿下这话,既不抓我,那你来做什么?”舒姝捏紧手心,咬着一口银牙。 “方才说过了,邀你上街,还有些话想跟你说。”薛鉴走来人身边,其实这样哄着她,倒也挺有趣的。 “我不去。”舒姝身子贴着墙壁,她决定不再回去,也不要那什么重新开始。她的重新开始就是离开京城。 “咚咚咚”,就在这时,墙壁响起了敲击声。 舒姝双眼瞪大,看着连接于家的墙 分卷阅读147 壁,定是于德铭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才敲了墙壁。 她又看向薛鉴,果然见他眯着眼睛看她,嘴角带着一丝笑。然后见他慢慢走去墙边,伸出手指划着粗粝的墙面。 “咚咚咚”,敲击声再次传来。 薛鉴转头看着舒姝,笑着问:“隔壁在修房子吗?” “是吧?”舒姝微垂眼帘,看去桌上的那颗鹅卵石。 接着视线中,那颗石头被一只细长的手抓起……她惊讶的看去对方:“殿下!” 薛鉴握住石头,在手中颠了颠:“姝姝房里放着一块石头,是用来做什么的?莫非是防身所用?” 他轻嗤一声,两步走到墙边:“还是说,你这是声东击西的游戏?” 说着,薛鉴举起石头就往墙上敲去…… “别!”姝姝跑过去拉住人的手臂,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行为太异常了? 果然看着薛鉴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深沉如墨,好似能将她给看穿。 他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着抓住自己的手儿:“别什么?你说。” 舒姝松了手,退后一步:“我家的墙薄,禁不起殿下的打砸,适逢天阴,怕是会冻死人的。” “你以前都不这样说话。”薛鉴已经猜到了这堵墙后面的人是谁,她居然和别人同过敲击墙壁传信息? 到底三下代表什么如果是她的话,会回几下? 他嘴角轻轻扬起,对,他很生气,她以前怎么不这样对他?才几天,她就和那书呆子走这么近? 舒姝悄悄往门边移动,一想自己跑也没用,最后干脆也不动了:“以前吗?我忘了。” “忘了啊?”薛鉴几乎捏碎手里的卵石,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块肉,就算闭上眼睛都能抓到她……她说她忘了?那是不是该让她好好回忆一下? 他走到舒姝面前:“不说这个了,带你上街。” 还不等舒姝开口,他直接堵了她的话:“或者,本王也可以留在这儿,慢慢拆了这面墙。” 舒姝皱了眉,为什么薛鉴现在不但恶劣,还变得无耻了? “放心,”薛鉴看人一副戒备的不情愿,伸手揉揉她的发顶,“不会抓你回献王府的,带你做一件有趣的事。” “何事?”舒姝闷闷的问道,显然不跟他走,他真会赖在这里。 “带你去寻仇。”薛鉴扔下几个字,手指扫着身上褶皱,“走吧。” 说完,他走到院子,想着一会儿把这块石头扔的远远地。余光中,他看见磨蹭的女子跟了出来,嘴角一翘。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又变了,墙边居然整齐的有一排卵石,颗颗大小均匀,色彩还不一样。呵,这怎么扔? “石头哪里来的?”薛鉴扔掉手中石头,掏出帕子擦着手。 “念巧从河边捡回来的,好看。”舒姝叹了口气,这人是多无聊。 薛鉴直接走出院子,头也未回:“巷子尽头,我等你。” 舒姝无法,锁了大门。 薛鉴走出一段后,自信的回头,想看看跟着来的小丫头,却看见一对男女相对而视。 就是那书呆子,没有眼色的跑来找他的小姝姝。他看见于德铭手中递了什么给舒姝,然后后者伸手接住了。 “咳咳……”薛鉴咳了两声,声音回响在巷子里。 舒姝没有管,对着于德铭笑道:“我会交给念巧的。” “你要出去?”于德铭问,“你病刚好,还是留在家吧。” “该去茶庄看看了,问问茶商何时来京城。”舒姝道,等着从薛鉴那儿离开,她真的该去问问茶叶的事了。 于德铭嗯了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袍角:“要我帮你一道吗?” “不用,公子要考试,还是在家温书吧。”舒姝道。 “你总是这样客气,”于德铭抬头,脸上是洋溢着笑,“舒姝,等着看我金榜题名。” “公子可以的。”舒姝点头,眼前男子有才华,凭本事的话,科考不在话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舒姝才往巷子另一边走,薛鉴已经不在了。 经过巷子口的时候,看着吴家的大门已经 分卷阅读148 锁了。姜氏那件事过后,吴家也算完了,仔细算算是折在了于德铭手里。 舒姝看着巷子外的一辆马车,那肯定是薛鉴的。她在想,若是薛鉴和于德铭是相同的地位,两个人相斗,谁会赢? 她想不出答案,薛鉴是从小在嗜血的环境中长大,而于德铭那条嗜血的路还没有开始。 到了马车前,车夫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只专注的拿着鞭子。 舒姝掀了门帘,进去车厢,一举一动都落在薛鉴的眼中。 “怎么不说话?”薛鉴问,他疯了一样想过去问她,那人有什么好,她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殿下想听什么?”舒姝规矩的坐好,他喜欢乖巧的她,自己这样无理,他会讨厌吧? 薛鉴身子后倚,右腿轻轻蜷了下,那伤口还是隐隐作痛。当时在山顶伤了,雪太厚下不了山,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冻伤的地方差点烂掉。 “不想说就不说吧。”他让自己平下心来,“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当初……是怎么被人送去王府的?” 舒姝心头一颤,这个夜晚她想忘记,却知道永远也忘不掉。 陆泽封说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找遍了整个京城,而她也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 “是谁?”她的心淅沥沥的滴血,那一夜她把原先的自己埋葬了,成为薛鉴身边的听话人偶,自以为是的想着他厌弃了会放手…… “先去万宝楼,至于那夜,本王会告诉你。”薛鉴看见舒姝眼中的悲伤,想要抬手帮她抹去,可是那悲伤是否就是他造成的? 万宝楼,京城最大的银楼,世家贵族很多都是在这边定制首饰,更有不少西域过来的稀罕物件儿。 薛鉴今日的打扮就像普通人家的公子,仪表翩翩。 他带着舒姝直接到了三层,这里有一间雅室,布置的相当别致,一点儿不输世家的书房,只不过多了些富贵气。 “寻仇?在银楼?”舒姝不解。 薛鉴坐去桌边,看着桌上茶具,又看看舒姝:“姝姝,本王好似从未喝过你泡的茶。” “没有吗?”舒姝仔细想着,好像并无印象。 “过来泡一壶。”薛鉴的手指点着茶壶。 “可是我今日没有洗手。”舒姝看了眼茶罐,当中的茶叶倒是上品,只闻想起便可辨别。 薛鉴也不强求,自己将水壶栽在桌上的小火炉上,取了些茶叶扔进茶壶:“那就由本王来给姝姝泡一壶吧。” 正说着,外面有了动静,是一个妇人的话语声。 舒姝一怔,那声音她太熟悉了,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每次陆夫人去太傅府,总会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还说着什么以后一家人…… “小点声,咱们听她们,别让她们听见咱的。”薛鉴拉着舒姝坐下,将自己泡的茶倒了一盏给她。 舒姝低头看着发黑的茶汤,只看这颜色就是苦涩难咽,好好地茶叶就这样被他给糟践了。 薛鉴端起茶盏,吮了一口:“嗯……还不错。” 这时候,隔壁间说话了,听得出有掌柜,还有另一个女子。 陆夫人看着桌上摆着的首饰,眼里露出满意:“不错,样式也好看,珠子也亮。珍珍,你喜欢不?” “都好看。”薛珍脸颊绯红,羞涩的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陆泽封。 她之前不在京城,知道家里急急的订了一门亲事,而且对方原本是有婚约的,她心下十分不愿,在房中也憋了数日,后来丫鬟偷着打听了,她也见到人,便也觉得不错。 陆夫人笑笑,亲热的拉过薛珍的手:“我看看,这手养得真好,白的跟嫩豆腐似的。” “夫人就爱笑我。”薛珍小声道。 “怎么会笑你?”陆夫人将盛着首饰的托盘尽数推到薛珍面前,“你就快成为我们陆家的媳妇儿了,自然该给你准备最好的。” 门边的陆泽封一语不发,盯着那些精致的首饰发呆。 灿灿的黄金饰物被托盘上的红绒衬托着,那般耀眼夺目,一只细嫩的手轻轻捋着上面的垂珠…… “封儿?”陆夫人叫了声,“你帮着看看,珍珍带这个好不好看?” 陆泽封对上薛珍的眼睛,看到了人眼中羞涩的期待:“好看。” 分卷阅读149 他收回视线:“娘,宫中还有事,我需要回去一趟。” “今日不是休沐吗?回宫做什么?”陆夫人皱了眉,一眼便看出儿子的心事,嘴角一抿,“还有几日就定亲了,有些事情你得和珍珍商议了。” 。 。 。 舒姝看着墙上的一块空处,那应该就是连接隔间的,只是隔间那里挂着一幅画,并不知道所说的话都被他们听了来。 看来做生意谈价钱,竟有这么些道道在里面。 薛鉴的手指戳戳舒姝的手,然后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着:定亲了,一会儿会很有趣。 舒姝看看他,见他懒懒的倚回靠背上,又喝了一口难以形容的黑茶。她知道薛鉴用的都是最好的,莫不是这茶本就是这样的,虽难看却好喝? 她口渴,便端起茶碗,放到唇边吮了一口。 “唔……”舒姝当即苦了脸,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将那像药一样苦的茶吐出来。 再看薛鉴,他直笑着摇头,抬手指了指舒姝,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小迷糊。” 47. 第 47 章 舒姝好不容易皱眉喝下茶, 嘴里全是苦涩。此时又不能出声,只好忍气吞声的放下杯子。 薛鉴半蜷着手,放在嘴边, 想要憋回笑, 眼睛却看着别过脸去的舒姝。原来换一种方式,是这样有趣, 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很容易就会生气。 不回到过去, 就这样重新开始挺不错的, 虽然他还是时时刻刻的想把她抓回去。 “姝姝, ”他抬脚踢了踢舒姝的凳子腿, “是什么让你以为,本王泡的茶能下咽?” 舒姝看看桌上, 实在想找杯清水来漱漱口,然而只有小火炉上栽着的滚水,估计烫得要命。 “又不说话了, ”薛鉴轻轻凑去人旁边,单臂撑着桌面, 一手端起桌上舒姝的那盏黑茶, “我来喝光, 行了吧?” 说着, 还不待舒姝反应, 他已经举起杯盏喝尽黑茶。 “那是……”舒姝想说那是她的杯盏, 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看着薛鉴喝了茶,脸上半点不适也无,就好像喝着普通的水。 这还不算完, 他又倒了茶壶里的黑茶进自己的杯盏中,举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就看着?”薛鉴放下杯盏,“你也可以笑我的。” 舒姝收回视线,看着他,她只想哭,哪还笑得出来?说什么寻仇,现在跑在这边听陆泽封定亲的事,这算有趣吗?有这功夫,她想跑一趟茶庄的。 “壶空了,现在你可以泡茶了?”薛鉴把茶壶推到舒姝面前,依旧懒懒的撑着手臂,身子斜斜的靠着椅背,一张脸好看的不像话。 舒姝揭开壶盖,将里面的废茶取了出来,她渴了,倒不会拿这些和薛鉴置什么气。他愿意胡闹荒唐,自己便做自己的。 她拿来茶罐,捏上小巧的茶匙,舀了几片茶叶出来,低头看了看色泽,心中回忆着当年母亲教的那些。不错,的确是好茶,方才看薛鉴喝着,还以为真是黑茶,暴殄天物。 把小炉上的水壶提了下来,待里面的水停止沸腾,慢慢倒了一点儿进茶壶底,细白的手提着壶把手轻轻晃了下,茶香便从盖口飘散出来。 这时,隔壁间又有了动静,原是那掌柜又端了些好货出来,看来陆家这次还真是下足了本儿。 舒姝看着墙上的那块空处,陆家对这个儿媳妇儿很满意吧?九王没有实权,不过比她这罪臣之女强太多了,人家也算正宗皇室血统。 。 。 。 眼前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亮堂堂的金色映亮了屋子。 “这些更好看,”陆夫人道,手里拿起一只金钗在薛珍发间比划,眼中越发满意,“不错,真不错。” 薛珍也是满心欢喜,将来婆家这样重视她,夫君相貌堂堂,前途无量,就是不太爱说话,也不爱笑。 “陆指挥使,”她娇滴滴的叫了声,眼睛羞涩的瞅了人一眼,“你觉得那件好?” 陆泽封扫了一眼桌上,他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就是些冰冷的饰物:“都可以。” 薛珍眼中闪过淡淡失望,脸上略显尴尬的看去陆夫人。 “既然如此 分卷阅读150 ,那就这一整套大的吧,”陆夫人指着后面端上来的那一份,“大方又雅致。” 一旁掌柜听了,脸上笑着道:“对不住,这套已经有人定下了。” 陆夫人脸一僵,口气不觉冷了冷:“既如此,你还端出来做什么?” “陆夫人说要看最好的,我这就按照您说的,端了这套过来。”掌柜客气着,“要是看好了,今日可以先定下,大约两个月后就可以做出来。” “两个月?”陆夫人略一沉吟,定亲就在正月,成亲也过不去二月,等一套首饰要两个多月,什么都耽搁了。 “对,工匠们赶一赶,应该可以。”掌柜回道,小心笑着应付客人。 陆夫人的目光落在另一套首饰上,虽然差了些,但是也实属不错的。九王家比起陆家,其实差了些的,这一套用上,倒也衬得起薛珍了。 “珍珍,你看这……”她面上为难,叹了一气,“这事就是太仓促了,真该早就打算的。” 薛珍心中虽然失落了些,但是既已是人家定了的,那也无法,总不能在未来婆家面前计较这些,显得小家子气。 “我其实喜欢这一套的。”她指着稍小的那一套。 陆夫人等得就是这句话,看来这个薛珍是个好拿捏的,还未过门就已经开始退让了。这要是舒家的话,她可真不敢这么做。 反正舒家现在也没了,家破人亡的。想到这儿,她瞪了一眼杵在门边跟一截木头似的陆泽封,要不是她先走一步棋,会有今天的好局面? “委屈你了,等以后肯定在给你补一套。”陆夫人笑着道,眼神中满是慈爱的欢喜,“珍珍就是懂事,以后好好帮衬封儿。” 薛珍头垂得更低,声如蚊呐:“夫人又笑我。” 。 。 。 这边,薛鉴见着碗底的清透茶汤,想着刚才自己泡的黑乎乎的东西。果然,他对她知道的太少了。 他看着静静喝茶的女子,以前拥有她的时候,对她总是用最直接的方式。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很听话,会撒娇的靠在他身上,软软的说话,甜甜的笑,讨着他的欢心。 直到年节后,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不过是当初走投无路,选择靠着他而已,然而心里想着的还是离开。 现在,她对着他不再演,整个成了不能碰的小刺猬。倒好,轮到他来讨她欢心了,不过…… “想什么?”薛鉴问,他不信隔壁的话,对舒姝没有一点触动。 “首饰应该很好看。”舒姝简单回了句。 薛鉴笑笑,转着手中茶盏:“想看?” 舒姝没说话,吮了一口茶,双手捧着白瓷杯盏,隔壁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薛鉴站起来,走到舒姝身后,一只手撑在她身旁的桌边,罩住了半边的身子,低下头凑近她耳边:“不要跑,在这里等着,本王让你看好戏。” 舒姝耳边发痒,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她往旁边侧了侧身。 “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抓回王府,记住了?”薛鉴轻拍了下舒姝的肩膀,随后站起来,整了衣袍往门边走去。 舒姝抬头看过去,正见薛鉴迈出门槛,发现他的右腿有些迟缓。 。 。 。 隔壁间,掌柜面露难色,看着桌上首饰,双手握在一起:“对不住啊,陆夫人,这一套也被人定下了。要不,你再看看别的?” “什么?”陆夫人脸色已经相当难看,这传去九王那边,人会怎么想?当然会觉得她故意的,舍不得送好的。 再看看薛珍,脸上也闪过难堪。凭她的身份,银楼肯定是拿最好的出来,再看别的,那还用说?自然是不如这两套的,搞不好只是平常的富贵人家那种…… “掌柜的,你这做生意不好这样吧?”陆夫人哪还有方才的和颜悦色,一副拆了这楼的架势,“知道我是谁吧?” 掌柜连忙抱拳作揖:“小的知道,也认得陆指挥使……可这些的确是人家早就订好的,我不曾想到你们要的这样急,这种繁琐的饰物,一般都是提前过来定制的。” 陆夫人拍了一下桌子,头上珠串一颤:“说,是谁家定下的,我去跟人说。” “这……不妥吧?”掌柜忙道,脸上全是为难,“人家定了也是要办喜事的,这说出去,我家的买卖谁还敢来?” 分卷阅读151 “你只管说出来,剩下来的我来谈。”陆夫人现在只想把面子挣回来,一套定亲的首饰都搞不定,以后不被人家笑死? 真要用那些一般的饰物,陆家还不至于那样落魄。 “夫人……”掌柜求助的看向陆泽封,“这真的不行,我要是说出来,别说买卖了,就是命也得搭上啊!” “给我说!”陆夫人可不管,京城准备亲事的可就是齐家了,齐家的是早就准备了,这她知道的,这样算算,对方一定不如陆家,届时说上一声,还怕别人不放手? “娘,不如去别家看看?”陆泽封觉得头疼,他怎么就被拉着来了这儿?一套首饰至于这样争执? 陆夫人气得看了陆泽封一眼,这是颜面的事,是去别家的事? “掌柜,这两套我都要了,现在就给我打理好,送去陆府……” 话音还未落,房间门开了,一个伙计将一位客人带了进来,正是薛鉴。 雅室中的人齐齐站了起来,对着来人行礼:“殿下。” 薛鉴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走去墙边的正座坐下,一撩袍子双腿交叠,一手搭上旁边茶桌。 “本王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掌柜赶忙两步过去,恭敬的弯腰垂首:“是,工匠们日夜赶制,昨晚刚刚送来。” 说着,他回头示意小伙计:“快把两套头饰端这边来。” 小伙计腿脚利索,把陆夫人面前圆桌上的托盘一个个的送去了薛鉴那边。 “最好的?”薛鉴看着红绒托盘上的饰物,伸手捏了一根红宝石簪子。 掌柜连忙称是,早已经把陆夫人一等抛在一边,眼前的献王谁惹得起?还有人敢抢他的东西。 “方才进来前,听说谁要把这些买下?” 陆夫人这才反应上来,原来这些是薛鉴定下的。她就算想破头,也不会知道是他啊?显然,话是被人听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未开口,门外又有了动静,几个伙计鱼贯而入,弯着腰,小心谨慎的端着托盘,一样样的摆在方才的圆桌上。 掌柜颠着步子走到桌边,嘴咧到了耳边,指着桌上:“殿下请看,这是翠玉首饰一套;红珊瑚首饰一套;西玉琉璃彩金首饰……” 他说得口沫横飞,直夸得天上有人间无。 “就这些了?”薛鉴看了看。 “有,”掌柜站在门边,对着外面摆手,“快端进来。” 一个伙计端着硕大的托盘,缓缓进到雅室,那是相当的谨慎仔细,当真手里端着的就是价值连城。 只见托盘上摆放了一套黄金百宝嵌头面,做工华美精致,珍珠宝石流光溢彩,这样仔细数数,这一套足足二十六件。 陆夫人脸色越发不好看,这样一摆弄,她这边该怎么做?比得陆家跟破落了一样。 一旁,陆泽封看着这些,看去薛鉴:“殿下要娶王妃了?” 薛鉴抬了下眼皮,不咸不淡的道:“今年内吧。陆夫人,这些是本王定下的,不可能给你。” 陆夫人讪讪一笑,心中忐忑跳着:“殿下莫怪,却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她知道洪夫人在张罗着给薛鉴纳王妃,可是谁不知道只是做做样子?还不是将军府的洪玉芯嫁过去,别人家的姑娘也就是个侧妃之类。 薛鉴并不回答,看去薛珍:“珍珍,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要和陆夫人讲。” 此时,薛珍站着着实不自在,看着眼前的一屋子首饰,再想想方才陆夫人的斤斤计较,情绪落了下来。闻言应了声:“是,殿下。” 薛鉴手指敲着桌子:“把这些全送隔壁去吧。” 掌柜一听,忙招呼着伙计忙活,自己亲自去敞开了隔壁间的门。 看着一个个托盘从自己眼前经过,在场的每个人心有所思。 陆泽封心里最为复杂,他在想舒姝。薛鉴看样子是要娶王妃了,估计是容不下舒姝的。心中起了悲哀的快意,叫她选错人,叫她爱慕权势随意攀附,到最后换来什么? 将来薛鉴不管她了,她能怎么办?还不是一无所有? 。 。 。 舒姝看着送进来的一堆首饰,原来是薛鉴为娶亲而用的,也不 分卷阅读152 知道陆夫人买不成,之后怎么给陆泽封定亲。 如此想着,倒也记起来,齐仲安和周紫英的婚事。于情于理,她都该送上一份礼的,可是现在贵重的也拿不出来,只能等人回来再看看。 眼前的首饰真的不错,华美贵重,全部带在头上,估计会把脖子压弯掉。洪玉芯性子急,带这些应该会受苦的。 舒姝喝了茶,站起来想离开,留在这儿不如去茶庄一趟,实在没有功夫跟这些人耗。 刚走到门边,手还未碰上把手,便听见了对面的说话,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冷淡中带着一丝懒散,是薛鉴。 “其实,若是夫人喜欢的话,本王可以送你一套的。” 陆夫人连忙摆手,笑着道:“实在不敢,殿下这礼物委实贵重了些。” “贵重吗?”薛鉴问,“比起三个月前,夫人送给本王的那件礼物,实在不算什么?” 陆夫人脸色变了,惊慌的看着陆泽封,而人也正疑惑地看着她。 “殿下可能记岔了,我并未送过你礼物,也从未去过王府。” “哦?记岔了?”薛鉴点点头,“不是你把舒姝送给本王的?” “什么?”陆泽封剑眉皱起,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你把姝姝怎么了?” “不是我!”陆夫人慌了神,这件事捅出来,儿子势必和她反目,她咬断舌头也不会承认此事,“我怎会有那个本事?” “那晚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婆子说您睡下了,为何不出来见我?”陆泽封问,心里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愿意去怀疑。 “封儿,你信我,娘真的没有!”陆夫人上去抓住陆泽封的手臂,“真的没有。” “哈哈哈!”陆泽封笑了,一把甩开陆夫人的手,“没有?你说你没有?” 陆夫人呆滞的看着儿子,人根本不想让她靠近。 “你!”陆泽封眼神中全是痛苦,“你知道姝姝的事是吧?听到她,你不是惊讶,而是辩解……” “我……”陆夫人嘴唇发抖,“她不能拖累你,有她一日,你就不会与她断开。她是罪臣之女,而你要有前途!” “她有什么错,你这样害她?”陆泽封觉得有人将他的胸口生生撕开,真相揭露出来,居然这般不堪。 “封儿,”陆夫人极力的稳住情绪,她是没想到薛鉴会说出这件事情,“有事咱们回家说,不要扰了殿下。” “无妨,本王对别的人的家务事没兴趣,当本王不存在就行。”薛鉴一副云淡风轻,那丫头也是时候知道真相了,她会怎样呢? 他掀开桌上茶碗的盖子,嫌弃的皱了眉,这茶泡的,一看就不行。 “对了,陆夫人,”薛鉴推开茶碗,“你那晚给舒姝用的,是什么药啊?为什么她浑身都没有力气,睡了好久?” 陆夫人已经维持不住自己,脸上开始崩塌,眼中狠戾现出:“既然殿下都知道了,何必又来问我?” “本王好奇啊?”薛鉴笑了声,嘴角勾着好看的弧度,“你那样做,其实就没想过给她留后路吧?左右用了药,她那晚就是逃不过的。” 陆泽封踉跄的身形,晃晃悠悠的撞在一旁花架上,那花盆动了动,最终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他双眼猩红,痛苦不堪,挺直的脊背不堪重负,似有千斤压住。 “哈哈哈,是这样啊,你们根本一开始就容不下她,所以用这种下烂的手段害她?”陆泽封疯了一样吼着,伸手将无辜的花架狠狠推倒。 “封儿……”陆夫人流泪哭泣,一步步走向儿子,“你听娘说,她配不上你了,薛珍多好啊……” “走开!”陆泽封眯着眼睛后退,最后夺门而去,摇晃的门板垂死挣扎,差点掉落。 雅室安静了,陆夫人脸色一片灰白,她颓然的看着薛鉴:“殿下,这是为何?” “嗯……”薛鉴微微侧抬了头,好似在思索陆夫人的这个问题。 良久,他倚上靠背,一手搭在茶桌上:“本王也不知道。” “呵,”陆夫人笑了声,“莫不是殿下不喜欢那份礼物?可是,平常日里把人也藏得紧呐。” 薛鉴笑着点头:“陆夫人见笑了,本王有时候挺喜欢的她的小小任性。” 分卷阅读153 “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陆夫人问,现在她已然母子离心,可眼前人她真的动不了分毫。 “本王什么都不缺,夫人认为本王想要什么?”薛鉴眯着眼睛问道。 “对,她是我送过去的,她留着也是累赘。”陆夫人现在也不隐瞒,“原本以为殿下的为人……” “她会死在本王手里是不是?”薛鉴笑着问,眼神越来越冷,“看来夫人对当年的事知道不少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陆夫人当即否认,她看着那骇人的眼神,犹如利剑一样刺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陆夫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到了门外,她走路的步子都不稳,差点摔下楼梯去。 “哼,”薛鉴冷笑一声,心中一处也开始发疼,“看来还真是知道,放心,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的。” 掌柜的站在楼梯口,动也不敢动,只能小心观望着。今日楼里的这尊大神,要是伺候不好,可真就要了全楼人的命了。 先是薛珍姑娘一脸落寞离开;后是陆泽封发疯一样的跑出去,没有了平日的翩翩郎君模样?再就是陆夫人的失魂落魄…… 掌柜现在可是提心吊胆的,这还有两人没出去,该如何是好?事先,他也早已经吩咐好,让伙计们只做事,千万别说一句话,也别对外说出去,那可不是简单的割舌头啊。 良久,他看到薛鉴从雅室出来,脸上看不出喜怒,直接走进了旁边的那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手招呼伙计过来,道了声,献王走后,今日就闭门不营业了,要去烧香拜佛才行。 这边,薛鉴推开门进到雅室,里面空无一人。 桌上是那些一早就看过的首饰,小炉子的炭火已经快熄了,似乎茶也凉了。 他轻嗤一声,看吧,人又跑掉了。刚想回身离开,却听见了细微的啜泣声。 薛鉴关了门,才看见门后面,那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小人儿。她没有走,只是藏在角落里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把自己的脸埋在双臂间,身子一抖一抖的,像被雨水敲打的花儿般无助微颤。 “姝姝,”薛鉴想要蹲下去,可是右腿实在不方便,他只能伸出手去拉她的手臂,“别坐在地上。” 舒姝逃开那只手,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抖得更厉害。 薛鉴只好把受伤的右腿跪去地上,伸手托着舒姝的双臂带着她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她的脸,满脸泪痕,眼睛红红的,浑身好像失去了力气…… 舒姝用力往回抽着手,想要自己爬起来离开。 “别哭了。”薛鉴将人拽来,紧紧抱住。 48. 第 48 章 “原来你知道的?”舒姝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的她真的人人可欺,甚至天真的跑去找陆泽封,换来了什么? 她瑟缩在他身前, 无力将人推开, 视线中模糊的是他脖颈上跳动着的血脉,若是狠狠咬上一口…… 薛鉴慢慢松开, 感受到身子软软的滑下,一只手便接住了她。 “姝姝。”他伸手, 拇指指肚拭着她的眼角落泪, 本想着说什么, 可是只能看着她哭。 今日她知道了那晚的事情, 心里会不会更恨他?虽说是陆夫人将她送过去的,可是最终决定她命运的还是他。 舒姝扫掉脸上的手, 身子往一侧移着:“不用你管我!” 她不住地掉泪,伤口被重新揭开是那样疼。她也想过当日之事,有可能就是陆家人所为, 原来清楚了,却是那个对她最好的陆夫人…… 人心啊, 总是包裹着层层伪装, 让人看不清透。 薛鉴收回手, 干脆也坐去地上, 靠着舒姝身边倚在墙上, 右腿平放在地上, 伤口开始长肉, 总是最需要注意的时候。 “的确是她,我查清楚了。”他知道她会难过,可是这件事情必须说清楚, 不然永远都会横在两人之间,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 两人的交集正是那个夜晚开始,她最在意的也是那时吧?想着她当时无路可逃的恐惧,而他应该把她最后的希望给掐灭了。 舒姝重新把脸埋回双臂间,闭着眼睛想要憋回泪水,可是那夜的种种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分卷阅读154 她湿了鞋子,连衣裤也黏在了腿上,身子不能动,模模糊糊的看着一个男人站在床前。她不知道身在何处,浑身难受无力,吓得不敢哭出来。他抓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朦胧惊惧的眼睛,道了声:“战利品……” “她想多了。”舒姝带着哭腔,鼻音很浓,“只要说一声,我才不屑缠着陆泽封。” 陆夫人就这样看不起她?还是认为陆泽封出色到何等地步?她是舒家的女儿,家中出过多少人物?她有自己尊严的。 “傻丫头,你想得太简单了,”薛鉴好似想起了什么,曾经有一个人也和她一样想得简单,结果呢?“你放弃了,陆泽封会放弃?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 后面的“毁掉你”三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她那样聪慧,一定猜得到。 舒姝没说话,当初也是万宝银楼,同样是隔壁的雅室,陆夫人和她也一起来过,彼时她还是太傅家的千金,京中人人追捧的第一美人。就像今日对薛珍一样,陆夫人为她挑选着生辰礼物。 可是家里遭了难,人却是第一个把她推进了地狱。她恨过薛鉴,他毁了舒家,锁住了她,可是她更恨陆家,将原先的自己彻底毁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给本王送东西,每天王府里收到很多,自然包括美人,”薛鉴难得也说起了那日,“也就是那一天,收到了你,舒姝。” 舒姝安静了些,脸静静的贴在手臂上,双腿蜷起支撑着。 “你这丫头无路可走,把自己给献了出来,你……是不是后悔?”薛鉴问。 “没有。”舒姝说的干脆,后悔没有用,只能往前走,她相信有些事总会过去的,可是……有时候又看不见前路,一片迷茫。 “真的?”薛鉴不信,以前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包括舒姝。 就如他当日所说,她是他的战利品,落到他手里就搞凭他处置。他本也没什么兴趣,舒家已经倒了,留下一个姑娘能活多久? 当看着缩在床帐中的女子时,大大的眼睛装着惊恐,纤细的身子抖个不停,双脚间还拴了一条链子,防止她跑掉。说实话那张脸是男人都会喜欢的,花儿一样娇嫩,碎发贴着脸颊,软软的嘴唇紧紧抿着。不止是他,落在谁手里,她也逃不掉。 他想那张脸会不会一捏就坏了?于是伸手抓上了她的下颌,与她又近了几分,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悲凉绝望。最后,他真的做了,恨他的人太多了,多一个又怎么样? 她怕他,从一开始便是吧。跟在他身边,装作乖巧懂事,真是能忍啊! “你现在也知道了,想怎么做?”薛鉴伸出手臂,将软软的人揽来自己身边。 不出意外,舒姝开始抗拒,不顺从的想从他身边逃开。 “舒姝!”薛鉴抓住她的两只手,对上那双泪眼,一字一句道,“你现在依然可以对本王说条件,就像那晚一样。” 舒姝讥讽的笑着:“然后再像以前一样,做殿下的人偶吗?” 她不明白了,他为何就是盯着她不放?什么都给了他,难道只是眷恋自己这副皮囊?天下多少美人供他挑选? “不用,”薛鉴摇头,“这次,只有你来说条件,我不说。” 舒姝看着眼前人,明明再熟悉不过,眉毛眼睛,以及嘴角的那丝阴冷……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以后我帮你,不用你拿什么来交换。”薛鉴想抱住她,看着她眼中戒备,也终于明白,他和陆家一样,就是伤她最深的人。 看来,揭开过往,不只是她要承受,就连他也要。不过他不在意,齐仲安那书呆子有句话说的没错,治理雪患先要稳定,再来疏通……原来这些一样适用于他和她。 “你可以想想。”薛鉴道,抓着人的手也渐渐松开。 他再不松手,真的会忍不住把她拉回去。看来再怎么样,他还是他,心底里还是想锁住她啊。 舒姝擦干净眼泪,扶着墙站起来,不管薛鉴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想和他有牵连,过去受的罪不够吗? “殿下说的寻仇就是这个?”她低头,整理着身上的衣裙,“是一场好戏。” 薛鉴坐在地上,倚着墙饶有兴趣,指肚上还沾着女子的泪渍。变脸倒是快,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现在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 “喜欢吗?”他问,只要他一伸手,就会把她拽回来。 分卷阅读155 “很好。”舒姝发红的鼻尖吸了下,随后站直身子,想要开口离去。 “喜欢的话,也帮本王一个忙吧?”薛鉴看去雅室的桌子上,“帮本王看看,那些首饰是否合适?” 舒姝红着眼睛走去桌边,几个托盘中的首饰的确是上品,万宝银楼里的货错不了,尤其那套二十六件的头面,当真算得上精品了,镇店之宝不为过。 “很好,洪姑娘一定会喜欢的。”她收回视线。 “洪姑娘?”薛鉴动了动右腿,放在地上进了凉气有些不舒服,“姝姝是说洪玉芯?”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舒姝又道:“是殿下的王妃,一定会喜欢的。” 薛鉴不置可否的笑了下:“她?自然该用最好的,怎能在外面银楼随意订一套?” 这话说的,舒姝看看那头面,几乎赶得上宫里打制了……当然,他想怎么做那是他的事。 无论如何,她不会再跟他回王府。在那牢笼一样的地方,成为一个卑微的侍妾,看尽别人脸色,是有多想不开?与家人离开京城,看看别处风景,不是更好? “姝姝,你过来。”薛鉴伸出自己的手,“本王的腿伤了,你过来拉我一把。” 舒姝站着不动,看了薛鉴的腿一眼,随即走到门边:“不打搅殿下,我先走了。” 受伤?她会信他?真要有,她还想给他踩上一脚…… 身边的门关上了,薛鉴收回手,无奈笑了一笑。原来这样不易,当初明明很听话,现在是用尽办法也不想回头。 他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移到了窗边,一手推开窗扇,正看着下面街上走过的女子。 “别想太多了,姝姝,就准你先在外面玩一会儿,总有一天还是会把你抓回来的。” 离开银楼,舒姝心情不好,在街上走着,顺道去了茶庄,想问问春茶的事。 可是掌柜的说,上次的那些已经卖完,最近没有货,下一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舒姝觉得奇怪,之前还好好地,这才几天,便说没有货了?接着去了第二家,也是同样的说辞。 要说别的茶叶也是有的,但是质量上有所差别。之前茶坊的茶卖得好,自然是因为品质不错,这换了别的,保不齐就是砸招牌。 想着家中还有一些存货,够用几日,舒姝想着过两日再来看看。 , 回到茶坊,姜晴娘在账房算账,会教着舒询认一些字,脸上笑容也多了。 厅堂中有几个客人,许嬷嬷拦着不让舒姝出去,她明白,其实有些客人还是来看自家姑娘的。 这边没什么事,舒姝心中也装着事儿,便自己回家了。 刚关好院门,就听见身后响起敲门声。 舒姝回身开了大门,门外来人是她想也想不到的。 “姝姝,我可怜的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廖夫人还不待舒姝邀请,便自己进了来,双手握上人的手。 “姨母?”舒姝看看眼前那张貌似担忧的脸,又看看握在一起的手,心中起了一丝诧异。 廖夫人双手扶上舒姝双肩,上下打量着人,最后盯上那张柔媚的小脸儿:“没吓着吧?” “我?”舒姝想起前几日,廖千恒差点被薛鉴给掐死,姨母在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什么? “快快,把东西都抬进来。”廖夫人松开舒姝,转身对着外面的两个仆从吩咐着。 就见两个仆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看上去不轻快的样子。 “姝姝,姨母打年前就病着,这不好容易养好了,想趁着生辰接你过去的……”廖夫人叹着气,“谁知道恒儿他居然……你别怕,姨母一定好好管教他。” 舒姝其实更想知道关于大哥的事,然而廖夫人亲自来,越发让她觉得奇怪:“姨母,家中简陋,屋里坐吧。” 廖夫人忙笑着应下,拿着帕子拭了下眼角:“你这些日子受苦了,看到你还好好地,我心里也踏实了。” “姨母,请进。”舒姝掀了正屋的门帘,将人请了进去。至于廖夫人说的话,她倒是真的想信,如果没有经历那么多的话。 廖夫人在屋里走了两步,皱着眉头看看四面墙,表情凝重:“从小到大,你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舒姝只是笑笑,拖了凳子出来。这点罪算 分卷阅读156 什么?更大的罪她都受过,有一次差点就死了。可是当初她求助无门,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甚至有人落井下石。 其实,真的不需要帮她多少,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她说不定也不会…… “姨母,那日明珠过来,送了你的生辰帖子,我现在这样,实在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舒姝开口,并没有想要和人客套的意思,“明珠说,有我大哥的消息?” 廖夫人先坐了下来,看着破旧的桌子,想来用了很久,中间都裂开一条缝。再看看那墙皮,灰不溜秋的,挂着的门帘也不厚实……这里别说住,就让她坐着一会儿,都受不了。 “姝姝,你过来姨母这里坐下,这次来,还真是有事同你商量。” 姝姝笑着坐过去,与人倒了一碗茶送过去。家里没有别的,一杯茶也就行了:\姨母请说。\ “恒儿,我已经罚他了,他也死了心思,说以后还是你的哥哥。”廖夫人想帮着儿子说了话,一边握着茶盏,一边又看看舒姝的脸。 都说穷苦会磋磨人,怎么也没见这丫头变了?反倒是一张面皮越发白嫩,许是又长了一岁的缘故,那眼角现了媚意,只是莞尔一笑,便是勾魂摄魄的美……也难怪儿子被勾了魂儿,这分明就是个狐媚子。 “你和明珠自小就在一起,都好成了一个人似的,她对你冷淡,就是因为恒儿的事。”廖夫人无奈摇头,“其实姨母知道你的为人,肯定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舒姝不说话,她想知道大哥的事,可是廖夫人反而说着她的一对儿儿女,这是什么意思? “明日,我让明珠过来找你,你同她一起去法恩寺走走,姐妹俩不该这样冷淡。”廖夫人抿了一口茶,轻轻搁下茶碗,“届时,你收拾下,就在寺中住上两日,你看看你,累成什么样了?” “姝姝不明白姨母的意思?”舒姝问,一双眼睛尤带着哭泣留下的微微红丝,“我大哥呢?” 廖夫人闻言,拖着凳子往人靠近了些,声音也放轻了:“我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看着像是关外来的。” 舒姝攥紧了手心,压住声音中的颤抖:“什么信?” “看笔迹像是正楠的,只是那封信想来辗转多人,已经不成样子……”廖夫人看看舒姝,想着那张芙蓉一样的玉面,长在自己女儿脸上该多好? “我能看看吗?”舒姝问。 “这才是我生气的地方,我不是养了一只黑猫吗?”廖夫人一脸懊悔,“它居然趁没人跳到桌上,把那张信纸咬坏了,这不,就剩下这一点纸片了。” 说着,廖夫人小心地从身上取出一方帕子,轻轻在摆在桌上,一点点伸开。最后便见着一片残破纸片,躺在帕子中央。 舒姝盯着那块半只手掌大的纸片,伸出手指捏了起来。 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边缘是被猫咬过的参差不齐。可是,她还是认出这是哥哥的笔迹…… “姨母。这封信是谁带回来的?”舒姝问,只看这纸片,不知道信是何时写的,更不知道舒正楠是不是还活着。 廖夫人看了人一眼,微微抬头回想着,手里捏着帕子:“是家仆给我送去的,说是一个男人让送来侯府给我的。那人给了信就走了,看来只是个普通的人。” 舒姝看着纸片,如果这是大哥生前写的信,自然是送去太傅府;可是那人却送去了明顺侯府,这是不是说大哥知道太傅府不在了,而直接让人捎信去侯府…… 她心中难掩狂跳,有个大胆的想法,莫非大哥他还活着? “那送信之人可还能在寻得到?”舒姝将纸片放下,心里对廖夫人还是有所顾忌的,这时候好心起来,总让她觉得不对劲儿。 也难免就会想到廖千恒,那纨绔表哥被家中惯得无法无天,是不是想来说服自己……可是细想又不可能,廖夫人及其在乎名声,她是她的外甥女儿,她可不信会给她一个正妻。 廖夫人倒也不急,又环顾了一眼家中,最后看着自己带来的那口箱子,正好摆放在门边。 “其实,姨母知道你心里怨我,以为我不管你,怕给自己惹麻烦。只是我心里也苦啊。”她拍着自己的胸口,那帕子在衣裳前晃了下,“我年前病了起不来床,老夫人对我没有好脸色,整日觉得我偷奸耍滑。” 舒姝静静听着,眼前的茶汤已经半凉,可是廖夫人就是不说正题,舒正楠的事好似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反而扯着一大堆无用的话来讲。说她的难处, 分卷阅读157 在家中的对待…… 廖夫人直叹气,攥起的手锤了一下桌子:“自从你父亲出事,我也是提心吊胆,想着赶紧找人去打探……可是姨母就是个妇道人家,家里的事又是老夫人在管,侯爷他……尽听那狐媚子柳姨娘的话,我……” “姨母,那些已经过去了。”舒姝淡淡道。 “对,幸好皇上大赦天下,你父亲也算没事了,”廖夫人一副心中大石落地的模样,“我找人打点过了,你父亲去凛州路上不会受苦。应该没有几日了,等姨母再打听一下,让你进去看看他。” 这里,舒姝倒是看了对方一眼,越发猜不透廖夫人来此的目的。之前避而不见,现在开始帮忙打点? “哦,你看我这在你跟前倒了一滩的苦水,别是烦了姨母吧?”廖夫人笑了声,“我也知道你担心正楠,至于那送信的人,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谢谢姨母。”舒姝道谢,握上微凉的茶碗,水中躺着几片翠绿的叶子,舒展的神开着。 “姝姝,之前的事儿你千万别怪姨母,我真的想帮你……就是身子不争气,那段日子侯府里也防着我。”廖夫人伸手拉上舒姝的手,满眼的心疼,“你放心,从今往后,姨母定会好好照顾你。” “我在这边挺好的,就烦劳姨母帮我打听一下那送信的人吧?”舒姝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像以前一样漾出一个甜甜的笑,继而提起茶壶为对方倒了一杯茶。 “你是不是担心姨母是为恒儿的事来的?”廖夫人问,脸上带上明显的失落,“你放心,我以后定然不会让他欺负你,怎么都不可能那样委屈你,就算老夫人依着他,我这边绝对不行。” 舒姝把纸片仔细收了起来,眼帘微微垂着,纤长的眼睫根根卷翘,眼尾一抹淡淡的红晕,安静乖巧,仿若盛开在空谷中的幽兰。 廖夫人盯着那张白玉粉雕一样的脸,心中更加多了几分满意,女子长成这样不是祸端是什么?难得还能在这巷子里保全下来。 “姝姝啊,你住在这儿,我这心中总是不踏实,人心隔肚皮,千万别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尤其,是男人的。”她来之前打听过,隔壁间的于家两兄弟似乎对这边很是照顾。 这没有心思,廖夫人是不相信的。无事献殷勤,脚指头也想到人心里的主意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着外甥女儿落在别人手里。倒也心中懊悔,现在才想到舒姝的用处。 “姨母惦记,我有分寸。”舒姝看看外面,天气不好,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再看廖夫人,显然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对了,姨母给你带了几件衣裳过来。”说着,廖夫人站起来,走到门边箱子前,伸手掀了箱盖。 她身着檀色衣裙,挽着利落的螺髻,斜斜的插着几根碧玉簪子,耳上夹了两颗水滴翠玉耳坠。缓缓弯腰,自箱子中提起一件清月色的衣裙,一件暖黄色比甲搭在手臂间。 “看看喜欢不?”廖夫人眉眼带笑,往着舒姝走过来,“你比明珠高一些,就是太瘦了,以后可得多吃点才行。” 舒姝站着,低头看着比量在自己身上的衣裙,崭新的面料,看样式也是初春的。 她抬头看着廖夫人:“姨母,你来跟我说大哥的事,这些东西我却不能收。” 闻言,廖夫人手一顿,眉头蹙着问道:“果然,你心里还是怨的,就算姨母保证,不让恒儿再来……你还是不信?” 恰巧,这个时候院门敲了两下。 49. 第 49 章 听见声音, 廖夫人将衣裳收好,重新放回箱子里。 舒姝则将一位老夫人迎进屋中,正是隔壁的于婶子。 “家里有客人啊?”于婶子看到对方一身打扮非凡, 自然知道身份不一般, 脸上显出局促。 “这位是我的姨母,廖夫人。”舒姝简单介绍了一句, 便请于婶子坐下,拿着茶碗倒了水, “于婶, 喝茶。” 她对于婶的态度比廖夫人好了不少, 当初谁帮她, 谁恨不得和她划清楚,她心里十分清楚。 廖夫人心里看不起这种市井中的妇人, 认为粗鄙无礼,但是端着自己贵夫人的架子,脸上却挂着笑, 客气的同人打招呼:“今日家里倒是热闹。” 于婶子桌下的双手攥在一起,她一个妇人, 接触的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 虽然舒姝没有明白的介绍对方是谁, 可一句“姨母”, 分卷阅读158 谁还猜不出, 这位就是明顺侯府的夫人? “舒姑娘家里有客人, 不如改日我再过来。” 还不等舒姝开口, 廖夫人直接接了话去:“一起坐坐吧,我不经常出府,也想找人说说话。” 说着, 她伸了伸自己华丽的衣袖,袖口的精致绣花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于婶子客气的应下,不自觉就看着自己朴素的衣裳。 舒姝坐下,大概能猜到玉婶过来的意思,差不多就是问念巧的事,可是廖夫人现在又不走,这事总不能挡着她的面来说。 她往茶壶中添了些水,茶叶片子在水中翻滚,袅袅清气冒出,渐渐消散:“于婶,晚上大嫂想过去你家一趟,说是向您学一道菜,询哥儿很爱吃的。” “好,我没事,一整日都在家中。”于婶子应道。 廖夫人看看两人,自己伸手捏起茶碗,没滋没味的喝了一口,便笑着看向于婶子:“我家姝姝幸亏有夫人的照顾,这厢谢谢了。” “哪里,邻里街坊本该如此。”于婶子笑着道,心里总觉得眼前这位夫人带着一副高高在上。 “打小啊,姝姝就没受什么苦,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家里……”廖夫人无奈的叹气,“我那段日子病了,便想让我家姑娘送些银两的,结果我这外甥女儿好像是会错意了。” 舒姝也不说话,看着青瓷茶碗,料想着今日廖夫人不说完话是不会离开的。 果然,廖夫人继续道:“这不,前些天我生辰,想着叫这孩子过去说清楚,谁知……有些事说起来真是气死人。” 她撇掉了廖千恒欺负舒姝的那一段,继而又道:“这不,选了今日过来,亲自说清楚。都是我家的孩子,我能忍心她就这样留在外面?” “应当的。”于婶子不知如何回话,说起来人家是亲戚,也算是家事,她怎好插嘴? 只是听这意思,是想把这舒家姑娘接走?这年前年后的都两年了,到现在才想起来对人好?说是生病,那病也太厉害了,连个吩咐的人都没有? 廖夫人看着于婶子,心里越发的看不起,果然是市井妇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唯唯诺诺。便又想起人家里的两个儿子,心道也该敲打一下,莫要真的惦记她这外甥女儿。 “夫人你说,我家舒姝也十七岁了,大姑娘了。这整日留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这要是被人给骗了……”她担忧的看看舒姝,“那可是一辈子,到时候受苦,后悔不迭的啊。” 于婶子闻言,心里转了转,寻思着对方这话的意思总不对味儿。 那边,廖夫人直接喝干了茶碗:“咱是过来人,你说说,女人以后日子可不能马虎,自然该选那好人家,我这个姨母不该好好为她打算?” 如此,于婶子也算明白了,人家这是在敲打她呢,认为她家是想打舒姝的主意? 虽然于家不是大户人家,但是好歹是清清白白的,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品没得说,从来不再外面惹是生非。相比较,那侯府的公子廖千恒是什么德行?整个京城都有名的纨绔。 小儿子是举人,还能让人如此说道?这岂是说说话,语气中那份优越感,谁听不出?是想说她的儿子配不上舒姝,折了她家的金枝儿? “廖夫人说得对,可不是得好好打算?我看舒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会自己处理好的。” 廖夫人一副不赞同:“她还是孩子,要是有些人说上些好听的……姑娘家总是心软。” “姨母,”舒姝打断廖夫人的话,实在听不下去她说的那些歪道理,“你方才说明珠要去法恩寺?” “对,”廖夫人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碗,才发现碗底都空了,遂讪讪放回桌上,“你也别闷在家里,同她一道出去看看。至于送信的那事儿,姨母这边帮你打听。” “好。”舒姝应下,今日不随了廖夫人的意,她定然不会离开,而去一趟法恩寺,说不定可以从廖明珠那儿知道些什么。 廖夫人坐正身子,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答复,也不愿在继续留在这儿:“这就对了,好好收拾下,明日明珠过来接你。” 说完,她站起身来:“这天总也不见放晴,要阴冷到什么时候?姨母先回去了。” 舒姝站起,走去门边掀了帘子:“姨母慢走。” 经过舒姝身边,廖夫人又看了那张娇媚脸儿一眼。看出人家急着她走,但是她不在意, 分卷阅读159 第一步顺利了,接下来也就好办了。 门帘放下,屋里剩下于婶和舒姝两人。 于婶不好开口说什么,毕竟廖夫人是舒姝的姨母,她算是外人。可是对廖夫人的话却耿耿于怀,居然这样看不起她家的儿子? 如此想着,便又看着安静倒水的舒姝。这姑娘温婉乖巧,可是长得太过,一副脸蛋儿可就是人家口里说得那种国色天香了。是以,她要是找儿媳,断然不会找这样的女子,太招摇了。 可那廖夫人说话实在过分,自家儿子怎就配不上这姑娘了?要说是千金,那也是以前了,现在就是个普通女子…… “舒姑娘,你这是要搬走了?”于婶子问道。 舒姝摇头,手里放下茶壶:“不会,我能搬去哪里?” 于婶子点点头,这才想起来这边的目的:“我是过来问,你们那日有空,去我家坐坐?” “等嫂嫂回来问问她,大约哪日都行的。” 于婶子笑笑,脸上舒缓了些:“我觉得念巧那丫头不错,好说话,腿脚勤快。” 舒姝称是,大约长辈眼中都喜欢这种姑娘吧。话少勤快,心地也好。 如此说了一些话,于婶子便回了家。路上还是觉得气,高门大户又怎么样?将来她的儿子说不定变更好。想着,大儿子婚事有了着落,就该是小儿子的了。 可是思来想去,周遭的姑娘没有合适的,基本都是小门小户的…… 翌日,难得没了冷风,天空中压着厚厚的云层。 茶坊开了门,一日的忙碌开始。 一辆青帷马车离开宁安巷,沿着大街往城外而去。 廖明珠穿了一身翠玉色衣裙,比甲的边上绣着白色兔绒,今日也是挽了流苏髻,两边坠了翠色的流苏,随着马车前行,而微微晃着。 “表姐,前面就快到了。”她放下窗帘,坐回原处。 舒姝看着廖明珠,对人一路上的亲热显然不太适应,总错觉回到了以前。只是现在两人坐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 以往,舒姝是坐在中间,而现在是廖明珠。 “我娘不是给你送了新衣吗?你怎么没穿?”廖明珠将一小碟零嘴往舒姝面前推了推,“不喜欢吗?” “明珠,你知道我哥的事?”舒姝问,她可没心思说哪件衣裳好看,如何名贵? “母亲不与我说,我怎么问都不肯,还骂我一顿,”廖明珠抓着一颗果仁,好奇问,“表哥怎么了?” 看来廖明珠并不知道,舒姝又猜不出廖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她陪着廖明珠。要说廖明珠认识的千金可不少,最近就和薛珍走得很近,还有洪玉芯,好像也经常一道玩耍。 “表姐,以往是我错了,都是祖母教的,说你会给侯府带来麻烦。”廖明珠一脸沮丧,“后来还是我娘说的,咱俩是姐妹,要互相帮衬的。” 舒姝不信这话,帮衬?她现在就是普通人,如何帮衬人家侯府千金?当然,人家愿意这样说就说吧,她倒不会去真的往上贴。 “山上冷,到时候咱俩一间房。”廖明珠道,“让薛珍和洪玉芯一间房。” “她们两人也来了?”舒姝问,法恩寺这清净地,怎么搞成了女子春游处一般? “人多热闹些,以前表姐不也都带上我吗?”廖明珠垂下头去,“之前的事,你别怪我就好。” 到了山门的时候,果然见着两辆马车离去,想来是另外两位姑娘已经上山。 舒姝和廖明珠结伴,踩着石阶上山,随行的小厮走在前面,将稍带来的物品送去寺中。 还未到一半,寺中的铜钟已经敲响,声音在山峦间回荡。 寺中小尼将两人带去客房。那是山边的一处院子,专门用来安顿上香的女眷客人。 院中两棵参天古树,凌乱的枝丫在空中错综复杂。 树下两名女子正在说话,一身红衣的是洪玉芯,一身鹅黄色的是薛珍。两人听见动静,俱是看来了过来。 待看到廖明珠身边的舒姝,两人表情有些微妙。 倒是廖明珠没事人一样,拉着舒姝到了两人面前:“我表姐也来了,咱们四人也热闹。” “舒姑娘。”薛珍率先开口,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分卷阅读160 这是与陆泽封有过婚约的女子,进京前也听过她的名字,说是京城里最美的姑娘……以前只是见过,并无交集,这样近下看着,那副美貌当真是逼人,心中那根刺也更加深了些。 洪玉芯一副兴趣缺缺,无聊的用脚踢着小石子。要不是洪夫人让她多和京中贵女多接触,她才懒得来这儿,这样无聊,不如去校场骑马。 “一会儿去听师太讲经吧。”廖明珠提议,看看其余三个姑娘,“我们先回屋去收拾一下。” 廖明珠的婢子已经安排好房间,主次卧房,当然是舒姝得了次间。 她倒也无所谓,左右这间小的靠着山边,倒是安静。只要从法恩寺回去,她就会去问廖夫人大哥的事情。 “表姐,你看这件衣裙如何?”廖明珠走进来,身后婢子托着一件衣裳。 舒姝看过去,见那衣裳透亮的水色,像极了自己的那件,只是面料还是差了些:“好看。” 廖明珠满意的点头,全然不管对方是不是敷衍:“表姐说好看,那一定就是了。” “你们要去听经,我就不去了,想去看看安清师太。”舒姝和另外三人没什么话说,也懒得应付。 “知道了,那我晚上回来,讲给你听。”廖明珠笑着道,然后领着婢子回去了自己房间。 舒姝看着人的背影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去了以前,和廖明珠整日腻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回头来看看自己的小房间,对,早就回不去了。 简单用过午膳,舒姝去见了安清师太,并未久留。她已经不想再打搅这位姑奶奶,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山寺安静,草木已经开始呈现生机,尽管天气阴沉,可是初春的脚步还是慢慢接近,那枝头的芽儿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外冒。 “舒姑娘。” 闻听一声轻唤,舒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竟是树下站着黄衣少女,亭亭玉立。 “薛珍姑娘。” 薛珍抿了抿唇,将自己身边的婢子打发了,自己朝着舒姝走来。 “我也没去听经。”她走过来,说了一句,然后试探的问,“可以一起说说话吗?” 舒姝点头,薛珍她并不熟悉,而中间还牵扯着陆泽封,这就让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昨天的万宝银楼,后面哪一出戏,这位姑娘并未看到,而看人的意思,其实对陆泽封是满意的吧。 是了,当初她对他也是满意的,毕竟郎君出色,文武双全…… “亲事是家里定下的。”薛珍低头道,青色绣鞋踩着光滑的石板路,声音细小,“我是回来京城才知道的。” 舒姝嗯了声,陆泽封怎样已与她无关,当初陆夫人把她推进火坑的时候,她和陆家已经不共戴天。放弃就好,为何要选择毁掉她? “舒姑娘,”薛珍见人不说话,心里猜测着舒姝的想法,“陆指挥使他……是否与你还有见面?” “我?”舒姝看着对方,娇媚的脸上挂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薛姑娘,以后莫要将我与他一起说。” 薛珍一怔,她看清了舒姝眼中的冷淡。可是陆泽封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之前还听廖明珠说过人跑去宁安巷找舒姝……所以她想确认,心中忐忑的要命。 “舒姑娘,别误会……” “没有,”舒姝简单直接,“薛姑娘放心。” 薛珍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察觉到自己这样说话实在无理。但是心里仍是不确定,舒姝落魄了,难保不会想缠着陆泽封。就这张脸,哪个男人会拒绝?更别说是以前有婚约的人。 眼看薛珍还想问什么,舒姝却不愿与人纠缠陆家的事。 “薛姑娘,我去前面了。”说完,她对人欠了下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走过一座月亮门,舒姝知道再往前走就是寺后,那里最安静,还有一片青翠竹林。 正走着,突然斜刺里出来一条手臂,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舒姝吓了一跳,寺里的人怎会如此冒失?待看着眼前的人,她愣了下。 灰墙下,男子身高体长,一身合体的兰青衣袍,腰间坠着环形玉饰,闪着莹润光泽,穗子落在袍间。 “姝姝,你怎么来这儿了?”薛鉴把人拉住,盯着人眉间的蹙起。 “殿下怎么会来这里?”舒姝反问, 分卷阅读161 也是诧异何种去处都会碰到他,还总喜欢抓她的手。 “本王?”薛鉴松开那截细细的手腕,看着人立即站去两步意外,“一会儿要去后山,老夫人那儿。” 他认为这个借口不错,难道真的承认是追着她过来的?这丫头是没吃够苦吗?还跟明顺侯府的人在一起? 舒姝没说话,转身就走。 “回来!”薛鉴喊了声,眼见人的步子更加快了,分明就是不想理会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胆子这么大了?她能跑,那他就得追过去。 薛鉴快走几步,便跟在了舒姝身边:“想好了没有?” “什么?”舒姝不解,随即想起银楼那时,他说自己可以随意跟他提条件…… 哼,鬼才信他。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就算有,凭什么砸到她舒姝头上,对方还是薛鉴? “今日就给个回复吧。”薛鉴看着舒姝脸上的恼意,知道她是想甩掉自己,而偏偏就甩不掉。 “不劳殿下费心。”舒姝走得走些累,眼看着走出了寺外,想着前面就是竹林,便停了步子。 她直接转身,思量着回去,他总不能跟着她去客房吧? “姝姝,”薛鉴站下,看着松花色衣裙的女子,“三日后,太傅动身,发配凛州。” 舒姝停步,抠了下自己的手心,转身走回来。 “请问殿下,是什么时辰?” “本王想邀姝姝前往竹林观景,你可愿意?”薛鉴问,并且耐心的等着人回应。 他本来以为她很容易就会回来他身边的,可是显然有点难,这丫头似乎是铁了心想与他断开。因此再如以前那样强硬对她,似乎不行…… 舒姝看着不远处的竹林:“是。” 这处安静,两人走在路上,一阵山风起,带着微微湿润之气。 舒姝嗅到了空气中泥土的腥气,这是要下雨了?最好赶紧下,把这人逼走,可是看人并没有停步的意思。这样走下去,他可是离后山越来越远。 竹林幽深,一条小径从中穿过,通向远处,这当中越发昏暗。 “殿下,你还没说。”舒姝问,再这样走下去,谁知道会走去哪里? 薛鉴停下转身,手臂搭上一旁的翠竹:“姝姝,本王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 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王府中空空荡荡的,他已经不去碧湖旁走了,看见捧月楼就会觉得堵。明明什么都可以得到,而她总想跑。想听她弹琴,然后软软的说话,不想见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 说到底是谁的错?只是他当初对她太坏,并不知道珍惜,甚至只觉得她是一件美丽的收藏…… “笑了,殿下就会说?”舒姝问,她当然不会笑。 “会。”薛鉴轻轻一声,原来博美人一笑这样难。 舒姝直接转身,不说便算了,大不了她早上就去天牢外守着。 就在这时,天空落了雨,滴滴答答的敲着竹林,瞬间一片水雾朦胧。 “姝姝,”薛鉴几步跑过来,挡住人的去路,“下雨了,找地方躲躲吧?” 他的双手抬起,挡在舒姝的头顶,那双漂亮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脸,就像印在了上面一样。 舒姝习惯的后退,对于薛鉴接近她无意识就想这样,“啊……” 脚下一滑,她差点崴了脚,连忙伸手抓住一旁竹子。 薛鉴也不管了,就算知道她会生气,还是攥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方继续走。 舒姝一惊,想要抽回手来,可是她力道太小,被对方像抓一只小兔子一样往前拉着走。 “我不去……你放手。”又想起了以前,那种逃也逃不掉的恐惧,她吓得想掉泪,“我不要,你放了我?” 薛鉴的心被狠狠扎了一下,回头就看见舒姝受到惊吓的双眼,弥漫上一层泪雾,缩着脖子想要抽回手去。 他叹了口气,把人直接拉过来抱住,手掌扣着她的后脑,脸贴上她沾着雨水的发顶:“别怕,我不是抓你。” 原来她只是强装吗?装作一副冷淡疏离,其实是掩饰她心中恐惧?她就这样怕他?以前他都做了什么? 舒姝憋住眼泪,被人勒住的窒息感 分卷阅读162 ,好像全身被锁住了一样,束缚得虚脱。 “下雨了,只是去找个地方躲雨,”薛鉴声音柔和,心中起了疼惜,“你上回淋着雨,不是病了吗?你不记苦啊?” 他原来只知道护着她,就是别人伤害不到她,可是真正的守护,是不是不让她伤心害怕? 薛鉴不懂,只是模模糊糊觉得,想看见她笑,不再远远躲着他。想靠近她的男人,他都想一个个杀了。 “我知道前面有个地方可以避雨,带你过去。”他松开人,拉上她的手,“真的不是抓你。” 50. 第 50 章 雨大了, 自从十五上元节那日期,天就没晴过。山间雨气缭绕,四周是相似的景物。 舒姝心中懊悔不已, 回头看着那片竹林, 已是模模糊糊。 现在应该是往山下走,小路也难走, 稍有不慎就会脚底打滑。 “不远了,就在前面。”薛鉴手里擎着一片竹枝, 挡在舒姝头顶, 为她遮着下落的雨丝, 虽然用处并不大。 他带着她, 嘴角不由翘了下,感觉他像是拐走了一个小媳妇儿。 舒姝则越走越不信, 薛鉴回到京城才多久?怎么会知道法恩寺的路?就算是后山刘老夫人那儿,人也是说他不常来这儿的,他说知道避雨的地方? 正想着, 两人绕过几棵树,已经到了山底, 前面出现一个洞口。 “到了。”薛鉴指着山洞, 伸手抹着舒姝额上的雨珠, “幸好还没淋太湿。” 无法, 舒姝跟着人躲进洞中, 那黑漆漆的洞口, 不禁让她怀疑里面是否藏着野兽之类。 “没有野兽, ”好似看透她的想法,薛鉴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洞中, “这里是寺中师太当初找人打凿的,之前供奉过佛像……” 舒姝看看薛鉴,心中当然怀疑:“殿下怎么知道?” “不信?”薛鉴并不回答,而是看去山洞里面,“相信里面的供桌也还留着。” 舒姝不再言语,找了临近洞口的地方坐下,看着外面的绵延细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这种雨又细又慢。”薛鉴找了些干草生了火,“姝姝没来过这种地方?” “没有。”舒姝道了声,看着洞口外有一处水潭,可能因为是初春,水量不多,看样子和宁安巷的院子差不多大。 薛鉴走到洞边,看去外面:“这里是山底,雨水多了就会汇成山溪,到时候也很好看。二三月,山顶的杜鹃花会开放,红得像晚霞。” 舒姝抬头看看他,好像他对这边的确熟悉,难道是他年幼时来过? “姝姝,去里面坐,这边太冷。”薛鉴道,他觉得这话很别扭,因为他不曾说过关心人的话,甚至还会觉得那种话虚伪。 姝姝的确冷,刚刚好了伤寒,她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说笑。于是进去洞中,坐在火堆旁。 山洞并不深,也就两丈深的样子,而在最里面真的摆了一张供桌,只是好像很久远了,已经破旧不堪,至于佛像,也没了踪影。 心里不禁好奇,为何会想要在这里摆一尊佛像?就像薛鉴所说,这里是山谷…… “这雨不会下到天黑吧?”薛鉴回头,对着舒姝笑了笑,不出所料,就看到她脸上闪过担忧。 “我爹他,三日后何时离京?”舒姝问。 “辰时。”薛鉴走回来坐下,手里一根树枝,挑了挑火堆。 火光耀红了舒姝的脸,刚才的阴冷驱散不少:“我可以和他说两句话吗?” “城外两里处,一处路边茶亭,一般发配人员就是在那儿与家人道别。”薛鉴道,右腿慢慢曲起,“去那里吧。” “谢殿下。” “没有别的话说?”薛鉴问,她如果开口,他知道自己会答应她。 “没有了。”舒姝将自己的衣袖抬起,想烘干。 “想离开京城?”薛鉴又问。 舒姝低着头,半垂着眼帘,掩藏住自己的心思,清脆的嗓音道:“不离开,姨母说会照顾我。” “哦?”薛鉴的疑问带着长长尾音,“你信廖家?” “那是 分卷阅读163 我的事。”舒姝抬头,对上薛鉴的眼睛,她不想怕他。 可是那双眼睛太深,像是漩涡一样能把她卷进去,最终她移开视线,看去外面的雨帘。 。 。 。 法恩寺,廖明珠的房间内。 婢子已经泡了茶,几本经书摆在小几上,正中还摆了一张棋盘。 洪玉芯没什么兴趣,看着小几撇了撇嘴,这京中女儿家怎么就知道窝在房里,尽做些没有意思的。 “洪姑娘,要不咱俩先来一局?”廖明珠手中捏起一个棋子,“我下棋不太行,你可得手下留情。” “那好,”洪玉芯一听这话便当了真,直坐去对面,手指搭上装黑子的棋盒,“你那表姐什么样的人啊?怎么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廖明珠笑笑,刚才那话不过是客套罢了,她下棋比不过舒姝,比眼前这位鲁莽洪姑娘却是不再话下的。先示弱一番,人心中就会放低提防,到时候就杀她个措手不及。母亲说得对,洪玉芯不过就是有个好身份而已,脑子根本不好使。 “表姐吗?她自来就是一副娇弱样子,对人话也少。”她想了想,便又问道,“莫不是她和你有过过节?” 洪玉芯随意落了一个棋子,她只是介意舒姝曾经和薛鉴呆在一起。要说最在意的,就是薛鉴暗中藏着的那个女人,可是上回人离京去北方治理雪患,她这查遍了王府,半个人影都没有,不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瞎想? “她怎么没在?” “我回来的时候也没见着,或许是去了安清师太那边。”廖明珠盯着棋盘,对方的漫不经心给她留下了处处破绽。只表面上还是一副和颜悦色,手里为人送去一把果仁。 洪玉芯撇撇嘴:“她们舒家不是有罪吗?你带她来做什么?” 想起薛鉴对着舒姝笑,她心里就不舒服。 “有罪的是舒太傅,家中女眷倒是无罪之身,毕竟多少沾着皇室的血统,献王殿下开恩。”廖明珠道,貌似无意的落下棋子,直接断了对方一条后路,“母亲念她可怜,无依无靠,便就照顾一二。” 洪玉芯皱皱眉头,看着自己的棋子被堵死,再看看廖明珠,好像没太在意,仿佛在还是巧合。 “我不喜欢她,感觉跟个妖精一样。” 廖明珠心里发笑,她也不喜欢舒姝,只是人眼下有用,必须好好对待:“妖精?哪里像?” “看她走起路来跟没有骨头似的,是巴不得人家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洪玉芯哼了声,丝毫不觉自己说这番话不对,“她最好别惹到我,不然我抽了她的骨头!” “这……”廖明珠攥着棋子,抬起眼来,这都还没开始呢,就想着要舒姝的命了?倒也不错,她正想着站在中间看热闹呢。 “这什么这?”眼看棋盘上一片凌乱,洪玉芯也没了心情,“别说她,就算别人也一样!” 廖明珠脸色一变,似是没想到洪玉芯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亏她还笑着脸伺候着。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成败那得看日后。 “薛珍呢?怎么还不过来?”洪玉芯站起来,心情似乎不太好。 廖明珠看看棋盘,心中猜测是自己赢了局面,惹了这位不开心:“估计快了,都说好了。” 正说着,外面走进人来,正是薛珍。 她的裙摆湿了不少,绣鞋上沾着泥点子,站在门边捋了捋头发:“我来晚了?” “是来晚了,该罚你。”廖明珠迎上来,上下打量了人一眼:“你这是跑哪儿了?怎么湿成这样?” “这里路不熟,走错路了。”薛珍看看不做声的洪玉芯,“洪姑娘。” 洪玉芯嗯了声,随后坐去窗边,听着外面嘀嗒的雨声,好不憋闷。 。 。 。 山洞。 “若是真的下到天黑,该当如何?”薛鉴问,他就不信,她一句话不说。 人真的没说话,他又道:“姝姝,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舒姝盯着火堆,刚才是被他一路拖来的,哪里记得清路?更别说天还下雨,脚底下也滑。不过,料想找找路也会回去的,毕竟这里也是法恩寺的地方。 “姝姝,你是不是饿了?”薛鉴问。 久等不到人的回应,他“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枯枝,顺 分卷阅读164 手扔进火堆里。 因这小小的一声脆响,舒姝心提起一分。她也害怕,跟了薛鉴这段日子,她还是了解他一些,不顺他的意,人就倒霉了。 而她就不要命的给他冷脸,甚至抗拒他,所以无数次,她以为他会上来捏死她……她怕死,想着那些死在薛鉴手中人的惨状,心里就更怕,可她也明白,自己一旦屈服,那便会被他永远锁进笼子里。 或许该提早打算,离开京城了。 “姝姝,”薛鉴拉着长长的尾音,“你再不说话,信不信本王……” 舒姝双臂抱膝,紧紧抿着嘴,脖子忍不住想缩起来。 “好,”薛鉴笑了声,今日又让他知道了她如何倔强,“不说就不说吧。” 他站起来,直接迎着雨走出洞口,刚刚干了的衣衫重又打湿,而他仿若未觉,将自己的两只袖子挽了起来。 舒姝微微侧脸,看出去,见到薛鉴撩起袍子掖在腰间,随后居然就走进了洞外的水坑中。 薛鉴回头,对上她的视线:“等着,本王给你摸鱼来吃。” 说完,他弯下腰,两只手真的伸进水中。 舒姝看着那变混的水,现在未出正月,刚刚化冻,山中又冷,水肯定很冰,他这是疯了? 摸鱼?他一个手里握着整个王朝的男人,在山间野溪中摸鱼? 再看薛鉴那边,他的手在水中摸索着,顺着水面往前慢慢探着,指尖感受着水中。雨水落在他的背上,发丝落尽水中,染上浑浊。 他的手指摸过石头缝隙,触到一丝油滑,很快逃走。看来真的有鱼,那样就不用让她挨饿了。 “以前在边城,将士们也会在水中抓鱼,看着似乎不难。”薛鉴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洞里的姑娘,“今日我来试试。” 舒姝看着,雨大了,很快就把人淋湿了…… “姝姝,”薛鉴转头过来,然后小心站起来,手里攥着一条鱼儿,一手抓头,一手抓尾,“你看,大不大?” 说完,他走上岸来,直接把鱼扔到舒姝的脚边,那鱼离了水,噗通着肥肥的身子在地上弹跳。 “啊!”舒姝吓得从地上跳起来,连忙退后两步。 “哈哈,肯开口了?”薛鉴双手沾满淤泥,伸开在两边,浑身上下湿透,就连俊脸上也溅上了泥点子。 舒姝见那鱼儿还是不停噗通着,不知道如何处理,遂到了洞口边上坐下。 薛鉴重新下到水里,双手冲了干净,眼睛盯着浑浊水面:“我刚才好像摸到一条大的,跑去哪儿了?” 水坑看着不大,可是无法判断深浅,底下乱石又多,摸起鱼来并不容易。 “在那边。”舒姝忍不住开口,抬手指着水坑边,那堆乱石里,鱼的背鳍都露出来了,想来水里太混,不知道怎就游到那里,然后被困住。 薛鉴也看了过去,随即迈开步子过去,动作放轻,不惊动猎物。 不慎,脚下踩到坑里淤泥,身子一斜,右腿直接擦上粗粝的石头。还未好的伤口痛疼钻心,让他弯腰单膝跪进水中,一只手捂上伤处。 舒姝伸手抓着石壁,想要站起来:“你怎么了?” 人蹲在水里半天不动,似乎不太对劲儿。 薛鉴抬头,脸上全是水,发丝湿透,稍显凌乱:“姝姝,快过来帮我,我被蛇咬了。” “蛇?”舒姝站起来,刚刚迈出一步,随即刹住身体,“现在这时候,哪里来的蛇?” 差点就跑出去了,这人说谎张口就来。 “咦,吓死本王了,”薛鉴一只手摁着石头,从水里站起来:“不是蛇,是鱼!舒姝你看,它敢咬我。” 说着,手里扔出一条鱼,再次落在舒姝脚边。 舒姝连忙跳开,仍不住瞪了一眼薛鉴,他就是故意的,先是说谎,现在又吓唬她。可是这样淋在雨里真的不会有事吗?这才正月,很冷的。 “胆敢伤害皇族,本王赐这条鱼死罪。”薛鉴睨了一眼那鱼。 舒姝看看人再看看鱼,这些话从薛鉴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怪。 “还是姝姝的眼睛尖,最大的被你看到了。”薛鉴在乱石堆中,抓了一条大大的草鱼,两只手指抠进鱼鳃,提着鱼从水中出来。 分卷阅读165 回到洞里,他浑身滴着水,已经看不出是身居高位的献王殿下。 “把你的簪子给我。”薛鉴蹲在地上,伸着湿漉漉的手到舒姝面前。 舒姝贴着洞壁站着,犹豫的拔下发间银簪,递到人的手里。 “傻丫头,去里面坐,别看了。”薛鉴把三条鱼拎到洞口,看了眼手中发簪。 “你要做什么?”舒姝问。 “杀鱼啊!”薛鉴站起来,看着墙边的身影,一步过去,挡在人前。 舒姝紧张起来:“殿下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看看你不行?”薛鉴手指抬起来,在她粉腮上一抹,“记不记得,在别院时,本王曾经在汤泉池中捞起了一条美人鱼?” 舒姝别开脸,不想再回忆过往,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需要的就是她的身子而已。 脸上的那丝鱼腥气淡淡的,她抬手擦了下。知道他还在看她,便道:“殿下不是要杀鱼吗?” “其实……本王不会杀鱼。”薛鉴看着三条鱼,“你知道怎么杀?” “我?”舒姝也不会,以前都是做好了就吃,去了宁安巷之后,很少吃鱼,有也是许嬷嬷来杀的,“就先去鳞?” “看吧,你也不会?”薛鉴摇头,“想喂饱你,还真是麻烦。” 说完,他走去洞口,和三条鱼面面相觑,簪子在手里已经转了几圈。 “或许和杀人差不多?”说完,薛鉴一簪子直接刺进鱼身上,那鱼疼得摇头摆尾,偏偏他手就是不动,一点儿不松。 舒姝往洞里面躲了躲,就看见薛鉴背对她蹲着,火光耀着他的身影在洞壁上,轻轻晃着,带着他已经变形了的动作。 总算笨拙的杀了鱼,薛鉴重新回到水边,把鱼洗干净。 “剩下的,本王都会。”他找了树枝来,将洗好的鱼穿好,然后放在火堆上烤,“这和烤肉一样,以前在边城,他们抓到野物,就是这样。” 舒姝坐在一旁,手里被塞了一根树枝,串的正是那条最大的鱼。 “本王来教你怎样烤,”薛鉴握上她的手,带着靠近火堆,“别靠太近,会烧糊,也别太远,那样半天也熟不了。” “你衣裳湿了。”舒姝道,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十分不妥,便收回视线只盯着树枝上的鱼。 薛鉴眼睛半眯,看着那张娇媚脸蛋儿:“不碍事,以前在边城淋几日都无事。” 他嘴角微微上扬,看吧,他早就知道这丫头心软。装吧,以前装乖巧,现在装冷清……看她对家人不离不弃,就知道她重情的,不像他,是真的无情。 天色渐暗,雨丝不减,洞中弥漫开烤鱼的香气。 舒姝是饿了,只是这样吃薛鉴的东西,她心中不想,总这样牵扯…… “快吃,不然一会儿你回去,可没有力气爬山。”薛鉴道,有些期待的看着舒姝手里的鱼,他想看她吃东西,“本王出鱼,你出簪子,公平交易。” “谢谢。”舒姝说的小声,轻轻拿着鱼来到眼前。 “你的簪子毁了,以后赔你一根。”薛鉴道,手里的烤鱼对他并没有吸引力,他想吃她。 “不用了,不算贵重,比起殿下以前送的,不算什么。”舒姝并未看人,想着缠绵时,他套在自己身上的链子,那不就是想锁着她? 薛鉴盯上舒姝的脚踝,往事当然不会忘记:“你说踝链?” 第一次给她系上,是因为她的脚真的漂亮,粉嫩的白玉一样。后面也总喜欢给她,其实她是否知道踝链又另一个意思? 踝链,怀念。 舒姝吃的不多,那条鱼烤了后,虽然小了些,却还是连半条也未吃上。 她看看外面,雨势似乎小了,想趁还亮着赶紧回去,眼光一扫却看见薛鉴的右腿。湿透的白色裤管,印出了一片红色,渐渐往靴子里蔓延进去。 是血?难道他刚才在水坑里受伤了? “看什么?”薛鉴放下衣袍,挡住自己的腿。 “殿下该赶紧回去,包一下腿。”舒姝收回视线。 “已经快好了。”薛鉴淡淡一声,对这伤好像并不在意。 “雨小了,可以回去了。”舒姝站起来,想了想,“谢谢殿下。” 分卷阅读166 是他,她才有了吃的,继而有力气回去法恩寺。和以前相比,他是有些不一样了……算了,她根本不想知道。他和她注定不是一种人,不该牵连在一起。 思及此,舒姝迈步往洞口走。 “姝姝!”薛鉴一把抓上人的手腕,轻轻一拽就拉了回来。 “你……”舒姝往后退了一步。 薛鉴随着她逼近一步,如此到她后背靠上石壁,再无路可退。 他将她困住,看着她惊慌失措,微凉的手落在她的脸侧:“姝姝,如果本王只对你一个人好,你还跑不跑?” “不知道!”舒姝别开脸,别这句话吓得不轻。只对她一个人好,她才不要。 “难办,”薛鉴叹气,手指捏着小巧的下巴,“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说着,他低头靠近,薄唇吻上她的,尝着她的颤抖,逼得她无路可退。 他压制住她的双手,索取着她的温暖。久违的甘甜重获,便是不可收拾的得寸进尺,几乎想触及她的每一处。 嘴角溢出呢喃的模糊:“什么都可以……给你。” 四片温暖交融,难解难分,恰如外面的春雨缠绵无尽,男子好听的声音变得低沉,眷恋着香软樱唇:“命都给你……” 舒姝被人勒紧,体内几乎被吸了干净,脑子嗡嗡作响,眼睛布上一层水雾,在他的手下,她总是无力反抗。 “咳咳!”她别开脸,猛的吸着空气,无力的靠在石壁上,心脏怦怦乱跳。 “记住了?”薛鉴俯身,趴去她发红的耳边,“重新开始,本王只对你好。” 舒姝推不开人,口里是他留下的味道,彼此交换,舌尖微微发疼:“殿下,放手!” “姝姝不信?”薛鉴皱眉,他还要怎么做? 没有再逼迫她,没有威胁她,更没有再杀人……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耐心,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回头? 他愿意帮她对付陆家,也愿意放过齐仲安,甚至舒沉他都可以不计较……她想要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她开口。 “殿下说什么都可以给?”舒姝问,被逼在墙边动不能动。 薛鉴笑了,他已然猜到她想对他说什么:“那好,以后再说。” 他松开了她,替她理着乱了的头发:“廖家你还是别信的好,廖夫人找你做什么?” 舒姝心中有气,别开脸不看人:“姨母要为我找人家了。” “哦?好事啊!”薛鉴嘴角勾起。 51. 第 51 章 每次薛鉴笑, 舒姝都会觉得毛骨悚然,他的笑不像是笑,更像是要给人扒皮…… “自然, 身边的长辈只剩姨母, 事情当然是交给她。”她缩了下脖子。 “还不知道姝姝有这个想法,”薛鉴捏起她落在肩上的青丝, “正妻?想嫁人了?” 舒姝心中一疼,她哪里还有资格嫁人?不过是昨日廖夫人的那些话, 她故意说出来而已, 也想让薛鉴明白, 她要跟的不是他。 “是, 我十七岁了,殿下也说过, 我这样的年纪可以做母亲了。” “好,你既然信他们,本王怎么能拦着?”薛鉴点头, 手指缠着她的头发,那是他以前最喜欢做的, “那就去吧, 只是到时候别后悔。” 舒姝不说话, 悄悄移着身子从他的眼前滑出来, 逃离他的笼罩。 “回去吧, 本王送你。”薛鉴抬脚, 踩灭了奄奄一息的火堆, 整理着湿透的衣袍。 舒姝诧异,自己方才那些话他居然没生气?这样一想,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到底是什么又说不出。 “走吧,要真的天黑了,本王可不敢肯定能走对路。”薛鉴走出洞口。 舒姝跟了出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刚才薛鉴在笑,又怀疑是天黑所产生的的错觉。 现在是毛毛细雨,林中一片潮湿,两人踩着泥泞的山路往回走。 黑暗的树林带着,总让人怀疑在某处蛰伏着猛兽,随时会扑上来将人一口吞噬。 “姝姝,是不是本王的话,你再也不信了? 分卷阅读167 ”薛鉴问,他像以前一样,伸自己的手过去,期待那只小手放在他的掌心。 可是她倔强的拽着树枝攀爬,也不拉他的手,徒留冷冷的雨丝落在掌心。 舒姝越过薛鉴,看着前面的竹林,只要穿过那里,她就能回到法恩寺。她不是不信薛鉴,尽管他人很坏,手段又狠辣,但是答应她的他一定会做到。没有别的,只是她不想要,她要的是自由,不是牢笼。 两人在寺墙外分开,正是今日两人相遇的地方。 “姝姝。”薛鉴从后面抱住舒姝,湿透的衣裳印在人的后背,冰凉的身体想要得到一点温暖。他死里逃生回来,越发的眷恋她,原来他需要她。 他的脸贴着她的发顶,再一次想把她带走。已经十多日了,发生了太多,以至于觉得她离开许久了,久得他想派人去拆了宁安巷,让她无处可去。 “回去吧。”薛鉴松了手,细细的身子从他手里滑走,就如抓不住的流沙。 舒姝头也不回的回到法恩寺,想着赶紧回屋去,实在有些冷。 “喂,你站住!” 月亮门下,舒姝停住,见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是洪玉芯。 洪玉芯走过来,上下看着舒姝,口气不善:“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随便走走。”舒姝认为自己去哪儿,没必要告诉洪玉芯,可是又忍不住想,人刚才是不是看到她和薛鉴了? “走走?”洪玉芯语气怪异,“这一走就是大半天,连斋饭都不用?” “下雨了,找了一处避雨。”舒姝简单道了句,“洪姑娘无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心里难免猜测,洪玉芯为何问她那些话?她们两人可不算熟。 回去客房,廖明珠倒是没多问,就是抱怨着下雨,出不去。 舒姝回到自己房里,换下了潮湿的衣裳。 没有事,她便早早的上了床,准备熄灯睡觉。 突然,一个人掀了幔帐,直接钻到床上来,手臂抱上了她的,嘴里甜甜叫了声,“表姐。” “明珠?”舒姝身子不自在,廖家对她突然就热情起来,总让她觉得发慌。 “表姐,一起睡吧。”廖明珠抱了自己的枕头过来,摆正在床头,“以前咱俩也经常这样。” “好。”舒姝也不多说,人家想做什么就做,她不过是挤一点,还有,她想看看廖明珠过来说什么? 廖明珠嘻嘻笑了两声,伸开被子钻进去,朦胧中看着舒姝松开满头长发,垂到铺上。 “表姐,以后你搬到侯府吧?” “我住在宁安巷,嫂嫂也在那边。”舒姝道,随后拿着枕头靠在床里面。 廖明珠往人靠了靠,似是觉得失望:“就知道,表姐一直怪我们,不肯与我们亲近。我不是都说了吗?是祖母的意思,再就是大哥……表姐肯定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舒姝应着,闭上眼睛,怎奈廖明珠就如一只唧唧喳喳的家雀儿,总也没完。 “住到侯府多好?”廖明珠道,继续劝说着,“姨夫放心,表姐日子也过得舒心,不必担心别的,我娘都会安排好。” 舒姝只道父亲放不放心不知道,她要是真住进侯府,那可就被姨母拿捏住了。有些地方不能随便进,进了就别想再出来,就如当初跟着薛鉴。 “表姐,我跟你说一件事,”廖明珠神神秘秘,“薛珍她,怕是亲事要麻烦了。” “什么?”舒姝闭着眼睛问,实则并无兴趣。 “她说陆泽封……跟陆家闹翻,自己搬出去住了。”廖明珠哼了声,“就这种男人,她还惦记着?当初人是怎么对你的?” 舒姝嗯了声,不说陆泽封和薛珍的亲事,就说廖明珠,人前和薛珍好成一个人,背地里这样损人家。她要是敢信廖家的话,那就是疯了。 “表姐,我还听说,洪玉芯会是献王妃。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娘同洪夫人私下里不错,才知道的。”廖明珠又道,手指碰上舒姝的头发,眉头皱了下。这头发又长又滑,为什么好处都长在了她一人身上? “亲上加亲吧。”舒姝模糊应了声。 “表姐觉得洪玉芯做了献王妃会怎样?”廖明珠不屑的笑了声,“看她那样子,估计有好看了。” 分卷阅读168 “再不济,洪家有兵权,家里就是她的依靠。”舒姝着听了一晚上,全是廖明珠对人家的冷嘲热讽,这个表妹也就是表面上一副大度模样,心里小成了什么? “也就是仗着这个了,她还有什么?”廖明珠道,“说起样貌,自然还是表姐你,京城第一美人,是她俩乡下回来的能比得过?” 舒姝不再回话,这还没说几句,廖明珠已经给她竖了两个敌人。 一夜到天明,雨水停歇,却觉得温暖许多,山间树木也变得有活力。 舒姝刚刚穿戴好,想要去问问今日是否回去,刚踏出自己的房门,就见着洪玉芯怒气冲冲的进来,伸着指头直指她的鼻子。 “你说,是不是偷拿了我的东西?” “何意?”舒姝不解,这一大清早的,被人这样莫名其妙的指责。 “我的白玉手环不见了,昨日我们三人都去听经了,就你在房里,快给我交出来!”洪玉芯咄咄逼人。 廖明珠从自己房中出来,一身鲜亮:“什么事?不会你放在别的地方了吧?” “我记得清清楚楚,放在桌上,山上石头多,怕碰坏了才摘下来的。”洪玉芯脸儿鼓鼓的,显然认定是舒姝干得,“再说了,这里就你是从宁安巷来的。” “不是我!”舒姝下颌抬高,并不畏惧,即便洪玉芯手中有鞭子。 廖明珠赶紧站在两人中间,做着和事佬:“再找找看?大不了我陪你一件就好了,生这么大气?” “谁要你的东西?”洪玉芯一嘴堵了回去,丝毫看不见廖明珠脸上闪过的尴尬,“你能赔一模一样的给我吗?我说她怎么跟着来了,怕是惦记着什么东西吧!” “这……”廖明珠回头看看舒姝,“表姐,要不就让洪姑娘进去搜一搜,没有的话自然就是误会一场。” 舒姝心中一笑,昨夜里还一番姐妹情深的,在洪玉芯面前还不是把自己推出去? 洪玉芯哼了一声,也不管什么,直接便往舒姝房中闯。 “且慢,”舒姝抬起手臂,拦在门前,“我没做过,为何要搜?” “不让进,你心虚啊!”洪玉芯高抬着下巴,一副不相让的状态。 “表姐,就去看一看,没有的话不正好证明你清白吗?皆大欢喜。”廖明珠走过去,摇了下舒姝胳膊。 “不成!”舒姝也不相让,人家先是认定她头东西,接着又想践踏她,冲进房中搜?就觉得她是宁安巷过来的,穷吗? 什么皆大欢喜?她们搜不到什么事没有。她呢?就这样随意给欺负?就算放了人进去,谁敢保证屋里真的没有那手镯?她没拿,别人不会栽赃? “你给你闪开!”洪玉芯几乎红了眼睛,京城里,谁敢这样对她?还是个罪臣之女! “认定是我拿的,你就给出证据。”舒姝寸步不让,一个白玉镯子,她以前什么宝贝没见过,稀罕别人的? 若是真想要,薛鉴捧月楼里的宝物,她随便带出一件便是价值连城。 洪玉芯气笑了,想要动手,又顾忌母亲说的话,必须忍着:“你跟我这样说话?你看看你,一身寒酸的罪臣女!” “洪姑娘不要说别处去,我只想看证据,否则这污名我可不背。” 正在两人剑拔弩张之势,薛珍从外面进来,手里赫然拿着一个白玉手镯,说话轻轻地:“玉芯,这是不是你的?” 屋里的三个姑娘看过去,脸色各异,以洪玉芯的最好看,白一阵红一阵的。 还是廖明珠笑着站出来:“我说是误会吧。不过这镯子质地甚好,倒是那里的石料?” 她把话岔去别处,并没有半句想为舒姝说话的意思,更别说让洪玉芯道歉。 洪玉芯讪讪接过镯子,有些尴尬的套在手腕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屋:“这个时辰用斋饭了,我先过去了。” 廖明珠故意给舒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计较:“咱们也过去吧。” “表妹先去吧,我再收拾一会儿。”舒姝早就知道,这里没有她的位置,廖夫人安排她跟着廖明珠,到底是何意? “好,那我和薛珍先过去了。”说完,廖明珠过去挽上薛珍的手臂。 薛珍一双眼睛眨了下,对着舒姝道:“舒姑娘,别往心里去。要是我早点送过来,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大误会了。” 分卷阅读169 舒姝看看人,点了下头。 因为昨天的雨,打乱了四人去寺外游玩的打算。也因为早上的隔阂,之间气氛变得怪异。定好了明日路好走了,便回京城去。 一个小尼来,将舒姝悄悄领了出去,一直到了一处小门。 门外,等着一个身着粗衣的妇人,略显黝黑的脸,在见到舒姝时,笑了起来:“姑娘。” “卢妈妈?”舒姝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卢妈妈,便走了过去。 “我过来问师太借经书,正好听说你在,老夫人说想看看你了。”卢妈妈道,“今日可有空?去后山,妈妈给你炖鸡汤。” 舒姝听人的话,心里猜着怎么知道她在法恩寺,是薛鉴说的?只是让她过去做什么?她心中不想。 见着人犹豫,卢妈妈又道:“你卢伯钓了一只兔子,也给你做了,去吧。” “我应该没空,要去师太那边听经。”舒姝找了个借口,薛鉴的事她不能再掺和,也不想知道。 “这样啊?”卢妈妈略显失望,却又不甘心,“那你喜欢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卢妈妈不用劳烦,我就不过去了。”舒姝暗道自己把心硬起来,真的过去了,算什么? 卢妈妈双手搓了搓:“老夫人大早的,还亲自下厨做了点心,说姑娘一定爱吃。” 舒姝十分为难,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来拒绝:“卢妈妈,我……” “你放心,公子不在后山,他回京城了。”卢妈妈立马说道,“我也实话说吧,并不是过来借什么经书,是老夫人让我来请你的。” “他不在?”舒姝问,京城有事,薛鉴的确不会留在这边。 “不在,姑娘既然有事,那就稍晚点儿过去,”卢妈妈想了想,“就傍晌吧,我让你卢伯过来迎你,就在此处,行不?” “好。”舒姝推辞不过,勉强应下。 “姑娘别担心,真的就是老夫人想找你说说话,她好多年没见到外人了,”卢妈妈笑着,“用过晚膳,你就回来。” 舒姝点头,左右一顿晚膳而已,花不了什么时候。 已经定下,卢妈妈往回走的脚步也轻快不少。她沿着路往上走,不时回头来与舒姝挥挥手。 回到寺里,舒姝想回自己的房间,路上碰见了洪玉芯。 对方一副鼻孔朝天,完全看不见她的样子,好像早上的事儿是舒姝的错。 舒姝没管,但是心里明白,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她和洪玉芯算是对上了。 直到过晌,离着和卢妈妈预定的时辰近了,舒姝便开始准备。本来去人家要带些礼物才行,可她两手空空,总觉得失礼。 “舒姑娘?”房门被轻轻扣响,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舒姝开了房门,见着站在外面的薛珍:“薛姑娘有事?” “能和你说几句话吗?”薛珍一双圆圆的眼睛,轻轻问着,好似怕别人拒绝。 “请进。”舒姝让开门。 “去外面吧,我想走走,又找不到人,想到了你。”薛珍见人答应,笑得可爱,“明珠睡了,玉芯不知道去了哪儿。” 舒姝看看时候还早,便点头应下了。 “我能叫你姝姝吗?”薛珍问,“我觉得名字真好听。” “好。” 两人从寺后门出来,还是昨天的那条小道,通往竹林中。 舒姝看薛珍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一张脸也心事重重,偶尔轻轻叹气。 “姝姝,我瞒着你做了一件事,你会不会生气?”薛珍停下脚步,站在一根竹子下,表情犹豫,“我……” “什么?”舒姝不解,她和薛珍并无交集,唯一要说的那就是陆泽封吧,那她还真不想和她谈。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真的很难受,我就……”薛珍声音越说越小,直至低不可闻,“叫了他来。” “谁?”舒姝皱眉,心里直接被阴郁堵住。 “陆指挥使,”薛珍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他前晚跑去与我说,不会定亲……” 说着,她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掉下,停也停不住:“其实本来就是你俩……我不该介 分卷阅读170 入的。” “薛姑娘,我曾说过……” “我知道,可是他真的难受,都离开陆家了,是为了你。”薛珍满脸泪,“我也看出来了,你俩才是两情相悦,也不想争什么,就帮帮你们。” “帮我们?”舒姝头一疼,转身想走。 薛珍一把拉住她,脸上带着祈求:“他都来了,大老远从京城跑来,你至少去见见他啊?” “你松手,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舒姝想抽回手,却没想到对方小小的个子,力气却不小,死活就是挣不开。 “姝姝别这样狠心,陆泽封也是有苦衷的,你至少听听他说什么,好不好?”薛珍哭得厉害,就是不松手。 “我不想听。”舒姝无奈,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还听什么? “他为你这样,你这样狠心?”薛珍撕着嗓子喊,“就听一句话都不肯?求求你,别走,他会伤心的。” “狠心?”舒姝笑着两个字,她狠心吗? 薛珍回头对着竹林喊:“陆泽封,你出来啊,我把她带来了!” 舒姝看去竹林里,就见着一男子走出,的确是陆泽封。她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都无法摆脱? “姝姝,他真的有苦衷,你听他解释?”薛珍松开自己的手,双眼含泪看着走来的男子,随后抬起手臂挡着脸,呜呜哭着跑出了竹林。 跑出几丈远,人好像被绊了下,摔在地上,然后顾不得疼,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伤心的背影让人看了心疼。 舒姝看着走近的陆泽封,见着人脸上的悲伤。那日银楼,他和她都知道了真相,倒是没想到他会离开陆家。 薛鉴这人做事就是狠,这和直接拆了陆家有何区别? “姝姝。”陆泽封站在两步外,视线正好看见摔在地上的薛珍,“你别怪她,只是她说露了嘴,我才知道你在这儿,追过来的。其实她也挺无辜的。” 舒姝瞧瞧来人,脸上憔悴不少,一身随意的衣衫依然可见郎君翩翩。 “我没有话同你说,你走吧。” “是我错了,当日之事我知道了,其实……”陆泽封双拳攥起,脸上痛苦。 舒姝一笑,直接替着人说出后面的话:“是陆夫人,你的母亲将我当成礼物,送去了献王府。” “你知道?”陆泽封愁眉锁起,眼前女子眉目如画,淡淡笑意冷漠疏离,“薛鉴与你说的?” 舒姝不说话,谁跟她说的有什么关系? 陆泽封咬住牙根,往前逼了一步:“你还跟着他?你知道他不会真心对你的,就只是……” “只是什么?”舒姝对上陆泽封的眼睛,他果然也是这样看她,认为她靠着美色讨好薛鉴。他眼中的她就是这样吧,还跑来美其名曰的解释,难道不是来羞辱她的? 她嘴角微颤,无波的眼睛多了愤恨:“为什么不说?陆指挥使高高在上,自然不会明白一个人拼命想活下来的艰难,即便是把自己献上去。” “姝姝,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泽封突然无言以对,她落得今天不是她想要的,是她没有办法。 “薛姑娘出身好,冰清玉洁,还一副善良心肠呢!”舒姝浑身发抖,所有人都可以说道她,唯独陆泽封没有这个资格。 “她……是家里安排的。”陆泽封心中抽疼,发生的一切让他措手不及,他宁愿事情重来,可以挽回一切…… “那你过来做什么?”舒姝深吸一口气,将脸别开,眼前的人不值得她生气。还是想想如何打发掉,她还要去后山的。 陆泽封看着朝思暮想的那张脸,他从来没有碰触她一点点,哪怕是手指尖。他总是像看神女一样看她,不敢亵渎,想着有朝一日与她双宿双栖。 “心平气和说说话好吗?”他压下心中的烦躁,想着可以挽回什么。 “陆指挥使请说。”舒姝淡淡道。 “我从家里搬出来,现在住在皇宫侍卫营,是我陆家对不起你。”陆泽封道,又上前一步,能看清舒姝的每根眼睫,她还是那样美,勾魂摄魄。“让我补偿你,好不好?不要留在宁安巷里受苦。” 舒姝好奇了,她仰起娇艳赛花的脸儿,清澈眼眸染上笑意:“补偿?” “我娶你。”陆泽封说出三个字,被那漂亮眼睛晃了心神,想要伸手拂上 分卷阅读171 。 52. 第 52 章 “娶我?”舒姝看着眼前人, 越发笑的明媚,好像此时的天空拨云见日,“可能吗?” 她居然有点期待陆泽封会怎么回答了。 “对, ”陆泽封因为这个笑容, 好像受到了鼓励。“我回去同父母说清楚,让你进陆家。” “若是他们不同意呢?”舒姝说话轻柔, 就像以前一样,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会同意的, 等着找一日, 我带你去和他们见面, 说清楚。”陆泽封说着自己的打算, 似乎这件事情已经开始了一样,“我娘那儿……她不知晓你已经知道这事, 就不要再提了,让这件事过去。” “过去?”舒姝问,一双眼睛带着纯澈, “是装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姝姝,既然都过去了, 就不要再提了, 安生过日子, 不好吗?”陆泽封问, 眼神满是期待, “以后我来照顾你, 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薛鉴呢?你不怕他?”舒姝又问, 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当初怎会觉得陆泽封不错? “他?”陆泽封说着安抚的话,仿佛眼前女子已经顺服与他, “你不用怕他,他总不会做出夺臣下妻子的事吧?” 舒姝想说陆泽封根本不了解薛鉴,那人的确能做得出,不过是表面没那么猖狂,私底下他做事最不按常理。 “你都计划好了?”舒姝眼睛弯了下,嘴角稍稍放平,“你不介意?” “都说了,过去的不要再提。”陆泽封看着人并不抵触,心道是人差不多想通了,原来她还是在意他的,“你哪日得空?我来安排。” “我总觉得忐忑,”舒姝回走两步,离开陆泽封身旁,“薛珍那边呢?我也看出这个姑娘不错,你忍心伤害她?” 这位薛姑娘倒是大度,昨日还堵着她问是不是和陆泽封一直联系着,今日就带着人来找她,说着那样心碎,一副成全的姿态。她自问自己做不出,如此喜欢,真舍得与人分享?更别说费尽心思帮忙。 “姝姝,”陆泽封面上现出为难,只想抓上眼前女子的手,“她说,她愿意同你做姐妹……你不想,我就跟她说清楚。” 舒姝殷红的唇角翘起,所以陆泽封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想舍弃。 陆家的地位,他不会舍;自己这个昔日有婚约的,他不想舍;连那九王家的薛珍,他也有了心思…… 这就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谦谦郎君?这就是那个说会照顾她一辈子的陆泽封? 他甚至不如薛鉴,薛鉴待她,还会说重新开始,并且把以前所做全呈现给她看,尽管很疼;陆泽封呢?他说让她忘了以前,还让她去低声下气的见陆夫人…… 她是舒家的女儿,薛鉴给的她都可以拒绝,凭什么陆泽封会认为自己可以?他心里根本就是看不起她了,什么与薛珍姐妹相称?那不就是让她跟着他,随便施舍一个名分给她罢了。 说什么苦衷,还大老远跑来法恩寺,这厢看着都觉得可笑。 “姝姝,你说句话好不?”陆泽封见舒姝只是低着头笑,已然猜不准她的心思。按理说,薛鉴不会要她,她自己何以谋生? “你是不是担心我父母?我会好好说的,若是以后你有了孩……” “啪”,一记又响又脆的耳光响起在竹林,陆泽封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的脸颊,整个人怔住。 舒姝气得咬牙切齿,收回发疼的手,明明白白一字一句:“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转身就走,嘴角挂着讽刺。这人真是卑鄙,一家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倒真不如薛鉴那样的真阴险。相比较,她还真觉得薛鉴那个火坑不错。 “姝姝!”陆泽封反映上来,不顾脸颊的火辣,两步追上舒姝,一手抓住她。 “你放开我!”舒姝眼中盛满愤怒,挣扎着想要抽回手腕,另一只手拍打着对方,“陆泽封!” “为什么?”陆泽封双眼猩红,犹如被激怒的野兽,“你都肯委屈的跟着他,我让你光明正大进陆府,你不愿?你真觉得我不如他?” “你错了!我跟他谈不上什么委屈,你情我愿的事儿,但是好过你的施舍!”舒姝挣不开,“你松手!” “跟我走,为什么他就可以?”陆泽封拽着舒姝的手,将她往竹林里 分卷阅读172 拖去。 舒姝根本站不住,身子被人拉着往前:“我已经被你娘害了,你还想怎样?” 陆泽封身形一晃,一手扶住一根翠竹,身体的力气像被人抽干一样。 “你也知道,根本不可能装作没发生,自欺欺人吗?”舒姝趁机抽回自己的手,手腕很疼,被捏出了一圈红痕,“而我舒姝,这辈子只做正妻,你会给吗?” “你……”陆泽封死死盯着,好像要将这个女子看透,最终只是吐出几个字,“你别后悔!” 舒姝怕陆泽封再发疯,可不敢久留,凭她是对付不了他的。 她急急转身,却见到了一条小路上下来一个男人,一身灰色布衫,顿时看见了希望一样。 “卢伯!”舒姝提着裙子往前跑去,天知道现在她浑身都在发抖。 “啊啊……”卢伯手里握着一根扁担,听见声音,迈开步子往这边跑过来。 他看着舒姝受惊的样子,再看看竹林边站着的陆泽封,一双浑浊的眼睛闪过什么,手里紧握办单,青筋暴起。 “刚想去后山的,刚刚耽搁了会儿。”舒姝感受后背后的眼睛,有人在,陆泽封不会做什么,他就是这么虚伪。 可是卢伯站着不动,看着陆泽封,两只脚像扎根在地里似的。 舒姝回过头,看着陆泽封已转身往竹林里走去,心下一松。事情有些怪异,薛珍为何叫人过来?既然心悦陆泽封,真的愿意把人让出来?这姑娘如此心大善良? “卢伯?”她轻轻唤了声。 “啊啊!”见人离开了,卢伯脸上松缓下来,伸手指着上山的路,自己走在前面。 舒姝跟上,她觉得刚才卢伯看陆泽封的眼神不对,好像是仇人一般,难不成是猜到他刚才的恶劣。 从法恩寺道后山不算远,道路也行,卢伯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爱笑。就这样,没一会儿,就到了那座院子。 山凹处,门外的大梧桐树,树上的喜鹊巢。 “啊啊!”卢伯指着鸟巢,双手做着捧在一起的样子,又比划着鸟儿飞。 “是说,要敷喜鹊蛋吗?”舒姝猜测着。 卢伯点头,几步到了门前,伸手把门开开。 院子里,卢妈妈迎出来:“姑娘快进来。” 舒姝看着院子,有些犹豫。 “公子不在,快进来,老夫人等着你呢。”卢妈妈热情的把人拉了进去,“晚膳留下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舒姝谢过,然后掀了门帘,进到正屋。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正中摆着供桌,只是两旁桌角花瓶中的插花换了,上回是初一,插了两枝红梅,现在是两枝姜黄色的花儿,她从来没见过。 “那花儿叫山姜花,”老夫人从里屋出来,拿着帕子擦着瓶上落尘,“开在山间石头上,算是开的春花了。” “刘老夫人。”舒姝对着人呢作福礼。 “姝姝?”老夫人笑着叫,“有二十日不见了吧?” “是初一过来了一趟。”舒姝回道,“给您添麻烦了。” “过来坐下,帮我读经书好不好?”老夫人坐去墙边的榻上,从小几上拿了一本经书。 “好。”舒姝走过去,伸手接书。 尽管一路走来,可是她的手还是在发抖,陆泽封刚才着实吓人,几乎连她都不确定是不是认知的那个人了。 老夫人沧桑的手握上舒姝的:“怎么了,抖得这样厉害?冷吗?” “有点冷。”舒姝笑了笑,拿了书抽回手来。 随后,她坐在软塌旁的绣蹲上,手指捻开书页,翻了两张。 “是他折回来的。”老夫人看着山姜花,“回来的时候,浑身都透了,只放下花就走了。” 舒姝看着书上的字迹,不知道如何接话。老夫人说的肯定是薛鉴,昨晚离开法恩寺,也来了这里? “我老也说不听他,一条腿伤成那样,还爬去山上?”老夫人笑着摇头,“就好像身上的不是肉一样。” “伤?”舒姝想起在山底时,薛鉴的腿流血,应该是被水中砺石擦伤了吧? “在北方,去雪山上猎狐,踩在捕兽夹里了。”老夫人 分卷阅读173 无奈叹气,“夹子厉害,直接扎进骨头,好歹活着从山上下来了。我真不明白这孩子有时候在想什么?” 这些话让舒姝想起上元节,那时候薛鉴在巷子里堵到她,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姝姝,我回来了。” 是那时候腿上就有伤了?那他还一路追着她,在雨中背着她……他说过他腿有伤,让她扶一把,她心想踩上一脚的。昨日是伤口还没好? “冻伤得厉害,想想就吓人,要是一条腿废了呢?”老夫人叹气,“还说什么猎狐,做一条毯子?” “狐狸皮毯子?”舒姝念叨了声,他曾经给过她一条,说她怕冷,那毯子暖和。 “不说这些吓人的,”老夫人看着香炉,“姝姝,帮我上三炷香。” 舒姝应下,起身到供案前,抽了三支线香,放在蜡烛山点燃,随后插在香炉的软沙里。 “这几日天不好,我的腿也疼得厉害,”老夫人锤了下腿,“当年摔断过,就算好了,也留下毛病了。” “该是需要保暖,我帮老夫人揉揉?”舒姝安静坐回去,她觉得这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很慈祥。虽然好奇她跟薛鉴的关系,但是知道这些与自己无关,知道的越少越好。 “姝姝,”老夫人笑着看娇俏的女子,粉雕玉琢的可爱,放着谁会不惦记?“跟我说说,你是谁家的姑娘?” “我?”舒姝抓上佛经,心中不免记起当日薛鉴的话,在这山上,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不准你说是不是?”老夫人仿佛看出什么,温和的拿手拍了拍舒姝肩头,“你很怕他,对不对?” 舒姝垂首不语,从第一次和薛鉴说话,她就怕,就算如何装,可是心里已经刻上了。 “跟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 “我姓舒,”舒姝开口,她决定做自己,就不怕对任何人说出自己的身份,“前太傅舒沉,是我的父亲。” 老夫人脸上的笑凝固了,搭在舒姝肩上的手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缩了回去。 舒姝抬头,把对方的反应收在眼底,眼见着慈祥的老人眉头拧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你姓舒?”老夫人像在确定,又像在对自己说,“难怪他不让你说。法恩寺中的安清师太……” “是我的姑奶奶。”舒姝回答,老夫人的反应太奇怪,让她心中猜想着。 老夫人放下手,一身鸦青色衣裳,一旁小几上摆着一盘点心,是她早上做好的。 “姝姝,你受了不少苦吧?他对你是不是很不好?” 舒姝嘴角翘了下:“都过去了,以后我就和家人一起安静的生活。” “孩子,你都不想问问我这个老妇人是谁?”老夫人开口,看着妙龄的女儿,有些心有不忍。只是她太久没有出去了,外面的事情早已经不再关心。 可是这个姑娘的出现,又让往昔的种种浮现,那段撕心裂肺的时候。 “老夫人?” “你以为避而不谈或者逃避,有些就不会缠到自己身上,是不是?”老夫人问,“我知道,是他不好,他从来不会顾及别人感受……” “老夫人,殿下的事我不想再谈。他也曾说,不会再管我。”舒姝委婉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老夫人点头,目光重新变得柔和,她经历了一辈子的事,怎么看不出眼前姑娘是想离开?估计就是那小子做得太过了,伤了人的心。 “原先我说姓刘,其实那是我夫家的姓。那我说说自己的事,你可愿意听?” “老夫人说吧。”舒姝应着。 老夫人看去供案上的观音像,慈眉善目,前面香炉中的线香,直直的烟气飘向屋梁。 “我夫君姓刘,当年官拜丞相一品,世家大族,好不风光。家有儿女俱是出息,尤其是我那女儿,最是让人喜欢,她叫刘笛玉。” 舒姝想着老夫人话中的这些信息,刘家,莫非就是很久以前被抄家的刘家? “你也知道,是吧?”老夫人继续道,“当时的天子抄了刘家,顷刻间,大厦瓦解,世家再无刘氏。男子充军发配,女子为奴……” 往事一幕幕,老人鬓间的风霜似乎更浓。 “我女儿被人救下了,她便跟了那人,为他生了孩子。那孩子很漂亮,一双眼睛像最漂亮的曜石。” 分卷阅读174 舒姝看着老夫人,等着接下来的故事,她觉得开头并不好,但是希望结局会好,那位刘家姑娘会有个好归宿。 “当时,玉儿也像你这般大,只是你有点瘦了。”老夫人疼爱的摸着舒姝发顶,“她很爱那个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就算藏在山野林间,也不在乎。她觉得他一定对她最好……” “后来呢?”舒姝问,她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悲伤。 “那人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答应带她回他的家,承诺给她正妻之位。”老夫人笑着,仿佛看见当年自己的女儿,“玉儿很高兴,一直就这样等着,柔弱的她想努力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点什么。她没有可依靠的,只能靠那个男人。” 舒姝心中也跟着悲伤,一个人依靠了别人,就注定要牺牲自己,而刘家的姑娘结局似乎并不是美好的。 “她等啊,等到有了新的身份,等到她有了所谓的结拜姐妹,等到男人接她和孩子回去了。她不再姓刘,那人给了她另一个名字,邓浅萝!” “邓浅萝?”舒姝无法形容此刻的震惊,老夫人口中之人竟是先帝的宠妃,薛鉴的生母,淑妃邓浅萝!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看着舒姝:“现在你知道了,我是谁?” “你是殿下的外祖母?”舒姝猜到了,眼前老人这样平静的与她说话,心里是不是也恨着? 当年,父亲联合群臣打压邓淑妃,极力阻止先皇将后位给她…… “你别怕,当年之事你并不知晓,我不会怪你。”老夫人道,“玉儿命苦,到死都没有等来当初的承诺。”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舒姝问,“是不是我爹他……他知道邓淑妃的真实身份,才处处为难?” “是,他知道,就算先皇藏着玉儿几年,那些人还是记得。他们怕,怕玉儿成了皇后,他们会遭难,一个个对这母子下手。”老夫人悲苦的笑了声,“我那女儿脾气最是温婉,她根本没有想别的,只是想让孩子好些……而那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处处说她来历不明,其实是知道,玉儿是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舒姝呢喃,这不就是现在的她?所以,当初薛鉴对付舒家,是在为母亲报仇? “姝姝,这里就是当初玉儿住的地方,先皇将她藏在这里。在这里,她有了孩子。”老夫人捞起一旁的佛珠,一个个在指间转着,“你带来的那把琴,原先就是玉儿的。” “滴玉?”舒姝只道那把琴看着年岁久,不想却是邓淑妃的遗物,薛鉴把自己母亲的琴给了她,在年节那天…… “卢妈妈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是我在外面做买卖的孙儿。她原是一个苦命女,差点死了,被你卢伯从火坑中救出,为报恩嫁了他。”老夫人听见外面的动静,说着家中的仆人,“卢伯本是先帝给玉儿的内侍,有着一身本事,后来因为众臣……他被折磨一番,成了现在的样子。” 舒姝想想那对卢家夫妻,原来过往也这般悲惨?卢伯半驼的背,成了哑巴,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太傅舒沉? 往事隐约在脑内成形,一幕幕呈现。先帝救下刘笛玉,与她有了孩子薛鉴,后面带母子回宫。舒沉知道刘笛玉是罪臣之女,恐将来银发祸端,带领群臣抗议,刘笛玉为了薛鉴,拼力想成皇后……她输了,年纪轻轻陨了性命,自己的孩子被送去边城军营。 “你看,年纪大了,话就是多,”老夫人笑了笑,好像对于往事不再介怀,“就像安清师太所说,有些事过去了,何必纠缠,希望他也能放下吧。” “刘老夫人和姑奶奶见过?”舒姝问,柳家和舒家是这两位老人先放下的吗? “很多年前,世上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说起来,世人也不知道刘家还有人在吧?”老夫人动了动身子,“他很少过来,应该不太喜欢这儿。” “难怪看殿下对这边很熟悉。”舒姝应了声,原是薛鉴的幼年在这边度过的。 当初先帝带邓淑妃回宫时,对外讲是自己当年走丢的妾妃,而那时候薛鉴大概四五岁,正和舒询一般年纪。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玉儿本性温婉,是为了孩子才一步步往前。”老夫人双手握着佛珠,“他应该不会跟你说这些,不管是什么,他总喜欢藏在自己肚子里。” “殿下的事,舒姝不敢过问。” “出去洗洗手,看看卢妈妈给你做了什么?”老夫人停下话头,剩下的这姑娘应该也猜到了。 舒姝点头,放下经书。看着那书册,本是来念经书 分卷阅读175 ,现在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看着掀了门帘出去的女子,老夫人盯着观音像:“玉儿,你说那孩子到底随谁?脾气别扭,喜欢个姑娘都用着别扭的态度。有些人抓得太紧,只会让人跑得更快。” 院中,卢妈妈和男人说着什么,男人用手比划着,意思是想上山,女人劝着天快黑了…… “姑娘,”卢妈妈看见舒姝出来,两步走了过来,然后指着半开的院门,“我也不知道,公子他今日又来了。” 舒姝看去院门,外面那条路一直往前,尽头是那块巨石的断壁。 “妈妈先忙。”她对人点了下头,缓缓往院门走去。 云层就像是压在头顶,山风猎猎,卷着男子的衣袍翻飞。他的发丝扬起,背手站着,看着眼前深渊。 舒姝沿着路往前走,手指抠了下掌心。她不应该过去找他的,他那样危险,阴晴不定。他爱杀人,奢侈无度,把持朝政,阴冷无情,他还想剪掉她的翅膀,鲜血淋漓,夺走她的名姓,像一件收藏品一样摆在捧月楼,他…… “姝姝,”薛鉴转过身来,脸上是和煦的笑,“你过来看。” 53. 第 53 章 风吹着云彩翻滚, 亦带着舒姝的裙裾飘晃。淡淡的水清色,那样有生气。 她开了口,却只能叫他一声“殿下”, 旁的什么也说不出。她和他原来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想说什么?”薛鉴站在崖边, 等着人说话。 “是……卢妈妈叫我来的,我不知道……”舒姝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低头看着轻晃的裙裾。 “明白,”薛鉴身子靠上巨石, “我来了, 你就不会过来, 是吧?” “我还是回去了。”舒姝转身, 或许还是不要多说了。 当年父亲对付邓淑妃,可现在舒家也倒了, 又何必再计较什么? “姝姝,你真的不过来看?”薛鉴问,“你不过来, 我就跳下去。” “殿下莫要诓人了。”舒姝回头,看着人对她笑, 似乎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阴冷献王。 “就看一眼吧, 你不会吃亏的。”薛鉴走过来, 伸手抿着她吹乱的发丝, “大不了, 你觉得不好看, 就把我推下山去泄愤。” 舒姝跟着人到了崖边, 乍往下看有些头晕,总觉得自己站不稳,便会一头栽下去, 粉身碎骨。 “是不是觉得很高?”薛鉴问。 舒姝眯着眼睛看了下,连忙退了回去:“看完了。” “你看到什么了?”薛鉴问。 “我看到……”舒姝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害怕头晕,“石头。” 薛鉴噗嗤笑出声:“好吧,那就石头吧。等下次你胆子大了,再带你看。” “殿下……” “这里没有殿下。” “公子……” “先回去用膳吧。” 说完,薛鉴先行走开,几步外停下:“姝姝,快跟上。” 晚膳,是在老夫人屋里用的,一张桌上摆了几道菜,一道汤。看着有些粗糙,但是分量很大,味道也好,看得出卢妈妈的为人。 舒姝局促的坐着,手里攥着筷子,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米饭。以前和薛鉴同桌用过膳,只是和他的长辈在一起,总觉得别扭。 一块兔肉夹进她的碗里,抬头看是老夫人:“谢谢老夫人。” “这么瘦,多吃点。”老夫人笑着,“你下次过来,我让卢妈妈给你做烧鱼。” “不敢打搅。”舒姝小声道。 其实刘老夫人应该讨厌她的,是她的父亲害当年对付邓淑妃,让人家失了女儿…… “你不喜欢吃鱼?”老夫人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卢伯去给你准备。” 舒姝笑着摇头:“不是,我是说以后可能不会……” “她是说喜欢吃烤鱼,”薛鉴头也不抬,直接截了舒姝的话,“就是放火上靠的那种……咳咳!” “你怎么了?”老夫人看着薛鉴,眼中带出担忧,“病了?是不是昨日淋着了?还是腿……” 分卷阅读176 “没有。”薛鉴简单两个字,不再说话。 老夫人无奈摇了下头,手在桌子底下敲了一把薛鉴,眼神示意着低头吃饭的舒姝,意思是让他主动些。 薛鉴嘴角一抿,不过终是拿筷子夹了一块肉送去舒姝碗里:“姝姝太瘦了,多吃点儿。” “咳咳……”舒姝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巴,脸颊羞赧发红,另一只手不好意思的去端茶碗。 这是薛鉴?他会在人前对人好?还当着老夫人给她夹菜…… 谁知对面的人笑了声,随即他便看着老夫人道:“她脸皮薄,是害羞了。” 舒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难为情。她和他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为何还说的这样? 老夫人听了哈哈一笑,心情是发自内心的好:“哪那么多规矩?在这里吃饭,怎么舒心怎么来。” 她伸手为舒姝顺着背:“没事的,喝口水压压。” 一顿饭艰难吃完,舒姝忙不迭的提出想回去,并一再表示自己认识路。 刚出了院门,看着黑漆漆的山路,她想着仔细走的话,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只刚下一个小坡,舒姝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紧张的回头看。 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揉乱了她的头发,又滑到她耳边,捏了她的耳垂。 “犟丫头,不怕被野兽叼了去?”薛鉴在山道上将人截住,“老这么跑,有意思是吧?你觉得自己的两条腿能跑多快?” “根本就没有野兽,都是自己吓自己。”舒姝嘴硬着,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是以前了。 “你过来,她很高兴,吃的都比平日多,”薛鉴挡住路,并没有想让开的意思,“她很喜欢你,方才真的吩咐卢伯去抓鱼。” 他的笑声回荡在黑夜中,手忍不住伸出,去捏那软软的腮,手指刚碰触到,人儿便躲开了。 “殿下让让,我该回去了,表妹还等着呢。”舒姝催促着。 “廖明珠不会担心你的,”薛鉴嗤笑一声,“不如我带你去摘花,好不好?” “不去,”舒姝拒绝,“殿下的腿还是……” “你知道了?”薛鉴动了动自己的右腿,“我说的你从来不信,别人说的你信。就像你其实知道廖家不怀好意,可还是靠过去,你就这样想躲我?” “不是躲,我想过自己的日子了,殿下也要准备娶妃了,”舒姝对着黑暗中的人道,“我的存在算什么,总归不太好。我说过,只做……” “正妻!”薛鉴直接帮人说了出来。 “对,我母亲是郡主,父亲是舒家长子,我舒姝当然……” “明白说一句,是不是谁给你正妻之位,你就嫁他?”薛鉴问。 舒姝一怔,今晚薛鉴说话有些怪,出口很快,让她无法很快地反应过来:“自然!” “好,那就等着看谁敢?”薛鉴拉住她的手腕,拽来自己身边,“走,送你回去。” “殿下,你是不是……腿好了?”原本并未察觉,听了老夫人的话,舒姝才发现,薛鉴的右腿的确行动有些迟缓。 黑暗中,薛鉴嘴角勾了下。原来就是这样简单,这丫头心软,定是想起他背她,为她抓鱼…… “会好的。” 舒姝深吸了口气:“老夫人说了以前的事。” 话刚出口,她就见到他的背景僵了下,冷冽的气氛自他身上蔓延,连抓着她的手都紧了些。 “哪些?” “刘笛玉。” “呵,说了吗?”薛鉴抬头,仰望着漆黑夜空,“本以为她已经忘了,还让我也忘掉。” 舒姝害怕这样的薛鉴,和方才说笑时判若两人,浑身带上狠戾:“以前是舒家对不起你,但是现在舒家也倒了。” “你想说什么?”薛鉴话语无波,只有掌心的手儿能给他温暖。 “那这样……”舒姝忍不住想后退,可是手握在对方掌中,她离不开,“可以算扯平吗?” “扯平?”薛鉴低低笑了声,伸手抚上舒姝脸颊,便就试到她的害怕,“然后呢?” “世上再无舒家了,还不行吗?”舒姝问,脸 分卷阅读177 边的痒意,像是一条毒蛇在攀爬,让她浑身汗毛竖立。 “小的时候,我也很简单,看着太子皇兄深受太傅喜爱,倾囊相授,而我也是他的学生。”薛鉴觉得既然舒姝知道了,就不如再让她多知道一些,“我想如果像皇兄那样,太傅也会对我一样吧?” 舒姝不说话,很小的时候,太子和薛鉴是去过太傅府,并且是父亲的学生。 薛鉴顿了顿:“你猜到了是吧?肯定是徒劳,因为他想做的是除掉母妃和我。说我母妃来历不明,他当然知道我母妃的身份!” “那么……”舒姝酸涩开口,“你当初是故意放过我?是想让我爹看着我受苦,因为你的母亲当年也是如此?” “你这样看?”薛鉴嘴角冷清,“我对付的是他,还真不至于对付你一个小丫头。” “不是吗?”舒姝从知道这件往事起,就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原来薛鉴不是这样想吗? “你在难过?为我?”薛鉴低下头,双手捧上一张小脸,“你真是心软。” “我没有。”舒姝连忙反驳。 “是不是认为之前对你,是在故意折磨你?”薛鉴问,他想知道她心中真正想法,虽然他可能会疯。 “过去了,不想提。”舒姝别开脸,却被那双执着的手再次捏住,“嗯……你。” “是,我承认。”薛鉴字字清晰,“本来根本没注意到你,谁知道有人把你送了过来,而你又自作聪明与我谈条件,看这事多简单,我又没什么损失……” 舒姝苦笑一声:“本就是舒家欠你的,我认了!” “姝姝,可是我算漏了,”薛鉴叹气,继而深深的抱住了眼前之人,小声在她耳边,“我没算到,会喜欢你。” 舒姝一阵怔愣,耳边的话很快消失,可是又清清楚楚。他的话能信?人那样坏,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喜欢?怕是只想骗她回去而已。 “不信是吧?”薛鉴自嘲的勾着嘴角,果然以前太坏了,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就是想看见你,听你说话,对我笑……哪怕你只是装出来的,我不介意。” “你疯了!”舒姝双手推着,想要离开,身子如脱水鱼儿般扭着。 “我从来都是疯的,”薛鉴更加紧了双臂,防止他控制的人儿逃掉,“但我愿意,为你变好的。” “不行!”舒姝很快折腾得没了力气,被人抱住气喘吁吁,“我只想安生的活着,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傻丫头,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呀。” 舒姝听着这句话,想着以前的种种。喜欢?不能没有你?所以他就那样做吗,从来不顾及她心里所想? 薛鉴吻上舒姝额头,那里敷了一层薄汗,微微甜咸,带着她的香气:“我想带你一起,看繁华盛世,赏四季更迭,舒姝。” “不可以!”舒姝摇头,以前她只当与他的交易,不怨恨他。可是家族呢?刘家,舒家…… “可以。”薛鉴说的坚定。 舒姝低头,心中杂乱如麻,如何解也解不开。她想起薛鉴的母亲刘笛玉,和自己现在何其相像?所不同的是,她并不想依靠薛鉴。 “我父亲,舒家族人……” “一年,大赦天下,太傅无罪,归家与家人相聚;舒氏一族,发配者重新安顿,但是不可能再为官。”薛鉴给出保证。 “可以?”舒姝恍惚,他真的能做到? “可以。”薛鉴再次将人抱住,突然觉得与她进了不少,“你不知道吗?也许打从一开始,你被送来王府,哭着与我开口谈条件,也许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赢了。” 对,是她赢了;而他,才是自作聪明的那个。他很坏,也很疯,人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他唯独在意她。 “我……赢了?”舒姝从未想过会是这样,明明她对他的怀抱那样熟悉,以至于他的动作,手喜欢放在哪里……可是现在又觉得陌生。 “没错。”薛鉴轻啄那发抖的软唇,继而加深,辗转绵磨。 唇齿交融,似是绵绵山风,时而急促,时而轻缓。 舒姝双手攥紧,感受对方的肆虐,忍不住溢出细碎呜呜声,眼角忍不住掉出清泪。她迷茫了,想起以前他的所为,耳边又有他刚才的话语,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腰好像要被折断,被他的手紧紧箍住,死死不 分卷阅读178 松开。 “别哭,”薛鉴试到嘴角微咸,“我以后对你好,再不伤你,你也别跑了。” 他轻轻吻去她的泪滴,听她藏在嗓子眼儿的呜咽。说到底她就是个小姑娘,再逞强也不行,以为自己绷着个脸,就会吓跑别人吗?是不是心里天天都在害怕? “我要回去。”舒姝吸了一口气。 “那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薛鉴问,然后安静的等着她的答复。 “我想……”舒姝抠了下手心,希望那里的疼意能让她脑中清晰。 “自己的手指甲这样抠,掌心不会疼吗?”薛鉴抓起她的一只手,手指按上那小手掌心处,“害怕,心烦,慌乱,紧张,你都会抠手,现在是哪一种?” “你怎么知道?”其实舒姝自己都不曾发现这个小习惯,被人这样一说,倒的确是。 “下次告诉你。”薛鉴心情好起来,抬头看着天空,“姝姝,你看。” 舒姝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着层层云彩遮盖处,竟是露出了一角小小的星空,璀璨的亮着几颗。 薛鉴牵上了舒姝的手,带着她走在山路上,崎岖不平,四周一片黑暗。 以前也这样牵着她,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以前是他想养着的小东西,现在是他想站在自己身侧的人。 到了法恩寺外,舒姝抽回手,一路回来,心情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更加乱。 “以后不准躲。”薛鉴算是全部说出了,“也不会让你哭了。” “那你会给我一个身份吗?”舒姝低着头,刘笛玉当年是,显然之前薛鉴也想这样做的。 “你就做舒姝。”薛鉴开口,“不会夺去你的名姓,你就是你。” “殿下不怕天下人说吗?”舒姝嘴唇轻启,能试到根根眼睫都在颤抖。 “呵,”薛鉴捏上人的脸颊,“姝姝认为本王会在意别人如何评价?谁敢开口,直接割了舌头便罢。” “你……”舒姝无言以对,果然这个男人还是那样,不会变。 “本想给你个名字的,灵犀。”薛鉴道,“不过,姝姝叫习惯了,改不了了。” 他眷恋的把人拉住,手指抚上她的唇:“你知道,习惯最可怕了。” 唇角微疼,舒姝吸了口气,这人怎么就跟狼一样,见什么就咬? “我要回去了。”她往回抽自己的手。 “好。”薛鉴松了手。 他站在黑夜的小径上,一直看着女子的身影走进小门,然后在也不见。 一个黑影走到薛鉴身后,双拳抱起,垂首弯腰:“殿下,该回京城了。” “廷安,你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很吓人啊!”薛鉴微微侧身。 廷安一讶:“属下以前也这样的。” 怎么回事?做侍卫不轻手轻脚的,难道还要大张旗鼓?分明是主子盯着姑娘看得走了神,没注意。看来人家说红颜祸水是真的,一个弱的跟小兔子似的女子,让主子这只猛虎俯首。 “你说,老人家的话该不该听?”薛鉴往山下走,留下发愣的侍卫。 “属下觉得老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廷安赶紧抬步跟上,脚下故意加大了动静。 薛鉴回头看看,笑了笑:“是吗?” 外祖母对他说,喜欢人就表现出来,把心里的说出来让她知道,让她心疼……是有些道理。 “明岚多大了?”薛鉴问了句。 廷安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主子,小心回道:“十八岁了。” 不会吧?最近洪夫人帮着主子挑选王妃人选,显然是想往王府中塞人了,现在这时候问自己的妹妹…… “殿下,明岚她……手脚笨拙,什么规矩也不会的,你……” “那些东西,找人教一下就好了,本王觉得没什么。”薛鉴道了声,他心情不错,也乐得和着侍卫多说几句。 可是,显然廷安会意错了,他兄妹俩跟了主子好多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不,主子怎么能是兔子? “学那些……做什么?”他本就话少,这样一来更是有些结巴了。 “她是女子,以后别做侍卫了。”薛鉴认为,以后无需让明岚再跟着监看舒姝 分卷阅读179 。 现在他也看清了,当初那样用尽办法想锁住她,不过就是因为在乎她。可是他不会表现,只想用最原始最直接的办法留住她,甚至当初他想停了她的避子丸,给她一个孩子的。 这边,廷安越发心慌,多年来,主子可没把妹妹当女人看,就跟看他一样,这怎么现在就说…… “不做侍卫?”他问得小声,心里大声祈祷着:舒姑娘,你快回来吧。 “对,”薛鉴不管身后人怎么想,又道,“洪玉孝,你觉得如何?” “少将军?”廷安想了想,“年少有为,勇猛无敌……” 薛鉴笑了声:“难为你,说了这么文绉绉的话。直说吧,洪玉孝想要你妹妹。” “不行!”廷安一口拒绝,好像又发现自己太无理了,连忙垂首,“属下是说,明岚只是个野丫头。” “那本王就回绝他。” 廷安又是一愣,似乎主子今晚很好说话,要不是活生生的在他前面走着,他还真以为是认错了人。 “谢殿下关心,明岚是我妹妹,以前经历过太多,有些地方不适合她。” 薛鉴嗯了声,也没多问。 。 。 。 法恩寺,舒姝踩着路往山前的客房走,前面大殿的灯火通明,那是香客们捐的长明灯。 她走得不快,一趟后山回来,知道了许多过往之事。就像老夫人所说,薛鉴是不可能把这些事说出来的,所以这些年一直是自己背负,那么小的年纪。 正走着,前面路上挡住一个人,双手掐腰,是洪玉芯。 舒姝头疼,这是早上找了麻烦不成,晚上又过来挡路? “你去哪儿了?见谁了?”洪玉芯口气不善,要是有鞭子在手,恐早就抽了过来。 “这个?”舒姝嘴角轻勾,一脸妩媚,“你凭什么管?” “你说不说?”洪玉芯上前两步,两只手蠢蠢欲动。 “不说!”舒姝收起笑意,身背挺直,虽一身素衣,但是大家千金的风华无法掩饰,高高在上,恰如月下仙子。 洪玉芯怒火攻心,嘴角扭曲着:“你刚才是不是和……不知羞耻!” 舒姝看对方这架势,莫非刚才看到她和薛鉴了? “多好笑?我怎么样需要你来管?丢了手环怨我,怎么我出去走走,也碍着你了?见了谁,那也是他愿意来,没人逼他!” 不是看不起她罪臣之女吗?不是认为她来自破落的宁安巷吗?那有什么,她就是舒姝! 洪玉芯哪里经得起这样说?当即气的胸口炸开,跑过来就是伸手抓舒姝,“看我揭了你的皮!” 只是她还未到人前,就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了沉闷的夜空,惊醒了整座寺院。 “我没有!”舒姝大喊着,哭泣的声音穿透黑夜,“洪姑娘真要逼死我吗?” 洪玉芯这刚刚揪上人的衣领,没见人反抗逃跑,倒是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不由愣了下。 “什么事啊?”听到声音,廖明珠赶了过来,看着眼前场面,也犯了难。 要说洪玉芯不能得罪,可是舒姝是她带来的,还是表姐,就这样让人欺负,她侯府的面子呢?到时候人伤了,那可就更麻烦了。洪家这位女儿没有头脑吗? 舒姝抬手抹了几滴眼泪,委屈道:“表妹,我胸口好疼。” 都看着她软弱可欺?那何不全部拉下水,看看谁会溺死! 54. 第 54 章 洪玉芯火气更大, 恨不得把舒姝撕成两半:“你……我根本就没动你,你装什么装!”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何必装?倒是洪姑娘在这里截下我, 想做什么?” 洪玉芯看着自己揪在舒姝衣襟上的手, 又看人细细的身板一副要断了的样子,抽起一只手就要打! “真动手?”舒姝可不会站着让人欺负, 她伸出双手装作去挡的样子。 实则,纤手上的尖利指甲狠狠划在洪玉芯手背上, 又深又力…… “啊!你敢……”洪玉芯是没想到舒姝敢直接反抗她, 毕竟人看起来软弱无力, 一推就倒的样子, 直到手背划得火辣 分卷阅读180 辣的疼。 她更加努不可解,推搡着舒姝的小身板, 想把人扔在阶梯一般。 舒姝双手死死揪住洪玉芯,要死就一起死,没道理自己一个人受苦。 “这……有话好说, 别动手啊?”廖明珠连忙上来拉架,显然也低估了洪玉芯的火爆脾气, 心中骂了声蠢货。 几个附近的师太也闻声过来, 见到了这幅场面, 谁心里还没有数?这洪家姑娘仗势欺人呢。这两日也见识到人的脾气, 见了都是躲着走, 希望这位不好伺候的赶紧离开。这下好, 还直接在寺中开始伤人。 几位师太纷纷双手合十, 念叨着:“阿弥陀佛,洪施主这样实在不妥。” 好歹舒家一位老太妃也在寺中修行,虽然不是主持, 可是多少年下来,辈分在那里摆着呢。 廖明珠哪敢让洪玉芯真的伤了舒姝,费了这么大劲儿才和这位表姐重新拉上关系,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玉芯,姝姝是我表姐,你这样不由分说就打人,没有道理吧?” 洪玉芯瞪了一眼廖明珠,一时没顾及到,被舒姝又在手背上抓了一把,疼得她龇了牙。 “要什么道理,你怎么不问问她?她这么晚跑哪儿去了?指不定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了,你还护着!” “你……”廖明珠脸上一白,这话是连她也扯上了? 一旁一位年纪大的师太,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她们这是大寺,岂容别人如此诋毁?寺中都是修行的女尼,这传出去,出家人的清名可就没了,世人如何看待? “洪施主,说话要仔细,法恩寺几百年了,从未有过你口中之事!” 边上几个小尼也是齐齐叹气,明明只是清净避世,怎奈别人话语如此恶毒。 洪玉芯制不住舒姝,又架不住众人质问,只能松了手,踉跄的后退一步,不巧踩漏了一截台阶,直接摔在地上,疼得哼唧几声。 “我亲眼看见的!”她捂着跌伤的手臂,冲着师太大喊,“她和……” “和谁?”师太本想劝人收手,奈何对方还要硬上,这是真想给寺里扣上污名?她怎么能允许,“洪施主说出那人名讳,贫尼亲自带人去抓。” “我……是,”洪玉芯气得咬牙,可是怎能真的说出来?“难道人还等着你去抓吗?不早走了!” 师太笑笑,单手直起放在胸前,道了声:“阿弥陀佛,既是无影的事儿,我等怎能相信?” 舒姝咳了两声,腮颊挂着清泪,一手扶住廖明珠:“表妹,我就不该来的。知道姨母的好意,可是我……在这儿,只会让侯府蒙羞。” “表姐?”廖明珠也憋了一肚子火,早上她已经站在洪玉芯一边了,可看着人并不领情,现在更是连侯府都骂上了。 不就是一个将军家姑娘吗?手里握着兵权了不得了是吧?就把其余的人都当成奴婢一样,随意甩脸色? “洪姑娘,这件事我表姐可没有错,早上你冤枉她,她没说什么;这晚上,你又污蔑她和……同是姑娘,你不知道名誉?” 洪玉芯火气冲到脑门儿,本就是急躁性子,见着没人相信她的话,狠狠地盯着舒姝,想也不想,抬脚就朝人推去。 舒姝早就防备着洪玉芯,知道她是个不认输的性子,见人狠力冲来,便顺势躲到廖明珠身后。 “哎哟!”只听女子一声惨叫。 再看便是廖明珠摔在地上,身上被洪玉芯重重压着,两个姑娘趴在泥地上。 “我的脚啊!”廖明珠杀猪似的哭喊着,“快把她拉开!”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几个小尼围上去,将扭在一起的两个姑娘拉起来。 洪玉芯不解气,捞着谁就是乱打,一时间几个小尼也吓得退后,不敢上前,盯着一脸污秽的洪玉芯。 这哪是千金姑娘?分明就是个蛮横的野丫头! “住手!”师太喝了一声,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地上的洪玉芯,“洪施主,我们法恩寺太小了,恐怕容不下姑娘。” “你赶我走?”洪玉芯不敢置信,她是将军府千金,这尼姑竟敢赶她走? 师太不再理会她,只转身吩咐这一小尼:“去帮洪施主收拾东西,赶一赶的话,城门还能进。” 小尼弯弯腰,领了另一人便急急往着客房去了。 分卷阅读181 洪玉芯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全是泥沙,那还看得出方才的模样? 她指着舒姝和廖明珠:“她们为什么不走?” “这两位姑娘想必是伤着了,送回客房,早些休息吧。”师太对着舒姝二人行了礼。 洪玉芯暴跳如雷,可她现在力气也耗光了,根本跳不动了,只一张嘴沾着唾沫星子不罢休:“好!等我爹带人来烧了这座黑寺!” 师太倒也不介意,微笑回应:“若真是天意如此,那也是法恩寺的劫数。” 烧法恩寺?就凭将军府,敢吗?不说这寺院已有几百年,就是在这里修行的几位前皇妃,他们洪家也不敢动手! “好了,洪施主趁早赶路吧!”说完,师太转身离去,“此事我去与主持说清楚。” 洪玉芯从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气得哭了起来,一起跟来的婢子根本不敢说话,也不敢上前,缩着脖子站在人身后,生怕自己跟着遭殃。 这边,廖明珠崴了脚,疼得直掉眼泪,狠狠地瞪着洪玉芯,恨不得上去给人活扒了皮。 “表妹,赶紧回屋吧,这脚还得好好看看才是。”舒姝扶上廖明珠的手臂,又对人的婢子道,“去问问师太,要一些药吧。” 两人搀扶着廖明珠回到屋里,没了外人,廖明珠直喊疼。尤其看到肿着老高的脚踝,更是怕得要命。 她靠在床上,眼里直掉泪,嘴里骂个不停:“太过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粗俗的人,野蛮无理,不识好歹……” 舒姝坐在一旁,轻轻劝了两句:“以后不与她相处就好了,看她力气也大,一双手差点掐死我。” “表姐,她说你和谁见面?”廖明珠问,心里不是没有疑惑。 “若是看着不顺眼,我就是逗一只猫儿,也会被人说成别的。”舒姝好似并不在意,“不过就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来自宁安巷吧。” 廖明珠想想也是,洪玉芯处处针对,不过就是因为之前献王曾经接近过舒姝……就这点度量,还能做献王妃,进门几个月就会气死吧? “过分,侯府还容她这样瞧不起?” 舒姝不言语,今日之事廖明珠和洪玉芯彻底变得对立,就算以后表面如何,心里是合不到一起的。这个表妹想为她树敌,那便拉着一起吧。 经过一晚的闹腾,次日,剩下的三个姑娘也准备回京了。 马车就等在山门下,脚还没好的廖明珠是被一个壮实的婆子背下山来,稍稍动一下,她就会大发雷霆。 说到底都是养尊处优的姑娘,谁受得了谁的气?也不知道这件事后,廖夫人和陆夫人之间会变得怎样? 马车上,廖明珠蔫蔫的倚着靠枕,什么话也不想说。 舒姝刚坐好,就见着门帘被掀开,红着一双眼睛的薛珍钻了进来。 “明珠,姝姝,可以和你们一辆车不?”她细声细气的问着,拿着帕子拭了下眼角。 廖明珠有些烦躁,但还是笑着坐好:“正好有人说话,你怎么哭了?” 薛珍坐进车来,闻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也不知道为何,我什么话都没说,玉芯昨晚就数落我……” “她?”廖明珠皱眉,当即想起昨晚的窝火,人把她压在泥地上,害得她瘸了一只脚,“连你也骂了?” “我就是劝她,大家都是姐妹,好好说开就得了。”薛珍一双眼睛肿的像金鱼,脸上带着淡淡的委屈,“是不是我说错了?” “你没错,是她……”廖明珠顿了下,“别哭了,瞧瞧脸儿都哭红了。” 薛珍又看向舒姝,嘴巴犹豫的张了张:“姝姝,昨天的事你别怪我。我就是见不得别人难受,以后我不会了,你别气呀。” “薛姑娘说的是哪件事?”舒姝问,她现在倒觉得这薛珍不简单了。 表面上一副清纯无辜,说话也让人觉得心疼,就连陆泽封似乎也对她有了什么……按常理来说,她可没必要和洪玉芯闹翻,难道真的只是好心? 薛珍连忙笑笑,摇摇头道:“就是手环的事,我总觉得要是早一些送过去,你和玉芯就不会有矛盾。” “这事本就不是咱们的错。”廖明珠接话,她与薛珍走得比较近,心里的确怨着洪玉芯,“不说这些了,我听说万宝银楼来了些首饰,改日一道去看看吧?” 分卷阅读182 听到“万宝银楼”四个字,薛珍脸色变了变,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低眉顺眼的舒姝:“好,姝姝到时候也去吧?” 舒姝没说话,只笑笑。让她跟去做什么,帮着选哪支钗环好看吗? 一路上,薛珍委委屈屈的,廖明珠一直宽慰着。 如此,马车回了京城。舒姝因为想知道大哥的事,便跟着一起到了明顺侯府。 廖夫人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将两个姑娘接来自己院子里。看着廖明珠伤了一只脚,不争气的瞪了一眼女儿。 “天晚了,留在来用膳吧,”她坐在正中的主座,对一旁的婆子道,“下去准备。” 婆子应着,便笑着退了出去,脸上一片乐呵,完全不像年前舒姝来的时候。 “明珠,你的脚能不能走动?”廖夫人问,“好好地去一趟法恩寺,怎么就……” “还不是……”廖明珠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大概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廖家不能和洪家撕破脸,“养几日就会好的。” “几日?”廖夫人脸上明显带着不悦,“那今晚呢?” 廖明珠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开始下黑,但是实在没有办法,难不成瘸着一只脚去…… “改日呢?” “什么事儿都是你能说的算吗?”廖夫人数落着,只能看去安静坐着的舒姝。 女子十六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华,模样绝顶,身段只看她走几步,便知道内里真正的身子绝对错不了。这可不就是专门给男人勾魂儿的? “明珠,你先回房,让人帮你看看脚,我和舒姝说两句话。”廖夫人放下茶碗。 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廖明珠脚伤了,就耽搁下来,该做的还是要做,机会错过可就没了。 “娘,我……脚还能走的。”廖明珠着急道,忍不住看去舒姝,眼中闪过妒忌。 “行了,先养好,回访歇歇吧。”廖夫人道。 廖明珠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被搀着回了自己的住处。 “走,姝姝陪着姨母用膳。”廖夫人站起来,脸上挂着可亲的笑容,“一路回来,也饿了。” 舒姝整理了衣裳,从绣蹲上站起来:“谢姨母,我嫂嫂应该在家中等着了,我就不打搅了。” “瞧,姨母还能把你拐了不成?”廖夫人故意责怪的笑着,“还是怨着我?” “哪会?我来就是想知道,那送信之人可找到了?”舒姝问,有时候对着虚情假意的人,实在无力。 “先用膳,慢慢说。”廖夫人顺势拉着舒姝,往偏间去了。 桌上摆满了菜,舒姝眼前碗中夹了好多菜,推城了小山一样。再看看那和颜悦色的姨母,总觉得人是对她太好了,好得有些让她不敢信。 “我派人去打听了,那送信的人离开了京城,去了外面做买卖,想是要过些日子回来。”廖夫人放下筷子,看看低头吃饭的姑娘。 “外地?”舒姝心凉了半截,这就是说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就无法得知那信到底是何时写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都要有自己的生计不是?”廖夫人也是一脸惋惜,“要不,你搬来侯府,什么事情打听到了,也方便跟你说。” “这就不必麻烦姨母了。”舒姝委婉拒绝,想着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可是别的信息廖夫人一个字也不透漏。 “你老住在外面,让我怎么安心?姐姐在天有灵,也会怨我的。”说着,廖夫人伤感的抽泣两声。 舒姝看人的样子,以前她来求她,人可是避而不见的。 廖夫人的眼揉的通红:“你来了,明珠也有个伴儿,像昨晚,如果不是你们二人合力,定是要被人欺负的。” “我现在帮不到明珠的。”舒姝道。 “谁说的,你们俩就该互相扶持,姐妹俩一条心。”廖夫人的手搭在桌沿上,“你也不小了,真就想窝在那宁安巷?” 舒姝听着这番话,难以理解。廖明珠以后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 廖夫人坐正身子,看看舒姝身上衣裙,皱了下眉:“你看看,穿成这样,我上次给你的衣裳,不喜欢?” “并没有,只是觉得去法恩寺,不必过重打扮。” “你跟姨母来。”说完,廖夫 分卷阅读183 人将舒姝拉进自己房里。 她从壁橱里取出一套衣裳,放在榻上:“这是给你准备的。换上这件,现在天暖了,你身上这套都旧了。” “不用……”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赶紧换上,我去水榭等你,你嫂嫂也过来了。”说完,廖夫人就往外面走,临了回头又道,“不换上,姨母便不让你去。” 人走了,屋里静了。舒姝看着那套叠着的青葱色衣裙,连着腰带的绣工都是一流的,边上还摆着一串腰间璎珞挂饰,一看便是早就准备好的。 只是为什么嫂嫂会来?是来接她? 换上衣裙,舒姝去往水榭。路上人很少,路边的灯盏散发出朦胧光芒。 她拽了拽衣裙,好看合体,就是上身有点紧,那腰间束带太宽,勒着腰细细的。其实有些冷,并不如她原先衣裙暖和。 舒姝搓了搓手,诧异一路上没看见人。侯府的路她是熟悉的,走过不知道多少遍,所以很容易就找到湖中水榭。 水榭一片灯火,盈盈水面也被映亮,蜿蜒折叠的走道浮在水面上,通去湖中心。 廖家的这处水榭是带屋子的,天凉时可以在室内玩耍,下棋,弹琴,亦或是烹茶赏景。 舒姝走在过道上,心道廖夫人何以将嫂嫂请在这边?是避着廖家老夫人? 她扶着水榭栏杆,转到前面,待看到立在水边之人,当下就愣住了。 朱红色柱子,那人斜着身子倚着,看着面前漆黑的湖水,灯火打在他的身上,背影变得模糊…… 待醒上神来,舒姝轻轻收回脚步,想着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薛鉴转身,盯着想逃的身影,似乎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她。看她缩头缩脑的,想必是觉得自己没有发现她吧? 她一身衣裳真好看,飘飘若仙,那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但是也好久没有真正的捏拿了。 “回来!” 刚背过身来的舒姝吓得后背僵直,便又听见身后男人的笑声。 “你怎么在这儿?还……”薛鉴一步步走着,这身衣裳他是觉得好看,但是不希望别人也看到,尤其这侯府中还有一个廖千恒。 舒姝回过身来,做了一礼:“见过殿下,我是来找嫂嫂的,可能走错地方了。” 她现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父亲和邓淑妃的恩怨也好,他和她过往的恩怨也好,总觉得整着结成了死结,每每想起,便觉头疼。 “找嫂嫂找到这里来了?”薛鉴不觉得舒姝是撒谎,但是跑来了这里,就让他觉得…… “是,可能我听错了。”舒姝回着话,低头看着自己微摆的裙裾,“我这就走。” 薛鉴坐去舒姝身边的石栏,伸手握着她的手。所以有些人真的是想透了办法,连她都算上了吗?可怜这丫头还不知道。 “姝姝,说说话再走。” 舒姝抬眼看着他,他这样坐着,两人的眼睛可以平视了。他的一张脸真是好看,只是有时候实在吓人。 “殿下的腿好了?” “还是疼啊!”薛鉴现在有些知道这姑娘的脾气了,外面看着娇滴滴的,其实心里坚韧,然后又很心软……其实真正的她,他是不是从来没见过? 他想知道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似乎是因为变故,她将以前的自己全部隐藏了起来。 “我该走了。”舒姝总觉得别扭,尽管两人做过最亲密之事,可是真正面对,有些说不出的隔阂。 “你知道廖家为何让我过来?”薛鉴攥住人的手,不放她离开,“还有齐家,陆家?” “为何?”舒姝心中隐约有了答案,是因为当年之事。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猜对了。”薛鉴道,“母妃的事,他们当年都有份。” 舒姝深吸一口冷气,若是薛鉴真的要算账,那京城世家几乎全灭了……那么洪家进京,又是不是与这有关?难怪所有人都往献王府送东西,讨好薛鉴。 “陆家把你献上来,齐家把齐仲安手里那些联名的书生名单献了上来。”薛鉴说着,“当年可是全都站在一起的。” 一阵夜风来,舒姝打了个寒颤,肩头缩了缩。 薛鉴看着舒姝这一身打扮,玲珑身姿若隐若现,平时紧紧藏在衣服 分卷阅读184 下的一双绵软,此刻也被凸显出来。大了一岁,好像人变得更……想上去把她拖走。 他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下:“带你去皇家别院,好不好?上次你去哪边遭罪,这回就让你过去玩儿。” “我不去。”舒姝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薛鉴手用力,一把将人拽来身上搂住,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冷,是不是?” “没有。”舒姝撞在人身上,头一晕,下意识的就想逃。 “别动,”薛鉴趴在人的耳边,舌尖滑过她的耳廓,瞬间变感受到怀里人的战栗,“姝姝,薛郎喜欢你呀。” 舒姝耳朵嗡嗡作响,耳边的舒润蔓延,一直滑到耳垂。她身子缩着,无法支撑的她只能双手扶着他的腰。 “不……别这样。”她声音发颤,那早已经忘却的感觉,此刻像洪水一样卷土重来。 55. 第 55 章 湖面晃漾, 模糊这倒映的影子。 薛鉴勒住人的细腰,又带紧几分,眼睛看去岸上。他做什么可不想被有些人看见。 “去里面说话。”他不由分说, 揽着舒姝腰肢, 带着她进了水榭的屋内。 舒姝被带着走,差点踩着自己的裙裾, 还没开口反应,已经被人拖进屋中。 屋里挂着朦胧昏黄的灯盏, 并不若外头的明亮, 像是给所有东西蒙上一层薄纱, 看不清透。 “我嫂嫂在等我。”舒姝道, 以往两人在一起,总也没有这般局促过。 “那就让她等一等。”薛鉴转身, 一手将门关上。 门扇的吱呀声,让舒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忐忑着他要做什么?虽然以前跟过他,两人也的确……可是那已经过去了, 他不会还以为自己会容他为所欲为? “去炭炉旁坐着,穿这么少, 看来是忘了风寒了。”薛鉴走到人前, 手不客气的捏了捏人肩头的滑溜布料。 你看看, 人家准备的真周到, 这丫头可就是活脱脱给他送过来的?如果不做点什么, 是不是不太好? “殿下, 你看什么?”舒姝往后退, 她熟悉薛鉴的眼神,刚才那明明就是…… “笨,”薛鉴抬手敲了她的额头, 脸微微前倾,看着那双眼睛,“那你看看本王眼中的是什么,就知道我在看什么了。” 两人四目相视,舒姝在深不可测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看见了?”薛鉴视线又落在那身青葱色衣裙上,身姿曼妙,“先暖一暖再走吧。” “我不冷。” “那说几句话,可以吧?”薛鉴走到软塌坐下。 一旁桌上的香炉烟气袅袅,慢慢的散发出独特香气,浓郁中带着刺激的味道,不像是平常那种舒缓心神的。 舒姝站在炭炉旁,果然还是正月,天依旧冷,连着骨头都钻进了凉气。 “后日,城外五里处的茶肆,舒太傅会经过。”薛鉴提醒了一句,“你是不是有话说?” 舒姝盯着火炭,纤长眼睫半垂,遮住明亮眼睛:“殿下说的是真的?一年后,让我爹回家?” “是,”薛鉴道,“不过,他以后不可能为官了。” 他动了动右腿,伤没有好,冷得时候就会难受。 “不做官了,我们回乡下……”舒姝还未说完,就觉得对方眼神不对劲,看着她眯了下眼睛。 “回哪儿?”薛鉴问,感情昨晚上说的,她没听进去,还是自己说得不够明白? 看着挺聪慧的,不会这样迟钝吧? “姝姝,你过来。” 舒姝犹豫下,走去软榻前,不免就看见薛鉴放直的右腿,“是这条腿伤了?” 薛鉴手指蜷了下,想起外祖母的话。对她说出来,让她心疼。 “对,不算厉害。”说着,他一掀衣袍,露出白色的里裤。微微弯腰,想要一把撸起裤管,露出那伤来…… 手指碰上裤管,他停住了。随后笑了笑,坐直身子,将袍角放下,伸手抚平。算了,她胆子小,那伤口狰狞,看了会让她害怕。 舒姝没等到意料中的伤口:“伤口不能泡冷水的。”b 分卷阅读185 r 想起他在上元节雨夜中背着她,法恩寺山底水坑中摸鱼…… “这有什么?以前在边城,更厉害的伤都有,整整躺了半年……”薛鉴眼中闪过狠戾,继而很快消散,看着柔顺女子,“比起这个,本王更像看你吃东西。” “什么?”舒姝不可思议,这人的想法总和常人不一样。 “姝姝不知道吗?”薛鉴对的手攥了攥,手指在袍衫上抠了下,终是对着女子伸过去,“你吃东西的样子很有趣,像一只胆小的兔子。” 舒姝抿了下唇,她才不是兔子。然而看着那只手伸在眼前,如果是过去,她会乖巧的把手儿送进他的掌心,取悦他,被他爱抚着撒娇,他会很高兴。 “对不起。”她说的小声,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话? “为何?”薛鉴的手执着的擎着,他觉得他会等到的。 “当年,是我爹他……”以往舒姝不会知道,可是自己亲身经历这些,才知道当年邓淑妃是何其不易,而那些人就一直对着那柔弱女子一再逼迫。 薛鉴怔了下,眼前的女子低着头,青葱色衣裳那样配她。她已然长大了,身姿玲珑,哪一处都那样好,极合他的心意。她说话声音很轻,带着淡淡忧愁,让人忍不住打心底怜惜。 “歉意?还是你担忧我会再对太傅下手?” 舒姝在想,若是当初自己父亲没有插手邓淑妃之事,薛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也或者,他已经是一国之君,君临天下。而舒家也不会倒,她和家人都安好。 “你不会。”或许他很疯很坏,但是这件事上不至于。 “我手酸了。”薛鉴的手指动了两下。 舒姝嘟了下嘴,故意别开脸,谁要跟他牵手? “去别院吗?”薛鉴收回手,无奈的摇头,还要做什么她才肯回来? “不去,茶坊很忙。”舒姝道,别扭着这一身衣裳。 “忙?”薛鉴歪了下头,一侧嘴角勾起,“和廖明珠一起去法恩寺,就不忙了吗?” 舒姝心头一跳,回看着灯火中朦胧的俊脸。大哥的事,薛鉴知道了会怎样? 就在她发呆之时,手腕被对方攥上,然后身子一旋,反应上来,她已经坐在软塌上。 “你……做什么?”她身子后仰,一只手臂后撑在榻上,这里的香气更加浓郁,甚至让她头晕不适。 “姝姝,你真好看。”薛鉴半弯着身子罩在舒姝身前,一只手撑在她的腿边,强烈的占有姿势,将人密不透风的困住。 他伸出手指,指肚画着她的细眉,渐渐移至眼尾,轻轻一刮,便看见人缩了脖子,想受惊的雀儿。 就这样,他心里还是想困住她,不愿意别人见到她,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舒姝眨眨眼睛,心跳抑制不住,薛鉴很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他都熟悉:“殿下?” 薛鉴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她些许涣散的眼神,脸颊微微泛出的粉色,以及轻咬的唇角。 他觉得自己不必忍,也乐意给某些人上演一出好戏……只是,她会生气吧? “我该走了。”舒姝别开脸,躲避着眼前人的气息,头也开始晕沉,连着眼皮也使不上力。 “不行!”薛鉴欺身而上将人搂住,自己的脸埋去她的脖颈间。那截白玉无瑕的肌肤,他该留下自己的痕迹才是。 舒姝一慌,身子后移过猛,头直接撞在软榻扶手上,顿时疼出了泪珠儿。 “呜呜……”她的手摸上头顶,眼泪汪汪的瞪了眼罪魁祸首。 “姝姝?”薛鉴赶紧把人拉起,伸手去揉着她的头顶,“碰疼了?” 舒姝一阵委屈上来,泪掉得更凶:“你到底想怎样?” “不哭了,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薛鉴双手捧着舒姝的小脑袋,然后对着她的发顶轻轻吹着气,“呼呼……” 舒姝一愣,泪也忘了掉。这吹口气就能不疼吗?这不是大人哄小孩的把戏吗? 可是薛鉴很认真,手掌摸着舒姝后脑:“母妃就是这么说的。” “不疼了。”舒姝莫名心中堵了什么,薛鉴原先也是一个纯真的人吧? “真不疼?”薛鉴问,蜷起手指擦掉她的落泪,“又哭了,原本的你很爱哭,是不是?” 分卷阅读186 原本?经历了这么多,舒姝几乎忘记原本的自己了。她只知道现在自己要坚持住,要往前走,可是已经忘记当初了……她原先应该是爱笑的,因为没有事可以烦忧。 她揉了揉额头,觉得发困:“才不是。” “你先坐着。”薛鉴站起来,一星整理从一旁桌上端起一杯水,走到案几旁,伸手揭开香薰炉的盖顶,讲水倒了进去。 熏香熄灭,苟延残喘的香丝消失在灯火中、 薛鉴折了回来,重新坐回榻上:“先躺一会儿,头不疼了就去找你嫂嫂吧。” 舒姝眼睛呼扇两下,她还以为要走很麻烦,原来他肯让她走? “来,”薛鉴把人拉着躺下,让她枕在他腿上,“眯一会儿,你就会精神起来的。” 那只手落在舒姝脖颈上,指肚轻轻摩挲,沿着全身最粗的那条血脉。 她静静的躺着,曾经这样做的时候是为了讨好他,那现在呢?他说会好好待她,不抹去她的存在……可他娶了王妃呢?刘笛玉就是前车之鉴。 舒姝蜷了下身子,缩成婴儿的样子,小小的一团,这是她最舒服的姿态,就像以前枕着母亲的腿,而现在帮她揉头发的是这个男人。 “一定要去别院,当初毁了的要弥补给你。”薛鉴喜欢现在,她乖巧的靠着他,希望这不是过去的那种虚情假意。带她出去,是因为想看真正的她。 舒姝没说话,有些事情好像越来越乱了,连着心中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起了一阵风,摇晃着一盏盏的挂灯。 “起来了,快回去吧。”薛鉴拍拍舒姝的肩头,这丫头是差点就睡过去了吧?居然还在他腿上蹭。 算了,因为是她,他允许。这些年来唯一一个与他如此靠近的人,软的像花儿一样,可身上又有刺,会扎得你心疼。 舒姝揉揉眼睛,支着身子坐起,眼皮酸涩,一副懵懂模样。 薛鉴笑了声,直接覆过去,手掌扣上她的后脑,带着她的唇与自己相贴。先上后下,一样的软柔,一样的痴恋,舌尖扫着殷红的唇珠,继而吸住不松…… 闻听着浅浅的嘤咛,两只手儿推据,呆愣的大眼还未回神,想要将她毁掉。 外面得风擦过屋檐,轻微的呜呜声,室内安静,某些细细动静被吞咽着。 “我……走了。”舒姝仓皇从榻上下来,踉跄几步到了门边,伸手去拉把手。 “姝姝,”薛鉴双臂后撑在榻上,灯光落在他嘴角的水色,带着些许妖艳,“门边是我的披风,你披上再出去。” 姝姝看着青葱色衣裙,是单薄,可是披着薛鉴的披风出去,那被人看见怎么说? “我不冷。”说完,她拉开门便跑了出去。 “哎,”薛鉴慢慢抬起自己的右腿,“坏丫头,又踢我伤口。” 舒姝慌张的跑过水榭走道,回头看着灯火处并无动静。她双手摸上发烫的脸颊,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 到了路上,她想着回廖夫人处,问问嫂嫂到底在哪儿? “姝姝?”几步外,有人打着灯笼过来,正是廖夫人以及随同的婆子。 她赶紧解了身上披风,走上来为舒姝披上,随即上下打量着:“你跑去哪儿了?让姨母好找,快,你家嫂嫂都在花厅等急了。” “花厅?”舒姝仔细回想,廖夫人之前的确说的是水榭,而水榭里的人是薛鉴。 “姝姝,都是我太急,没把披风给你,冻着了吧?”廖夫人心疼的帮人搓着手,然后视线落在舒姝凌乱的发顶,“方才我见天凉,就把晴娘请到花厅了,再回去找你,你已经出来了。” 黑夜隐藏了她嘴角得意的笑容,没得到最好的效果,就眼前而言却也不错了。 舒姝收起心中疑惑,跟着廖夫人到了花厅,那里,姜晴娘早已在等候。 “姝姝,你回来了?”姜晴娘几步上来,见着人没事儿,心中大石也落下了,转而对廖夫人道,“这几日劳烦姨母了。” 廖夫人呵呵笑了两声:“都是亲戚,这般客套?来来,先坐下喝茶。” 说着,她一挥手,两个婢子端着托盘进来,紫砂茶具精致,上好的茶叶泡的正是时候。 本已决定离开,见人这样热情,姜晴娘只 分卷阅读187 能再次坐下,想着饮尽一盏茶就回去。 “家中孩子可好?是否请先生了?”廖夫人坐去整座,手指捏着紫砂茶盏,眼睛看去温婉的姜晴娘,“廖家倒是有个先生,只是家中就两个孩子,不若让舒询也过来吧?” 姜晴娘握茶的手一顿,看着说话和气的廖夫人,又看看身旁饮茶的舒姝。 “廖夫人好意,我家询儿的确还没有找先生。” 舒姝捏茶盏的手一紧,余光中是姜晴娘的笑脸,她这个嫂子太容易相信人,万一真应下来…… 姜晴娘接着叹了口气:“本来这样是极好的,姨母心好,自然会照顾……可是询儿体弱,三天两头的生病,这从去年入冬到现在,药就没停过,这和侯府的小公子们在一起,不说身体他能不能抗住,万一带了病气总是不好的。” 廖夫人笑容一滞,这话人家说的没毛病。的确是生病体弱,可是真的内心没有一点儿想法吗?那宁安巷子穷苦,这些养尊处优的女子能受得住?说实话她不太信。 “那也只能好好养养了。”说着,她再次看去舒姝,不管怎样,这个外甥女儿可要抓在手里才好。 姜晴娘喝尽一盏茶,轻将紫砂茶盏放下,脸上温婉得体:“太晚了,就不打搅夫人了,我带着舒姝回去了。” 廖夫人笑着应下:“以后不必客套,都是亲戚,还该常走动的。” 又寒暄客套了两句,舒姝便和姜晴娘离开了明顺侯府。廖夫人安排了一辆马车将两人送回。 马车轻晃,春夜清寒,蹄声哒哒哒的踏在石板路上。 姜晴娘看着舒姝身上新衣,不由开口相问:“这身是好看,但是有些不太规矩。” “是廖夫人给的,不换上硬不放我走。”舒姝道了声,指尖到现在还是凉的。 其实她也诧异,廖夫人最近的突然热情,加上刚才在水榭遇上薛鉴,心里也有个模糊的想法,莫非廖家也想学陆家…… “姝姝,你去了法恩寺,她们没欺负你?”姜晴娘心中同样也有自己的疑惑,姝姝这一趟去的奇怪,也担心小姑子被人给骗了,“去那里做什么?” “嫂嫂放心,没有人能欺负我,就是去法恩寺听听经书。”舒姝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出舒正楠的事,这位嫂嫂爱多想,到时候再失望一次。 姜晴娘点点头:“自从上次堂姐的事,我好像变的多疑了,总怀疑别人会算计咱。” 舒姝捂嘴一笑,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所以方才嫂嫂对姨母才有那番说辞?” “我是不是说错了?”姜晴娘脸一红,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嫂嫂很好,我觉得就得这样,毕竟对方是廖家,就算嘴上说着亲戚,其实咱现在的处境,心里有数就好。”舒姝道。 姜晴娘叹气,脸上泛出心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总是没有忧愁,一天到晚都是笑着的,现在整个家都是你在撑着……” “人总是要长大的。”舒姝笑了下,她觉得姜晴娘似乎也变了一点点,有时候吃了亏,反而会让人成长更快。“茶坊这两日怎么样?” “我这刚想跟你说,茶叶还是没有货,眼看着咱手里的就一点儿了,真是急人,”姜晴娘道,说起家中情况,“你走之前嘱咐过,去那家茶坊打听,掌柜没有货,也不知道新货何时来。” “没有?”舒姝心中算了算,离着上次都过去几日了,怎的还没有新货?那茶庄不想做买卖吗? “要不咱换别的茶?”姜晴娘问。 “等明日,我再去看看。”舒姝现在为茶叶的事担心,如果不尽早解决,茶坊还能撑几天? 像姜晴娘所说,可以换茶叶,但第当初这条路是秦穆先生的指的,所以茶叶便宜质量也好,来的客人也喜欢。若是冒然换成别的,不说用项方面,那客人还会满意吗? 回到家中,舒询已经睡下,许嬷嬷和念巧等在家中。 许嬷嬷端着热水送进舒姝房中,看了人身上的衣裳,随后收回视线。看来献王那边放了姑娘,还有别的人会惦记她。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姑娘安生过活? 她把手巾搭在盆架上,替着舒姝松了头发。当初陆泽封没有护住舒姝,廖千恒那种根本信不过,那么或许就是薛鉴那样身在高位的男人才行吧? “嬷嬷辛苦了。”舒姝拿着梳子篦着头发,解了宽大腰带后,她喘气顺当很多。 分卷阅读188 “家里没什么事儿,就是茶庄那边,估计少夫人也与你说了。”许嬷嬷道,“太傅后日离京,是廖夫人打听到的?” “是后日,”舒姝抬头看看许嬷嬷,犹豫的道,“不是姨母说的。” “不是?那是……”许嬷嬷盯着姑娘精致的脸蛋儿,心提了起来,“是谁?” “献王。”舒姝微垂眼帘,这才多久,他和她再次扯到了一起,夹杂着以往的恩怨。 “他?”许嬷嬷皱眉,脸上全是担忧,“他是不是又逼迫你?” 舒姝不回答:“嬷嬷,你知道父亲怎么对付邓淑妃的?”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据说邓淑妃来历不明,仅有秦夫人一个结拜姐妹,根本没有其他家人。所以太傅不放心这样的人为后,联合众臣劝说皇上。”许嬷嬷道,“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听说许多年前京中有一大族,刘家,被当时的天子抄家……”舒姝又问,心中忐忑不安,“父亲可有参与?” “刘家?”许嬷嬷认真想着,“那时候太傅还年轻,应该在翰林院,不可能对付刘家。” “我在法恩寺听来的,好奇就问了你。”舒姝心口放松一些,原来刘家倒下不是因为父亲。 许嬷嬷跟着笑笑:“定是安清师太说的,她应该知道这些事。” 舒姝点头,舒家老太妃,刘家老夫人,这两位才是知道事情最清楚的。但是两位老人似乎都不愿再纠结过去,刘老夫人甚至劝薛鉴也放下。 “还有一件事,关于念巧的。”许嬷嬷看看西厢屋的方向,那边已经熄了灯,“本来说得好好的,与隔壁于家大郎的亲事……” “怎么了?”舒姝放下木梳,看着许嬷嬷脸上闪过的一丝凝重,“我走之前不是定下做客的日子了?” 许嬷嬷双手攥在一起:“本来是这样,可是于家那边找了算命先生,那先生说念巧今年不宜出嫁。” “怎还能这样?那于婶子怎么说?”舒姝问,念巧无父无母,已经够可怜了,为何连姻缘都这样坎坷? “于婶子就一个女人,哪架得住其他于家长辈说道?”许嬷嬷叹气,也便干脆把事情说了出来,“说的好听,是今年不宜出嫁,谁看不出那些人是嫌弃念巧,觉得她没有双亲,身份低微?毕竟于家有个带功名的。” “身份?”舒姝攥进木梳,梳齿扎进掌心。 56. 第 56 章 是因为于德铭有功名, 以后会走上仕途,然后大哥的妻子是个身份低微之人,旁人家会说道吗? 世上总有些人是这样的, 本来别人好好地, 他们非要过去插上两嘴,表达着他们才是对的, 而你不听好人言就是不对。 “若是人家真的介意,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只希望念巧这边别被影响才是。”舒姝心中遗憾, 本以为于德胜是个合适的人选, 人品踏实。 其实女子嫁人, 不是说只选一个中意的郎君,有时也要看对方的家人, 若是家人不赞成,就算嫁了去,后面生活也不会踏实。 “说的是, 她这还不知道人家那边已经这样,傻丫头心大, 一整天乐呵呵的, 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许嬷嬷摇头, 平日中她是会数落念巧, 但是关键时候还是站在自己人这边的。 舒姝点头:“等看看于婶子的态度吧。” “嗯, 可能是想办喜事, 所以招呼着家里的那些女眷商议, 别人觉得咱家配不上……”许嬷嬷脸上带着忧愁,“姑娘别往心里去,早些睡吧。” “嬷嬷也早些休息吧。” 卧房中静了, 孤独的烛火跳跃着。舒姝心中也清楚,于家的那些亲戚说是念巧身份怎样,说到底还是介意她们来自舒家。 将来于德铭为官,人家会提起他与舒家怎样的联系,到底也是一层顾虑。 她躺去床上,拉了被子盖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也罢,有些东西不必强求?以后定然还会遇到更好的。 “咚咚咚”,寂静的夜晚,陈旧的墙壁传来三声闷响。 舒姝坐起身来,回头看着床里的墙壁,那是于德铭从隔壁敲击的吧?他知道她今日回来?再看桌子,原本的那颗卵石早就被薛鉴给扔了,也是没办法给对方回应。 但是心中想起念巧,那丫头似乎 分卷阅读189 对亲事是在意的…… 她披着衣裳,从桌上摸了一个首饰盒,对着墙壁犹豫了下,最终敲击着回应了一下。 翌日,舒姝早早起床,已经几日没有去茶坊,想着过去看看存货,一会儿再去茶庄那边打听。 早膳后,她特意叫了念巧一起去了茶坊。 清晨,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正月就要过去,天气也越来越暖,明显感觉到京城的人多了起来,尽管天还是阴沉,后院水井边的迎春花已经快要开放。 “我听来喝茶的客人说,北方的雪患已经治理好了,齐家公子真有办法。”念巧拽着绳子,从井里打了水上来,“应该快回来了吧?” “不会那么快,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舒姝看着清凉的井水,舀了一些进水壶中,“安置百姓,修缮房屋道路,总有很多事要做。” 念巧嘻嘻笑着,蹲在地上,抬头看舒姝:“姑娘,你知道的就是多。” “你现在知道的更多。”舒姝提起水壶,手指沾上清水,那些不过是薛鉴原先说过而已。 其实齐仲安这样也不错,可以一展抱负,暂时留在北方也不会被齐家控制,就是身子骨注意些才行。想到这儿,难免就会想到那名册,当初也是无意中看了两眼,的确有两个眼熟的名字。 只是后来,薛鉴似乎并没有追查此事,按理说他手里有了名单,一个个把人抓起来很简单,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姑娘,晚上有好戏,你去看吗?”念巧问,提着水桶走去瓮边,把水倒了进去。 “晚上有什么?”舒姝问,想来又是念巧听到客人说的了。 “花魁啊,上元节选出的花魁,今日第一次邀入幕之宾。”念巧神秘的说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去?”舒姝戳了念巧的额头,“等下一世投个男儿身再说吧。” 不过这样让她想起了兰娇,好些日子没见她来茶坊,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姑娘,新招的那个婆子不老实,被少夫人撵走了。”念巧说起这两日的事,气得哼了一声,“居然趁着少夫人不在,偷着溜进账房,幸亏许嬷嬷进去了,将人的手直接攥住。” “嫂嫂把人撵了?”这倒是出乎舒姝意料,姜晴娘性子软,从来不愿与人脸红。 “少夫人说了,这茶坊开起来委实不容易,不能让人坏了去。” “说得对。”舒姝看着小小的店铺,真的是费尽心力才开了起来,绝不容许别人破坏。 “姑娘,现在还早,你回去一会儿再过来,这边我来收拾。”念巧挽了挽袖子,扎了围裙在腰间。 舒姝拉住要走的念巧,想着昨晚许嬷嬷的话:“念巧,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离开京城?” “离开?”念巧两只手搓了搓,“姑娘,咱们留在这儿不行吗?” 一听这话,舒姝便已明了,念巧是想跟着于德胜一起过日子。也是,她之前总是一个人漂泊无依,心中一定想要自己的家。 可是,万一将来被欺负了怎么办?她去找谁?没有娘家亲戚,没有人为她撑腰,她无处可去……虽说于家人挺好,但是以后的事总是难说。 “快去烧水吧。”舒姝没有再问,既然这样,那就看看于家的态度。若是人家真的看不起,她说什么也不会把念巧交出去,就算把人敲晕了,也要带着离开。 念巧应了声,又看看舒姝,这才接过水壶去了烧水间。 舒姝洗干净手,也跟了进去,墙边架子上摆着一些茶罐,地上也摞了些,那些是倒出来的空罐子。她一一打开看了下,剩的茶叶已不多,顶多维持个三两日。 这货是必须要进了,只是货源何处找?按理说茶商应该已经来了京城,茶庄为何没有货?秦穆先生离了京城,也不能从他那边寻求帮助。 “念巧,我去茶庄一趟,你在这边照看着。”事不宜迟,舒姝决定现在就去。 她走出茶坊,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了身边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于德铭。 “这么早,舒姑娘是要去哪儿?”于德铭一身青色袍子,手里握着两本书,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听说你去了法恩寺?” 舒姝对人温婉笑了笑:“于公子早,想去茶庄看看。昨晚才回来,和表妹去了一趟法恩寺。” “似乎姑娘家很喜欢求神拜佛,只是现 分卷阅读190 在去那儿还早了些,要是三月的话,山上杜鹃花开了,那才好看。”于德铭道,转头看着安静走路的姑娘。 皮肤赛雪,眼睛明亮如清澈山泉,嘴角轻轻一笑便是倾国倾城。 “应当很好看。”舒姝回着话,又想起念巧的事。再思量着身边的于德铭,人这样和气,还屡次帮她,并不坏,会是个明事理的。 “那开花时,我想邀姑娘前去赏花,可好?”于德铭问,拿书册的手不觉就紧了些。 舒姝攥了下手心,眼睛看着脚下的路:“于家大哥和念巧也会去吧?” 于德铭眼帘垂了下,明朗的脸上依旧笑着:“当然了,如果这二人还有工夫跟去的话。” “何意?怎会没有工夫?”舒姝问。 她看着于德铭的侧脸,其实这位于家小儿子长得极为出色,一张面皮白白净净,谦谦如玉,带着淡淡的书卷气,莫名就会让人觉得温暖。 于德铭笑着对上舒姝双眼:“两人不该忙着成亲的事吗?” “你说……成亲?”舒姝犹疑的问,昨晚许嬷嬷说得也明白,尽管很委婉,但是她知道有些难了。 “姑娘也听到什么了?”于德铭问,袍角扫着方口布鞋,趁着磨得发光的石板路,“那些算命先生之语?” “我觉得于大哥人真的很好,也信他会对念巧好,”舒姝温声细语,一句句的道理不像是询问,更像是疑惑,“其实,她并不是舒家的人,是自由身,根本不是舒家的婢子。” “我明白,所以都与我娘说了。”于德铭道,“就算是舒家人又怎样?那些人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瞎操心别人,别人受罪,他们就高兴?” 舒姝眼睫扇了下,不无诧异的看着于德铭,这样说话的他,可真不像是读书人,不过他说得对。 “本来事情就只是谈谈而已,并未要真正定下来,倒也不至于很难看,邻里还是要来往的。” 于德铭摇头:“姑娘这话不对,既然是心中愿意,为何不去试试?” “试试?” “对,就像姑娘经营茶坊,其实心中也不知道会经营成什么样,但你还是试了。”于德铭抬眼看着前路,脸上风发的意气,“大哥和念巧姑娘的事当然也是这样。” “公子说得没错,但是我家念巧是姑娘啊。”舒姝笑着道,世人对男子总是宽容,女子呢?总是各种枷锁。 如她,跟了薛鉴,便不会再有别人娶她,还要极力遮掩着自己的过去。 “是。”于德铭也没多说,转去别的话题,“我记得姑娘还欠我一碗茶的。” “公子何时有空?去茶坊中,我们招待。”舒姝自然记得这个人情。 “好,晚上呢?我现在要去同窗家。”于德铭问。 “好。”舒姝应下,“那公子先去忙,待晚上我们准备茶点。” “有劳了。” 与于德铭分开,舒姝到了茶庄,她在柜台处等了一段时候,掌柜才姗姗来迟。‘ “让姑娘久等了,方才在仓库盘点。”掌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臃肿,拿起柜上的手巾擦了擦手,“是为茶叶来的?” 舒姝点头:“现在可有货?” 掌柜为难的摇头,接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家的货还是没来,按理说运河上的船也开跑了,该来了。” “能从别处调一些吗?我家茶坊已经没有存货了。”舒姝问,可心中觉得蹊跷,两家茶庄都没有货,连说辞都差不多。 “你看,用别的茶行不行?”掌柜说着解决办法,“就是价格贵一些。” 舒姝沉思片刻,猜想这是对方想要加价?如果质量不错那倒可以,等撑过这一段时候,那批茶叶说不定就到了。可是,万一那批茶叶不会到呢? “姑娘觉得怎么样?”掌柜问着,“其实就刚才我说的这种茶,也不太多了。” “容我回去想想。”舒姝并未直接应下,加点银钱当然不算什么,可是谁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 她出了茶庄,第二家也不想过去了。当初秦穆先生指了路,可是人家茶庄还是只在乎利益。既然如此,那就去别家看看,说不定能寻到差不多的。 正想着找一家茶庄看看,却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舒 分卷阅读191 姝回身,见着几步外身着春衫的女子,正扭着腰往她这边过来。 “姝姝,我就觉得是你。”兰娇捏着帕子,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出来做什么?” “兰娇姑娘。”舒姝道这早上才想起人,现在就碰上了,“去定些茶叶。” 一听茶叶二字,兰娇好似想起什么,上来就拉住舒姝的手:“好姑娘,姐姐请你吃面好不?” 舒姝看着人抓住自己的手:“我不饿。” “你这丫头,吃东西当然是借口啊,我有事问你。”兰娇道。 “不用破费了,你说就好。”舒姝还想去茶庄,并无心思跟人吃什么面。 兰娇一听,嘴巴撇了撇:“这几日楼里来了个客人,非说我泡的茶不好喝。你说气不气?我可是按照你教的来泡茶,没人说不好的。” “那人什么来历?”舒姝也来了兴趣,按说自己跟母亲学的那点儿茶艺也够用了,是什么人还这样挑剔? “南方过来的,叫我该用什么水,烧几成热,就连杯碗他都说不行。”兰娇气得笑了声,“你说这人是不是存心的,其实他什么都不懂。” “南方?他来京城做什么?”舒姝又问。 “就一个茶叶贩子。”兰娇没好气的道。 舒姝眼睛一亮,心中有了想法:“他还会去金花楼吗?” 兰娇笑了笑,抬手拂着自己的发鬓,眼神跟钩子一样:“小看你姐姐了不是?哪个男人能逃过我的手掌啊?” 舒姝尴尬的低下头:“若真是茶商,我倒是想请兰娇姑娘帮个忙。” “跟我还见外?当初不是你,我早就冻死了,”说起来,兰娇一顿咬牙切齿,“你那情郎真是心狠啊。” “我的茶坊缺茶叶,茶庄里已经没有货,想请你问问那人,可否看看他的茶叶?”舒姝问,“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兰娇瞪了一眼舒姝:“你看,你还是见外。不要你什么好处,我去给你问,等让他把最好的货给你。” 舒姝看着人一副信心满满,问道:“有劳了,最好的倒是不用,只要货真价实就好。” “我说给就给,不给……”兰娇拿帕子捂着嘴,“不给就不准他进屋儿。” 看着舒姝似乎不懂,她小声把人拉到跟前:“那人想为我赎身。” “真的?” “不过就是个外室,他家在南方,妻妾都有,来到京城这边想有个落脚的地方……女人,总不能一辈子留在金花楼。”兰娇说着,也是轻轻一叹,“这样已经挺好了,还是因为看了我泡茶,他才有的想法。” 舒姝没说话,兰娇被金花楼关的太久,除了应付男人什么都不会。只是她现在选的这条路,似乎也不容易,最好的结果就是她能为那人生个孩子,否则人老了,结局还是一样。 “那就劳烦兰娇了。” “快去忙吧,我去扯布。”兰娇推了人一把,又道,“晚上金花楼有好戏,不来看吗?” “花魁召入幕之宾?”舒姝笑着摇头,“我去做什么?” “扮做男儿郎就成了,正好你可以和那人仔细谈谈。”兰娇想了想,上下打量了舒姝的身段,“扮成了,也没人信吧?” “那我先回去了。”舒姝弯了下腰,与人道别。 茶坊中,姜晴娘也在为茶叶担忧,站在架子前盯着空茶罐发呆。 “嫂嫂先回家吧,一会儿天黑了,我和念巧收拾就好。”舒姝走到人身后,心里就想起兰娇那边能否办成? 要是她是男子,去金花楼多方便?女子就不成,要是去了,估计嫂嫂得吓死。 这边,天开始下黑,舒姝在等于德铭,还他那一份人情茶。 正是归家时候,茶坊中没有人,念巧在擦着桌子。 舒姝走去门边,看着街上过往的人,视线忽的定在街对面。 男子与她隔街对视,一手背在身后,慢慢的对她做了个口型:姝姝。 舒姝赶紧回头,发现念巧还在收拾,这才稍稍平复情绪。再看看街对面的人,显然是不想离去。 “念巧,于家二公子会过来喝茶,你一会儿泡一壶,我先出去一趟。” 念巧抬起头来:“还要去茶庄吗?太晚了。” 分卷阅读192 “去去就回。”舒姝说完,便踏出门去。 她装作若无其事般,沿着街道往前,余光中薛鉴也跟着她走,连脚步都一致。 舒姝停步看过去,薛鉴也停步,然后与她相视。她再走,他也开始走,完全学着她的样子。 她干脆加快步子,直接钻进一旁巷子里,希望他也学,然后去他那边的巷子。 没走几步,舒姝的双眼被人从后面捂住,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猜猜我是谁?” 舒姝双眼被罩,但是人身上的气息太熟悉了,还会有谁? “猜不出?”薛鉴的小指去勾她的唇,“猜对了,有赏的;猜不出,那就罚。” “殿下有事吗?”舒姝问,双手想要掰开蒙在眼睛上的手。 “猜错了,罚吧!”薛鉴说完,低头咬了她的耳朵一下,“再猜。” “嗯……”舒姝动了下身子,被人又给勒了回去,“献王殿下!” “还是不对,继续罚。”薛鉴笑了声,微微俯首,薄唇贴上洁白的后颈,继而一吮。 舒姝猫儿一样蹲下身子,后背贴去墙上,仰着脸:“你做什么?” “还没猜对,罚。”薛鉴蹲去人旁边,伸手捏她的鼻子,“这次你选吧,咬你什么地方?” “我没说错……”舒姝剩下的话收了回来,她为什么和他谈这些?“你来这里不太好,其实……” “别说了,我带你去街上好不好?”薛鉴把人拉着站起来,带她往街道方向走去。 “太晚了,我要回去。”舒姝道,脚步却被拽着向前。 薛鉴停下,低头看着舒姝的脚:“还像方才那样走,好不好?” “什么?”舒姝不解。 “咱俩一同出右脚,然后是左脚,一起数走了几步。”薛鉴道。 “数步子?”舒姝看着人,这不是小孩子才玩的?他这样大的一个人,还来这个? “快,右脚。”薛鉴催促着,自己的右脚已经伸了出去。 舒姝不动,刚想开口,后勃颈上落下一只手,提着她的衣领到了男人身旁。 “你放手,我走!”她喊着,只能赶紧迈出右脚。 薛鉴笑了,奖励的拍拍舒姝脑袋:“接下来是左脚。” “好,左脚!”舒姝没好气的皱着眉,左脚狠狠跺了下。 “就这样,一直走,我带你去吃好的。”薛鉴又道,“你要是步子错了,或者跟不上了,就挨罚。” “为什么?”舒姝只能迈着步子往前,这个游戏不好玩,什么都是他说的算? “那我错了,你也可以罚我。”薛鉴侧过脸来笑着,“姝姝生气的样子真有趣。” “我没有生气!”舒姝皱着眉,眼看着两人同样步子出了巷子,到了大街上。 “有没有生气都一样有趣。”薛鉴的手去捏了下舒姝的手指,“嘴硬的时候更是。” 舒姝干脆闭了嘴,悄悄看了看薛鉴的右腿,出脚的时候会比左脚稍稍迟缓。若是现在来几个刺客,这位殿下可能跑掉? 他身上是平常的衣衫,暗红色官服除去,看着他的眉眼,似乎也没那么凌厉。 “姝姝,你想去那儿?”薛鉴问,“出了说回去,你可以选任何一个地方。” “金花楼!”舒姝脱口而出,脚步不停。 薛鉴停在原地,眼睛眯了下:“你再说一遍?” 舒姝回头笑了,抬起手指着薛鉴的脚:“咦,你输了。” “哦?”薛鉴低头看看,然后勾唇一笑,“好,姝姝赢了。” 他走了两步,站到舒姝面前,天色已黑,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纤巧女子,手指落在她的脸颊,轻捏了一下。 “是我赢了,你不能咬……”舒姝不觉想后退。 “对,是你赢了。”薛鉴拍拍人的肩膀,“所以本王决定了,满足姝姝你。” “什么?” “你不是想去金花楼吗?我带你去。”薛鉴道,就算看不清舒姝的脸,也知道她定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57. 第 5 分卷阅读193 7 章   凉七 “殿下忘了, 我是女子。”舒姝本就是随意说的,多少也是因为白日里兰娇的原因,才说出金花楼三个字。 “不行, 说话算话, 去。”薛鉴道,什么时候她还这样大胆?一个姑娘家想跑花楼? 说完, 他拉着她往前走,看她到了敢不敢进? 舒姝被带着往前走:“不行, 我还要回茶坊。” “无妨, 不会留你太久的。”薛鉴回头笑了笑, 人露怯了。 已经离金花楼很近了, 舒姝不能真的进去那地方,就是按兰娇所说扮做男儿, 她也不会去的。 “前面就是了,要不……”薛鉴上下打量着她,右手摸上下巴, “换上男儿装,或者从后门进去?” “你去过金花楼?”舒姝抬头问, 男子一张俊脸被璀璨灯火映着。 薛鉴别开视线, 看着那灯火辉煌的楼宇, 并没有回答:“找一家成衣铺, 给你换一件衣裳。” “真的去过?”舒姝小声嘟哝, 难怪了, 他还知道什么后门。 “咳咳……”薛鉴把手放在嘴边, 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是洪玉孝,本王……只是叫他出来。” 舒姝哦了声:“里面好玩吗?” “姝姝, 别瞎想!”薛鉴伸手捏了人的腮颊一下,心中倒是怕她误会,天知道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看都没看旁的女子。 舒姝躲开,用手搓了搓脸,眼睛偷偷瞪了人一眼。你看,明明去了,还让人别瞎想?欲盖弥彰吧。 “好。”薛鉴笑了声,人显然是不信他的话。其实也对,一个男子去金花楼,要是对他说没什么,他也不会信啊! 本来也只是逗逗她,并不会真的带她金花楼,现在看来,还真要让她看看了。他从来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 “你想作甚?”舒姝感觉不对,想往后避开,下一瞬就被人攥了手腕。 “走。”薛鉴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进了一旁的成衣铺。 店里的老板娘热情带笑,看着进来的一对儿男女,先是诧异一番,随后赶紧招呼。 “给她挑一件男装,”薛鉴把舒姝推给了老板娘,想了想又道:“衣装宽松些。” 舒姝想开口拒绝,结果被那嘴巴很会说道的老板娘拉进里间去了。 里间墙上挂的衣裳比外间好不少,各种样式颜色,而且真的有女子可以穿的那种瘦瘦的男装。 “姑娘身子纤巧,”老板娘盯着人身前的高耸,又看看细柔的柳腰,“穿一身月白色可好?” 被人推倒这里来,舒姝骑虎难下,既然要去金花楼,那何不看看兰娇所说的那位茶商?这事儿好像也可行。 可是心里还是别扭,她一个大家千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进花楼。 老板娘是个生意精,看着女子的别扭样儿,心中也猜出几分来,倒是笑着道:“夫人怕是觉得心中别扭?” 舒姝看着人,脸上涂抹着一层□□,嘴巴红艳艳的有些吓人:“是……” “这种事常有的,亏着你家兄长还帮着你来。”老板娘透过珠帘,看着坐在外面的男子,心中感叹了一声郎君相貌无双啊。 “兄长?”舒姝顺着人家视线,猜着对方是把薛鉴当做了她的大哥? 老板娘一副看透的神情,说着宽慰的话:“男人嘛,总会被外面这些东西迷了眼,把他带回去好好说说。” 她又看看舒姝相貌,暗道那男人是不是不长眼?这么美的娘子还出来打食儿? 说到这里,舒姝也清楚了,感情人家是以为自己来金花楼抓男人?还把薛鉴当做了给她扎架的兄长。 到此,她也没再多说,穿上了人家给的衣裳。 从里间出来,舒姝已经变成一个小小少年郎,粉白的面皮,灵动的眼睛,可谁看不出那是一个姑娘家啊? 薛鉴站起来,对于人的这身打扮不甚满意,尤其她的玲珑,几乎遮不住。 “走了。” 两人绕过繁华的前街,到了花楼的后巷,似乎早有人通知,一个伙计等在这边,见了人来,便把人请了进去。 踏进金花楼的院子,便是布置精致的庭院,假山游廊,小 分卷阅读194 桥荷塘…… “看见了?”薛鉴问,他会带她来,但是不会让她出现在别人面前。 “不是有前楼吗?”舒姝问,就算没来过,可是那舞乐声从何处传来,她怎的听不清? “适可而止啊,”薛鉴道,说着便带人走进院子中一座包房,“吃完东西就回去。” 舒姝跟着,所以这就算来金花楼了?分明什么也没见到……当然她并不想见到什么。 包房温暖,软软的榻,甜甜的酒,红色的纱幔,柔柔的香薰…… 两人坐下,舒姝很不自在,心中懊悔不该来这儿的,当时怎么还会觉得来看兰娇,找那茶商,改日不成吗? 正想着,门扇被推开,一个妙龄女子款步进来,待看看两旁才发现自己走错地方,连忙对着屋中二人说抱歉。 “咦,公子是你?”那女子一愣,随即笑着走上前来,对着薛鉴道。 薛鉴看着眼前女子,并记不起她是谁,反而看一旁舒姝的眼神奇怪起来。 那女子又道:“公子,我是梳梳啊,那一晚你包下了金花楼的,我还……” “闭嘴!”薛鉴单手握上杯盏,“谁让你进来的?” 女子脸上闪过尴尬,看了看人身旁的小公子,那分明就是个女儿家:“是,奴家这就出去。” 说着,女子妖娆转身准备离去。 “姑娘,”舒姝叫了声,“兰娇姑娘可在?” “她?”女子回身,又打量了一下舒姝,道了声,“我帮你叫一下吧。” 女子出去了,屋里静了。 舒姝拾起筷子,夹了一片肉进碗里:“她也叫舒姝?好巧。” “她的是梳发的……”薛鉴看着舒姝,咽回了剩下的话,心中顿觉后悔,不该带她来的。 “梳梳吗?”舒姝点了下头,“名字好听。” 薛鉴饮了一杯酒,心情有些烦,他现在好像跳进了自己挖的坑。话说一句错一句,关键他还说不清。 “姝姝,其实我没有包下金花楼。” “嗯。”舒姝低头继续吃东西,心道薛鉴做什么她其实管不着,不说什么金花楼,就是以后他也是妻妾成群的。 可是心里有一句话总往外冒: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命都给你…… “是明顺侯府包下来的,然后……”好像还是错的,人家包下的,可他接受了是事实。 舒姝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的酒盏,抬起来一饮而尽:“殿下来这里也没错啊,毕竟金花楼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地。” “好,”薛鉴拿过舒姝的杯子,替她斟满酒,“你觉得本王会做什么呢?” “不知道。”舒姝举起杯子,将那辛辣之物灌进喉咙,呛得眼角出了泪,“咳咳……” “别喝了。”薛鉴伸手去夺人手里的酒杯。 舒姝身子后仰躲过,伸着手过去:“酒给我!” “你……”薛鉴突然想笑,这丫头的酒量他会不知道?还问他要酒,不怕醉倒? “给我,是我赢了,你输了。”舒姝站起来,探着身子去拿薛鉴手边的酒壶,“你说的满足我,想说话不算话?” “好,给你。”薛鉴松了手,她想疯就疯吧,也憋了很久了。醉了,他就送她回去…… 为何送回去?他盯着喝酒的女子,带回王府不是更好?为什么最近心就软了,老对她不忍心? “姝姝,你方才说的兰娇是何人?什么时候认识的?”薛鉴问,她到底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短短几日不管她,她好像没有变遭,反而活得更好了。这个想法让薛鉴不好受,他以前总认为她必须靠着他才能活下去,可现在呢? 这丫头经营了自己的茶坊,有声有色;隔壁那碍眼的书呆子想打她的主意,就那一副酸臭德行怎比得上他堂堂王爷?居然,这丫头还开始有了自己的人脉,还是花楼的姑娘? 不行啊,放在外面就是不省心,抓回去吧。 “她就是差点被你在全盛楼冻死的琴娘,”舒姝道,酒壶重重放在桌上,“心狠手辣……” 她瞪着眼睛,连忙捂上自己的嘴。这一喝酒就会乱说话,便轻轻把酒壶推远了些。 分卷阅读195 薛鉴笑了,好看的唇溢出弯弯的弧度,一只手臂撑在桌上,侧脸看着一副惊吓的舒姝:“还有呢?姝姝说说,本王还怎样?” “殿下英明神武,行事果决……” “说实话,今日你赢了,什么都不会追究你。”薛鉴道,他可以允许她放肆,只因为是她。况且,她说得也没错,他的确不是好人。 舒姝缩缩脖子,就算喝了酒,她还是怕死啊,真说出来他不会捏死她? “兰娇姑娘怎么还没来?”她张望着门口,岔开话题,“她有一个恩客,是个茶商。” “想和人谈买卖?”薛鉴不觉皱了下眉,现在她连恩客都知道了? 舒姝眨眨眼睛:“要不先回去吧,下次再来找她。” “下次?” 薛鉴站起来,抖了抖衣袖:“你先坐一会儿,本王出去一趟。” “好……”舒姝心里泛起奇怪的想法,以及刚才出去的那位梳梳姑娘,她说之前和薛鉴……莫非他是去找她? 那等在这边做什么?照着以前薛鉴做那事儿的劲头,怕是得到半夜以后吧? 薛鉴走了出去,临走关了门,叮嘱着舒姝千万不要乱走。 舒姝看着门关上,一把抓起酒壶倒了满杯:“不要浪费了,多好的酒?我可以自己回去,谁要等你?” “咳咳……”她连喝两杯,头已经开始晕沉,支起手臂撑着自己的脑袋。 “吱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女子扭着腰进来,香帕在空中挥舞两下。 “这香顶贵啊,”兰娇看着坐在桌旁的小公子,笑着上前搭上人的肩头,“公子……姝姝!” 看着脸色酡红的舒姝,兰娇敛去脸上媚笑,一把夺了人手中的酒壶:“你怎么在这儿?” “嗝!”舒姝撑着晃荡的小脑袋打了个酒隔,“我茶坊里没货了,过来找你,你说认识茶商。” “哎呦我的姑娘啊。不会等着明日我给你信儿?你跑来这里还喝酒,不知道这楼里的男人都不是善茬儿?落到他们手里,不活剥了你?”兰娇放下酒壶,伸手向搀扶起舒姝,“走,去榻上躺一躺,醒醒酒。” 舒姝软软的靠上兰娇身上,口齿迟钝:“你说来这里的男人都不好吗?” “人家有银子,自然是来寻乐子的,你当他们来做善事?”兰娇无奈道,“来这里不找姑娘找什么?难道像你,来找茶?” “他也是吗?”舒姝呼出一口闷气,眉头难受的蹙起,“花魁,是去前面了,还是去梳梳那里了?” “你嘟哝什么呢?”兰娇扶着舒姝躺下,伸手探着她的额头,“小丫头没有酒量还喝酒,你真就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到时候出了事,你哭死吧!” “嘻嘻……嗝!”舒姝拽着兰娇的衣袖,“你是个好人。” “好人?”兰娇先是一愣,而后自嘲一笑,“姝姝啊,多少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的……” 舒姝微微闭眼:“我原先也是的……一件精美的收藏,漂亮的金丝雀,脚上套着一个金环儿。” 兰娇坐在旁边,仔细守着舒姝:“睡一会儿吧,我等下叫人把你送回去,以后别来这种地方。” 虽然她就是这金花楼里的人,可是心里也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舒姝闭着眼睛,感觉到兰娇轻轻离开了,可是薛鉴还没有回来,她真的要等吗? 她支撑身子坐起,脑袋晃了晃,想着还是自己走吧,左右那扇后门她记得位置。 眼前发花,舒姝开了门走到屋外,一阵凉风,吹得脑子更晕。 她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往前走,心里堵得狠,这里根本不有趣,为什么都喜欢来这儿?她记得廖千恒以前还在这里养了一个的…… “小公子喝醉了,要不要到姐姐屋里呀?”一个女子身姿妖娆的站在廊下,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姑娘,“哟,这大半夜的……” 她刚想上前,已有一个人比她更快,先一步扶住了舒姝。 “走开!”薛鉴冷冷扫了眼女子,手掌托住那条细细的手臂。 女子福了一礼,讪讪笑着离去。 “叫你等着,为何不听?”薛鉴双手扶正舒姝双肩,眼里带着怒气。 舒姝依着廊柱,看着面前模糊的 分卷阅读196 脸:“我想回家。” “你乱走知不知道后果?”薛鉴气得想杀人,“你当这是宁安巷的茶坊,可以任你走动?” 她不想想碰到坏男人怎么办,就她这样子还不是任人宰割? “你凭什么管我?”舒姝无力的推搡着,眼中溢出泪水,口中呜咽着,“找你的梳梳姑娘去……嗝!” “梳……”薛鉴本来极为生气,恨不得把人绑起来,这厢听她这样说,反而气笑了,“我找她怎么了?” “你们都是坏人,来寻乐子!”舒姝手一挥,只是泪掉得更凶,“我才不会等你,我要回家。” “姝姝这是……”薛鉴抬手为人擦着泪,微微俯首,“是不是害怕?” “我没有!”舒姝别开脸,嘴唇抖着,话语不清不楚,“我没有!” “不是你要来的?”薛鉴问,拇指划着她的腮颊,“你说说,为什么哭?” “我不是哭,是喝酒了难受。”舒姝抬起袖子狠狠地擦脸,她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啊。 “不哭了,我带你回家。”薛鉴轻轻把人拥住,只觉得她哭得更厉害,小小身子抖个不停。 他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可是对她真的毫无办法。她笑了,他陪他;她哭了,他就要哄她……这是他的小姝姝啊。 “姝姝是不是生气了?”薛鉴嘴角不觉扬起,“不喜欢我去找别人?” 舒姝不说话,狠狠地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全擦在薛鉴衣裳上。鼻子堵住了,张开嘴里呼吸。 “不会去找别人,只对你好。”薛鉴笑了声,要是她高兴,把他全身涂满泪水都行。所以她是介意吗?以为他去找花楼里的女子? 怎么可能?没有人可以和她相比。 “还哭?”薛鉴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哄她,可是又不得章法,只能把人抱得更紧。 有路过的人看上两眼,他便会狠狠地瞪过去,前者便低着头离开了。 “嗯……松开。”舒姝被勒着喘不动气,双手推据。 薛鉴松了一只手,然后细细的身子就滑下去,蹲在地上。 舒姝双臂抱着膝盖,眼皮乏力:“让我休息一下,头好晕。” 薛鉴一只手臂撑着廊柱,低头看着小鹌鹑一样的舒姝,脸上笑意渐浓:“好,我等你。” 舒姝仰头,看着人站在她身旁,就算别人经过也不敢看她……她再次疑惑了,为何要跟着他疯?还来这里? “明日,是太傅离京的日子,别忘了。”薛鉴道。 “你记得?”舒姝收回视线,他现在都会提醒她,不像以前总是要她这样那样。 “头还疼?”薛鉴问,他好喜欢现在的她,想要保护她,替她挡下一切。 舒姝扶着廊柱站起:“回家。” “好,回家。”薛鉴身子一欠,将舒姝打横抱起,轻盈的身子带着淡淡酒气落在他怀里。 “你……”舒姝手习惯的抓上人的衣襟,看着身上男装,他不怕别人误会? “咦,”薛鉴嘴中疑惑一声,对上舒姝眼睛,“你是不是胖了?” “没有,放我下来。”舒姝双腿蹬了下。 “别动,我试试。”薛鉴说着,双臂颠了颠身上的分量,“腰还是那样细,的确重了。姝姝告诉我,你肉长在哪里了?” 舒姝哼了声:“不知道!” 薛鉴只是笑,便抱着人继续往前走,所幸这地方,也没有人觉得这样做不妥,更何况人家抱着的的确是个穿男装的女子。 从后门出来,沿着狭长的巷子往前,黑暗中看不见尽头。 薛鉴攥着舒姝的手,偶尔看一下乖巧跟在身边的她,这样相处比起以前他强制她,竟是舒服许多。 因此到了嘴边的那句“回王府”又咽了回去。 “没有去看花魁,也没去看那什么梳梳姑娘,”薛鉴道,“去找了你说的那个茶商。” 舒姝一惊,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的侧脸:“我都没见过他的,你别杀他啊。” “谁要杀他?”薛鉴抬起手敲了舒姝的额头一下,“他会给你茶叶。” “啊?”舒姝摸摸脑袋,“茶叶?” 分卷阅读197 “不是你说的?想要和他谈茶叶买卖?”薛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给她找了货,不是想把她抓回去吗? “你是去找茶商?”舒姝问,低头看着裙裾,酒气到现在还没有消。 “难道你去?在金花楼,你和一个男人谈?”薛鉴冷笑一声,若真是那样,他可真会把人杀了。 说着,他又抬起自己的手,食指中指蜷了起来…… “别打了!”舒姝抬手挡住自己的额头,“殿下手会疼的。” 薛鉴噗嗤笑了声,手掌改为落在人的发顶,狠狠揉了下:“只此一次,以后你离金花楼远点儿。” 舒姝不说话,心情不若方才难受,或许是酒气弱了吧? “这么快就到了?”薛鉴停下脚步,站在宁安巷口。 舒姝看着茶坊里没有灯火,心道念巧已经回了家,于德铭的那顿茶也还清了吧? “我回去了。”她迈开步子往里走。 “等等,”薛鉴把人拉了回来,顺势将人抵在墙壁上,“说,在金花楼是不是生气了?” “什么?”舒姝后背紧紧贴上墙壁,总是这样轻易就被他圈住了。 “不管怎样,我不会丢下你的。那你也别丢下我,可以吗?”薛鉴问,每次见到她总想抓她回去,每次都是极力忍住。 舒姝垂首,心中茫然:“为何?” “你信吗?”薛鉴笑了声,“我愿意把什么都给你。” 舒姝不说话,薛鉴很坏,但是他真的放过父亲,舒家族人……只是中间隔着的那些呢?真的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不说话,那我就等吧。”薛鉴不再逼迫。 他右手张开,捏上舒姝的双颊,然后轻轻用力,那红唇便嘟了起来,像池中的小金鱼,嘴巴鼓鼓的。 “别捏……唔。”舒姝不清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在她的嘟唇上吮了下。 “捏着脸,软软的。”薛鉴笑了下,随后又低头啄了下捏起的嘴。 舒姝皱眉:“放手。” “打个商量?”薛鉴丝毫不松,紧贴着她的身子,“来最后一下。” 说完便再次落上金鱼一样的唇,轻轻松开脸颊,深深痴缠…… 58. 第 58 章 夜色微凉, 细细风儿穿过窄巷,女子纤细,被男子罩住。 谁家的狗儿叫了几声, 惊醒了舒姝。 她别开脸, 明明知道不可以这样,可是为什么总也解不开, 理不清? 不管是什么,他们两人在一起总是错的, 世人会骂, 家人会离弃。他说一开始的时候, 就是她赢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还是不会有结果。 “回去了。”舒姝低下头, 从人身前滑出来。 “姝姝?”薛鉴拉住她的手,“你信我吗?” 舒姝不知如何回答,抬手抿了头发:“谢谢殿下, 茶商的事。” “该的。”薛鉴道,发丝随着夜风张扬, “以前对你多不好, 以后我加倍做回来, 只要你说一句信。” “可是不想回去了。”舒姝有些怕, 不再是那种怕被他关起来, 而是怕另一种莫名的感觉, 那是她也不懂…… “坏丫头就是不听话, ”薛鉴无奈,伸手又去捏她的嘴。 “别来了!”舒姝慌忙躲开,“我又不是鱼!” 薛鉴笑了, 是啊,放谁身上会轻易原谅,更何况是她?要是她和别人一样,那便不是舒姝了。 “不是鱼,是舒姝。”没什么,他可以陪她耗,等着她回头。 “你回去吧。”舒姝催促。 “好,明日再见。”薛鉴点头,然后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姝姝,我等你,等你原谅我。” 舒姝鼻尖一酸,往事历历在目,事情怎样发展,可是她从来不会想到是这样,他,手握大楚的男人,会喜欢她。 那么,她该信吗?就因为他放过了父亲,舒家;现在又帮她……以前他对她很坏的,他把她当成收藏品,只是喜欢她的身子而已…… 但是,没有他,她说不定已经死了,死了几 分卷阅读198 次了。会恨他,是因为他想控制她,想抹去她的存在,做他卑微听话的人偶,是他让舒家大厦倾倒…… “快回去,”薛鉴推着舒姝往前,“还有,你不准和隔壁那谁的说话,看也不行。” 舒姝抿抿唇,看吧,他还是他,跟谁说话他都要管。 “你和他说话,我不喜欢,”薛鉴晃晃人的双肩,“记住,那种书呆子惯会说些哄骗人的话,你看看齐仲安就知道了。” 舒姝忍不住笑了声,现在的薛鉴话太多了,简直啰嗦。以前可不是,他总是眼睛眯一下,嘴角勾一下,然后下一瞬就会死人。 “殿下怎像个孩子?”她留下一句话,便跑开了。 薛鉴留在原地,也跟着笑了。他也觉得自己不正常了,有时候自己会不知不觉笑出来,连跟着的廷安都会吓一跳。 看着她跑进黑暗中,他也转身离开,明日的话,要用什么借口来见她? 到了街上,廷安牵着一匹马走过来,将马的缰绳交到薛鉴手中:“殿下。” 薛鉴接过缰绳,却牵着马前行,指尖绕着腰间玉饰的穗子:“那边怎么样?” “安排好了,要不要让洪少将军来一趟?”廷安问,脸上也多了份凝重,“殿下这样做,洪家那边……” “不必,做事情干脆点儿。”薛鉴转头看看身后的侍卫,“还有什么?” “那些太傅的学生呢?万一在路上闹事,是否直接除掉?”廷安又问。 “他们不会闹事,”薛鉴淡淡道,“一个个的自诩满肚子学问,当然想着有用武之地了,齐仲安不也是?” “属下明白了,”廷安焕然大悟,“殿下让皇上增加恩科考试,是想让这些人安分,无法分心?” “是了。”薛鉴嘴角勾了下,这主意还是当初舒姝说的,加恩科考试,齐仲安让他身缠事务。这些人啊,就是因为太闲了,才会处处惹麻烦。 “最近京中有些奇怪,上次就查出有逃脱的刺客,殿下还是不要这样单独出来。”廷安提醒道。 他这个侍卫太难了,主子现在出来根本不带人,还扮成普通公子的模样,殊不知京中危机重重。为了美人儿,真是什么也不顾了,实在不像他以前跟的那个冷酷主子。 而明岚却说,这样的主子才像人……呸,主子当然是人。 “上马,进宫!”说完,薛鉴踩上马镫,身子一跃,已然端坐马上。 长腿一夹马腹,两匹骏马消失在京城的街道上。 。 。 。 舒姝双手搓了搓脸,怕这身上酒气被嫂嫂闻到,故意在门前抖了抖衣裳。 她伸手抓上门环,还未落下,便听见身后一丝动静,随即紧张的转身。 “才回来?”原是于德铭站在角落处,慢慢走出。 “于公子?”舒姝松了心弦,随即笑了笑,“出去了一下。” “嗯,”于德铭应了声,笔直地站着,“我没有喝茶。” “没有?我嘱咐过念巧的,你没空过去?”舒姝问。 “去了,”于德铭声音清淡,似乎带着惆怅,“但是姑娘不在,说好的亲手泡茶,于某没有等到。” 舒姝看着眼前人,当初的确是答应他的,可薛鉴他来了,一直站在街对面……所以谁泡的茶,很重要? “对不住,今日有事出去一趟,要不明日?”是她错了,自然该向人道歉。 “明日可以?”于德铭问。 “或许要晚上了,”舒姝道,明日要去送父亲,来回京城要费上很多功夫,“还是于公子来定下日子?” 于德铭抿了唇,双手攥起。他中意于眼前女子,就像京城其余男子一样,根本无法招架。他也曾一开始觉得她只有一张好皮相,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好的东西就想要拥有。 他觉得自己现在虽不济,但好歹也是有功名的,更不说将来,因此娶到一位千金是可能的。 刚才朦胧的看着巷子口,有男子送她回来,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于德铭震惊了,他以为她应该知道的,就连母亲都看出来了,甚至劝过他。 “明晚吧,这一次姑娘别再诓我了。” “好。”舒姝觉得于德铭今晚表现怪异,说话不像以前那样笑着待人, 分卷阅读199 感觉有心事。 于德铭张张嘴还想说什么,闻到了人身上的淡淡酒气:“你喝酒了?” “能闻得到?”舒姝叹气,赶紧又挥了挥袖子,想散掉酒气。 于德铭笑了:“这样没用,要彻底洗过才行。” “说的是,”舒姝也跟着笑,“去买茶,想不到灌了一肚子酒。” “你去买茶?”于德铭问。 “是,明天看看人家的意思吧。”舒姝道,“公子,我回去了。” “我也回家了。”于德铭欠了下身子,便往自己家门走去。因为这个买茶的理由,她的男儿装,步伐轻快不少。 “于公子。”舒姝叫了声。 于德铭回头:“姑娘还有事?” “那个……”舒姝犹豫着,手指抠了下手心,“你喜欢喝什么茶?” “都好。”于德铭的脸上重新泛起灿烂的笑。 舒姝转身,面前就是厚实的门板。有些事情,或许人家只是好意吧?想着,便叩响了门环。 念巧过来开了门,心大的她并没有发现舒姝身上的酒味儿,急急跑进伙房,说是烧着水。 舒姝笑了下,这丫头总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便直接进了正屋。 屋里,舒询刚刚睡下,姜晴娘掀了帘子到外间这边,一出来眉头便皱了起来。 “姝姝,你怎么才回来,身上衣裳怎么回事?还喝酒了?” “去……金花楼了。”舒姝很明显的看着姜晴娘脸色变了,人马上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去那里?说,你是骗嫂嫂的?”姜晴娘看着舒姝,希望人说是。 “我真的去了。”舒姝道,“你知道兰娇……” “我知道!”姜晴娘火了,一手拍在桌上,“姝姝,这要是公公在,肯定罚你跪祠堂,你敢去那种地方?你出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 眼看着姜晴娘又要开始哭,舒姝赶紧拉着:“你都不听我说?” “说什么?你想气死我!”姜晴娘身子蹲坐在凳子上,一手捂住胸口。 “兰娇要赎身了,她的男人是个茶商。”舒姝道,“我就是换了男装,在后门等着的,没有去楼里,真的。” “没去楼里?那后门儿不是金花楼……”姜晴娘顶着两眼的泪,“你说茶商?” “那我白日里不是听你说过吗?在街上碰着兰娇。”舒姝道。 姜晴娘想了想,的确有这回事,只是当初并没有往心里去,只道一个金花楼的小姐有什么能耐? “你信她?那种地方的女人,话可的选着听。” 舒姝替姜晴娘顺着背:“她不会害我,我救过她。其实谁想落到那种地方?说到底也是个苦命人。” “倒也不是瞧不上她,就是觉得那地方不行,等你以后嫁了人就会明白,那种地方的女人得防着。” “明白的,时候会给她好处,只是让她帮个忙。”舒姝安抚了两句。 “明日去城外,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马车是许嬷嬷去定的,你看咱们怎么过去?”姜晴娘问。 “父亲一定想见询儿,就咱们三人吧,人多了也不好。”舒姝道,“去到凛州会走上几个月?就等过这一年……” “你说什么?”姜晴娘见着人在小声念叨。 “没有,在想好好经营,以后离京……去了外地,咱们还开茶坊。” “对,我倒觉得这营生不错的,就是忙活人。”姜晴娘说着,手抓起桌上账簿翻开来,“不过,我这两日算着,开始挣银子了。” “会越来越好的。” 。 。 。 阴雨缠绵,青帷马车的车轮碾过地上水洼,留下一片浑浊。 舒询趴在车窗往外看,小脸上落了一层细密水珠,他不在意,依旧好奇的看着外面景致。 田边的野草开始泛青,遥遥看着一片浅浅草色,近了来却还是那样的枯黄样子。 “终于要变暖了,迎春花也要开了。”姜晴娘看着儿子,伸手疼爱的抚上他的腰。 舒姝点头,一身浅青色衣裙,安静清爽 分卷阅读200 的坐在车中,简单的发髻上,只扎了两根水青色丝带,显得清雅绝伦。 “是辰时吗?不要来晚了才好。”姜晴娘问。 “是,一会儿等等。”舒姝回了声。 马车停下,三人下车来,看着路旁那间小小的茶肆,雨天生意差些,那摊主正在擦拭着桌椅。 车夫赶着马到了路旁的树下等着,这一趟是雇了来回的。 “嫂嫂,进去坐吧。”舒姝拉着舒询,领着人进了茶肆,找了角落位置坐下。 摊主一看来人打扮,便也知人家是来做什么,不多问,只送上一壶茶。 等了半刻种的样子,路上终于来了两个官差,蓑衣遮住了半旧的差服,腰间佩着宽大的佩刀。 舒姝和姜晴娘站起来跑到外面,看着缓缓走在后面的老人。 粗旧的斗笠遮住了人的脸,蓑衣因着他前行,而微微动着。他似已感受到人的目光,停下步子,看着茶棚外的两个女子。 “两位差大哥,避避雨,请里面吃两杯热茶吧?”姜晴娘上来,对两位官差做了一礼。 两个官差互相看了眼,便钻进了茶棚。 “爹。” 舒沉将两只手藏在蓑衣下,他不想让孙儿看到那沉重的铁链:“乖孙儿,为何不叫我?” 舒询眨巴了两下眼,记起母亲昨晚教诲,小小的身子跪去湿透的地上,磕头:“祖父。” “起来。”舒询蹲下,将小孩子拉进自己怀里,大手摸着人的小脑袋,“在家里听话。” “是。”舒询点头,圆圆的眼睛明亮。 “爹,去里面坐。”舒姝上来扶着舒沉站起,好像人又瘦了,“病好利索了吗?” “对了,你在外面求了什么人?日日给我送药。”舒沉问,在天牢中他什么消息也得不到,这个疑惑他心存好久。 “送药?”舒姝记得明岚说过,会帮着送一副药进去,可是天天往里送,一个王府侍卫会有那么大的权利?“难不成是仲安哥哥?” “他去了北方,我知道……” “爹,别再外面淋雨说话,去里面坐,歇歇脚啊。”姜晴娘道。 舒沉嗯了声,伸手攥着舒询的小手,心里带着愧疚:“进去吧。” 到了桌旁坐下,姜晴娘提了一个包袱放到桌上,那些是为舒沉准备的东西,衣服鞋子,还有些吃食。 一家人相对,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怕人家官差等不得,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叮嘱。 这时,另一辆马车也停在茶棚外,一个婆子从车里下来,紧接着回身搀扶一位老妇人。 舒姝看着马车一愣,再看那马车中出来的可不就是刘老夫人。 卢妈妈扶着老夫人慢慢走进茶棚,老夫人的一条腿不太利索,一步步移动的费力。 “老夫人?”舒姝站起来,看着来人,又回头看着自己跌父亲。 果然,舒沉也盯着进来的那位白发老人,手上锁链轻微响了下。 “多少年不见了?”老夫人站在桌前,“三十年?” “忘了。”舒沉脸上平静,面对眼前人,似乎无波无澜,“请坐。” 姜晴娘不知道是何事,赶紧拉着舒询起来,将座位让给了老夫人。 刘老夫人对人笑笑,看着舒询十分喜欢,伸手摸摸人的头顶。 “想不到您还在?”舒沉倒了茶,双手送去刘老夫人面前,“也让你亲眼看到了这天。” “太傅觉得我想看今天的场面?”刘老夫人摇头,“你错了。” “错了吗?”舒沉问,声音带着沙哑,就算落魄如此,他身上依旧倔强的带着那副高上姿态。 “今日过来,不是谈当年之事,也不是来看太傅如何。”刘老夫人看了看带着舒询在一旁看雨的舒姝,“放下怎么样?” “老夫人何意?”舒沉问。 刘老夫人握上茶盏,垂眸看着茶汤:“不放下,是还想继续缠下去?太傅不为自己的孩子们想想?” “是我不是,害她们跟着受罪。”舒沉摇头。 “是!”刘老夫人将手里茶盏重重放在桌面,慈祥的脸上现出怨恨,“你的孩子 分卷阅读201 受罪,心疼,那我的孩子呢?” 舒沉一时无语,手里攥着粗粝的铁链。 “她做了什么,你们逼她?甚至她的孩子,你们也不想放过……”刘老夫人嘴唇发抖,她日日念佛,想要忘却以前,可是刘笛玉是她的孩子,面对舒沉,她无法冷静。 “在其位,不得不多想……”舒沉叹气。 “是吗?”老夫人笑了声,“那我们对待姝姝,像我的玉儿那样,太傅会怎样?” “她什么都不知道!”舒沉抬手拍了桌子,这才发现现在女儿就像当初的刘笛玉一样,她们都没有错,要说错,那就是她们出生的家族…… “谁都会错,太傅会觉得自己以前错了吗?”刘老夫人的情绪渐渐平复,静静的等人回答。 “是。”舒沉咬着牙根送出一个字,就如此刻阴冷天气,压抑沉闷。 “一路上山高水远,好好保重。”刘老夫人眼中闪出泪花,“我们的恩怨算清了,太傅可愿?” “清?”舒沉念着这个字,说是清了,难道是说薛鉴会放过舒家? 是真的?他会放过舒家?天牢中的汤药,新帝的大赦天下,女儿的牢中探望…… 这一切的事情在他心中串联着,再看看眼前刘老夫人,心中已是波涛翻滚:“为何?” “为何?”刘老夫人看去舒姝,“不想那孩子成为第二个玉儿。” “姝姝?”舒沉看去自己的女儿,他疼爱的掌上明珠,以前爱撒娇,爱哭,爱笑……现在眼里总是带着哀愁。 “太傅,你怪那孩子吗?”刘老夫人问。 “他?”舒沉摇头,作为曾经高位之人,有些东西看得很透,“成王败寇,无甚可怨。若他真能做出一番,那也是大楚的造化。” 他承认薛鉴不是好人,但是也清楚现在的大楚必须有这个人才能撑起。若论起来,当年太子资质的确不如薛鉴,只可惜他是罪臣之女的孩子。 “好!”刘老夫人重新握上茶盏,轻轻举起,“太傅,保重。” 这边,舒姝会偶尔看过去角落里说话的两人,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一来,怕老夫人的丧女之痛;二来,怕父亲对薛鉴的恨;三来,也怕她和薛鉴的事被父亲知道。 姜晴娘走过来,轻轻靠近舒姝耳语:“方才塞了些银两给那官差,叮嘱了路上对爹照顾些,他们也应下了。” “嫂嫂想得周到。”舒姝嗯了声,只要一年,薛鉴说过的。 可是她没有问他,她是否还要像以前一样,付出什么代价,就想初次那样的交易? 官差带着舒沉继续上路,绵绵细雨中,身影逐渐消失。 “姝姝,哪日再去我那里坐坐?”刘老夫人喜欢这乖巧的姑娘,更喜欢跟在人身旁的小娃儿,“你卢伯给你抓鱼,就做烤鱼。” “谢老夫人,最近茶坊里忙。”舒姝客气了一句。 看看老夫人的腿脚,人好多年没有离开法恩寺后山,这次是为了父亲出来的?那么两人说了什么? “茶坊?”刘老夫人问,“在哪处位置?我想去看看。” “宁安巷,铺子不大。”舒姝道了声。 “京城啊?”刘老夫人望着那隐在雨雾中的城郭,“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刘老夫人的马车离开了,泥路上留下两道车辙。 “那位老夫人是谁?公公也认识?”姜晴娘问。 “是以前的旧识吧。”舒姝没多说。 “老人家真和善,一副慈眉善目。”姜晴娘看着远去的马车。 舒姝笑笑,这位嫂嫂是看什么人都觉得是好人,不过这次是真的,刘老夫人是好人。 “对,”一旁的舒询跳了两下,小手里攥着两颗糖,“老夫人还给我糖吃。” 父亲的事终于解决了,他离开了京城。舒姝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天,所以接下来呢? 好像现在薛鉴也不怎么想控制住她,没有让人来抓她回去。按她原先想的,父亲离京,她这边收拾好,也会离开,然后顺着运河南下…… 。 。 。 回到京城已是过晌,姜晴娘带着舒询回到茶坊,舒姝则接到兰娇送来的信,说是在全盛楼,和那茶商见面谈谈。 分卷阅读202 看着外面的雨小了,她便没带伞,左右快走几步就到了。 不料才走了不远,雨便大了,舒姝想折回去拿一把伞。 “姝姝?”一道脆脆的嗓音传来,紧接着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活泼的姑娘,“我就知道是你。” 舒姝看着跑过来的人,一身暖橘色的衣裙,脸上带着明媚笑意,两只眼睛完成月牙儿?人比她矮一点儿,双手遮在头上。 59. 第 59 章 “薛姑娘?”舒姝看着来人, 又看看后面追着薛珍过来的婢子。 “姝姝,你要去哪儿?”薛珍从婢子手里接过雨伞,为舒姝撑在头顶。 “去一趟全盛楼。” “好巧啊, 咱俩顺路, 我捎着你呀?”说着,薛珍又往舒姝身边靠了下, 然后亲热的挽上她的手臂。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到了。”舒姝不太习惯与人这样亲密, 更不说她与薛珍其实中间还有个陆泽封。 薛珍眨眨眼睛, 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就是见姝姝你没带伞, 想捎你一程, 因为顺路。” “是不是上次的事,你还生气?我赔不是, 好不好?”她捏着自己的手指,脸上是淡淡的尴尬。 舒姝无奈,为什么人就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只说不做她的车, 其余的什么也没做。 “那谢谢薛姑娘了。” 两人坐上马车,舒姝也没什么话说, 只一旁的薛珍叽叽喳喳说的没完, 笑得可爱。 “姝姝, 改日咱们去运河游船怎么样?明珠也会去的, 总觉得和你俩特别合得来。” “家里很多事要忙, 恐怕不得空。”舒姝客气了一句, 她没有空闲陪着这些千金。 薛珍脸上顿觉失望:“反正还早, 到时候再约你。” 舒姝笑笑没回应,到时候也不会去的。 离着全盛楼也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车夫停了马车,外面的婢子秉了一声。 舒姝靠在门边,先行移着身子下了马车。雨天很滑,她小心的踩着马凳,提着裙裾,微弓腰身。 路旁,一个男子撑伞,雨滴顺着边缘低下,珠翠一样落在地上,随后溅开。 “姝姝?” 舒姝抬头,脸上落下蒙蒙雨,红润唇儿抿了下,心中暗笑了一声,莫不是人家故意捎她这一程? 陆泽封脸上不无诧异,似乎也没想到薛珍马车上会下来舒姝:“看来你没怪她。” 后面,薛珍从车上下来,脸上也是一片惊讶,一手扶着车门框,一手提着裙子:“你怎么在外面?” “我看到下雨了。”陆泽封道了声,然后看了眼舒姝,便越过她,将伞撑在了薛珍头顶。 薛珍脸儿一红,垂下头去,轻轻从车上下来:“我有伞的,你在里面等着就好。” “反正也无事,便出来看看。”陆泽封温和的说着,余光中是站在雨中的舒姝。 他觉得她看见这幅场景,心里很气吧?可这是她自己找的,他给过机会的。 “姝姝,给你我的伞。”薛珍示意自己的婢子。 那婢子赶紧把一把伞交到舒姝手里。 舒姝没有接,反而看着伞下的一对男女,女子笑得可爱,乖乖的站在男人身前,男人也是一副护人的架势,笑看着身前女子。 “姝姝,我也来全盛楼,真是巧。刚才一直和你说话,都忘了。”薛珍抬头看看楼宇,“三层最好的包厢,能看见运河呢,雨天应当很好看。” “天冷,不能游船,便从这里看看也不错。”陆泽封道,伸手理了下薛珍的披风。 薛珍羞赧的瞪了人一眼,随后看着舒姝,见人身上落了雨水,赶紧掏了帕子走过去。 “怎么不撑伞?都湿了。”她心疼的为人擦着脸。 舒姝笑了笑,把伞塞回薛珍手中:“不用,就几步远,跑过去就好。” 薛珍脸一僵,随后双眼变得委屈:“你是不是觉得泽封哥哥……我以为他在里面,没想到他会出来等的。” “别这样说,”舒姝语气清淡,“那是你们俩的事。” 分卷阅读203 陆泽封撑伞过来,扫了一眼舒姝脸上的笑,针扎一样刺了他心脏一下。 他站在薛珍身后:“珍珍也是好意,一把伞而已?你若是气我,便冲着我来就好。” 舒姝皱眉,抬头看着陆泽封,雨水沾上眼睫,晶莹剔透。为什么他会这样认为?难道还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看人一副紧紧相护的架势,好像她是吃人的妖怪。 “陆指挥使此话何意?我看起来很生气?”她淡淡的笑着,嘴角一挑百媚生,粉面赛芙蓉。 薛珍心下一惊,赶紧回头看陆泽封,不出意外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痴迷。手心忍不住攥了起来,面上还是一副无辜清纯。 “我们进去说话,好不好?舒姝也一起吧。” 陆泽封低头看着薛珍,心中涌上愧疚:“你……” “我没什么。”薛珍回头对着陆泽封笑的灿烂,样貌上她可能永远比不过舒姝,可是她有别的。 “好,”陆泽封笑,转而看着舒姝,“舒姑娘,有幸邀请你一道赏雨吗?” 舒姝看看天色,又看看这对男女,心里直觉得好笑,她来谈买卖,不是跟他们没完没了的:“我……” “这么多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三人齐齐看过去,便见街对面走来一男子,身姿颀长,气度不凡,手持一柄竹叶伞。别人只道男子相貌出挑,只站着的三人知道他的不凡身份。 陆泽封当即收了雨伞,身子微微欠下,双手抱在一起:“殿下。” 一旁薛珍也跟着福了一礼:“殿下。” 舒姝看看行礼的两人,想着自己最近对薛鉴似乎挺无理的,便想着干脆也做一个礼。 只是还没等她欠身,一把伞擎在她的头顶,遮挡着落下的雨丝。他青石色的衣袍,一根同色的发带简单束着头发,发尾落于肩上,侧脸好看的无可挑剔。 薛鉴转头看她,嘴角的笑漾开:“过来,我帮你遮雨。” 舒姝感觉到陆泽封和薛珍都在看她,也或者说是在看她和薛鉴,他怎么会在这儿? “方才听说要赏雨?”薛鉴问,“那不知本王是否有幸,参与其中?” “殿下没有事吗?”薛珍低着头问道,脸上早已没有笑。 “不欢迎啊?”薛鉴笑了声,就看着两人而不说“免礼”二字。 敢让他的舒姝淋雨?那就该让他们淋得更透,最好直接淋死。 “当然行,珍珍只是怕耽误殿下。”薛珍头顶一麻,同样姓薛,只是眼前人可不会管。 “陆指挥使呢?”薛鉴睨了陆泽封一眼,“可介意?” “当然不会。”陆泽封保持着抱拳欠身的动作,视线中是薛鉴与舒姝站在一起。 薛鉴嗯了声,然后看向舒姝,对着她挤了下眼睛。 舒姝不能啊,她要和茶商谈买卖,有功夫陪他们耗?“我不……” “就这么定了,”薛鉴收回视线,打断舒姝的话,余光就看见炸毛的她瞪圆了一双眼睛,“上楼吧。” 说完,他那手指戳了下舒姝的手,示意一起进去:“跟上。” 刚走出没几步,薛鉴又回过头来:“对了,陆指挥使对京城很熟吧?” 刚刚站直身子想撑伞的陆泽封动作一顿,只能继续淋在雨中:“殿下还有何吩咐?” “去买两串糖球吧,”薛鉴看看薛珍,“珍珍喜欢吃吗?” 薛珍被雨淋得发冷,嘴唇都变了色,闻言只道:“喜欢。” 她又看看陆泽封,明明是堂堂殿前指挥使,却被人像仆从一样差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本来她的局面那么好,为何薛鉴会出现? “是,我这就去。”陆泽封重新抱拳,雨滴顺着笔直的鼻梁滴下,整个肩膀已经湿透。 “下雨天……”薛珍说得小声而犹豫,一双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薛鉴,“会有糖球卖吗?” 薛鉴想了想,点了下头:“本王记得,下雪天有卖糖球的,下雨天自然也有。” 这下连舒姝也觉得不可思议了。下雪天有糖球,那是因为天冷,糖不会化掉;雨天的糖球,糖会化掉啊!真够折腾人的,不过也觉得心中好笑。 薛鉴果然是薛鉴,想的 分卷阅读204 东西与常人不一样,这雨天能买回糖球,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分明是故意的。 “上楼,”薛鉴倒是若无其事,不再给其余人眼神,视线落上眼前的娇柔女子,“回来了?下雨穿这样少?”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给她问候,眼中淡淡的柔情。 舒姝抖了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见惯了狠戾的薛鉴,这样温暖的他只让她觉得发瘆。 两人并行往前,后面跟着薛珍,她狠狠地跺了下脚,又回头看着走去街上的陆泽封,怎会看不出薛鉴故意刁难人? “珍珍,”舒姝学着薛珍方才的样子,甜甜的笑着回头,“快跟上,去三层看运河啊。” 她在人脸上看见一闪而过的冰冷,回过头来嘴角笑意消失。哪有什么好心,突然对她这样好,不会心存别的? 舒姝不信,经历过这么多,她什么也不信了。更何况中间还有个陆泽封,薛珍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表面上装出一副无辜天真,刻意来接近她。说真的,薛珍演得很像,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就信了。 就是那次在竹林,往回跑得时候差点摔倒,其实人装得并不像。可见薛珍珍爱自己的身子,不会真的伤到,不过就是骗人同情,当然,陆泽封是信了的。 “解气了?”薛鉴问,大半的伞倾斜在舒姝那边,他的半边肩膀湿了。 “并未生气。”舒姝道,其实说不生气也不对,就是觉得心里发堵,现在彻底明朗开。 “咦,还气着?”薛鉴笑了下,“一会儿再给你出气。” “不用了,我有事……” “茶商,是不是?”薛鉴问,“不会耽误你的。” 舒姝侧脸看着薛鉴,明明宁安街的几个官差都走了,为何还是一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薛鉴收了伞,水滴自上而下汇聚,最后低落石板。全盛楼伙计过来,恭敬的接走了他手中的伞。 “昨晚还是我帮你的,你忘了?” 舒姝回头看了看薛珍,料想人现在心中一定不顺,但是她可不会像人家那样,就算心里不喜欢,还要装出一副亲热模样。 陆泽封本就包了三层的一间包厢,现在薛鉴倒是不客气的占了。 他一把推开窗扇,看着远处的运河,嘴里嗤笑一声:“有甚好看?无趣!” 而现在的薛珍已经恢复上来,依旧一副明朗少女的样子,缠着舒姝说话。 舒姝却惦记着茶商,兰娇的信说得明白,人在二层的包厢等着,这要是他还不过去,人走了怎么办?不免,心中就泛起焦急。 “我去二层一趟,有些事情要办。” 薛珍哦了一声:“对,倒忘了舒姝来这里有事,尽拉着你说话了。” 窗边,薛鉴微微侧身:“好,处理完了,就上来。” “殿下,我家中还有事。”舒姝心中叹气,为何还要回来? “好容易陆指挥使去买糖球,你怎能辜负?”薛鉴道了声,随即回身继续眺望着远方。 舒姝怕再多说几句,人就不放她了,也就这样离开了三层。 边下楼边想,这陆泽封好一顿工夫了还没回来,看来雨天真的难以买到糖球,是被薛鉴折腾惨了。 跟着引路的伙计,舒姝到了一间包厢,不大,但是收拾的不错。 一开门,兰娇便迎了过来,身上一真香风:“姝姝,你可来了,快进来!” 包厢中一个不高的男人站起来,看着进屋的女子,当即愣了下。 兰娇白了男人一眼:“看什么?这是我的姐妹,正经和你谈买卖的。” “原来就是姑娘啊?”男人留着两撇胡须,看样子三十多岁,样子干巴巴的,“兰娇说你想要茶叶?” “有劳先生了。”舒姝先是做了一礼,随后跟着兰娇坐下。 男人见着舒姝坐下,自己才坐下,连着开口也带着小心翼翼,昨晚上差点被那人给吓死。想到这里,他摸了一把额头,冷汗涔涔。 “先生如何称呼?”舒姝问,见那男人胡须抖着,觉得十分好笑。 “鄙人姓周。”男人自我介绍,又道,“姑娘想要春茶?” 分卷阅读205 “周先生现在手里可有货?不瞒你说,家中茶坊缺货。”舒姝说话也直接,毕竟中间有兰娇,事情看起来也安稳。 “我带了一些过来,姑娘可以看看,就是去年的茶,春茶要等些日子。”周老板道。 兰娇取了几个纸包过来,一一摆在舒姝面前:“你看看。” 舒姝用手拿起一个纸包解了开来,看着里面茶叶的颜色,形状,指尖轻轻捻了下。她会辨认一些,但是真正的好货,自然还是周老板这样的人才清楚。 “周先生认为,茶坊的话,用哪一种比较合适?” 周老板刚端起茶碗,闻言立即放下。他看着对面的姑娘,十六七岁,长得极美,倒是做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以前太买卖,那些个茶庄茶坊的主人,从来是自己亲自辨认,并不会问他意见,因为他是货方,人家会觉他耍手段,以次充好。 其实根本不是,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他怎么会砸自己的买卖? “姑娘相信的话,”周老板站起来,伸出手去,指着其中的一个纸包,“就试试这种。” 舒姝根据人的指示,拿起一包茶叶打开来看,颜色,形状,香味都不错。 周老板又道:“这些是一座新茶园的货,很多人不认,其实很不错的。” 兰娇赶紧接话道:“大官人可得为我姐妹省一些银钱啊?” “那是自然。”周老板赶紧道,眼前这小姑娘绝对惹不起,他一个外地客商,要是真的攀上昨晚那人,就算是白送,他也肯干。 “这还像话。”兰娇对人笑笑,又看看舒姝,“姝姝,你觉得如何?” “那就听周先生的,明日就要。”舒姝包好茶叶,“先生可以说说价格,我也好回去先准备。” “这不用急,”周老板摆摆手,“你和兰娇交好,还有什么信不过?留下地址就好,明日我让伙计送过去,连着账目一起。” “那有劳了。”舒姝道谢。 她看着周老板,人的长相比不过兰娇,但是似乎还愿意听兰娇的话,若是待人好,相貌也不用如此介意。 “敢问周先生,南方的茶叶现在缺货吗?” “缺货?”周老板摇摇头,“要说是去年冬,还真不敢往这边来,可是现在运河行船了,来了不少货。不可能缺货。”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舒姝心中疑惑着,便道,“既然定下了,我先出去了。” 兰娇一把把人拉下,脸上带着责怪:“这就走?留下来一起用膳。” “要回去了,下雨。”舒姝对这件事很感激兰娇。 本来茶叶这事儿不好办,那两家茶庄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肯给她茶叶,而周老板方才也说了,根本就不缺货,那么就是一个可能,人家不想卖给她。 “那好,路上小心,”兰娇嘱咐了声,“改日得空去看你,把你家那丫头提前支出去,老盯着我看,就怕我把你拐走一样。” 舒姝笑了:“这次的事谢谢了。” “甭跟我客气,还是那句话,这辈子对我兰娇好的人不多,但你舒姝算一个。”兰娇眼睛湿润,她自己也没想到,一个世家的姑娘会看得起她。 “留步,人家在屋里等着呢?”舒姝示意着包厢内。 兰娇噗嗤笑出声,轻轻凑过去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能对你好,这才重要。”舒姝道,又不忘提醒一句,“有些事多为自己想想。” “省的了。” 离开二层,舒姝踩着阶梯下到一楼,想着就这样离开吧。和陆泽封,薛珍一起赏雨?她没有这个兴致。 再说了,现在天都黑了,能赏到什么? 她走出全盛楼,外面的雨还在下,到处一片潮湿。恍然记起,要回茶坊还于德铭的那顿茶水。 舒姝叹了口气,想着这是要跑回去了,免不了被淋湿。 “看吧,就猜到你会自己偷着走。”薛鉴站在墙柱旁,手里攥着一把伞,“不等糖球了?” 舒姝回头看看人:“下雨天哪有糖球?” 薛鉴笑笑:“所以,我也不打算等了。” 他走到舒姝面前,身上披着斗篷,把伞塞到她的手里:“姝姝来撑伞吧 分卷阅读206 。” 舒姝低头看看伞,又看看包裹严实的薛鉴,记得方才他还没这身披风吧?“似乎不同路啊,殿下。” “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大胆了,”薛鉴用披风把自己拢的严严实实,“我冷啊,手不想拿出来。不同路没关系啊,咱俩其中一人多走点不就成了?” 说完,他自己先行迈下台阶,走进雨夜的街道。 舒姝摇头,只能撑开伞跟上去。她身形只到薛鉴的肩头,一只手臂擎得高高的,心里极为不情愿。 “殿下不等陆指挥使了?” “谁要等他?”薛鉴冷哼一声,“他又不是我情郎。” 舒姝手臂发酸,方才自己面对陆泽封和薛珍两个人,要不是薛鉴出现,那二人还不知道要继续怎样?不是说在乎,就是觉得他们烦人。 “姝姝,你饿吗?”薛鉴问,颀长的身躯罩在披风下,微微侧脸问着。 “饿,所以想回家。”舒姝没好气道,今日忙碌整天,适才在兰娇那儿又喝了茶,现在更饿了。 薛鉴哦了声,随后停下脚步:“那我这里有吃的,给你吧?” 两人此时正站在一座石拱桥上,底下河水潺潺,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周围。 舒姝换了只手撑伞,并不相信对方所言,怕又是瞎说。 “真有,”薛鉴的手从披风下伸出,掌中一块点心,“吃吧。” 舒姝狐疑看着人,没有接那点心,下一瞬被人直接塞进嘴来,“唔……” “不收银子,你提防什么?”薛鉴哼笑一声,“真想对你怎样,你那点儿提防有用?” 软酥的点心融化在嘴里,甜甜的香香的,居然还带着热度。结果薛鉴下一句话,让她差点把点心给吐出来。 “一直给你攥在手里,生怕凉了,你尝尝是不是还热着?”薛鉴笑着问。 “你……”舒姝捂着自己的嘴,想着那点心被一只攥在薛鉴手里……可是她又不能吐出来,一张脸皱成一团。 薛鉴噗嗤笑出声,拿手揉揉舒姝头顶:“逗你的,是全盛楼刚做出来的。那样酥软,像是捂在手心里的?你不知道我手心会出汗?” “不知道!”舒姝瞪了人一眼,嘴里的点心重新变得香甜。 “你头发乱了?”薛鉴道。 “你贵人多忘事,不是殿下揉的?” “我这里有梳子,给你梳一梳。”说完,薛鉴的手再次从披风下伸出,掌中多了一把梳子,便塞去了舒姝手里。 舒姝并没有梳头,只是收了起来,一会儿快到家时再梳理一下。 “给你的,”薛鉴的手又伸了出来,这次手心里的是几颗饴糖,“其实舒姝喜欢吃甜是不是?” 60. 第 60 章 这下, 换做舒姝好奇了,薛鉴身上到底怎么装的这些东西? “不喜欢?”薛鉴看看饴糖,皱了下眉, “那你想吃果仁?” 舒姝抬脸, 对上薛鉴眼睛:“殿下,你要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薛鉴攥起手, 敲了舒姝的额头,“本王想对你好啊!” “可是很吓人啊。”舒姝无奈, 对人好是这样吗?再说她可没希望他对自己好, 以前跟着他不够惨吗? “胆小, ”薛鉴道了声, “不要果仁,那肉干呢?” 舒姝眨眨眼睛, 看着薛鉴的斗篷,越发好奇起来:“酒有吗?” “酒?”薛鉴皱眉,“你敢再喝试试看!”说着就抬起自己的手。 舒姝见状赶紧缩了脖子往后退:“不要打我。” “谁要打你?”薛鉴一把将躲开的人拉了回来, 揪着她的脖领到自己面前,“把伞撑好, 本王很冷。” “冷?”舒姝看了眼, 才不信这话, 大冬天的他都穿着单衣, 现在跟她说冷? “当然冷, ”薛鉴吸了吸鼻子, “没见本王的鼻涕都冻出来了?” “噗……”舒姝忍不住笑出声, 抬手捂上自己的嘴。 薛鉴一怔,看着憋笑的舒姝。终于把她逗笑了,真是可爱, 就这样抓回去吧,她似乎不像过去那样排斥他了 分卷阅读207 …… 发现人在看她,舒姝咳了两声,像方才一样绷了脸儿。 “拿着呀。”薛鉴把手伸过去,那几颗饴糖还在,“你不要,真要捂化了。” 舒姝接过了饴糖,装进兜里,视线还是落在薛鉴披风上。 “花生?”薛鉴问,“要不要?童叟无欺。” “殿下改做卖货郎了吗?”舒姝想笑,生生忍回去。这人是不是傻了?这些日子尽做一些怪事儿。 薛鉴嗯了声,手从披风下伸出,这次握着的是一枚簪子,夜色里,带着润玉特有的光泽。 “其实卖货郎觉得,这个似乎很适合姑娘,白玉素簪,简单无杂质,天然雕饰。”他说的是玉簪,说的也是他的姑娘。 舒姝愣神间,人家已然将簪子别进她的发间,她脸颊上是他的气息,明明以前总是逼着自己不要逃开,迎上他去。 “姑娘,今日卖货郎亏本了,回家恐怕要喝风。”薛鉴叹气,眼睛盯着那枚簪子。 她这样美,其实根本不用过多雕饰,简简单单的已经让他窒息。没有她?他从来没想过。 “瞎说,你家大大的宅院是摆设?”舒姝笑了声,亏他堂堂献王,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家里大,但是没有人。”薛鉴不是一个会示弱的人,他一直让自己变成最强。第一次,他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感受。 舒姝嘴上笑意消失,想起了空荡荡的王府,冷清的年节,安静的捧月楼。是,他的家里没有人,没有烟火气儿。 “洪夫人不是在为殿下物色王妃吗?以后会热闹的。” 那应该是也是迟早的事,薛鉴会娶妻生子,然后年节会有人陪他,他会给家人发压祟包…… “不只是王妃,”薛鉴接了话去,“应该不会少,或许王府很快会热闹起来。” “对,”舒姝低下头,“恭喜殿下了。” 那枚簪子并没什么分量,可是却压得头好重。而她撑着伞也很累,手臂酸的厉害。 “我要回去了。”舒姝手中伞柄紧了紧,想要还给薛鉴。 “再等等,”薛鉴想了想,“这个给你。” 舒姝看着人伸过来的手,那是一本名册,她见过的那本,上面又齐仲安和父亲的学生…… “这个……” “你不想要?”薛鉴收回书册看了两眼,“那就扔了吧。” 说完,他一扬手,那本册子在黑夜里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下桥底,坠进河中。 舒姝看着桥下,那本册子浸了水便会毁掉,薛鉴是放过那些人了?怎么会?这不是他的作风。以前抓一个刺客,他都喜欢亲自挖出来。 “你不喜欢那个,那这个呢?”薛鉴又问。 舒姝回过身来,再次看去人的掌心,一枚玉饰,看着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不是那日在齐家梅园捡到的白玉?记得上面有两个字,“灵犀”。 “碎了的玉也能复原?” “这块不是灵犀玉,”薛鉴弯下腰去,亲手将玉饰佩玉舒姝腰间,细长的穗子直直垂到她的膝盖处,“好看。” 舒姝低头看看,为何要接受他的东西? “殿下身上还有什么?” “没有了。”薛鉴摇头否认。 舒姝不信:“这披风下是用来藏东西的?” “你不信?那就让你看看。”说完,薛鉴双手抓着披风展开来,“看吧。” 舒姝看去她的腰间,扎紧的腰带上,绑了一圈的小布袋,一个个的垂挂着…… “这是什么?”她指着一个。 “栗子糕。” “这个呢?” “酥饼。” “那这……” “葡萄干。” “还有这个?” “蜜饯。” 舒姝不问了,看着那一个个小布袋,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真的是薛鉴那个疯子?是真的变傻了吧? 薛鉴低头看着自己腰间,也是忍不住嘴角勾起,为了博美人一笑,他真是什么也不顾了、 分卷阅读208 “没有姑娘想要的?”他看似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要。”舒姝果断拒绝。 “难办了,”薛鉴保持着这个动作,语气为难,“那姑娘是否考虑下下一件东西?” 舒姝倒是好奇了,他腰上的东西看了个遍,还有什么?“在哪儿?” “那个呀?”薛鉴上前一步,直接用披风把眼前人裹住,头轻轻底下,“没办法了,只能把人给你了。” “什么?”舒姝被人抱住,一时间愣怔。 “你不会吃亏的,”薛鉴手臂勒紧,“我会挣银子,不会让你挨饿,受冻;最好的都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不让别人欺负你,本王抄他全家,片瓦不留!” 舒姝打了个哆嗦,前面那些话听着像是人家所说的甜言蜜语,这最后一句……果然他还是薛鉴。 “你松开啊。”她道了声。 “姑娘收下吧,不收你银子。”薛鉴越说越想笑,这样做好像真的不错啊。 “可是……”舒姝皱了眉,小声道,“殿下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啊。” 薛鉴嘴角的笑凝固了,这不是他所预料的。他本来觉得那丫头晕晕乎乎的说不定就答应了,怎么会……他向来爱干净,身上有味道? 他只能松开人,然后看着腰间那一串子小布袋,叹了口气。亏着是穿着一身干净衣裳,要是破旧点儿…… “姝姝,你觉得本王的衣裳再破一些,像不像路边的行乞之人?” 舒姝别开脸,忍不住笑出声,连着雨伞都轻轻晃着。 “你还真笑?”薛鉴从腰间拽下一个布袋,提到眼前,果然就有一股子油香气,那这些混在一起的确奇怪。 他伸手就想把小布袋扔去河里,被舒姝一手拦住。 “还能吃,为何要扔?” “不扔?”薛鉴把手送去舒姝面前,“那你吃?” 他解了身上披风,转而给她披在身上,为她系了带子。 “把伞给我,你吃东西吧。”薛鉴接过了伞柄,小布带一股脑儿的塞去了舒姝手里。 两人走在街上,舒姝吃了一些东西,剩下的收了起来,想着回去和念巧那丫头一起。 临近茶坊,才看清那铺子中的一盏孤灯,她恍然记起,于德铭的人清茶。 “殿下留步,我回去了。”舒姝解了披风,还到人手中。 “好。” 舒姝跑出雨伞,然后钻进茶坊,看着外面薛鉴持伞转身离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头来就看见站在窗边的于德铭,心中涌上愧疚:“对不住,去和茶商订了货。” “下雨都不带把伞?”于德铭问,送她回来的还是昨晚的人吗? 舒姝看了看里面,好像念巧在里面:“忘了带。公子先坐,我这就为你泡茶。” “舒姑娘,”于德铭叫了声,“不用了,今日太晚,别忙了。” “可你一直等着?”舒姝着实过意不去,已经连着两天这样,人是生气了吧? “我只是等你回来,确认你没事。”于德铭淡淡的笑,“姑娘家晚上别乱走的好。” “说的是。”舒姝点头,“还是泡一壶吧。” “不必了,喝过念巧姑娘泡的茶了,这不还剩了些。”于德铭端起桌上茶盏,将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 舒姝看着,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还要回去温书,”于德铭走向门边,对着人微微欠腰,“大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两家就该忙活了。” 说完这话,于德铭离开了。 “姑娘,你可回来了。”念巧从屋里出来,“于家二公子在这边等了好久。” “下雨,回来晚了些。”舒姝看着于德铭的那个茶盏,心里想着什么。 “姑娘,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念巧挠挠自己的头,“二公子是不是喜欢你?” 她问得很小声,小心翼翼的不像平时的她。 “休要胡说,”舒姝沉下脸来,“念巧,你别的话我都不会管,唯有这样的,你再说一句,就别留下来了。” 念巧低下头去,紧紧抿着嘴。 分卷阅读209 “锁了门回家吧。”舒姝四下看了看,转身里了茶坊。 也许这样挺好,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次日,姜晴娘早早去了茶坊,因着舒姝与她说过,会有人过来送茶,到时候一并结账。她要腾地方,还要准备银款,一堆的事等着忙活。 而舒姝则被明顺侯府的马车接走了,她始终惦记着大哥的消息,虽然也明白人家未必是真好心。 廖明珠早早换上春装,迫不及待的让人在院子里扎了秋千,脚踝刚好就到处走动。 “表姐,你住过来好不好?咱俩一起玩儿。” “我还有嫂嫂和询儿呢。”舒姝道,人家只要她来,并未让家人跟着,还整日说着亲戚……听听也就算了。 “可惜,”廖明珠坐上刚架好的秋千,在上面荡了两下,“我娘把我哥送出京城了,你不用担心。” “出京?”舒姝不解,那草包表哥是家里老夫人的眼珠子,怎么肯送出京城? 到这里,廖明珠也没多说:“总在家里惹事,赶出去也好。” 这话更不正常了,以前廖千恒惹了不少麻烦,也没见着出什么事……难道是因为薛鉴?如此也就说得通了,薛鉴当时差点掐死廖千恒。 “表姐,说件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啊?”廖明珠一副小心翼翼,“薛珍跟陆泽封要定亲了。” “是吗?”舒姝当下就想到,陆家那边拿什么首饰给薛珍?当初万宝银楼,那些全被薛鉴买了。 “都过去的事儿了,咱别想了。”廖明珠安慰了一句,紫色裙裾垂在地上,“以后表姐会有更好的归处。” 舒姝看着一身明艳的廖明珠,人家这是安慰她吗? “陆泽封也就是个指挥使,以后谁知道会怎样?”廖明珠笑了笑,仿佛断定那人以后不会好。 “姨母呢?怎么还没来?”舒姝问,她来这里可不是闲聊的。 “快了吧,或许是洪夫人有事,多说了两句,从洪府回来也不远。”廖明珠荡着秋千。 “等等吧。”舒姝道了声。 临近晌午的时候,廖夫人才回来,直接带着舒姝去了自己的院子。 “午膳留下来用,姨母有好些话要跟你说。” “姨母,可是我大哥有消息了?”舒姝问。 走到屋中,廖夫人坐上软塌,随后拍了拍自己身旁:“过来姨母边上坐下。” 舒姝看看屋里,并无他人,就连廖明珠也没有跟过来,不觉有些奇怪。但她还是笑着走过去坐下,模样乖巧顺从。 在薛鉴身边她学会了很多,就比如现在的假意温顺。 廖夫人看着舒姝的一举一动,眼中全是满意,笑意也更浓了些:“看看,瘦成这样,可得好好补补。” “并没有。”舒姝微垂着头,双手叠在一起放于腿上。 都说她瘦,可薛鉴竟说她胖了? “让姨母看看?”廖夫人往后仰仰身子,伸手直接捏上舒姝的腰,“腰身真细,用薄绢束着?” 舒姝一怔,随即皱了眉头,身子一侧从廖夫人手里移开:“姨母这是作甚?” “看看,人大了还不让碰了?”廖夫人嗔怪的笑着,“姨母还能把你怎么样?” 因着人脸上的笑,舒姝只觉得发瘆,便也笑了下:“姨母当知道,我最怕痒。” “好了,说正事吧。”廖夫人收回目光,握起小几上的茶盏,“我呢,想给明珠定人家了。” 舒姝看过去,见人静静的喝茶,廖明珠的亲事,为何来找她商议?“这里恭喜姨母了。” “你俩只差一岁,我看着她就不放心你。”廖夫人叹了口气,那杯茶也好像没了滋味儿,“我是你的姨母,嫁了明珠,能不管你?” “这些事,我没有想过,过来姨母这边,也只是想知道大哥的事有没有信儿?”舒姝直接道出自己的意思。 “你大哥的事自然不会放下,可是你也得想想自己以后啊?”廖夫人劝说着,“你看,陆家已经和薛珍准备定亲了,你还等?” “我从未等过陆泽封。”舒姝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放不下陆泽封,就因为她现在落魄到了宁安巷? “别说 分卷阅读210 他了,姨母今日叫你过来,是真有事与你商议。”廖夫人看看明媚的姑娘,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姨母也为你找了一家去处。” “我?”舒姝不无惊讶,漂亮的眼睛泛着微微清波。 “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和明珠是姐妹,”廖夫人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你俩二人一同嫁人。” “嫁人?”舒姝看着廖夫人,所以人真的不是对她好,还是有所图。 只是接下来的话,让舒姝更加惊讶,以至于她想笑出声来,多荒唐的事情? 廖夫人见舒姝并不说话,只当人在宁安巷过得太苦,之前那些只是嘴硬而已,说到底,荣华富贵谁不爱? “要说你姐妹俩要去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只希望你俩互相扶持,以后的日子就要多好有多好。” “何处?”舒姝问,一张脸儿安静明媚,带着一丝纯真。 “献王府。”廖夫人搁下茶盏,嘴里送出三个字,眼睛撇了下舒姝。 “薛鉴?”舒姝在心中也曾猜测过,但是绝对没想到人选是薛鉴。 “以后不能这样叫,”廖夫人数落一句,“他是谁你不知道?现在咱这大楚说不好听的,不就在他手里?” 舒姝低下头去,双手抓着裙子:“那姨母也该知道,舒家和他的恩怨。” “你这样聪慧,不会看不清吧?”廖夫人伸手拍着人的肩膀,“好孩子,听姨母一句劝,舒家没了,你以后得为自己考虑了。” “为自己考虑,进去献王府吗?”舒姝轻道,那里她怎么说也算熟悉,以及那个男人的习惯…… 廖夫人看看人的脸色,又道:“这件事我得细细跟你说,其实不只是你和明珠去王府,还有洪玉芯。” “她?”舒姝现在明白了,为何廖明珠会忍着洪玉芯,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姝姝,只能暂时委屈你了。”廖夫人拿着帕子拭了下眼角,抽泣两声,“洪玉芯你知道的,就算她做了王妃,其实对你们也没什么威胁。” “姨母,”舒姝出奇的安静,心内已是浪涛翻滚,“我和明珠能做什么?” 廖夫人嘴角抽了下:“明珠是侧妃,你先跟着去,她会帮你的……再说了,凭你的样貌,挣个名分还不容易?” “你真的以为我行?我姓舒,献王殿下介意呢?”舒姝问,就像一个担心的小孩子。 “怎么会?殿下几次见你,还不说明什么?”廖夫人放下心来,看样子这是人家答应了,“姨母也不妨与你说实话。” 舒姝抬头,看着略显神秘的廖夫人。 “其实叫你和明珠一起过去,主要是因为洪玉芯。洪家有兵权,还带着一层关系,王妃自然不会落在别人身上。你看洪夫人忙着张罗,那是为了什么,真当为了她的结拜姐妹?” “姨母明示。”舒姝一副懵懂,好似受了惊。 “你也别怕她,她就是个脑子蠢的。和明珠一起,你俩姐妹情深,那个女人也不足为惧。”廖夫人笑笑,嘴角一丝得意地笑,“这献王早晚会登上那个位置,你说到时候你们是什么身份?现在你就忍忍。” “那个位置?”舒姝听出人的意思,必定是指那九五之尊。 “你这孩子聪明,在外面受了苦,以后可得珍惜。别看眼前,谁知道那些风光得意的,到了明日会怎样?”廖夫人重新捏起茶盏,“最终看的还不是手段?” 舒姝看着人似懂非懂:“我不明白。” “这么说吧,以后过得怎么样,得自己挣。”廖夫人道,“谁敢说以后的皇后就姓洪?” “这样吗?”舒姝算是彻底明白了,廖夫人就是拿着大哥的事吊着她。 人家算得多好?让她跟着廖明珠去献王府,还不会有名分。因为薛鉴的原因,洪玉芯自然会针对她,当时候她和这位洪家姑娘相斗,廖明珠在一旁安好……还说什么姐妹相互扶持,不就是给廖明珠当一个箭靶子?指不定到了什么时候,她就被人推出去,当成替死鬼,左右她就是个罪臣之女,根本无处依靠。 一手好算盘啊,给出那些虚无缥缈的好处,是看她受不了苦吗? 廖夫人喝了茶,看着沉默不语的舒姝,心中自然是得让人好好想想:“你看,跟过去,得了殿下的宠爱,他什么会不依你?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有事,姨母一定帮你出主意。” 分卷阅读211 舒姝叹了口气,从小几上拿起自己的那杯半凉清茶,送到嘴边吮了一口。 而后,她站起来,“嘭”的一声把茶盏扔回桌上。别人这样对她,她也不必在装什么乖巧。 廖夫人一愣,衣裳上溅上了茶水,顿时脸上恼怒:“这是怎么了?嫌弃茶凉了?” 舒姝不说话,打理着自己的衣袖。 “舒姝,你最好想清楚现在的身份!”廖夫人猛的拍了小几,手腕子上的玉镯差点磕碎,“还端着以前的架子,只会让你受苦!” 舒姝回头,冷冷看了眼廖夫人:“不劳你惦记!” “你……”廖夫人脸上早没了刚才的和煦,“怎么?想要什么,你开口。” “姨母的东西能乱要?姝姝怕死的不明不白。”舒姝看着人,脸上笑得好看,“我没有兴趣去献王府,更无兴趣为着廖明珠去挡那洪玉芯。” 61. 第 61 章 眼看廖夫人脸色铁青, 舒姝的笑意越发明媚:“姨母好大的心思,居然还惦记着大楚的皇后之位?” 廖夫人脸上抽出一丝冷笑,轻轻甩了衣袖上的水滴:“你不愿意?不为家里的那几个想想?隔壁姓于的也就是个举人, 把宝押在这种人身上, 你觉得会成?” “并不会押什么宝,这点儿我比不上姨母, ”舒姝脸色冷清,既然还惦记着她这个外甥女儿, 那么就干脆断了人的心思, “无意去攀附什么, 我们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哈哈哈!”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廖夫人冷眼看来,“你以为你能安定得了?乍到宁安巷, 你吃了多少苦?还不是仗着齐仲安在后面帮着?说什么过自己的,你信啊?” “就算是,那也不关姨母的事。齐仲安虽只是我爹的学生, 但是人有情有义,关键时刻并未落井下石, ”舒姝扫了眼廖夫人, “总好过某些平日中自称亲戚的人, 想着算计。” 廖夫人站起来, 踱了两步到舒姝面前:“没看出来, 嘴巴这么厉害?留在外面太可惜了, 你这样的注定不会有平凡日子。” 虽然不愿承认, 但是这个外甥女儿能带着一家人活下来,自然不简单。女人有一张好脸蛋儿那只是第一步,能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那才是真本事。这一点,廖明珠的确不如,所以廖夫人才会想要拉上舒姝,让她跟着女儿。 表面上,和洪夫人那是商议好了,两家的女儿一起进王府,自然廖明珠只能得个侧妃。正如她方才所说,暂时的忍耐,那是为了以后。真等着皇城换了主人,谁也不敢说凤座上的是何人? “不若再想想?或者会是皇城的女主子……”廖夫人缓了下口气,眼前的外甥女儿是最好的人选。 样貌身段,那不就是专门勾男人魂儿的;心思吗?虽然还小,但是已经看得出不简单,每一步都走得谨慎,甚至一开始连她都被那张无辜的脸骗了。 “不用想了,”舒姝直截了当的拒绝,“姝姝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姨母找错人了!” 皇城女主子?说得好听,她可不会信。也不喜欢被人捏在手里,真要是跟去献王府,那她就是依附着侯府的傀儡,无用时便会被人除去。 不想再谈,大哥的事也没必要问了。舒姝迈开步子朝门口走着,这里真不是好地方,恨不得立刻出去。 “站住!”廖夫人厉喝一声,“这么容易就想走?” 舒姝未回头,伸手拉起棉帘:“姨母送去的东西,我会让人给你送回来,一样也不会少。以后,我也不会再来,至于这层亲戚关系?便断了吧!” “呵!”廖夫人气得脸上扭曲,感情她费了一番气力,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给你一条好路你不走,偏要受罪是吧?” “你不会想强行扣下我吧?”舒姝回头一笑,“然后带着一具尸首陪着表妹去献王府?” 廖夫人“啪”的拍了一声桌子,何尝听不出人的意思?要是强留人就死给她看。还真是够狠啊,一个死人当然无用,自然是好好的美人儿才行。 她眼珠子转了转,看来硬着来是不行,那就得换个方法了…… “真要走?万一买卖做不下去呢?”廖夫人强做出一副气定神闲来,就她还治不了一个丫头片子? 舒姝皱了下眉,尽管人的话没说那么清楚,但是她自然联想到最近无货可进的事,茶庄不卖给她茶叶。这样算算,正好和 分卷阅读212 廖夫人找她时刚好对上,原来人家是早早地就想断她的后路了。 “会做下去,还会越来越好,姨母且慢慢看着。”她甜甜一笑,“指不定今年还会换间大铺子。” 廖夫人袖下的手早就攥了起来,看这丫头平常话不多,真开口了就像刀子似的……果然是个好人选。 “我不久留了,茶商今日去茶坊送货,怕嫂嫂一人忙不过来,”舒姝直接掀开棉帘,“大哥的事不劳你惦记了,不管是好是坏,人是死是活,那都是天意!” 说完,她毫不犹疑的掀帘而出。想要捏制住她?她们怎不想想,能制得住吗? “哗啦”一声脆响,一只精致的白瓷茶碗摔碎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将藏在隔间的几个随时动手的婆子都吓了一跳。 一个婆子偷偷挑了帷帘往外看了眼,就见到廖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掀翻软塌的架势。她赶紧把头缩回去,免得被发现了,遭罪的就是她。 舒姝一步不停,直接出了明顺侯府,身上衣裳拍了好几遍,才将那些晦气扫掉。 这日后,接下来几天变得平静,茶坊的一切慢慢顺手起来。 兰娇有时候会过来坐坐,姜晴娘和念巧似乎也不再对人眼光异样,说了几次话也就觉得,人也是个可怜人。 正月里整整半月的阴霾过后,二月温暖春风拂面,灿烂的日头照在于家的院子。 舒家姑嫂今日到了于婶子这边做客,于家的婆子早就忙活了一桌子,几个女人围坐在圆桌周围。 “大家都费心了,”于婶子今日特地换了一件稍显喜庆的衣裳,因是寡妇,她平日中多是灰色衣裳,“就做了点菜,咱女人们说说话。” “于婶总是这样周到。”姜晴娘道,看着对面的另外三个妇人。 “这三位是我的妯娌和大姑子,”于婶连忙笑着介绍,又对着对方道,“这就是隔壁的舒夫人和姑娘。” 三个妇人不自然的笑着,也不开口说话。 于婶子指着桌上的点心招呼着:“快吃,这是早上大郎去全盛楼买回来的。” “什么?”于家一位妇人看着桌上,“那里东西多贵?就街口刘老二的炸果子买回来就好了。” 于婶子尴尬的笑了笑:“大嫂,这不是喜事吗?不用计较那些。” “话不能这么说,大郎在运河行船,挣银子容易?风里雨里的。”于家大嫂摇摇头,嘴角奇怪的翘了翘,“二郎以后考试,那还是需要打点的,银子要用对地方。” 一旁的另外两位夫人点头附和。 姜晴娘笑容淡了,本想伸去拿点心的手收了回来,看了身旁的舒姝一眼,见人正在低头饮茶。 “要不包起来,退回去。”于家大嫂提议,扫了一眼对面安静的舒家姑嫂,“酒桌上这些菜也够吃了。” “人家卖了,又怎么会给你退?更何况,还要再送回全盛楼。”于婶子连忙道,本来是想好好商议定亲的事,可看来于家这边还是…… “嫂子,大嫂说得对,菜够吃就好了,你弄这么多,太费银子了。”一旁妇人帮着数落,“那日我给你提的那事怎么样?你也想想啊,人家姑娘长得水灵,父母健在,还有一间香油铺子。” 一听这话,姜晴娘看去于婶子:“这位夫人是何意?” “不是什么夫人,是我三妯娌,这里也没有什么夫人姑娘。”于家大嫂接话道,口气粗硬,“人家姑娘说想看看大郎。” “这……似乎不好吧?”姜晴娘笑笑,“那今日过来是做什么?不是因为念巧的事?” “大家先坐好,喝杯茶,”于婶子也有些乱了方寸,“咱慢慢说。” “哒”,一声茶碗落下的轻响,让几个女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舒姝缓缓掏出帕子,擦去指尖上的水滴,笑着抬眼看了对面三个于家的妇人。 “失礼了,方才手滑了下。” 于家大嫂皱了眉,眼中最是看不得这种跟没有骨头一样的女人,什么也做不了,就会勾男人的魂儿:“我觉得有些事说清楚也好,毕竟大家都是街坊,总会见面。” “你说得对,”舒姝对上于家大嫂的眼,咪咪笑着,“我家念巧的确没有香油铺子,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们靠自己劳作挣银子,矮人一等吗?” 她听了一番也算明白了 分卷阅读213 ,这三个妇人是想阻挠念巧和于德胜的事。欺负她们无依无靠吗? 于家大嫂粗胖的双臂抱在胸前,脸上横肉一抖,身子倚上椅子靠背:“也不是不行,做个妾吧。” “妾?”舒姝看去于婶子,在人的脸上也看见惊讶,显然是那位于家大嫂自己说的。 “怎么?嫌弃?”于家大嫂笑了声,“我家二郎有功名的,等着登了榜,就算给大郎找一个大户姑娘,那也使得。” 舒姝点头:“夫人说得对,既然你不赞成,今日过来做什么?给人破亲吗?我是不知道,只是以前听嬷嬷说过,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 “别,这么大的帽子扣上来,我受不住!”于家大嫂扯扯嘴,“这不是还没定下,我家大郎自然该找更好的,给一个妾做,不错了。” 一边妇人连忙小声附和:“无父无母的丫头,这身份总叫人担忧,别是有麻烦,将来对二郎也不好。” “我家念巧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有麻烦?”舒姝知道说什么,人家也不会管,左右就是拦着念巧,真不知道她们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 “谁敢说?万一是个有罪的呢?”于家大嫂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舒家姑嫂。 舒姝的脸冷下来,一旁的姜晴娘在底下拽了她的衣角,似乎是在劝她冷静,不要与人争执。 只是现在不是争执的问题了,是人家想踩到她们头上,今天若忍下这一点委屈,明天就会受更大的委屈给你。 舒姝自认对那三位妇人没有亏欠,所以为何要让着她们? “觉得有罪,你尽可以去衙门里告,让人家查个清楚,看看念巧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没凭没据的胡说,夫人这样可是败坏人家名誉。” 于家大嫂肥胖的身子动了动:“你以为说这些,我会怕?” “你自然不怕,但是人家姑娘可经不起你诋毁啊。设身处地,你的女儿被人这样说,你会笑着承认?”舒姝问,声音轻缓,字字清晰。 “我女儿当然好好地,你胡说什么?”于家大嫂拍了下桌子,原本的小眼儿终于露出一点眼珠子。 “我没说啊,不是你自己说的?”舒姝顿了下,“还是说只能你说,别人不行?” 于婶子看看大嫂,脸色也慢慢沉下来。今日本是好事儿,她想顺顺利利的,现在看分明就是想破亲,还提念巧的名声,这不是暗着说她的大儿子? 年轻时守寡,艰难的带着两个儿子,这位大嫂也在暗中编排过自己,说是晚上有男人来敲门……天地良心,她当时气得差点一头撞死。现在倒好,又来污蔑自己的儿子? 而于家大嫂火气上来了,看着对面两个弱弱的女子,根本连她的一拳都受不了:“总之,不明不白的人别想进我们于家的门!” 舒姝笑了下,推开眼前的茶碗:“夫人这事儿说的算吗?” 正在这时,于德胜从外面进来,手里领着舒询。 他看看自己的娘,又看看那几个伯母姑姑,粗大的嗓门开口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于家大嫂诧异的看着侄子:“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你没听进去啊?” “不想听。”于德胜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不合适,可是他怎么能不来? 刚才要不是舒询跑出去跟他说,大伯母不想给舒家姑嫂东西吃,他还不知道人家是来破亲的。 三个于家妇人相互间看看,好像于德胜就是个不听老人言的逆子,不住地摇头叹气。 于婶子一看眼前这状况,就想起当年与家里破裂的时候,那时候整家人都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想要分走男人留下来的产业。只是后来于德铭学习有了出息,这些人才有重新走来了。 “老二媳妇儿,你倒是说说,这还没定下呢,就闹得家宅不宁,讲过真娶过来,还不掀了屋顶?”于家大嫂道,双手掐着肥胖的腰。 舒姝在一旁摇了下头,既然这样,她们这边也不必上赶着,念巧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找一户清白人家也不难。只是这于德胜能亲自站出来,也算是个好男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于婶子身上,今日这个决定肯定会影响以后。选择念巧,那么和于家这边就再次割裂;选择于家,那么念巧的名声就多少会有影响。 后者看来更好,因为于家之间和睦,对于德铭来说是有利的。考试时,有官员也会调查家中情况,若是那种品行不端或有劣迹之人 分卷阅读214 ,是不会有考试资格的。 因此于婶子为难也是正常的,一个是大儿子的亲事,一个是小儿子的前程,她左右为难。 到底人家对舒家这边还挺好,舒姝就安静的等着人做决定,并未直接甩脸离去。 可一旁的姜晴娘就坐立不安了,她教养良好,被对面几个妇人气得不轻,可是又不会骂人。只道念巧那丫头也是学了些规矩的,比平常人家的姑娘知道得多。 “这顿饭是吃不成了!”于家大嫂阴阳怪气了一声,随即装模作样的站起来,把椅子往后一踢。 长长的“吱嘎”声吓了舒询一惊,赶紧站去母亲身边。 随后,另外两个妇人也跟着站起来,做着同样的动作,脸上的不满那么明显。 “那就不送了!”于婶子干脆也没了好脸色。 三个妇人显然没料到,她们算准了人会顾忌于德铭的前途…… “不是要走吗?”于婶子看着三个于家女人,人家又何曾真的当她是自家人?不过是因为二儿子,现在还想压倒她头上?连未过门儿的媳妇儿都胡乱编排,什么道理? “哟,真不识好人心啊!”于家大嫂咬着牙根道,要不是看着人高马大的于德胜在,说不定真就冲上去把于婶子摁地上了。 于婶子不去看人,冷冷看着桌上凉透了的菜:“要走就走,没什么话好说。” 三人气的头顶冒火,不曾想于婶子会向着外人说话,可是在人家里,她们什么也不能做。 “大郎,送送她们。”于婶子别过脸去,眼中噙着泪。 三个妇人嘀嘀咕咕的出了于家,估计气得要命,于家大嫂直接被院门的门槛绊倒,从院里摔出院外,嘴唇划了好大一块皮,血丝不停往外冒…… 于家这边安静了,虽然屋中坐着几人,但是谁也没说话。 于婶子抹了一把泪,不好意思的笑笑:“让你们见笑了,本来还想着高兴高兴的。” “别这么说,有些事……”姜晴娘为难的开口,却不知怎么安慰,于家的事又不好多问。 “菜也凉了,没让小公子吃一口。”于婶子拉过舒询,“是我没安排好,你们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舒姝接过话来,“若是于婶子为难,这事儿就当没有吧,左右今年我们也会离开京城。” 没等于婶子反应,于德胜先开口了:“你们要走?那……” 舒姝看看于家母子,心里也感激人家今日保护了念巧:“念巧这丫头心太粗,做事又毛躁,还会惹人生气……” 她心中发酸,到底一个好身份如此重要,连说亲都得拿出来。 于婶子点点头,心绪平复了下:“定下了就是定下了,我们不能坏了念巧的名声,名声多重要我不知道?” 她一个寡妇最明白其中苦楚,更何况念巧什么也没错,为什么就这样嫌弃人家? “于婶是说,还会定亲?”舒姝问。 “自然地,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说着,于婶从身后架子上端来一个托盘。 掀了上面的红帕子,托盘上是一对儿玉镯。 “这原先是我的,以后就给念巧吧。”于婶子道,“她今日没过来,姑娘家脸皮子薄,舒夫人和姑娘帮着带回去吧?” 舒姝看着一对镯子,以及方才于家母子的动作,对待念巧倒是很好的,放在别人家怕是就没有下文了吧? 她道了声好,用红帕子将那对儿玉镯包好,说是回家去交给念巧。心里也在想着,若是念巧有父母,境地就会不一样吧。 虽然一顿饭闹成这样,但是结果不错。心大的念巧难得红了脸,默默拿着镯子回了屋。 舒姝去了茶坊,许嬷嬷在这边忙碌着。 “新茶,客人们觉得怎么样?”舒姝走进烧水间,看着几个空出来的茶罐。 许嬷嬷提下水壶,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真不错,还说比之前的茶还好,不少回头再来的。” 她很欣慰,可能最初有些客人是为了看看舒姝才来的,后面是真有为了喝茶而来的。 “这事真要谢谢兰娇,等改日给她送些东西。”舒姝摆着架子。 “姑娘现在对这些人际越来越熟悉了,简直就是个生意精。”许嬷嬷笑了声。 分卷阅读215 “嬷嬷就笑吧。”舒姝也跟着笑了起来,最近日子过得安稳,外面的天儿也热了,柳树叶子嫩绿的开始招展,春天真的来了。 夜里,一家人早早睡下,舒姝泡了澡,浑身舒散,钻进软软的被窝。 身后的墙再也没有被敲响过,也许于德铭也清楚了吧,这样不错,安静的生活。 不知睡了多久,舒姝听见轻轻地敲打声,朦胧中转了个身,那声音还在。 她伸手挑开幔帐,仔细的听着。 “哒哒哒”,门又被轻敲几下,随后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姝姝,是我。” 舒姝愣了下,随后放下幔帐,直接钻进被子里把头蒙住,只当没听见那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憋不住,头探出来深深呼吸两口,料想人也走了吧…… “哒哒哒”,敲门声比方才响了些,人也相当的执着:“姝姝,我要冻死了。” 舒姝叹气,只能穿好衣裳,然后下床走去门边。 “殿下,这样不妥吧?”她隔着门板小声道,就算这样也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那好吧,我就坐在外面,隔着门和你说几句话。”薛鉴趴在门缝上,鼻子嗅了嗅,“姝姝,我闻到你了。” 舒姝往后面站了站,心道这人是狗鼻子吧?怎么可能闻得道。 “你退后我也能闻到。”薛鉴笑了声。 “你怎么会在这儿?”舒姝问,反正她是不会开门的,又不是以前了。 薛鉴倚着门坐到地上:“追杀刺客。” “什么?”舒姝觉得奇怪,有刺客他不躲,还来追杀,难道不怕人家有埋伏? “今晚本王回府,那群不知死活的居然拦路刺杀,逃了两三个,本王是过来赶尽杀绝的。”薛鉴边说,口里哎呦了一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舒姝露出半张脸,看见了坐在地上的薛鉴,他也正好侧仰着脸看过来。 “姝姝,你试试我的手,真的好凉。” 62. 第 62 章 舒姝谨慎的看了眼正屋, 又看看西厢房。 低头时,就见那人的手指拽上她的裙角,嘴里念叨着:“你真不让我进去?” “不让, 殿下赶紧走吧。”舒姝伸手捞回自己的裙子, 一头如瀑的长发倾洒而下,遮盖到腰际。 薛鉴叹口气, 手很不自觉地又去拽那柔软的裙角:“你要赶我走,也让我养回力气啊。” “那你怎么进来的?都有翻墙的力气, 还在这儿瞎说。”舒姝不信, 又不敢大声, 小心翼翼的样子十分可爱。 “姝姝家的墙矮啊, 小孩子都能翻进来。”薛鉴的手指缠着裙子,眼睛盯上那细长的头发, 以前他很爱缠着她的头发,可惜现在不成了,这丫头就是个小刺猬, 连动都不让动。 麻烦啊。 “太晚了,我要睡了。”舒姝双手准备关门。 薛鉴连忙一手挡进门缝中, 言语中带着无奈:“你真赶我走?” “自然不假。”舒姝简单直接。 “那也没办法, 我不能留下来连累你, 万一刺客发现了呢?”说着, 薛鉴从地上扶着墙壁站起, 看样子很疲惫, “只是现在没养足力气, 我怕出去了就被刺客给砍了。” “你没带人?”舒姝皱眉,他怎么又这样疯?人家刺杀他,他还主动追上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是带多少人的事儿,”薛鉴伸手弹了舒姝额头一下,“本来也无所谓的,只是本王今年想娶王妃,怕到时候一身的伤疤,她嫌弃我。” 舒姝看看薛鉴的腿,他的身上的确不少伤疤的。就她跟他的那短短两个多月,便知道隔上几日就会有伤,而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痛疼,更不提他身上的那些陈年伤疤。 “你关好门,要是有人跳进院子,千万别多管闲事。”薛鉴嘱咐了声,弯腰从地上捡起长剑,寒光在夜里一闪。 他提着剑转身,朝着那不高的院墙走去。 恰在此时,几声犬吠传来,深夜中那样诡异。 “等等,”舒姝叫了声,“刺客真在这边 分卷阅读216 ?” 薛鉴停步,嘴角不觉翘了起来,他未回头:“亲眼看他跑来的,我现在就出去和他比比谁命硬。” “那你等等,等你的人来了再出去?”舒姝声音很小,若是有风,一定吹得干干净净。 说出这话,她又觉得后悔,为什么要留下他?不说家里人会不会发现,他根本就是个坏蛋,那些刺客说不定是正义之士…… “好,恭敬不如从命。”薛鉴当即折回来,一手推开舒姝身边的门扇,毫不客气的走进屋去。 舒姝一愣,现在是真后悔了,莫不是人就在等着她的这句话?这……引狼入室。 无奈话已出口,只能关了门回到屋来。看着薛鉴站在正中,好像在盯着她的床。 “姝姝,我好冷。”薛鉴开口,手中宝剑嘡啷一声扔在地上。 舒姝被着突入起来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赶紧两步过去,伸着双臂挡住自己的床。 “不行!你不能这样。”她瞪着黑暗中的人,才不会让他上去。 薛鉴一步到了舒姝跟前,双手直接捧上她的脸,轻轻笑道:“瞧瞧你这小身板儿,能挡得住?” “那也不行,我不是……”舒姝顿了下,咬了自己的唇一下,“我不是过去的舒姝了。” “我知道。”面对这样的舒姝,薛鉴很是心疼,是不是他把她逼成这样的?再也不肯让他亲近,每次都是想尽办法才能抱一下她。 “你知道……还过来?”舒姝抬起手,想要扫掉薛鉴的手,她鼻间全是血腥气…… 血腥气?难道他又受伤了?方才在院子里也见人很疲惫。 “你去椅子上坐下。”舒姝指着门边的旧桌子旁,语气淡淡的。 虽然不知道舒姝为何这样说,但是薛鉴还是照做了。他撩起衣袍坐在墙边凳子上,木材的吱嘎声让他皱了下眉,身子也动了动,这凳子又旧又小,坐着当真不舒服。 然后又看着舒姝,见人正弯着腰,在窗边的针线筐中摸索着什么。很快她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什么。 “伤在哪里?”舒姝没有情绪的问道,手里的剪刀攥紧。 “伤?”薛鉴长得高,就算坐着也几乎与舒姝视线相平。他看不清她的脸,却那样熟悉她的身上气息,甜甜的。 曾经他那样不珍惜,随意支配她,不会关心她在想什么,更不会相问。他觉得自己给她好的东西,养着她,她就会一直乖乖的听话。所以她也回报了他,那就是一番虚情假意。 直到他一句话,她居然选择头也不回的离去。他觉得她会回来的,因为没有他,她在外面活不下去…… 薛鉴站起,一把将眼前的人抱住,多少年来,他的眼眶里终于有了热意。 “没有,”他的手抱着她的肩头,勒得紧紧地,“没有伤。” 舒姝手里的剪刀连忙避开,这人不看自己手里拿着什么,或许刚才是没伤,万一没避开,这剪刀就会刺进他身上。 “没伤,那你松开我。”她双手攥着东西,也不知道怎样推开人。 “姝姝,这就是关心,是不是?”薛鉴问,所以外祖母说的是对的,真心换真心? “才没有。”舒姝不承认。 并不是关心,放在任何人身上,她都会这样做,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包扎伤口…… “其实你很怕血,是不是?”薛鉴问,现在他才慢慢了解了这个姑娘,她很胆小。 尽管她表面看起来很坚韧,什么事情都表现得面不改色。可那些不正是因为内心的谨慎而表现出来的?她就像以前边城外的小狐狸,在那恶劣的环境中努力生存。 “不怕。”舒姝依旧嘴硬,她要告诉他,她不是以前的她了,不想再靠着他。 “犟丫头,服个软我能吃了你?”薛鉴无奈,一手直接捏上她腰间的软肉。 “咯咯……”舒姝扭着腰,像是春雨吹打的柔软柳枝,“别……痒死了。” 她逃不开,眼中笑出泪来,那只攥着剪刀的手忍不住抬了起来。 手腕被人攥住,然后耳边一湿,男人笑着:“乖,把手松开,这东西很吓人。” 然后剪刀被人拿走了,然后她又被困住了,被人掐住腰抱到了桌子上。 他低头熟门熟 分卷阅读217 路的吻上她,一只手轻攥着她的下颌,一手揽住腰肢,将人紧紧箍住。 桌上的瓷瓶里插着两支迎春,花枝揉揉的弯了个弧度,因着桌子的晃动而轻摆。 陈旧的桌子不堪重负,发出声嘶力竭的吱嘎声,可那轻柔的衣裙被人给挤住了,舒姝逃不开,只能发出微弱“唔唔”声。 薛鉴继续忘我深情,眷恋得几乎想将喜欢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一句关心,我薛鉴会记一辈子。”他的手拂上她的脸颊,就为她刚才那一句“伤在哪里”,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不用!”舒姝想稳住轻微的喘息,嘴角的麻疼还在,热辣辣的,“你放开我就好了。” “不可能!”薛鉴说得斩钉截铁,伸手摸摸她的发顶,一直滑到肩头,“别做梦了。” 舒姝皱了眉,抿了下发麻的嘴唇:“你还不想放过我?想抓我回去?” 薛鉴的掌心试到了那微不可查的颤抖,冰冷的心化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开来。他现在会了,会想若自己是她,被人这样对待会怎样? 不用多想,答案直接出来:若他是她,他不会跑,他会直接一刀把人杀了……不对,直接死太便宜,一刀刀的割肉才好。 “别怕,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不把你当人偶,也不锁住你,”薛鉴捧着人的脸慢慢抬起,他低头与她的额头相抵,“让我看看真正的舒姝,给薛鉴那个坏蛋一次机会,可好?” 舒姝眼中忍不住蓄起泪雾。这些日子,她知道他做了很多,也看出他努力而别扭的想哄她开心……可是,真的可能吗? 也许他喜欢她,但是会长久吗?仅凭他的一句话?更何况,洪家和廖家的女儿都已经准备嫁去献王府了,那她算什么? 得不到舒姝的回应,薛鉴笑笑:“姝姝,就一次,好不好?” 他在求她?舒姝不敢信,这就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那个手段阴狠的献王,那个背着弑父杀兄之名的薛鉴? “好。”舒姝回应一声。 她觉得自己这不算是给了薛鉴一次机会,因为她知道不久后,王府里就会多不少女人,到那时候便名正言顺的断开…… 还没想完,身子已是腾空而起,然后就这样在空中转着,一圈又一圈。 舒姝双手抓着薛鉴的衣裳前襟,被他这样抱着转圈。她感觉到他的开心,可是心中莫名的涌上了伤感。 “晕……”她道了声,催促人将她放下。 薛鉴笑了声,轻轻把人放下:“你好轻。” 舒姝身子歪歪斜斜,脚步虚浮,想要伸手扶住什么。然后腰肢被人揽住,直接到了她到床上…… 纤巧身子落在被褥上,她顾不得发晕,滚了一圈去床里面,双膝跪坐着,一头长发将她整个罩住。 “你别乱来!”舒姝小声道,软软的声音警告着。 薛鉴坐在床边,在这里也曾与她缠绵过,她每次安睡是否会记起?定是把当时的被褥都烧了吧。看她那躲避的样子,跟一只闹别扭的小猫儿一样。 “知道了,”他无奈,刚才亲她,她的小牙齿就不安分,“过来睡吧,我要走了。” “要走?”舒姝狐疑的问,然后拿手轻轻拽着自己的被子,“你看,你还坐着我的被子。” “小气丫头,坐一下都不行?”薛鉴干脆探身进床里,一手就抓了人,轻松地拖了出来。 当然,没想到的是,一同拖出来的还有一卷子被褥。他看着舒姝将被子缠在身上,戒备着他。 薛鉴笑了起来,伸手摸着她的头顶,将她的头发差地揉乱了:“姝姝这么做,是想让本王把你打包带走?” “哼,你想得美!”舒姝像一个蚕茧,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然后支撑着坐着。 “真的不说谎,你睡吧。”薛鉴摇头,不就是亲了她一下吗?这就开始记仇了? 他抱着她,轻轻平放在床上,给她的头下塞了软软的枕头。 “要不要给你讲个故事?你说过,小时候睡觉,太傅会给你讲故事。”薛鉴倚在床边,手指轻轻穿过舒姝的发丝,按着她的头皮,让她觉得舒缓。 舒姝歪着头看:“殿下又要讲你怎样杀人?我怕睡不着。” “不是,”薛鉴笑了声,“给你 分卷阅读218 讲讲我在边城猎狐的事,想不想听?” “嗯。”见人也没有别的动作,舒姝轻缓的嗯了声。 “荒原上有各种动物,到了冬日也不会变少,狐狸会偶尔出来,它们最是狡猾,找到它们的踪迹不容易。”薛鉴说着过往,那段岁月与他相伴的是洪家的两兄弟,然而他是个内心孤寂的人,如何也与人无法热络起来。 “隆冬一日,我独自骑马去了荒原,一望无际的白雪茫茫,整整三日未回。” 舒姝枕着枕头,缩了缩脖子:“一个人?为什么?听着名字便觉得是个可怕地方。” “因为那里没有人。说不定死在那儿都不会找回尸骨。”薛鉴的手一下一下的揉着小小的头颅,回答着舒姝提出的疑问,“那年是我及冠之年,亦是我母妃忌日,便去了。” 舒姝身上一阵发冷,果然这人想的和平常人不一样。及冠,该有礼节或者摆宴席,忌日自然是摆张供桌祭祀……他倒好,一人骑马去了无人地猎狐? 只听薛鉴继续道:“还好我回来了,猎回了狐狸。” 舒姝听着,这个故事没有中间,只有开头和结尾,就像薛鉴的为人,他不在乎中间过程,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 “想不想知道后来?”薛鉴又问,她乖巧的躺在他的身旁,软的像当年他抓到的小狐狸,明明弱小,却有尖牙和利爪。 “后来?”这和舒姝想的不一样,她本以为故事已经有了结局。 “后来,猎回来的狐狸做了一条毯子,有个丫头很怕冷,每次马车上都会发抖……”薛鉴摇头,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我把毯子给了她,到现在我才知道,她发抖不是因为怕冷,是因为怕我。” 舒姝缩在被子里,薛鉴口里的女子说的就是她。她没想到那张毯子是这样来的,更没想到薛鉴现在知道了…… “是,我怕。”她承认了,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她都怕,可是还要强颜欢笑。 “你说实话了。”薛鉴的心扎了一下,遇到她,他知道了什么是情,那颗冰凉的心有了温度。他不想失去她,需要她的温暖。 若是她离开了……他的手指骤然使了力,若真有那一日,他会…… “疼!”舒姝捂着自己的头,哼哼一声,“别揪我的头发。” 薛鉴赶紧起来,离开床蹲在地上,这样与她黑暗中看着彼此,手轻轻揉着刚才扯到她的头顶:“我错了,帮你揉揉,不疼了。” 舒姝只有小脑袋露在外面,谁敢想那阴冷残酷的献王,此时会半跪在她的床前,为她讲故事,赔不是,哄着她? “还疼?”薛鉴见人不说话,轻轻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我走了,你睡吧。” 他站起来,颀长身躯几乎够到了棚顶:“姝姝知道这样的夜晚适合做什么?” 舒姝裹紧了被子卷,依旧像一个蚕茧一般:“追杀刺客。” 正常人谁会这么做?就他。 薛鉴笑了声:“月黑风高,自然是杀人放火,还有……”他故意顿了下,干脆探手抽了舒姝的被子,“还有偷香窃玉。” 只觉得身上一凉,被子就飞了起来,舒姝一个咕噜重新翻回床里头,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 刚想开口,只见那被子蒙头落下,将她整个罩住,然后就有人连着被子一起抱住她。 隔着被子,她听见外面的人说:“我在北方的雪山,又猎到了狐狸,已经坐好了毯子,比上次的那条还要好,现在天暖用不到了,冬日再给你。” 话落,那人隔着被子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随后松开了她。 舒姝就这样坐着,身上的被子盖着她,像一座小帐篷。他去雪山猎狐是为了给她?那条腿差点废了。 明岚说过,关外异族会通过这种方法对心爱的女子求爱…… 。 。 。 茶坊经营越来越好,当初舒姝对廖夫人说,今年会换一间大的铺子,本只是说说,现在看来,完全是可以的。 只是随着天气变暖,等着念巧嫁人,到时候也就是离开京城之时。 舒姝蹲在水井旁,手里的舀子浇着墙边的花。心思显然想去了别处,与薛鉴的事好似越来越麻烦,原本想要的清清楚楚断开。离开……牵扯父亲和族人;留下?她可不想和洪玉欣,廖明珠一个屋檐下。 “姑娘,外 分卷阅读219 面有人找你。”念巧走过来,接过舒姝手中的舀子,眼神示意的外面。 舒姝嗯了声,找了手巾擦干净手,随后走到外面厅堂。 门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手里攥着一根糖球,见到舒姝出来便问道:“姐姐,你叫舒姝?” “对,你找我?”舒姝问。 孩子从身上取出一封信,送到舒姝面前:“这是你的。” “你告诉我,这是谁让你送来的?”舒姝笑着问,伸手将信接过,低头看了眼,空白的信封,一个字也没有。 “他没说。”孩子摇头,张口咬了一颗红艳艳的山楂果。 “那他人在哪儿?”舒姝又问,伸手从柜台上抓了一把花生果,弯腰装进孩子的衣兜里。 孩子摸了摸衣兜,鼓着一侧的腮帮子想了想:“是个男的,给我买了糖球,就说送信,人走了。” 舒姝笑着点头:“知道了,去玩儿吧。” 孩子高兴地嗯了声,跳着迈出门槛走了。 舒姝拿着信,猜测着送信之人是谁,也就忽略了座上客人投来的惊艳目光。 “姝姝,你在看什么?”姜晴娘拿着账本过来,瞅到了舒姝手里的信,“谁寄来的?” “还没看。”说着,舒姝把信叠了两下塞进兜里,转而看着姜晴娘,“嫂嫂怎么了?” 姜晴娘拉着舒姝到了后面,脸上一副神秘:“猜猜,咱挣了多少银子了?” “多少?”舒姝问,其实她整日里管得是外面,跑跑进货之类,这算账全是姜晴娘来办。 现在看看姜晴娘没有表情的脸,她便笑了笑说:“嫂嫂别介意,咱茶坊才一个月,进项少是正常的,后面会好起来的。” “正常?”姜晴娘翻开账本,书页哗啦啦的响,最后手指指着一个数目,“你看看吧?” 舒姝的目光落在账本上,不由吸了口气,连眼睛的圆圆的瞪大:“这是……” “对,我算了好几遍,生怕算错了。”姜晴娘合上账本,长舒一口气,“真是没想到,才一个月就把半年的租金赚了出来。” “这也太多了。”舒姝没想到,只是想学点本事以后谋生,不想却赚了这么多。 姜晴娘更高兴,看着舒姝:“得亏你整日在外面跑,这茶坊才活了下来。当初我还瞻前顾后,怕这事儿不成。” “凡事就要试试,干等着可不行。”舒姝笑着说,心里涌起喜悦,那是前面奔波,最后获得收获的喜悦。 “是这个道理,”姜晴娘情绪上来,忍不住红了眼眶,“那段日子心灰意冷的,自己就像被人切了头去,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塌了天一样。” “都过去了。”舒姝无奈,这嫂嫂又要哭了,不过这次不是以前那种软弱的哭。 “姝姝你说得对,没有人帮我们,我们就自己帮自己。”姜晴娘狠狠地憋回眼泪,“咱们好好经营,嫂嫂给你攒出一份嫁妆来。” “嫁妆?”舒姝念叨着这两个字,那应该离她很远吧?“先给念巧攒一份,惦记我做什么?” “都有的,谁也少不了。”姜晴娘说完,拿着账本往柜台走,“我去算算,念巧要用多少布,得空去布庄定下吧。” 舒姝应了声,从身上抽出刚才的那封信,捏在手中反正看了看,实在想不出会是谁寄来的。 她到墙边的竹凳上坐下,撕开信封取出信纸。手指一甩,那纸张便轻松展开,带着墨香。 平展信纸,一行行字迹清晰……舒姝盯着那有力的笔迹,眼睛瞪大,如遭雷击,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会……” 63. 第 63 章 舒姝出神的盯着手中信纸, 眼睛一眨不眨,上面的每个字都敲击着她的内心。 她豁得站起来,提着裙裾就往外跑, 手中攥着信纸。跑的太急, 她撞到了念巧身上,还没站稳就继续往外跑去。 “姑娘, 你去哪儿?”念巧站稳身子,赶紧叫了声。 舒姝好像没听见, 如一支不会回头的箭, 转眼间消失在门边。 大街上人来人往, 她茫然地转着圈, 搜寻着她要找的人。烟紫色的裙子扫过路面,底下是慌乱的步伐, 分卷阅读220 一刻不停。 往前跑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可是她不能停下来, 手里的信纸被抓皱了。 眼睛发酸,就连鼻子也变得不顺畅, 最终泪水不争气的掉下来, 她顾不得擦, 继续寻找着。 两旁的店铺, 摇摆的柳枝, 过往的行人, 不知道追了多远, 依旧没有找到那个身影。 她累了,双肩无力地垂下,低着头走到路旁的僻静处。 重新展开那张信纸, 字迹清晰,虽短短两三行,但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是他的笔迹。 舒姝抖着双手将信纸折起,然后小心收了起来。抬起脸,是喧闹的街巷,叫卖的小贩。 她明白,自己这样盲目的找,他不会出现……那为何不让他主动出来?他从小最疼爱的就是她,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怎么忍心避而不见? 舒姝站在墙边,二月午后的阳光照着她绝美的脸,脸颊两行泪痕。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见我们?”她小声念叨着,眼中是很久没有过的委屈,“你活着是不是?你在哪儿?” 刺眼的阳光,熙攘的人潮,人若是躲着不见,任她磨破鞋底也不会出现的。 舒姝从墙边出来,重新走回街上,一个人慢慢的前行,好似全无目的,被抽去灵魂。 可她心里却在转着,她在想舒正楠也许正在某个角落看着她,大哥最疼她了,闯了祸总是他帮着背下,他一定不忍心看自己…… 想到这里,舒姝停下脚步站在街中央,那就像以前一样,做一次傻事,逼他出来。 几匹马疾驰而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得得得的铁蹄声渐近,骑马之人口里吆喝着。 舒姝站着不动,希望舒正楠会冲过来,拉走自己,像以前那样数落自己几句。 “不想活了,闪开!”有人大声怒喊。 骏马不停,马上之人又怎会在乎街上的区区平民,甚至甩了甩马鞭,企图吓开挡在街中的女子。 舒姝低下头叹着气,没有人出现,她算错了,想躲开已是不易,马蹄已到跟前。 不会想要葬身在马蹄下,她拖着疲乏的腿迅速滚去地上,身子翻滚两圈到了街边。闻听一声骏马的嘶鸣,耳边是马上之人的骂声,她恍若未觉,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灰尘都不管便直接转身走开。 路旁的行人皆是捏了一把汗,看着那个瘦弱的姑娘,倒是人家一点儿惊吓没有。 舒姝想离开,舒正楠不想出现,或许是在担忧吧,可是她真的想见他,他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有多苦? 视线中出现一双马蹄,骏马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舒姝眯着眼睛抬起脸,对上马上之人的目光。 “你这是要做什么?”陆泽封问,一身墨青色衣袍端坐马上,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张脸英俊无比。 舒姝收回视线,想着绕开那马,不料对方拉了马的缰绳,继续挡住她。 路旁行人开始好奇张望,有人认出拦马的女子是舒太傅的女儿。如此,大家开始猜测,说是因为陆泽封与薛珍定亲,舒姝不甘心而当街拦马…… 但是很快,这群人便被陆泽封的手下驱散开了,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总是轻易让人产生恐惧。 “如果不及时勒住马,你知道后果?”陆泽封问,马下的女子很安静,只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身上衣裙全是灰尘。 “知道。”舒姝道,她算好了,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舒正楠将她拉开,一个就是她自己躲开。 她惜命,不会真的死在马蹄之下…… 陆泽封拽了下马的缰绳,对于舒姝的行为,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没吓到?” 舒姝转身,不想和陆泽封说一句话,谁要他来关心?挡着路不让走,她不会走回头路? “你站住!”陆泽封眉头皱了下,所以她什么都不说的就想走了? “打搅陆指挥使了,对不住。”舒姝淡淡道了声,继续往前走。 陆泽封嘴角抿起,手里的缰绳更加握紧:“来人,把她带走!” 舒姝不可置信的回头,瞪着马上的人:“你凭什么抓我?” “带走!”陆泽封说完,直接骑马离去,马蹄留下几缕烟尘。 分卷阅读221 看着两名男人下马朝自己而来,舒姝攥了下手心,陆泽封这是要给她安一个冲撞朝廷命官的罪名?他现在真是把她当成眼中钉了。 “姑娘,你自己走还是要我们动手?”那男人见着是个女子,倒也算客气。 “不劳烦,我自己会走。”舒姝道,这才觉出膝盖的疼痛,想是刚才在地上碰上了。 原以为会被关进牢房之类,最后竟是被带到一座宅院。 舒姝不无诧异,上前再次拉了拉房门,依旧是哗啦啦的铁链声,不用想,她被人关起来了。 而此时的腿也反上疼来,血迹晕染开来,透到了裙子上。 这个地方,舒姝从来没来过,不是陆家,也不是眼前的任何一家的宅院。刚才一路走来也是弯弯绕绕的,这时才想起来,那陆泽封的手下并未穿着官服。 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在街上心里太乱,因而有些事情未考虑清楚,其实他们不穿官服,她可以以此拒绝的。 到了椅子上坐下,舒姝撸起裤管看了看膝盖,是磨破了皮,周边也是一片淤青。 现在倒是庆幸舒正楠没有出现,不然正被陆泽封看见。心情也平静了,也许大哥也是这样顾虑的,才不敢露面。毕竟舒正楠舒家长子,一旦露面别人便会盯上。 舒姝看着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很简单,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连着外面都十分安静,根本就不是衙门。 那么,这里是陆泽封的私人地方? 这时,门边有了动静,舒姝摁着扶手想站起来,却见一个婆子端着托盘进来,直接送去桌上,原是上面摆着两盘菜。 “姑娘,先用晚膳吧。”婆子面无表情道,说完抓起托盘往外走。 “等等!”舒姝拖着腿走过去,看看婆子,又看看门边,果然见一个男人跟着。 心里顿时明白,人家这是怕她逃跑。 “陆泽封呢?”舒姝问。 婆婆不回答,就看着舒姝:“姑娘用膳吧。” “这里不是官衙,你们没道理扣着我。”舒姝道,说完直接夺过婆子手里的托盘,朝人打去。 婆子一个不慎,人滚落到地上,头狠狠撞在桌腿上。 男人一看,赶紧冲进屋来,弯腰去扶地上的婆子。 舒姝见状,不顾腿疼,赶紧跳出门去,拉起门就把两人关在屋里,手里慌张的上了锁。 里面的人大力拍打着门,口里咒骂着。 舒姝也不管,扔了钥匙就跑。 天色变暗,她在院子里穿梭着,小心躲避的想找到一扇小门,然后逃出去。心里也在猜测,陆泽封的这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以前她并不知道。 腿很不方便,走起路来有些费事。舒姝干脆贴着墙边走,这样就一定会遇到门,到时候就想办法出去。 突然,狗叫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正是朝着这个方向。她走得更急,一只手扶着墙壁,更是看见不远处的一扇小门,居然还是开着的。 开着的?舒姝停下了,为什么会开着? 就在她停下的当口,两只狼狗追了上来,呲着牙围着她打转,好像随时上来撕咬她一番。 而那扇小门处也有了动静,陆泽封施施然走进来,看了眼墙边站着的舒姝,轻声唤了下。两只狼狗得了命令,俱是跑到他身边,与方才的凶狠完全不一样,摇着尾巴围着他讨好。 “不想留下来用晚膳吗?”他蹲下,手摸着一只狼狗,慢慢捋着它的头颅,顺滑这它的毛皮。 “为什么要留下来?”舒姝站直身子,“陆指挥使这样做似乎不和道理,这里不是官衙,你无权关我!” “他关着你,你就不会跑吧?”陆泽封抬眼看去,一双眼睛深沉无底,“你今天在街上做什么?为何拦马?” “当时走神了。”舒姝惧怕那两只大狗,站在原地不敢动,看它们吐着舌头,不由想退后。 “走神?”陆泽封站起来,往墙边走去,“是真的?”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在街上见到她不躲开,坚定地站在街中央,他当时在想,她终于肯示弱了? 舒姝奇怪的看着陆泽封:“不然是什么?不会陆指挥使也像那些路人一样,以为我不甘心你和薛珍,才生气的去拦马?” b 分卷阅读222 r   心中委实无奈,当时脑子一团乱,只想逼出舒正楠,谁知道就拦了陆泽封的马? 陆泽封脸上没有表情,身边的两条狼狗忠心的跟随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舒姝。 “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去。”舒姝小心移着步子,想绕过陆泽封。 刚动了两步,那两只狼狗就上前对着她龇牙咧嘴。 舒姝不敢动了,看着那尖利地牙齿,真咬上的话,那人还能活? 陆泽封见到人是想离开,心中的一丝希望化为泡影,原来她就是他的执念,一直以来的执念。本以为有了薛珍,他可以忘掉她的…… 下午的暖阳照着街上的女子,她一身烟紫色,身姿纤巧,好像随时会被封吹走。他在马上,心里莫名的期望着。 “不用管这是什么地方,至于抓你来,这倒是真的。”陆泽封想要压下心中的怒气,见到他就想逃,那么对着薛鉴呢?她会笑吧? 是吗?难怪舒沉只是流放。 舒姝嘴角一抿,想不到陆泽封会直接承认,于是也不客气:“那就是你滥用私权!” “那又怎么样?”陆泽封不屑的一笑,“他薛鉴可以,我难道不可以?” “我不管你和他,我现在只想回去,你若真的要追究,就送我去官衙,我不介意!”舒姝道,话语如此时的夜风一样凉。 一只狗的身子蹭着舒姝的腿走过,嘴里是“呜呜”的低吼声,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它们不会咬你,”陆泽封也看出了舒姝的惊恐,果然还是以前那个胆小的丫头,“它们只听我的话。” 舒姝对上人的眼睛,压下心中恐惧:“倒还不知道,陆指挥使会这个本事?” “不知道吗?是你没问过吧?”陆泽封反问,是否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在乎过他,联系着两人的只有那小时候家人之间的婚约? 只是口中所说的婚约,甚至没有过仪式,连未婚妻都算不上。突然间觉得无力,他和她之间已经隔了千万里远了吗? 陆泽封不喜欢这样,他从来都是最出色的,甚至连宫里的公主……而他现在像什么?薛鉴随意一句话,他就要冒着雨去买糖球,那是羞辱! “怎么不说话?”他执着的想听见舒姝回应他。 舒姝静了下,看出眼前人的不对劲儿,以及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此种处境,可不是和他硬来的时候。 “那你叫我来,又是想做什么?”她觉得陆泽封无缘无故带着到这里,实在怪异。 眼见着人态度变软,陆泽封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就是想让你看看。” 舒姝不明所以,转头看着黑漆漆的宅院,以及偶尔响起的狗叫声……这里有什么好看。 “很大,挺好的。”她回了句,莫不是他和薛珍成亲以后的府邸?这么早就分出来住了? 良久,陆泽封笑了声:“姝姝,我会让你亲眼看到的。” 舒姝不回话,她实在没兴趣看陆泽封,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奇怪,总想着让别人看他们,廖千恒是,陆泽封是,就连薛鉴也是…… 那她其实也想跟他们说一句:谁爱看谁看! “还未恭喜你,听说几日后定亲。”舒姝开口,她觉得这不算挖苦,因为说这话完全没有感觉了。 陆泽封胸口像被扎了一刀,可还是不愿意相信,她会这样无情。因此,他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失望,又一次次的想再试探…… 有人跟他说,直接把她关起来就好了,女人好好收拾她,她就老实了。可是他真的下不去手,就像今日他终于让人抓了她…… 苦笑一声,她恨他,恨陆家。所以他会让她看,看有一天他会做到什么…… “没有抓你,我放你回去。”陆泽封妥协了,世上能有人让他心软愧疚,也便只是眼前这个了。 舒姝盯着人,手指扣了掌心:“真的?” “被她送出去!”说完,陆泽封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两只狼狗紧紧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从黑暗中走出,其中就有刚才的那个婆子,她上来拉着舒姝从小门里出去。 外面有一顶青呢小轿,婆子将人塞了进去,一句话也不说,动作凶狠。 舒姝头一懵,好像来的时候不是这条路啊?来的 分卷阅读223 时候……还真是傻,怎么就不想想人身上是不是官服? 但是陆泽封说一大堆听不懂的要做什么?他什么时候开始养狗了?这座宅子是谁的? 她是在一处路口被放下的,两个轿夫抬着轿子一句话不说的离开了。 夜里的街道人很少,这里比较偏,两旁铺子早就关了门。 舒姝弯下腰,膝盖处很不舒服,还不只要走多远才能回去? 她摸着身上那封信,长长舒了口气。懊恼着自己白日里太激动,居然想逼出大哥。现在京城局势很乱,大哥出现了岂不是被许多人盯上?只是她真的很想他。 都快一年了,本来以为人已经没了,谁知道突然收了信? 舒姝慢慢走着,步伐不太利索,如今只能再等着大哥自己送来消息,此前就跟以前一样。那么这件事要告诉嫂嫂吗? 她有些为难,大哥选择把信交给她,显然是不想让嫂嫂知道这件事。也是,嫂嫂若是知道了,必定全京城找人,日子肯定就不安定了。 如此想着,舒姝决定想先不把这件事儿告诉姜晴娘,万事还是稳妥些。又骂了一声自己太鲁莽,以后要沉住性子。 。 。 。 过了两日,没有舒正楠的消息。舒姝总是站在柜台处看着门口,在等待什么一样。 不少喝茶的客人往往也就看着美人失神,却不知手里茶水早已凉透。 这日晚上,姜晴娘带着念巧和许嬷嬷去了于家,一些定亲事细节需要商量,舒姝是未婚女子,又不是当事人,便没有过去。 她带着舒询在茶坊里,小孩子皮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躺在杂间的小床上,搭了一床小被子。 舒姝帮人掖好被角,轻轻退出来,想着侄儿醒过来就带着他回家。 一盏浅浅的灯火,她站在柜台前,再次摸出舒正楠的那封信,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与第一天的惊慌不同,她现在平静许多,至少大哥还活着,她可以等待,等家人团聚。 “哒哒”敲门声响起。 舒姝蓦然抬头看着木门,手差点就打翻桌上的油灯。 是大哥吗? 她心跳加速,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儿,跑过去想也没想,直接拉开了门,她的眼睛亮亮的…… “吱嘎”门开了,舒姝抬头看着外面的人,“殿……下。” “怎么了?”薛鉴眯了瞎眼,他看得分明,她开门时眼睛里的亮光,脸上的笑,为何现在就凝固了? 她不喜欢他来? 舒姝看看门外,激动的心情荡然无存,剩下的几许无奈,他怎么又来了?他总是来这里不太好,不管是被大哥知道还是这样会阻止大哥露面。 “怕被人看见。”她无精打采了一声,现在倒好,又变成以前那种做贼一样的日子了。 薛鉴哼笑一声,走进茶坊,看着这不大的铺子,眉头拧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儿,看这破旧的桌椅,灰扑扑的墙面,桌上的粗瓷茶壶…… 舒姝从人的表情也看出来了,定是嫌自己的茶坊又小又旧吧?还真是的,他以为什么地方都富丽堂皇的跟宫殿一样吗? “这里凳子很小,恐怕没有殿下要坐的地方。”她赶紧背过身,将舒正楠的信收了起来。 “不小,有你的地方都好。”薛鉴看看小凳子,一撩袍子坐下,手指敲了下桌面,“上一壶茶。” 舒姝瞪了人一眼:“打烊了。” “破例一下吧,我走了一路,口干舌燥。”薛鉴说着,眼神不自觉的就落上那软软的唇,灯光中带着温暖的橘色。 “没有热水了,泡不了。”舒姝再次拒绝。 “那我来烧水。”说完,薛鉴站起来,往里面走去。 眼看他就要掀开门帘进去里面,舒姝连忙跑过去,伸开双臂拦住,小声道:“别进去。” 薛鉴看看门帘,又看看眼前的女子,抬起手来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笑了笑,两只手掐上舒姝的细腰,身子前倾,薄唇轻轻碰着她的耳朵:“不让进,你里面是不是藏着人?” 舒姝耳边发热,往旁边躲了躲:“若藏着,怎么办?” “杀了!”薛鉴 分卷阅读224 的回答毫不含糊。 舒姝没来由一个寒颤,她想起大哥,要是知道大哥活着,薛鉴会怎么做?而大哥为了舒家,又会怎么做? “真有?”薛鉴捏上舒姝的下巴,对上她有些飘忽的眼睛。 “有。”舒姝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阴翳。 听到这话,薛鉴咧嘴笑了,蜷着手指刮了她的鼻梁:“长本事了。” “小声,询哥儿在睡觉。”舒姝皱眉,绷着脸道。侄儿虽然小,但是也会传话了,万一看见薛鉴,再跟嫂嫂说了。 如此,薛鉴反倒更开心,一把将人揽住:“既是个小娃子,那就不杀了,把他的姑姑吃掉就好。” “嗯……别痒我,嘶……”舒姝疼的吸了口气,手抓着他的手,阻止着。 “怎么了?”薛鉴把人松开,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两日不见,你又把自己怎么了?” “摔到了,膝盖碰了下。”舒姝低头看着腿,本来都结痂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又出血了。 “给我看看。”薛鉴把舒姝拉到凳子上坐下。 舒姝弯着腰,双手捂住膝盖:“不用看,快好了。” “不听话?”薛鉴蹲下,直接伸手去撩她的裙裾。 “哒哒”,茶坊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 64. 第 64 章 两人互相看看, 又同时看向门去。 舒姝心脏剧烈跳动,那敲门声太轻,她害怕是舒正楠这个时候回来。紧张的看着薛鉴, 在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脸。 薛鉴松开舒姝的裙裾, 站起身来看着茶坊的门,若有所思, 随即迈开了步子。 舒姝赶紧伸手拉住薛鉴的袖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去吧。” “好。”薛鉴任她拽着自己的袖子, 看她眼中闪烁着水波。他不喜欢这样躲躲藏藏, 想要带着她光明正大。 就像那日在全盛楼, 她当着陆泽封和薛珍的面, 为她撑腰。对,他想做的是这个。 舒姝不知道薛鉴的心思, 一步步朝着门边走去,窗纸上映着一个浅浅的人影。她知道刚才为何薛鉴想过来,因为这个影子是男子的。 她的手触上把手, 指尖抖了下,她也知道薛鉴此时在看她。 “谁呀?”舒姝开口问着, “我们已经打烊了, 要喝茶便明日过来吧?” 外面的人不说话, 身影一动不动。 如此, 舒姝心中更加不安, 生怕下一瞬外面的人就回应她:“实在不能开门, 因着这里只有我和侄儿, 见谅。” 门外的人嗯了声,用外地口音回了声“打搅”,随后便离开了。 舒姝盯着门扇, 那脚步声远去,她听出那声音并不是大哥,除去松了一口气,还有淡淡的失落。 大哥到底在哪里? 她的肩膀上落下一只手,然后慢慢爬上她的脸颊,摸上她的眼睛。 “在想什么?”薛鉴问,他这样靠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情绪,“不高兴?” “看影子。”舒姝道,然后手指指着门板,上面是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 薛鉴笑了声:“影子怎么了?” “想起小时候,和大哥一起在墙上做着各种影子。”舒姝转过身,然后就看见薛鉴一副若有所思,“殿下在想什么?” “影子也能玩儿?”薛鉴的视线落上门板。 他从小便是一个人长大,除了母妃没有人陪他玩儿,更不用说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在他们眼中,他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身份地位不配做皇族的人。 嘴角漫不经心的勾了下,视线转移到面前的女子身上。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他从来不在乎,只要有她就好了,因为她的暖的。 “来。”薛鉴拉上舒姝的手,拽着她到了茶坊那面灰扑扑的墙壁前。 他抬起自己的手,墙上的影子也抬起了手,反之放下亦然;随后他拉起她的手,墙壁上的一双人也拉起了手。 薛鉴笑了,眼睛盯着灰色墙壁,仿佛那是一幅精美的画作。 舒姝歪着头看他,他笑着的侧脸那样 分卷阅读225 好看,没有一丝暴戾冷酷之气,甚至嘴角带着淡淡的孩子调皮气。 “是这样玩儿?”薛鉴转过脸,对上舒姝的眼睛,问着。 “不是。”舒姝摇头,手轻轻从他的掌中抽回,然后攥着抬起来,对着墙壁。 她的手攥起,水葱一样的食指和中指伸着,对着墙壁晃了晃:“看,这是小兔子。” 薛鉴看着,墙上的两根手指动着,的确像草丛中谨慎的兔子。 舒姝的手指变了变,随后墙上的影子也换了:“这是狐狸,就是你跑去把它们猎回来,做成了毯子。” “像。”薛鉴双臂抱胸,笑着点头,“还有呢?” “很多,你看这是什么?”舒姝的手又换了一个形状,眼角闪过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个……”薛鉴看着她那转瞬而过的调皮,若果能抓回来,他真的想再看一次,“杂草?” 舒姝眨了下眼,怀疑的看着墙壁:“杂草?那是公鸡好不好?” “好,公鸡。”薛鉴看着变化的影子,“你刚才第一个做的什么?是狗吗?” “不是狗,是兔子!”说着,舒姝的手灵活的变回兔子形状。 只是这次她用了两只手做了一只趴着的小兔子,嘴巴好像还在动。 “这只兔子有趣,你别动,我学一下。”薛鉴道,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墙上的兔子影子,嘴角勾了下。 小兔子?呆呆地,很像她。 舒姝握着两只手,好奇的看着薛鉴双手能搞出什么花样?他的手是很好看,可是没人教他,他应该做不出。 果然,就看他的手指只是来回倒腾着,她觉得他这样只能做出一只蜘蛛来。 既然人家没让她教,舒姝也不开口,自己对着墙壁,做着小兔子吃草的影子游戏。她甚至将手高高抬起,让小兔子的嘴去咬薛鉴的影子…… 薛鉴余光看见了她的小心思,只是笑笑,他喜欢这样有活力的她:“咳咳,你的小兔子,让我看看。” “啊……”舒姝刚想让兔子咬他的耳朵,以报无数次他咬她耳朵之仇,闻言赶紧收回手,握着手对准墙壁。 “姝姝,我也会了,你看。”薛鉴两只手握着,投了一个影子在墙上。 舒姝歪着头看着墙壁上的影子,那根本就不是兔子,看起来形状挺吓人:“你这……” “看出来了?”薛鉴的影子张开嘴,直接咬上舒姝的兔子影子,“是狼!” “怎么成了狼?”舒姝放下手,还是刚才那样握着。 薛鉴两只握着的手学着狼张开嘴,然后戳上舒姝的额头:“狼才能把兔子吃了啊?啊呜!” 舒姝看着薛鉴的手,在看看墙上的影子,是很像狼……等等,为什么她要被吃掉? “我有蛇!”她对着墙壁,做着蛇的影子,张开血盆大口,一副吞掉那狼的架势。 薛鉴身子离着墙壁远了些,那影子变得更大:“你一条小蛇而已。” 舒姝比他离得更远,连墙上影子都变得淡了:“不是小蛇,是巨蟒,巨蟒!” “巨蟒啊?”薛鉴眼中带着柔和,对着墙上,将自己的狼慢慢靠近,最终送进了“巨蟒”的嘴中。 “好了,你赢了。”他松开手,活动着自己的手指,“过来。” 墙壁上的争斗已经停下,只有两个安静的人影。 “那晚你说追杀刺客,抓到了?”舒姝问,之前不觉得什么,这两天想了许多,为何那刺客偏偏往这边跑? 薛鉴的手指滑过桌面,轻拍了下:“过来坐下。” 舒姝走过去,在他的身旁凳子上坐下。刚落座,就见他在自己面前蹲下去,然后撩起自己的裙裾。 “为什么关心这些事?”薛鉴问,心里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来了,不过他很喜欢,她在关心他? “我就是问问,想着以后把院墙砌的高一些,免得到时候谁都能□□进去。”舒姝故意道,低头看着膝盖上的那处伤。 薛鉴皱眉,手指轻轻碰了下结痂:“不能留疤,绝对不行。” 舒姝盖下自己的裙子,挡住小腿:“留疤了也看不见。” “谁说的!”薛鉴抬手敲了她的额头, 分卷阅读226 他能看见,绝对不会让完美的她留下一点点瑕疵。“那刺客跑了,没抓到。” 他回答了她刚才的话,眼睛看着她,剩下的什么也没说。 “你……手拿开!”舒姝见着人得寸进尺,居然又来抓她的腰,恨不得抬起脚来将人踹开。 薛鉴看着那只蠢蠢欲动的小脚,她的本性越来越露出来了,于是想着,她要是无法无天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是回到京城才与她有了交集,之前她在京城是如何的,他不知道,只是零星听人说,几乎京城所有的男子心中住着的人,就是她。 果然,美好的东西是谁都会喜欢,可是真正能到手的话,那就得看谁的本事大。 舒姝被人逼在桌边,皱着眉警告道:“你……我嫂嫂会过来的。” “那又怎么样?”薛鉴无所谓一笑,低头啄了下红艳的唇,“想好了没,去别院。” “没有。”舒姝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人现在还记着。那里并没有什么好回忆,不知道他的执着什么? 墙上的影子变得奇怪,两人挤在一起,矮的影子几乎像要折断一样…… “姑姑?”一只小手掀开帘子从里间出来。 舒姝一惊,慌忙推开身前的人,结果被人再次带了回去,红唇落下狠狠一吻。 舒询的小胖手揉着眼睛,模糊的看着有人推开门离开:“姑姑。” 舒姝抬起袖子擦擦嘴,蹲在侄儿面前,一张脸都红透了。他太可恨了,居然挡着孩子的面这样…… “询儿,醒了?”尽管对方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可她还是心虚,羞赧的无地自容。 “我娘呢?”舒询根本没注意,只是单纯的摸摸肚子,“我饿了。” 舒姝松下心弦,孩子天真,应当没有看到刚才……太过分了,又骂了薛鉴几声。 “好,姑姑带你回家,给你做面吃。” “嗯,”舒询点头,小手摸上舒姝脸颊,“姑姑的脸好烫,生病了吗?” “没有。”舒姝拿下舒询的手。 要是这孩子知道自己的爹回来了,该多高兴啊?为什么大哥还不露面? 。 。 。 天气越来越暖,湛蓝的天空中,不知是谁放了一只纸鸢,孤单单的与浮云为伴。 午后,姜晴娘和许嬷嬷外出,帮着念巧置办一些东西。 舒姝在茶坊的后院,墙边的花丛生机越来越盛,嫩绿的叶儿不断冒出。在这里还能听见男人们的吆喝声,那是于家在翻修房屋,为着于家大郎的亲事准备。 念巧在前面忙活,这时候客人不多,只需简单看着就好。 浇了花,舒姝洗干净手,从后院出来,想到柜台帮着收拾下。 正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外,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人先是朝里面看了眼,接着喊了声:“姑娘,你看谁来了?” 舒姝迎出门去,就看见刘老夫人从车厢中出来,一头银发挽成髻扣在脑后。 “老夫人?” “姝姝,”刘老夫人脸上是慈爱的笑,伸手握着舒姝递过去的手,慢慢踩上马凳,“我来看看你。” “你慢点儿。”舒姝没想到刘老夫人会来,那日城外五里茶肆,本以为是人的客套话,毕竟年龄大了,来回京城实在奔波。 刘老夫人站下,抬头看看茶坊,又看看周围:“变了好多。” “老夫人请里面坐。”舒姝扶着人,提示着脚下的台阶。 “好。”刘老夫人点头,心中不无感慨,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刘笛玉。 同样的命运降临在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身上,上天也给了她们同样的选择。可是两人选的路不一样,刘笛玉选择依靠先帝,舒姝选择自己站起…… 厅堂中有客人,舒姝便把刘老夫人带进了里面小间,这里就是平常她们休息的地方,不大,摆了一张小床,还有桌子,几乎就容不下别的摆设了。 “怠慢了,这里有些小。”舒姝扶着老夫人坐在小床上,“没想到你会来,也没准备什么。” “不必忙活,说过来看看你,现在天暖了,身子想活动一下。”对着这些,刘老夫人倒是没介意,她有过无上荣华,也有过跌进泥沼,一些东 分卷阅读227 西早已看透。 念巧提着水壶进来,好奇的看着老夫人,手里摆了茶碗在桌上。做了这些,她就出了小间。 “老夫人的腿,下山很麻烦吧?”舒姝坐在桌前泡茶,细白的手指捏着壶盖。 刘老夫人看着恬静的女子,大约谁都会喜欢吧,难怪那孩子会栽在她手里。也好,让他知道什么是情意,那么冰冷的人总算遇到了克星。 “走走还不错,”老夫人笑着,“我原本不太出来,这几日偶尔会去安清师太那边。” 舒姝点头,两位老人心中已然没了过往的恩怨,可以心平气和的相处。 刘老夫人接过茶盏,看着清透的茶汤,躺在碗底的叶片子:“什么时候有空,去山上跟我说说话?以往不觉,你走了后,就很想找人说话。” “知道了,有空会去探望。”舒姝应着。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卢妈妈的笑声,原是她和念巧在聊家常。 “真是的,笑起来这样大声,在山上一句话不说。”刘老夫人笑着摇头,“还是有人的地方才热闹。” “京城人多,总有各种事情发生。”舒姝也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念巧和卢妈妈说得很投机。 刘老夫人喝下一口茶:“是不是想知道,那日我与太傅说了什么?” 舒姝抬头,其实也能猜出个大概,因为父亲走得时候,脸上是轻松地。 “我对他说,我放下了。”刘老夫人笑着,“想让他也放下。” “是吗?”舒姝应着,心里无比复杂,虽然舒沉是她的父亲,可是他做的有些事情…… “算起来,最无辜的就是你了。”刘老夫人叹口气,心中泛起心疼。家里倒了,没有庇护,那个坏心眼儿的孩子还时时欺负她,也难怪她到现在都不想回头。 只是她要是真的走了,让他找不到…… 老人不敢想,那样的话,那孩子肯定更疯,到时候没人可以拉得回来。 “别怨他了,好不好?”刘老夫人拉过舒姝的手,“你其实能感觉出来,是不是?” 舒姝想对着人笑,可最终只是嘴角动了下。她当然能感觉到,可是对于以后还是茫然,与其走一条自己摸不准的路,何不选择一条清晰的路? “就像老夫人说,都过去了。” 刘老夫人看着人的眼睛,这样的话看起来是答案,其实并不是。这个姑娘还是不想回头? 这时,卢妈妈从外面进来,一脸的笑,丝毫没看出屋里两人的表情,兀自道:“这念巧丫头倒是有趣,什么话都说,与我对脾气。” 刘老夫人笑着摇头:“你是与谁都对脾气。”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见那孩子实诚,说话也爽快,”卢妈妈看看舒姝,又道,“就像姑娘吧,我就不能那样说话。” 舒姝故意做出不满样子:“卢妈妈是说姝姝不好相处?” “没没,”卢妈妈连忙摆手,略黑的脸上毫不尴尬,“只是觉得对脾气。” “既然对脾气,就收她做个女儿吧?”舒姝脱口而出,看似是说笑,实则是心中忽的冒了一下。 “这……”卢妈妈显然一愣,“我这样的人哪配有女儿?人家父母会愿意?” 舒姝握着茶盏:“我只是说笑的。其实念巧是我当年在路边捡回去的,当时她小小的,为了活命扮成小子。” 那时候还是身边的嬷嬷一眼看出,说那被人欺负的小乞丐是个姑娘。 话只说到这里,卢妈妈看了眼外面,脸上的笑渐渐平了下来。 “晚上跟老人家我用膳,好不好?”刘老夫人问,“你这里有活计要干,先不打搅了。” “晚上……” “晚上让卢妈妈过来叫你,”老夫人对着舒姝使了个眼色,“到时候你带着这个叫念巧的丫头。” 舒姝看着刘老夫人,眼波微晃,所以人是觉得这样可以?带念巧一起去,真的可以? “好,谢谢老夫人。”她应下了。 刘老夫人并未久坐,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好像也怕耽误这边做买卖。 人刚走没多久,姜晴娘和许嬷嬷带着一堆东西回来,直接提到了里间。 “齐了吗?”舒 分卷阅读228 姝问,看着小床上满满当当。 “应该还有些东西没记起来,先准备这些。”姜晴娘捏着茶喝了一口,“以前不知道,现在自己亲自去买,才知道银子不禁花。” 闻言,舒姝笑了声:“嫂嫂是不是心疼了?到时候好好跟念巧说说。” “哪有,就是以前不出门,什么事情都有人帮你办,这些也都不懂。”姜晴娘笑着瞪了舒姝一眼。 “说的是,之前什么都不懂,谁会想咱们有一日在街边开了茶坊。”舒姝弯腰,收拾着床上的东西,“晚上要带念巧出去一趟。” “去哪儿?”姜晴娘问。 “不会有事的,等可以了,我就跟嫂嫂说。”舒姝道,毕竟方才只是随口说说,现在想起倒是有那么点儿鲁莽。 临近傍晚时,舒姝让念巧回家换件新衣裳,自己在茶坊这边等着。 一个孩童走进来,手里攥着一只红艳艳的糖球,她一下子就看到了,而那孩子也在看她。 “你找谁?”舒姝走到门边,蹲在孩子面前。 “送信……”孩子摊开自己的手心,那里有一团纸条。 舒姝接过来,回头看了看忙碌的许嬷嬷,自己一个人走到外面。 纸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却是明明白白。她攥紧纸张,迈开步子上了街。 橘色的光洒满街道,落在每个人的脸颊上。 舒姝双颊微微泛红,拐进一条巷子,曲曲绕绕的走着,脚步很快。 她穿过几条窄巷,终于到了宽阔的运河边,碧绿的河水荡漾,船只行驶在水面上,有人喊着号子…… 这里不是码头,所以人很少,只有远处两三个妇人蹲在河水洗着什么。 柔嫩的柳枝轻摆着,显示出属于春日的活力,水边的草儿早已迫不及待的疯长。 树下,男子一身灰袍,头戴斗笠,柳枝落在他略显瘦削的肩头,他静静的看着水面,好似在想着什么。 舒姝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几丈之外的人。 须臾,那人也看过来,斗笠盖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的嘴唇张了张,却只是深深吸了口气。 舒姝往前走了两步,淡紫色的衣裳被柔柳趁得那样明媚娇柔,小心翼翼的带着期望的眼神。 “姝姝。” 男人叫了声,声音沙哑中带着颤抖。他的手想抬起来,最终攥成拳。 就算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可是当亲眼看见,心中还是起来惊涛骇浪。舒姝快走两步,到了男人跟前,抬起一双蓄泪的眼睛。 “你回来做什么?”她哭着问,甚至伸手去推他。 舒正楠身子晃了下,任由妹妹这样推着他,眉头紧紧锁起,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你不要我们了?”舒姝对着人喊着,泪流满面,声音带着颤抖,“你忘了你还有妻儿?你这半年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 她呜呜哭的伤心,不再推搡自己的哥哥,而是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对不起,”舒正楠艰难说出三个字,“大哥不好,让你受苦了。” 他伸出手想拍拍小妹的肩头,最后还是收回了手:“你别哭了。” 舒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觉得很委屈,心中的积攒的那些委屈全部迸发出来,如泄闸的洪水。 “姝姝,你听我说,”舒正楠绕到人跟前去,“我还有事,不能在此久留。” 舒姝一双泪眼不可置信:“什么,你还要走?” 65. 第 65 章 碧波轻荡漾, 河中倒映着两道影子,风过,便将那倒影揉碎, 再慢慢复合。 舒姝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心中甚至开始发怒:“既然想走,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这大半年他活着, 却不送一点消息来,就让她们在家中悲伤, 他可知道姜晴娘当初差点自尽? “姝姝, 大哥还有事, ”舒正楠想摸一下小妹的头, 可是看到她质问的眼神,退却了, “你信我,我会回来的。” “信你?那你现在就回去!”舒姝道,她伸手推着舒正楠, 想把人拉回家去。 分卷阅读229 “你也知道,我不能被人知道!”舒正楠道了声, 隐隐含着悲痛, “不是吗?” 舒姝停止了动作, 抬头看着大哥。见他缓缓将斗笠摘了下来, 继而她的眼中现出惊讶。 “你的脸……”她盯着他额上的两道伤疤, 颤巍巍的伸出手指轻轻拂上, 心疼着, “怎么回事?” 舒正楠只是不在乎的笑笑,看着眼前小姑娘,刚才还一副不饶人的任性, 现在就软软的心疼他。她还是他那个心软的妹妹啊,真好。 “没事儿,都好了。男子身上有疤痕是常事,不过我的在脸上而已。” “怎么会没事?眼睛……没事吗?”舒姝刷刷的掉泪,那条最长的伤疤几乎是划眼而过,那样狰狞,芝兰玉树的哥哥,那张脸曾何其出色? 舒正楠摸了一把眼周围:“你看,真没事儿。” 舒姝吸了吸鼻子:“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为何不回来?” “那我就跟你说说,”舒正楠看去平静的河面,“在关外,使团队伍碰到贼匪,很多人死了,我有一匹马,就跑了出来。” 舒姝点头,认真的听着。 “荒原上没有路,后来遇到狼群,马也没了。”舒正楠无奈了笑了笑,轻描淡写着,“我就摔了下,后面一个异族部落救了我。” 虽然只是简单的说着,舒姝已明白当初的凶险,也知道舒正楠这样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你一直在部落里吗?他们是好人吗?”舒姝又问。 “是好人吧?”舒正楠道,“我一直在养伤,好容易遇到经过的商人,就听说了京城……家里的事。” 舒姝撇开脸看去河面:“伤很重是不是?” 所以大哥根本不是不管她们,而是受伤了,得不到消息,回不来。 舒正楠没有回答,只是说:“后面我写了封信,就寄给姨母了,你收到没?” “真是你写的?”舒姝瞪大眼睛,那么之前不是廖夫人骗她,那封信的确是大哥写的,“廖家早已不拿我们当亲戚了。” “知道了,所以我回来,也不再找他们。”舒正楠叹气,当初因为是姨母,才会写信给廖夫人,岂料人家根本就不想帮。 舒姝这边担心,由此,廖夫人其实也知道大哥活着? “姝姝,大哥真的有事,等我办完事,就带着你们离开。”舒正楠重新扣上斗笠,在脖间系了绳。 “你要去哪儿?”舒姝知道这是人要走了,连忙伸手拉住,“你都不问问家里怎么样?不问问询哥儿?” 舒正楠手一顿,他当然想问,他更想回去看看,可是也明白,一旦回到家里,他就再也离不开了。 “你们好好地,我会回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舒姝觉得很不对劲儿,家里的明明是亲人,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比家人团聚还重要? “听话,大哥从来没骗过你,是不是?”舒正楠眼中闪过挣扎,随后坚定地拂掉了舒姝的手。 他转身大步离开,一身灰袍随着风摆着。 “大哥!”舒姝喊了声,“别走,我们一起商议,离开京城,去南方好不好?” 她不安,很不安,她觉得舒正楠这次离开做的事并不好,甚至会回不来…… “江南?”舒正楠缓了脚步,“好,等大哥回来,一定带你们去。” 舒姝跑着,想去追上他,把人拉住,不让他离开。 可是舒正楠步伐很快,直接跃身而起,跳进水中一叶小舟上。一只船镐轻轻一推,船离了岸边,进到水中,飘飘摇摇而去。 “你回来!”舒姝对着河面喊着,却只能看着船越行越远。 河面那样温暖,是夕阳的余晖染透,可是风又是那样凉,凉的让人摇摇欲坠。 直到小船消失不见,舒姝还是站在岸边,她以为大哥会像以前一样,不会丢下自己。可是这次她没等到,一直到天色暗沉。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茶坊时,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以及说笑着的卢妈妈和念巧。 “姑娘,”念巧跑过来,“马车来了,卢妈妈说我也可以去,真的吗?” 舒姝努力让自己从方才的失落中出来,嘴角扯出一笑来:“嗯,可以。” 分卷阅读230 卢妈妈跟过来:“特意早过来,现在走吧?” “还要麻烦你来这一趟。”舒姝客气着。 “哪里话,姑娘上车吧,”卢妈妈摆好马凳,对人笑着。 姜晴娘知道是上次那位和公公说话的老夫人,便也没什么不放心,心中只好奇对方到底是谁。便也就叮嘱了一句:早些回来。 舒姝看到赶车之人又是一愣,“卢伯?” 这是全都从法恩寺后山下来了吗? “啊。”卢伯微勾的身子对着舒姝行礼,眼神在念巧身上一落,带着温和。 “快赶车吧!”卢妈妈嗔怪的看了眼卢伯,伸手拽拽他的衣角。 卢伯点头,伸手牵上马的缰绳。 马车前行,窗帘微微晃动,车厢中是卢妈妈和念巧的说话声,嘻嘻哈哈的热闹。 舒姝看着窗帘子,心里难以忘记刚才河边的一幕。舒正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家与妻儿相见? 若说他怕被别人发现,那么可以坐下来一起商议,总有地方可以暂时躲藏,而她也会提前打算,就算立即离开京城都可以…… 可是自始至终,舒正楠什么也不说,只说让她们等着他回来。 “你说是不是?”念巧拽了拽舒姝的袖子,“姑娘,你怎么了?” “什么?”舒姝回过神来,看着车里的另外两个人都看着她。 “哦,念巧说她以前老闯祸,然后许嬷嬷就不给她饭吃。”卢妈妈笑着道,眼神重新落回念巧身上。 其实白日里舒姝那句看似无意的话,在她的心中也激起了波澜。她年轻的时候是在腌臜地方关着的,身子早就坏了,而男人也不可能有孩子。两人就是这样搭着伙过日子,从来不敢奢望什么孩子。 舒姝对着念巧无奈道:“这才刚出门,你就说嬷嬷的坏话,忘了你闪到腰的时候,谁整日帮你送饭了?” 念巧挠了挠头,声音变小:“我就是说着玩儿,许嬷嬷人其实很好。” 舒姝自然知道人的意思,或许就是碰到投机的人,想要什么都说出来。 “家里嬷嬷也是为她好,念巧爱吃东西,没有节制,嬷嬷是怕她吃坏肚子。” 卢妈妈赶紧点头应和:“这话没错,东西再好吃也得节制。” 这样说着,马车停下了。这时候,舒姝才想起来,要来的是什么地方。 三个人下了车,并不是献王府,而是一处普通的院子外。 “老夫人在里面等着,姑娘快进去吧。”卢妈妈在前面带路。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子,应该是修缮过,哪里都很新。 舒姝跟着进去,身旁跟着念巧,好奇的四下看着。 “念巧,以后要守规矩,记得许嬷嬷教你的那些,与人相处脸上要带笑。”舒姝看着身边丫头,嫁到于家,人难免要学一些规矩的,以后脱着于德铭的关系,念巧的一举一动也需要注意。 念巧嗯了声,规矩的半垂下头,不再到处张望。 舒姝笑了笑,人的天性其实很难改变,只希望念巧以后能慢慢学一些。若是这件事能成,那最好了,到时候……他看着卢家夫妇的面子,也不会对念巧下狠手的。 “公子不知道何时才回来,我先去伙房准备下。”卢妈妈道。 舒姝应着,回头看看念巧:“要不要跟卢妈妈去说说话?” “哪里使得?你们是客,我自己来就好。”卢妈妈赶忙拦住念巧,表示自己一个人就行。 “妈妈让她跟着学学,她现在都不会烧菜。”舒姝笑道。 念巧脸红了红:“是,我去帮你烧烧火?” 卢妈妈倒也不再推辞,喜滋滋的拉着念巧去了伙房。 看着两人离开,舒姝想,应该刘老夫人一早嘱咐过,卢妈妈才不说出她和薛鉴的事。只是人刚才的意思,是薛鉴也要来吗? 这里环境不错,安静清幽,是他给老夫人在京城准备的? “姝姝?”屋里的人叫了声。 舒姝应了声,随即走到正屋前,推门走了进去。 很奇怪,屋里的摆设竟和法恩寺后山老夫人的屋子一样,供案,观音像,香炉, 分卷阅读231 一旁的软塌。 刘老夫人正坐在软榻上,手边支着一张琴架,上面一把琴:“你看,这是你的琴。” “滴玉?”舒姝看着琴,那是刘笛玉的遗物,薛鉴在年节那日送给了她,“老夫人,这个不行。” “我说行就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它的主人。”刘老夫人轻轻磨着琴弦,“你忍心让它一直蒙尘在角落?” 舒姝走过去,是喜欢这把琴,可她为何要收呢? “不想拿?”刘老夫人问,也是看出人的犹豫,于是说,“无妨,这就是你的了,来,给我弹一首曲子。” 她手中转着佛珠,轻轻靠着软塌,神情温和。 舒姝坐下,活动了手指,才觉察最近只忙着泡茶,这手指不如之前软了。 调整了姿势,纤纤手指落在琴弦,拨了一下。深沉动听的琴音传出,带着久久的余韵。 很快,一个个音节从指间弹出,充斥在屋里的每个角路。 本来闭上眼睛的刘老夫人,此时看着舒姝弹琴的身影,若有所察的觉得人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也是,这样的年纪总是心事很多的,以后会更多,人生本就如此。 一曲作罢,舒姝收回手,心绪还没有彻底收回来。舒正楠的出现,让她无法平静,以至于这个时候都在失神。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不肯回家? “晚膳,让那个叫念巧的丫头跟着卢伯他们用,你觉得怎么样?”刘老夫人问,“并不是嫌弃她,只想让他们多说说话。总是在山上,他们也好多年没同外人接触了。” “就按老夫人说的办,念巧也会自在些。”舒姝点头。 这样做是妥帖的,不说规矩该如此,就是真让那个念巧过来饭桌,人恐怕根本就不会用饭了。 晚膳的时候,薛鉴来了,他换了一身普通衣衫,就像是普通人晚上归家同家人晚膳。 第二次三个人同桌用膳,舒姝少了些不自在,对于旁人加进自己碗里的菜,总是回以道谢。 “直接去王府住不就好了?”薛鉴问,眼睛偶尔看着对面吃饭的舒姝。 “在这里挺好,不用太麻烦,”刘老夫人道,“过两日我就回去了。” “留下来不行吗?”薛鉴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 舒姝能听出他那隐约的期待,因为他的亲人就只剩下刘老夫人了,而那些薛家的人,说到底只把他当成逆贼。 “在那边住习惯了,”刘老夫人搁下筷子,枯槁的手握上茶盏,随后又道,“若是你成婚,我就回来。” 薛鉴半垂眼眸,筷子轻碰碗沿,并不说话。 “你那里什么时候有了人气儿,我就考虑搬过去。”老夫人又道,“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受不了,经不起整日的担惊受怕。” 她说的是王府冷清,可是意思都能听出来。薛鉴做事很辣,她这个老人住进王府,整日听到的,知道的,都是他如何杀人……她的亲人也是有他了。 “姝姝,喝点水。”刘老夫人不再同薛鉴讲话,看去乖巧的姑娘。 每次和这个外孙子说两句话,就会气从心生,恨不得拍他脑袋两巴掌。明明能手握天下,偏偏一个姑娘让他就没了办法。 舒姝道谢:“我也吃好了。” “吃好了?”薛鉴盯着舒姝那小小的饭碗,“一点儿饭量没涨啊,鸟儿都比你吃得多。” “吃你的,多话!”刘老夫人狠狠瞪了薛鉴一眼,转而对着舒姝笑眯眯,“再吃点儿?” 薛鉴噗嗤笑了声,感情外祖母现在最喜欢的是这个丫头,还训斥自己。 “笑什么?别人还在吃饭!”刘老夫人回头又瞪了一眼薛鉴。 薛鉴无奈摇头,好像他就不该来,跟个眼中钉一样。还有他也想和舒姝说话,但是外祖母一直拉着人,他怎么办? “我也吃好了。”他放下碗筷,眼睛瞥见墙边的琴,嘴角温和的翘了下。 三个人都停下碗筷,刘老夫人往后倚了倚身子:“让卢妈妈多和那姑娘说几句,有些事情也看缘分的。” 舒姝明白人的意思,若是真行,念巧也算有了靠处,于家其他人再不敢把她怎样。 一切都要安排好才行,现在就只等大哥回来。 分卷阅读232 “跟我来。”薛鉴站起来,看着舒姝。 舒姝没想到人会这样直接,便看去刘老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羞赧。 “我要念佛了。”刘老夫人笑着道,“吃了饭,你去走一走。” 舒姝跟着薛鉴出了正屋,看着外院的灯火,刺客念巧应该和卢家夫妇也在开心的用膳吧? 薛鉴走到院子后门,推开了小小的木门。回身来,他牵上她的手,在她的掌心抠了下。 “真饱了?要不要我下河给你摸鱼吃?” 舒姝站在门边,才感受到带着水气的凉风,哗啦啦的水声就在门外响起。 “这后面是河?” “是,流到前面就会汇聚到运河中。”薛鉴拉着人到了河边,“不爱说话,有心事?” 舒姝歪着头看着他,他怎么看出来的?明明掩饰的很好。 “为了念巧。”她扯了谎,大哥的事不能说,更何况现在根本不知道人在哪里,干什么? “总想着别人,不想想自己?”薛鉴伸手圈上她的细腰,带在自己身旁,心中涌上满足。 她不跑了,也不躲了,还会同他说着简单的话,甚至她的烦心事,这样真好,是不是这就是真情实意? 薛鉴不太懂,他从小不相信什么感情,只知道人要是有了至高权利就有了一切。现在这样,他觉得就是,因为明明那样简单,可是就愿意这样陪着她。 “我?”舒姝看着脚边的河岸,只要迈前一步就会掉进水里去,“我很好啊,没什么事。” “想想啊?”薛鉴的指尖的她腰间勾着,想要寻到一点儿什么,“真没有想要的?” “想不到。”舒姝摇头, 她又撒谎了,其实她有想要的,那就是平静宁和。舒家倒了后,苦楚太多,苦得都不愿多想一分。 “再想想?”薛鉴不依不饶,“看我能不能给你?” 他双手拂上她的双肩,低下头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回应:“我觉得我能。” 舒姝心中一疼,不,他不能。 “为什么不说话?”薛鉴莫名心慌与舒姝的安静,轻轻晃着她的身子,“告诉我。” “暂时想不出。”舒姝笑着,“殿下问这些莫名的话,好奇怪。” “奇怪?”薛鉴将人抱住,“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舒姝没有动,让他这样抱住。她原先那样恨他,想躲开他,现在有些茫然…… “你不说就算了,那说说,怎样做你会开心?”薛鉴问,从见到她就看她无意识的皱眉,不是有心事是什么? 以前不在意她,现在对她上心,才发现她的心情其实都会写在眼睛上。 “想让念巧好好嫁人,不要被婆家看不起。”舒姝说着,鼻子一酸,于家仅是出了一个举人,要进他家的门就这般难,身份有时候就是一道天然的横沟。 薛鉴放开人,拉着她沿着河岸往前走:“女儿家担心的就是这些吗?” 这就是不同吗?男人想的是争权夺利抢天下,女子在乎的是这些事? “月亮出来了。”舒姝看去天边,弯弯的月儿清冷的挂在天边。 薛鉴看到月亮,想起了一件事:“捧月楼,已经拆了。” “什么?”舒姝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那楼花了两月建好,奢华无比,才存在几日就拆了。 “觉得不好,所以就拆了。”薛鉴一副不在乎。 其实他在乎,那里原是他用来锁她的笼子,华丽却很冰冷,里面的时光并不美好。每次见到,心里就像被刺了一下。 “等等。”薛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黑暗处,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 “我有事要走了,你回去小心些,最近最好别乱走。”他叮嘱着。 “是不是有什么事?”舒姝问,心中很不安。 “不管什么事,结果还是一样,一个人也跑不了,”薛鉴拽了下衣袖,冷笑了声,“让本王看看这次能抓到什么?” “刺客?”舒姝感觉很不好,试探着问。 “这些不说给你听,”薛鉴捏了捏舒姝的脸,“到时候便抽了他们的筋。” 分卷阅读233 舒姝忍不住一个寒颤,眼看着人往前走去,最终带着他的手下离去。 。 。 。 回宁安巷,是卢妈妈亲自送的,一路上她拉着念巧好一个说道,不时会向舒姝投一个感激的笑。 不知是不是在河边的时候吹了风,舒姝的头有点儿疼,就像一根细细的针在她的脑里穿梭。 “应该过几日就回去。”卢妈妈笑着说话,“明日看有空,我就过来喝茶。” “来吧,来吧,”念巧赶紧道,“我家姑娘泡茶最好了。” 舒姝回过头,看着两人说得欢快,的确是脾气很对。上车的时候,也看见卢伯脸上温和。 “到了。”念巧先行掀了帘子跳下车。 “舒姑娘,谢谢你。”趁着念巧没在,卢妈妈对着舒姝作礼。 “要谢谢妈妈,饭菜很好吃。”舒姝没多问,人家有意自会再来,倒不必太过明白,反而让人为难。 目送马车离开,舒姝便和念巧一起往家里走。 看念巧的样子应该是很开心,口里哼着抛了调的曲儿,走路几乎跳了起来。 舒姝咳了一声,“注意走道儿要平稳,不能甩手。” 念巧赶紧收敛,她现在已经很注意。许嬷嬷也教了,以后于家不会是平常人家,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正走着,前面跑来一个慌张的人影,见着两人就哭着扑了上来。 “嫂嫂?”舒姝赶紧将人扶住,“怎么了?” “询儿……他,”姜晴娘浑身发抖,泣不成声,“他找不到了!” 66. 第 66 章 姜晴娘瘫在地上, 哭得撕心裂肺,平时温婉的她此时全然不顾的嚎啕着,嫩白的双手拍打着坚硬的石板路。 舒姝瘦弱的身子晃了晃, 心里一下子沉了无底深渊, 又被人生生撕裂。 “询儿……”她蹲去地上,拽上姜晴娘的手臂, “怎么会这样?” “我的孩子!”姜晴娘哭着,已经六神无主的她, 现在什么也说不出。 舒姝狠狠咬着自己的腮肉, 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她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舒询是她最心疼的侄儿,现在丢了? 以前听说过有丢孩子的人家, 但是能找回的有几个? 她不敢想,舒询真被人拐走会怎样?而天下之大,又该怎样找回孩子? “姑娘, 你别哭。”念巧上前想将人搀起来,“咱们先找人, 别哭啊!” 现在这个时候, 最冷静的反而是性情简单的念巧, 她说先找人, 不能哭。 舒姝的好像被人抽了筋骨去, 疼得心都碎掉。她扶着念巧站起, 泪水冲刷着脸蛋儿:“找人!” 念巧又扶起姜晴娘, 劝着:“少夫人,先回家商量下。” “不行,找了, 没有!”姜晴娘哭成了泪人,完全听不进去,头发披散着,“谁偷了我的孩子!” 舒姝看看漆黑的夜空,再看看眼前哭得不行的嫂嫂,心中难免起了埋怨,为什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嫂嫂,什么时候的事儿,许嬷嬷呢,她在哪儿?” “少夫人,你先别哭,快说啊!”念巧焦急的问道,“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找?” “先回家,别在这里。”舒姝头疼欲裂,柔弱的双肩几乎扛不住了。 她抠着自己的手心,想要清醒,可是不行,丢的是她最亲的侄儿,是她把自己祭了出去才护住的家人。 念巧背着软成一团的姜晴娘,回头看着舒姝:“姑娘,你怎么不走?” 舒姝想走,可是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静静的站在黑夜的巷子里:“知道了。” 她的手扶着斑驳的墙壁,漂亮的指甲抠着,根本试不出疼。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她碰上?她也会觉得累啊! 回到家中,姜晴娘断断续续说着,差不多是晚膳前后,她和许嬷嬷在弄晚饭,孩子起先是在门口玩儿的,后面再出来找就不见了。 “姑娘,要不去找于婶子帮忙?”念巧问。 舒姝摇摇头,于家肯 分卷阅读234 定已经去过了,许嬷嬷不在家,也定然是挨家挨户的去找了。现在这时候已经宵禁,街上是不准人走动的。 “先别慌。”她这样说着,可是她也慌了。 以前府中就有卖进来的仆从,没有父母,更别说有些楼馆也会买些漂亮孩子…… 趁人不注意,姜晴娘一把抹了眼泪,直接冲出了院门去,细细的身子溶进黑夜中。 “少夫人!”念巧叫了声,赶紧追了出去。 舒姝倚在墙壁上,从来没有这样无助。就算是当日面对薛鉴,她至少可以谈,但是舒询丢了,她找谁去谈? 就差一点儿,家人就可以团聚了,怎会这样? 那弯冷月已经到了头顶,淡淡的光辉。 于家那边有动静,舒姝知道肯定是人家也在帮忙,只是到了宵禁时间,没办法了。 京城这么大,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如何去找? 舒姝想到了薛鉴,可他今晚在哪儿她不知道。 狭长的巷子里,是一个女子轻轻的脚步,她仔细听着每一家的动静,每当有孩子啼哭,她都会紧张的停下来,屏住呼吸仔细辩听…… 她避开大街上巡逻的兵士,只在窄小的巷子里聆听。 直到走到东方开始泛白,她再无力走动,身子软软的顺着墙壁滑下,最后抱着双膝缩成一团,抑制不住的抽泣。 绝望!就算她拼命守护,人还是丢了。 薛鉴找来的时候,便看见旧墙下发抖的人。他是凌晨回府,明岚告诉他的,原是那许嬷嬷找不到舒姝,跑去了王府。 “别哭,我帮你。”他解了自己的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她抬脸,泪痕模糊了整张脸,全是无助和绝望,好像失去母兽的幼兽:“我的脚好疼,走不动了。” 他蹲下,伸手为她擦脸:“没事的,我带你回家。” 他背起她,才发现还是那样瘦,根本从来没有长胖过。而她就乖巧的趴在他的背上,任着眼泪打湿他的衣衫。 “我很没用,是不是?”她心疼的呢喃。 他看着前方:“不,姝姝最好。” 她还在哭,不会因为这句话而好受一分。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可是他找来了,头发乱了,是因为跑了很多路吗? 薛鉴把她送回了宁安巷,在院子几个女人的注视下,他把她送进她的卧房,放去床上,为她拉上被子,抬手扫去她脸上的落发。 “傻丫头。”他有些气的,可是看着拽着自己袖口的手,心里只剩下疼。 “你把他找回来好不好?”舒姝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好像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好。” 只一个字,舒姝便再次泪流满面,抖着的双唇再说不出什么。 “要不要谈个条件?”薛鉴的手落上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舒姝微闭了下眼睛,轻轻颔首:“知道了,什么都答应。” “成交。” 留下这两个字,薛鉴离开了,并未看舒家其他女人一眼。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她,做什么也是为了她。刚才的话,相信她们也听见了,正好。 他狠狠的想,要不是这几个拖累,他的姝姝何至于受这么多苦?若是他,这样无用的人早就杀了! 舒姝翻过身去,她知道姜晴娘走进来了。 “姝姝,你……” “对,正如嫂嫂所见,他就是薛鉴。”舒姝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砸在被褥间。 姜晴娘身子摇摇欲坠,堪堪扶着桌子稳住,她的眼眶发红:“怎么会这样?你……” “嫂嫂想说什么就说吧。”舒姝闭上眼睛,脸上痛苦不堪。 就算如何努力,始终有些事情是控制不住地。她真的努力过了,真的! 许嬷嬷上来扶住姜晴娘,心中觉得对不住。若不是找不到舒姝,她怎会找到献王府去? “对不住,是我的错。” 舒姝猜到了,不说许嬷嬷,其实她自己也想去找薛鉴的。只是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了,她以前的不堪。 身子下意识的勾着,她很冷。她不知道嫂嫂和念巧会如何看 分卷阅读235 她,她可是跑去跟了仇人,她就是舒家的不孝女…… 姜晴娘看着床上蜷缩的姑娘,一脸悲痛:“姝姝……” “少夫人别怪姑娘!”许嬷嬷挡在床前,忍不住落泪,“她是为了咱们……” “嬷嬷,你也知道?”姜晴娘五雷轰顶,一夜间,儿子丢了,小姑子是仇人手里的玩物…… 她呼吸不动,眼前不住的发黑:“哇……” “少夫人!”许嬷嬷赶紧扶住人,“念巧,你杵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 舒姝木然的回头,看着被扶出去的姜晴娘,以及地上留下的那一滩血迹。 她重新缩回被子里,还是抖个不停,不停地埋怨着:“舒正楠,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茶坊没有营业,舒姝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躲在这里,或许是怕姜晴娘看自己的异样眼神。 门开的声音,她缩了缩肩膀,原先漂亮的眼睛变得空洞。 刘老夫人被卢妈妈搀扶着进来,示意人出去,她自己找了那日说话的里间。 进去时,她看见了丢了魂儿一样的舒姝。她怔住了,现在的姑娘像极了当初的女儿。 “姝姝,饿不饿?”刘老夫人坐下,问着。 “你要喝茶吗?我去给你泡。”舒姝站起来。 “不是你的错,你知道的。”刘老夫人把人拉住,“不喝茶,你坐下。” 舒姝安静坐下,拇指抠着手心:“快一天了,询儿还没回来。” “总需要些时间,你说是吧?”刘老夫人劝着,“他会帮你找回来的。” “我都尽力了……”舒姝呢喃着,她把什么都豁出去了,甚至把自己交到薛鉴手里,她想要为家里人走出一条路,看着舒询长大,娶妻生子。 可是有什么用?老天就是这样残忍,生生断了她的路。 “你这孩子,有些地方和玉儿很像,”刘老夫人显得无奈,“不要什么事都背到自己身上,你会受不了的。” “总要有人背的。”舒姝垂下眼帘,她不背,家早就完了。 刘老夫人语气慈和,布满皱纹的脸漾出一个笑容:“这次,你不妨就选择相信他。” 舒姝看着刘老夫人,是啊,这次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做了。 “会好起来的。”刘老夫人道,带着某种坚定。 。 。 。 傍晚时分,茶坊里又有人来了,这次是个妙龄姑娘,一身风花色春裙,肩上一条柔色的披帛,长长的垂到腿弯处。 “表姐?”廖明珠看着从后面走出来的人,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这才短短一日,人就憔悴的不成样子了,像被风雨打过的花儿。 母亲说的是,这制人就要找对点子,果然不错,舒姝的弱点就是她那个小侄儿。 “你来做什么?”舒姝走过去,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憔悴,可是用不着廖家人来落井下石。 廖明珠倒是不气,抽了一把凳子出来,也不嫌弃的就坐上了:“昨夜表嫂去了侯府,她没跟你说?” 舒姝皱眉,姜晴娘是跑去求廖家了?那么肯定也去了姜家的两个兄弟那里,人家一天都没出现,自然是不想帮,可廖明珠…… “表嫂也真冒险,大半夜的,不怕碰上巡视的兵将,到时候人家以为是刺客……那可后悔都来不及啊!”廖明珠扫了舒姝一眼,嘴角现了丝笑意,“我娘说咱们是亲戚,就让我过来瞧瞧。” “亲戚?”舒姝垂下眼眸,掩下其中讥诮。 “询儿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就碰上这事儿了?”廖明珠长长的叹气,“最近京城风气真差,我就听说有些人有特别的癖好,专门抓一些漂亮小孩……” 她没有再说,只是担忧的看着舒姝:“我娘已经让人出去找了,而且……” “而且什么?”舒姝感觉不对劲儿,就见廖明珠缓缓从身上透出一方帕子。 “表姐,你认识这个吗?”廖明珠笑吟吟的吧帕子递了过去。 舒姝的手指颤抖着伸开那方灰扑扑的帕子,角上绣着一只小老虎,那是她绣的,舒询是属虎的。 “你……哪里来的?”她抓着帕子,眼神恨不得吃了廖明珠。 廖明珠浅浅一笑, 分卷阅读236 脸上却是一片无辜:“真是询儿的?” “廖明珠,是不是你们把询儿带走了?”舒姝冲上去,伸手就想抓住廖明珠。 跟来的婆子眼疾手快,一把扭住了舒姝的胳膊,另一个也赶忙上前,彻底将她制住。 身子不稳,舒姝一条腿跪去地上,刚好的膝盖此时再受重创,疼得她叫出声来。可是身上的疼远比不上心中的恨。 廖明珠从没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扬眉吐气,她柳眉一皱,提着裙子在舒姝面前蹲下。 “表姐,你的头发都乱了,你以前很在乎的。”她捞起一缕垂在地上的青丝,“你别动怒,有话好好说。” 舒姝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已经没有力气,被两个婆子摁在地上,根本动不了。原来廖家一直没有动静,是在想更坏的主意,当真恶毒。 “说什么?”她眼睛死死盯住廖明珠,以及人嘴边的得意。 “天晚了,我娘让我来接你去家中用膳。”廖明珠替舒姝把发丝缠回头上,掩藏着眼底的厌恶,如果自己有这样一张绝美的脸,用得着这般费事? 舒姝将脸别开:“用膳?就这样的客气法?” 廖明珠也不生气,甚至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表姐在宁安巷住久了,染了这边的坏习气,可不得多想点办法?你不用担心,表嫂也过去了。” “你……”舒姝呆在这里将近一天,原本以为嫂嫂不过来是因为她跟薛鉴的事,却不想是被廖家给带走了?事情来的汹涌,她根本扛不住。 “知道表姐担心表嫂,这不一起叫过去想想办法,看看赶紧把询哥儿找回来,”廖明珠叹着气,“你说是不是?” 她看着舒姝几经崩溃的样子,心里畅快无比。看来舒询不在的这一天,这个姑姑几乎要疯了。 “表姐真在乎舒询啊。”说完,廖明珠站起来,看了两个婆子一眼,“带舒姑娘回侯府。” 舒姝安静了,不再挣扎。哭喊挣扎没有用,只会让自己更乱。廖家做的绝情,这不是赶尽杀绝吗? 去到明顺侯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仆从还和以前一样在府中各处点着灯。 还是廖夫人的院子,花木生机勃勃,被打理的相当好,眼看三月到,便会满园的花团锦簇。 廖夫人坐在软榻上,手中捏着紫砂茶盏,身上一套新做的春衣,看了眼站着的女子,瞧着人有些狼狈,可是一张脸无法掩饰的夺目。 这美人落魄了,那还是招人疼啊,不过不是她这个妇人来疼。 “怎么会这样?孩子无缘无故就没了?”廖夫人叹气,显得极为遗憾。 舒姝看了人一眼,一路过来,她平静了许多。廖明珠和廖夫人都不承认舒询在廖家,可是都找上门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姝姝,上次姨母跟你商量的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廖夫人耐心的问道。 “我嫂嫂呢?”舒姝问。 “姜晴娘?”廖夫人放下茶盏,“她既然求到我这个姨母这里,我自然会想尽办法帮着找人。” 舒姝不说话,就看着人。不是廖家做的还能是谁?是否连姜晴娘来求救,她们也算好了? 对于舒姝的安静,廖夫人眼中闪过赞赏,她的女儿廖明珠在这方面就差些,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人抓住短处。 “晴娘现在情绪不稳,我让许嬷嬷和你的那个丫头帮着照看呢,你放心。” “姨母有心,是把人都接来了吗?”舒姝低下头,看着光滑的地砖。 那只诡异的黑猫在她的腿边蹭了蹭,叫了两声便跳到了廖夫人身上。 “这几日外面不安宁,万一你们在有事可如何是好?”廖夫人摸着黑猫,那东西便软软的伏趴在她的腿上。 舒姝不想和人继续说没用的,她知道人家想要她的妥协,只是这次做得更加彻底,想用家人来牵制她。 “姨母明说,想要姝姝做什么?” 廖夫人一笑,责怪道:“你看你,我是为你好,倒像是我要害你似的,你以后会感激姨母今天做的。” 姝姝攥紧双手。看,人家说的多好听?明明自己就是一枚棋子,帮着廖明珠对付洪玉芯的棋子,她还真是要好好感谢的。 等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已经到了这里 分卷阅读237 ,廖夫人也不遮掩,直截了当:“和明珠一起进献王府,剩下的那日我都与你说了。你这么聪明,自然明白。” 舒姝沉思着,良久才抬起头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灵动:“我想要名分。” “名分?”廖夫人摸着黑猫,看着人。 看来还算识时务,还是说当日不答应,是嫌弃自己不给她要名分? “自然!”舒姝直直看着廖夫人的双眼,“明珠会是侧妃,我也要。” 廖夫人脸色一变,想也不想直接道:“不可能!” 一个罪臣之女想做献王侧妃?不说薛鉴给不给,她这边就不行。廖明珠是侯府嫡女还只是侧妃,舒姝就想和女儿平起平坐?妄想! 只是廖夫人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脸上变得温和:“你这孩子,要名分,我也说的不算啊?” “姨母觉得为难?”舒姝问,脸上淡淡的。 “说实话,这些是洪夫人定下的,我做的只是让明珠带着你过去,”廖夫人顿了顿,低头看着猫儿光滑的皮毛,“不过姨母相信你要是想挣,献王殿下当然会给你。” “也就是说,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舒姝讥诮一笑,“还要背上一个献媚仇人的骂名?” “这些都是眼前,你往后看看,你会得到什么?”廖夫人很有耐心,她现在手里有筹码了,不会担心人像上次那样甩门而去,毕竟好控制了。 “那么,”舒姝犹豫着,似乎是无路可走的妥协,“我去了,姨母会帮我照顾询儿?” “放心,定不会让晴娘母子吃一点儿苦。”廖夫人抬抬眼皮,张开便是应下。 “还有……”舒姝又道,上前来两步,“我会帮着明珠,但是希望以后侯府也是我舒姝的靠山,姨母不要把我当成一枚棋子。” 有些话就要明着说出来,这样人家才会看见她的“诚意”。 果然,廖夫人静静的看着人两眼:“自然,以后很多事都要你们两姐妹联手,侯府不会放弃你们中任何一个。” 话语掷地有声,任谁听了都觉得是真的。 舒姝抿了抿唇:“好,我去。” 舒姝被两个婆子带了下去,廖夫人嘴角的笑消失,不耐烦地将腿上的黑猫扔去地上。那小东西叫了两声,不满的走去了别处。 “娘,她真的答应了?”廖明珠从里间出来,拖着长长的裙子。 “不答应也得答应,”廖夫人舒心的喝着茶水,满意的看着女儿一身娇俏,“就是你以后防着点儿她,别让殿下真的对她上心就好。” 廖明珠坐在廖夫人伸手,伸手帮人捏着肩膀:“她也就有张脸而已,名分是别想了,毕竟是舒家的姑娘。” “男人就是喜欢她那张脸,”廖夫人冷笑一声,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儿子不就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对了,恒儿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写信回来?” “估计是气着吧,想让你心软,把他接回来,”廖明珠接话,“娘可想好了,哥回来说不定又惹祸。” 廖夫人点头,眼下不能让廖千恒回来,免得再惹到薛鉴:“你这两日也好好准备,没事儿别出去了。薛珍,你离着远点儿。” “为何?我觉得与她说话挺好,挺简单的性子。”廖明珠的指头发酸,力气也小了。 “不是牵扯陆家吗?让你那个表姐不舒坦。”廖夫人拖着长腔,“咱现在的好好供着她。” 廖明珠嗤笑一声:“娘真的会让侯府做她的靠山?以后帮着她挣名分,甚至别的?” 廖夫人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嘴角冰凉:“她自己都说是棋子了,那还痴心妄想什么?” 两母女相视而笑。对,要的不就是舒姝的那副精美皮囊?等着没用的时候,谁还会留着她碍眼? 67. 第 67 章 舒姝这边被人带进一间小院子, 身旁两个婆子面无表情,身材壮实。 “姑娘,里面都准备好了。”一个婆子粗鲁的推了她一把。 舒姝一个踉跄, 膝盖一疼差点儿再跪倒地上。看着眼前的屋子, 再看看下人的态度,哪里有半点真的重视她? 她也没奢望人家会对她好, 只是侄儿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分卷阅读238 廖家母女狠毒, 看着她找不到侄儿的焦急无助, 应该高兴死了, 估计接下来的事, 她们会更高兴吧? 舒姝的脏衣裳被两个婆子扯下,然后把她扔进浴桶里, 她被狠狠的呛了一口。 “我自己来。”她躲开了一个婆子的手,身子缩进水里。 她可不想被人给搓掉一层皮。 婆子退到浴间外面,却不离开, 就站在门边守着。 舒姝倚着桶壁,揉着发疼的膝盖, 氤氲水汽袅袅在眼前, 沾湿了她的眼睫, 纤长柔软。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一件好礼物, 而薛鉴就一定会接受?此事很容易想通, 因为她是舒沉的女儿。怕是那自称为自己好的姨母还不知道, 早在几月前, 陆家已经把她送过了。 她摇摇头,黑长的长发贴着纤巧的白玉肩,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将自己整个埋进水中。 舒姝在水中眨眨眼,一段时间的练习,她可以在水中憋气很久,甚至能够睁开眼睛看。 这一日之后,她一直呆在这个院子里,眼看着树木越来越旺盛,南飞的燕子归来,在屋檐底下筑巢。 廖夫人每日都会过来,然后跟她说姜晴娘的事情,以及寻找舒询的事儿,而自始至终人家也没有承认舒询是在廖家的手上。 每每,舒姝也只是乖巧的听着。她知道自己现在逃不出去,即便逃出去,她又能去那里,廖家抓了她的家人。却也不知道于家那边怎样了,说起来,念巧的亲事还真是曲折。 “我还要去洪府,让明珠在这边和你说说话。”廖夫人起身离去。 舒姝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一身柔粉色好像初初绽放得花儿,娇嫩柔弱,一张脸恬静无害,偏得眼角又带着勾人的媚意。 廖明珠不喜欢这张脸,认为就是个威胁,可是母亲说现在这个表姐必须利用起来。想来也是,洪玉芯对付舒姝,总比对付自己强。 想到这里,也就故意做出一副亲热样子,挤到舒姝身边:“表姐,表嫂她们很好,你别担心。” “那我能见她吗?”舒姝问,同时记挂的还有大哥。他若是回来了找不到她们,或是被廖家人发现…… “以后肯定会让你见的。”廖明珠不答应,突然有些得意。 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傅之女,现在像一个囚犯一样被她们关住了,什么也做不了。 舒姝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便又问道:“什么时候去献王府?” 这倒让廖明珠稍显诧异,没料到舒姝会这样直接问:“我娘会安排的。” “哎,”舒姝长叹一口气,“我觉得洪姑娘不会饶了我,之前把她得罪的不轻。” “到时候说开就好了,再不行,”廖明珠脸上闪过羞赧的红润,“殿下总会帮着处理的。” 指望薛鉴?舒姝心里觉得好笑,廖明珠凭什么就以为薛鉴会想管这些事?女子间的勾心斗角,他应该觉得无趣。 “其实我不明白,洪姑娘为何针对我?一起在法恩寺,她上来就认定我偷她的手环;后面又说我如何……” “表姐别乱想,那不是有薛珍为你证明吗?是玉芯错怪了你。”廖明珠随口道。 “薛珍?”舒姝念着这个名字。 “对了,她和陆泽封前日定亲了。”廖明珠特意看了看舒姝的脸色,见人没有表情,心里顿时有些失望,“成亲定在五月。” 舒姝看看廖明珠,对人浅浅一笑:“不知道我会不会比他成亲早?” 廖明珠一愣,实在没想到人会这样说。心里暗笑,就是送过去的一个侍妾,怎么看都不算是成亲吧? 自始至终,舒姝没有问舒询在哪儿,只是看廖家母女的样子,侄儿应该是没事的。而外面,她们一家人突然搬走,就没人在意吗?薛鉴说过要帮她的,是不是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侯府? 又过几日,墙边的花儿开始吐出花骨朵,舒姝一直乖顺的呆在院子里,天好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廖夫人很满意她的变化,一个人就得先细细的把她的棱角磨平,也不枉她日日的说教。 宁安巷的苦日子哪里比得上这边的锦衣玉食?到底还是细皮嫩肉的姑娘家,喜好漂亮衣裳,精致首饰。 这厢,廖夫人刚坐下,还没开口,舒姝脸上带笑,话音软软先道: 分卷阅读239 “姨母,我想见我嫂嫂。” “说过,会让你见的。”廖夫人说着以前一样的说辞,“她几日很好,情绪也稳定。” 这话舒姝不信,舒询是姜晴娘的心头肉,怎么会好? “我不见她,那么,姨母赶紧派人把询儿找回来,还给嫂嫂怎样?” 廖夫人眼底一尘:“我不是说了吗,孩子还在……” “我也担心,这两日饭都不想吃。”舒姝道,眼睛看着缠满绿藤的廊柱,“若是询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 “不会有事,会找到的。”廖夫人忙道。 舒姝看到廖夫人眼中一的平静,心里恨极了,还说侄儿不在她的手里? “让我见见嫂嫂,我也安心。”她不依不饶,因为廖夫人一定会答应她的。 就在早上,有人往这边送了不少东西来,她就猜到是时候到了,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所以这时候谈条件最好,对方一定会妥协。 “好,那你就去见见。”廖夫人不想人再闹出什么,只能答应。 。 。 。 一间更为偏僻的院子,墙皮几乎脱落,周边一片荒芜的杂草,蚊蝇乱舞。 舒姝皱眉,廖家还真的好亲戚,居然把嫂嫂关在这里?连院门都上了锁。 粗壮的婆子上前开了锁,一把推开沉重的院门,惊飞了门檐上叽喳的家雀儿。 舒姝站在门外脚步踌躇,她还记得和姜晴娘的最后说话,是人知道了她和薛鉴的关系。见到了,会不会骂她? 她抠着自己的手心,可是当初她实在无路可走……这次还是她的错,因为她,廖家绑走了小侄儿,嫂嫂她们被关在这儿。 记得有人说过,她就是个祸水,被很多人惦记着。可她也不想啊,她想要平静安宁,想去秦穆先生所说的万亩茶园…… 所以,终归还是奢望,或许此生也不可能了。 院子里有轻微的动静,舒姝往前迈了两步,看进去。 许嬷嬷扶着姜晴娘站在院子里,两人没有往这边看,想来是以为又有人给院子里送东西。 姜晴娘瘦得脱了相,几乎撑不起那身衣裙,看来她被舒询的事情折磨的不轻。 舒姝低头看着眼前,旁边的花儿开了,沐浴在暖阳里。 她抬步走进去,到了门边,院中的两人也看了过来。 “姑娘?”许嬷嬷最先开口,又看看身旁的姜晴娘,动了动嘴没再说什么。 舒姝知道跟来的婆子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做什么都会回去禀报给廖夫人。索性,她现在也没想做什么、 早就料到了,廖家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毫不担心自己真会得了薛鉴的欢心,由此可以看出,人家自始就是短暂的利用她而已。 “嫂嫂。”她上前叫了声,近来看,姜晴娘的脸色更差,几乎苍白的透明,好像没有了韧性的纸。 姜晴娘身子轻晃,嘴唇动了下。 “少夫人,是姑娘啊,你不是刚才还担心她吗?”许嬷嬷掉的眼泪,轻摇了下人的手臂,“你看她来了。” 姜晴娘皱起眉头,眼中全是悲伤,一双眼睛空洞苦涩。 “是我错了,”舒姝低头道歉,“做了……” 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无法在说出话来,只能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甲掐进肉中。 “嫂嫂放心,询儿会没事的。”舒姝平静的说着,内心翻江倒海的汹涌,“我会……” “这次又要拿什么去换?”姜晴娘开口,深陷的双眼盯着安静的姑娘,“说,拿什么?” 舒姝皱眉,还能有什么,依旧还是拿她自己去换。 “你不说?”姜晴娘枯瘦的双手握上舒姝的双臂,逼着她看自己,“又要做傻事?” “不是!”舒姝咽下苦涩,抬眼与姜晴娘相视,“这一次不是。” “不用!”姜晴娘一口拒绝,“你是不是被姨母……她要你做什么?” “没什么,嫂嫂很快就会见到询儿了。”舒姝知道,只要跟着廖明珠去献王府,舒询就会送回来。 都想那她做棋子吗?不怕反噬? “你……”姜晴娘 分卷阅读240 痛苦的摇头,“姝姝,你和询儿一样重要,你明白吗?” “一样?”舒姝眼中泛泪,可如果不是因为她,舒询何故于受苦? “你没有错,是嫂嫂错了,”姜晴娘抱着舒姝痛哭,“是我不好,一直在拖累你,从来不问你,也不会给你分担,所有的责任和担子全扔给了你。” “你不……怪我?”舒姝颤抖着问,那些过往是什么,谁不清楚? “没有,嫂嫂从来没有怪你,”姜晴娘抬手为舒姝擦着眼泪,“我是怪我自己,我没用,对不起你哥。” “嫂嫂?”舒姝抱着眼前的人,心中压着的石头掉落,同时也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听嫂嫂的,别做傻事。”姜晴娘的手拍着舒姝后背,“询儿也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舒姝应着,模糊的眼中,门边的两个婆子探头探脑的张望。 “姑娘,该回去了。”一个婆子过来,看着拥在一起的姑嫂俩,眼中闪过讥讽。 舒姝冷冷回看了人一眼,直把人看得避开眼神,才回过头来看姜晴娘:“嫂嫂放心,姝姝知道了。” 。 。 。 马车停在皇家别院前,正是春光大好时,这里是赏春景的好地方。 廖夫人带着女儿和舒姝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这边等候。 相对于去年冬天,此时倒是冷清许多,而来迎接她们的那位,竟是舒姝认识的,是那位话不多的老太监。 “为什么会在这儿?”廖明珠四下看看,春花大多未开,先是一些小的花儿绽放,点缀着这偌大的皇家园林。 “真不错,”廖夫人点着头,“洪夫人说这边清净,你们几个姑娘家也可以随意走走。” 廖明珠红了脸,想着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心里止不住雀跃。 舒姝长裙拖曳,静静的跟在廖家母女身后,对于这边的景色毫无兴致,上次来还差点儿把命留在这儿。 她看着老太监回头,往自己看了眼,她便对人点了下头。 廖明珠又问:“今日都有谁家来了?” “不少人都来了。”廖夫人笑着,不过即便是来了,有些人也见不到薛鉴。 其实舒姝也不明白,不就是给薛鉴找女人吗?还用劳师动众的跑来皇家别院?只是不知道来了多少千金,以后献王府该多热闹? 耳边便又响起他在法恩寺山谷石洞中的话,他说:只对你一人好…… 说起来这话也没错,只对一人好,但是不代表他不可以有别人……这个骗子,男人的话怎么能信? 到了一处房屋前,老太监停下脚步。 “廖夫人先带姑娘们休息下,一会儿准备好了,老奴就派人过来。”他客气的说着。 “劳烦公公了。”廖夫人颔首。 这里是一处靠水的屋子,前面是一座小湖,几只鸭子在水上游弋。 廖明珠显然很高兴,对着周围看得起劲儿:“景致不错,怎么宫人少了许多,据说之前不少。” 廖夫人见周围没有人,也就松下心弦:“这事你千万别说,尤其见了献王更不要提。” “娘,你知道?”廖明珠凑到母亲面前,问道。 “那还是去年西域使团来的时候,”廖夫人神秘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献王回京前,这里的宫人死了近一半。” 廖明珠吐了吐舌头,比起死人的可怕,她好像对征服那个冰冷的男人更有兴趣。 别人不知道,舒姝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有人下毒嘛,然后她这个倒霉蛋儿替薛鉴中了毒,只是后面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 “你们看这里一片好精致,说不定那棵树下就埋着死人。”廖夫人说着,特意看了看舒姝。 舒姝感受到人的目光,只做受到了惊吓一般。 “先进屋去收拾一下,休息休息,估计午膳之后就会过去。”廖夫人说着,便进到屋里。 随行而来的两个婆子赶紧带着各自的姑娘,也回到屋里。 廖家母女在屋里说话,舒姝便在外间等着。她坐在桌前,转着手里的茶碗,看着里面的茶叶片子,猜着这茶叶的产地。 两个婆子诧异这姑娘的安静,好像对接下来的 分卷阅读241 事毫不在乎,倒是廖明珠在屋里,一直问着廖夫人。 “听说了没,这次安排在这儿,是因为京城里刺客太多。”一个婆子开口。 “不会,那刺客再厉害,还能杀尽王府?”另一人笑了声, “那可不一定,这些刺客神出鬼没,都说是先太子秘密培养的。” “再厉害,还不是被献王给抓了。” 还没说完,外面来了一个小内侍,说是洪夫人请。 廖夫人当即带着女儿从里屋出来,又仔细为女儿整理的衣裙,随后看了眼悠哉喝茶的舒姝:“走了。” 舒姝应了声,随后跟着这对母女离开屋子。 看着廖明珠走在前面,流苏发髻坠着点点珠翠,水色拖曳长裙。她总觉得熟悉…… 一想,原是以前她喜欢这样打扮来着,廖明珠在学她? 远处屹立着楼阁,雄伟气派,那是临池阁,整座别院的中心,上一次,她就跟着薛鉴住在哪儿。 冬去春来,时光荏苒,有些东西在变,有些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水榭,立于湖心中央,微微湖波荡漾,迎着春日暖风。 还走在过道上,便已听见水榭里的说话声。红衣女子如火,俏生生的站在柱子旁。 男子一身暗红色衣裳,背对着这边,面对着茫茫湖水。 洪夫人看着走道上来的人,又看看自己身旁的洪玉芯,脸上做出一个笑来。 她看着倚着靠背的薛鉴:“不能再拖了,将军要去边城,临行前总要定下这件事吧?” 薛鉴抬抬眼皮:“梁姨母费心了。” “殿下别说这些,你与熏儿同岁,若他还在,我也会帮他张罗的,当娘的,这些都得操心。”洪夫人看看薛鉴脸色,洪家与薛鉴有恩,当年大儿子也是为他死的。 现在,他理应娶洪玉芯,这是跑不了的。只是怕被人说挟恩图报,总得帮人再填些个女人才行,如此便有了廖家。总之都是为了各自利益。 “哟,殿下你看,明顺侯府的廖夫人也来了,这位可不常出门的。”洪夫人笑着道。 薛鉴微微侧脸,刚好廖夫人带着两个姑娘进来。 三人站定,一同对着他作礼。最后面的紫色身影窈窕,湖风吹着她的衣裙,黑黑的发上只系了简单的紫色丝带。 明顺侯府养了她这段日子,怎么又变瘦了? “洪夫人。”廖夫人打了声招呼。 洪夫人看着廖夫人身后,并不是只带了廖明珠一人,还带了一个女子。娇艳明媚,即便随意梳起头发,已是夺目无比。 “这位姑娘是?”洪夫人藏起心中不悦,本来只有廖明珠,现在多出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那个罪臣之女!”洪玉芯脱口而出,眼神像利剑一样刺向紫色的身影。 舒姝无奈,这还没进献王府,洪玉芯已经认定她这个靶子了,廖夫人真是一手好棋。 洪夫人瞪了一眼洪玉芯:“都是来这里游玩儿,不许说这种话。” 听女儿这样说,她如何不知道眼前女子是谁?早先就有过薛鉴与她同游,同车。现在廖家干脆把人也带来了,什么心思还看不出来? 洪夫人仔细的看着那张脸,越看越吃惊,虽才这般年纪,可是那风华竟是有赛过刘笛玉的架势。 刘笛玉的美貌,她比谁都清楚。当初她也是一念之间帮过人,人后面就记住恩情,还把她当成姐妹…… “舒姑娘别介意,玉芯就是这个脾气。”洪夫人笑着解释,眼睛偷偷看了薛鉴,发现人还是望着湖面,好像对来的人并没有兴趣。 舒姝微微笑了下,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 廖夫人站着,目光自然也是落在薛鉴身上。说是春日暖来游园,人人心知肚明,这是为献王府挑选女主子。 洪夫人看看众人,以她的身份最为特别,既然已经这样,今日之事也不能砸了,只能继续。 “殿下,你不出去看看?园子里有些地方不错。” 薛鉴收回目光,身子正了正,明明衣袍是红色,偏偏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 “在这里就好,梁姨母用心良苦。” 洪夫 分卷阅读242 人微微颔首,笑容温婉:“我回京城不久,其实廖夫人对这里更了解,有好些事都是她帮着出主意。” 薛鉴看看廖夫人,眼中无波:“夫人坐吧。” 廖夫人连忙道谢,找了下处坐下,露出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舒姝。 舒姝低着头,视线中是自己微摆的裙裾,她知道他在看她。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一会儿怕是会更吃惊吧?同样看过来的还有洪玉芯吃人的目光。 刚才一路走来,倒是见到不少姑娘,个个妙龄美貌,这等好事落在哪个男子眼中,也是会花掉眼的吧?也不知道,这次薛鉴会挑多少? 只是依现在来看,别的人根本进不来水榭,这王府最好的两个位置就是洪玉芯和廖明珠的。 舒姝心中一笑,她还真是有幸,作为一枚棋子能进来这里。如此想着,便偷偷看了眼薛鉴,却见他正在笑,嘴角却没有温度,一如在别人面前的他。 “芯儿,带着两位姑娘去岸上吧。”洪夫人给了洪玉芯一个眼色。 洪玉芯瞅瞅站在一起的表姐妹,心里不愉作,但是谨记母亲的话,行事大方得体:“知道了。” 三个姑娘离开了水榭,娉婷婀娜的身影映在湖水中。 舒姝知道,水榭里一定是在谈薛鉴大婚的事。他也曾说活,在今年会娶王妃。 “你怎么会来?”洪玉芯终于忍不住,一上岸就挡在舒姝面前。 舒姝看着廖明珠:“表妹,这事儿你得帮我解释。” 廖明珠头疼,这个表姐怎么一出事就往自己身上推?平时那一身杠性子哪去了? 68. 第 68 章 “玉芯, 这里也没说不让来啊?表姐的母亲也是个郡主……”廖明珠想着以后要和洪玉芯相处,便觉得头大。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洪家就很差?”洪玉芯瞪着两人, 难免就会想起法恩寺的事。 廖明珠只能陪出笑脸:“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这里很多人来游玩,那薛珍不是也来了?” 洪玉芯被堵了话头, 直接别开脸看去一旁:“我去找薛珍。” 说完,她便直接离开, 一身红衣消失在拐角。 “怪了, 上次两人不是闹翻了吗, 这么又和好了?”廖明珠奇怪的说了句。 “我也记得, 上次薛珍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说是洪姑娘数落她……”舒姝看看廖明珠, 所以这几个姑娘间到底关系是怎么样的? 廖明珠没兴趣管洪玉芯怎样,却是偷偷望向水榭男子的暗红色身影。 舒姝也顺着看过去,心里摇摇头。一般的女子都会被薛鉴的皮相迷惑吧?当然她知道, 这个男人表象下的疯狂。 “表妹,我先回去了。”她没兴趣在这里呆着。 廖明珠一把拉住她, 眼神带着警惕:“你要去哪儿?” 舒姝看着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笑了笑:“想回去休息。” “知道了, 表姐不要乱走就好。”廖明珠收回手, 也跟着笑笑, 眼神不着痕迹的示意了婆子。 舒姝沿着路往回走, 不经意看见了在一起说笑的洪玉芯很薛珍, 当真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回到住处,两个婆子又坐在一起说着闲话,偶尔看一眼坐在水边的女子。 最近舒姝很是听话, 两人也多少有了松懈。想想也是,家人都在夫人手里攥着,一个小丫头还不是乖乖听话?更不说,那前途似乎很不错,多少人想要都捞不着。 如此,当舒姝转到水塘的另一头时,她们也不怎么在意了。 水边的这一从竹子长得不错,细细长长的,水中几只鸭子继续嬉戏着。 “姑娘,好久不见。”一个女子出现在前面,简单的男子打扮,马尾束在头顶。 舒姝看过去,一时恍惚:“明岚?” 好像两人很久没有见了,此时已经春暖花开,那女侍卫的脸上也不若以前冰冷,嘴角带着温暖的笑。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姑娘。”明岚走过来,大概也清楚了主子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舒姝脸上闪过黯然,兜兜转转的,她好像还是在原地打转。原先的落魄,逼着 分卷阅读243 她豁出一切站起来,可是别人稍稍动动手,就可以再次扼上她的喉咙。 就在不久之前,她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甚至开始为念巧谋一条后路。 “殿下说,我可以离开了。”明岚道,脸上多了憧憬。 舒姝难以抑制心中的羡慕,一双眼睛明亮的看着人:“你要走了吗?他答应让你走?” “就是不知道要去哪里看看?”明岚笑着摇摇头,“因为从来也没想过,大哥也不让我乱跑。” “一定有想去的地方,只是你没想到而已。”舒姝坐在路旁的石凳上,手里拽着一片竹叶。 “我是这样想的,先去姑娘说的南方茶园看看,”明岚看去南面的方向,“其实我还是会回来。” “为什么?”舒姝不解,回来跟着薛鉴?住在那冰冷的献王府? “因为是家,所以出去游历,最后还是要回来的。”明岚说,目光落在柔媚的女子身上,“不管姑娘信不信,我真的当那里是家。” 舒姝不了解别人的感受,只笑着说:“什么时候走?” “很快,就按姑娘说的,乘船顺着运河南下。”明岚顿了顿,“可能不久就会回来,也可能很久才回来。所以有些话想告诉姑娘。” “你说。”舒姝点头。 “还记得太傅在天牢重病吗?”明岚道,“是真的重病,无人医治就会……” “记得,是明岚你帮着送了药进去。”舒姝站起来给人作礼道谢,“谢谢你,大恩不会忘。” 明岚摇头:“不是我。” 舒姝惊诧抬头:“不是你……” “是殿下。”明岚想起那段日子,正好是薛鉴和舒姝分开的时候,这位姑娘走了,主子心情很不好。所以当她偷着想送一碗药进天牢,还是被发现了。 原想着,舒姝惹怒了主子,舒太傅肯定病死牢中……可是后来他没问,就像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反而进天牢时,再无什么阻碍。 “他?”舒姝皱着眉,所以给父亲送药,薛鉴不但默许,还不让人阻拦吗? “上元节过后,姑娘可以带着家人进天牢,其实明岚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明岚又道,那时候主子开始后悔了,想要追回舒姝,可是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偷偷的帮她。 舒姝不说话,这些又是薛鉴做的? “姑娘知道的,殿下不太爱说话,更不会解释。有些事可能不是他直接做的,但是绝对是他默许的。”明岚说着,“他可能一开始用错了方式。” 是吧?他觉得喜欢就是得到拥有,留着在身边。他其实不懂,一个人孤独的在边城长大,谁会教他这些? “捧月楼从一开始就是给姑娘的,当时殿下看着楼宇的图纸,很久。”明岚回想着往昔,冰冷的主子难得会去关注这些小事,“他提笔在楼阁图纸上画了一个紫衣女子,是你。” 舒姝想着那座华丽而又冷清的楼阁,里面那样安静,可又无比精致。 “其实我们这些人都不懂,”明岚笑笑,“我们只相信手里的刀,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就什么也不会怕了。” “明岚……”舒姝的嘴动了下,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姑娘不用怕,明岚依旧会送你回家。”明岚伸手搭上舒姝的肩膀,“那姑娘也往前走一步,试试?” 这时,有婆子寻了过来:“舒姑娘?” 舒姝回过头,正看着一个婆子不耐烦的往这边走,而转过身来,明岚已经离开。 “姑娘不要乱走。”婆子四下看看,并没有什么,从背后瞪了舒姝一眼。 舒姝回身对上人那还未躲开的眼神,微微笑了下:“不会乱走,我在想着见了殿下该做什么?” 婆子不由打了个冷战,才十六七的姑娘,怎么会让她有发冷的感觉。 傍晚时分,廖夫人才回来,脸上难掩喜色,拉着廖明珠就进去屋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听那笑声便觉得是好事。 两个婆子表情也轻松,好像她们的姑娘已经进了献王府。 舒姝因着明岚的话,心中起了波澜,其实她也这样猜测过,但是自己在心里否定了。为何否定?或许是因为她不想把薛鉴当成好人,所以下意识的想否定。其实不过是她自己想说服自己,那就是个坏蛋。 b 分卷阅读244 r   那么,这次他是真的选妃?她又会怎么样? 入夜,各处的人早早睡下,整座别院安静下来。 舒姝轻轻走出房门,走在月光下。脚下踩着银霜,视线中是最高的那处楼宇。 遇到巡视的侍卫,她就缩进树丛中,有几次心中骂自己,这是找罪受? 当到了临池阁外,舒姝发现这里根本无人巡视,灯火辉煌的楼宇,很像一座空的。 她上前几步,到了上次她踩栏杆的池边,看了眼黑黢黢的池水……她回头看着高处。 “擅闯临池阁,知不知道是死罪?”男子站在三层,身子倚着朱红色柱子,衣衫单薄松垮。 舒姝正过身子:“这里没有守卫,不算擅闯。” “上来。”薛鉴笑了声。 舒姝拖着裙子走进正楼大厅,沿着熟悉的楼梯上去,一直到了三层。 楼梯口,薛鉴站在正中,对着她伸手。 舒姝犹豫一瞬,终是将手送去他的掌中,然后试到那细长的手似乎颤了下,随后便被轻轻握住。 他带着她到了刚才的凉台上,看着寂静的庭院。 “姝姝,你真的来了?”薛鉴是惊喜的,他刚才还看着月亮想,要是她陪着他该多好。 “殿下这里怎的没有侍卫?”舒姝问,总觉得自己这样跑过来有些奇怪。 薛鉴摸摸舒姝的头:“谁跟你说没有?侍卫一定要让你看见吗?” 舒姝深吸一口气,原来还有暗卫吗? “没人会跟你那姨母告密的,放心。”薛鉴像是想到什么,不由笑出了声,“说,你为什么跟着来了别院?” “殿下不知道?”舒姝皮笑肉不笑,她还真不信廖家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他看不出来。 “不知道,”薛鉴摇头,“你告诉我吧?” 舒姝别开脸,想起了明岚跟她说的那些:“我爹的病……谢谢殿下。” 薛鉴皱眉:“觉得别扭,就不用说了。本王也不想提起舒老匹夫的事儿。” “不要说我爹,”舒姝绷起脸,“你也有老的时候,被人说老匹夫,你愿意?” “不会有人说我,”薛鉴一副不在乎,简单道,“谁敢说,就割了他的舌头。” 舒姝缩了下肩膀,这人的脾性定了,还真是改不了。 “又不是割你的,你躲什么?”薛鉴一把把人给揪了回来,“说,过来就是为了道谢?” “还有,”舒姝的腰被人箍在掌中,不适的扭了下,“我侄儿找到了吗?” 薛鉴拧了下眉,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不满意,他想听她问别的,比如他会选谁做王妃?不是该问这个吗? “找到了。” “在哪儿?”舒姝瞪大眼睛。 “呵,”薛鉴笑了声,她现在倒是来精神了,“没在我这儿。” “那……”舒姝低着头,眼前便看见人松开的衣襟,结实的胸膛,脸红下了别去一旁。 “你会吗?”薛鉴问,“听廖夫人的话?” 舒姝颤着眼睫:“会,还会做她想让我做的事。” “哦?”薛鉴来了兴趣,手指琢磨着细细的腰,“想做什么?” “去殿下府中。”舒姝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平静的说出,觉得不可思议。 “然后呢?”薛鉴又问。 舒姝咬了下唇角:“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棋子。” “那棋子需要什么?” “不知道!”舒姝抬头,才发现人在笑,“你故意的?” “现在是这样,”薛鉴慢慢道,“姝姝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名分?” 舒姝咬着牙不再说话。 “哈哈哈!”薛鉴把人抱住,心情很好,脸贴在她的头顶,“你现在不该咬牙,该好好讨好,看看本王会不会给你一个不错的名分。” 舒姝的双手攥了下,慢慢的回抱上薛鉴的瘦腰:“姝姝不敢。” “以前的胆气哪去了?记得去年冬,也是在这临池阁,一个丫头跟本王说,她这辈子只做正妻。”薛鉴嘴角轻轻翘着。 分卷阅读245 舒姝笑了笑:“是吗?” 她不想问了,有些东西不是说说就会有的。 薛鉴也没再问,只是拉着人坐下,凉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并不会觉得凉。他倚在柱子上,她双手叠在他支起的膝盖上,小巧的下巴搁着。 天上的月亮缺了一边,却不影响它此时的明亮。 “你带着?”薛鉴在舒姝腰间摸到白玉,是上次在全盛楼外石桥上,为她系上的那块。 “喜欢,”舒姝道,“因为上面有一个字,姝。” “你想怎么做?真的跟我回去?”薛鉴问,手不禁紧了些,终于又抓到她了。问不问的无所谓,他不会放手。 “去,我是廖家送给殿下的。”舒姝自嘲,还是第二次,陆夫人知道了,恐怕要笑廖夫人了。 “好,我考虑下要不要收?”薛鉴捏了捏人的脸。 舒姝躲开,然后跪坐起来,双臂支着身子前倾,仰着脸去看薛鉴的双眼,一瞬不瞬。 薛鉴也回看着她,她轻轻地呼吸带着甜甜香气,好像是蛊惑的毒药一样,勾出了他心中的瘾。 “看什么?”他问。 舒姝歪歪脑袋,小声着:“你喜欢我。” 薛鉴眼睛眯了下,修长手指抓上舒姝的前襟,自己的对上前去,鼻尖相碰。 “是啊。”他承认了,早早的就跟她说了,可她就是不信。 舒姝身子顷刻后仰,接下来的话忘了一大半,明明来的时候都想好了…… “那杀了廖家!”她身子颤抖,再也无法掩饰恨意。 薛鉴的手指松了,把人抱到腿上,去绕着她的头发:“好。” “真……的?”舒姝听到那个字总有些不信,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控,“我说错话了。” “舒询没事儿,他现在不在廖家人手里。”薛鉴只能说出,要不这丫头更奇怪的话都能问出,不过他居然想听。 “询儿没事了?”舒姝长舒一口气,心中大石落下。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薛鉴道,反正他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她欺负别人……是那些人活该! 舒姝腰间的手带着热度,她双腿盘在他腰间,手扶着他的肩膀。 “你做什么?”薛鉴皱眉,觉得舒姝似乎不对劲儿。 “谢谢你。” 薛鉴还未说话,唇上落下一方软软柔柔,然后还不待他回应,身上的人就跳起来跑了。 跑了!岂有此理,她胆子越来越大了。 舒姝晕着头,慌乱着步子往门边跑,突然脚腕被缠住,她赶紧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 回头就看见坐在那边的薛鉴似笑非笑,手里赫然攥着一条带子,再看他身上,原是解了他的腰带。 薛鉴得意的对着舒姝眨了下眼,就开始拽着腰带往回拉她。 “别拽!”舒姝的一只脚被人拉住,身子前倾把住门框。 这姿势太怪异了,她往回抽脚,对方拉得更紧,腰带上的扣环打得结实。 “跑啊?”薛鉴笑,说着就松了松带子,待人的脚要落地时,他又拉起来。 “我没跑……”舒姝不承认,“我是口渴了。” “重新换一个理由,这个不行。”薛鉴拉了下带子。 “我再不会去,她们就发现了。”舒姝灵机一动,“我偷着出来的。” “哦?”薛鉴似乎是认真的想了想,“给廖夫人她们灌一屋子迷烟,睡成死猪一样。”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是!”然后是一阵轻微的风声。 舒姝看看周围,她就这样和薛鉴在凉台上……该不会那些暗卫都能看见? 还没想明白,后背上就贴上温暖的人,他手里攥着带子,衣衫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别在这儿,被他们看去。” 薛鉴走进屋去,走了两步,回头看着站在门边不动的舒姝,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手里拉了一下。 舒姝被人拖着脚进到屋里,刚想弯腰解开脚踝上的腰带。 “不准解。”薛鉴拽拽带子,凉薄的嘴唇染上温暖,看,他抓住她了。 分卷阅读246 “为什么?”舒姝可不管,这样绑着算什么?“哎……别拉啊!”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把带子系在床边,然后看他侧躺去床上,一双细长的眸子对着她。 舒姝甩甩脚:“殿下要做什么?” “这话本王要问你,”薛鉴懒懒的支着手臂,袖口滑下,手臂上的疤痕赫然露出,“占了我的便宜就想跑?” 舒姝脸一红,慌忙低下头想藏住:“我是不小心。” “不小心?那要不我也不小心试试?”薛鉴的脚勾了勾带子,就把人又带近了些。 她真是太轻了,力气也小,一条腰带就能困住她。 舒姝感觉不自在,这张床也是熟悉的,两人曾经在这儿……咳咳,突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那就是在雪山伤到的?”她看着他刚刚勾腰带的腿。 露出的一截腿肚上是狰狞的伤疤,淡淡的新愈合的浅粉色,有一处已经凹了进去。她别开眼,不敢猜盖在裤子下的伤疤到底有多大? 薛鉴不在乎的垂眼看了看。伤没什么,幸好人活着回来了,还可以看到她,感受她的温暖。 他将疤痕盖起,她一定嫌弃这丑陋伤疤吧? “猎什么狐狸?人家好好地在山里,你就去抓人家。”舒姝说着,偷偷往后退了下。 薛鉴直接手拉上腰带,把人给拽了过来。 舒姝身子不稳,跌下去,然后被一双手给接了去,随即眼前景象翻滚。反应上来,头已经枕在床褥上。 “不抓狐狸了,”薛鉴把人压住,伸手描绘那双带着惊慌的眼睛,“抓姝姝好不好?” “不不,不能这样!”舒姝想动动不了,推人又没有力气。 “能,”薛鉴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带子,“看,这不是抓到了吗?” 他的脸埋去的她的发间,醉人的甜香气霍乱心神,手忍不住就揉上她的身子。 颈肩的麻疼既熟悉又陌生,指尖的摩挲过去,留下浅浅的痕迹。 舒姝抓着身下的被子,脚腕上的缠绕限制了她的行动,渐渐无力,体内力气一点点的像丝线一样抽走。 她听见他轻叫着她的名字,然后想个孩子一样的死死也不松开她的手腕。 “不会再让你跑了,你是我的。”他说,仿佛印证一样,在她的一处留下痕迹。 沉入的时候,他带着疯狂的满足,眼圈猩红,轻轻吻着她藏在眼角的泪。 “姝姝……”他伏去她的耳边轻声哄着,“叫我薛郎啊。” 舒姝的十指与他的十指扣在一起,乌黑长发铺满床榻,头皮被一缕头发拉疼,眼睛红了下。 起先来这里要做什么,早已经消散不知道何处,久违的感觉像潮水蔓延,淹没耳鼻,带着无尽的窒息,还有说不出的期待…… 脚踝上的束缚不知何时脱落,嵌着玉饰的腰带一头落在地上,另一头还好好地系在床头上。 舒姝头疼欲裂,已经不知道是何时了,那人还是荒唐没完,几次她已经移到边上,又被拖了回去。 每次他都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说着:“比比看,谁先动弹不得?” 于是,她输了……也不对,好像她在这事儿上也赢不了。 迷迷糊糊中,舒姝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不安稳,好像有什么把她勒紧,根本喘不动气。 “嗯……”舒姝往被子里缩了缩,下一瞬就睁大眼睛。 她慌张坐起来,一手撩开幔帐,想要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可是大大的寝殿,根本无法看见外面的天色,而且,这里连一个人也没有。 舒姝伸手揉揉额头,一头长发披在后背,身上酸疼疲乏,比她在茶坊忙活一天还要累。 不行,得赶紧回去,万一廖夫人发现她不在,可就出事了。 舒姝刚想伸脚下床,一条手臂揽上的她的细腰,轻而易举将她带回里面去。 她哭笑不得,来临池阁不过是想问问侄儿的事,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姝姝又想跑?”男人刚睡醒的沙哑嗓音,带着笑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冷意,“你敢下去试试看?” 分卷阅读247 69. 第 69 章 手臂圈得很紧, 无力的软腰几乎要被折断。 舒姝不稳,倚回身后的人,心里不免发颤, 要是他还不放她走, 该当如何? 他的细长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脸颊贴着她的头顶, 轻声喃语:“别走。” 每一天都在等着她回头,可她就是不肯。不管她现在是不是生气, 他都不会放手, 眼底的疯狂汹涌着。 薛鉴得不到人的回答, 心里居然开始发慌, 这种感觉很陌生:“反正我不后悔。” 舒姝一愣,这人还理直气壮起来了?就算后悔, 能有什么用? “什么时辰了?”她问,声音软软的疲惫。 “不知道。”薛鉴笑着,把人紧紧勒住。 “我要回去了。”舒姝无奈, 这样子好像又回去从前…… 薛鉴的手指勾住她的手指,深深眷恋:“走之前没有想问的?” 舒姝回头看了人一眼, 就见到他肩上的抓痕……马上别开脸, 耳边发热:“我的侄儿……” “没良心。”薛鉴哼了声, 惩罚一样在人的腰上拧了一把。 她还是不问, 是不在意, 还是别的? 舒姝揉着腰哼唧一声, 赶紧趁机逃了开来。 她捡起地上的衣衫, 往身上套着,余光里是倚在床边的人,一句话未说。 简单整理好, 舒姝走去房门边想离开,刚拉开一道缝,身后一只手臂将门重新关死。 她回头,就看见薛鉴低头看着她,目光幽深,薄薄的嘴唇勾着。 “真要走了。”舒姝着急,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他还要做什么。 薛鉴的手指捏上舒姝的耳垂,轻轻揉着:“姝姝等着,我必将把最好的给你。” 舒姝卷翘的眼睫扇了下,也不问最好的是什么,只笑了下。 。 。 。 舒姝走在路上,稀薄的晨雾带着凉意,弥漫在整个别院,起早的宫人已经开始洒扫,准备着新的一天。 一夜的荒唐,轻纱帐中的云雨翻腾,身上各处留下的印记…… 她选着僻静的路走,到了昨日与明岚见面的地方,坐上冷冷的石凳。 没一会儿,房门嘭的打开,两个婆子跑了出来,随后跟出来的还有廖夫人。 “都给我去找!”听得出她口中的怒气,“连个人都看不住,一个个蠢成这样?” 廖明珠站在门后打了个哈欠:“她能跑去哪儿?” “明珠,她不见了,是不是知道那小崽子……”廖夫人小声嘀咕着。 “我估摸着不会,她一直在侯府,根本见不到别人,就是昨日才跟着来这里。”廖明珠摇头,嘴里恶毒了一句,“以后一定把她的腿敲断。” 舒姝整整衣衫,从竹子后走出去,直接站在廖家母女面前:“姨母早。” 初晨的第一缕光落在她的脸上,为那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金色光晕,袅袅娜娜的站着,不食人间烟火。 廖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大有一副被人看穿的恼羞成怒:“你乱跑什么?这里有多少贵人不知道?冲撞了谁,都没你好受的。” “姝姝知错了。”舒姝并不多说,其实在人眼中她就是来自宁安巷的,至于身上的血统,根本没有用。 廖明珠被打断了美梦,心中也有些火气:“表姐,老实安分点儿吧,这里不是宁安巷!” 说着,转身回了屋去。 廖夫人阴沉着一张脸:“说,去哪儿了?” “就在这边坐着,哪里也没去。”舒姝看看那张石凳,“别院到处都是侍卫,我怎么敢乱跑?” “回来好好呆着,”廖夫人揉着额头,“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吹着风了,头疼得厉害?” 舒姝看人精神不佳,便想到昨夜薛鉴的侍卫来放了迷烟,也不是道是真是假。 回到屋里,果然闻到了残余的淡淡烟气,如果没有迷烟,估计早就被婆子发现她不在了吧? “表姐,你过来帮我看看?”廖明珠在自己的屋子 分卷阅读248 对着舒姝笑,完全没有了刚才骂人的冰冷摸样。 舒姝走进去,见人正坐在妆台前,满意的对着菱花镜,并将一把梳子交到她的手里。 “表姐,帮我梳梳头。”廖明珠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舒姝,嘴角的得意都懒得隐藏。 昨日母亲回来说了,献王同意把亲事交给洪夫人办,这就是说她很快就会嫁进献王府。洪玉欣先不管,那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至于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表姐,以后可就是被她差遣了。 想到这里,廖明珠颇有一番扬眉吐气之感。长得再美有什么用,到底身份摆在那里,罪臣之女。而这些昨日母亲也说了,就算薛鉴会宠爱舒姝,哪怕是如珠如宝的,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名分。 这样的人做棋子多好?替她挡着洪玉欣,又必须靠着侯府,重要的是,就算她想争什么,所有人都会站出来阻止她。 舒姝拿起梳子,落在廖明珠的发上,一句话不说。 “表姐,就梳一个你昨日的牡丹发髻。”廖明珠道,手里挑选着各种簪子。 舒姝抬眼看看镜子里的人,淡淡道了声:“表妹做那样的头发不一定好看,你的脸偏圆,牡丹头会显得你头更大。” “什么?”廖明珠拍了下桌子,因为生气又扯到了自己的头发,疼得哼唧一声。 “表姐是在说我胖?” 舒姝看看廖明珠的腰身,面无表情:“有些人胖也是好看的。” “你……”廖明珠回头狠狠瞪着舒姝,“那么我是又胖又不好看?” “表妹也这么想吗?”舒姝把梳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外在无所谓,心黑了就真的丑陋了。”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廖明珠蹭的站起来,抬起手来就扇了出去。 舒姝一把抓住打过来的手臂,才发现有些吃力,力气在夜里被那人给收拾干净了。 “想打我?”她不惧的回瞪着对方,舒询在她们手里他会妥协,既然薛鉴说舒询没事了,她何必再供着她们? “啪啪啪”,响亮的耳光声清脆,舒姝甩了甩打疼的手,看着廖明珠肿起的脸,心里畅快无比。 廖明珠被扇的头嗡嗡直响,身子撞回妆台上,首饰哗啦啦的全洒在了地上:“来人!” 一声尖利的喊声,廖夫人和两个婆子都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俱是一愣。 “怎么回事?”廖夫人厉声问道,锐利的眼神像一把刀,要活活剔了舒姝的肉皮。 “娘,她打我,她敢打我!”廖明珠见来了人,自己吃的亏岂能忍下?当即就朝舒姝扑过去。 舒姝也是恨极了对方,先一步上去踩上廖明珠拖在地上的裙裾,让人失了平衡。 廖明珠尖叫着往地上倒去,膝盖重重跪在地上。她哀嚎出声,抬着猩红的眼睛瞪向罪魁祸首。却见舒姝冷冷看她,甚至嘴边一丝笑意。 “你这个低贱之人敢如此……” “我低贱?那你岂不是说自己的娘也低贱?”舒姝扫了眼铁青着脸的廖夫人,“是不是,姨母?” 两个婆子赶紧上前,扶起地上的廖明珠。 廖夫人眼看着女儿落得这幅模样,恨不得把舒姝扒皮拆骨。前一瞬,女儿还光彩照人,昨晚可是泡了好久的香药浴……可现在就像从草堆里拉出来的一样。 她紧抿嘴唇,一步步朝舒姝走近:“发什么疯?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舒姝清凉的眼睛对对上那双乌沉双目,“我是你们母女的棋子。” “犯贱!”廖夫人眼神扫了两个婆子,“把她给我抓住。” 两个婆子放下廖明珠,改去摁住舒姝,瘦瘦弱弱的姑娘在她们眼前根本无力反抗。甚至恶毒的想,那小胳膊小腿用用力就折断了。 舒姝双臂被人扭住,实在动弹不得,又见廖夫人沉着脸上前,手臂已经高高抬起。 “会打人是吧?今儿也让你尝尝不听话的滋味儿!”她嘴角残忍,不带一丝亲情。 舒姝高高的扬起脸,毫不示弱的对上廖夫人:“姨母尽管动手,把我的脸打烂了,那才好!” 后面三个字她刻意加重了口气,果然就看见对方眼中闪过迟疑。 “娘!”廖明珠不敢置信,舒姝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为什么母亲不动手, 分卷阅读249 就算是现在要了人的命,仔细处理也不会有事。 舒姝心里笑了,看吧,这身皮囊她们根本不敢毁,若是毁了,可就麻烦了。 一旁的婆子看着廖夫人:“夫人三思,眼下是打不得的。” “张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廖明珠一听还有人帮舒姝求情,直接自己撸了袖子上来,想去亲自动手。 “姑娘消消气!”姓张的婆子赶紧拦住廖明珠,“真打了,拿什么交给献王?” 廖夫人头疼得很,呵斥了声:“明珠,助手!” 事情已经脱离她的掌控。昨日的事已经差不多算是定下,献王对三个女子没有意见,甚至今日,还让她带着廖明珠和舒姝去临池阁…… 可是现在,廖夫人看着女儿肿起的脸,肯定是去不得了;那要是再把舒姝也打了,就真的没有人可去了。 “娘,你不能放过她!”廖明珠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气得哭出来,一半脸肿着相当滑稽。 舒姝现在也不挣扎了,对方不敢把她怎么样。多好笑,自认为下棋的人,处理不了一颗棋子? “夫人,咱这里闹起来可不好。”张婆又道,“侯府的名声重要,在这节骨眼儿上,在这地方,可得仔细。” 廖夫人两只手握在一起,张婆子是她身边的人,做事向来稳妥,这两句话说得也有道理。别院里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女儿真闹出点儿什么动静,别人可有了说的了,到时候说女儿善妒,搞不好进献王府这事儿就黄了…… “把她给我关起来!”廖夫人冷冷盯着舒姝,“你最好老实点儿,别忘了你的侄儿。” “姨母怕不是骗我?一次次那我侄儿说事儿,人真的在你手上?”舒姝讥诮着问道。 攥着她手的张婆恶狠狠回了句:“你老实听话,你家那小崽子就不会吃苦;不听话,扒了他的皮!” 舒姝皱眉,眼神冷清的看着廖夫人:“还真是姨母做的?” 廖夫人此刻也不解释了,只低头淡淡扫着自己的衣袖:“做好你该做的,今早之事就不追究了。” “什么?”廖明珠挥舞着双臂大叫,“你就这么放过她了,她这样打我就算了?” 她眼泪哗啦啦的流着,今日何其重要她怎会不知?为了一会儿的面见,她昨夜就开始好好准备,每一根头发都细细的滋养了。 可现在,头发沾了灰尘,乱成一团杂草,细心保养的皮肤被磕出了淤青,刚才摔在地上,几根指甲都折断了……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廖夫人只对婆子们道:“把人关起来!” 舒姝被人拖进了屋子里,那个姓张的婆子就坐在房间中守着她,寸步不离。 她现在也累极,看着桌上的饭食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今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可得储备体力。 舒姝的袖子不小心滑倒手肘,洁白的肌肤上是浅浅的掐痕,她慌忙遮住,眼神看去张婆。发现人看着别处,她这才放下心来。 。 。 。 另一边,廖明珠哭个不停,娇嫩的脸上是鲜红的五指印子,手里的帕子几乎被泪水湿透。 “她这是疯了?我不要她跟了,一个洪玉芯我应付得来!” 廖夫人锁着眉头,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前几天人乖顺听话,今早就突然变了?不由也开始思量,这个外甥女儿送去献王府真是好主意? 见母亲不说话,廖明珠跺着脚:“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去哪儿?”廖夫人问,“你这样子出去做什么?只能让人笑话。” “娘,我看她根本就是个管不住的,不如趁早处理了。”廖明珠恨不得把舒姝千刀万剐,已解心头之恨。 廖夫人摇摇头:“不行啊,献王说要今日见人的,你不去,她也不去,人会怎么想?侯府怎么办?” “你要让她去?”廖明珠趴在床上哭着,上次是崴了脚,今日是肿了脸,这个表姐就是克她,“我也要去!” “胡闹!”廖夫人呵斥一声,“你是生怕这件事捅不出去?” 廖明珠一听,脸上彻底的失望,不停捶着床铺。 廖夫人无奈,坐去女儿身边安慰:“放心,娘饶不了那个小贱.人,现在不能动她,等回了侯府再收拾她。” “真 分卷阅读250 的?”廖明珠抬起一双哭肿的泪眼。 “本以为能用,既然不听话就处理掉。”廖夫人嘴角闪出恶毒,手指捏紧帕子,“到时候让她看看自己选的什么路?” “那献王要人怎么办?”廖明珠始终还是担心自己如王府的事。 “人病了,没救回来,”廖夫人冰凉的笑笑,“人都死了,谁也没有办法。只是可惜费了这么多功夫,偷鸡不成蚀把米。” 廖明珠咬牙切齿:“别让她轻易死。” “自然,还得让你好好出气不是?”廖夫人摸摸女儿的头顶,“放心,带她过去,我也不会让她捞到什么。” 。 。 。 卯时刚过,别院中开始热闹,许多人未走,只是想留下来看看最终进驻献王府的女主人是谁。 廖夫人若无其事的带着舒姝来到临池阁,还特意把人打扮得好好地。 路上的人见了,无不心中来一句廖夫人好手段,亲戚关键时候不帮也就算了,现在更是把外甥女都给算计进去了。 池边,薛鉴手里抓着一把鱼食,轻轻抛进池中,水中锦鲤便一拥而上,抢夺着食饵,场面煞是热闹。 廖夫人带着舒姝向人见礼,一副温婉端庄:“殿下赎罪,小女身感不适,不能过来,望你恕罪。” “无妨,”薛鉴拍拍双手,抖掉粘在掌中的饵渣,微微侧脸,“免礼。” 两人站直,舒姝挡在廖夫人身后,手指头到现在还疼着。真是难为廖家母女了,即使对自己恨之入骨,还要为自己盛装打扮。 她偷偷看了薛鉴一眼,见人慢条斯理的坐去石桌旁,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殿下,昨日洪夫人定下的事,说是想在上半年。”廖夫人说话只说一半,剩下的在场人都知道。 不过就是说,薛鉴会在上半年纳妃。 “这件事啊?”薛鉴懒懒吐出几个字,抬眼扫了廖夫人,“夫人,可否容本王先处理一件公事,再商量咱们的事?” 廖夫人面上一喜,因着“咱们”二字而觉得薛鉴是看重这事了。自然,侯府没什么实权,但是祖上经商,京城底下的门路可不少。 “殿下先忙,我等等就好。” 薛鉴点头,伸手指了不远处的凳子,示意人可以坐下。 天气阴沉无风,厚厚的云层好像四周的高山围住,无法散去。 廖夫人想坐下,就看见一身官服的男子走了来,身材瘦削,脊背笔直,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竟是齐家的那位公子,齐仲安。 舒姝站在廖夫人身旁,看着来人也是一怔,随即眼睛就随着齐仲安的一举一动,由远及近。好像瘦了,也黑了,但是身体看起来好多了,那伤终归是好了吗? 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儿,她对上薛鉴投来的锐利眼神,当即心漏了一拍,赶紧垂下头去。 “参见殿下。”齐仲安上前见礼,双手拱在一起,身子微欠。 “齐大人一路劳顿,免礼。”薛鉴瞪了齐仲安一眼,鼻子轻哼一声。 齐仲安看去舒姝,嘴角轻轻翘了下,眼神温和。有心上去和人说几句话,可是…… “咳咳!”薛鉴的手指敲着桌面,眼睛眯了下,“齐大人,说吧!” 齐仲安皱眉,对方眼中的冷意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可是又不懂,舒姝怎么会走到廖夫人那边了?侯府不是不想管舒家的事吗? “齐州那边的事基本办妥,后续还是要继续跟上,粮食作物种子以及家禽,希望朝廷可是在这些上帮助灾民。” “齐大人辛苦,一路回来还未进京就来到此处,”薛鉴顿了顿,“是还有别的事?” “有,”齐仲安点了头,“回来路上经过一处城镇,有人拦车告状。只是下官并不是受理案子的官员,无权接状子。” “当地没有父母官?”薛鉴问。 “皆因要状告之人实在身份不凡,父母官甚至将人像菩萨一样供着。”齐仲安眉头锁起,一脸正气,说到此处恨得牙疼。 薛鉴笑了:“说说看,正好今日本王有空。” “说来那人还是京城贵族子弟,只是经过那镇子,看上一户人家的姑娘,便将人骗了去……”齐仲安眼神变冷,“那姑娘父亲去要人却被对方打断了一条腿。” b 分卷阅读251 r   “有这事?”薛鉴抬抬眼皮,话中没有喜悲,对于受害人也没有多少怜悯。 “下官以为这件事必须严办。”齐仲安道,“所以即便是臣没有这个权利,也把人给带了回来,交由殿下处理。” 而坐在一旁的廖夫人感觉不好,听着齐仲安话里的那些讯息,以及人那飘过来的眼神就不对劲儿。 就听薛鉴问道:“是谁啊?人在哪儿?” 齐仲安直了直身子,光明正大的对上廖夫人闪烁的目光:“是明顺侯府的公子,廖千恒!” “不会的!”廖夫人立即站起来,忙站去薛鉴面前,“犬子顽劣,但是这抢民女的事是不是误会?” “误会?”齐仲安冷冷一笑,“家破人亡是误会?镇子上几乎人人都知道,还是廖夫人想亲自问问你家公子?” 廖夫人手脚发抖,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她自然知道,怎么会落到齐仲安手里?这事儿还是在这里捅开,怕是一会儿功夫,整个别院的人都知道了。 “恒儿在哪儿?这话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保不齐有人故意给他下套子,他没历过事儿,着了道。” 齐仲安也不管廖夫人的诡辩,直接将苦主的状子交给了薛鉴:“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而那姑娘至今未回家,已不知道是不是……” 剩下的话不必说出人都明白,找不到人就是凶多吉少。 “齐大人的意思是,原本只是抢人,”薛鉴连状子都懒得伸开看,只转了下自己的手腕子,“现在却是杀人?” “殿下,这事很多不清楚的!”廖夫人急了,这要是扣上杀人的罪名,那可就完了。以前不管怎样都可以私下摆平,这送到薛鉴面前了,她真的不敢想。 薛鉴看着廖夫人,点点头:“夫人说得对,那就仔细一点点说开明白。” 他今日就是要廖千恒的命,谁也拦不住! 70. 第 70 章 一阵风来, 摇曳着身旁的枝叶,舒姝看去齐仲安笔直的身影。原来廖千恒真的离开了京城,却没想到为非作歹, 现在被带回来了? 事情也真是巧, 偏偏就撞在齐仲安的手里。 那边,廖夫人已是急得不行, 从大清早的开始就不顺当,谁曾想这时候又扯出来儿子的事儿?现下在这别院, 根本没有人回去跟侯府报信, 可是就算报回去又怎么样? 这些日子京城里乱, 薛鉴查到什么总是从严置办, 毫不留情……最怕就是沿着儿子这事继续往下挖。 “殿下,可否让犬子过来, 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薛鉴扫了人一眼,不为所动:“夫人倒不如先看看状子。” 廖夫人看着薛鉴手指尖夹着的状纸,伸手颤巍巍的接过,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依据法典,这事儿该如何判?”薛鉴淡淡问道, 轻飘飘的话语就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既出了人命, 便是一命换一命。”齐仲安缓缓道, 丝毫不给铁青着脸的廖夫人一个眼神, “廖公子先是指使人拐走女子, 也犯了拐带人口之罪。” 廖夫人几乎瘫倒在地, 想着昨日还与薛鉴达成的意思, 眼看着就会成为廖家的女婿,怎会料到这种事。而且看薛鉴的样子,似乎不想徇私, 那儿子岂会有活路? “齐大人口口声声说拐带,可是真弄清楚了?那贫穷乡下地方,说不定就出些刁钻恶民,故意给恒儿下套子。你又焉知那姑娘不是自愿,家人不是想趁机讹钱?” 听了这话,齐仲安倒也不慌,稳稳转身:“说起来,那人家也是书香之家,姑娘祖父也是举人,怎能算得上刁民?” 廖夫人看去薛鉴:“殿下,求你看在廖家忠诚的份上,一定查清这件事。” 薛鉴懒懒抬起眼皮,其实对付一个廖千恒,齐仲安便绰绰有余。现在廖夫人主动这样问,是想拉关系了?她配吗? “好,既然对方是举人之家,那么便交由刑部来办,齐大人对此事了解,便一同协助吧。秉公办理,不得徇私。” 廖夫人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身子晃荡着,不敢置信的看着薛鉴:“殿下……” “哦,对了,”薛鉴嘴角一个淡淡的笑,“恐怕这段日子,侯府的人不能见廖千恒了。” 正在这时,廖明 分卷阅读252 珠不顾侍卫阻拦,肿着半张脸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泪痕。 “大胆,临池阁也敢乱闯?”侍卫一把长刀,明晃晃的挡在廖明珠胸前。 廖明珠吓得摔在地上,身子翻着滚儿,疼得在地上爬不起来:“娘……我哥……” “什么?”廖夫人仓皇的过去想扶起女儿,已然慌了神的她不知所措得盯着人,“他怎么了?” “我哥死了!”廖明珠嚎啕大哭,身子软软的扑在廖夫人身上。 所有人都静默了,舒姝看去薛鉴,见他正悠闲地端着茶盏,丝毫不为这一讯息感到震惊。 而齐仲安也从惊诧中返回神来,同样皱着眉看去薛鉴。他把廖千恒带回来的时候可是好好地,没有定下罪名之前,他不会让人有事。 廖夫人瘫在地上,唯一的儿子死了,她无法承受这个,失声痛哭:“恒儿!” “事已如此,廖夫人节哀顺变。”薛鉴吮了口茶,不觉皱着眉,这茶泡的不如他的姝姝。 廖家母女早就没了心神,抱在一起痛哭,引来别院中游玩之人的好奇,渐渐围拢在周围。 “娘,哥哥是被人杀死的。”廖明珠哭着道,“这事不能算完,咱侯府得要个说法!” 薛鉴嘴角翘了下,要说法?跟他要吗?看来不给不行吧? 倒是齐仲安先行开口:“呵,都是人命,你家想要说法,自然那户人家也想要说法!” “他们只是卑贱之人,凭什么和侯府相提并论?”廖明珠恶狠狠的对着齐仲安,“你就是公报私仇,故意针对我哥!” “卑贱?”齐仲安读圣贤书,最厌恶这种恶毒妇人,“为何因一个人的身份而下结论?要论起来,人家是正宗书香之家,而廖家却是行商起家……” 薛鉴挑了下眉,他现在却是有几分欣赏齐仲安了。原本觉得就是个死板的书呆子,没想到也会圆滑的见招拆招,有前途。 “本王好奇,”他轻轻出声,两个在地上抱着哭的女人就禁了声,“廖千恒怎么会死?” 闻言,廖明珠双膝跪走着到了薛鉴面前,抬起泪脸,抽泣着:“我哥跑来找我,后面追赶的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就用刀……” 她楚楚可怜,弱小无助的跪在薛鉴脚边:“求殿下做主。” 薛鉴厌恶的往后抽了下腿,这女人哭哭啼啼的真烦人,面上倒是不显,依旧口气清淡:“人死了?” “我哥当时就倒下了,浑身是血,直接被人拖着走了。”廖明珠悲从心来,哭得喘不动气。 “这样?”薛鉴沉吟片刻,“廖千恒为什么会跑进别院?还去了你们的地方?” 这时,廷安过来,双手拱在一起见礼:“殿下,廖千恒刚才逃脱,夺了看守的刀冲进别院,侍卫以为是刺客,将他杀了。” 廖家母女又被打击了一遍,就差直接昏死过去。 薛鉴好像嫌不够,问了句:“真死了?救不活了吗?怎么会这样?” 自始至终,舒姝静静看着这一切,好像都是在薛鉴的掌握之中,包括廖千恒死,他都没有一丝惊讶。 “秉殿下,廖千恒当时发了疯一样,再说京城最近不少刺客,侍卫们不敢怠慢,就怕万一出事。” “哎,”薛鉴瞥去廖夫人一眼,“廖夫人,这事怪不得侍卫,但是你放心,令公子在案子上的冤情,本王一定查个明白。” “殿下,这事……”廖夫人心慌意乱,丧子之痛让她彻底混沌,没了往日清醒。 可是有一件事是明白的,廖明珠进献王府的事是黄了。就在人慌张冲进来的时候,已经不可能了,更别说现在加上儿子的事。 心一寸寸的往深渊中沉下去,再不敢细想,怕这只是一个开头。 廷安抬起头,又道:“侍卫们说,当时廖千恒持刀擅闯,口里喊着……” “喊着什么?”薛鉴问。 “殿下赎罪,他喊着……薛鉴在哪儿!”廷安此时不敢看主子的脸色,只垂着头。 “找本王?”薛鉴疑惑了声,“让人通报就好了,为何持刀而来?” 这还用说?都提名道姓了,自然是来者不善。在场的人都明白,也就想起那些细碎传言,说献王曾经收拾过廖千恒;也有可能是太着急,慌乱中做了错事。 可 分卷阅读253 是不管哪一种,都是对皇族不敬,而且侍卫尽职尽责,他廖千恒披头散发谁认得出? 廖夫人颓败的瘫坐着,不住的摇着头,好像被人抽了魂儿去:“恒儿,恒儿……” 薛鉴可不管廖家母女高兴悲痛,他只知道廖千恒死了,很不错。然后他也对上齐仲安探究的眼神,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齐大人,廖千恒的事还需要查清楚,人死了,也要为他正名,对吧?”死了就干净了吗?不,他还想廖千恒背着污名去死。 短短半日,整个别院都知道了这件事,不少人唏嘘廖家这是要完了,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原本还想着攀上薛鉴,这下子倒好,搞不好整个廖家都搭上。 舒姝见状,也往前走了几步,欠身见礼:“殿下,我家侄儿也在廖家手中,可否请求你帮我寻回侄儿?” “哦?”薛鉴看着娇色的身影,眼神终于暖了些,看看她多会见缝插针? 廖明珠急了,双手抓着薛鉴的靴子:“殿下别听她胡说,我们没有!” 薛鉴皱了眉,看着自己的脚踝,眼神冰冷。 廖明珠的手像被蛰了一样,连忙缩回来,抖着身子:“我们没有。” “为何啊?”薛鉴问,“抓你的侄儿做什么,你们不是亲戚?” “殿下休要听她胡说,那孩子根本不在我们手中!”廖明珠歇斯底里,反正舒询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最好真的被人拐走。 舒姝冷冷看着:“是谁早上说的,只要我好好听话,侄儿就不会有事?” 齐仲安看着舒姝,又看看廖家母女,难怪舒姝会出现在这儿?原来又是盯着人好欺负,想算计? “这事儿也好办,殿下就传来廖家的仆人,问问便知。”他道。 薛鉴点头,应了齐仲安的意见。 很快,廖家的两个婆子就来了,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再看看自家的主子那般颓废,更是胆战心惊。 “听说廖夫人拐了舒家的小孩子?”薛鉴故意用了个“拐”字,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去廖夫人。 两个婆子跪在地上,相互看看,谁也不敢先开口。 “你们只是听命办事,只要说出来,不会追究你们的罪。”齐仲安道。 姓张的婆子拿手肘拐了下另一个婆子:“说吧,命要紧。” 就这样,两个婆子全部说出,廖夫人当日是如何派人拐走舒询,以及关在京城的那处地方,甚至还有小孩子的病复发,差点儿就没了…… 舒姝听着这些,恨不得上去撕了廖家母女,尤其小侄儿的病好不容易才养好,还需要喝药。 “孩子呢?”薛鉴问。 “孩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婆子道,连忙往地上磕头,“殿下饶命,我们是奴婢,只能听主子吩咐。” 齐仲安怒火中烧,这廖家简直是无恶不作,舒家已经这样,她们还逼得人如此,当真,廖千恒该死! “堂堂侯府家,居然还拐一个小孩子?这怕也是一桩罪名。” 廖明珠眼看薛鉴并不打算出手相帮,只能回去母亲身边,与人靠在一起:“娘,你说话啊!” 廖夫人双眼直发黑,像一截木头栽在地上,再不省人事。 “娘!”廖明珠抱着人痛哭,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薛鉴揉揉眉头,颇有一副对眼前事情头疼的样子。然而他只要结果,廖千恒死了。至于廖家嘛,相信这位刚正不阿的齐大人会追查到底。 他也不吩咐救人,只对廷安道:“把人带下去吧。” 廷安领命,眼神示意着几个侍卫,上去拖着廖夫人就走。 廖明珠哭的撕心裂肺,踉跄的跟着侍卫身后。 临池阁这边安静了,两个婆子跪在那里,大气不敢出,栗栗危惧。 薛鉴看了看齐仲安:“齐大人去忙吧。” 齐仲安眼神落去舒姝身上,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心中一酸:“殿下,姝姝她……” “本王还有话问她。”薛鉴不掩饰,连个理由都不给,好笑的看着齐仲安脸色沉了沉。 舒姝则一直关心着那俩婆子,既然她们都说舒询跑了,那么就证明真的在薛鉴这儿? “姝姝, 分卷阅读254 你过来一下。”说着,薛鉴起身,往池边走去。 舒姝迟疑了下,随后迈着步子到了池边。 “给,”薛鉴手里的鱼食分给了舒姝一些,“这些鱼真是贪吃,明明饱了,你要是撒下去,它们还是你争我夺。” 舒姝不明白薛鉴这话的意思,便问自己最关心的:“殿下,询儿呢?” “别急,还不到时候。”薛鉴笑了笑,“是不是很吃惊廖千恒死了?” 舒姝看着人嘴角的笑意,就知道必然和薛鉴脱不了关系:“他为何突然冲进别院?” “只要让人透个信儿过去,他肯定坐不住,再露个机会给他,让他跑出来,自然是找廖夫人。”薛鉴说着,话语像此刻的云彩厚重,让人倍感压抑。 “是故意的?”舒姝猜到了。 廖千恒急着找廖夫人,自然是莽撞心急,而薛鉴的侍卫就有足够的理由将人斩杀。到最后还反过来把责任归咎于近日刺客太多,侍卫尽责职守。 “痴心妄想!”薛鉴冷笑一声,“真当王府的门那样好进?” 舒姝身上一冷,所以这依着廖千恒的事,廖明珠进王府的事也算完了。是不是…… 她扔了手中饵食,偷偷看了眼薛鉴,是不是这就是他早就设计好的?要不然,廖千恒为什么就偏偏落在齐仲安手中,时机又刚好在这皇家别院? “你看什么?”薛鉴转过头来,眼光看去舒姝身后,双眼一眯,“在这里等着。” 舒姝转身顺着人的目光过去,正看见洪夫人带着洪玉芯前来。 “见过殿下。”洪夫人见礼,肩膀却没有低下的意思。 “梁姨母来了?”薛鉴应了声。 “听见有人说这边有事儿,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洪夫人睨了眼站在水池边的舒姝,眸光闪了下。 薛鉴踱着步子:“本王已经交给齐大人去查了。” “殿下,这是大事,毕竟廖千恒是明顺侯府的公子,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洪夫人无奈叹气,“总不好坏了名声,真查下去……” “梁姨母是来说情的?”薛鉴问。 “倒不是,”洪夫人嘴角扯出一个笑,“我的意思是,殿下的纳妃之事昨日才刚刚说下,那廖家姑娘也是很好的,如今这事儿起了,倒是会影响你。” 薛鉴点了下头,随后笑笑:“梁姨母费心,若人家真的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便罢了。” “什么?”洪夫人不由眉头一皱,这话说的简单,那岂不是连着洪玉芯也一并罢了? 她自是不会轻易将这事放弃:“都说下了,哪能罢了?” “不能吗?”薛鉴问,“只是说,可未定啊?” “那殿下留下她做什么?”洪夫人指着舒姝,嘴角带着没有温度的笑,“她也是廖家带过来的。” “她?”薛鉴回头对着舒姝笑,“在帮本王喂鱼。” 洪夫人实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反应上来又觉得自己是逾越了,一个王爷她怎么可以真管?也就是仗着以前刘笛玉那浅浅的一层关系。 “那殿下昨日的事准备怎样?” 薛鉴抬头看看压低的云彩:“依梁姨母的意思呢?” 洪夫人经历的事儿多,何尝听不出薛鉴语气中的不悦?只是现在不行,她已经做了很多,回京城来也就是这个目的,他们洪家有资格出一位皇后。 别的不说,前些年是洪家帮了薛鉴,大儿子洪玉熏也是替他而死,他自当报恩娶了洪玉芯。 “既然廖家出事了,肯定会影响殿下英名,那便罢了。只是芯儿的事,你们一同长大,还是要顾及她的名声。” 薛鉴看着洪玉芯:“可是一直都当她是妹妹,姨母相信本王会对她好?你又焉知不是推她进火坑?” 洪玉芯感受到薛鉴的目光,本来是欢喜的,可是看着人毫无热度的脸,心冷了下来,双手攥起:“我不怕,会好好做的。” 她说完了便低下头,终于说出多年来心底的话,想不到却感觉空荡荡的。然而很久,没有人回应她,久到飘下了细细的雨丝。 洪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洪玉芯一眼,这话岂是女儿家能说出口的?本来她开口已经低了两分,现在可好,这面子是直接掉到地上了。 b 分卷阅读255 r   “看在玉熏的份儿上,殿下会好好待芯儿的。”她祭出最后的杀手锏,薛鉴不答应那就是忘恩负义之徒,洪家也必将和他反目。 薛鉴不说话了,若说世上有一人是亏欠的,那就是洪玉熏吧,毕竟人死了,他无法补偿。 洪夫人心中觉得事情有了转机,说什么兄妹?到时候成了亲,再一步步来,洪家始终会越来越强。 细雨中,舒姝看着薛鉴背影。刚才的他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现在身影多了一丝寂寥。原来他对洪玉芯的纵容,只是源于洪玉熏? “梁姨母难道看不出吗?”薛鉴英俊的脸上落满水珠,“玉芯跟了本王,那才是害了她。” 洪夫人也是一笑,必是铁了心想成了此事:“日子都是慢慢来的。” 薛鉴抬手扫去袖上水珠:“本王说的不明白吗,姨母为何还要如此?” 这样简单地一句话,舒姝听的清楚。而她也知道,这是薛鉴最后的警告,对于别人,他不会有这种耐心,可是洪夫人就是挟恩图报,想让洪玉芯进王府。 事已至此,洪夫人不甘心,她准备了一切,并不想就这样收手。对,洪家对薛鉴有恩! “殿下,娘。” 洪玉孝从临池阁中出来,缓缓走到几人面前。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是最为难的那个人,一边是家人,一边是兄弟。 “玉孝?”洪夫人见着儿子,立即拉到自己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娘忘了,军营离着这儿很近的。”洪玉孝道,总不能说他是来找苏明岚的。“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没你的事儿,是我和殿下在商议。”洪夫人道。 “我不想让妹妹这样做,”洪玉孝看着洪玉芯摇头,“你这个丫头执着什么?” “二哥?”洪玉芯委屈的皱了眉,踩着脚跺了下。 “娘,这些年是咱洪家欠殿下的。”洪玉孝看着薛鉴,“殿下啊,你看吧,有些话你得说出来,不说出来谁明白?” “有什么好说的?”薛鉴倒不在意,他本就不是爱解释的人。 洪夫人见洪玉孝不帮自己说话,心中有些气恼。方才这边的闹腾,看着是像针对廖家,其实也是直接串上了洪家,一旦廖家的亲事没了,洪玉芯的自然也就一并跟着没了。所以,她才急着过来,想定下此事。 “玉孝,你刚才说什么?” “父亲升为大将军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不是殿下到了边城又才有的?”洪玉孝问,“娘是否从来没想过?” 洪夫人一怔,她只当薛鉴是不受宠的皇子,故而被送去边城,这样看居然是先帝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洪玉孝摇头叹了口气:“大哥的事,其实不想再提,其实当初是父亲的意思。” “不会的!”洪夫人如遭五雷轰顶,身子踉跄的后退两步,幸亏被洪玉芯扶住。 “是,”洪玉孝今日铁定心思说出来,“当时大哥已经伤了要害,回天乏力,是以是父亲给他套了衣衫,而殿下当时身受重伤,根本无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记得吧?当时殿下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救回来。” 洪夫人流下眼泪,混着雨水落下,心中是对逝去儿子的悲伤,也有对女儿此事的无力。 “娘,我送你回去,你不能偏心啊。”洪玉孝扶着洪夫人,笑着道,“我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你怎么不管?” “孝儿……”洪夫人看看儿子,又看看站在桌旁不语的薛鉴,原来人家并未欠他们洪家,相反洪家起来,却是因为薛鉴? 71. 第 71 章 舒姝的衣裙沾上雨滴, 看着洪家母子三人相扶着离去,只剩下薛鉴孤独站在雨中。 当初之事明了起来,是因为刘笛玉, 所以先帝才把薛鉴送到洪家这边, 也给了洪家权利,其实就是给了薛鉴势力。 那么薛鉴是不是也才知道当年之事?是先帝为了保护他, 才送他去的边城? 手里塞进什么,舒姝低头看, 原是一把油纸伞。 老太监弯着腰, 送了伞后就退后两步, 支使着另外两人带着远处依旧跪着的婆子下去了。 舒姝撑开伞, 一步步走过去,举起手将伞撑在薛鉴头顶。b 分卷阅读256 r “淋湿了。”她说。 薛鉴回头, 伸手握上舒姝的:“春雨贵如油,我觉得不亏。” 舒姝瞪了人一眼,现在还有心情说笑? “询儿呢?” “再等等吧。”薛鉴揽上细细的腰, 带着人走去水边。 雨雾朦胧,水池中涟漪圈圈散开, 那欢快的锦鲤依旧游得自由自在。 舒姝去了心事, 想必廖家现在也不敢对大嫂怎么样了, 只等着侄儿找到, 就回去家中。 “姝姝, 本王没有王妃了。”薛鉴道, 摇着头叹了声气。 舒姝好笑, 明亮的眼睛弯着:“殿下说笑,只要你一句话,谁家不把女儿收拾打扮好, 给你送来?” 薛鉴觉得舒姝脸上的笑格外刺眼,干脆伸手捏上她的下颌:“你很想看,是吧?” “疼啊!”舒姝别开脸,手中雨伞晃了下。 “那你愿意吗?”薛鉴问,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舒姝指着自己,想着她求他找回舒询,当时她说了,什么都会答应。 薛鉴等着人回复,最终等来更大的雨,敲着伞面劈啪作响。 “那把正妃之位给你,你愿意吗?”他又问。 是了,说要给她最好的,至于好的是什么?他想过,是金银珍宝?是华衣美服?是别的无价之宝?可总觉得不够…… 舒姝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当初不过是拒绝他的说辞,至于这个位置她想都没想过。 “我的身份,殿下忘了?”她提醒着,心里莫名头一疼。 始终还是隔着什么,她现在是平民了。 “不用现在回答。”薛鉴拍了拍舒姝的脸儿,因为他造成了她现在的局面,相对于他,她可能才是更为难的。 舒姝低下头,低低嗯了声。心里是感激的,他说过会帮她,真的会帮她。人是有些坏,但是对她的话,从来说到做到。 “衣服湿了,快回去换下来。”薛鉴趴在人的耳边,“晚上我带你吃好吃的。” 舒姝忙后退一步,谨慎的看看四周:“吃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薛鉴并不说。 “你不用回京城?京中事务谁来打理?”舒姝问,连着在这边两天,那嫂嫂的事儿呢? 薛鉴一手摸上湿湿的石栏,望去远处山峦:“京城有刺客,本王可不回去当靶子,先让人把那些杂鱼收拾干净,再回去。” 舒姝奇怪的看着人:“以前你不都是亲自出马吗?连抓一个刺客都自己动手挖出来。” “你懂什么?”薛鉴戳了舒姝额头一下,“本王今年大婚,该好好保养自己的皮相。” “皮相?”舒姝抬手捂嘴笑着,“殿下这样爱美?” “没办法,本王将来的王妃太美,我若是太差,恐怕她会嫌弃,”薛鉴笑,“你说是不是?” 舒姝不置可否,别开脸去不再说话。 薛鉴不依不饶,伸手去掐细细软腰:“姝姝,你对本王这幅皮相可还满意?” 舒姝狠狠回瞪了人一眼,直接把伞柄塞去他的手里,自己提着裙子往回跑。 “姝姝,”薛鉴眼急手快,一把就抓住人,“考虑下,某些方面,我还是天赋异禀的。” “松手!”舒姝抽着自己的手,这些话被别人听去可怎么好? “拿着吧!”薛鉴把伞柄塞去舒姝手里,自己走进雨中,“无事的话,去泡泡汤泉,那边没有人。” 舒姝看这人的背影,伸手摸了下脸。 同时他刚才的话也在她的心中荡起圈圈涟漪。正妃,他说会给她?就是洪玉芯一直想要的位置,他不怕得罪洪家,而给她,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汤泉?”舒姝看着远处,“如果有心情,去泡一泡也不错。” 。 。 。 舒姝还是回去原先的屋子,廖家母女已经不在了,廖家现在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廖千恒死了,明顺侯府会怎么做? “姑娘,看来又要我来跟着你了。”明岚出现在廊下,一身利索的男儿打扮。 分卷阅读257 “明岚,你来了?”舒姝从美人靠上站起。 “放心吧,不会有事。”明岚安慰了句,她看着不大的池塘,“这里挺安静的,离着汤泉也近。” “没心思过去,家里嫂嫂不知道怎么样,侄儿也没见到。”舒姝摇摇头,重新坐下,手里的团扇伸进水中,流苏逗弄着小鸭子。 “有些事不要急,殿下会安排的。”明岚看看舒姝,总觉得人是越来越好看,身为女子都会为之动心。 舒姝点头,坐正身子:“听说最近京城很多刺客?到底是些什么人?” “说起来有些奇怪,好像和年前的那些人不是一批,又或者这两批人本就是都存在的?”明岚也不太清楚,她只是听大哥简单说过。 “那你叮嘱廷安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舒姝叮嘱了一声,这些侍卫虽说是一身的本事,可毕竟刀剑无眼,“刺客是外地来的吗?” 明岚略有警觉的看着舒姝:“姑娘是知道什么?” “没有?”舒姝笑着摇头,明亮的眼睛清澈,手抓紧扇柄,“上次不是在全盛楼有过刺客吗?曾经听金花楼的姑娘说过,外地口音什么的。” “那位兰娇姑娘?”明岚笑笑,“她们那些女子根本看不出什么刺客,怕就是跟着风瞎说吧?” “说的是。”舒姝点头,看着眼下低落的水滴,“春天来了,连下雨都不冷了。” 明岚笔直的身板站在檐下,一张秀美的脸仰着:“三月下江南,应该很不错。” “嗯。”舒姝着实羡慕,想那朦胧烟雨的江南,定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昨夜一身疲累,加上半日的神情紧张,舒姝回到屋里请洗去一身疲惫,准备躺下休息。 明岚在外间,静静的守着。 好像是没了心事,舒姝睡得安稳,这是她被廖家控制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一直到傍晚时分,她才被明岚叫醒。 记起薛鉴说让她晚膳之时过去,舒姝坐在妆台前收拾,补过一觉,镜子里的人水嫩明艳,白皙的肌肤偷着淡淡的粉。 “姑娘去汤池那边就好,我先去大哥那边一趟。”明岚看着镜中美人,心中赞叹一声。 舒姝仰脸,明亮的眼睛带着水波:“别忘记带上伞。” 明岚笑着点头,随后便出了屋子。 收拾好,舒姝出了门,此时天已经蒙蒙黑,雨不再下,天地间弥漫着一层雾气,湿润潮湿。 地上的草儿软软,吸收了雨水滋润,争相散发着柔嫩绿色。 别院中的很多人都离开了,因为薛鉴此次并没有选妃,加之廖家出事,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盯上,找着机会都悄悄走了。偌大的园子空空荡荡的安静,雾气中隐着微微烟火。 舒姝踩着石径前行,身旁树上偶尔会落下水滴,掉上脖颈钻进去。 她缓了脚步,然后回身看着来路,果然雾气中走来一个红衣少女,尽管看不清她脸上神色,但是很容易就觉察到她的不善。 “你要去哪儿!”洪玉芯在几步外停下,腰间别了一条鞭子。 舒姝看看对方,显然在体力上她根本不是洪玉芯的对手。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薛鉴也表明了,根本不会娶洪玉芯,那人还来缠着她做什么? “问你话,为什么不说?”洪玉芯上前一步,手摸到腰间,“你好大本事,居然敢气我娘?” “我?”舒姝眨眨眼睛,这是多奇怪,为什么所有错都往她身上推? 洪夫人是自己心术不正,总想着人家欠她洪家的,被亲儿子说出事实,才灰溜溜的收手…… “你不准去见献王!”洪玉芯脸色紧绷,口气很坏,“回你的宁安巷!” 舒姝明白了,这是洪玉芯还不甘心吧?可是她也没挣啊,是薛鉴自己不愿意。 洪玉芯脸色越来越难看,长鞭在手中甩了甩,啪啪两声脆响,可想而知抽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 正在这时,从一旁冲出一个女子,抓着洪玉芯的手臂阻止她:“玉芯别冲动啊!” 来得正是薛珍,她瘦小的身板挡着洪玉芯,生怕人做出傻事一样。 “你拦着我做什么?”洪玉芯气得脸儿扭曲,一手想推开薛珍,“你忘了她都做了什么?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分卷阅读258 !” 这边的吵闹声引来了几个人,是正想离开别院回京的官员家眷。看着这情形,也就不在乎再耽搁一会儿,看好戏一样。 薛珍死死拦着人:“你别这样啊,洪夫人现在正需要你,你可千万别有事,没看见廖家下场?” “廖家是廖家,我就要替我娘讨回公道!”洪玉芯显然不想收手,鞭子在手里胡乱挥舞着。 “姝姝是殿下的人,你不能伤她!”薛珍好像为自己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吓了一跳,连着手也顿住了。 看热闹的几个人俱是吃惊到不行,纷纷将目光看去舒姝,这罪臣之女什么时候成了献王的人了?难怪廖家人受罚,她却好端端的留在别院,打扮得这样精致,怕不是就要过去? 恰在此时,洪玉芯挣脱束缚朝着舒姝扑来:“我娘都被你气晕了,吃我一鞭子!” 舒姝赶紧躲过,鞭子正好落在她的脚边,砸在石板上,“啪”的一声。她反应也快,当即攥上鞭子的另一端,用上力气和对方扯着,一点儿不让。 “欲加之罪?”她扫了一眼周遭,这些人都想看她笑话,无一人出手相帮。 “都是误会,你俩先松开。”薛珍上来劝架。 舒姝瞪了眼薛珍,说是都松开,为何人是想从她的手中抽回鞭子? “姝姝,你就松手吧,玉芯她心情不好,毕竟洪夫人现在还没醒。”薛珍唉声叹气,仔细劝着,“好好说开不就行了,何必生气?” “生气?”舒姝嘴角弯了下,她为什么不能生气?好好地在路上走,被人过来抽鞭子,还要体谅人家心情不好? 那谁来体谅她?她的侄儿多久没见到了,她的嫂嫂还被扣在明顺侯府……好像洪玉芯可以随意发火,她就活该受着? 一旁看热闹的夫人道了声:“也没伤到你,何必这样斤斤计较?人都有心慌的时候。” 身边有人附和道:“怕是以前大家千金的那些规矩早就忘了。” 薛珍皱着眉,软着声音:“姝姝,你就松手吧,跟玉芯说个不是,把事儿都说明白不就好了?” 舒姝并未松手,而是更抓紧鞭子。指望别人帮她,在这里根本不可能。跟洪玉芯赔不是,那就是承认自己是错的,刚才她们这些人口里的话都是真的。 “我何时生气了?哪里能看出我生气了?”她淡淡问道。 “那就赔个不是嘛!”薛珍的手指紧了紧,脸上无辜单纯,“明日咱还是好姐妹。” “那就不必了,”舒姝笑了笑,“你我之间,总该避嫌!” “什么……”薛珍咬了咬唇,两串泪珠掉了下来,“你心里还是怨我?我当时与你解释了,是家里定的亲事,我回京后才知道的。” 眼看着柔弱姑娘哭了起来,刚才那位夫人更是见不得了:“人家都已经定亲了,有些人也别多想了。” 舒姝不理会那夫人,只是看看薛珍:“你看,其实你并不需要与我解释,合则聚之,我倒是还拎得清。只是不要前面说我与献王殿下怎样,现在又指责我和陆泽封怎样……” 她顺带着看看站在薛珍身后的洪玉芯:“就算我搬去了宁安巷,也不能这样随意折辱。我愿意来这别院?我愿意自己的家人被捏在手中控制?” 薛珍被这话一噎,再看看边上的几位女人,显然舒姝这话成功让别人记起谁是真的受害者。 被姨母算计了,想着当成礼物一样送给献王,其实这姑娘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再细想,洪家和廖家的亲事算是完了,所以是洪玉芯心不甘,才过来找人麻烦。 舒姝乘胜追击:“让我赔不是?那我做错了什么,洪姑娘说出来!” 洪玉芯张张嘴,她是性子鲁莽,话几乎已经冲到嘴边来:“那晚你……” “玉芯!”薛珍赶紧松手鞭子,一手抓上洪玉芯的手腕,对着人摇了摇头,“算了吧,消消气。” 洪玉芯咽不下,双手发抖。 “没错,”舒姝开口,声音清亮,“我现在就是要去见殿下,算算时候要赶着过去了。” 她的手轻轻抬起,嘴角带着微笑,然后一根一根的手指松开,鞭子从手掌心滑落。即便离着几步,她都能知道洪玉芯眼中的愤怒。 就算洪玉芯的鞭子厉害又怎么样?人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甩鞭子过来:“洪姑娘要明白,有些事是 分卷阅读259 殿下的决定。” “胡说!”洪玉芯嘴唇发抖。 “玉芯,你冷静!”薛珍早已忘了掉泪,双手紧紧抓住洪玉芯,这个时候真打了人,那可就坏事儿了。 这时,明岚走过来,利索的挡到舒姝身前,目光冷淡:“洪姑娘又要做什么?” “明岚?”洪玉芯声音小了,多少带着委屈。 “你为何还留在别院,不是跟少将军一起回去了?”明岚问,然后快速伸手,手腕一转,洪玉芯手里的鞭子已经收了过来。 洪玉芯手里一空,不可思议的瞪着明岚:“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洪姑娘,鞭子我去交给殿下,没人告诉你,别院中不准私带武器?白日中廖千恒的误会,你还想在发生一次?”明岚问。 “我……”洪玉芯攥紧手心,紧紧咬牙。 看热闹的夫人姑娘也没了心思看,悄悄地转身走人。说到底这洪家姑娘是不是蠢啊?白天那廖千恒才因为持刀被误杀,她这个时候还硬往前凑。再说了,献王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管啊,就算人家看上谁也正常,男人都是这样。 “两位姑娘回去吧,若是再闹下去,殿下知道了,可真就不好收场了。”明岚手握长鞭,别在身后。 薛珍乖巧的点头,不忘伸手拽拽洪玉芯的手:“就是啊,刚才我劝你,你还不听。明明好好说话就能解决的,拿个鞭子吓死人。” 她又小步到了舒姝身旁,双手绞着:“姝姝,你也别气了,玉芯就是这个脾气的。” 天黑了,舒姝只是扫了眼薛珍,这个女子真不简单,出了事就出来做好人。 薛珍见舒姝不说话,无趣的走回去,拉着洪玉芯离开。 “等等,”明岚叫住两人,“为了两位姑娘好,还是现在就动身回京吧,这件事我会跟你们的家人说清楚。” “不行!”洪玉芯赶紧道,“别让我爹和二哥知道。” “这是我的责任,两位姑娘见谅!”明岚微微颔首,随后转身去到舒姝身旁。 “舒姑娘,可有大碍?” 舒姝摇头,心里头也感激,这是明岚又一次帮她,算不算以权谋私?这姑娘有些可爱。 两人也不再管洪玉芯和薛珍,一直往前走去,好像汤泉的方向特别明亮。 原地,洪玉芯气得直跺脚,没有好气的冲着薛珍道:“你方才拦着我做什么?让我一鞭子抽花了她的脸多好?” “玉芯,我是为你好啊?”薛珍委屈巴巴,眼角挤出两滴泪,“那么多人看着,你真打了她,就是你没理了。帮了你,你还反倒过来埋怨我?” “我就是看不惯她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恨不得拆了她的骨头!”洪玉芯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撒。 再看看眼前的薛珍,这个也是娇滴滴的啊,说起来比那姝姝还要弱,弄不弄的就会哭。 “你别哭了,心烦死了!”洪玉芯没好气的道。 薛珍一怔,两滴眼泪正好滚在腮颊上,上不来下不去。听了这话,她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什么:“玉芯这是用不上我了?什么事我不是站在你这边,帮着你想办法,生怕你被别人算计了?” 她期期艾艾的叹着气:“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觉得我烦?” “我没有!”洪玉芯皱着眉,拉上薛珍一起往前走,“要不是你,我哪里知道她的险恶?” “你也别生气,大家迟早会认清她的真面目。”薛珍破涕为笑,手臂挎上洪玉芯的,眼中一抹阴寒。 。 。 。 眼见着汤泉原来越近,那温暖的水雾之气隐约可见。 “再过些日子天就暖了,此时倒还可以泡泡。”舒姝道,刚才的事她并未放下。 细想起来总觉得奇怪,那洪玉芯为何总是过来找麻烦,却不管真假,上来就说是她所为,就跟中了蛊一样。 明岚嗯了声:“姑娘不必对刚才的事动气。” “知道。”舒姝点头。 她才不会生气,马上就可以和家人团聚,她很开心。 “姑娘去吧,我还有事。”明岚欠了欠身,随后转身离开了。 舒姝目送着人离开,是会遇到一些想针对她的人,但是同样会有很多帮助她的人。 分卷阅读260 以前在太傅府她不懂,现在她知道了。于家,兰娇,明岚,秦穆先生……这些人是不同的身份,可是都愿意伸手相帮,不去宁安巷,或许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吧? “姑姑!” 一声童稚的声音传来,舒姝转身,就看见雀儿一样欢快的孩子朝着自己跑来。 “询儿?”她呆愣在原地,两只手自然地伸开,接过了扑来的舒询。 “姑姑,你来接我了?”舒询仰起小脸儿,圆圆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舒姝蹲下,紧紧抱着孩子,揉着小小的脑袋:“对,姑姑来了。” 眼泪滑落,她不禁觉得有些不现实,怕是自己做梦,狠狠地掐了自己手心一下,疼。 “询儿别怕,不会有人欺负你了。”舒姝笑着安抚,心疼的摸着孩子小胳膊,“回家让嬷嬷给你做好吃的。” 舒询从舒姝怀里钻出来,小手指着不远处的院子:“那里有好吃的,先生说我吃光了,就放我回家见娘亲。” 舒姝顺着侄儿的手看过去,随后就见院门中走出一个人,长长的袍衫飘逸,眼睛正看着她。 “来晚了,怎么罚?”他说。 72. 第 72 章 舒姝缓缓起身, 那人站在灯火下,长身玉立,头发简单束着, 去了那一身凌厉的官服, 身上竟多了一分儒雅。 她摇摇头,儒雅?不可能, 薛鉴和这样的字眼搭不上边儿。 “姑姑,我要去吃东西, 赶紧吃完就可以回家了。”舒询一脸认真地说着。 “去吧。”舒姝摸摸孩子的头顶, 心道孩子的天真, 定是薛鉴如此骗他的。 舒询嗯了声, 迈开小腿往院子跑去,经过薛鉴时, 他停下站好,规矩的行礼:“先生。” “去吧,吃不完就把你姑姑给扣下来。”薛鉴手指点了舒询的额头。 舒询的脸儿严肃起来, 紧张的看看舒姝,小嘴抿了下赶紧跑进院子里。 薛鉴笑着:“你这侄儿有意思, 好像我会把她姑姑吃掉一样。” “姝姝谢过殿下。”舒姝上前作礼, 这是大事, 必须感谢。 薛鉴一把拦住想作大礼的舒姝:“不必这样, 本就是答应你的。一定会把人给你带回来。” “他没事儿, 真好。”舒姝长舒一口气, 心中大石落地, “我还怕他旧疾复发。” “找到的时候,他的确不太妙。”薛鉴轻拍了两下手掌。 一旁的树后面走出一个婆子,一身灰衣恭敬的走到薛鉴面前:“殿下。” 舒姝不由吃惊, 这婆子就是廖夫人身旁的张婆子,就是她一直跟着自己,看管监视。 “你自己说说吧。”薛鉴示意了张婆。 张婆走到舒姝旁边,欠身行礼:“这些日子对姑娘多有得罪,望姑娘见谅。” “你是……”舒姝看看张婆,又看看薛鉴,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奴婢是殿下安插在侯府的,有些事情也是逼不得已,姑娘别介意。”张婆不像之前总是带着一份嚣张,现在内敛恭敬。 “那你知道我侄儿的事?”舒姝问。 现在仔细一想,的确有些蛛丝马迹。比如看管松懈,她可以轻易跑出来;又是跟廖家母女冲突时,这位张婆出手相劝利害;再就白日里,她先主动劝一同的婆子供认…… “其实小公子的藏身处,奴婢并不知道,只有廖夫人知道。她平时也不去,只知道有人一直看管着。”张婆道,“后面小公子病了,这才露出马脚。” “谢谢妈妈。”舒姝对人道谢。 “使不得。”张婆赶紧后退,她那里受得起这姑娘的礼? 薛鉴也无奈,他的姝姝太守礼节了,乖得让人心疼。 “说说,还有什么?”他看了眼张婆。 张婆点头:“姑娘回去家中,别忘了给少夫人找郎中看看。” 舒姝的心猛的提起来:“妈妈此话何意?” “廖夫人为了控制住少夫人,用了一些西域的药毒,不会致人死地,却会让人瘫痪在床,无力再起来。”张婆道,“ 分卷阅读261 这也是事后我才知道的。” “什么?为何下药?”舒姝是知道廖夫人心机深沉,可未想到如此心狠手辣,居然给姜晴娘下这样的药毒? 张婆站在原地一五一十道:“当时小公子怕是救不回来,就想着用少夫人来牵制你。少夫人曾经以死相逼,逼廖夫人放了你,料想是怕少夫人再没了,姑娘你就掌控不住了。” “她……这样狠毒?”舒姝咬着牙,现在实在不敢想。 舒询旧疾复发,嫂嫂被下药毒…… “下去吧!”薛鉴道了声。 “是。”张婆领命,离开这里。 舒姝深吸一口气,所以是差一点儿就家破人亡了?人心真是丑陋,明明都带着一张光鲜的皮,果然相信的只能是自己啊! “好了,别想了,去吃东西。”薛鉴走过来,食指捏上舒姝下颌。 “询儿……”舒姝哽咽了下,“是不是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 难怪她一直在候府中等,没有任何消息,怕是那时候舒询已经发病了,因此廖夫人已经想放弃这个孩子了。是薛鉴把舒询救了回来? “是废了很多功夫,小孩子最烦人了,又哭又闹的,”薛鉴不以为然,“因为你我才救的。” 舒姝噗嗤笑了声,抬着脸看他:“谢谢你。” “你始终都学不会吗?”薛鉴微微俯身,对上明亮双眼,“要感谢,用本王喜欢的方式来。” 舒姝哼了声,当即便别开脸。 然后就在薛鉴要叹气的时候,他的手指被她的手指勾上,然后她学着他以往的样子,在他手心勾了下。 “胆敢伤害皇族?”薛鉴抓住那只手不松,“本王给你定下罪名,一辈子囚禁。” 舒姝瞪大眼睛:“哪有这样的?我怎么伤你了?算起来,我还有皇家血统的,不可以定我的罪!” 薛鉴笑了声:“你自己算算,你和皇家隔了几代了?不过算起来你说的也不错……” “什么?”舒姝问,总感觉对方的眼睛在笑。 “你可以有一个正统皇家血统的孩子。”薛鉴晃着人的手,“是不是很划算?” “这是划算?”舒姝问,“这是下套好不好?” “那姝姝你就行行好,钻进套去得了。”薛鉴敲了人的额头一下,“又不吃亏?” “不钻!”舒姝摇头。 “钻吧,你会收获一个如意郎君。”薛鉴耐心劝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这才是她吧? “不钻套,也会有……如意郎君。”舒姝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忍不住就想缩脖子。 “你敢?”薛鉴笑了声,把人锁进怀中,揉着她的发顶,“你要再跑,我薛鉴屠尽万千人也要找到你,但是真要是那样,姝姝……” 舒姝身上一阵发冷:“怎样?” “因为我不知道还要做什么,所以应该会带着你一起死,这样我们就分不开了。”薛鉴说着,嘴角坚定。 舒姝牙齿咯咯打了两下,薛鉴这人还是没变啊,想的总和别人不一样。 “那我不离开,你也把这种想法抛掉好不好?”舒姝问,什么重新再来,什么他会改变,全是骗人的谎话。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她……可是他也真的做了很多。没有他,自己真的被廖夫人控制,家里人也不会有好结果。 “你说的,不走了。”薛鉴嘴角带着得逞的笑,她就是这样胆小,“那么本王只能把王妃之位给你了。正妻,在法恩寺你说过,谁给你正妻之位你便嫁谁。” “是吗?”舒姝皱眉回想着,真说过吗?即便说过,那也是推脱的借口啊。 “满寺的神佛都听见了,你不能撒谎。”薛鉴道,更是紧了几分力气。 “咳……可是殿下不是不信神佛吗?”舒姝问,这人真是奇怪,早前就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本王……有时可以信几次的。”薛鉴也不在乎,该信的时候就信吧,“进去吃东西吧,真怕你那小侄子吃撑了肚子。” 舒姝看看院子,灯火明亮,四周并无动静。 “为何过来这么晚?”薛鉴问,拉着人往前走。 “路上走得慢了。”舒姝道,并没有将洪玉芯 分卷阅读262 的事说出来。 “有人找你麻烦?”薛鉴很容易就猜到了,那住处离着这里才多远?再慢也早就过来了。 舒姝没说话,只是跨进门去,便看见汤池边的小亭子里,舒询正在往嘴里塞着吃食,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薛鉴见了这一幕也笑了起来:“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来,不用管她是谁。” “我又没吃亏,”舒姝笑笑,“估计她们气得不行。” “去吃吧。”薛鉴把人往前推了一把,“我一会儿再过来。” 舒姝点头,朝着亭子里走去,四下弥漫着水汽。 “询儿,不要吃太多。”她无奈的摇头,倒了一碗水送过去。 “不行,”舒询抬起脸来,嘴巴周围全是油光,“先生说不吃完,就把你扣下来不放。” “听姑姑的话,他是逗你的。”舒姝拉住舒询的小手,搂来自己怀里,脸颊蹭蹭他的小脸儿,“让我看看,询儿是不是高了?” 说完这话,心里头一酸,当时孩子被带走,该有多害怕?可是她却无能无力,心中更是担心再也找不回他。要说当时不埋怨姜晴娘是假的,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幸好是现在没事了。 “询儿,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很怕?”舒姝小心翼翼的问着,希望那段可怕的日子别在孩子心中留下阴影,“她们对你怎么样?” “我就记得屋子很黑,我哭着找娘,他们不给我开门。”舒询的小手紧紧抓着舒姝的袖子,“他们不管我,屋里冷,我就睡着了。” “后来呢?”舒姝问,她现在真想有把刀,直接杀了廖家母女,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这样狠,后面觉得他病了,竟是连救都不想救? “我很疼,后来就看见先生了。”舒询仔细说着,小小年纪的他努力学着大人的样子。 “姑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舒姝咬牙切齿,现在廖夫人也知道丧子之痛了吧?别人家的孩子什么都不是,她廖家的就高人一等? 舒询对舒姝的话不是很明白,就看着一桌子菜发愁:“姑姑,我们俩一起吃,先生不会知道的,早吃完了,咱们就回家。” “先生……他对你好不好?”舒姝问,因着薛鉴那人实在不一样,倒好奇了起来。 果不其然见舒询摇摇头:“不好。” “他骂你了?”舒姝问。 “他让人给我扎针,还喂我吃药。”舒询试了试自己的小舌头,当初可是苦得舌头都麻了,“说我不听话就扔进山里喂狼。” “……这,他这么说的?”舒姝可以想象得出,薛鉴没耐性的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松松眼皮说句:试试看? “不过他也给我糖吃。”舒询小的眉眼弯弯,“还说好了就送我回家。就是每天给我喂药的那些人长得奇怪,是红头发的鬼。” “鬼?”舒姝一愣,随即反应上来,“询儿说得是西域人吧?他们的头发和咱们不一样,人家不是鬼,不能这样说。” 舒询点点头:“我知道了,下回就跟他们道歉。” “真乖。”舒姝长舒一口气,摸着侄儿的头顶,“你在院子走一走消消食儿,姑姑带你去泡汤泉。” 想来薛鉴故意安排在这个地方,也是这么想的吧?其实他人算起来也不是很坏,会替别人想一些。 舒询一听能下水,早已忘掉吃饭的事儿,跳着步子到了亭子外,在鹅卵石径上走着。 舒姝倚着廊柱,眼睛盯着小小的身影,看着他活蹦乱跳。 “不吃吗?”薛鉴走进亭子,就看见舒姝脸上恬淡的笑容,手指落了上去,“你是真在乎他啊?” “他是我们舒家唯一的孩子,当然在乎。”舒姝道,“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鉴坐下,靠在舒姝身旁:“只是吩咐一下提早关闭城门而已,没什么大事。” “关城门?”舒姝当即想到正往京城回去的洪玉芯和薛珍,“为何今日关的早?” “刺客多啊,维护京城安全。”薛鉴道,视线同样落在舒询身上。 舒姝却觉得薛鉴是故意的,那城门早一刻晚一刻有何差别?倒是回城的马车可真就挡在城门之外了。 “姑姑,我好了。”舒询跑进亭子,多少有些戒备的看着薛鉴,又看着没吃完的饭菜,小手拉着舒姝,“你带我 分卷阅读263 去吧?” 薛鉴皱眉,看了眼舒询:“小孩子自己玩儿去!” 小孩子果然烦人,就会添乱,就这小不点儿模样还想护着他姑姑? 舒询不由往舒姝身后躲,一双眼睛黑溜溜的,闭着嘴也不敢说话。 “好,姑姑带你去。”舒姝拉着舒询的手,转脸看了下薛鉴,真是谁见了他也会觉得害怕。 薛鉴无奈,身子后仰倚上柱子,就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走进屋里去。 室内的汤池旁,舒姝选了一个小的池子,深度也就没过小腿的样子。 她替舒询换下衣裳,伸手试了试水温:“不能泡太久,姑姑一会儿进来叫你。” “嗯,我知道了。”舒询听话的点头,迫不及待的伸出脚探进水里。 舒姝见没什么事,就走去外间等着,没一会儿就听见孩子玩水的声音。 夜静了,玩累的舒询跑去床上睡着了,小指头缠着舒姝的头发,脸儿恬静。 薛鉴站在床边,直接伸手就想掰开舒询的手,她的头发是他的。 舒姝连忙阻止,又怕惊醒侄儿,只能小声劝着:“殿下怎么进来了?” “好笑,整座别院我哪里不能去?”薛鉴攥上她的手,拉着人往外走,“出去。” 这一晚上了,她就跟着舒询,根本就忘了他的存在,两人才说了几乎话? 到了方才的小亭子,那里已经收拾干净,桌上摆着精致的酒瓶。 “明日可以回去?”舒姝问,拿起酒壶为人倒了一杯酒。 “每次都是这样,过河拆桥?”薛鉴没有感情的笑了声,“姝姝,有些事你别忘了。” “不会。”舒姝应着,手中酒壶顿在半空,“当初说的,什么都会答应的。” “好了,那就这样。本王就当这是你的答复了。”薛鉴端起酒杯,饮尽杯中酒,“且等京城稳定下来。” 舒姝心中微微波澜,有些话他说了几次了,知道意思,可还是觉得不真实。就算他从来不顾忌别人说什么,只是她这边总是一堆的麻烦。 他拉着她坐来自己身前,从身后拥着她,蹭着她的头发。 “有你在,真好。”薛鉴呢喃,口里淡淡的酒气。 舒姝耳边发痒:“真的?” “真的,”薛鉴笑了声,“有时候我就会想,你为什么好?明明只会惹我生气,给我招麻烦,身子这样弱不经风。” “对,我就是一身的缺点。”舒姝哼了声。 “可是没办法,就是喜欢啊。”薛鉴咬咬人的耳朵,心中无比满足,“生气是因为在乎,麻烦我替你摆平,你弱……那是因为我太强了。” “噗,”舒姝失声笑出来,果然这就是薛鉴,“殿下说给我正妃之位,是真的?” “你不该怀疑,若不给你,这两日的好戏为谁准备?”薛鉴不满舒姝的这声怀疑,“还想要什么?” “只是没想到。”舒姝这是说真的。 当时舒询走丢,薛鉴说了什么条件,她就觉得自己会回到献王府,只是却真没想到会给她正妻。 “没想到?”这句话让薛鉴心里一颤,“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只想把你锁起来?” 舒姝点头,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会难过吗?”薛鉴问,“若是我把洪玉芯和廖明珠一起纳到王府?” “会。”舒姝点头,只是简单的一个字。 “好,”薛鉴宠爱的将人紧紧揽住,“以后就对你一个人好,不看别人一眼,可好?” 舒姝视线中是桌上的酒杯,她抿抿唇,捞起酒盏将酒液灌进嘴里,然后又是一杯。 薛鉴单臂支着桌面,看着怀里姑娘一杯杯的喝酒,也没有阻止,只提醒了句:“当心,酒后乱性。” “才不会!”舒姝眼眶微微红着,手颤抖着。 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就连当初想依靠的陆泽封也是。帮她最多的是薛鉴,她原本以为与他是水火,不会相容…… “如果……”舒姝放下酒杯,两颊染上红晕,“我真的做错了事呢?你会怎样?” 薛鉴盯着人,伸手落在她细细的 分卷阅读264 脖颈:“那要看是哪一种?耍小脾气我会让着你,甚至让你赢。” 舒姝头有些晕,眼睛与他对上,随后手指轻轻抬起,指尖拂上他的眼角。 “做什么?”薛鉴抓住那只手,放在嘴边,然后吃掉了那根食指,舌尖卷扫着。 “喂……”舒姝抽不回手,手指微微的疼意,随即身子忍不住发颤。 手指软软的,勾着想逃离。薛鉴牙间一紧,便听见女子的一声嘤咛,随即用另一只手来推他。 他打横抱起轻盈的人儿,抬步就往屋里走去。她总是能轻易地乱了他的心神,让他想毁掉她。 舒姝心提了起来,想到昨夜的恐怖,她吓得腿软,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襟:“询儿自己一个人睡,会害怕。” “害怕?”薛鉴不理会,“那本王一个人睡,也害怕。” 这人怎能这样脸皮厚?还跟一个四五岁孩子比较?舒姝踢着双腿,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想。”她抬头看他。 他停下脚步:“姝姝?” “你说会娶我,那么就等成亲。”舒姝明白说出,手心攥起。 薛鉴看着人:“好,就这样。” 他把人放下,然后帮人理了头发,气息并不顺畅,甚至夹杂着不甘的叹息。 舒姝晃晃发晕的脑袋,眼前的薛鉴变成好几个。可是心里还是清晰的,他这是听了她的意思,是尊重? “还不回去?”薛鉴问,“等我改变主意?” “那你早点休息。”舒姝转身,心里越来越复杂,他是他,又不像他。 她走到房门前,伸手拉上门扇。 “姝姝,”薛鉴叫了声,“你刚才的话,如果你说的错事是离开,我不会原谅你。早点睡吧,明日回家。” 他说完,便离开了这里,消失在雾气缭绕的黑夜。 舒姝回到屋里,桌上的蜡烛燃了大半。她挑开幔帐,看着熟睡的舒询,伸手摸着他小小的额头。 “大哥,你到底在哪儿?” 。 。 。 翌日,舒姝带着舒询离开了别院。日头高挂,晒着昨日阴雨留下的潮湿。 田间开始忙碌,农人们做着活计;山上一片郁郁葱葱,正是野菜最嫩的时候,妇人姑娘们结伴上山采挖。 听说薛鉴早早就离开回了京城,才刚刚热闹两日的别院便重新寂静了下来。 进了城,马车一路到了运河的渡头。水边停着一艘船,船工们正在搬运货物。 岸边,舒姝一手牵着舒询,往明岚手里塞了什么。 明岚看着手里的纸包,笑着道谢:“谢谢姑娘,正好路上可以吃。” 那是一包零嘴,其实明岚不太吃这个,但是人的一番心意,总是让她觉得感动。 “快上去吧,一路上小心。”舒姝叮嘱着。 明岚有一身本事,倒是不怕被人欺负,只是到底孤身一人,还是要小心才好。 “后会有期。”明岚行了一礼,便把包袱甩到肩上,“我相信,姑娘有一日也定会看见那万亩茶园的。” 舒姝笑笑,知道人家是好意:“对。” 船缓缓驶离,沿着运河一直往南,宽阔的河岸边,柔柳的纸条早已经垂到了水中。 “姑姑,”舒询拽了拽舒姝的袖子,“现在可以回去找我娘了吗?” “走,现在就去。”舒姝看去明顺侯府的方向。 73. 第 73 章 天气好, 所有人都走出家门,姑娘们想着买布料做一套新衣,孩子们在街上跑闹着。 舒姝拉着舒询, 站在明顺侯府外面, 抬头便看见门上挂着的白布,两头石狮子亦然, 廖家这是在为廖千恒办丧事了。 “不行,家里有事, 表姑娘还是回去吧!”看守大门的小厮还是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 甚至想捞起扫把来赶人。 舒姝并不退后, 今日便让所有人看看廖家的伪善。 “我要我娘!”舒询哭喊着, 扑上去就拍打着小厮。 舒姝 分卷阅读265 也不拦,孩子应该锻炼一下胆气了, 舒家以后他要扛起。 前来侯府吊唁的人停足注目,看着门前的这一幕。因为廖家昨日之事,很多官员只是遣了家仆过来走一趟, 意思意思,不难发现是想疏远廖家, 怕扯上麻烦。 那小厮不耐烦, 刚刚在府里就受了气, 现在一个小孩子都来打他, 当即狠狠一把推开舒询。 舒询跌在地上, 小脸上全是泪。 “自己站起来!”舒姝看着侄儿, 转而盯上小厮, “果然是侯府的人,只会欺负弱小。” “表姑娘,现在真没办法伺候你, 你要不就在这里等着,等夫人有空了,再叫你进去。”小厮拍拍自己的双手,丝毫不为推到一个小孩儿感到羞愧。 “我只是来接我家嫂嫂,并不用通过夫人,你可以去跟老夫人或者你家侯爷说,再不然,侯府不还有一个柳姨娘吗?”舒姝道,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丝毫不在乎。 小厮很不顺气:“你说想见谁就见谁?那么有办法,你自己进去啊?” 说完,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站住!”舒姝往前一步,“你们侯府扣着我嫂嫂不放,是想做什么?” 她显然低估了廖夫人,原本以为她们会想保住侯府而放了姜晴娘,没想到并没有,怕是廖千恒的死,在人心里起了仇恨。 可笑了,廖千恒他是自己胡作非为,死有余辜,现在连这也迁怒到她们身上来了? 一旁围着的人自然知道是什么事,短短一日,别院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廖夫人利用外甥女儿,扣着她的家人做要挟。人家现在来要人了,侯府又不承认了。 哎,可叹现在这世道,可不就是有权就是天,你无权无势就得被欺负,还管你是不是亲戚? 这时候,侯府的柳姨娘出来了,见着围在门前的一堆人,嘴里咒骂了一声。 “哟,表姑娘来了?”她素衣素服,脸上涂抹着淡淡的□□,红艳的唇脂,“去府里坐坐先,夫人她……可能在忙。”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接我嫂嫂回家。”舒姝不为所动,她偏要侯府丑事人尽皆知,“也怕进去府中,喝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四周一片吸气声,猜测着侯府不放人,莫不是那姜晴娘遭了毒手?这样看,人家姑娘的思虑是对的,保不齐真进了门,再就出不来了。 柳姨娘其实无所谓,甚至觉得现在的场面对她很有利。廖千恒没了,这不就说明有些东西可以落在她儿子手中了?再说那廖夫人人,平时也受了不少气,虽然家里办着丧事,说实话她心里可真有点儿高兴。 “瞧瞧,定是有什么误会,你是夫人的外甥女儿,怎么能对你做什么?” 舒姝也是对人笑笑:“那烦请把我嫂嫂放出来。” 柳姨娘脸上为难:“这个……还得要夫人说话才行。” 她说的是实话,一个姨娘怎么敢去动夫人的人?保不齐好局面就坏了,现在就是找机会看情况,也乐得走外面来,省得在府中还得装出一副哭丧脸。 “那么,可以跟老夫人传个话吧?”舒姝也看出柳姨娘的态度,毕竟廖夫人当家,谁没有受过气? “那我就进去说一声。”柳姨娘答应的倒是痛快。 围着的人有的离开了,有的干脆耗在这里等着看结果。 没一会儿,柳姨娘就出来了:“老夫人在花厅,姑娘跟我来吧。” 舒姝拉上舒询的手,迈步踏上侯府门前台阶。而她后面,就跟进了想看热闹的人。 柳姨娘在前面带路,也不吩咐人阻拦,左右廖夫人的脸丢得越尽,她就越觉得痛快。 “姑姑,我娘真的在这儿?”舒询紧紧抓着舒姝的手。 “对,一会儿你就见到了。”舒姝安抚的摸摸侄儿头顶。 柳姨娘一直客气的说着话,她一向会来事儿,别院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一些,要说比起廖夫人,还不如好好讨好这位舒姑娘。心里又嘲讽了廖夫人,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蠢死了。 “姑娘,一会儿我吩咐人抬顶轿子,送少夫人回去,看着那模样,我都觉得心疼。”说着,她装模作样的擦着眼角。 舒姝也不说破,现在管什么人心险恶,只要目标是一致的,都可以用,柳姨娘就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266 “谢谢了。” 柳姨娘又仔细看了这位姑娘,果然冷静,换做别人可不会这样。毕竟当初,府中谁都知道舒家姑嫂这回事儿。 “回家好好养养,我也是当娘的,母子分离当真是痛彻心扉。” 舒姝不再言语,这些人爱演就随她,她只想接回嫂嫂。 跟着人进了花厅,她最先看到的就是跪在地上的廖夫人。人好像抽去了筋骨,耷拉着头看着地上。 正座上,老夫人一脸愁容,浑浊的双眼黯淡无光,见到舒姝进来,吩咐身旁婆子给人看座。 “不劳烦了,我是来接嫂嫂的。”舒姝点下头,然后就看见跪着的廖夫人仿佛遭了雷击。 廖夫人回头,看着亭亭站立的舒姝,双目愤怒:“你滚出去!来人,把她赶出去!今日是恒儿……我不想见到你。” “姨母前些日子还说把我当女儿看,现在就这样吗?当真心寒啊!”舒姝讥讽了一句,“表哥的事说到底不是姨母你一手造成?” “你胡说什么?”廖夫人早已没了昔日的端庄,一副歇斯底里。 “表哥在家中肯定安然无事,你为何非要让他离京?”舒姝问,杀人诛心,她也要让人尝尝这种滋味,“不然怎会出事?” “不是我!”廖夫人痛哭流涕,丧子之痛让她一夜白发,后悔不迭,“恒儿!” “嚎什么嚎?”老夫人狠狠拍着桌子,“你还有脸开口?” “娘,我……”廖夫人不甘心,她好歹也是有身份的,现在没有尊严的跪在这儿,在舒姝和那个贱坯子柳姨娘面前。 “平常我吃斋念佛,对你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好,居然敢做出拐带人的事儿?你是想拉着侯府给你陪葬?”老夫人心痛的要命,廖千恒的死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要不是你把恒儿撵出京城,他会出事儿?你这样当娘的?还诓我说他去书院念书?” 廖夫人听到廖千恒的名字,顿时伏在地上痛苦:“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走了?” 柳姨娘眼神闪了闪,轻步上前伸手去扶廖夫人:“夫人,你别这样……” “贱.人!”廖夫人一把推开上前的人。 “啊!”柳姨娘叫了一声,直接狼狈的滚去地上,头发都散开了,抬起脸来全是泪,“夫人……” 老夫人被这一幕要气死,支使着身旁的婆子:“把夫人给我摁住!” 几个婆子冲上去,两下就制服了廖夫人。 柳姨娘哭哭啼啼的扶着婢子站起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疼不疼:“老夫人,别让人家姑娘久等了,咱自家的事儿,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了。” 她捂着半张脸,哀怨的眼神中闪过得意。 舒姝看着这场闹剧,这个姨母之前利用亲人来想控制她,拿侄儿和嫂嫂的命根本不当回事,现在也尝到了是去亲人的滋味了吧? 廖家老夫人无力的闭上双眼,摆了摆手:“柳姨娘,你去把事儿办了吧。” 正要准备出去,一队衙役跑着来到花厅外,整齐的站在门两旁,而随后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官员,正是齐仲安。 只见他神情严肃的进来花厅,随后对着廖老夫人行礼。 “舒姝,你也在?”齐仲安对着舒姝打了声招呼,而后见到被人摁在地上的廖夫人,“廖夫人,你牵扯到一桩案件,需要跟着回衙门。” “胡说,我没有,是舒家这小崽子自己跟着走的。”廖夫人吼了声,“我不去,我要送恒儿最后一程。” 廖老夫人气得直翻眼,人家都没问,这个蠢东西就自己认了? 齐仲安倒是冷静,仔细解释了一番:“拐带孩童,私扣他人这些算另一桩案子,今日来找你,是为了今日京城刺客频发之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部愣住了,就连嘤嘤哭泣的柳姨娘也忘了装。京城刺客?这是天大的事了,那些人一直对薛鉴下手,要是侯府被发现牵扯,真的就完了。 这件事上,老夫人可不敢怠慢,赶紧表明侯府的态度:“齐大人,这事侯府绝对不知道,一定要查清楚,你把人带走吧。” 廖夫人闻言如坠冰窖,她想不到为侯府做了这么多年,一转眼人家就可以把她推出去牺牲掉。 “老夫人深明大义,请节哀顺变。”齐仲安对着衙 分卷阅读267 役挥挥手,两人上来直接将地上的廖夫人上了锁。 “娘,你不能这样,我也是王公家出来的,我姐姐……”廖夫人没想到,自己最后说出的求人话语,居然是自己的那个过世的姐姐。 “姨母现在提我娘了?”舒姝笑着问,“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廖夫人颓然垮了身子,被人像拖沙袋一样出了花厅。 柳姨娘反上神来,走到舒姝面前:“姑娘,我带你去找少夫人。” 舒姝颔首,牵着舒询的手跟人出了花厅。 屋外一片明媚,墙角的花木生机勃勃,与着廊檐下挂着的肃然白布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后门外的巷子里,其实我们真的不知道夫人会和刺客有关联。”柳姨娘说话也轻了,多少带着小心谨慎。 “应该会查出来的。”舒姝也不明白,为何廖夫人就和刺客牵扯上了? 是薛鉴故意的?应该不是,他一般都是直接对付,犯不着特意安个刺客罪名,况且,这件事是齐仲安查出来的。 “舒姝!你给我站住!” 突如其来的一声女子怒吼声,就见廖明珠从游廊上冲过来,直接扑上舒姝。 舒姝赶紧护住舒询,怕他被廖明珠伤到。 “姑娘这是做什么?”柳姨娘赶紧挡住来人,适才简单打理的发髻又松开了,披了满身。 廖明珠红了眼,她的母亲被抓,哥哥惨死,早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剪刀。 “我要杀了你!”她挥舞着手臂。 柳姨娘一骇,躲闪不及,那剪刀已经扎在了她的肩上,她看着身上素衣瞬间血红,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啊!姑娘杀人了!”随行的婆子惊声喊着,响彻了大半个侯府。 廖明珠见着眼前情景,手中剪刀当啷掉在地上,脸上惊恐:“我没有!” 没一会儿,这冷清的地方围满了人,不管是侯府的,还是来吊唁的,就连焦头烂额的廖侯爷也来了…… 舒姝没有心思久留,落得如斯田地,是廖家母女咎由自取。心怀叵测,就要承受与之带来的反噬。 她拉着舒询的手往后门走,明顺侯府,还能存在几天? “询儿别怕,那人只是晕了过去。”舒姝松开捂在舒询双眼的手,“因为坏人做了坏事,会受到惩罚。” 舒询似懂非懂:“姑姑,我们去找娘吧?” “好。” 推开那扇门,便看见了长长的后巷,门旁边停着一顶青尼小轿。 “姑娘留步,”一个婆子追上来,“这是我家柳姨娘交给你的。” 舒姝低头,看着人手里叠起的纸张,伸手接过。 “柳姨娘说,若是以后她遇到什么,还请姑娘帮上一手。”婆子道,说完便欠身退下了,随手将后门也关了。 “这是什么?”舒询好奇。 舒姝看着纸,那一角还沾着一点血迹,看来是柳姨娘一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出现了廖明珠,打断了她。 她展开纸,那上面是药名……这是廖夫人给姜晴娘下的药毒?有了这个话,就可以配出解药来。 舒姝松口气,将信纸收好。看来侯府里,还有一个明白人。 “娘!”舒询跑下台阶,朝前跑去。 “询儿!”姜晴娘形容枯槁,弯着身子扶着许嬷嬷的手臂,踉跄了一下,终于单膝跪在地上。 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哭声回荡在长长的后巷。 舒姝走过去,真好,家人又团聚了。 许嬷嬷忙迎上前来:“姑娘,你没事儿吧?” 舒姝摇头,又看着不停抹泪的念巧:“还哭?等把你嫁出去,再也不管你了。” “姑娘。”念巧冲上来抱住舒姝,眼泪哗哗流着,憋也憋不回去。 “好了,咱们回家。”舒姝眼眶发热,最终忍了回去。 “对啊,赶紧回家,在这里风大。”许嬷嬷笑着,扶着瘫在地上的姜晴娘,“少夫人,小公子好好地。” 姜晴娘擦了擦眼泪,站直身子对着舒姝,然后双手叠起,准备行大礼:“姝姝,嫂嫂谢你救回询儿 分卷阅读268 !” “嫂嫂……”舒姝哪能受姜晴娘的礼?赶紧双手扶住人,“一家人无需这样,只是你以后好好看着询儿。” “对,是我的错。”姜晴娘紧紧攥着舒询的手,“我再也不如此粗心了。” 舒姝看着姜晴娘的手,几乎是皮包着骨头,这才几日,人就瘦成了这样?再仔细看那指甲,可不是隐隐发黑? “回家吧。”她扶着姜晴娘上了小轿。 回到离开多日的院子,一草一木依旧那样,只是不知何时,那屋檐底下来了两只筑巢的燕子,正忙活着衔泥造屋。 此时的姜晴娘是说什么也不敢松开儿子的手,拉着孩子给舒正楠的排位磕了几个头。 舒姝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觉得不该怪姜晴娘,是自己的那个大哥有责任,若是他当时在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小公子也累了,我带着他去休息吧?”许嬷嬷终于从姜晴娘手里接过了舒询。 “询儿乖,娘和姑姑先说说话。”姜晴娘笑着对儿子道。 正间只剩下俩姑嫂,面对之时却是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他帮忙把询儿找回来的?”姜晴娘问,似乎知道除了薛鉴没人能做到。 舒姝点头:“是。” “那你……”姜晴娘话语犹豫,“没事就好,快回去休息吧。” “嫂嫂?”舒姝没想到姜晴娘不再问,问那些让她觉得尴尬的问题。 “是嫂嫂错了,”姜晴娘心里的自责无以复加,“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 “离开?” “这边是非太多,我不想留在这儿了,反正公公也离开了。”姜晴娘道,看着舒姝,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等把念巧的事处理完。”舒姝心里起了迟疑,原本她恨不得离开这里,但是无奈留在京城。 可是她答应了薛鉴的,重新再来,看到了他极力改变,向着正常人那样的做法……他说会娶她做正妻,只有她一个。 “姝姝,你是不是心里有他了?”姜晴娘心中不无担忧,不管从哪处看,薛鉴和舒姝在一起注定艰难。 “嫂嫂先休息吧,我明白你的意思。”舒姝笑笑,嘴角一丝疲惫。 姜晴娘很虚弱,也没再问什么,吃了一点粥就躺去屋里睡了。 舒姝不敢将廖夫人下毒的事情说出,怕人再胡思乱想,继而严重,只能偷偷跟许嬷嬷说了。 两人商议好,配了药就说是补身子的,想必过一段时日就会好起来。 只是这药毒是西域来的,平常的药铺是配不成药的,因此这件事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 。 。 舒姝在自己屋里,把床上的被子拍了拍,到处落着一层灰。 “我去晒。”念巧接过被子就送去院子里,搭在晾衣绳上晒开。 “你跟着受苦了。”舒姝找了凳子坐在槐树下。 “我没有,就是少夫人受了好多罪。”念巧走过来,腰间扎了围裙,“整日惦记小公子,吃不进饭,还说对不起你,是她连累了你。” 舒姝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现在没事了。” “姑娘……”念巧欲言又止,抬头看看正屋,“念巧觉得你没有错。” “错?”舒姝抬头。 “我不会说话,”念巧挠挠头,“但是那个姓薛的,对姑娘你挺好的。” 舒姝想笑却笑不出来:“你又懂了?” “我是不懂,我就知道别人不肯帮咱,还出手害咱,是他站出来的。”念巧道,“我就觉得很简单,你换成陆泽封试试?一比较就高下立……立什么来着?” “高下立判?”舒姝的手指戳了下念巧的肚子,“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 这话多简单的意思,一说就透。对,放在陆泽封身上,他会帮吗? 念巧脸红了红:“你和许嬷嬷不都说我要学的东西很多吗?就是我太笨,有些学了,转眼就忘掉了。” “忘掉不要紧,下次记住就行了。” 这边家人都回来了,隔壁于婶子也带着大儿子过来探望,为难的事倒是也没有多问 分卷阅读269 。 舒姝明白,放在谁家身上都会在意的。毕竟谁都怕惹上麻烦,更何况是明顺侯府,于家自然是担心于德铭的前途。 “念巧,准备些东西,明日咱们出去一趟。” 念巧走过来:“不先收拾一下茶坊吗?已经有些日子没开业了。” “那个回来再说,你一定换套干净的衣裳。”舒姝上下看着念巧,“到时候去我屋里,我帮你梳个头发。” 冷清清的家里再次变得热闹,舒姝用过晚膳,想要去茶坊里看看。虽然不知道还能开多久,但是短短时日,竟已有些舍不得。 她往巷子口走着,天上的月亮只剩一道弯眉样子。 刚经过一处,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抓上舒姝的手腕。 “姝姝!”那人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子藏在墙下。 舒姝原本的惊吓消散,闻听这声音,心中那股子怒气升起,无法压住。 “你回来做什么?”她冷冷的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眼藏在暗处的人,“既然不想管我们,就别再回来!” “我……”舒正楠被堵得哑口无言,心中愧疚无限放大,只攥着拳头狠狠捶在墙上。 顿时,一股血腥气飘来,钻进舒姝的鼻间。 她看着舒正楠落在墙壁上的拳头,不会这样就这么浓的血腥气,那么…… “你到底怎么了?” 74. 第 74 章 舒正楠不说话, 只是看去住着自己妻儿的院子。 舒姝气的想笑,咬咬牙道:“想看他们就进去,站在这里装什么?” “你又何必这样说?”舒正楠不怪舒姝, 只是叹息一声, “见到他们又怎样?只会让他们担忧。” “这话说得没意思,你还是走吧。”说完, 舒姝不再停留,往茶坊走去。 她没有回头看, 掏了药匙开门进茶坊, 只是并未点灯。 不久后, 身后有了动静, 那是舒正楠也跟了进来。 舒姝关了门,自己一声不吭的进去里间, 在那里点了一盏灯。 舒正楠看着茶坊中的隐约一切,想着自己的妻子在这里忙活生计,会在柜台算账, 会提壶倒水……那么有没有人欺负她?她总有些爱哭。 成亲以后,他把事情都揽了过来, 姜晴娘可以说什么都不会, 自小也是家中幺女, 宠的不像话。她能带着孩子活下来, 真的很苦吧? 他的手摸着粗旧桌面, 该给妻儿党风遮雨的时候, 他却远在关外, 到底是自己弱小的妹妹扛起这个家,他亏欠太多。 “进来!”里间,舒姝没好气的叫了声。 舒正楠嘴边终于有了笑, 看着散发着昏暗光线的屋子,抬步走过去。 舒姝见人进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又酸又气,临到嘴边却还是化为对亲人的担忧:“是不是伤着了?” “妹妹。”舒正楠脸色温和,那道狰狞伤疤坏了他的一张俊脸,刻意留了一缕头发遮挡。 “不要叫我。”舒姝绷着脸,视线落在舒正楠的肩头,那里隐隐渗出了血迹。“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舒正楠坐在凳子上,看着这里的一切,虽然简单,可是让人觉得踏实,那桌上纸张的笔迹,可不就是他爱妻所写。 “你们受苦了。” 舒姝忍不住哼了声:“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肩膀怎么回事?” “没事,伤了下,已经用了药。”舒正楠不在乎的笑笑,“你们先离开京城吧。” “离开?”舒姝从桌上拿起一小瓶药粉,那是上次摔了膝盖用剩下的,“去哪儿?” “关外。”舒正楠看着妹妹手中的小瓷瓶,心里一暖,到底她还是嘴硬心软。 舒姝眼中泛起疑惑:“关外?” “对,在那里没人对你们怎么样,廖家,陆家,薛鉴……没有人。”舒正楠嘴角抿直,拳头不知不觉攥起,“这几日我不知道你们被廖家带走了……是我不好。” “你怎么伤的?”舒姝问,舒正楠越是不说,她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你别问了,我会去给你们安 分卷阅读270 排,尽快离开京城。”舒正楠别开视线,看着闪耀灯火。 “好,”舒姝爽快应下,“不过,这事重大,我怕说服不了嫂嫂,你亲自跟她说清楚。” “姝姝,你知道我不能去见她。”舒正楠皱眉。 “为何不能?你俩是夫妻,本就是事情该一起商量。”舒姝也不相让,她有种感觉,很不好,所以她想劝回舒正楠。 舒正楠摇头:“等这件事办好了,我就去关外找你们,那时候爹也不会有事,咱们一家人团聚,再不踏足大楚之地。” “大哥,你回家吧?”舒姝劝着,“你也不用安排什么,咱们一起走……” 她的手心攥紧,与薛鉴的承诺浮现在脑海,他说要娶她,而她早就答应下的。 舒正楠突然站起来,谨慎的对舒姝做了禁声的动作,随后吹熄了蜡烛。 屋里一阵静默,舒姝听着周围,根本没有一丝动静。心里猜测着,现在的大哥如此谨慎,却更像是惊弓之鸟。 不久后,外面街道响起了阵阵马蹄声,正从茶坊前经过。 眼前人影一晃,舒姝手里的药瓶被人拿走,她伸手出去,却没有抓到,赶紧迈开步子追出去,她不敢喊,眼看着舒正楠从后院院墙翻了出去。 她身子一晃,无力的靠在门框。他难道是……京城的那些刺客,薛鉴一直在抓的人? 这样的想法早就有过,只是好抱着一丝希望,或者是不想承认。 舒姝很乱,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 。 。 “姑娘,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念巧问,手里提着两包礼物。 她今日穿了一身翠色的衣裙,跟路边的杨柳一样新鲜,发髻也是精致素雅,小家碧玉模样。 舒姝看看人:“心不在焉,你学的真不少。” “你又笑我?”念巧不好意思快走两步,随后发现不对,就慢了步子,“这次可用对了?” “对。”舒姝点头,她几乎一夜未睡,担忧着舒正楠,怕他被抓,被…… “到了,”念巧看着几步外的院门,“我去敲门。” 说着,她便上前叩响了门环。 没一会儿,大门开了。卢妈妈从里面出来,脸上不无惊喜:“念巧?” “妈妈,我家姑娘说过来看看你们。”念巧笑得灿烂,提起手里的礼物,“我家嬷嬷给做的点心。” “姑娘过来了?”卢妈妈赶紧迎出来,“老夫人还说着今日想过去看看,真是心有灵犀。” 舒姝作礼:“让老夫人操心了,家里人都很好。” “快进去,”卢妈妈走在前面引路,顺手拉着念巧,“今日老夫人可要高兴了。” 天气好,老夫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头银发盘着,只别着一枚玉簪子。 “姝姝见过老夫人。”舒姝走上前去。 刘老夫人微微睁眼,笑着道:“来了?人年纪大了,精神就不济,刚坐下就睡着了。” 舒姝为人拉了拉薄毯:“天气好,过来看看您。我和家人都没事了。” “你这丫头会来事儿,知道过来报声平安,不像他,什么都不会说。”刘老夫人夸了舒姝,顺带又数落了薛鉴。 “这次很感谢殿下,不然……”舒姝笑着,不然真是家破人亡。 刘老夫人坐正,拉着舒姝道自己身旁:“当初他做了什么,现在就该他来补救。跟你说,他做不好,你就不用理他。” “我……不敢。”舒姝低着头,虽然舒家倒了,但是薛建让所有人都活着。 “我本想前几日回去的,碰上你的事,就在这边留了下来。他虽然很坏,但是答应你的,一定能做到。”刘老夫人道,“不是我帮他说话,有时候他可比一些所谓正人君子可靠多了。” “老夫人这是要回法恩寺了吗?”舒姝岔开话题,一直说着薛鉴有些奇怪。 “明后日吧,”老夫人点头,“那边住习惯了,你卢伯的果园也要打理。算算三月到了,桃花和梨花就要开了,山上最美的时候也到了。” 这时,卢家夫妇和念巧也来了内院。 “老夫人,今儿跟你说个事儿,”卢妈妈喜滋滋的拉着念巧,“我们能 分卷阅读271 否跟舒姑娘商议下,认念巧做个闺女?” 念巧头垂得很低,显然是卢家夫妻已经问过她此事。 “这样?”刘老夫人看着院中的三人,“这是好事儿。但是,可得想清楚了。” 卢伯不会说话,半弯着腰点头,眼神看着自己的婆娘。 卢妈妈会意,眼眶微微发红:“想好了,我们这辈子没有孩子……我也没奢望过,其实有时候还是会偷偷的想。” 卢伯轻轻叹了进口气,两人都是不能生养的人,当初走到一起也算是天意可怜。多少年,他怎会不知道卢妈妈心中的羡慕。好几次,她会对他说,寺院里谁家的孩子又乱跑道后山上了…… “就是怕委屈念巧,我们俩什么都给不了她。”卢妈妈拉着念巧的手不肯放,“这姑娘实诚,我真的喜欢。” 刘老夫人点头:“难得,真好。” 舒姝看着念巧,猜着人现在心里一定很高兴吧,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说给人听:“念巧,你听清了,你若是认卢伯和卢妈妈为父母,以后便要尽到做女儿的责任。养老送终,人前尽孝。” “我会的。”念巧点头,她不会说漂亮的话,只有一脸的真诚。 “那你现在该叫爹娘了。”舒姝笑着。 念巧有家了,卢家夫妻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身份,可是真的论起来,那些王公贵族都比不上。就算天塌下来,有卢家夫妇在,念巧都不会有事,更不说于家那些女眷还敢看低她? “爹,娘。”念巧说的小声,陌生的两个字那样不自在。 “好孩子。”却见卢妈妈终是落泪,颤着手为念巧套了一个玉手环。 “瞧瞧,”刘老夫人拉着舒姝,眉开眼笑,“看来我是回不了法恩寺了。” 卢妈妈笑着上前几步,对一旁的念巧道:“快给老夫人磕个头。” 念巧听话的跪去地上,给刘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这也是件大事儿,晚上就让你家闺女留下来吧。”刘老夫人道,她看看这个院子,“再不行,咱们回去收拾一下,干脆搬来京城吧。” 卢妈妈高兴的不行,对自己这个闺女越看越满意:“我去帮你收拾一间屋子。” 念巧看看舒姝:“姑娘,你说呢?” “你现在遇事就别问我了,不是有爹娘吗?”舒姝笑。 晚上,卢妈妈做了一桌子菜,可是卢伯在一旁指画着,总觉得还不够,想要再填几个。 五个人围坐在桌前吃饭,看得出每个人都很高兴,连老夫人也吃得比以往多。 “人多就是热闹。”刘老夫人握着茶盏,抿了一口茶。 卢妈妈接过话来:“让公子娶了姑娘,将来还有更热闹的时候。” 一句话,卢伯的脸色变了变,婆娘不知道薛鉴的身份,可是他知道。其实一开始知道舒姝的身份,他曾经挣扎过,甚至在看到陆泽封时,他也忍不住想冲上去。 他的主子是邓淑妃,对于当年之事他比谁都清楚,只是后面想过了,那也不关这些孩子的事儿。可是,两家恩怨真会在这俩人的身上结束? 这句话也让舒姝尴尬,心道这卢妈妈说话比念巧还要直接,嘴里的饭菜咽得艰难。 晚膳后,念巧留了下来,卢伯送舒姝回去。 还未到深夜,街上走动的人已然很少了,最近京城里有些乱,到了晚间谁也不敢冒险,生怕自己被当做刺客。 马车往前,车轮吱吱嘎嘎,棚顶挂着一盏孤独的灯火。 突然,一串脚步声经过。舒姝赶紧拉开帘子看出去,那是一队士兵,正往着前方一条街道而去,看上去很急。 “卢伯,你停车。” 她掀开门帘,车还未停稳就跳了下去。 卢伯双手比划着,意思是问舒姝要做什么? “这里很近了,我想走着回去,你先回去吧。”舒姝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说完,她自己往前走去。那些士兵去的地方,她想要去看看,不然实在担心。 走出不远,便见着前面被官兵围了起来,听人说是死人了。 舒姝紧跑几步过去,透过官兵,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几个人。似乎已经死透,躺在地上一点儿动静也无,身下 分卷阅读272 的石板路早就留了一滩血。 “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官兵凶神恶煞的驱赶着,手里不客气的亮出明晃佩刀,“再不走,抓起来!” 舒姝还没看清地上人的脸,就见那尸体像沙袋一样被扔上一辆拖车,一匹老马拉着,血从车板上不停的滴答着。 周遭再没人敢说话,纷纷低头缩了脖子离开。 “这些是什么人?”舒姝问着一个看起来还算好说话的官兵。 对方抬了一眼:“叛贼。小姑娘快回家吧,别在外面晃悠!” 舒姝木然的看着老马拖车离开,心里越发害怕舒正楠会出事。她实在想不出大哥不愿意回家的原因,只能是和这些事有关。 她心事重重的走着,脚边是前面拖车滴下的血迹。 “吧嗒”,脚边骤然落下一个小酒盏,细细的瓷片碎开,淡淡弥漫出一股酒香。 舒姝抬起头,见到了三层的凉台上,锦衣男子倚着柱子,身子轻刮着栏杆坐着,灯笼挂在他的身旁,朦胧着他的面容。 再看他起身站好,一掌摁着栏杆,直接翻身越过,从凉台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 “乱跑?”薛鉴落上地面,随手扫了自己的衣袍。 舒姝看看高高的三层,再看看眼前安然的人:“这么高跳下来?” “再高都跳过,边城那边很多崖子比这还高。”薛鉴道,“去哪儿?” “回家。”舒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走的方向正好相反,再看薛鉴,果然见他怀疑的皱眉。 “买些零嘴回去,”她连忙解释,“这才几日,晚上都没什么人了吗?” “走,我带你去买。”薛鉴想了想,回头轻说了一声,“不许跟着。” 舒姝被人拽着往前走,刚才那句话是薛鉴对藏在暗处的手下说的:“有刺客吗?” “杀了几个。”薛鉴一身普通的衣袍,甚至身上都没有一件防身之物。 “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今日齐大人带走廖夫人,也说她与刺客有关?”舒姝问。 “你关心这个?”薛鉴回头看她,“不用担心,最多五天,本王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宰了。” 昏暗中看不清薛鉴的神情,但是舒姝知道他在笑,残忍的笑。他向来这样,对付敌人赶尽杀绝…… “有抓到的吗?”舒姝问,声音混进夜风中,有些瑟瑟。 “对付这些鼠辈无需讲客气,直接杀了便是,何必浪费口舌?”薛鉴哼了声,“别跟我说,你同情他们?” “没有,问问罢了。”舒姝摇摇头。 “宁安巷那边,你小心些。”薛鉴叮嘱着,“查到有刺客去过那边。” 舒姝停了脚步,再次将一切联系到舒正楠身上。 “怎么了?”薛鉴见人不走,折了回来。 他捧上她发凉的小脸儿:“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我想起一件事,”舒姝连忙扯了个慌,“廖夫人为我嫂嫂下的毒。” “她们就是累赘,你该把她们扔掉的。”薛鉴不喜欢那样弱的人,要是战场上,这些就是拖累,也可以归结为害群之马。 “才不是!”舒姝反驳,“其实你也不要总装出一副冷酷无情。” 薛鉴笑了,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他有情吗?他自己都不信。 “没有装啊,”他捏捏她的耳朵,“因为只对你这个丫头有情,对别人笑不出来。” “你对刘老夫人,这么多年,都将她保护的好好地。”舒姝道,“那我的家人,我也是这样想的。” “好,你说是就是,说的都对。”薛鉴抬头,看着前面街道,“去那儿看看,有没有你要的零嘴儿。” 舒姝嗯了声,心中还是放不下关于刺客的事,又要怎样才能找到舒正楠? “什么毒?”薛鉴问。 “我有那毒的信息。”舒姝从身上掏出纸来,“白日去了药铺,人家说不知道。” “笨!”薛鉴敲了下舒姝头顶,一手抽过她手里的纸,“西域的毒,你找京城的药铺?” “那我也不知道在去哪儿找啊?”舒姝摸摸头顶。 “行了,我去 分卷阅读273 帮你配解药……”薛鉴停下脚步,将纸装了起来,他看着前面漆黑的街道,“姝姝,你说我这样在路上,人家会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舒姝奇怪的看了人一眼:“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认识的,你换什么衣裳,还是认得。” “这样啊?”薛鉴笑了声,“那可完蛋了。” 舒姝被那笑声瘆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开口不解的问:“什么完蛋了?” “抓住我的手,千万别松开,咱们现在得逃命了。” 还不待舒姝反应,就被薛鉴拉着拐进一旁的巷子。他边跑边高举左臂,一只袖箭嗖得冲上天空,擦着风声。 “啪”,天空绽开一小束烟花。那是信弹,是薛鉴招来手下的讯号。也就是说,这里有刺客。 这个认知让舒姝来不及震惊,只能任由前面的人拉着自己跑。 薛鉴跑得很快,带着舒姝冲进悠长荒僻深巷,脚步声在黑夜里引起野狗狂叫。 耳边嗖嗖的擦过羽箭,舒姝紧紧跟上,心跳如雷。 薛鉴一把把舒姝护在身前,低声道:“你这个零嘴儿买的可有些磨难。” 舒姝现在怕死了,见人还这样说笑,却又忍不住看着那黑黑的巷子,以及隐藏在里面的人。 “别怕,你听我的。”薛鉴带着人贴在墙边,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既然他们来了,就一个也别想走。” 舒姝打了个寒颤:“要怎么办?” “千万别出来,记住!”说时迟那时快,薛鉴一把将舒姝推开,自己却翻身上墙,高高身影立于浅浅月光之下。 舒姝掉进一处土沟中,就见着箭矢如雨,纷纷朝着薛鉴飞去。 再看他在墙上跳着躲避,后退时身形仿佛一晃,继而掉进了那座墙内,没有一丝声息。 舒姝愣在那里,身体仿佛被冻住了,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已经空了的墙头。 不是道是不是太冷了,连着她的呼吸也冻住了。柔柔双手抓进肮脏的泥土里,耳边是狗叫的疯狂。 她眼睁睁看见几条人影跃进那座墙,远处是兵刃相交的嘈杂,黑夜染上了浓浓的血腥,周围仿佛凝结了一层血雾。 舒姝试到自己的手背上一热,她抬手试着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泪水流了出来。要不是她,他不会遇到刺客,她拖累他了……说什么要买零嘴儿,为何要跑过来?人家官兵劝过的,让她别再外面晃悠,赶紧回家。 从土沟里爬出来,她扶着墙想绕进去,即便知道过去了也没什么用。那些人一直想杀薛鉴,下手岂会留情? 抬起袖子擦了脸,可是根本擦不干净。那墙太高,她翻不过去,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想知道他有没有事…… 远处声音平息了,不知道是薛鉴的人赢了,还是刺客赢了。而墙后面还是没有动静,甚至现在连狗叫声也没有了。 舒姝伸手把住旧墙的矮处,瘦弱的身子往上攀爬着,双脚胡乱的蹬着突出砖头。 泪眼模糊着,身上所有的力气用尽,她终于趴在墙头上,伸手抓住一旁的树枝稳住身子。 朦胧夜色中,荒废的宅院中,几条人影站在远处,其中一人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的脚下躺着一个人,。 那人手起刀落,脚边的人就被割了喉管,痛苦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寂静的黑夜竟能听见那血液喷出的声音。 “咔嚓”,一声脆香。 舒姝看着自己手里折断的树枝,心道一声完蛋了。再抬头,就看见那边的几个人看过来,尤其他们手中的长剑,闪着森寒的光芒。 75. 第 75 章 方才往上爬墙的时候并没什么感觉, 现在整个人趴在墙头,才发现前也不行后也不行。 舒姝看着人一步步走进,最后站在墙下, 双臂抱胸, 歪着头看她,一身衣袍在夜风中飞舞。 “我就想看看你怎么下来?”薛鉴抬起自己的右手, 随后他身后的几人便消失了。 舒姝呆呆地看着墙下的人,眨了眨沾着泪珠的眼睫:“你没事?” 那刚才看见的箭矢, 他身子跌下墙头, 巷子里追来的刺客……怎么现在他还好好地? 分卷阅读274 “你就不喜欢听话, 是吧?”薛鉴也不上前帮忙, 就看她困在墙头下不来,“叫你藏好, 你偏不听。” “我……为什么要听!”舒姝开始掉泪,朝着下面的人就把手里树枝砸了过去,“你走开!” 她也不知道为何, 就是心里生气,觉得墙下的人欠揍……手中没有东西, 便又去折身边的树枝, 却只撸下一把树叶, 于是不争气的哭了更加厉害。 手一甩, 那轻飘飘的树叶便撒了出去, 根本砸不到人身上, 倒是人一个没坐稳, 直接从墙头上翻落下来。 “啊……”舒姝赶紧伸手胡乱拉扯,就在以为自己要摔惨之际,她落进人伸出的臂弯里。 薛鉴摇头:“你想做什么?” “不用你管!”舒姝踢着双腿, 想从人身上下来,心里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堵得厉害,而泪水还是掉个不停。 “嘘,”薛鉴在人耳边轻声,“你再吵,可就又把人引过来了。” 舒姝皱着眉闭了嘴,憋住那轻轻抽泣,一双泪眼看着周围。 荒宅有点儿瘆人,没有一点火光,而那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也被掩盖住了。这里说不出的诡异,好像是鬼魂儿出没之地。 “别说话。”薛鉴抱着舒姝到了一处隐秘墙角,伸手拉过一旁的树枝,掩盖着两人的位置。 “嘤……嗝。”舒姝打了个哭嗝,忙用手捂住,一双眼睛被泪水洗的明亮。 身边的人低笑一声,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被你气死。” 这时,荒宅的空旷处走出一个人,身姿瘦削修长,一身锦袍随风翻飞。 舒姝看看身边的薛鉴,又看看黑夜中的那人,两人的穿着完全一样,甚至身形也是,唯一不同的是那份特有的冷冽气质。 那个是薛鉴的替身? 刚这样一想,就看见几条黑影翻进墙来,直接举剑刺向场地中央的替身。 那替身倒也一身好本事,灵巧闪过,抽出腰间的软剑应付,一时间刀剑相碰着蹦出了火星子。 而此时,藏在暗处的人也纷纷跳出来,将几个刺客围在中间,并没有像留活口的意思,见人就杀。 “走吧,今晚玩儿到这了。”薛鉴伸了伸腰,“头一次,本王居然在躲,想不到挺有趣。” 舒姝擦擦脸,心里的气未消,伸手就推开他:“那你就出去,没人让你在这儿!” 薛鉴愣了下:“你生气了?是担心我?” 有了这个认知,他想起刚才她的举动,爬上墙头,是怕他被人害了?原来她也是在乎他的吗? “我才没有!”舒姝别开脸。 那边的打斗早已结束,刺客尽数剿灭,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 舒姝站起来,双腿发软,她想过去看,可是又不敢过去看。 “就算是死了,身份也可以查出来。”薛鉴道,也不再看那场地里的血腥,拉着舒姝离开,“走,回去。” “那……”舒姝回头看着那几具刺客尸体,“幕后主使也会查出?” “自然。”薛鉴不多说,带着人回到外面路上,脚步不停。 舒姝被拖着走,气喘吁吁:“路在那边。” “不走那条路了。”薛鉴看去前面,夜色中一条河流,“这里有船。” “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舒姝停下,看着藏在河岸边的单篷船。 长街,暗巷,荒宅,河岸小舟……这不是早就设计好的,她不信。 “是,今晚本就是要引他们来这里的,天时地利人和,必将他们剿杀。”薛鉴也不遮掩,“那处荒宅不错吧?杀人放火的不二之地。” “那你跳上墙……”舒姝想起那一幕,至今心有余悸,那样显眼,不就是当活靶子? “跳上墙?”薛鉴笑笑,捏着舒姝的下颌,“值得,你这不就为了我哭?” 他记得她很少对着他哭,一般都是他在床笫间太狠,还有就是天牢他心情阴郁记起母亲,控制不住想要伤她……只是那些不一样,是因为她恨甚至是厌恶。 那现在,她是在乎他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肯接受他。 “我……”舒姝手心攥了下,“手疼。” 分卷阅读275 “手……”薛鉴双眼一眯,身子微微前倾,“姝姝,上船去,撑到河心。” 舒姝熟悉这个语气,刚才在巷子也是这样。她不敢乱看,为了不拖累他,她点了头。 “好。”薛鉴松开她的手,往回走了两步。 舒姝小心上了船,捡起船上的船桨,伸手撑上河岸轻轻一推,船儿便晃悠着入了水。 这时岸上也有了动静,一个刺客自暗处飞身而出,手中利刃直指薛鉴,动作狠而快。 薛鉴看似瘦削,其实也是身经百战,并不惧怕区区刺客。只见他手一扬,一把粉末洒出,直接迷了刺客双眼。 手中匕首锋利,狠狠钉进刺客的脖颈。那人便晃晃悠悠到底,痛苦的扭着身子,像是要被扭成麻花。 薛鉴双指一夹,那匕首重新落回手里,刺客的血浆从伤口喷出,染透了草地。 舒姝费力的摇船,离着河岸并不远:“你跳上来。” 她喊了一声,这人真是不要命,有船不上,还非得留下来跟人拼命。 薛鉴转身,想也未想,直接身子一跃,借着脚蹬地离开的力,将自己送上了小船。 船身一晃,舒姝没站稳,坐倒早船板上。抬头时,就看见薛鉴长身立于船头,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墨发飞舞,像是地狱阎罗。 她蹬着腿往船篷里移着,能闻到他身上的浓重血腥。 “嘡啷”,那把匕首扔在地上,薛鉴捞起船桨,随意轻摇几下,船便到了河心。 舒姝看去河岸,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可是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刺客,所以现在在河上却是最安全的。 现在想想,根本薛鉴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在何处下套引刺客出现,又把他们引去哪里剿杀,以至于脱身的船只都有人帮他备好了。 “你没事吧?”舒姝问,船上没有点灯,完全不知道薛鉴是不是受伤了。 薛鉴扔下船桨,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袍:“没事。” “你这是做什么?”舒姝不由想起以前,一次他也是在街上屠戮政敌,就把她拉进屋里…… “怎么了?”薛鉴问,脱下的衣袍直接扔去了水中,然后也钻进船篷,“衣裳溅上血了,我嫌脏。” 舒姝往后退了下,后背靠上篷壁:“现在怎么办?” 薛鉴转身,半弯着身子,双手伸进河水中搓洗着,手中的血被洗净:“姝姝,你会摇船吗?” “不会。”舒姝摇头,就方才她摇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船身。 “不会啊?”薛鉴甩了甩手,沾水的手指捏上舒姝脸颊,“那可怎么办,我也不会。” “啊?”舒姝有些怀疑,又问:“那你还准备船?” “是廷安准备的,本王一开始根本就不准备用,不是你出现了吗?”薛鉴叹着气,手肘撑着船沿,颇有一些无奈,“在边城也用不到船,我肯定不会啊。” 舒姝有些慌了,刚才被刺客追着,已经受了一番惊吓,现在倒好,困在河上了,难怪船这样晃。 “姝姝,其实方才站在墙上的不是我,是替身。”薛鉴点了桌上的灯,“本王今年娶亲,不会拿自己当饵。” 灯火轻轻晃着,伴着河水的哗哗声。 “把你的手给我。”薛鉴伸手出来,“我给你看看。” 舒姝把自己的手送过去。 “另一只!”薛鉴皱眉。 “没什么好看的。”舒姝嘟哝着,总觉得刚才那样哭实在难为情,可还是把手送了过去。 细嫩的手心是一道道伤痕,那是她在墙头上拽树枝伤到的。 “可能会疼,你忍一忍。”薛鉴湿了帕子,仔细为舒姝擦着手掌,每每她呼吸深一下,他就会停下来,然后动作变得更轻。 他坐在灯光前,头垂得很低,仔细的找着可能扎在她手心中的刺儿。 舒姝抿着唇,纤长眼睫半垂,她很少看见这样认真的薛鉴,像个单纯孩子。他脸色少了凌厉,以及平常的那种张狂,居然能感受到他的宁静。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当初安清师太的那句话:为何不尝试着改变。 那时舒姝并不懂,所谓改变是什么,直到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可是改变的不是她,而是他,他为了 分卷阅读276 她变了。 “混账!”薛鉴低骂一声,“方才就该剁了他们的手!” 舒姝怔了怔,好吧,也许他只是改变了一点儿。 “嗯……”她掌心一疼,想要抽回手。 “别动,有根刺,必须□□。”薛鉴强硬的把手拉了回去,抬眼便看见舒姝眼里的委屈,“不疼的,一会儿给你糖吃。” “我又不是孩子,才不怕疼。”舒姝小脸儿扬了下。 “你很怕疼,我知道。”薛鉴下手很轻,指尖捏着那根细细的刺拔了出来。 他以前只知道想要她,养在身边,却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以为有些事她也是喜欢的。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反驳,乖巧顺从,讨他欢心。 所以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之后,他竟然觉得难受,才知道她也有情绪,会喜怒哀乐。 “好了?”舒姝问。 “好了。”薛鉴看着划破皮的小手,想着这时候是否应该叮嘱什么让她以后注意,才发现不知说什么。 他受伤了就是上药,然后等着伤口长好。要是齐仲安的话,应该会知道说什么吧? 舒姝抽回手,看着细细伤痕,脸上皱成一团:“怕是不成洗茶碗了。” “洗茶碗?”薛鉴扔了手里帕子,“还想开茶坊?” “想。”舒姝点头,“其实进项不错的。” 薛鉴笑了,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没有他,她也会活下去,她会学习谋生的本事,然后越来越好。 她模样柔弱,但是心里并不弱。就算她哭了,可是擦干眼泪还是会继续向前。 “跟我回去好不好?”薛鉴问,“回王府。” 舒姝低着头,掌心轻微疼痛:“真的那么容易吗?” “难吗?”薛鉴轻轻将人抱住,白色中衣衬着她淡紫色的衣裙,“你在顾虑?是怕别人说你,还是别的?” “从未想过这些的。”舒姝是有很多顾虑。 被人说道,她不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无权过问。可她无法真的跨出这一步,看了薛鉴刚才对那些刺客的态度以及做法,心里是对舒正楠的满满担忧。 “给你半个月考虑。”薛鉴道,拉着她躺在自己身边,“王府没有人,你以为我真的喜欢每晚出来抓什么刺客?” 舒姝枕着人的手臂,眼睛眨了下,继而轻轻闭上。 只听薛鉴继续道:“要是你在王府,我会出来?” 她或许不知道,年节两日,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她跟在他身边,陪他用膳,和他站在城墙赏烟花,一起回去探望外祖母。 谁会愿意在冰冷的夜晚出来,不过是因为王府更加冰冷。都道那府邸华贵,可只有他明白,那里不过只是个睡觉的地儿,其他的跟别处没有不同。 小船飘飘摇摇,带着桌上的灯火晃悠。 薛鉴坐起,去了船头捡起船桨,弯腰送进水里。 “殿下不是说不会划船?”舒姝坐在桌旁,冷夜让她缩着身子。 “骗你的,想和你多说几句话。”薛鉴回了下头,“这就送你回去。” 舒姝看着他摇船的身影,单薄的里衣根本抵御不住寒气,可他好像并不在乎。 船桨划过水面,波纹散开。 。 。 。 舒姝回到家时,姜晴娘还在等着,见人回来也就放了心。 说是白日于家过来人了,想要知道舒家这边的亲戚有几位,到时候办亲事也好安排酒席。 舒姝想了想,这边真没什么人。倒是卢家夫妻应该算上,不知道刘老夫人会不会也来?想到这儿,也便将念巧认了爹娘的事跟姜晴娘说了。 “真的?”姜晴娘一惊,“我是觉得那对夫妻人不错,看样子就是实在人家。” “说的是,这是好事儿,人家说会对念巧好的。”舒姝道。 “咱家念巧倒是有福气,先找了夫家,又有了爹娘,也是小时候受太多苦了,苦尽甘来。”姜晴娘说着,竟是想起了自己的夫君,不禁脸色暗淡,“只希望人白头到老才好。” 舒姝哪里听不出人话中的惆怅之意?可是她现在真的不敢将舒正楠活着的事儿告诉嫂嫂,到时候真的乱 分卷阅读277 成一团,可就更麻烦了。 她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舒正楠,她不想他落在薛鉴手中,也不想他把薛鉴怎么样……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吧。 “姝姝,你是不是累了?”姜晴娘问,“对了,茶坊的事要怎么办?” “明日得空去收拾一下。”舒姝道,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个茶坊开不了几日了。 倒是可惜了,明明一切都好转起来,还有兰娇的牵线搭桥。 。 。 翌日,舒姝去找了齐仲安,现在人有了官职,还是薛鉴亲自给的。齐家已经不再限制这个儿子,相反,还颇有一番扬眉吐气之感。 一同来的还有于德铭,此行正是他提议。当初舒姝牵线,他从齐仲安这边看了不少书,自当来感谢的。 没有去齐家宅子,齐仲安安排在梅园。此时的梅园还有几丛春梅开着,仅剩的粉色的花儿缀在枝上。 站在赏花亭,倒是可以将这最后的美景收进眼底。 “都准备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琐碎之事。”于德铭道,现在他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想着在舒姝面前表露什么。 尽管如此,他多日后见到她,眼睛还是会挪不开,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一直埋在书堆里想要忘记,可就是浅浅一眼,便将心中坚定击个粉碎。 “为何这几日茶坊不营业?”于德铭收回眼神,守礼的与人隔着两个身位置。 “想忙过了念巧的事再说,”舒姝应着,“她的义父义母想必也会过去拜访于婶子的。” “我娘也说起这事儿,早就赶着大哥去把舅舅请了来商量。”于德铭道,两人这样静静地说话,他竟然很满足。 “他来了。”舒姝笑着看去一条小径,那边走来一个青衣官服男子,翩翩如玉。 “姝姝来了?”齐仲安走得有些急,额头沁出汗珠,“有些事刚处理完。” “打搅哥哥了。”舒姝对着人盈盈一礼,转而看去一旁于德铭,“这就是于家公子。” “于德铭谢齐大人借书之恩。”于德铭双手拱起作礼。 “不必如此。”齐仲安道,“倒是公子临近考试,有些事情要开始准备了。” “是。”于德铭看着齐仲安的官服,眼中熠熠生光,将来他金榜折桂,也会这样施展自己的抱负。 舒姝走去亭外,到了树下赏花。 看起来齐仲安和于德铭很合得来,在一起不是谈论学问,就是现下朝政……当然,免不了齐仲安就会对薛鉴的某些行为表示愤慨。 听着亭子里两人的说话声,舒姝无奈摇头,她现在都好奇了,薛鉴为什么放过齐仲安?按理说,齐仲安的脾气是不会跟薛鉴低头的,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他总说自己一身铮铮铁骨。 她在等着,这次来不是单单带于德铭见齐仲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知道。 终于,齐仲安过来找舒姝:“久等了。” 舒姝看着远去的于德铭:“哥哥与于公子倒是有话说,好像久逢的知己。” “这位公子将来不可限量,”齐仲安笑笑,“其实,我倒觉得这样的人适合你。” “莫要说这样的话,”舒姝脸上笑意淡了,“知道哥哥是为我好,但是有些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齐仲安点头,“你是不是还有事?” “廖夫人她真的和刺客有关?”舒姝问,眼前的人是她所信任的,有些话别人不敢说,对着齐仲安倒是不必在乎。 “说来奇怪,”齐仲安也有些不解,“追查的刺客中,有一个是当日参与拐走询儿的。” “刺客拐走询儿?”舒姝疑惑,刺客的目标的是薛鉴,为什么来拐孩子,是生怕别人抓不到他?还直接指向廖夫人。 “对,就是太直接了,生怕人家不知道廖家和刺客有关一样。”显然,齐仲安也是这么想的。 “那廖夫人承认了没有?”舒姝问,做了恶就该让她尝尝苦头。 “你那姨母又不是什么硬骨头,带血的鞭子一拿出来,就嚎了起来,都说了。”齐仲安摇头,“或许是知道侯府打算放弃她了,一些不该说的也说了。” “还有别的?”舒姝突然好奇了,那看着光鲜的明顺侯府,到底还有多少不堪? 分卷阅读278 “都是些私下里的恶心勾当,你个小姑娘就别打听了。”齐仲安摆手,示意别再相问,“放心,她一定会受到惩罚。” “知道了。”舒姝点头,“我还有件事想说与你听,就是觉得不知如何开口。” “你哥当初托我照顾你,这些就不用客气了。”齐仲安道,双手背后,身前是一丛花枝。 舒姝低下头,地上铺着浅浅淡淡的花瓣,似是软软的毯子。 “这件事就是和大哥有关。” “正楠?”齐仲安眼中滑过疑惑。 “京城的刺客,哥哥都查到什么?”舒姝问。 “这些一直是献王自己在查,别人不能插手,”齐仲安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刺客中是否有关外之人?”舒姝又问,“或者是住在关外的大楚人?” “你如何知道?”齐仲安心中顿时起疑,“姝姝,你刚才问正楠,到底什么事?” “哥哥救救大哥。”舒姝弯身行礼,作势想要跪去地上,被齐仲安一把拦住。 “他……还活着?”齐仲安震惊的无以复加,一张脸写满惊诧。 舒姝点头:“是,他回来找过我。” “他在哪儿?”齐仲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说要救他?” “我也找不到他,上次他就过来说了两句话又走了,”舒姝叹气,“他肩上受了伤。” “受伤?”齐仲安脸色一凛,“你是说,正楠和刺客之事有关?” 76. 第 76 章 齐仲安仔细听着舒姝一五一十的将之前事情说出, 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心也悬得老高。 轻风过,几片花瓣飘落, 慢慢悠悠的掉在舒姝头顶, 她说出心中的事,肩上没有一丝轻松, 反而觉得事情更加严重,必须尽早处理。 而最好的办法, 无疑就是劝舒正楠收手离开。可是两人也都知道,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身为舒家长子, 舒正楠不可能轻易放下仇恨。而另一方面,也不确定薛鉴知道的话, 会不会放过舒正楠。 “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齐仲安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舒正楠是他的好友, 他同样不希望人出事,“嫂嫂那里也不能说。” 舒姝点头:“这件事只跟哥哥你一人说了。” 齐仲安踱了两步, 眉头紧锁, 忽而停步:“姝姝, 正楠肩上有伤, 可能暂时不会行动, 还有这刺客的事情总是透着古怪, 可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舒姝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若说是普通刺客不会这样有组织,而且每次出现都很有计划,仿佛知道献王的行踪?” “你是说, 有可能就是献王周围的人所为?”齐忠安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现在就是猜测,若真是的话,此人身份必不一般。”舒姝摇摇头,朝堂之事她不懂,想做的也就是希望大哥不要出事。 “你说得对,这件事我来查。”齐忠安点头,“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正楠,劝他收手,不然后果……” “哥哥也觉得该这样吗?”舒姝问,她以为齐忠安是该恨薛鉴的,当初他和大哥都是站太子这一边的,如今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齐忠安脸色平淡,一派温文儒雅:“家仇在国恨面前算什么?我不喜薛鉴为人处世,他性情太过残虐,但是有一点,他做事果决,不信谄媚,放眼大楚,其余皇室子弟……” 他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很明了,就和当日舒沉说的一样,大楚在这个时候不能没有薛鉴。 “关外的北国虎视眈眈,这些年来屯兵养马是为了什么?自然是觊觎大楚的繁华。”齐忠安说着,“因此,不能有差池,更何况先太子并不是因为薛鉴而死……” “什么?”舒姝不解更甚,看去齐忠安满是疑惑。世人皆知是薛鉴弑父杀兄,夺下的京城。 齐忠安深深的叹气:“是太子,一直想除掉献王。先帝生前想阻止,以废掉储君之位逼太子收手。后面先帝病重,太子监国,其实是已经控制了皇宫。” “那么薛鉴回京是想救先帝?”舒姝问,这些她从来不知道,乍听来如遭雷击。 “算是吧,也不全是,”齐忠安道,“他本来 分卷阅读279 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再没有比护君救驾更好的理由了,不是吗?” 得知这些过往,舒姝半垂眼帘:“我爹知道吗?” “知道,但身为老师,他是站在太子这边的,我们都是,对面的薛鉴是邪,我们就是正。”齐忠安道,“其实哪有什么邪正?无非就是成者王侯败者寇。” 舒姝点头:“但是大哥不这么想。” “因此必须尽早找到他。”齐忠安抬头,湛蓝天空飘着几丝云彩,“让我来劝他。” “他会听吗?”舒姝不确定,舒正楠并不知道薛鉴已经答应放过父亲,并且舒家族人也会重新安置。他身上有舒家的骄傲,也许宁死也不会苟且偷生。 “试试,我就不信他真的忍心撇下你们?”齐仲安叹气,随后看着舒姝,“你怎么想,他收手,必然是要离开京城的。” “我……”舒姝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样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知道。” 齐仲安看出了人的犹豫,只淡淡笑了下:“他对你好不好?” “什么?”舒姝垂下头,抠着自己的手心。 “北方的时候,我还是想杀了他,所作所为死一千次都不为过,”齐仲安道,“只是说起你时,他会生气,眼神想杀人。在乎一个人,才会这样表现吧?” “我和他一开始就是错吧?”舒姝自嘲一声,尽管薛鉴承诺给她正妻,只要她一个人,可是她无法真正回应他。 “我不该管你的事,”齐仲安笑得温和,“但是姝姝,你除了为你的家人想,也该为自己想想。” 舒姝点头:“我知道了。” 从梅园出来,于德铭等在门外,一身儒袍立于梧桐树下,脸上带着阳光,一如第一次见他之时。 “你还在等着?”舒姝走过去。 “没什么事,又看这边景色不错。”于德铭并不说是在等舒姝,见人来了,也就一起往前走。 街上比较热闹,与冷森森的夜晚完全不同。 突然街道开始喧闹,行人自觉退到街道两边,一行迎亲的队伍浩荡而来,最前头的新郎一袭红袍,端坐马上。 舒姝和于德铭也站在街边,视线同路人一样,落在陆泽封的身上。 “这边有条小路可以回家近些。”于德铭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巷子。 明白人家的好意,这是怕她伤情吧?舒姝感激的对人笑笑:“好。” 两人拐上巷子,她并未说什么,心中倒是对陆泽封再无其他,只是上次见到他,也发现人有些变了。至于和薛珍成亲,倒也是快。 。 。 。 翌日,卢家夫妇去了于家拜访,带了不少东西。 因为这件事儿,于婶子特意叫了上次于家三个看不起人的女长辈,并把卢家带来的礼物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脸上眉飞色舞。 于是这些人再没有找什么别扭,说什么伤人心的话。 姜晴娘作为舒家的人,也过去做了席。回来后,看着算账的舒姝,免不了叹息一声。 “现在念巧的事儿定下了,咱商量下,何时离京?” “嫂嫂想何时?”舒姝放下账簿,“茶坊不用安排一下吗?” “你是不是想留下来?”姜晴娘问,“之前的苦……” “并不是,嫂嫂你的身子还没养好,这样仓促上路根本不行。”舒姝看着姜晴娘蜡黄的脸,那毒显然是起了作用,因着这两日人很嗜睡,有时候身子酸痛。 “对,少夫人的身子得养好,真要走那就是长途跋涉,路上不能有个好歹。”许嬷嬷也是担忧,这毒不清了,留在身体里可是个麻烦。 姜晴娘揉揉颈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身子很虚,就像把血给抽干了一样。” “我去药房帮嫂嫂抓两副药吧,身子是大事,还得照顾询儿不是?”舒姝站起来,把账本放到一旁。 “又要出去?”姜晴娘问。 “去谢谢人家兰娇,前些日子耽搁了。”舒姝道。 “说的是,她现在还在金花楼?”姜晴娘问。 “约在布庄了,寻思着给她扯些布料。”舒姝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 姜晴娘叮嘱了一声,身子开始撑不住,打 分卷阅读280 了个哈欠。 舒姝出了家门,到了和兰娇约好的地方。 相较于以前,兰娇现在的打扮规矩了些,可还是喜欢一些偏艳丽的衣裳。 “我怎么觉得什么衣裳在姝姝你身上都好看啊?”兰娇笑着打量舒姝,伸手亲热的挽上人的胳膊,“你说了布料你来付账,我可不会客气的。” “尽管挑。”舒姝笑笑,看着身后的婆子。 想来那是周老板给兰娇安排的,可以说是照顾,也可以说是看管。 “怎的不去家里看看?我家老爷出去跑买卖了,不在家。”兰娇问,“还省了你的银子不是?” “下回。”舒姝道,“你搬过去几天了?” “还没,要过两日。”兰娇扶了扶发鬓,“想着以后就自己一个人,没了姐妹们好冷清。” “不能这样想,你现在不一样了,好好为自己打算。”舒姝道了声。 “我觉得你说话真的有道理,到底见过的事情多。”兰娇笑了声,拉着人就进了布庄。 两人不在一层停留,直接上了二层,那里的货色比较好,还有茶间可以休息。 舒姝坐在桌前,端过桌上的一盏茶,看着站在一旁看花色的兰娇。 “要说见的事情多,还是兰娇你啊,什么消息也来的灵通。” 兰娇一听,笑着走过来坐下:“姑娘你说话就是好听,我那里能有什么事儿?顶多有时候哪个姐妹陪了个大人物,会知道点而别人不知道的。” “能知道什么?”舒姝笑问,“现在晚上京城到处是刺客,哪个贵人还敢出来?” “别不信,还真有,”兰娇笑着喝了口茶,“刺客也是男人啊?” 舒姝低头:“又说这些?还真有刺客去金花楼?” “哪个人去金花楼会说自己是刺客?”兰娇搁下茶碗,神秘的凑近舒姝,“记不记得梳梳?她就榜上一个大人物。” “谁?”舒姝问,眼中带着好奇。 “九王。”兰娇眉毛一挑,“别看人快六十了,那事儿上可不得了……” “咳咳……”舒姝抬手挡在自己唇边咳了声。 兰娇笑了两声:“对不住,这嘴总是改不过来。我是说,他最近被梳梳迷住了,只是泡在楼里,绝口不提赎身的话,估计就是贪图一时新鲜。” “倒是想不到。”舒姝回了声。 “可不?昨儿不是他闺女嫁人,晚上又来了。”兰娇不屑一笑,“还带着几个人,看起来凶得很。” “兰娇,楼里的姑娘,有没有关于刺客的消息?”舒姝问,此行出了感谢,她还有这个目的。 “什么?”兰娇端起的茶碗差点洒了,略显讶异的看着舒姝,“你想干什么?是不是你那姨母又作妖,你想找人……”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脖子间一比划。 “她被关起来了,我就是想知道一位故人的消息。”舒姝道,看来别院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那么舒正楠一定也知道了。 “是有些蹄子曾说过,不过权当是男人吹牛,他们向来就是几杯酒下肚便不知道姓甚名谁了,”兰娇道,“你想知道什么?” “刺客,我想知道有关京城刺客的事。”舒姝眼神坚定,思来想去,花楼这个地方,其实是得到消息最快的地方。 男人们会选在这里谈事情,而往往根本不会在乎那些低微的姑娘。 “兰娇,你帮帮我。”舒姝抓上兰娇的手,“我会好好谢你的。” “别这样说,那我帮你留意下。看你的样子,肯定也不想说那人是谁,谁让我是你救回来的?”兰娇推开茶碗,“要谢我,就教我茶道,以后多和我说话。” “自然,看好哪些料子了?回去给你的姐妹也捎上一些?”舒姝问。 兰娇摇摇头,手指着墙边架子:“不给她们,只给我就好了,那些全要。” “好,全买。”舒姝眼都不眨,直接站起来向叫掌柜进来。 “我的姑娘诶,”兰娇赶忙把人拉住,“你真买啊?当银子是大水潮来的?让我为以后打算,也不见你对自己打算。” “我正在打算,”舒姝笑笑,“银子算什么,今日花了,明日就会回来。” 分卷阅读281 兰娇最终选了两块,一些事情上她就可以看出,自己和舒姝之间的差距,人是为了目的什么都会豁出去的。 。 。 。 天色擦黑,风儿摇晃着嫩绿的枝头,几只雀儿结伴回家,留下几声唧唧。 舒姝看着碧湖的北岸,那座仅仅建成几个月的楼宇,此刻只剩下孤零零的支架,用不了几日,那里就会只余一片空地。 自从上次与薛鉴在捧月楼分开,这是她第一次回来王府,一切熟悉又陌生。 冰冻的湖面此刻是波光粼粼,垂柳像是待梳洗的姑娘,长发浸入水中。 书房,还是以前的样子,偌大的书案,堆积如山的文书,清淡的熏香,以及懒懒倚在太师椅中的男人。 舒姝静静等在隔间,外面人的说话声,她听的一清二楚,而薛鉴似乎也没有要避着她的意思。 “太后这么晚来王府,是否不妥?”薛鉴扔掉手中文书,扫了眼站在书案前的素衣女人。 站着的女人正是幼帝薛章的母亲,原太子的正妃苏氏。 苏氏盘着简单的头发,并无甚饰物,一身简单素白,身子纤细瘦弱:“献王,上次的信还未回复,我想见皇上。” “皇上?”薛鉴不置可否,“太后难道不该留在皇陵?” “章儿自由体弱,王爷让我们母子团聚,我们不会成为你的阻碍……”苏太后说的委婉,看起来是只想母子团聚。 “阻碍?”薛鉴重复着这两个字,“太后可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 “还请献王成全。”说着,苏太后竟是直接跪去地上,双手交叠在一起做了大礼。 薛鉴不为所动,手指敲着桌面,灯火耀着他细长的手指:“太后起来吧。” “还请王爷成全!”苏太后跪地不起。 什么太后?不过只是个好听的名头,她实则不过是个困在皇陵中囚犯。可是这些无所谓,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分离的日日夜夜,已经折磨得她不成人形。 “可以,”薛鉴抬抬眼皮,“太后回去吧,合适的时候本王会安排。” “王爷,”苏太后依然不起身,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我不想与章儿分离,求你成全!” “廷安,送太后回去。”薛鉴面无表情,随手拿起一本文书。 苏太后抬起头,眼神带着浓浓的失落,青丝间多了几根白发。 书房里安静了,舒姝这才轻轻从隔间里出来。好像每次来这里都选的不是时候,总是听见一些不该听的。 “小几上有吃的,你以前喜欢的。”薛鉴单臂撑着脑侧,一双眼睛早就洗去了方才的冰冷。 “来的不是时候。”舒姝看着小几,上面摆着几碟点心零嘴儿。 走过去坐下,她伸手捏起一块酥糕,淡淡的花香气钻进鼻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薛鉴问,现在人来到身旁,他哪还有心思看什么文书信笺,只恨不得将那身影刻在自己的眼球上。 “什么?”舒姝一愣,薛鉴指的事不就是刚才苏太后的事?可是这哪是她能说的? “说吧,我听听。”薛鉴问。 “我不知道别的,但是前几日询儿不见,这份痛真是刻骨铭心,整天活在煎熬之中,”舒姝道,“我是姑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嫂嫂。” “你想让他们母子相见?”薛鉴笑笑,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只是说母子亲情。”舒姝咬了一口酥糕,眼前就出现薛章那张小脸儿,明明是天子,偏偏让她觉得可怜,他还曾求过她。 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果然是什么都会做的,苏太后会对着薛鉴下跪,甚至隐晦的说出让薛章退位…… “你说的有道理。”薛鉴站起来,踱步到舒姝对面坐下。 舒姝看着薛鉴,他以前并不会听取别人的意见,一般都是自己定下主意,可是现在变了很多,他甚至会听齐忠安的意见。 其实这样不错,他会从那片阴郁中渐渐走出来,而且现在他变得爱笑了,尽管大多时候还是冷笑。 “殿下叫我来做什么?”舒姝问,以前他叫她来,无非就是一件事,男女欢合,因此她总有一种无形的压抑。 并不会觉得王府中的花好看,或是这里的 分卷阅读282 点心有多好吃,她总是盼望着快些结束,倒很少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 “药帮你配好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有人会给你。”薛鉴盯着舒姝手里的酥糕,“很好吃吗?” 他抬手擦去她嘴角的沾着的碎屑,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准备的东西她喜欢。 舒姝用帕子擦拭一下:“谢殿下。” “要谢,泡一壶茶。”薛鉴的目光落在茶盘上,东西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舒姝点头,湿手巾擦干净双手,端着茶盘放在小几上,一个个的小瓷盏摆好,又提了开水过来冲洗茶具。 一举一动行若流水,纤细手指就像她弹琴时一般,灵活自如。 薛鉴捏起一盏茶,手指尖的暖意传至全身,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是开心,满足,可是分明很简单,只是一杯茶。 “外祖母说,让我准备一套新衣给她,”他转着茶盏,嘴角温暖翘起,“说是要去看喜。” “看喜?”舒姝放下茶壶。 “对,说是卢伯的闺女出嫁,她要去看。”薛鉴道,想起刘老夫人关在深山二十年,终于肯踏出来。 “念巧?”舒姝眨眨眼睫。 “你说咱俩成亲之时,外祖母会怎么做?”薛鉴问,眼中带着笑意,杯盏种的茶水一饮而尽。 舒姝脸上闪过窘迫,倒是没想到人会这样直接问出。可是这件事,她从来没有想过。 “不知道,殿下这样喝茶,不怕里面有毒?”她故意哼了声。 “那你会下毒吗?”薛鉴反问,“我相信,你不会。” “相信?”舒姝攥着茶匙,他真的这样相信她? “是,”薛鉴抓过人的手,“就在你最难的时候,都没想过要置我于死地吧?你恨我,可是想的是自己怎么离开,而不是杀了我。” 舒姝往回抽手,她是没想过要杀他,可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他。 “不是说谎,”薛鉴问,“无论何时,我都会相信你。” 不能久留,舒姝提着一包药准备离开。 长长的石径,是以前她暗中出入王府的那条,走了很多次,每回,小门外都会停着一辆青帷马车。 “这些刺客,查出来了?”舒姝问,尽量藏起自己的小心谨慎。 她有时候在想,万一薛鉴查出大哥怎么办?她不知道,其实一切都已经在往好的方向走,大哥这个时候千万别出事才好,又要怎样才能跟人解释清楚? “有些眉目了。”薛鉴看着只到自己肩头的姑娘,长了一岁,好像也高了一点儿。 舒姝没再问,低着头往前走。 “帮我办一件事,”薛鉴开口,拉着手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改日你给外祖母选一套衣裳。” “好。”舒姝应下,她很喜欢那位慈祥的老人。 到了小门,原先光秃秃的墙早已爬满了蔓藤,郁郁葱葱,带着草木的清新香气。 “别走了。”薛鉴缠上舒姝的头发,将她抵在那扇门板上,“哎,我明日就让钦天监查日子。” 舒姝仰脸看他,黑暗中他慢慢俯下,亲吻上她。 指尖穿过她的头发,带着她的与自己纠缠。那软软的腰肢忍不住后仰,细细的身子轻扭一下,却被人直截了当的箍住了腰身,逃脱不得。 “我们成亲。” 77. 第 77 章 成亲, 正妻,这些都是舒姝从来也没有想到的,更遑论还是眼前的男人给她的, 心里滋生着异样的情愫。 “不说话?”薛鉴问, 手指抚上她殷红的唇角,“那点个头就行了, 多容易?” 舒姝垂下眼帘,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中, 以前这种压抑让她想跑, 害怕。现在有些迷惑, 似乎更多了熟悉。 “快点!”薛鉴皱了眉, 干脆自己动手摁上舒姝的后脑,带着她的脑袋上下点了两次。 然后他心满意足的嗯了声:“你也答应了, 那就着手准备了。” “我哪有?”舒姝瞪着双眼,从人的掌心下逃开。这人还是不改,就想着强行让她认下? “有 分卷阅读283 , ”薛鉴一只手就抓上那根细细脖颈,小猫一样拉了回来, “点头就算, 不准反悔。” “这样简单吗?”舒姝靠在人身上, 心中纷杂。 历来夫妻成亲, 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当中要准备许多, 定亲下聘, 八字交换,以及所有长辈亲人的祝福。 她和他,会有人祝福吗? “你……”薛鉴放在舒姝脸上的手触及一片湿润, “怎么哭了?” “只是……”舒姝吸吸鼻子,她对他说过假话,拒绝过,含糊过,这次清清楚楚,“没想到你真的会给。” “因为这个哭?”薛鉴嘴角弯了下,“当然要给的,只有你才能在那个位置上。” “我?”舒姝抬起手背擦着眼角。 “你,”薛鉴扶正舒姝身子,低头对上她的双眼,一字一句,“我身边的位置是你,舒姝的。” 舒姝憋回去的泪又掉了出来,咬着唇厌恶着自己爱哭的样子。 “我们彼此执手,此生不离不弃,可好?”薛鉴问,他不擅长说些好听的话,对着她,已经尽力了。 舒姝的头发晕,瘦弱的肩头好像不堪重负,轻晃了下。 “可……” “你敢说不要试试看?”薛鉴的手捏上舒姝的下颌,“本王今年成亲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你不嫁,我就颜面丢尽了。” “哪有你这样的?”舒姝破涕为笑,“还强逼着人家嫁?” “不用担心,所有事情都会处理好。”薛鉴道,然后就静静的等着人的回答。 “好。”良久,舒姝点头。 “那……”薛鉴一愣,嘴角忍不住咧开,说话有些磕巴,“那你该叫我什么?” “殿下?” “不是!” “嗯……王爷?” “呵……” 舒姝缩缩脖子,眨眨眼睛:“薛郎?” “对!”薛鉴点头,奖励的摸着她的发顶,“这么听话,我该奖励你什么呢?” “不用,天晚了,我想回家。”舒姝道,突然后知后觉,她其实从来没有离开他的掌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悔,总觉得嫁给他,会被他管得死死的。 薛鉴目的达到,有时候这人就得逼着她,被逼急了,她原本聪明的小脑袋就会发晕,保不齐晕了就出口答应了。没错,就像这样。 路上很静,长长的街道上是马蹄声,传得很远。 舒姝倚着车壁,刚才在王府的一幕幕,总是让她觉得恍惚。懊悔着是不是昏了头,怎么就说会嫁呢? 经过金花楼的时候,那里灯火辉煌,京城的风声鹤唳似乎并不影响这儿,依旧是余音绕梁之处,醉生销金之窟。 舒姝卷了帘子看了眼,花枝招展的姑娘,形形色色的客人,也不知道兰娇能否查到一些线索? 。 。 。 许嬷嬷熬了药,诧异的盯着那碗红色的药汤:“姑娘,这药真的行?” 舒姝特探过头来看了看,那药汤不是简单地红,却是像血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不适。 “不会错,这个是他给的……”她端着碗放在托盘上。 “姑娘,嬷嬷还是以前那句话,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别自己憋在心里。”许嬷嬷摘下围裙,“这几日你神色不安,我都看在眼里。” 舒姝的指肚被烫了一下,低头揉了下:“嫂嫂说要离开京城,我在想何时走。” “少夫人也是怕你再出事,有时候人言可畏,”许嬷嬷道,拿着舒姝的手浸在凉水中,“其实,有些事你要看看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我只想咱家里人都好好地。”舒姝道。 “那姑娘自己呢?”许嬷嬷有些心疼,这么点儿的年纪就背负了这么多,为了家割舍掉自己的。 “我没事。”舒姝翘起嘴角,心里想起薛鉴的承诺,“他说……想给我正妻之位。” 终于说出来,心里松快了好些,眼睛中却布满茫然。 “这……”许嬷嬷显然是没想到会这样,也知道舒姝口里的他就是薛鉴,“正妻?那就是王妃。”b 分卷阅读284 r “嬷嬷,我会留下来,不是因为正妻或是妾婢,是因为答应了。”舒姝淡淡说着,“只是家里的事,真的好难处理。” “姑娘想做就去做,事情总会解决。不要因为他是薛鉴,而要看他是否真心待你。”许嬷嬷拍拍舒姝的手,笑着道。 “嬷嬷?”舒姝没想到会有人赞成她,眼神一时呆愣。 “不要管别的,就这些事来看,献王比陆泽封好太多。”许嬷嬷说到后面咬了咬牙。 还说什么不得已,几次跑来找姑娘,可是转眼就跟别人成了亲;倒是那看起来冷酷之人,总是时时刻刻帮助姑娘。难得,竟是把正妻之位许给她,是在乎。 舒姝抓起托盘:“嬷嬷说得对。” “少夫人那边……想等她身体好了,我了解她,她会明白的。”许嬷嬷道,“这几日天好,姑娘去看看安清师太吧?” “法恩寺?”舒姝道。 “师太事情看得通透,想来也想念姑娘了。”许嬷嬷笑着道,“记得姑娘你笑起来最好看,小小年纪别一副老成模样。” “知道了。”舒姝对着人笑,随后端起托盘,“我给嫂嫂送进去。” 正屋,姜晴娘正在教舒询认字,精神不济的她脸色很差,嘴唇俨然失了血色,偶尔轻咳两声。 “姑姑,你看我写的字。”舒询跳起来,拿着纸上的字送到舒姝面前。 “询儿写的真好。”舒姝放下托盘,摸了摸孩子的头,“许嬷嬷做了糖包,快去吧。” 舒询嗯了声,放下纸便跑出了屋外。 姜晴娘瞧着那碗汤药,也是疑惑于那血一样的颜色:“这是什么药?” “西域郎中的药方,”舒姝把药碗送到人面前,“说是补身子很管用。” “他们那处的药倒是特别,看着怪瘆人的,怎么看都像人血。”姜晴娘笑着,眼里带着抵触。 舒姝跟着笑:“那咱平时喝的药多苦,跟墨汁一样,其实不过是用的药材不一样。” “说的是。”姜晴娘拿手试了试温度,并不烫手,这才端起碗来将药喝了下去。 舒姝看着姜晴娘苍白的脸,想着舒正楠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大哥夫妻俩也是真苦。 “嫂嫂,齐仲安回来了。” “回来了?”姜晴娘从侯府回来后,就再没出过家门,因此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他伤好了?” “好了,现在都三月了,去了一趟北方,回来看着黑了些。”舒姝道,“他说改日有空,就过来看看。” “不好让他跑,咱家现在这样,他毕竟有官职在身。”姜晴娘摇摇头。 “嫂嫂说的是,”舒姝点头,收了药碗在托盘上,“茶坊这边要不要再营业?” “营业?是不是准备下,咱们离开京城?”姜晴娘道,“念巧要嫁人,我现在身子也不争气,怕茶坊忙不过来。” 舒姝手心攥了下:“那就我和许嬷嬷过去照看吧。” “姝姝?”姜晴娘似是没想到舒姝会拒绝她的意思,“你不想走?” “嫂嫂,不是一走了之,事情就能解决的。”舒姝不想说太多。 开茶坊不单单是挣银子,而是她想或许多少能知道点外面的事,毕竟人流是有的;还有,她希望舒正楠还会来茶坊找她。 次日,茶坊收拾了下就重新营业了。 这次,舒姝会留意客人们的谈话,每每提起刺客时,她就会仔细听听。 然而现在京城已然有风声鹤唳之感,有时候墙上就会出现张贴,说是先太子的部下回来了,薛鉴的死期就要到了。 舒姝不认为先太子还有什么部下,都说树倒猢狲散,哪还会有什么人出这头。如此也不难看出,只是有人暗中放出流言而已。 这一日下雨,天刚下黑,茶坊准备打烊。 雨中有人撑伞走来,一身儒雅,正是便装而来的齐仲安。 “从早上就开始下,这一直到了天黑还是没有消停。”齐仲安站在门边,将雨伞收好,甩了甩上面的雨珠。 “哥哥来了?”舒姝迎上去。 “事情办完了,过来看看。”齐仲安是第一次来茶坊,抬眼看了下室内,“这里果然有好茶。” 分卷阅读285 许嬷嬷伸手接过雨伞和礼物:“齐大人,到屋里坐吧。” 齐仲安对着人颔首:“家中都是女眷,不方便过去,就在这边同你们说说话。嫂嫂可还好?” “好多了,喝了药。”舒姝提了茶壶倒水。 “这一场雨后,天气就会更暖了。”齐仲安坐下,“前日那于德铭可是住你家隔壁?” “是了,哥哥想找他?”舒姝问。 “不是大事,觉得投机而已。”齐仲安端茶。 舒姝看着齐仲安,发现他不时的看去外面:“紫英姐姐可好?已经许久未见她了。” 齐仲安转过脸来:“还好,她本就不太爱出门,也没什么事儿。” “姐姐就是这样,日子闲适。”舒姝应了声。 周紫英那人的确安静,素有才女之名,一般很少出门,像是梅园茶会,别院赏春,她就从来不去。 许嬷嬷走过来:“姑娘,要不要把晚膳放在这边?” “不用了,嬷嬷忙吧。”齐仲安道了声。 舒姝看出齐仲安是有事,转而对许嬷嬷道:“嬷嬷去烧点水吧?” 许嬷嬷闻言,自己回到了烧水间。 雨淅淅沥沥,在檐下汇聚成一道水帘,美妙的滴答声。路上行人脚步匆匆,这阴绵的天气都想早日回去家中。 “我爹他会在一年后归家,”舒姝道,“他答应的。” “如此倒也很好,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也吃不消。”齐仲安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我还安排人过去那边照顾他的,看来有人比我想得早。” “谢谢哥哥一直暗中帮忙。”舒姝知道,当初能顺利住来宁安巷,齐仲安从中帮了不少。 也正因为当初他站在舒家这一边,齐家的人才会想把他控制起来。但是这位哥哥文弱之躯,却生着一副铁骨,当真让人敬佩。 其中,他那一句话便可以看出高尚:家仇在国恨面前算什么? 许嬷嬷端上几样点心,新烧开的水搁在一旁的架子上。 “嬷嬷先回去给嫂嫂熬药吧,我和哥哥说几句话。”舒姝道。 许嬷嬷嗯了声,撑着一把旧伞出了茶坊。 黑夜的雨不减,反而下的更急,好像要将什么冲刷干净一样。 齐仲安转着手里的茶杯,看了眼半掩着的门扇:“我在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舒姝提茶壶的手一顿,眼睫微颤:“等谁?” “正楠。”齐仲安的指尖泛白,似乎也不确定自己能否等到?“你知道,我常年与他在一起,有些事情比你们还要清楚。我在法恩寺留了个口信儿,就定在今晚。” “所以你不是顺便经过,而是专门过来的?”舒姝看着外面的阴雨,恍然记起,齐仲安多少会些看天象,是他预测了今夜有雨,引大哥前来? “有些事情不能拖,咱们只能主动。”齐仲安道,“当初舒家老太妃最疼爱的就是正楠,所以我就赌一把,他会去法恩寺。” 舒姝走去门边,一手把着门边,看着黑漆漆的街道,根本没有一个人。 这样的天气倒是选的极好,不管是刺客还是薛鉴,都不会在这种天气里出来吧? “他会来吗?”舒姝知道,比起自己,其实真正了解大哥的人是齐仲安,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不知道。”齐仲安饮尽茶水,空碗搁在桌上。对于好友,他不希望他有事,只能提早筹谋,真到被薛鉴发现了,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他看着门边纤弱的女子,就连这个妹妹恐怕也要连带上…… “要不你回家去,我自己等,”齐仲安道,“有些事我说出来,他还是会考虑的。” “我也没事,就等等。”舒姝回头一笑,走去柜台前,心不在焉的掀着账本。 两人又是无话,直到蜡烛将近燃尽,门边终于有了动静。 齐仲安吹熄了灯:“姝姝,你去里面点上灯。” 舒姝闻言,赶紧去了里间,点了灯,又放下帘子。这样,从外面路上看,很难发现屋中有灯火。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黑暗中,他披着厚重的蓑衣, 分卷阅读286 雨水滴滴哒哒的掉在地上。 “你到底露面了?”齐仲安攥着双拳,青筋暴起。要不是怕闹出动静来,他真想好好上去将人揍一顿。 舒正楠站在门边,张了张嘴,最后一声叹息:“这段日子谢谢你了。” “你是混蛋吗?”齐仲安忍不住骂出口,上前就揪住人的蓑衣,“家里的妻儿和妹妹都不要了?” 舒正楠自觉惭愧,并不反驳,刚毅的唇角抿着。 舒姝走过来,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发现除了雨声在无别的,心弦稍稍松开:“大哥,你回家吧?” “我……”舒正楠嘴里酸涩,胸中难以言语的憋闷,“姝姝,你还好?” 闻言,向来儒雅的齐仲安冷笑一声:“她不好,很不好,你看看这半年,她瘦成什么样了?” 舒正楠惭愧的叹息,痛苦闭起双眼,他听到了那可怕的传言,说是他的妹妹被人送给了薛鉴,受尽□□…… “我会杀了他,为你和整个舒家报仇!”他声音尤带颤抖,心里的火烧得他痛不欲生,恨自己的无能,家中遭难之时,他远在关外。 “杀谁?”齐仲安气得发抖,“你看看你这样子,能杀谁?” 说着,他便拽着舒正楠进到里间去,脚步慌乱。 舒姝赶紧走到门边,再仔细听了下,确认外面没有异动,才跟着进了里间。 昏黄的灯火为里间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耀着墙上的人影。 “说,你要杀谁?”齐仲安一把将舒正楠退了个趔趄,“你能杀得了谁?” “仲安,你这又何必?”舒正楠双拳紧攥,目光微闪,“我是舒家长子,难道让我忍辱偷生?” “这么说,你还真的和刺客之事有关?”齐仲安胸口想遭了一记闷拳,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可偏偏就是。 舒正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答案显而易见,即便不是刺客,那是和刺客有关。 “哥,你的手……”舒姝惊讶的看着蓑衣上滚落下的血珠子,被雨水冲淡,滴在地砖上。 齐仲安也发现了,抓起舒正楠的手臂,便看着他手背上深深地刀痕。 “说,你去做什么了?”他问。 “做一件事情。”舒正楠猛的抽回自己的手,并不回答齐仲安的问题。 齐仲安双眉紧锁:“你仔细想想,杀了他能怎样?除了让大楚再次混乱,还能有什么?” “对!”舒正楠满是雨水的脸全是怒气,“可我就是想让他死,他毁了舒家,毁了……” 他看着门边的妹妹,嘴唇抖着。他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落在那人手里,他无能为力。天知道得知这个消息时,犹如一把匕首刨开了他的心。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齐仲安放平语气,想要劝说,“你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我不能久留,必须走。”舒正楠摇头。 舒姝看着舒正楠的伤,又看到了他脸上的坚持,当下心底一横,掀帘转身离去。 齐仲安自恃口才不错,有时候薛鉴都不会在与他再争,可是偏偏说不动眼前的人。似乎是铁了心想去杀了薛鉴,看是那看起来就是送死。 “不要拦我,”舒正楠推开齐仲安,背着身子道,“最后求你一次,你费点儿心,将她们送出京城吧?” 说完,他便大步走去门边,伸手便拉开了门扇。 舒正楠的脚步顿在门前,厚重的蓑衣也掩饰不住他身形的晃动。 门外,女人抱着孩子,一双眼睛盯着屋里的男人,瘦弱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刮走。 舒姝瞪着舒正楠:“嫂嫂,你没看错,他就是舒正楠。” “夫……”姜晴娘眼泪掉出来,伸出一只手臂挡住门,“你要去哪儿?” 舒询从姜晴娘身上下来,乖巧的走到舒正楠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你是爹吗?” 舒正楠的手颤巍巍的落在孩子头顶:“询儿……” “爹,真是你?”舒询高兴跳起来,不顾舒正楠身上的雨水,张开双臂抱着他的腿,“爹你回来了,询儿好想你!” 舒姝看着大哥一家人终于见面,心里百感交集。她就是釜底抽薪,用大嫂和侄儿来捆住大哥心,看他 分卷阅读287 见到妻儿,还忍心抛下? 舒正楠弯腰抱起儿子,受伤的掌心藏了起来,一张脸难得温和了起来:“乖。” 姜晴娘慢慢走到舒正楠面前,本来死去的夫君居然活着,她怎么能不惊喜,当即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夫君,不要走了,”她软声细语,“我们带着询儿和姝姝,离开京城好不好?” “离开?”舒正楠看着娇妻幼儿,那颗坚定的心动摇着,可是身为舒家长子的那份骨气,无法让他做到畏缩。 齐仲安上前:“嫂嫂说的对,我来安排你们离京,只是……” 他顿了顿,余光中是安静的舒姝:“一起走未免目标太大,不若你们三人一路,舒姝和许嬷嬷一路,以后到了目的地汇合便好。” 舒姝有些感激齐仲安,他应该在为她准备,让她处理和薛鉴的事。 “有动静!”齐仲安冲去门边,看着茫茫雨水。 舒正楠当即放下孩子,挣脱妻子的手,起身跑出门外。 舒姝心一紧,双手想拉住舒正楠,纤瘦身子却被带着冲出门去。 冰冷的雨滴的落在她的脸上,她哭着恳求:“哥,你别去……” 雨幕中,两队人马迅速的从街的两头汇聚到茶坊门前,士兵冰冷的铠甲被雨水冲刷的泛着冷色。 人群里,缓缓走出一匹骏马,蹭亮的皮毛,稳稳的驮着它的主子。 男人眉目冰冷,手里紧握缰绳,被雨浸湿的披风显不出它原来的颜色。 他手里的马鞭抬起来,卷成一团握在手中,指着冲出来的薛正楠:“他,抓起来!” 78. 第 78 章 士兵们训练有素, 手里端着明晃晃的□□,迅速将茶坊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舒正楠扔掉身上累赘的蓑衣,抽出别再背上的大刀, 双目带着仇恨。雨水顺着他的脸下滑, 汇聚在优美的下颌,最后低落。 “不要!”姜晴娘瘫软在地, 爬着过去抱住舒正楠的腿,脸上已经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别抛下我和询儿!” 她无力的撕心裂肺, 苍白的脸仰起带着祈求, 用尽力气拉扯住男人。她知道一松手, 舒正楠就是死在乱枪之下。 “晴娘!”舒正楠吼了一声,却不知自己柔弱的妻子从何而来的这般气力。 舒姝拽住舒正楠的手臂, 死死不松。不能放大哥冲过去,她们好不容易把人等了回来。 而齐仲安最先冷静下来,笔直的身子走进雨中, 一直到了薛鉴面前。 他双手拱起弯腰作礼:“殿下,下官能否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鉴扫了人一眼, 冷雨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为他平添一分狼狈, 反而让他更显冷冽。 他的手轻放于马颈处, 连出口的话语都不带丝毫温度:“齐大人为何会出现在在这儿?” “来探望故人。”齐仲安也不藏着, 人家已经看见了, 他没有做什么, 问心无愧。 薛鉴嗤笑一声,眼睑微抬:“那就让齐大人劝一下你的故人,莫要做无谓的挣扎, 乖乖束手就擒。” 齐仲安嘴唇发白,他与薛鉴共事过几日,深知此人为人。此刻人的脸色很不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带兵追来宁安巷? 想到此,他回头看着舒正楠,又想到了人手上的伤,一股不祥之感在他的心中蔓延。 只是现下无暇顾忌太多,最重要的就是劝下舒正楠。 “正楠,”齐仲安站在雨中,艰难开口,“把刀放下吧!” 他如何不知道好友的脾性?舒家遭难,妹妹又出事,换做是谁也无法忍受。可此时不知说这些的时候,事情不能越来越糟。 “齐仲安!”舒正楠猩红着双目,手里紧握刀柄,脸上全是痛苦神色,“是你?你故意引我前来……哈哈哈,当真是好啊!” 齐仲安一怔,冷雨中身形一晃,嘴唇微微张合:“你怀疑我……” “亏我念及好友情谊,到头来是我妄想,呵!”舒正楠狂笑两声,“齐大人真是好手段……” 舒姝摇头,手里万万不敢松:“哥,仲安哥哥不是……” 分卷阅读288 “姝姝,是大哥没用!”舒正楠看去薛鉴,眼中浓浓的仇恨,“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扯我的家人。” 当啷一声,那柄刀落在地上,雨水噼里啪啦的打着。 “废话说够了,你有谈话的筹码吗?”薛鉴双腿夹了下马腹,嘴角略带讥讽,眯着眼睛看去舒正楠,“把人关去死牢!” 士兵一拥而上,将舒正楠摁倒在地,他倔强的直着膝盖,没有喊一声求饶。 “夫君!”姜晴娘扑倒的雨地里,双手无助的抓着石板路,模糊的双眼中,看着舒正楠把人捆了个结实。 “爹,娘!”舒询在屋檐下喊着,小手扑通着想离开身后的禁锢。 “小公子。”许嬷嬷将孩子死死抱住,最后抱进了茶坊中,摇头叹息,泪水簌簌而下。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就这样苦? 周围黑漆漆的,这样大的动静,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门来看一眼,谁都在乎自己的命。 舒姝扶起姜晴娘,将人送去了念巧手里,回头眼神冰冷的看去薛鉴。 而对方似有感应,同样看着她。柔情蜜语还在耳边,句句承诺的天荒地老,在此刻好像变得脆弱不堪,单单那冷雨就能轻易打破。 “她,带走!”薛鉴看了舒姝一眼,留下这句话就调转了马头。 齐仲安想也不想,直接挡在马前,拦着薛鉴的去路。那马受了点惊吓,两只前蹄高高抬起,连带着背上的主子也受到了颠簸。 薛鉴稳住马儿,伸手拍拍它的脖颈轻轻安抚,盯着马下之人眯了双眼:“齐大人想做什么?” “她有何罪?为何抓她?”齐仲安指着已经被雨水淋透的舒姝。 “齐大人这是在教本王如何做事?”薛鉴淡淡问,“让开!” “你不能这样!”齐仲安大喊,试图再次上前,却被士兵直接拉开了去。 而被带走的舒正楠,听见这边的混乱,也只能无助的大吼。他不该回来,不该打搅她们的,现在甚至连累了她们…… 舒姝浑身冰凉,从薛鉴身上收回视线,看着脚底下的水,她很冷,心里更冷。 所以当有人在她的身上套上绳子的时候,她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她听见大嫂在喊她,念巧也在喊,可是耳中好像灌进了雨水,那声音变得模糊。 “念巧,好好照顾我嫂嫂。”舒姝看着那个憨厚的丫头。 那个丫头有良心,自己为她谋了一条路,她不会有事,希望姜晴娘和侄儿也没事。 薛鉴已经骑马离开,踏着冰凉的雨水,后面跟了长长的队伍。他说过,不管是什么,他都喜欢自己动手挖出来。 。 。 。 舒姝倚着冰冷的墙壁,谁曾想她有朝一日也会身陷囹圄?不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她无罪吗? 身上的湿衣换了下去,却是穿上一件带着大大“囚”字的牢服。她抓了抓身下坐着的草垫子,不想三月的地牢还是寒冬一样冷。 一扇小小的窗口开在头顶,她能听见一些声音,现在外面还是下雨。 这里关着的都是女囚,看管的女狱卒体型彪悍,满脸横肉,看起来能轻易制服一头牛。 “哈哈哈,”地牢中响起女人的笑声。 舒姝抬起头,黑长的头发披盖了全身,她看去对面的牢房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地上支撑着坐起,最后移到了牢门前。 她现在仔细看了看舒姝,然后笑声更大,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感。 “姨母?”舒姝叫了声,依旧坐在原处,仿佛那个草垫子是多温暖的软毯一样。 “你还认得啊?”廖夫人哼笑一声,黑黑的手抓住牢门栏杆,“瞧瞧我们的姝姝也落到这个地方来了,怎么,他对你腻了?” 舒姝抱着自己的双膝,脸上无悲无喜,看起来并不想回应对方。 “还真是吗?”廖夫人脸上笑了,竟感觉到意思莫名其妙的畅快,“前些日子还趾高气昂的,一副谁也惹不得的样子,这就搬进来陪姨母了?还真是个好孩子。” “有些事,谁也说不清。”舒姝清淡的回了句,并不会廖夫人的讥讽而感到生气。 “哟,当初是谁不听我的话?现在落到这不田地,不是你自作聪明?”廖夫人脸上笑意消失,被一片阴霾取代,“给了你一条阳关道不走,走死路!” 分卷阅读289 说着,她心中那破灭的希望重新燃了起来,想着或许自己可能会离开这儿。 舒姝不言语,现在在这儿逞口舌之争完全没有意义。她抬头看着小窗,想着现在舒正楠的处境。 。 。 。 风雨不减,马车摇晃着在京郊的路上行进,松软的土路上留下两道车辙,很快便被蓄满了水。 姜晴娘跳下马车,急急的撑开伞往法恩寺跑。现在没有办法了,姜家没有人愿意帮她,她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安清师太。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苍白着脸气喘吁吁,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哭泣。哭泣没有用,只会让她越来越脆弱。 一真大风刮来,夹杂着雨水,差点吹翻了雨伞,姜晴娘的身上湿了大半。 她站在高大的山门前,心里有了一种体会,那是当日舒姝一样的无助。也是漫天的阴雨,可怜的姑娘被人算计了,送去王府。 而她这个嫂子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舒姝,总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甚至一直在拖累着。她没有问过舒姝,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甚至质问她…… “姝姝你等着,嫂嫂会把你救出来。”姜晴娘满心里的惭愧,她和自己的儿子是舒姝肩上的负担。 没有他们母子,舒姝很容易就会离开京城,哪会落到薛鉴手里? 她摇摇晃晃冲进法恩寺,身上湿透,发髻散乱。 雨中的寺院还是那样安静,参天的古树,礼佛的弟子,巨大的香炉。 “施主?”一个小尼上来,扶住摇摇晃晃的姜晴娘。 “我要找安清师太,”姜晴娘力气掏空,嘴唇泛白,“小师傅帮忙通禀一声。” 说完了,力气也用光了,她软软的倒去地上,躺在水坑中。 檀香袅袅,一声声木鱼敲击着,令人安心的诵经声。 姜晴娘支撑着身子坐起,身上湿衣早已换下,现在穿着的是一套尼服。 “醒了?”安清师太双手合十,放下木鱼。 “老太妃……”姜晴娘踉跄着从床榻上下来,几步过去就跪在安清师太脚下,“救救正楠和姝姝吧?” 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单薄的衣衫难以抵挡地上寒意,寒气不住的往膝盖里钻。 安清伸手去扶姜晴娘:“我是出家人,不受这种大礼。” 姜晴娘不起,倔强跪在那里:“可你也是舒家的人,不能见死不救,他们兄妹俩……” “他们兄妹俩做什么,也是他们的选择,既选了,那就承当后果。”安清收回手,重新坐好,“世人皆是如此,救他俩,那别人谁来救?” 姜晴娘抬起头,额上留了灰印子,眼中闪过不可思议:“可他们是舒家的孩子。” “别人也有孩子父母,”安清道,“你这样跑来了,可知道事情真相?只说救人,可是事情如何,你又知道几分?” 姜晴娘皱眉,膝盖已经麻木,她觉得眼前的安清已经成了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人,骨肉至亲都不会出手相救。 “晴娘,是不是觉得天塌了?”安清问,“心里恨,但是有人如果能帮到你,你什么都会答应,是不是?” “是!”姜晴娘点头。 “所以你知道她当日为何会那样选择了,对吗?”安清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师太?”姜晴娘现在并不想分辨心情如何,她只想救人,而眼前的人或许就会帮到她。 “晴娘,你先回去,”安清师太并未直接拒绝,而是一字一句道,“把舒询带到我这儿来。” “这里?”姜晴娘在心里疑惑,安清不下山,还要把舒询带上来? 来到这里又能怎样?舒正楠和舒姝还是关在牢里,不知死活。再抬头看看安清,人已经重新敲起木鱼,看来是定下了自己的意思。 姜晴娘无法,只得自己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你保重,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迈着虚浮的脚步往门边走,外面的雨声传进耳中,滴滴哒哒的让人心烦。 “晴娘,”安清叫了声。 姜晴娘眼睛一亮,回身看去,见着安清手中提着一块牌子,碧玉翠绿。 “拿回去,可以 分卷阅读290 进去看看他们。”安清道,“记住,你带着舒服来寺里。” 姜晴娘接过,原是当年老太妃的令牌,兴祖皇帝亲自相赐,可以去任何地方…… “是,师太。”她双手紧紧攥住,对着人道谢。 “下雨路滑,你身子弱,仔细些。”安清嘱咐了一句。 “知道。” 姜晴娘离开了,清净的禅室里也没了木鱼声。 “来来往往,世事终究难了。”安清师太轻轻叹息一声。 。 。 。 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女狱卒谄媚的说话声,阴冷牢房中的诡异安静被打破。 脚步有力,粗糙的地砖上出现了一双银纹皂靴,外面的风雨,然靴子上一滴水都没沾上。 他有些时候会对自己狠,可在某些方面又会讲究的要命。例如现在的他,一身靛蓝色袍子,腰间坠着瑞兽祥云青玉挂饰,脚步前行带着上面的流苏轻晃。 对面牢房的廖夫人看着来人,眼中闪过愤恨,如果不是隔着牢门,想来一定会扑打上去。 舒姝就静静看着人站在自己牢门外,他好看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被冰冻住一样。 “没有话说?”薛鉴问,连眼眸都不带一丝温度。 “说什么?”舒姝反问,“殿下可否告知?还是因为我大哥,我也受这连带之罪?” 狱卒讨好的搬来一张太师椅,轻轻摆在薛鉴身后,随后便轻步离开了。 薛鉴瞅了一眼椅子,并没有坐下,只往牢门更近了一步:“那本王就给你提醒一下。” 舒姝的手埋在稻草下面,静静倚坐着,目光清冷的看着外面的人。 “刘老夫人她……”薛鉴眼睛眯了下,随即从身上掏出一物,直接穿过牢门扔去舒姝脚边,“看看吧,这是谁的?” 舒姝伸手捡起落在杂草上的珠钗,在指间转了转。 白中透粉的珠子,简单别致的做成了花瓣形状,莹润的光泽,精巧的手工…… “这是我的……”舒姝抬头对上人的眼睛。 这是她的珠钗没错,但是已经丢了不少日子了。她甚至想,是不是拉在献王府了,怎么会到了薛鉴手里? “你也承认了?”薛鉴笑了声,“知道丢在哪儿了吗?” 舒姝不知道,已经很久的事情,如果不是今日看见,她早已经忘了这件事。 “老夫人院子外的巷子。”薛鉴自己说出答案。 “不可能!”舒姝摇头,伸手扶着墙壁起来,“我没有再去过那儿。” “没有?”薛鉴嘴角微动,“那昨日是谁去了那院子,老夫人为何会遭遇不测?” “什么?”舒姝震惊的站在那儿,仿佛一道霹雳将她撕裂,“老夫人怎么了?” 她不敢信自己听到的,那个慈祥的老人,总是问她爱吃什么……不会,人分明好好地,怎么会出事? “怎么了?”薛家冷笑,盯着那单薄的身影,眼中情绪翻涌,“难道不是你带着舒正楠和那帮刺客过去的?” “我?”舒姝木木的摇头,“没有。” “那东西怎么解释?”薛鉴讥讽的看着那枚珠钗,“在巷子里找到的,踩进泥里了,不仔细还真看不出。” 他像以前一样,懒散的倚着牢门,嘴角似笑非笑:“倒是会挑时候,是觉得雨天可以隐藏痕迹,悄无声息?” “不是的……”舒姝摇着头,眼中掉下泪来。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无法解释,没有证明。 是啊,下雨,她和齐仲安一直留在茶坊,齐仲安算证明吗?自然不会有人信。还有这珠钗,更是无法说清了。 “不是吗?”薛鉴眼睛别开,“对,人没了,真以为会死无对证?” “人没了?”舒姝走去牢门旁,颤着手去抓薛鉴的袖子,“老夫人她……” “姝姝,她对你好不好,你心里没数?”薛鉴猛的抽回衣袖,冷冷看了她一眼,“你若是恨我,冲着我来便好,为何对她下手?” “我没有,你查清楚好不好?”舒姝双手抓住栏杆,指尖苍白无力。 “自然会查清,”薛鉴冰冷一笑,伸手拍拍舒姝瘦弱的肩头,“你们兄妹且好好 分卷阅读291 等着。” 说完,他一脚踢开太师椅,大步离开了地牢。 舒姝捏着手里的珠钗,几乎折断,身子贴着牢门渐渐滑落。这个噩耗像天塌了一样,让她泪如泉涌。 她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刘老夫人,她为她修琴调音;后面跟她讲了薛鉴和刘笛玉的往事;从后山下来去送父亲;回来京城会开解劝导她…… 舒姝双手掩面,轻轻抽泣。她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衣裳,准备抽空送过去的,老人家说过想要看喜念巧的……而现在人没了? 她心里很慌,想起舒正楠手上的伤,背上的刀。 不怪薛鉴会怀疑她,刘老夫人的院子只有她和念巧知道……那念巧现在有没有事?卢伯和卢妈妈呢? “呵呵呵,”廖夫人看着这边,倒是欢快的笑了起来,“这男人就是无情,前面还对你说着甜言蜜语,这厢就直接翻脸了。” 舒姝只觉心痛,将脸别去一旁,不想理会廖夫人。 可是对方显然来了劲儿头,干脆坐到牢门边,离着舒姝最近的位置:“你是不是信了他的话?” 廖夫人见舒姝不搭话,也不在乎,蓬松这一头乱发:“男人都是这样的,说尽好听的给你,什么最好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啊……其实根本做不到,你看看京城里,谁家里只有一个女人?哦,你爹是个例外。” 舒姝瞪了一眼廖夫人,鼻尖红红的。 “咦,被姨母说对了?”廖夫人满是灰的脸上奇怪笑着,“傻孩子,那些话可别当真。他要真喜欢你,还把你关在这儿?” “我不想说话。”舒姝背过身,手背擦了擦眼。 “你说也是的,我当初怎么就迷了心窍,认为他会迷上你呢?”廖夫人叹气,“你是美,但是他根本就是个无心之人,想的只有权势,这一步真是错招儿。” “姨母当初可是想尽办法,怎么现在就后悔了?”舒姝垂下眼睑,为着刘老夫人悲伤。 “是啊,当初就不该听陆夫人出的这个主意。”廖夫人嘴角垂了下,“她想让儿子断了心思,却让我来做这事儿,这手段我是知道,可是鬼神神差的就觉得不错。” “你说什么?”舒姝转过脸来,“是陆泽封的娘帮你出的主意?” 这位陆夫人同样的招数为什么要用两次?帮着廖夫人这样做,陆家能有什么好处? 廖夫人点头,头顶乱发像一个鸟窝:“应该是怕你挡在陆泽封和薛珍之间,这招用好了倒是不错,可惜是把双刃剑。” 面对自己现在的困境,廖夫人只希望廖家还能念及她的一点儿好。 “薛珍?”舒姝想起那个娇气的女子,“陆泽封好福气,我当然没得比。” “难得你和姨母说这么多话,那我就告诉你吧,九王没有实权,陆家为什么急着结下这门亲事,”廖夫人仰了仰身子,“你知道九王其实有一块封地吧,几乎寸草不生,贫瘠的要命。” 舒姝看着廖夫人,想知道她接下来的话。 “可你不知道,那地方发现了金矿。”廖夫人道,“当然,这些是恒儿说的,我……” 想起儿子,她便垮了身子,不再说话。 舒姝却觉得这话并不假,廖千恒和九王都是金花楼常客,或许那消息便是从妓子口里得知的。兰娇也说过,那些男人喝了酒以后就会把不住嘴,只要姑娘们手段好,有些话很容易就会套出来。 这时候,地牢又又传来脚步声,一片质地轻盈的罗裙从拐角处过来,碧珠绣鞋踩着地砖。 “呵,”廖夫人无力的笑了声,“今日这牢里倒是热闹了。” 79. 第 79 章 舒姝重新回去牢房里面, 坐到那团干草堆里,肥大的牢服套在她纤瘦的身上好像使人胖了些。 她尖尖地下颌搁在膝盖上,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 对于进来的人并不关心, 她无法接受刘老夫人的噩耗,心中悲伤蔓延扩大, 几乎将她吞噬。 脚步声停在隔着两间牢房的过道上,年轻女子身着浅翠色衣裙, 因为阴雨所以披了同色的披风, 罩着细柔的身躯。头上简单的发髻, 趁着那张脸儿娇气清纯。 薛珍眼神扫了眼缩在角落里的舒姝, 前几日的光鲜亮丽早已不见,一身灰扑扑的牢服让人看上去落魄的狠, 布满悲伤 分卷阅读292 的脸上挂着尤未干透的泪痕,竟然有股说不出的柔弱娇媚…… 她鼻子哼出一股气,转身提着篮子到了廖夫人那边:“廖夫人, 珍儿来看看你。” 廖夫人眯着眼睛抬头,似是没想到眼前人会来到牢里看她:“看我?” “对, 我去找过明珠, ”薛珍边说边叹了口气, 看着廖夫人有些委屈的说, “她瘦了好多, 在家里出不了门。” “明珠她……怎么了?”廖夫人激动起来, 双手把住牢门, “为何出不了门?” “这……听说是老夫人的意思,还说要把明珠送去外地,”薛珍把篮子里的带来的东西一样样的取出, 然后仔细摆在牢门外,“说她现在不能留在京城。” “为什么?”廖夫人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看得出满心的焦急,“明珠是侯府的姑娘,怎么可以这样?” 薛珍也不急,慢慢起身站好,居高临下看着一身狼狈的廖夫人:“柳姨娘的意思,明珠以后在京中恐怕找不到好姻缘了,就……在外地找了一户人家。” “什么?外地……姻缘?”廖夫人那刚刚升起的希望火苗,此刻全然熄灭,眼中一片灰败,“那怎么可以?我以后怎么见她?” “夫人,我就是怕明珠担心,才过来看看你。有些事情咱看开些。”薛珍劝说着,眼神无辜。 廖夫人皱起眉头,看着摆在牢门外的一排吃食点心,觉得像是给人祭拜,十分碍眼。 “让陆夫人来见我。”她抬头对上薛珍的双眼,“我有话跟她说。” “夫人要见我婆婆?”薛珍脸上现了为难,“可真是不巧,婆婆她正准备动身去法恩寺。” “法恩寺?”陆夫人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天去烧香,不怕雨大了,被水冲走?” “夫人怎好这样说话?”薛珍脸阴了下,“我好意过来探望你,你却这般说我婆婆?” “呵,”廖夫人冷笑一声,“得了,你也别在我跟前儿装什么无辜,我就是让你带句话给她,她若是不来,有些话我可就……” 后面的话她故意留在了嘴里,看着薛珍抿紧的唇角。 薛珍倒也反应得快,嘴唇一弯,送出一个纯真的笑:“好,我回去就跟婆婆说。” 廖夫人转过头去,也没有再与人说话的意思。 就连在另一间牢房的舒姝也觉察出,这薛珍来牢房并不是探望人,更像是来刺激廖夫人的。说出廖明珠现在在家里的困境,身为母亲的廖夫人铁定无能为力,只能在这边干着急,搞不好就急火攻心。 她低着头,双手放在稻草中,地上投过来一道影子,被过道上的火光拉得老长。 “姝姝?”薛珍站在牢门外,一只手抓上铁栏,“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里阴寒,薛姑娘还是不要久留的好。”舒姝道了声,身子往墙边靠了靠。 “你放心,我相信事情一定会查清楚的……”薛珍叹着气,“原本过来看廖夫人的,就不曾想到你也……还想着这两日去给你送喜饼的。” 舒姝心烦的抬头,看着外面一脸伤感的女子:“恭喜你了。” 陆泽封还真是可以,娶了个这么了不得的女子,身后还带着大大一座金矿,难怪陆夫人这样上心,也恨不得把自己打得灰飞烟灭。 “谢谢你,”薛珍露出微笑,“咱们是好友,我真的想帮你,但是不知道怎么办?我一会儿去找夫君,让他想想办法?” 舒姝一笑,听听这话里的炫耀和得意?她们何时是朋友了?从来都不是! “薛姑娘心地真好,”她犹豫着,将手里攥着的珠钗松开,“你看这个。” “珠钗?”薛珍问,“怎么了?” 舒姝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她坐的这个位置有些阴暗,而这珠钗上的珠子并不算大,对方就一眼看出来了? “能不能帮我去看看,这珠钗还有什么地方能买到?”她问,藏起心里的翻涌,眼中带着期望。 舒姝站起来,将珠钗送到薛珍面前。对方接过去,放在手上仔细看着。 “姝姝,你原先是在何处买的?”薛珍问。 “忘记了,当初从太傅府带出来的。”舒姝趁薛珍手松,重新把珠钗拿了回来。“可以吗?” “我这就去。 分卷阅读293 ”薛珍应下,“你有没有话让我捎给你的嫂嫂?我觉得现在这时候,还是让她们避一下比较好。” “嫂嫂?”舒姝下意识垂下眼睑,薛珍可真是对她上心的紧,她真不觉得两人会有如此的深深情谊,相反其实两人是很尴尬的。 可看起来,薛珍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一副想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样子。 “姝姝,我跟你说实话吧,”薛珍抿了抿唇,“刺客的事挺严重的,献王在这方面从来都不退让,虽说现在是想查,可是谁知道真的能查出来吗?” 舒姝点头:“你说得对,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宁错杀不放过。” 薛珍又是长长一叹:“我就是看你那小侄儿可爱,怕事情严重起来,对他也不好。” “薛姑娘心地真好,”舒姝扯了下嘴角,“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心里乱成一团。” “要不就让他们先离开京城避一下,你家隔壁的那个老大不是行船的吗?去外地应该方便。”薛珍皱着眉想着,“你想想看,要是觉得可行,我去帮你传个话,也好早点准备。” 舒姝双眼迷惑,犹豫未决:“可是……” “这也是没办法了,”薛珍继续道,“要不你给我一件你的东西,我拿着过去,说的话你嫂嫂也信不是?” “东西?”舒姝退后两步,自己撑开双臂,“你看看,我还有什么,只剩一个人了。” 薛珍还要说什么,外面的狱卒已经不耐烦了,吭哧着走进来。 “时候到了,姑娘走吧。”相对于薛鉴的态度,狱卒对薛珍简直是一点颜面都不给。 薛珍一双大眼看去狱卒,脆生生的道:“知道了,有劳大姐了。” 说完,她又往舒姝身上看了眼,张了张嘴:“你保重。” 对面廖夫人拍了拍牢门,弄出一阵动静:“把这些捎回去,现在我可不敢乱吃东西。” 薛珍尴尬的笑着:“夫人为何这样说?真要怕,我还当你的面吃上两口。” “那倒不必了,你只帮个传个话儿,让陆夫人过来一趟,我有好些话要跟她说。”廖夫人也不介意。 听到廖明珠的处境,她更想离开这里,现在侯府是不能指望了。男人靠不住,老夫人只管侯府名声,更别提还有个柳姨娘巴不得她死在牢里。所以,她只能另寻出路,陆夫人就是那条路。 薛珍倒也不恼,瞅了眼地上吃食:“夫人不喜欢,搁着就好。至于话,我会帮你传,但是不保证婆婆会来。” 说完,薛珍提着空篮子离开了。 廖夫人哼了一声,瞅了一眼地上的点心,的确是上好的东西,可是她不敢动。 对面的舒姝重新坐回墙边,忽略着对面的目光。 “你信她?”廖夫人问,同样落在牢狱里,现在只能同这个看不顺眼的外甥女儿说话。 “姨母当知,在舒家倒下的那一刻,我就谁也不信了。”舒姝道。 薛珍选这个时候过来,是真的因为廖明珠相求?看着不像,倒像是来看她的。说什么让姜晴娘离京避难? 如果换成另一种说法,那不就是承认大哥的罪行,有种畏罪潜逃的意味,有些事就更说不清了。要什么随身之物做凭证,这一枚珠钗害得她不够,还敢再往外送东西? 可是,刘老夫人是谁害的?那座院子没有人知道,而世人更是都以为刘家人早已经死光…… 她觉得薛鉴现在应该很难受,刘老夫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喜欢把所有事情藏在自己心里,就算悲伤,他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姨母,明珠现在很需要你。”舒姝看去廖夫人,人故作轻松,恐怕心里早就乱的不行,毕竟只有一个女儿了。 “还用你说?”廖夫人瞪着舒姝,眼中带着仇恨,“说起来,你是不是克我?从你进了侯府,就没有好事儿。” “这样说话?”舒姝摇头,“姨母如果不先过来动我,会发生后面的事?我呢,原本只想过自己的,是你偏偏来算计我。” 廖夫人拧着眉头:“嘴巴还是这么厉害。” “姨母将这事儿怪罪与我,怎么不想想,是谁帮你出的这馊主意?”舒姝问,一句话就像刀子般戳进对方心窝子,“恐怕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廖夫人现在已经反应上来,这件事从头彻尾,最得益 分卷阅读294 的就是陆家。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陆夫人就做过和你一样的事,”舒姝自挖伤疤,现在的疼后面会得来她想要的,“没有废话,比你更加直接……所以你觉得我为何会和献王同车,与他赏花游园?” “你……”廖夫人震惊的张嘴,然后可笑着自己的愚蠢,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是最大的输家。 “姨母不吃这东西是对的,怕是你现在就是陆夫人眼中的钉子。”舒姝继续道,“我觉得她不会来,否则也不会在你的人里故意安插上一个刺客,以此来陷害你。” 廖夫人原先也是想不通,她安排的人怎么就成了刺客?这回算是明白了,她的女儿不可能进献王府,那时候献王宠爱舒姝,肯这样迁就她,藏得她紧紧地,自然也会暗中帮她出头,对付侯府……陆夫人她一早就算计好了,借着薛鉴的手除掉她? “不,她会来的。”她嘴硬着,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底气。侯府不会救她出去,她也得罪了薛鉴,没人会听她的话。就算是听了,谁又会信? 舒姝也不多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不必穷追猛打。像薛珍一样,借口来看廖夫人,其实目的就是自己,自然是有些用力过猛。 廖夫人见着舒姝不说话,反而有点心慌了:“你为什么抓进来?他肯藏着你,帮你出头,自然是宠爱你。” “姨母以为薛珍的话是真的?我是受大哥连累?”舒姝有些累,说话有气无力,“并不是,是因为刘笛玉的母亲。” “刘家人不是都死光了吗?”廖夫人不解。 舒姝看人的表情不似作假,也就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又过一日,外面风雨停了。想是雨水丰沛,地牢的角落里渗进了水,让这里更加阴潮。 廖夫人不曾受过这种苦,浑身疼痛。熬不住这样的苦日子,她得了风寒,咳嗽声不断。 “吵什么吵?”狱卒进来呵斥了一声。 她可不管牢里的人生不生病,她只管人关在里面就行,要真死了,那也是人没抗住。她只是狱卒,不是善人医者。 “我身子不爽,要看郎中。”廖夫人呼吸不畅,浑身发抖。 “等着吧,看有没有郎中自己进来。”狱卒笑了声,浑不在乎人命。 舒姝站起来跑到门边,对着狱卒的身影道:“我要见献王殿下!” 狱卒走过来,不屑的冷笑:“瞧瞧你的身份,还见献王殿下?给我老实呆着。” “你就去通报一声又不会怎样,”舒姝道,“你要是不去,我便撞在这墙上!” “你威胁谁呢?”狱卒掐着腰,隔着牢门就想推舒姝,在她眼中这女子跟小兔子一样弱。 舒姝退后一步,冷冷看着人,然后面对墙壁站定。 狱卒慌了,昨日献王来过这儿见了这女子,对面那个妇人死活无所谓,眼前这个姑娘她可得掂量着。 “你老实点儿,等着!”她骂了声,随即往外面出去。 廖夫人将自己埋在稻草堆里,飘忽的眼神看着舒姝:“你……” “他会见我。”舒姝道,“或许我认个错,他就放我出去了呢?他不杀我就看出来了。” “你能出去?”廖夫人瑟缩着,比街头的任何一个乞丐都要惨。 “先见到他,他能见我那就有可能。”舒姝回去角落里坐好。 “哼,原来你也怕死?”廖夫人浑身的骨头要碎了一样,她甚至觉得快要死了,“我不信他会来。” “等着看。”舒姝也不多说。 只是薛鉴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了姜晴娘。 人的鞋上全是泥巴,双手把着牢门,眼泪哗哗的掉:“姝姝,你受苦了。” “嫂嫂。”舒姝诧异姜晴娘的到来,“谁放你进来的?” 姜晴娘拿出安清的玉牌,舒姝了然。想不到这么些年,这玉牌还是管用,看得出老太妃当年的魄力。 “只能来你这里,你大哥却见不到。”姜晴娘抹着眼泪,“现在也不知道人关在哪儿,怎么样了?” 舒姝这才想起,大哥应该是落在薛鉴手里唯一活着的刺客。可是人又在哪儿? “嫂嫂,你在家里好好照顾询儿。”她叮嘱了一声,看着那块玉牌,“要不,你带着询儿去法恩寺吧?” 分卷阅读295 “是,安清师太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才来问问你。”姜晴娘愧疚的要命,“你不会有事的……”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因为太多了,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想说,让舒姝为自己多想想。 “既然这样,事不宜迟,你赶紧带着询儿去。”舒姝道,“让于家大哥帮着你,一路送到法恩寺。” 姜晴娘隐约觉得不对劲儿:“许嬷嬷已经带着询儿去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因为你们在法恩寺,我也放心。”舒姝劝慰着。 “看得出,师太应该是想帮忙的,不然也不会把玉牌给我。”姜晴娘这样说着,仿佛又看见了希望。 毕竟安清师太是薛鉴的长辈,就算是出家人了,但是当年是她自愿出家,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嫂嫂快些走吧,你这样进来,被知道了总是不好,”舒姝劝了句,“对了,谁的话你也别信,先不要再回来京城。” “可是你和正楠……”姜晴娘有着放不下的心事。 “等师太的决定。”舒姝轻轻推了人一把,“快去吧,询儿还等着你呢。” 姜晴娘抹干眼泪点了下头,“你自己小心。” 说完,人离开了,又剩下阴冷的牢房。 廖夫人迷迷糊糊的撑着坐起,发红的眼睛带着绝望。如舒姝所言,陆夫人没有来见她,相反人家舒家倒是开始动作了,连那废老太婆安清也准备出手。 想着自己一身重病,又想着孤立无援的女儿廖明珠,她只觉得身上更冷。 “怎么样,献王不来。”廖夫人心酸的讥笑着,可是听着语气更像是在笑话自己。 舒姝也不做声,从小窗中往外看去,估摸着现在的时辰。 “咳咳咳!”廖夫人无力的咳声回荡在牢房中,“我死了,明珠可怎么办?柳姨娘那个贱蹄子,肯定会磋磨她的。” 舒姝看了人一眼,她不是什么大善人,对面的人算计自己,差点害死侄儿,喂大嫂药毒……落得这样,是咎由自取。 “怎么不说话?真以为自己还能出去?”廖夫人道,其实心里明白,舒姝可能真的会出去,不管是薛鉴还是安清,只要一人动手,舒姝就可以离开。 可是她就不行了,不管是侯府还是陆夫人,现在似乎都希望她死。她不能死,她不甘心。 “我在等献王见我。”舒姝清凌凌的说了句。 不期然,对面传来廖夫人的嘲讽:“那你就等吧。” 然后她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当当当的敲打着,接着是狱卒粗鲁的说话声:“起来,起来!” 廖夫人的眼睛艰难睁开一条缝,看着牢门里扔进来的一块饼子,黑乎乎硬邦邦的,哪是能下肚之物。 她干脆闭上眼睛,耳边还是狱卒的声音,只是客气了许多,甚至带着谄媚。 “哟,这里面怎么渗进水来了?姑娘要不要换隔壁那间,那间干净。” 廖夫人重又睁开眼睛,就看见舒姝所在的牢门被打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站在过道上看着她。 她吃力的爬起来,干裂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嗓子肿了,实在发不出声,只能看着狱卒带着舒姝离开。 廖夫人明白,那是薛鉴的意思,他想见舒姝。她后悔死了,竟是又瞎了一次眼,不该求薛珍的,该求的始终是那个碍眼的外甥女儿。 这厢,舒姝走出地牢,外面已经天黑,深邃的夜幕上缀着繁星,三月的天空似乎离着人近了些,好似站在高处,便能摘得一颗星星。 她抓着身上的牢服,跟在狱卒身后往着一处厅堂而去。 “姑娘小心脚下,这刚下过雨,地上不好走。”昔日趾高气昂的女狱卒,现在小心翼翼的带着笑脸。 舒姝看着那满是横肉的脸堆起来的笑,就觉得滑稽,偷偷扯了下嘴角。在这处做差事的人,惯会踩底捧高,要是现在换成廖夫人,人家也会这样提醒。 “姑娘,就是这里了,你请进。”狱卒弯着腰,一副奴才相。 舒姝不看人一眼,直接跨进门槛。 屋里点着灯,正中挂着一副猛虎下山图,一侧隔间的珠帘晃动着,闪耀着晶莹光芒。 她往前几步,站到桌 分卷阅读296 前,伸手碰了下上面摆着的茶碗,凉的,这里没人吗? 正想着,隔间有了动静,一方衣袍出现在珠帘后。 男人细长的手挑了珠帘出来,好看的眉头蹙了下,上下打量着一身囚服的舒姝,眼中闪过什么。 舒姝面对着人,双手叠在一起,轻轻欠了身子作礼:“姝姝见过献王殿下。” 不合身的囚服完全掩不住她出色的玲珑身姿,宽大的领口露出一片嫩白肌肤,细长柔软的头发落在肩上,整个人清灵动人。 薛鉴眼光沉了沉,抬脚踱步过去,低头看着略带苍白的脸,伸手拂了上去,最后滑到她的唇角。 “你看看你,就非要这样?” 80. 第 80 章 舒姝歪了下头, 看着薛鉴嘴边极力抽出的笑容,抬起手指摁了上去。 “刘老夫人的事是不是真的?”她问,前天夜里, 她只是匆忙的与他说过几句话, 说想进牢房,并说要和廖夫人能说上话的牢房。 所以当薛鉴在牢房里对她说出来的时候, 她不愿意相信,可是也猜到了。细想, 他不会拿着刘老夫人的事开玩笑, 也是在故意提醒她。 “是, ”薛鉴攥住她的手, 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她,“所以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宁安巷, 他们会对我外祖母下手,同样会对你下手。” “是以,你就找了借口故意抓我?”舒姝了解, 他是用这种方法保护她,“老夫人……我知道不是我哥做的。” “找不到她, 生死未卜。”薛鉴皱着眉头, 脸上真的有了担忧, “我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他咬着牙跟狠狠道, 嘴角冰冷残虐的笑意让人看着发瘆。 “找不到, 是被带走了吗?卢伯和卢妈妈呢?”舒姝问。 “卢伯正好外出, 去拿给念巧定下的东西, 卢妈妈和外祖母一起不见了。”薛鉴一拳狠狠捶在桌面上,茶碗差点震落。“不知道是不是带走了,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那这个……”舒姝拿出珠钗, “真的是在那里找到的?” “是,是在巷子里。”薛鉴接过那珠钗。 “那你相信我?我是说这钗的确是我的……”舒姝问,心里对眼前的他生出心疼,原来他也有慌张无措吗? “我说过会相信你。”薛鉴坐去椅子上,“你绝对不会对我外祖母怎样的,她对你好,你肯定也会对她好。” “我相信不是我大哥做的,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位老人下手。他说了什么?”舒姝问,现在舒正楠的处境也让她担心。 “什么也不说,不过就是想把我杀了。”薛鉴看着舒姝,“你会听他的吗?离开我。” 舒姝一愣:“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之人。” “不是很明显吗?”薛鉴笑了声,“我倒想直接带人平了那府邸。” “不行!”舒姝阻拦,“你知道京城是怎么说你的,一手遮天,那为何不明明白白查出?也好……让我哥看清楚。” 薛鉴端起桌上的冷茶,掀了盖子,茶水一饮而尽:“牢房里阴潮,你一向怕冷,身子会扛不住的。” “不会呀,”舒姝蹲在地上,脸轻轻贴在他的腿上,“你不是在里面铺了厚实的狐裘毯子吗?那毛皮很软的,手放在上面也暖暖的。” 薛鉴的手落在舒姝后背上,纤瘦单薄:“不要回去了,我会查出来的。” “我是为我自己,”舒姝的手去勾薛鉴的,与他的指肚相碰,“你也看到了,不是已经有人跳出来了吗?” “你……”薛鉴摇摇头,“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倔?我乖巧听话的姝姝哪儿去了?” “这不在你身旁吗?殿下说你身边的位置是姝姝的,那么我当然会帮你。”舒姝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她终于定下心意了,她会留下来陪他,不会离开。 “傻丫头,你不用做什么,我也不想你做什么。”薛鉴的手落在人的头顶上,“我愿意为你撑起一切的。” “那好,至少目前这事儿,我们一起联手。”舒姝仰脸,“可好?” “好。”薛鉴的手落在她漂亮的眉眼上,“我家姝姝真是了不起。” “老夫人……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分卷阅读297 会好好地。”舒姝安慰着,“我不久留了,回牢房了。” 她站起来拽了拽肥大空荡的牢服,长长的头发贴着脸颊垂在胸前。 薛鉴一手揽过细腰,垂首埋在她的颈窝间,那股清甜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舒缓了他的内心。 “你知道吗?没有你的话,我可能现在已经屠杀了半座京城。”他叹着气,“因为你,我愿意去试,让舒正楠那瞎了眼的混蛋看清楚。” “我哥才不瞎,”舒姝扭了下身子,“他就是受人蒙骗而已。” “知道,不然也不会前脚外祖母出事,后脚就发现你大哥的行踪。”薛鉴贴着她的脸颊,“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他们是利用了大哥对你的仇恨。”舒姝回抱上他的腰,此刻的他像个眷恋的孩子。只是这样简单的拥抱着。 “可我还是想,想杀了他们。”薛鉴忍得难受,以前他不会这样,知道敌人是谁就干脆杀掉。 “万一错了呢?你也想知道真相,对吧?”舒姝从人身上离开,“会查清的。” “这件事过了,我们成亲。”薛鉴把人又拽了回来,“我可不管舒正楠怎么想,全天下的人反对也不行。” “好。”舒姝点头答应。 有一个人愿意和她生死与共,她会与他执手到老。 回到牢房后,强撑着的廖夫人趴在牢门边山,虚弱的看着舒姝一步步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脸谄媚的狱卒。 “姑娘,换间房吧,这间太阴了。”狱卒问道。 “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舒姝也不管,径直回到了原先的牢房。 狱卒的脸僵了僵,也没有再说别的,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于是这气就朝着廖夫人身上撒去。 “哼唧什么?晦气死了,告诉你,千万别给我死在牢里,到时候还得给你搬尸!”她狠狠踢了一脚牢门,啐了一口,便走了。 廖夫人喉咙肿痛,发出一声辨认不出的怪声,身子缩了缩。 “姨母看到了,这就是落草凤凰不如鸡。”舒姝坐回角落里,身下是软而温暖的狐裘毯子,她喜欢把两只小手埋在细软的毛毛里。 廖夫人发烫的眼皮往这边看了下,嘴唇干燥起皮,甚至裂开露出血丝。 “当初舒家倒的时候比这还惨,”舒姝轻轻说着,“姜家直接抛弃了大嫂,就像姨母你现在一样。还有人落井下石,比如陆家和你。” “你……咳,”廖夫人皱着眉,拖着一身散了架的骨头倚在牢门处,嗓子像被砂纸擦过,难听至极,“还不是回来了,他也不打算帮你。” “我不担心,”舒姝一脸轻松,“殿下说了,我只能在这里委屈几日,等事情过了,就放我出去。” 廖夫人皱眉,她看着舒姝脸上白净,头发顺滑,哪里像受罪的模样?更不说刚才那狱卒点头哈腰的跟着。 “说实话,我还要感谢陆夫人,居然为我选了一条这么好的路。献王,多少人都近不了身,我却能。”舒姝也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我承认,当初你算计我,我就是故意将计就计。献王要找人,你能藏得住?更不说还有人故意露出你的马脚。” 廖夫人闭上沉重的眼皮,她也在想陆夫人为什么要算计她?可不正好,廖家想攀上薛鉴,她又正好有这么个妖精一样的外甥女儿。 “姨母,你想没想过,有人是把刺客的事往你身上引?想让献王和侯府作对,两败俱伤?”舒姝道,“献王有兵,廖家有财。” “不止,”廖夫人轻轻吐出两个字,“怕还是因为别的。” 舒姝眨眨眼睛,见人自己开口,她反而不急着问了。有些事情越表现出急切,对方就会越防备,这是她从薛珍身上看出来的。 “姝姝,姨母求你一件事,若你答应了,我就告诉你一件大事。”廖夫人道,她现在走投无路,倒不如再试一次,女儿在外孤苦,她实在难熬。 “我不敢说,你知道我是攥在献王手里的。”舒姝摇头。 “就是和他有关。”廖夫人呼出一口浊气,混沌的脑子多少也转了过来,依稀的往事浮现,联系今日的种种,莫非正是因为这些,陆夫人才如此下手? 舒姝坐着不动,手指拨着软软的皮毛:“你想见他?” “是。”廖夫人道,病弱的身子极力撑着,“只要他放了我,我就说出来。” 分卷阅读298 舒姝抿抿嘴唇:“今日不成了,他走了。” 。 。 。 法恩寺,钟声敲了几下。天气不错,来上香的人多了。 阳春三月,山上草木青翠,西面山谷的溪水流淌起来,欢快地奔腾。 竹林里,姜晴娘攥着手里的帕子,脸上想藏住那股子焦急,然而身旁人的话只让她悬着的心越来越高。 “少夫人这日子真是太难了,孩子这样小,以后可怎么办?”陆夫人不住的叹气,回头看了几步外紧紧跟随的许嬷嬷和一个小尼。 “能怎么办?”姜晴娘摇摇头,她来了寺里,可是安清根本什么都没做,还是每日一样的念经礼佛。 陆夫人拍拍人的肩头:“安清师太应该会帮你的,毕竟她的身份在那儿,大楚皇太妃,她是备份最高的,你来求她是对的。” 姜晴娘点头,刚想开口,耳边想起了舒姝的叮嘱,什么人都不要信。 “陆夫人是来上香的吗?”她把话头转到别处,不再谈论自家的事情。 “对,封儿和珍儿这不成亲了吗?我就来寺里替他俩祈福。”陆夫人笑笑,“对了,你家小公子呢?” 姜晴娘脸色冷了冷,有些懊恼自己跟着人说了这么多。陆冫京 ⑦ 獨 +家人当真有信誉,抛弃了小姑子,转而娶了王侯家的女儿,还在这里说些关心话语,如此一回味,当真是觉得恶心。 “夫人想必还有事要做,晴娘就先回去了。”姜晴娘不再应承,转身想离开。 “少夫人留步,”陆夫人连忙叫了声,脸上依旧和颜悦色,“我知道封儿做得不对,所以姝姝的事我想帮你们一把。” 姜晴娘闻言停步,回头看着陆夫人:“帮我们?” “对,”陆夫人迈前两步,“就当是赎罪吧,姝姝是个好姑娘,不该受苦的。” 听到这话,姜晴娘只觉得悲伤和刺耳,觉得舒姝受苦,他们当日都不伸手相助? 陆夫人看着姜晴娘的样子,一下就猜出人是不知道舒姝是被她送给薛鉴的,如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舒家少夫人耳朵最是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当下也便又走到人的跟前:“事情总要想办法才行,人在里面一天,咱就担心一天。” 姜晴娘不说话,只觉得这话她越来越不想听。舒家怎么样,关他们陆家什么事儿? “少夫人,现在京城这样子,你和孩子还是不要留下的好。”陆夫人道,“我倒有个办法,兴许可以试试。” “陆夫人心真好。”姜晴娘道,心里却越来越冷。 这个时候她是没有办法,但是有人热心的往上凑,反而让她觉得疑惑。 “我心里对舒姝也是愧疚,总希望她没事儿,”陆夫人盯着姜晴娘的脸,“要不咱们去前面慢慢说?” 姜晴娘看去竹林深处,心中谨记舒姝的叮嘱,她不相信眼前的陆夫人,也不会跟着她去。廖家是亲戚都可以害她,更不说陆家。看来,安清师太和舒姝想的是对的,只要留在法恩寺,她和舒询便不会有事。 “夫人挂心,我……” “少夫人,”许嬷嬷走了过来,垂下眼帘藏住其中的谨慎,“安清师太在那边等你。” 陆夫人和姜晴娘同时看过去,就见一身青灰色道袍的安清立在灰墙下,手中攥着一串佛珠。 “陆夫人,晴娘先走了。”姜晴娘弯了下身子,便带着许嬷嬷离开了竹林。 陆夫人手里的帕子轻轻捏了下,看着人远去的身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婆婆,要不要我再过去试试?”薛珍从一旁过来,一身杏粉色衣衫,大红色绣鞋,带了些喜气。 “不用了,舒家兄妹抓起来了,事情先别太急,”陆夫人道,转身往竹林深处走去,“舒姝真的关在牢房里?” “真的,还傻乎乎的让我帮她出来找什么珠钗,”薛珍笑了声,眼中闪过阴冷的不屑,“那珠钗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千辛万苦从洪玉芯那里骗过来。” “这样看,那珠钗还真是舒姝的。”陆夫人笑了笑,风韵犹存的脸上闪过讥讽,“珍儿费心了。” 薛珍笑着摆摆手:“能成事,还得多谢洪玉芯。我就没见过这么好骗的人,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信。” 分卷阅读299 “不尽然,因为洪玉芯的目的是薛鉴,所以自然视舒姝为眼中钉。”陆夫人道,抬起帕子为自己扇风,“你去过后山了?” “去过,没有人,都锁着。”薛珍道,“当初我们四个姑娘一起来法恩寺,我就发现舒姝不太正常。” “珍儿心细如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陆夫人笑着夸奖。 “是她自己大意,和献王私会也不好好藏着,便让我见到了。下雨那日,两人就去了前面的山谷,夜里舒姝也是从后山回来的。”薛珍想着当日,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也亏她憋得住,“那洪玉芯就是个火炮仗,一点就炸,我说看见舒姝和献王私会,她就真的跑过去抓人,脑子当真不好使。” “对,就这样还妄想着做什么王妃?蠢得跟猪一样,哪里比得上咱们珍儿。”陆夫人眼中全是对儿媳的满意,夸奖之词更是毫不吝啬。 薛珍低头一笑:“这样的蠢材最是好用,你看她在别院里,真是出进了洋相。那珠钗便是她说当日在献王马车里找到的,铁定是舒姝的没错了,他没有别的女人。” “哎,我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并不想这样做,”陆夫人脸上为难的挣扎,“可是你知道,舒姝真的跟了献王,封儿可就不好办了,前尘往事,人家可不一定会放过咱。” “婆婆说得对,咱也是没有办法。”薛珍点头,对于舒姝她也是恨的,就连洞房花烛夜,喝醉的陆泽封嘴里喊得名字也是……所以,在对付舒姝上,她更为迫切。 陆夫人拍拍薛珍的肩膀:“好孩子,以后封儿身边有你,为娘放心了。希望你爹那边,也一切顺利才好。” “婆婆放心,人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薛珍道,“世事难料,咱也得做好准备。” “不亏是九王的姑娘,说话做事就是不一般。” “婆婆,珍儿有个疑问,”薛珍受到肯定,心里开怀,“既然很多人知道邓淑妃就是刘笛玉,为何先帝一开始带她回京时,大家不反对?” 陆夫人脸上一冷,别开身去:“这些事以后在跟你说,先把眼前的办好了。” 薛珍一愣,随即跟上人的脚步:“婆婆放心,一切安排的滴水不露,陆家扯不上一点儿关系。” 陆夫人迈着步子:“那刘老夫人呢?就算死了,也得见个尸首吧?你当日在场,就不好好注意些?” “她当时跑去一扇暗门,出去就是河水,直接就跳了进去,兴许已经淹死了,冲进运河里了吧?”薛珍道,这是整件事情中的唯一败笔。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人的消息,那就只能证明,人已经死了。 “不能大意,暗中找人继续查。”陆夫人叮嘱,“这件事别和封儿说,我怕他心软,再……” 薛珍咬咬牙,她定然不会跟陆泽封说的。 。 。 。 齐仲安站在书案前,无数次的想上前,抽掉薛鉴手里的文书。 合着他在这儿说了半天,人依旧不为所动,还拿着朱笔批注…… “殿下,能不能让我见见舒正楠?我去劝说他。”他又开口,三寸不烂之舌完全没了用武之地,那人依旧油盐不进。“若对他用刑,他更不会开口,设身处地,殿下也不会开口的。” “齐仲安!”薛鉴甩了手中的温书,脑子被吵得嗡嗡作响,“迟早有一天,本王会割了你的舌头!” “殿下请便,”齐仲安双手供在一起,“但我还是要说,以我对舒正楠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对老弱妇孺下手的人,其中定有原因。” “原因?”薛鉴嘴角一冷,“齐大人是不是还想问,刘家老夫人为何还在世?” “殿下能说,再好不过。”齐仲安不卑不亢,“这样也有利于事情更快地查出。” “呵,你还真是不怕死。”薛鉴现在倒是想笑了,“本王就明确的告诉你,舒正楠谁都不能见,你也不行,回去吧!” 舒正楠并不后退,锲而不舍的站在书案前,嘴皮子都磨干了:“殿下不可用以前的办法,当以理服人。强硬压制,是会适得其反。为了大楚,殿下三思。” 薛鉴攥紧拳头,骨节微微作响,可对面的齐仲安似乎没有想停话的意思。他已经听了对方大半天的道理,甚至摸手去腰间,想看看有没有匕首之类…… “齐大人,去年舒正楠随使臣队伍去关外,走的是哪条路?” 齐仲安张着嘴,憋回了先前的 分卷阅读300 话,抬头仔细回想着:“那条路,就是殿下当初所在的边城。” “那里?”薛鉴身子倚上太师椅靠背,转着手中的毛笔,“那么他回来,也是要走这条路?” “自然,”齐仲安点头,“只是路上遇到变故,本以为人遇难了……” “齐大人去查一件事,查查舒正楠当时活下来都和什么人在一起,后来跟谁回的大楚,这不就清楚了?”薛鉴道。 “这要查到何年何月?”齐仲安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反而更像是薛鉴赶他走的理由,岂有此理! “殿下,洪少将军来了。”廷安小心翼翼走进来,看着安然无恙的齐仲安,心里也闪过讶异,若是换做别人对主子这样说话,绝对没命了。 薛鉴站起来,扫了齐仲安一眼:“本王忘了,齐大人快要成亲了,那边城的事不用你查了,你专心筹办你的亲事。” “殿下这是削了我的职?”齐仲安问。 “你要这么认为,那也无不可,”薛鉴绕过齐仲安,走去门边,“廷安,送齐大人。” 廷安一愣,看看主子又看看齐仲安,有些摸不到头脑。齐仲安有能力,他知道主子嘴上不说,其实是有些欣赏的,不然也不会让人活到现在。可现在又革了人家的职,这是为何? 当然,这些不是他该管的:“齐大人,请。” 齐仲安盯着薛鉴远去的身影,用力甩了衣袖,从书房中离去。 水榭中,潇洒的郎君的立在湖畔,一身青色劲装,身姿挺拔高挑,见有人走来,他笑着转过身来。 “有人惹你发火了?”洪玉孝问。 “少废话,说事情吧。”薛鉴一撩袍子坐于凳子上。 “殿下自己看,刚刚收到边城的飞鸽传书。”说着,洪玉孝从袖中掏出一截纸卷,送去给了薛鉴。 “有意思了,还真是。”薛鉴眼神一冷。 81. 第 81 章 薛鉴将手里的纸条揉了下, 很快变成了几片纸屑,掉落地上,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 齐大人气呼呼的走了, ”洪玉孝看着远处晃过的人影,“有时候挺好奇的, 你俩的脾气根本不对路,他还能活到现在?” “你我也不对路, 不是也活着?”薛鉴看去湖面。 “这不一样, 你我是兄弟, ”洪玉孝不客气的搭上薛鉴肩膀, “会两肋插刀。” “你不怪本王?”薛鉴很少说这样的话,一般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洪玉孝耸了耸肩:“你说玉芯啊?怪你做什么。说心里话, 我觉得你不适合做我妹夫,不是你不好,玉芯还是找一个像齐仲安那样的夫君才行。” 薛鉴不再听人胡说八道, 抬手嫌弃的扫掉肩上的手臂:“你说这事怎么做?” “我明白,以最直接的方法见效最快, ”洪玉孝无奈的笑笑, “换做是我, 我也会直接带兵平了他。不过, 你现在还是稳妥些比较好, 就眼前看来, 似乎不单单是刺客这么简单了。” 薛鉴扶着亭柱, 看去泛着光亮的水波:“以理服人?” “哈哈哈,”洪玉芯大笑两声,“你看吧, 这话定是齐仲安传染给你的。倒是挺好,像个人了……我的意思是你本来也是人。” “闭嘴!”薛鉴扫了人一眼,“干你的事去,别烦我。” 洪玉孝收了笑容:“我是要走了,离开京城。” “回边城?不是要留些日子吗?”薛鉴问。 “去江南。”洪玉孝抬头看向南方。 薛鉴皱眉,看着人嘴角那碍眼的笑容,哼了一声。 “放心,这件事完了之后我才去,”洪玉孝又道,“那你得告诉我,苏明岚去哪里了?” “本王不知。”薛鉴一口回绝,想了想,“姝姝会知道。” “那我这就去地牢找她。”洪玉孝转身便走。 薛鉴回过身:“你不准去。” 洪玉孝唉声叹气,折身回来:“就问句话都不成,你也太霸道了。” 。 。 。 法恩寺,舒询一直乖巧的留在安清师太的屋 分卷阅读301 里,好奇的翻着各种经书。 姜晴娘坐在一旁,又一天过去了,安清还是没有动作,让她越发心焦京城里的事,偏得在这里得不到一点儿消息。 “沉下心,你这样是看不下经书的。”安清道了声,看去舒询的目光倒是温和许多,“晴娘,有些事情你不能急,指不定有些人反而比你更急。” “师太,我不明白。”姜晴娘疑惑着。 “有些事纠缠太久了,或许是该解开的时候了。”安清一脸平静,带着置身事外的平淡。 “那我听你的。”姜晴娘道,她以前会乱,这样就很容易做错事。 这时候,一个小尼走进来,恭敬的随安清弯着腰:“师太,主持回来了。” 安清放下木鱼,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随后她站起来,带着小尼一起走了出去。 姜晴娘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孩子,脸贴着他的头顶:“到底该怎么办?” “娘,你看。”舒询指着门外。 姜晴娘看出去,正好是打这儿经过的薛珍,两人对上眼睛。 “少夫人,”薛珍甜甜的叫了声,“天气好,出来看看吧?” 姜晴娘放下儿子,整理了衣裙就走出门外。其实她现在对陆家的人恨不待见,可还是决定不表露什么。 “没回京城吗?”她问。 薛珍摇摇头:“婆婆说这边清净,昨晚就留了下来,还说要听安清师太讲经。” “这样啊。”姜晴娘站到树下。 天越来越暖,她也等回了自己的夫君,可是谁曾想会是这样?她到现在还不清楚舒正楠是怎么成为刺客的?虽想劝人回来,可是她甚至不能回京城。 薛珍看着人脸上的愁绪:“少夫人是在为姝姝和大哥担心吧?” 见人不说话,她又道:“我真奇怪,这显然就是冤枉,献王为何不彻查?” “没头没尾的怎么查?”姜晴娘言语叹息,舒正楠的脾气她怎会不知?断然是不会向薛鉴招供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刑罚? “说的也是,虽然我也姓薛,但是献王……”薛珍犹豫着,咬了咬唇,“他有时候做的事情是真的疯狂。” 姜晴娘看了人一眼,被这话吓得要命。她何尝不是天天担忧,就怕舒正楠有个好歹。 “其实,我觉得少夫人能见到大哥的话,就劝劝他,”薛珍小声道,“总不能让询儿这么小再没了爹?” “我倒是想见,可是见不到。”姜晴娘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下,不喜欢人这样亲近。 薛珍眨眨眼睛:“少夫人不知道吧?献王已经免了齐仲安的职,显而易见是连累到了。” “什么?”这是姜晴娘没想到的,心中不免惊讶。 “真的,”薛珍又道,“所以事情还是要赶紧行动才行,再晚了出现别的变数。我倒是知道一点儿消息。” 姜晴娘看着薛珍脸上的小心谨慎,手心攥了下。 “舒家大哥关的地方,我知道。”薛珍说的小声,生怕被谁给听了去。 姜晴娘深吸一口气,心里怎能不动?可是舒姝的叮嘱还在耳边,以往她做的错事太多了,现在不该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再仔细一想,就连齐仲安都没法知道的事,薛珍是怎么知道的?这人也不曾离开过法恩寺,竟连齐仲安免职的事都这么清楚? “在哪儿?”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城西的地牢,那里关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匪贼山寇。”薛珍道,接着又颇为遗憾,“不过,没有献王的批准是没办法进去的。” 姜晴娘捏了捏藏在腰间的玉牌,有这个其实能够进去地牢。 不对,她垂下眼睑。她的姜家小弟曾经管理过城西地牢,说过那里从来不关世家之人…… 姜晴娘的小动作落在薛珍眼中,果然婆婆没做到的她做到了。想到这儿,就说去别处看看,便走了。 。 。 。 地牢,狱卒没有好气的把一碗汤药放在牢房外,然后迈着步子离开。 廖夫人身子虚的不行,手颤颤巍巍的端起药碗,小心送到嘴边一口口的喝下。 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不是以前的高贵夫 分卷阅读302 人,她是个低微的阶下囚,甚至要求着自己之前算计过的外甥女儿,才能得到一碗药。 看着眼前境地,她深刻体会到了当日舒家倒下,舒姝所面临的困境。亲友的离弃,有人的落井下石……她甚至觉得这是报应回来了。 “姨母喝了药,就把事情好好想想,”舒姝倚在角落里,“献王殿下来了,说清楚。” 廖夫人放下药碗:“他能说到做到,放过我?” “不敢说,”舒姝摇头,“但是姨母的话有价值的话,应当是不会错的。” 廖夫人仔细看着舒姝,女子弱不禁风,可是身上有一种别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为何她早就没看出来? “我不会再留在京城,我带着明珠离开。”她轻闭上双眼,“谁也别想欺负我的女儿。” 舒姝没说话,有些人没吃过苦就不会知道什么叫举步维艰。廖夫人就算离开,何以谋生?况且,依着廖明珠的脾性,是断然不会跟着一无所有的廖夫人。 这些她不说破,有些人愿意选什么路,她不会去管。 继续喝了两副药,廖夫人终于有了些精神,也就是这天的晚上,薛鉴来了。 狱卒依旧谄媚的搬来一把太师椅,要不是过道窄,恨不得在把桌子也搬来,泡上一壶茶。 薛鉴先看了看坐在角落的舒姝,眼神变得温和,转而就坐上太师椅。 他双腿交叠,手下袍子一撩,身子倚上靠背,一张好看的脸瞬间挂满冰霜:“听说廖夫人想见本王?” 廖夫人支撑的站起来,虚弱的身子晃了晃,为了此时,她特意整理了自己糟乱的头发,想守住最后的尊严。 “是有话想对殿下说。”她做了一礼,像以前一样。 “说吧,本王很忙。”薛鉴兴趣缺缺,双臂搭在扶手上。 “希望殿下放了臣妇,然后……” “不必废话,说出来听听。”薛鉴极少对别人又耐心,更何况还是一个曾经算计过舒姝的。 “在这里?”廖夫人的眼光落去舒姝身上。 “自然。”薛鉴送出两个字,盯着廖夫人等人开口。 廖夫人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薛鉴如此不避讳的让舒姝在场,难道是因为他不介意她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这姑娘? “想必殿下知道,廖家原先是行商起家,虽然后面不做了,但是一些门路还是有的。”她开口,嗓子的炎症还未褪去,说的难受,“不管是东渡出海,还是西域沙漠,都有廖家的买卖。” “富可敌国,本王略有耳闻。”薛鉴道了声。 廖夫人笑笑:“只是后面子孙们不争气,一直吃老本,到现在侯府也就是个空架子。当然这些不重要,我要说的是当年的一件事。” “廖夫人请讲。”薛鉴也似乎有了耐性,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椅子扶手。 “当年殿下的母妃,淑妃娘娘,”廖夫人故意顿了顿,看了薛鉴的脸色,“是因为心悸怔而……” 薛鉴眉头一皱,当年群臣反对,刘笛玉日夜优思,紧紧靠着先帝的那一片宠爱,可是终究没熬住,最后因心悸怔去世。 “本来我没在意,只是前日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廖夫人道,“或许,淑妃娘娘并不是因为心悸怔而死。” “说下去。”薛鉴声音淡淡的,却好似夹带着冰霜。 82. 第 82 章 舒姝坐在角落里, 就连身下的狐裘毯子也无法给她暖意了,她震惊的看着廖夫人。 世人都说邓淑妃是被群臣逼死的,而带头之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太傅舒沉。如今听着廖夫人的话, 哪能不震惊。 只听廖夫人继续道:“适才也说过了,廖家在西域有门路, 能弄到一些大楚没有的玩意儿,比如西域的药毒, 还有更深一层的蛊虫, 但是那种太瘆人, 不敢折腾。” “药毒?”薛鉴眯着双眼, 至今他无法忘记母亲的死。 那样漂亮的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 穿着她最喜欢的紫青色宫装,挽着华美的发髻。 她的身旁是先帝,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默默垂泪, 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一声声的唤着刘笛玉的名字, 他说是他害了她。 分卷阅读303 年幼的薛鉴也是这么认为的, 父皇没有保护好母妃, 最爱的女人被人逼死。而他心里暗暗发誓, 将来他绝不放过那些人。 话到这里, 廖夫人认为自己有了谈判的筹码:“殿下, 会不会放了臣妇?臣妇不要任何东西, 只想带着女儿离开。” “可以。”薛鉴想也别想。 廖夫人舒了一口气,肿痛的喉咙咳了咳:“要说我怎么看出来的,是因为当时跟着我长姐见过淑妃娘娘仪容。诧异于娘娘的脸色还跟常人一样……” “所以呢?”薛鉴平淡的问, 似乎这些完全不足以乱了他的心智。 “前些日子我又找来西域人,问着买了药毒,”廖夫人看去舒姝,“这个想必你们知道了,柳姨娘那贱蹄子肯定漏了风。当时那人说还有一种药,人用了只会越来越虚弱,就算死了,不仔细也查不出。” 薛鉴盯着牢房中的妇人,冷冰冰的心里燃起怒火,所以母妃的死另有原因? 廖夫人也不看薛鉴了,兀自继续道:“睡美人,那药叫睡美人。多好听的名字,不过就是人死了跟睡着了一样,当然死之前极为痛苦,心悸憋闷而死。” “睡美人?”薛鉴念着这三个字。 “只是价格实在太贵,我没要。”廖夫人自嘲一笑,“其实十几年前,我就知道这种药了,很罕见,价格不菲。缘由嘛,是有人问我打听过。” “谁?”薛鉴问,他已经预感到母亲的死不简单。 “陆夫人,她打听过。”廖夫人终于说出人名,她想从薛鉴脸上看出什么,可是什么也没看出,人就好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舒姝则越听越吃惊,廖夫人的意思是说,当年陆夫人买过睡美人,而极有可能是用在了邓淑妃身上。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陆家这样能得到什么好处? 薛鉴笑了声,双手交叠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巴:“你告诉她了?” “当初只当是闲聊,都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廖夫人咳了咳,说话依旧费力,“殿下要查也不难,那睡美人极少,要找西域人打听的话,我可以帮你。” “好,写出来。”薛鉴拍了拍双手。 外面等着的狱卒弯腰进来,手里托盘正好摆着笔墨。 “殿下答应的,可要做到。”廖夫人颤着手拿起毛笔。 薛鉴颔首,不再说一个字。 当那张薄薄的纸张送到他手里的时候,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姝姝,跟本王出去。”薛鉴站起来,手搭在牢房的那把锁上,“这里太冷了。” 舒姝坐着不动,她其实还想留下来,并不是还想从廖夫人这里知道什么,只是怕陆家那边听到风声而已。 “好,”薛鉴掏出钥匙亲自开锁,然后推开牢门走了进去,“现在可以走了?” “是不是再等等?”舒姝抬头看着。 “已经够清楚了,你不想去见见舒正楠?”薛鉴问,他知道抛出这个,小姑娘就会乖乖地跟他离开。 果然,舒姝站起来:“真的?” 见人点头,她又蹲下身去,在稻草堆中扒拉着。 “你做什么?”薛鉴问。 舒姝叠起地上的狐裘毯子,又掏出了藏在角落里的零嘴小袋子,像是要搬家一样的抱在怀里。 薛鉴被这一幕给逗笑了,方才的那些阴郁渐渐消散,温柔的伸手接过。 他想说这些东西扔了就好,他会给她更好的。可是想了想,只要她开心就好,他不会干涉。 廖夫人看着两人从过道上经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当初做了什么,现在就要承受代价。 夜以深沉,奢华马车行与大街上,骏马的铁蹄踏破了夜的宁静。 舒姝一身牢服,简单的把头发束起,正守着一小盘果仁,手指捏了一颗,蘸了蘸盘沿的糖浆,然后送进嘴里。 “唔……好吃!”她满足的眯了双眼。 薛鉴盯着她胸前的“囚”字,无奈摇摇头:“你到底对自己有多狠?” “狠?”舒姝眨眨眼睛,“并没觉得,不是有毯子和零嘴吗?” “是,你生的娇弱,可是性子坚韧。”薛鉴看看碟子,“好吃?” 分卷阅读304 “嗯,”舒姝点头,证明一样,用果仁占了糖浆送去给薛鉴,“你试试?” 薛鉴身子前倾,舌尖一卷,那颗果仁便落进了嘴里…… “是不是?”舒姝问。 “是。”薛鉴点头,嘴里的味道有些怪,但是他却喜欢。 舒姝拍了拍双手,把小碟放在一旁:“现在去我哥那儿吗?这样大张旗鼓,会不会有人盯上?” “那换做你,我这样出行,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去做一件秘事?”薛鉴问。 “做秘事自然是偷偷摸摸了。”舒姝似乎想到了,“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薛鉴敲了人的脑袋一下。 马车回到了王府,偌大的府邸还是以前那样安静。 “先回去换身衣服吧?”薛鉴貌似嫌弃的提了提舒姝的牢服袖子。 舒姝抬起来闻了闻,小声嘀咕:“有味道吗?” 薛鉴笑了一声,直接把她推给了早已等候的婢女。 这两个婢女舒姝记得,就是当日在捧月楼,薛鉴给她安排的那两个。 “姑娘,先进浴室沐浴吧。”一个婢子道。 舒姝记得这个说话的叫青瓷,当初人的话还带着外地口音,现在好了许多。 她随人到了浴室,三两下除掉囚服,跨进浴桶中,整个身子没入水中。 “姑娘,要不要奴婢帮你洗头发?”青瓷问,手中小篮中的干花洒进水中。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就好。”舒姝道,现在她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洗浴。 水汽氤氲,花瓣经热水浸泡,重新变得柔软鲜亮。偶尔一两片沾在肌肤上,倒衬得那皮肤赛雪,经不住一点的磋磨。 舒姝习惯的把自己整个没入水里,鼓着腮帮子,像金鱼儿一样慢慢吐着泡泡。 她其实练习憋气很久了,当初学这个,是因为有一日逃走,说不定会用上。可是现在不走了,倒也成了一种习惯。 从水里出来,舒姝才注意起现在所在的地方,一间院子,十分平常,就连屋内的摆设也很简单。 青瓷为人披上中衣,指着床上:“姑娘,衣裳备好了,你换上,就到小厅中用膳。” 舒姝看着浅紫色的衣裙,带着若有若无的水色。而这间卧房布置的也很舒服,不大不小,没有像捧月楼这样,尽摆着些争奇夺目的冰冷珍宝。 她换上衣裳,安静的坐在妆台前,菱花镜中的女子纤柔娇媚,肩上头发半湿,脸颊上尤带着刚才沐浴留下的红润。 青瓷手也巧,轻轻拿了犀牛角梳为舒姝篦发,手下仔细的紧:“姑娘的发还未干,奴婢就用一根缎带帮你系起吧?” 舒姝点头,就见人手里挑了一根淡紫色的缎带,灵巧的把她的头发束起。 “姑娘好像更好看了。”青瓷藏不住眼睛的赞叹,她从外地来的,其实也多少听过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事儿。 当时唏嘘一声,只叹红颜薄命,却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在人跟前伺候。 可不是吗?这样美好的女子就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不让她受一点儿磕碰。她是女子都会为人着迷,更遑论男人。 当初这姑娘离开后,她可是亲眼见到殿下独自在黑漆漆的捧月楼呆着。只是她胆子小,这件事从来不敢对别人讲。 “好了,姑娘请到小厅用膳。”青瓷放下梳子,规矩的欠身退后两步。 舒姝泡了澡,现在换上干净衣裳,浑身舒爽。抬头看着顶棚的挂灯,那光线分外柔和。 小厅就在外间,绕过牡丹花屏风就是。 红木雕花嵌清玉石圆桌,四下几把配套的圆凳,精致且大方。 门外走进一人,一手背在后面:“来的正是时候。” 舒姝笑,嘴角浅浅翘起:“红熝鸡,可有?” 薛鉴走到人前,伸手点了她的腮颊:“你且说,是不是真的爱吃?” “还好。”舒姝道,现在她可以不掩藏真正的自己,“其实我更喜欢……” “吃甜?”薛鉴接过话去,伸手拉着人坐去桌前坐下。 舒姝看着桌上,眼前小汤盅里,是软糯的三思羹汤,桌中央还有一道锦丝头 分卷阅读305 羹,都是甜的。 “我就说,”薛鉴看了人笑,“见到这些你的眼睛都亮了,果然爱吃红熝鸡是假的。” 舒姝手里调羹搅了搅汤羹,唇角抿了抿:“是你自己认为的,何曾问过我?” “吃吧。”薛鉴看着那羹汤,不由就觉得,她是否喜欢吃甜胜过喜欢自己。 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荒谬,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吃汤羹的醋? “舒正楠,他其实一直关在王府。” 83. 第 83 章 舒姝刚喝下一口汤, 调羹还停在半空:“在这里?” 她想过薛鉴会把大哥关在哪里,但是唯独没先到是在献王府。 “他是你哥,本王以后的大舅子, 我敢把他怎么样?”薛鉴颇有些委屈无奈, “姝姝,太没天理了, 他想着杀我,我却要好吃好喝供着他。” 舒姝放下调羹:“我去跟他说。” 有些事情该说清楚, 不管舒正楠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只想让他知道真相。 “先用膳吧, 不然我怕你气得吃不下饭。”薛鉴道, 往舒姝面前的小碟里夹了不少菜。 舒姝笑了笑,可想而知薛鉴面对大哥时的情景。大哥不会松口, 看薛鉴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被人气得不行。 他这样一个人,对待廖千恒何其的狠辣, 可是为了她,竟是生生忍着大哥。 舒姝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将他送来的菜肉全部吃下, 可是那甜甜的羹汤才是她的最爱, 忍不住又去盛了一碗。 薛鉴抬手拦住:“第三碗了, 还要喝?” “好喝。”舒姝舌尖舔了下嘴角, 樱唇因为羹汤的缘故, 染上蜜一样的色泽。 “那……就最后一碗。”薛鉴收回手, 没办法,对于她,他没办法拒绝。 “嗯, ”舒姝忙不迭的又盛了一碗,看着薛鉴的碗,“你要不要?” “不用了。”薛鉴端起茶盏,那些甜腻的东西,他实在没觉得多好吃。 但是看样子她是真的喜欢,听说南方某地的膳食偏甜,更是善作羹汤,王府倒是可以招一个这样的厨子,专门给她做着吃,每日不重样,她一定会高兴地。 舒姝吃的舒坦,直着腰无比满足,手里的帕子拭了拭嘴角,转脸看着薛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看什么?” “你这样瘦,我在想怎么将你养胖。”薛鉴笑着,伸手捏了她的腰,“你看,一点儿肉都没有。” “哼,当日是谁说喜欢细腰?”舒姝不客气的去拍那手。 “我说的,那是因为是你的腰,所以喜欢。”若不是还有事要做,他真想就这样和她一直耗在一起,哪怕说着简单的话。 。 。 。 舒姝知道献王府很大,当初她来的时候,去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当薛鉴带着她到了一处密室的时候,她多少有些震惊。 就在碧湖底下,居然有一座暗室,厚厚的铁门,狭长的过道,谨慎把守的守卫。 薛鉴拿了钥匙去开门上的锁,看了眼身旁的姑娘:“这里其实并不是地牢,当初是用来存储东西的。” “存储室?”舒姝看看这里,过道显然是加固过的,厚厚的坚硬石层,铁门。 原本一些人家的府中是有这样的存储室,用来存放食物,肉类,以及酒。可她看着这里还像是地牢。 门开了,里面的光线落了出来,洒在她的裙裾上。 舒姝手扶着门,轻轻走了进去。偌大的房室,一应俱全的摆设,薛鉴没有说谎,他真的给舒正楠配备了一切。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坐在太师椅上,头发披在肩上,一身衣袍并不规整。 “我不会说的,别白费心思。”舒正楠冷冷开口,只是低着头看手中书册。 “哥。”舒姝叫了声,随即看到了人僵硬的回过头。 舒正楠眼中全是不可思议,手里的书册掉在地上,摁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姝姝?” 薛鉴站在门后,看了看舒姝,伸手关上门,给了舒家兄妹单独说话的机会。 舒 分卷阅读306 姝往前走,站到舒正楠面前,心疼的看着他消瘦的脸,却又有些埋怨的情绪夹杂:“如果知道会是今日这样,当初你会不会放弃刺杀,带着我们离开京城?” “傻丫头,这世上哪有如果?”舒正楠眼中闪过愧疚,“舒家与薛鉴不共戴天,我做不到苟且偷生。” “我知道大哥有自己的骄傲,”舒姝道,“可是,你身上还有舒家再次振兴的责任。” “舒家?”舒正楠摇摇头,“世上再无舒家,如何振兴?姝姝,你莫要听薛鉴那厮胡说,他是在骗你。” “如果不是骗呢?如果舒家的族人好好的呢?”舒姝问,“大哥是否会放下仇恨?” 她已经被磨得精疲力尽了,一代代的恩怨为什么就不能了结,而非要斗得一个你死我亡?他们都是她在乎的人,希望他们好好地。 舒正楠并不相信舒姝的话,认定是薛鉴在骗这单纯的妹妹。 “姝姝,为何你信他?” 舒姝低下头,视线中是桌上的几册书籍,想来是舒正楠翻了好多遍,书皮边已经翘了起来。 “那大哥为何不信我?你以前不这样,我说什么你都说好,我想做什么,你也会帮我。” “你得明白,这件事情不一样。”舒正楠也想劝说舒姝,想要把她从薛鉴的影响中拉出来。 “一样,”舒姝抬头,对上舒正楠双眼,“只要你愿意去看一看,就会知道了。” “姝姝?” “舒家族人没有事,并不会发配去流放地,而爹,一年后也会回来。”舒姝和盘托出,但是她知道大哥不一定会信,“只要你去看一看。” “你……帮他说话?”舒正楠一脸心痛,“你忘了舒家怎么倒的?” “我全记得,但我也知道,没有他我已经死了,没有他,嫂嫂和询儿也死了。”舒姝嘴唇颤抖,声线不由自主提高,“大哥如何知道我跟他的事?” “是……”舒正楠不会说出。 “陆家,是不是?”舒姝娇艳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你去相信一个不守婚约的人,却不信一个真的帮了你的人?” “你怎么知道?”舒正楠第一想到的就是,他们这群刺客出事了。 “我当然知道,”舒姝自揭伤疤,却已经变得有些麻木,“因为就是陆家把我送给薛鉴的。” 她看着他,眼神没有闪躲,她要让他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幸亏是薛鉴把人给扣住了,真这样下去,舒正楠肯定会被陆家害死,而他还当对方是好人。 舒正楠皱了眉头,身子晃着,手臂撑住桌面才堪堪稳住。他不敢相信听到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的情景…… “大哥还是不信吧?”舒姝问,“那你可以去问齐忠安,许嬷嬷,再不然,其实连大嫂都知道。” “别说了……”舒正楠抬起自己的手阻止,心里仿佛一把小刀在一道道的划着,痛不欲生。 可是舒姝不想停,她要让他知道错得多离谱:“你以为他想从你这里知道什么?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你们都隐藏的很好?你就不想想,真的没了他,京城会怎样?” 舒正楠跌回椅子里,抬手扶住额头:“我……” “大哥是想继续留下来和他相斗,还是去和族人相聚,带着他们重建家园?”舒姝语气平和下来。 “我不能说,那是多少条人命,他手段狠辣,不会放他们。”舒正楠顾虑着,犹豫着。 舒姝并不再问,她相信大哥会相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大哥,你知道刘老夫人在哪儿?” “什么刘老夫人?”舒正楠抬头,“我并不知道,他也问过一次,我就回了句:人死了。” 舒姝摇头:“抓到你的那晚,刘老夫人被人刺杀,就是和你一起的刺客做的。” 看着舒正楠并不像是知道此事,反而像是人故意推过来陷害的,她也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没有,大哥怎会对一个老人下手?”舒正楠摇头,“人都那般年纪了,这些人如此心狠?有仇有怨就朝薛鉴去,对付一个老人?” 舒姝自然知道大哥的性子,也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陆家的事,可是看来舒正楠知道的并不多,想来人家也是防着他的。 “大哥,嫂嫂和询儿在法恩寺,你放心 分卷阅读307 。有些事会水落石出,你暂时先留在这儿,我会常过来看你的。” 舒正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舒姝离开了密室,踩着石径,一路无话。 “你晚上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趟。”薛鉴攥上人的手,他的手总是比她的暖。 “去哪儿?”舒姝问。 “去找西域的那种药,睡美人。”薛鉴咬重后面三个字。 。 。 。 翌日,天气阴霾,为群山之间的皇陵笼罩上一层阴森。 而不远处就是一座宅院,为先太子守墓的妃嫔就住在那儿,院墙外是面无表情的侍卫,而院中的几个女人也是个个素衣素服,甚至发上无一点饰物。 薛鉴独自一人往皇陵走,前面路上站着一个清灰僧衣的老尼。 “安清师太。”他主动对着人欠身道了安。 安清身子还算硬朗,眼中是周围群山,大楚薛家的先人俱是埋葬在此。 “姝姝没来?”她问。 “留在下面宅院了,”薛鉴走到安清身旁,“你让我做这些是何意思?” “苏太后是个母亲,她只想看看她的孩子,对于献王也不是难事,”安清转着手中的佛珠,“两人会感激你的。” “我以为师太已经不理俗世了。”薛鉴道。 “贫尼只是过来说两句话,说完就回法恩寺。”安清说着,便看去不远处的一片林子。 林子里走出一个灰衣婆子,谨慎的藏着半个身子在树后面。 薛鉴背在身后的手攥起,看着那婆子由最初的谨慎变得脸上惊喜,快步往这边跑来。 “林中有间屋子,人这两日就在皇陵这边,所以,献王该谢谢苏太后。” 说着话,卢妈妈已经跑到跟前,直接双膝跪在地上:“公子,你来了?” 84. 第 84 章 薛鉴已经顾不上许多, 快步往林子里走去,后面卢妈妈赶紧爬起来跟上去。 安清看着人匆忙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尽管外表如何的冷漠, 可是人心中还是有他在乎的。 一个小尼从一旁走过来, 扶上安清的手臂:“师太,现在怎么办?要去苏太后那边吗?” 安清摇摇头:“不去了, 只希望薛家的子孙以后不要相互残害,你来我往的总归需要个结束。” 小尼听了这话似懂非懂, 也多少好奇安清会离开法恩寺出来, 她听说过这位昔日的贵妃入了寺后, 就再没有离开过。 “回去吧, 剩下的事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安清缓慢的移着步子,“寺里不是还有一个人一直不走吗?” “师太是说陆夫人?”小尼问, “早上见她去过主持那儿,许久也不曾出来。” “她啊?”安清捏紧胸前那串佛珠,“本以为给她说了那么多, 她会明白……算了,随她吧。” 。 这边, 薛鉴到了林子里的小屋, 那是一处比较隐秘的所在, 掩映在一片苍翠之间并不显眼。 他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让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简单的床铺上躺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 静静地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 薛鉴轻步走过去,弯下身子伸手去探人的额头。他试到了她的体温,可是不见人有反应, 他想要叫醒她,可是又怕打搅她休息。 外间有了动静,那是卢妈妈跟了进来。他站直身子,收起脸上神情,走去外间。 “公子……”卢妈妈一脸惭愧,握着双手默默垂下头,“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老夫人。” 薛鉴看着眼前人,身形憔悴,发丝凌乱。其实不过是个没有能力的妇人,能带着老夫人出来已是不易,他又怎么能怪罪与她? “不是你的错,那些人是冲着本王来的。” 卢妈妈心里震惊着,原先一路过来她也猜测过薛鉴的身份,以及最后被人藏在这皇陵之中…… 薛鉴现在也没打算隐藏什么:“当日之事是怎样的?为何就来了这里?” “那 分卷阅读308 日下雨,老头子去街上拿给念巧的东西,我在家中收拾,”卢妈妈说着,“突然有什么动静,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外面一个姑娘来了。天黑看不清,我以为是舒姑娘,因为那儿只有她和念巧知道。” “那女子是谁?”薛鉴问,他相信一定不是舒姝。 难为人家安排的如此周到,不但送了一枚珠钗,还真叫了一个女子假扮。也是,要是那街上有人看见,可不就证实了? “当时她一把推开大门,紧接着几个凶悍的人闯了进来,墙上也有。”卢妈妈想起当日,至今惊魂未定,“我记得公子的嘱咐,不要信任何人,就赶紧跑回屋里关紧房门,带着老夫人从屋后小门跑出。” “后来呢?”薛鉴问,半垂的眼眸隐藏了浓浓杀意。 “无路可走,老夫人年纪大也跑不动,她一定推着我让我先跑,我只能……”卢妈妈叹了口气,“我只能拉着她跳到河里,想着或许能有生机。” 薛鉴知道卢妈妈的往事,他是从老夫人那里听来的。年轻时,卢妈妈因为会些水性,才从阴暗地儿逃出来的。 卢妈妈又道:“我知道前面通着运河,只要到了运河就会有救。逃是逃出来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京城的路,身在何处更是不知,也不晓得公子你在哪儿……” “是本王疏忽了。”薛鉴知道后悔无用,便也不多说。 “老夫人当时晕了过去,天那样冷她肯定扛不住。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法恩寺的主持。”卢妈妈道,“我听老夫人说,主持师太正在京城一户人家,为信徒讲经,我就赶紧打听着去了。” “是主持把你们送到这里的?”薛鉴问。 “原本主持是想带我们回法恩寺,后来她说寺里不合适,就把我们安置在这里。”卢妈妈说清了来龙去脉,心底的那点疑惑也在最后问出:“公子真的是献王殿下?” “是,”薛鉴点头,“这些年来,辛苦你们夫妻俩了。” “并不辛苦,是我们该感谢殿下给了我们安身之地。”卢妈妈道,“不知……我家老头子他现在如何了?” “他没事,会安排你们相见的。”薛鉴道,不仅如此,他还会给他们贵族的身份,许多的赏赐。 卢妈妈放心了,又道:“老夫人应该需要静养,现在大多时候都是昏睡,就算醒来也还有有些迷糊……” “知道了。”薛鉴站在门边,看着昏睡中的外祖母。 他相信人会好起来,而在这之前,就让他来好好修理一下那些人。 卢妈妈抬头,看见了薛鉴嘴角若有如无的笑,身子一冷,头皮开始发麻。 。 皇陵下的宅院,苏太后抚摸着薛章的脸,眼泪充满眼眶,鼻尖发红,但是嘴边挂着笑。 “长高了。” “母后,我搬过来跟你住好不好?”薛章像以前那样,想让母亲抱着他,甚至伸出手换上她的脖子。 苏太后脸色一变,连忙道:“皇上别说这种话,你长大了。” “可我害怕,”薛章很委屈,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寝室太大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们都不跟我说话,一个个的就像木头一样。” “不能这样,宫人有自己的职责,怎能随意说闹?”苏太后也是心疼,她根本不想让孩子做什么皇帝,这个皇帝能做几日谁敢说?她每日都在担忧,害怕唯一的孩子会出事,而没有人会帮他。 “那你跟我回宫好吗?我想你,我去求皇叔好不好?”薛章紧紧攥着母亲的衣领。 苏太后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舒姝,又把视线落在薛章身上:“皇上,是舒姑娘带你来的?” “是,”薛章点头,“当初我想见母后,求她跟皇叔说情的,你看皇叔答应了。” 苏太后摸摸薛章的脑袋,一脸慈爱:“那边有点心,是母后给你做的,去吃吧。” 薛章点头,朝着院子里的小亭去了,一身普通的衣裳,像是平常人家的小公子。 舒姝见着苏太后向自己走来,隔着几步远已经看见了人眉头间的忧愁。其实苏太后与舒家是有关系的,算是舒家的一位表姑娘。 “姝姝参见太后。”她叠起双手想要对人行大礼,一双手连忙拖住了她的手臂。 “表妹不要这样。”苏太后道,“你能带章儿过来,哀家很开心了。听闻了些外面的事, 分卷阅读309 说是表弟他……咱们这一大家子,可真是波折。” “太后莫要忧虑,事情总会水落石出。”舒姝安抚了句,许久不曾见这位表姐,不想人已经憔悴至此。 苏太后笑笑,苍白的脸看去薛章:“哀家只想他平安长大,一些事情经历过了,才知道有多凶险血腥,如果可以,就做一对平民母子,没有争斗阴谋,简简单单的。” “皇上肩负着大楚。”舒姝道,能听出苏太后言语中的沧桑。 “大楚?”苏太后摇摇头,“何需他这样一个小孩子来肩负?姝姝也看得明白,还说这种假话吗?” “太后恕罪。”舒姝自然知道,薛章是握在薛鉴手里的,这个小皇帝只是个摆设,脆弱的很。 “你我姐妹,自来感情也好,”苏太后抓上舒姝双手,端庄的脸上带着激动,“你帮我跟他说,章儿不要这皇位,让我们母子做庶民吧?” “可这些,是皇家的事。”舒姝委婉道。 苏太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唐突,遂笑着收回手,对今日带着薛章来这儿表达了感激。 。 回京的马车上,薛章累极,躺在马车一侧的软毯上睡着了。 薛鉴视线落在孩子恬静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姝坐在一旁,心里记挂着刘老夫人,万没想到人会在这里。听薛鉴说,这是安清师太安排的。 “好像要下雨,”薛鉴道,“去年冬就多雪,今年雨水也会丰沛。” “应该是风调雨顺的一年。”舒姝道。 薛鉴伸手揽过舒姝,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安清师太的意思,是让我放过苏太后母子,你觉得呢?” 他犹豫,因为当年他就是离开京城才有了今日,他担心真要放了薛章,会不会让这孩子成为另一个自己? “我不知道,”舒姝摇头,这件事上她不能乱说,“抛弃国事的话,殿下觉得如果是单纯的家事,会作何处理?” “小狐狸。”薛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眼前先把最重要的事处理了。” 舒姝听见了习惯的口气,知道薛鉴是想动手了。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这一次他想那些人换一个死法。 马车到了城门前,正见着一行队伍出城,领头的骏马上是一位年轻将领,英姿飒飒。 他见到马车,率领跟随的兵士一同下马,对着马车抱拳行礼。 “下官陆泽封见过献王殿下。” 舒姝本想掀帘子的手停了下来,没人知道她已经出了地牢,这次去皇陵也是薛鉴偷着带上她。她看去薛鉴,对方也在看她。 “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他不守皇宫,出城做什么?”薛鉴扫开衣袍上的褶皱,“本王让他去别院办一件事。” 舒姝点头,心里不解能派的人很多,为何选陆泽封? 就见薛鉴一笑:“本王做的套子姝姝从来不想钻,那就换做别人,看他钻不钻?” 说完,他掀开门帘下了马车。 85. 第 85 章 薛鉴站在城门处, 看着眼前整齐的一队人马,以及毕恭毕敬的陆泽封。 “北国的使节这次来的不少,别院那边劳烦陆指挥使了。”他双手背后, 一身青色衣袍翩然。 陆泽封抱拳领命:“说是还有十几日才来, 为何这次准备这么早?” “皇上这次会过去,周遭的安全不能马虎, 更何况这次北国来的还有一位皇子。”薛鉴道,“这些日子, 陆指挥使就留在别院吧。” “下官领命。” “去吧。” 一行人上了马, 沿着官道往城外而去, 马蹄经处, 扬起阵阵尘土。 车厢里,薛章已经醒来, 揉揉眼睛坐起,见着身边没有了母亲,一张小脸儿垮着。 正好薛鉴进来, 薛章更是坐着规规矩矩的,两只小手攥紧放于自己的腿上。 “皇叔。” 薛鉴嗯了声便自己坐好。 马车重新前行, 跟随的侍卫队伍浩浩荡荡。 。 分卷阅读310 法恩寺,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 舒询站在檐下接着雨水玩儿, 手心里满了, 就甩干净继续接水。 一连待着几日, 姜晴娘的心里越来越烦躁, 无数次她想离开这座寺院, 回去京城打听舒正楠和舒姝的消息。就像现在,她又站起来冲到了门边。 “娘,你要去哪儿?”舒询赶紧拉住母亲的袖子。 “询儿……”姜晴娘蹲下, 抱住孩子,心里遭罪的火烧一样,“娘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 她深吸一口气,想将心中的闷气呼出来。这两日,她也看清楚一些,陆夫人和薛珍一直留在寺院,总是找些机会过来同她说话。 听着是些关心的话,可是说多了就难免不让她起疑心。舒家倒了那会儿,可没见人这么好,而且舒姝也说过,这世上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这时,安清师太回来了,身旁的小尼为人撑着伞,另一手扶着。 终归是年纪大了,加上许多年不曾离开寺院,人来回这一趟皇陵,好像用尽了气力。 安清习惯的坐在自己念经的蒲团上,手里转着佛珠。 姜晴娘帮人倒了水,请放在一旁:“师太,是不是累了?” “晴娘,你坐下。”安清眼神示意了自己对面的蒲团。 “是。”姜晴娘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搭与腿上。 “这几日你能静静的留在这边,做得很好,以后做事情切记沉得住气。”安清道,脸上难得出现笑容,眼睛中早已洗去昔日的沧桑,“你和询儿留在这里,没有人敢把你们怎么样。” 姜晴娘现在明白了,其实这座寺院对她们母子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不离开这儿,就不会有人敢怎么样。 安清双手紧攥佛珠,又道:“我当年犯了不少孽债,许多年了,也不知道偿还清了没有。” “都是过往了,你不要介怀。”姜晴娘劝了句。 当年,安清一步步升到贵妃,傲立后宫,将处于颓势的舒家重振,要说她干干净净的没有手段,那是不可能的。见到的,见不到的,手里也是不少的人命。 “舒家会再起来,但是不要再去争权夺势了。”安清道,皇家会忌惮某个家族的强大,尤其是这个家族的女儿还在后宫。 她当年就是如此,所以她就算多么渴望,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 姜晴娘听了这话有些不解,舒家现在几乎彻底散了,如何再起来? “师太,京城里要怎么办?正楠和姝姝还关在牢里。” “这些事会有人做的,你就看好询儿。”安清说完,疲惫的闭上眼睛。 。 接下来的几日都很安静,晚上薛鉴也很少再出去,自从舒正楠被抓后,刺客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再没出现。 而密室中的舒正楠也安静了许多,舒姝是时常过来与他说话。 “齐仲安被革职了?”他问,最开始的被抓,他心存芥蒂,可是也知道齐仲安不是个卖友求荣之辈。 “对,”舒姝坐在一旁削着苹果,“我觉得正好可以准备亲事。” “是,他也拖了两年了,幸亏人周家还愿意。”舒正楠道,看着长长的苹果皮若有所思,“舒家族人现在在哪儿?” “他没说。”舒姝摇头,她相信薛鉴,因为他说的会做到。 兄妹俩正说着话,门从外面开了,薛鉴走进来,一身暗红色的朝服,好像一团凝固了的血迹。 舒正楠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将妹妹藏在身后。 “姝姝,走了。”薛鉴无视母鸡护小鸡一样的舒正楠,看着吃水果的姑娘。 舒姝站起来,放下一半的苹果:“去哪儿?” “看好戏。”薛鉴笑着,“钦天监算过日子,今天是个献祭的好日子。” “献祭?”舒家兄妹异口同声。 这个词听上去就带着浓浓血腥气,很早以前献祭用过活人,现在改做牛羊祭祀,可是今日不过普通的三月,并不是什么大日子,清明节还有近一个月…… 薛鉴遂笑了笑:“错了,是接待北国来使,你跟我去皇家别院。” “去那儿?”舒姝想起了从皇陵回来时,在城门处碰到陆泽封,以及当时薛 分卷阅读311 鉴说的话。 “对,走吧,先去换身衣裳,那边现在是最好看的,一团花海。” 舒姝朝着人走去,一旁的舒正楠总是不放心,也被关在这种地方太久,憋得厉害。 薛鉴转身,舒姝跟在身旁,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出门去。 “等等!”舒正楠叫了一声,袖下的双手攥起。 薛鉴回头,没有情绪的看着:“你在叫本王?” “我妹妹……”舒正楠的喉咙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上不来也下不去,“我要知道真相,如果是我错了……我舒正楠就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真是一身……”薛鉴的话到了一半咽了回去,要不是他的小姝姝在这儿,他会这样客气?“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这些日子,舒正楠表面不显,可是心里也受着折磨。 如果妹妹说的是真的,父亲和族人都不会有事,那么他做这些就是错的,是被人利用。 薛鉴转身拉着舒姝走出门去,舒正楠颓然的松了双手。 “那就跟上吧!”长长的走道上传来薛鉴的声音。 。 阳春三月,前些日子的雨水滋润,现在的皇家别院掩映在一片花海之中。 正值好时节,年幼的皇帝也来到这里,接待北国而来的使节。这别院正是用来安置来使的临时住所,待准备好,就让人进京。 随行而来的不少当朝众臣,皇族的家眷也来了不少。 周边正是百花盛开来,夫人姑娘们乐得聚在一起赏花说笑,一片其乐融融。 “临池阁”,薛章坐在正座,一身龙袍。 身下两旁站着大臣们,商议着晚上的宴席。 “九王的意见呢?”薛鉴站在薛章身旁,一般都是他来问话,小皇帝只负责点头,然后下旨。 九王走到正中,双手交叠行礼:“臣以为,这宴席之事交给臣等就好了,陛下可以早些回京。” 薛章抬头看看薛鉴:“皇叔?” “皇上,可以按九王的提议。”薛鉴道,“外邦使节已经见了皇上,便让臣来做剩下的事吧。” “还有,”九王又道,“这些女眷也不合适留在别院,届时一起回京吧?” “这个……”薛鉴看着下面站着的九王,“别院有一座单独的宫殿,可以留给女眷,她们又不是来见使节的,只是游玩,去留随意。本王听说陆夫人和薛珍也来了?” “是。”九王道了声,“陆指挥使一直留在这边,想来家里人惦记,便从法恩寺过来了。” 薛鉴笑笑:“九王的这个女婿当真是个人才,做什么事情都井井有条。” 他正身站到薛章面前:“皇上,臣以为陆指挥使做事尽力,有功当奖,为他晋升一级吧?” “好,皇叔以为何等官职合适?”薛章问。 “右金吾卫上将军,负责京城兵力巡逻及部署。”薛鉴直接说出。 底下大臣轻微吸气声,纷纷对九王送去道贺的目光,羡慕人家有了这样争气的女婿。 薛章的头顶晃着冕旒,同意了薛鉴的提议。 。 夜晚到来,处处张灯结彩,尤其是前厅,一番热闹景象,中间舞娘翩然,身子软蛇一样。 薛鉴坐在主座旁边,薛章在过晌就往京城回去了,这里全是薛鉴在主持。北国使节和一众大臣落座于四边。 厅外不远处,一个小太监弯着腰走在路上,臂弯里搭着一柄拂尘,琉璃宫等的盈盈光线落在她的脸上,竟是一章出奇夺目的娇颜。 舒姝抬手扶正太监纱帽,她的头小,帽子总是往下掉,时不时的就要扶一下。 “你赶紧回去!” 树丛后的动静让舒姝停了脚步,她当然记得这个声音,正是白日里刚升职的陆泽封。 她放轻了动作,干脆藏在假山的空隙处。偷着来到别院,可别让人发现了才好。 就听树丛后传来女子娇滴滴的不满:“可是我担心你,你都好久没回家,我和婆婆才过来看看你。” 说话的是薛珍,她貌似委屈的往陆泽封身上靠着,伸手去缠上他的手:“现在让我 分卷阅读312 回去,城门都关了。” “你别胡闹,在这里只会添乱。”陆泽封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耳朵也警惕的听着周边动静。 薛珍哼了声:“现在嫌我胡闹了?你心心念念的舒姝就不会胡闹对吧?” 陆泽封想抽自己的手:“我现在要去前厅,不出现的话他会起疑。” “怕什么?”薛珍干脆趴在陆泽封身上,双臂圈上他的勃颈,凑去人的耳边,“反正他就快死了。” 86. 第 86 章 舒姝身子单薄, 正好卡在假山的缝隙,树丛后两人的谈话清晰落入她的耳中。 相较于薛珍的明目张胆,陆泽封就显得谨慎许多, 他用手捂住薛珍的嘴, 低声责斥:“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薛珍哼了声,像一块黏糖一样贴在人身上, 不满于人对她的态度。她自认对眼前男人做了许多,可是人始终不与她交心, 甚至还带着一丝提防。 陆泽封似乎感受到薛珍的不满, 遂松开手, 劝说道:“这里凶险, 你和娘在午夜之前离开这儿。” “夫君,若是这次事成, 你可就不是单单一个右金吾卫上将军了,我让父王封你做振远大将军。”薛珍道,“你再不用看薛鉴的脸色, 受他的气。” “所以,事情不能有一丝闪失, 你听话。”陆泽封道, “到时候刀剑无眼, 这座别院怕是成为一片炼狱……” 舒姝听着这一切, 吓得捂住自己的嘴, 大气不敢出。 那两人说话的意思可是今夜要对薛鉴下手?而且是九王和陆家联手。振远大将军那是天子才能册封的, 是说九王又谋逆之心…… 偏偏这时, 她藏身的地方有了轻微声响。一只大狗从洞口前走过去,黑暗中是它哼哧的声音,毛骨悚然。 舒姝心提了起来, 这狗应该是陆泽封的,当日她在他的那座宅子里见过,就是这个体型。况且现在别院中有使节,别的人是不可能放狗的。 她不敢有一点动静,而树丛那边是薛珍娇滴滴的声音,甚至听到陆泽封乱了气息…… 不想那狗却去而复返,仿佛知道假山这里藏着人,它的鼻子嗅着,到了舒姝的藏身处,随后咧开嘴呲着牙,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舒姝只能继续往石缝里挤,可是此处也就只容她藏身而已,去路早就被大狗挡住。 那狗见人怕它,更加凶狠,直接弓着身子往石缝进去。 千钧一发间,舒姝甩了拂尘先把狗给逼了出去,然后赶紧掏出一个小盒,开了盖子直接往狗鼻子上倒去。 一阵飞尘带着薄荷的味道,那狗儿被刺激的味道伤到,立即掉头跑开,就如遇到了极大的危险一样。 舒姝不敢松气,幸亏身上带着一些想涂脸的黄粉,现在全用来对付狗了。 那狗呜呜叫着委屈,窜回到陆泽封身边。 陆泽封看着假山处,起了疑心,一把推开还想缠绵的薛珍。 薛珍不满,攥了攥手心:“夫君这就想推开我了?” 陆泽封皱眉,眼睛盯着假山,心里烦躁身边的女人拎不清状况,就方才这些话被人听去了,可就全完了。 他没管薛珍,手摸上腰间佩刀的手柄,轻轻往假山走进。朦胧中,那假山安静的诡异。 舒姝知道在这里等着就是死路一条,想着不若拼一把跑出去…… “咔嚓”,一声枝条折断的声音。 紧接着,不远处跑出一个人影,慌慌张张的往前厅方向逃去。 陆泽封被吸引了注意,随即一个口哨,大狗便飞扑上去,将逃跑的人直接摁在地上,嘴里带着腥气的口水滴滴哒哒的落在人脸上。 “大人饶命,老奴什么都没听见!”那人的声音发尖。 舒姝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身子僵硬,那是老太监,那个总是多做事少说话的老太监,薛鉴一直让他照顾她…… 很快,老太监没了声音,是薛珍直接上去,拔了陆泽封的刀将人杀了。 舒姝捂住嘴,她踩着假山的凸起慢慢爬到上面,看清了不远处的一切。 分明离着前厅不远,这里却没有一个侍卫,太不寻常了。而薛珍现在也不再扮成心善柔弱的美娇娥,杀 分卷阅读313 起人来眼都不眨。可怜那老太监没了生息,被陆泽封拖去了隐秘的树丛。 舒姝看着老太监方才的位置,那里离着陆泽封较远,如果偷偷摸走,或许可以。所以老太监是在救她?因为当时陆泽封是想朝着假山来的。 显然这样的变故不在陆泽封的算计之内,看着薛珍也更多了几丝烦躁:“快走,别再胡闹!” 薛珍知道人是生气了,想着方才明明帮了他:“那我回去。” “不止回去,和娘一起离开。”陆泽封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别院部署,家里的事无法顾及,现在这等关键时刻,怎能分心? “好,我们走。”薛珍转身离开。 “往北走,别回京城。”陆泽封叮嘱道,“会有人护送你们,等着我去接你们。” 前厅的丝竹声不断,想来那歌舞正是最好看的时候。 舒姝从假山上下来,看了眼藏尸老太监的地。她甩了下拂尘,怎么有些人害了人就想跑吗?她觉得这种人该受到惩罚。 。 薛珍回到房里,陆夫人正在翻着佛经,好像今日就是平常日子。 “周夫人的这本经书真是无趣,全是讲一些说不通的。”她扔下书册,看着进来的薛珍,“去哪儿了?” “去找夫君了,他要咱俩赶紧离开,说是刀剑无眼。”薛珍道,便想着进自己屋里收拾。 “且慢,”陆夫人制止,“咱们就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才来这儿的,现在深夜离去,岂不正好被人怀疑?” “夫君说他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 陆夫人冷嗤一声:“那你裙子上的血迹怎么回事?还不是被人发现了?” 薛珍低头看,百褶榴花裙上果然溅上了血点子,不由得恶心皱眉:“那咱们怎么办?”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就等着看。真要败了,你以为能逃到哪儿?”陆夫人伸出五指,抓皱了那本经书,“或者,我们可以见着九王登基呢?” “娘说的对,都已经安排好了,万无一失。”薛珍笑着,“我先回屋了。” 这时,婆子端着茶进来,放在桌上:“夫人,少夫人,茶来了,新春最早的贡茶。” 本想离开的薛珍正好口渴,便又坐下同陆夫人喝了两盏,才回到屋里。 后院这边全是女眷,白日里游园尽兴,此刻又在等着晚上午夜的焰火,纷纷结伴饮茶赏月色。 小太监身影单薄,带着身后的一串儿宫婢,为每间房里的夫人和姑娘都送去茶水。 西面的那间房灯火最为明亮,却又最为安静,守门的两个婆子凑在一起说着话,感叹着别院的奢华。 “我们这边已经送过了。”一个婆子道。 小太监弯腰垂首:“正好剩了些,就给了两位妈妈吧。” 两个婆子一听这好事还能轮到自己头上,当即便弯腰回礼道谢,顺便接过了托盘。 小太监带着人离开了,嘴角是好看的笑,只是一张脸黄黄的带着病容一般。 她抬头看着深远的夜空,心里流淌过什么。就在半年前,她也喝过这样的茶,然后被人送进了献王府,今日轮到她们了。 。 亥时,前厅还是一片热闹,觥筹交错。 后院的女眷已经有人扛不住睡意,进到房中休息。 汤泉院中,小太监就着池子里的温水洗干净脸,露出了白玉无瑕的面容。 “我不想走。”舒姝站起来。 薛鉴走到墙边,那是一座衣橱,泡汤泉的人都会把衣裳挂在里面。可他这次不是来泡汤泉的,做的是更重要的事。 他的手指在橱板上摸着,然后往里一摁,那衣橱便缓缓挪开,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暗道。 见人不说话,舒姝走去人跟前:“我听到他们说了,千真万确,你不能留在这儿。” 薛鉴回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我知道。但是你不能留在这儿,从暗道出去。” “九王有谋逆之心!”舒姝又道。 “那就让他们看看,这大楚到底在谁的手中。”薛鉴勾了下嘴角,把人轻轻推进暗道,“我要回去了,免得被人起了疑心。” 分卷阅读314 舒姝拖着烛台站在密道,随后眼前关上入口,连着那人也被隔在里面。沿着长长的暗道出去,就在她离开的时候,已经发现别院中开始有动静。 一路走着还是心有忐忑,长长的暗道好似没有尽头。明明花开春夜,到处弥漫香气,可接下来是不是就会被血腥取代。 出口是一处半山腰隐秘的石洞,舒姝剥开那一团藤蔓才走出来。 皎洁的月光下,洞口外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静静的好像要融入黑夜般。 听见动静,他回头来叫了声:“姝姝?” “大哥?”舒姝也是诧异,薛鉴说洞口会有人接应她,可是没想到会是舒正楠,“你怎么在这儿?” 舒正楠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把佩刀,利索的身上是一套黑色劲装:“我在这里等你,他说……你会来。” 舒姝现在也无暇跟大哥多说什么,赶紧几步到了洞口外,看去山下的别院。 一片动火通明,隐隐约约的鼓乐声,想必那前厅还在歌舞。 “现在什么时辰了?”舒姝问。 “应该快到子夜了。”舒正楠将舒姝往后拉了拉,“别往前,你不知道暗处到底有没有人。” 舒姝转头看他:“那大哥你站哪一边?” 她知道大哥一定会隐瞒一些事情,也猜到他当初可能是被九王的人所救,因为那片有金矿的封地就是与北国的边境处。 舒正楠攥紧了佩刀,深深凝望着从小疼爱的小妹,道:“大哥永远站在姝姝这边,所有想伤害你的,大哥都不会放过。” 正在这时,别院里有了动静,巨大的烟火台子上走上去一个人,手里持着一个火把,是薛鉴。到了子夜放焰火之时,他要点燃火线。 “嘭”,烟火腾空绽放,随之那台子轰然崩塌,瞬间变成火海一片。 87. 第 87 章 别院中火光翻滚, 舒姝瞬间愣住,抑制不住的转身往山洞里跑去,她要回去, 回到别院找他! 舒正楠连忙跟上去追, 伸手将人拉住:“姝姝,你不能回去!” “啊……”舒姝喊了一声, 眼泪如崩堤的湖水,“哥, 他怎么了?” “姝姝?”舒正楠不敢松手, 抬手捂住妹妹的嘴, 怕人的声音引来什么。刚才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那台子上的人影在烟花腾空的时候,直接被炸起的火给吞没。 那样的情形, 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一点希望都无。 舒姝瘫在地上,灵魂像被抽走, 心也被揉烂。泪眼中,她无助的看着那团藤蔓, 双手抠在地上, 往那里爬着。 “你别这样?”舒正楠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妹妹, 心里难受, 原来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那个人吗? 他伸手从地上扶起她, 不会让她再回去别院。现在那里的情况很复杂, 而他也知道薛鉴肯定事前会准备什么, 但是人是否想到,陆泽封会在烟火台子上藏好炸.药? “哥,他是不是……”舒姝一脸泪痕, 无法接受刚才看到的一幕,心如刀绞。 “你别急,现在咱们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我相信他会有安排的……”舒正楠道。 舒姝摇头,她很不确定:“可他没料到,九王安排的不是关外过来的那批刺客,而是埋了炸.药。我劝他了,说陆泽封想害他,可他说……” 这时候,已经能听见山下的喊杀声,熊熊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舒姝踉踉跄跄的扶着洞壁走去外面,看着别院方向:“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不是说擒贼先擒王……” 滔天火光中,奔跑的人,冰冷的刀剑相碰声,分不清是刺客还是侍卫。 眼前一黑,舒姝直接栽倒地上,身子落在软软的青草上。 “姝姝……” 。 一个很长的梦,在黄沙漫天之地走着,却总也没有尽头,脚步像被锁住了,无法往前,就算心中焦急自己有要去的地方,可就是做不到。 舒姝很难受,两只脚蹬踏着。 “啪”,一声脆响,瓷碗掉在地上碎裂,连着里面的水撒了满地。 舒姝悠悠睁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暖黄的床幔 分卷阅读315 ,精致的铜勾,好看的紫落花雕刻…… “嫂嫂……”她歪了下头,看着正蹲在地上收拾的姜晴娘,可是脑海中瞬间就想起了别院的那团大火,以及吞噬的人影。 姜晴娘闻声,赶紧站起来坐到床边:“你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舒姝只觉得浑身无力,撑着手臂坐起来:“这是……” 小小的屋子一目了然,旧桌子,半开的窗扇能见到院子里的大槐树,枝繁叶茂。这里是宁安巷的家,她回来了。 “你吓死嫂嫂了,都睡了一天一宿。”姜晴娘仔细看着人,“你……你大哥带你回来的。” “大哥他去哪儿了?”舒姝问,她其实还想问,但是又不敢问。 “在正屋和齐仲安说话,人家是来送喜帖的,说是下个月成亲了。”姜晴娘道,“赶紧好起来,念巧也快嫁人了。” 舒姝低下头,看着被面,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砸在被面上晕开,心里的痛慢慢扩散。 姜晴娘见人哭了,心里也明白了。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也有过,甚至想过轻生…… 院子里有了动静,是齐仲安要走了,舒正楠出门相送。 “嫂嫂,我想自己躺会儿。”舒姝重新钻回被子里,眼睛一闭,两串晶莹泪珠滑落。 姜晴娘刚想说什么,闻言便嗯了声,就收拾了地面出了东厢房。 舒姝躺着,整个身子藏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想自己还有茶坊,还有家人,可是一切都没办法让她提起精神。 门开了,舒正楠走进来。 他站在门边,看着床上的一团被子,叹了口气:“外面春色正好,想不想和询儿去放纸鸢?” “不去。”舒姝蔫蔫的道。 舒正楠不好直接走去妹妹窗前,只能寻在桌边坐下:“真不去?” 床上的少女没有回应他,好像以前在太傅府她偷懒,躲在床上装睡。 “好,就算你不去,耍性子,我还是不会让他进咱家的门儿。”舒正楠边说,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别以为他身份了得,我就会妥协。想娶我妹妹,没那么容易!” 舒姝睁开眼,慢慢转头看着桌边悠哉喝水的人:“大哥……” “怎么了?你心软,会听他的花言巧语,我可不会。”舒正楠放下茶碗,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儿,“你受了这么多苦,我不会便宜那小子!” “他……怎么样了?”舒姝眼睛一眨不眨,心乱的她已经无法断定大哥说的人是不是他? “怎么样?”舒正楠冷嗤一声,“昨晚来过,今早又来过,全让我赶走了。” 此时,正巧许嬷嬷进来送药,听见兄妹俩说话,忍不住就插了一嘴:“公子也是的,人家好歹是皇族献王,你就当着众人把他挡在外面?” “他没事?”舒姝蹭的坐起来,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许嬷嬷赶紧上前:“我的姑娘,你现在身子很弱,先别下来。” 舒姝哪听得进去,抓住许嬷嬷的手臂,一双眼睛大大的:“嬷嬷说,献王来过?” 他没事吗?她明明看到烟花台炸开的,人当时就被卷进火海…… 许嬷嬷心疼的摸着舒姝的脸:“瞧你担心的,他没事儿,想来看你,公子没让。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你未出阁,按规矩他不能进来。” “没事儿?”舒姝笑着,泪水又掉了下来。 “赶紧把药喝了,不让人进咱门,咱可以自己出去找。”许嬷嬷笑着。 舒正楠皱皱眉头:“嬷嬷,你尽教她这些,以后可还管得住?” 他说这样说,但是口气很平和:“要是休息好了,大哥晚上带你出去,有好些人惦记你呢。” “我?”舒姝死灰一片的心现在重新生机复苏,就连那晚苦药似乎也带着回甘。 “我家小妹真是厉害,居然认识了这么多人,”舒正楠感叹,相对于他一门心思复仇,这个妹妹却在为一家人生存而付出,也许他真的错了,“有个叫兰娇的姑娘,还有姓卢的一对夫妻……” 舒姝笑了,这些人都担心她吧?可是她现在更想知道事情的真想,所以很想见到薛鉴。 。 夜晚,天牢还是阴冷昏暗,这 分卷阅读316 里没有春日的温暖,更没有一丝绿色。昔日这里空荡荡的,此时却是每间牢房中都关了人。 九王因为谋逆大罪被关押在这儿,而王府已经被彻底封锁,只等审案完结,做出处理。 王府中搜出了龙袍,已经足以定他的罪,更不用说他还私开金矿,在关外养着自己的人马,京城的刺客便是出自他手。更大的罪名是,他半途派刺客截杀从别院归京的当今天子,不用想也知道他的一大家子要满门抄斩。 一起连带的还有陆家,陆家夫人与九王之间互通消息,两家更是联姻关系,金吾卫右将军陆泽封也参与其中。 继去年秋,献王雷霆手段拿下京城,今春又有薛家九王试图篡位,京城半年中一直处在动荡之中。 因此,当朝献王决定,新开的恩科考试将大批举用青年有志学子,此事交由吏部尚书齐仲安来办。 此消息一出,本因为京城乱事,而想退却的学子们重新收拾行囊进京赶考,京城的各家客店酒家也纷纷准备,迎接着外来的赶考学子们。明明才血腥几日,京城很快活力繁荣。 。 永安桥上,蒙蒙雨色侵染,青袍男子身子挺拔,单手擎着一柄油纸伞,好像是画中人物。 一身杏粉色的少女提着裙裾,踩着一级级石阶到了桥上,直接钻进伞下。 她抬头,雨珠尤粘在她的发上,一条粉色缎带揽着头发,挽出好看的样式,除此,发间再无一物,竟然是无比夺目的好看。 “又不带伞?”薛鉴笑着,抬起手为她擦着脸颊上的水珠。 看上那双深眸,舒姝仔细看着他每一处,又伸手拉起他的胳膊晃了晃……人是好生生的,就站在她面前,想起那晚的别院,不禁鼻子一酸。 “你没事?” “有事,”薛鉴看去路上,舒正楠很不放心的站在那儿,好像他会拐走人一样,“你哥老不让我见你,把我当贼防着。” “到底怎么回事?”舒姝问。 “就是本王赢了,他们输了。”薛鉴道。 这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中间做了什么全部省略,只要结果。 “我看到你上台子点了烟花,然后……”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你在半山那么远的地方,还是夜里,都能看得清?”薛鉴问,手指缠着她发上垂下的缎带。 “那是谁?”舒姝记得,一般重大日子,都是在场最尊贵的人去点第一根火线。 “是九王刚回京的儿子,有趣吧?”薛鉴嘴角残忍一闪,“九王当初留在厅里没有出来,正在从暗处离开呢,却不知道他的儿子也去了别院。” “那你呢,在哪儿?” “在台下,这等好戏我可不想错过。” “后来呢?” “后来,就干脆剿杀他们好了,”薛鉴说的漫不经心,临了还讥嘲一声,“枉我看得起他,陆泽封这个没上过战场的终究不行,根本不会指挥,状况一乱便没了方寸。” 舒姝眨巴着眼睛,眼前的人何时变得如此爱吹嘘自己? “不说话?”薛鉴捏捏舒姝的鼻子,“一对比,是不是觉得姓陆的就是个草包?” 88. [最新] 大结局 春雨微凉, 粉色裙裾沾上点点雨滴,与着桥边的翠柳相映照,娇嫩显眼。 “这里凉,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薛鉴执起舒姝的手, 准备带人走下桥去。 路上的人一看便急了,疾步往桥上而来:“等等, 你不能带她走!” 薛鉴叹气,身子往舒姝斜了斜:“他真烦。” 舒正楠挡去两人面前, 伸手就想把妹妹拉回来, 谁知薛鉴先行一拉, 把人挡去自己身后。 “一起去吧!”他扫了眼前的人, “不是嚷嚷着要知道真相吗?” 舒正楠拳头紧了紧,就算是他错了, 可他还是不甘愿把妹妹交给这个阴晴不定的人:“你怎么知道别院中的刺客?” 这是他的不解之处,关外过来的刺客连他都不清楚,薛鉴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提前部署好了? “就只准九王在关外有人?有财能使鬼推磨。”薛鉴也不急, “让陆泽封去别院,是故意为之。正好方 分卷阅读317 便他与刺客们接头, 与其还要回京城折腾, 我想他更愿意直接将刺客安排在别院。” 舒正楠拧眉想着, 的确, 洪家在边城, 认识关外的人不足为奇, 更不说洪玉孝与关外的人称兄道弟。 “是不是换做你, 也会这么做。”薛鉴问,“然后把别院全部布置好,就等我自投罗网。” “你一早就设计好了?怎么确定九王和陆家会动手?”舒正楠心里已经明白, 可是毕竟与陆泽封是有交情的,心里难免夹杂什么。 “九王提议皇上回京,就是想分头除之。”薛鉴道,“到时候多简单?皇上遇刺身亡,那就说是我做的,他九王力除奸佞,可还是没有救回皇上。” 舒正楠吸了一口冷气:“皇室之人已经不多,所以皇位就……是九王的。” 一切都说得通了,可还有一个疑点,为什么陆家一定要站在九王那边?仅仅是因为姻亲,可这也才近两个月的事。 “想知道剩下的,就跟来吧,”薛鉴拉着舒姝往桥下走,又道,“其实,那些不知道也罢。” 的确这样,只要谋逆大罪这一条,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舒正楠还是跟去了,不知道是想弄清事实,还是想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 天牢,外面滴滴哒哒的雨声透过铁窗进来。 薛鉴坐在桌案后面,一张状纸拿到眼前,看着上面的清晰字迹。这是一间单独的房室,用来放置案犯的供状以及证据。 没一会儿,门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走进来,脚上的镣铐限制了她的行走,带着刺耳的金属声。 “陆夫人受苦了。”薛鉴放下状纸,看着来人笑。 陆夫人一怔,总觉得人脸上的笑让她头皮发麻。她站定,一语不发。 “夫人好魄力,比那廖夫人强多了,”薛鉴喝了一口热茶,随即皱了眉,这茶水味道不行,“廖千恒死的时候,廖夫人可是撕心裂肺啊!” 一听到儿子,陆夫人隐藏很好的情绪慢慢出现裂痕,嘴唇颤抖着:“胜者王侯败者寇,献王不必多言!封儿……那也是他的劫数!” “劫数?”薛鉴手里茶碗飞出,直接摔在陆夫人脸上。 妇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膝盖重重撞在地砖上,瞬间疼得动弹不得,而那张脸已经满是鲜血。 “夫人所说的劫数是什么?是主动下毒害人,还是直接查抄人家?”薛鉴冷笑,“不知你现在身上可好受?” 陆夫人脸如恶鬼,狠毒的眼神恨不得生生撕了薛鉴,可是她没有气力,现在甚至连走几步路都十分费力。 “夫人记不记得当年,你喂我母妃吃了什么?”薛鉴问,“这么多年来,这种手段用了不少吧?是不是没想到还会轮回到自己身上?” “你们母子不能有权!”陆夫人难听的笑了声,“一个罪臣之女还想再起来?做梦!” “所以你就跑去跟舒沉说,我母妃如何有野心,我成了储君会天下大乱?”薛鉴问,“真是好奇,你当年是怎么说服那个老顽固的。” “不用说服,只要危害大楚,他舒沉就会站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后面会心软,还得我自己下手。” “睡美人,你害死了我母妃!”薛鉴眼眸冰凉,他在想,想给眼前的人一个什么死法。 “没办法,你们不死,就是我们死,自然要争。”陆夫人说的理所当然,“你自己说说,坐上那个位置,会不会放过我,放过陆家?” “不会!”薛鉴直截了当。 陆夫人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我就知道,所以把舒家女儿送过去,我就是试探,然而你不在意,可见陆家在你手里没有机会。” “那是你自己想的,”薛鉴可笑的看着她,“或者本就是陆家和你母家做事太绝,心里害怕。” “怕,怎能不怕?”陆夫人现在倒也不管了,反正自知是死,“刘家不该有余孽,更何况是做皇后?” “心虚?为你们联手灭了刘家,心虚啊?”薛鉴笑了声,手指敲着桌面,颇有几分轻快之意,“那我也跟夫人说一个消息怎么样?” 陆夫人灰败的眼神看着,一张脸十分可怖。 薛鉴慢慢站起,走到桌案前居高临下:“本王心善,让那些西域巫医用尽办法,终于救回了令郎。” “你…… 分卷阅读318 ”陆夫人不可置信的抬头。 “怎么办?有些人,本王觉得死了太可惜,所以就算付出什么代价,也会救回来。”薛鉴笑,“本王比夫人心善多了,不忍心见你们母子生离死别。” “封儿?他……” “他被炸烂了是吗?”薛鉴语气不急不缓,“好好治治的话,还是一团会喘气的肉,就是丑陋了点儿。” 陆夫人浑身冰凉,她焉知薛鉴不是故意的,还想折磨他们母子。她那晚被人下了药,醒来后就看见血肉模糊的儿子躺在地上,身上还插着几枝箭矢,这种情形,还不如人真的去了,反而不受罪。 薛鉴喜欢看人脸上这样的绝望,谁叫他们选了一条错路,非要和他作对?从以前的刘家,母妃,再到现在的舒姝,外祖母……这些人背的债不少呢,轻易死了怎么还得清? “陆夫人看这样好不好?本王把陆将军安排在你的牢房对面,这样你每时每刻也会看见他,知道他的情形。” “不要!”陆夫人双膝跪地,匍匐着磕头,“让他走吧,是我害了他,他只是受了我的蛊惑。” “不行啊,”薛鉴摇头,“陆夫人算计那些无辜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怎么陆家的人是人,别人就不是?” 话音刚落,另一个人被推了进来,瘦小的身子直接摔在地上。 薛珍两只手掌被地砖划破,当即渗出血来,她抬头一脸泪痕:“殿下,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回京城没几日,就是家人安排的亲事。” 一旁陆夫人嗤笑一声:“软骨头。” “是她!”薛珍抬手指着陆夫人,哪还有当初一起的其乐融融,“是她想去法恩寺骗出姜晴娘,然后抓住,以此控制舒正楠,让他闭嘴。再不济,最后握在手里还是个筹码。” “呵呵,真是愚蠢,你当说出来自己就不会死了?”陆夫人冷笑,“别忘了是谁私开金矿,私自养兵,家中龙袍都已备好?” 两个女人相互看着,从一条线上,变成互相揭露,人性的弊端在她俩身上展露无疑。 薛鉴倒也不阻止,干脆捞起那张状纸继续看,临了对着屏风后道:“都记下来。” 两个女人这才发现屏风处露着一片袍角,自己说的每句话都被人记了下来。 其实说不说的已经无所谓,薛珍只是想拼尽最后谋一丝生机,可现在看来是…… “来人,把人送回去,估摸着陆将军也送进来了。”薛鉴也无心思听两个女人之间攀扯。 狱卒进来,将地上瘫着的陆夫人拖了出去。 待轮到薛珍时,她赶紧躲开,跪着走到薛鉴腿边,双手抓上靴子:“殿下,我也是薛家的人,我是一时糊涂,求你开恩。” 薛鉴眼里闪过厌恶,冷冷瞪了眼抓着自己的手,对方赶紧松开。 “我还有事要说。”薛珍卑微的跪在地上。 薛鉴挥了挥手,狱卒便退了出去:“快说。” “是和舒姝有关,”薛珍话故意一顿,“其实,陆夫人当时还给她下了蛊虫。” 薛鉴手中状纸攥皱,视线重新落在薛珍头顶:“真的?” “知道殿下不信,我偷偷听见的,其实要验证也很简单,但是要她过来才行。”薛珍道,脸上继续落泪,“我知道做错了,其实就是心里嫉妒她,因为知道陆泽封的心里一直有她……” 隔间里,外面的话一字不拉的落在舒正楠耳中,同样讽刺着他。他以为的同船人,会帮他的人,暗地里想着算计他的妻儿,现在想想他是有多可悲,居然还死死咬着不松口。 可是现在他更担心舒姝,怕人身上真的被种上蛊虫。 舒姝同样不知道薛珍说得是否属实,自己在陆夫人眼中真的这么有用? 她推开门走到外面,开门声让薛珍看了过来,两个素有心结的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薛珍脸上带着惊讶:“姝姝对不起,我错了!” 说着,她又跪着到了舒姝脚下,对着人不停磕头,直到额头装出一片淤青。 “不必这样。”舒姝错开身来,有些人她可从来没打算原谅,自始至终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她一直记得清楚。 薛珍抽泣着,抬手拽上舒姝的裙角:“我肚子里有了孩子,最起码让我生下他好不好?” 分卷阅读319 舒姝皱眉,算算陆泽封和薛珍成亲的日子,这么快就会有孩子吗?虽然不是很懂,但也多少从姜晴娘和许嬷嬷那里听来一些…… 可就在她晃神思考的时候,那薛珍却是趁人不备,猛然将舒姝拉倒在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簪子,想也不想,直接往舒姝眼睛闪扎去。 几步外的舒正楠完全没料到如此突然地事情,只见舒姝已经摔在地上,薛珍直接扑了上去,眼看那抹寒光一闪…… 舒姝下意识伸出手臂去挡,对方受阻,并不罢休,发了疯一样再次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影子一闪,薛珍不动了,那只攥着簪子的手停在眼前,簪尖离着舒姝的脸只差不到一寸。 “咳咳……”薛珍睁大双眼,抓着簪子的手松开了,抬起来摸去她的脖颈,那里直接贯穿了一支毛笔。 毛笔的笔头不再是墨,此刻浸满了鲜血,顺着毛尖滴滴哒哒的落在单薄的囚服上,像是一朵朵红梅绽开。 薛鉴一脚踢开薛珍,赶紧拉起地上的舒姝,结果一个人更快把人护住,是舒正楠。 “姝姝,你没事儿吧?”舒正楠担心的看着妹妹。 舒姝被人晃得头晕,还没从刚才的那一幕中反上神来。原来薛珍到最后还在演,装那个无辜的可怜人,甚至拿怀孕来骗取人的同情。 “姝姝,你说句话?”薛鉴想上前,结果被舒正楠的眼神制止,人似乎还带着敌意。 舒姝摸摸额头:“哥,你别晃我了。” “你要吓死我?”舒正楠心有余悸,刚才那枚簪子差点就…… “我不会有事,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儿,我有准备的。”舒姝转过脸,看着躺在地上薛珍。 两个男人闻言也看过去,见着薛珍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枚水果刀子。 舒姝从地上站起来,以前吃过的亏她从来没忘记,也不相信有些人会真心悔过。可能不是那一刀子要了薛珍的命,但是对于恶人手软,那就是对自己残忍。 可是毕竟是姑娘家,反上神来还是会怕,浑身发抖。 这里不想呆,舒姝离开了地牢,去了一间房内,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薛鉴和舒正楠还留在地牢做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找她。 舒姝的手还在发抖,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好像要冲刷掉她的烦扰。 终于,门开了,薛鉴从外面走进来,手中雨伞放置在檐下。 “我哥呢?”舒姝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她看着薛鉴身后并没有跟着人。 “他走了,”薛鉴掏出帕子擦干净手,“临走前说,把你交给我了。” “不可能,”舒姝不信,放下茶碗就往门边走,“我要去找他。” “你和舒正楠真的是兄妹?为什么他老是阻挠你我?”薛鉴问,“方才我向他提出,想要娶你,你猜他怎么着?” “你说了?”方才的血腥事被这句话打散,舒姝想象着大哥听到薛鉴这样说,估计还是会拒绝。 “你自己看。”薛鉴无奈,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纸。 舒姝接过,展开纸张一一看着,渐渐地脸上笑开,甚至有几分得意。 “你还笑?”薛鉴苦着脸,“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说要做到他写出的这些,才会同意把你嫁给我。” 他摇着头,从舒姝手里拿回纸张,捏在手里扬着:“看,五六页呢,亏他能想出这么多折腾人的,我看起来很好说话?” “不是。”舒姝笑着摇头。 薛鉴皮笑肉不笑:“诸多要求,简直可笑!” “那你会依着上面写的去准备吗?”舒姝问。 “会,当然会。”薛鉴毫不犹豫,“不然怎么办,他是你哥,我能抓他还是揍他?” 舒姝去牵他的手,仰着脸笑:“我发现你话多了,以前不这样,总是喜欢冷着一张脸,再不就笑得让人发瘆。” “因为是和你,和别人我可懒得应付,”薛鉴拖着舒姝的手走去窗边,“你也变了,不像以前那样怕我,想躲,甚至会为我哭,好让人心疼。” 窗扇推开,春雨依然,天牢无甚景物,只有高高的厚墙,可是墙角的那里开了一枝花,娇艳的由着雨水滋润。 他的手落 分卷阅读320 在她的脸上,低头轻轻吻上她,飘进的雨水落在他们的脸上,一如此刻的温柔缠绵。 “我去你家提亲。”他说。 。 阳光好,院中的槐树上挂着串串的槐花,引来蜜蜂的忙碌。 树下有两篮子槐花,许嬷嬷早早地和念巧开始忙活,就连隔壁的于婶子,离开金花楼的兰娇也来了,一院子的女人忙说笑。 东厢屋中,姜晴娘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美人,笑着:“姝姝真好看。” 舒姝低下头,心里有期许有忐忑,涂了红脂的唇轻轻抿着。 “你坐着,什么事也不用管,我去伙房做些槐花饼,一会儿招待他。”姜晴娘搁下梳子,双手拍拍人肩,便离开了东厢屋。 前几天,舒正楠就查过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舒家人全部安好,他也没必要纠结在过去的仇恨中。他在想,妹妹之前过得辛苦,以后她怎么开心就随她吧,还有她选中的那个男人,虽说他还是看着不顺眼,但是也知道齐仲安说得对,大楚不能没有薛鉴。 突然院子里有了动静,只听人一句句的恭喜,小小的院子装满了人,抬进来的箱子摞了几层。 舒姝双手攥紧帕子,视线里是袖口精致华丽的刺绣,宽大的腰带上坠着当初全盛楼外,他给她的那块玉牌,上面只刻了一个字“姝”。 她坐在床上,怎会不紧张,今日是姑娘家的大日子,定亲。只要和对方交换了更贴和定礼,那么她就会在不久后嫁给他,一辈子跟着他。 有人走进屋来,脚步很慢,最后走到床边,伸手就往舒姝的双手中放了一个锦袋。 “多好的姑娘,长得好看,心地也好。” 舒姝赶紧站起来,似乎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来:“老夫人?” 她记得人的病还没好,当初从皇陵接回来时还是昏睡着的,今日怎会来了舒家? “快坐下,我应当过来的,”刘老夫人被人扶着,坐到舒姝身边,“外孙定亲,我当然要来,以后外祖母是站你你这边的,他敢欺负你,我就修理他。” 舒姝低下头,嘴角轻轻笑着。人说的话是简单,可是表现出的却是对她的在乎,刘老夫人亲自过来。 恐怕全京城的人都不会相信,献王会求娶舒家的姑娘,还专门带着聘礼来到宁安巷。 “定下的日子就在五月,我也不准备回后山了,留下来。”刘老夫人难以掩饰身上的喜气,对于眼前的姑娘更是满意,“经历了许多,你俩人也算苦尽甘来。” 舒姝点头听着,好像命中注定一般,他与她相遇,便是纠缠不清。 老夫人被人扶着去了正屋吃茶,剩下舒姝坐在房里,手里捏着那个锦袋。她知道,正屋里,老夫人和大哥大嫂正在商量成婚的事,似乎接下来又要忙活了。 想想,她也学会了许多,不再是刚开始的茫然,以后还会遇到别的事…… “姝姝。”薛鉴站在门边,一身石青色衣袍,面容如玉。 舒姝眨眨眼,诧异这人怎就自己跑来她房里了?没有规矩,怎的没有人拦他吗? 来人可不管,几步走到她跟前:“刚才听说你早上起来没吃东西?” 他低头看着她,娇美夺目,一身艳丽的华服更让她带上噬魂夺魄的美,眼中有了她便再盛不下别的。 “给,我给你偷偷拿来的,吃吧。”薛鉴送出自己的手。 舒姝看见他掌心躺着一块槐花饼,乖巧的伸出手接过。现在俩人的关系是未婚夫与未婚妻,这种转变也带着微妙。 “按规矩,你我宴席前不该见面的。”她小声道。 “真好,”薛鉴蹲在她的腿边,微微仰脸看她,“你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