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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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向标记》作者：咯咯咯鸽子精
    文案：
    池希烨喜欢了晏丞三年。
    后来听说晏丞在找人结婚，他迫不及待把自己送了上去。
    在各色美人中，晏丞一眼相中了他。
    晏丞和外人说的冷漠无情截然相反，对他温柔又体贴，连他早年已经戒掉了的，睡前一定要喝一杯热牛奶的习惯都知道。
    除了没有被标记以外，他和晏丞过着如梦似幻的甜蜜婚姻生活。
    _
    但池希烨没想到，他以为的梦想成真，对晏丞来说，只是一场单纯的婚姻交易。
    原来那时候一见钟情的只有他，晏丞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救下过一个Omega。
    他以为他和别人不同，却不曾想，晏丞当初之所以选他，只是因为他的脸。
    _
    可惜，他眼角没有那颗红色的泪痣，更不是晏丞梦寐以求的那个Alpha。
    他只是一个Omega，甚至连做替身都不配的Omega。
    _
    池希烨不想再做omega了。
    他对晏丞说：“我们离婚吧。”
    一切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注：
    1.AO恋。攻不喜欢Alpha。
    2.【非】传统伪替身文，疯批x疯批，火葬场篇幅较长
    3.虽然是ABO但有很多私设。
    4.受只对攻又甜又软，实际是个疯批狠人。
    5.O腺体破坏、A逆向发qing
    6.有掉马
    正文 第1章
    十月初，天气转凉，空气里飘着丝丝扣扣的冷气。
    墨城的银杏开始变黄，偶尔刮过寒风，一不察觉，就偷偷落进行人的帽衫里。
    在这萧瑟静谧的季节里，墨城上层出了件大新闻，导致各个家族都心思涌动，明里暗里互相打探。
    晏家的家主晏丞要挑人结婚，可不就是大新闻嘛。
    晏家是实打实的豪门世家，普通家族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底蕴深厚的墨城里也是顶了天的第一，哪一家运气好被挑中了，哪家的地位就能跟着水涨船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个来之不易的好机会。
    但与此相对的，那些家族里的Omega则不安起来。
    凡事有好必有坏，就和大家都清楚晏家的地位一样，也谁都知道，晏丞是个活阎王。
    他的长相有多俊美，手段就有多狠辣。
    晏高远，也就是晏丞他爸，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下身，四处留情又留种，私生子凑一凑能凑出两桌麻将桌。
    也因此导致他突然因为急病撒手人寰后，晏家的争夺家产之战闹了个天翻地覆，那一段时间人人自危，都怕一不小心被殃及池鱼，惹祸上身。
    而在那场摆不得上台面的战争里，晏丞彻彻底底地赢了。
    晏丞和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生的私生子不同，他是晏高远正正经经明媒正娶的Omega的儿子，他上了位，人人是真是假都要来道声贺，说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等晏丞上位后，他把曾经祸害过他的人一个个找出来，又一个个报复回去。那些和他作对的人死的死，残的残。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大家表面称赞他无毒不丈夫，背地里又暗骂他心狠手辣。
    Omega们感到不安的，除了晏丞的传闻以外，更重要的是晏丞这次结婚就是为了争最后一点东西。
    晏家最后的一份股份尚未到晏丞手里，毕竟有点规矩到现在都没变过——那份股份，只有成了家才能拿到手。
    对于这次晏丞突然说要结婚这件事，大家虽然不说，但其实心里门儿清。
    晏丞也没有找人假装相爱多年修成正果。
    他早就大权在握，懒得演这种戏码，把目的明晃晃地摆在所有人眼前。
    其实那一点股份，有或没有对晏丞的影响都不大，但大家都看得出来，晏丞就是那种要把所有东西都握在自己手里才会放心的人。
    结婚后晏丞一旦最后的股票到手了，和他结婚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而且标记后Omega将无法抗拒Alpha要求，从此只为了Alpha一个人活。
    但是Alpha却可以同时标记复数以上的Omega，不受Omega的任何约束。
    这个婚姻，一旦缔结，对于Omega来说就是一辈子的事。而晏丞看起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但再怎么样，这样的机会，那些掌权者都是不会放过的。
    Omega嫁出去后过得怎么样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有能被好好抓在手里的利益，才是他们重视的东西。
    这是Omega生来的命运，无法逃避，也无法选择。
    夜晚，池家书房。
    池朋余翘着二郎腿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抬起下巴点了点，示意池希烨坐到他对面。
    池希烨没有动，抿着嘴唇站着。
    池朋余没有再强求他坐下，不带什么感情地说：“你应该听说了吧，晏家的当家人在找人结婚。”他手搭在膝盖上，食指曲起敲了敲：“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待会你去把晏先生的资料看完，到时候好好表现。”
    池希烨始终垂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弹，如果不是偶尔能看见因为眨眼而颤动的眼睫毛，恐怕会让人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希烨，你没有必要这么抗拒。”池朋余把声音放轻了一点，摆出一种为了你好的慈父姿态说：“从你知道自己其实是个Omega的那天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们让你结婚又不是喊你去送死，这是每个Omega的宿命，再说晏先生有钱有势，长得还不错，你有什么好抗拒的？”
    池希烨还是没说话，就像听不见一样，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他们两个僵持了片刻，池希烨的态度终于惹恼了池朋余，他不再假装友善，带着命令的语气道：“你作为一个Omega，就只有这一个用途！”
    池希烨被某个字眼刺了一下，抬起头盯着池朋余看，眼睛里像淬了冰。
    “用途？”他质问道：“我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工具？”
    池朋余说：“你是一个Omega。”
    又是Omega。

 2

    池希烨从拿到正确的分化报告开始，就有无数人在他耳边说过这句话。
    用各种各样的语气，各种各样的表情。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了成百上千次，现在再听，只觉得反胃，几欲作呕。
    他不想再呆着这里听池朋余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淡淡地说了句“我不会去的”，就转身想离开。
    这种场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只要有适合的人选，池朋余都会试图把他送出去，最后又被他强硬的态度打回来。
    他原本以为这次也能像往常一样结束，走到书房门口，却发现门被锁上了，他打不开。
    池希烨无用功地拽了几次，门纹丝不动。
    他在门边站了一会，思考了一下把门踹开的可能性，看了眼厚重的木板后回头说：“开门。”
    池朋余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神色：“这次你没资格拒绝了，希烨。”
    池希烨不用看，光听都能听得出池朋余声音里流露出的贪婪，“晏先生和之前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背后是晏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就算绑，那天也会把你绑过去。”
    池朋余起身走到书架旁，从里面里拿出一叠资料，缓缓踱步到池希烨身边，又换了种语气：“希烨，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池希烨低着头一言不发，甚至不想看池朋余一眼。
    他怕自己看见池朋余虚伪的脸，会真的忍不住吐出来。
    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父慈子孝，只有永远的利益。
    从他们发现原来自己是个Omega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了。
    池朋余也不在乎池希烨的反应，把资料拍在他的胸口上，“这是我花了很大功夫才找来的，好好看看，知道吗？”
    池希烨没有接，池朋余松开手，几十张纸洋洋洒洒飘落在地面。
    印着晏丞照片的纸飘到池希烨的脚边，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刚好落在池希烨的眼里。
    池希烨看着照片一愣，眼里划过了一丝诧异，忍不住蹲下身去捡起了那张纸。
    照片应该是从哪里的财经新闻里剪切下来的，男人穿着三件套的黑色西装，左手搭在右手上，手上戴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手表。
    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看镜头，俊美无双，神情高傲，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天上的神明看微不足道的人类。
    池希烨心头一跳，举着照片问：“他是谁？”
    池朋余看见池希烨的反应，好像觉得有些有趣，“他就是你怎么样也不愿意去见的晏家家主，晏丞。”
    池朋余语气略带嘲弄地问道：“怎么？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改变主意，想贴上去了？”
    池希烨没有对池朋余这种侮辱性的话语作出反应，他看着照片沉默了半响，说：“我去。”
    池希烨蹲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的资料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怕池朋余听不见似的，又重复了一次：“我会去的，你把时间告诉我。”
    他想起那个漆黑的酒吧里，男人若隐若现的俊美的侧脸。
    池希烨在心里把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藏了好几年，却没想到，他居然就是传闻里冷漠无情的活阎王晏丞。
    池希烨看了正在掏钥匙开门的池朋余一眼，心想：这个人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情。
    正文 第2章
    等池朋余开了门，池希烨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抱着资料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池希烨躺在床上把资料举高，盯着照片上的晏丞看了很久很久，长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找到你了，晏先生。”
    池希烨止不住内心的悸动，又低声喊了一句：“晏先生，晏丞。”
    晏丞这种地位的人，个人资料当然不会外传。
    池朋余准备的资料看起来厚厚一叠，十分详尽，但实际上都是些鸡零狗碎，真假不知的传闻。
    真正涉及到晏丞本人的，只有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出来的基本资料，比如身高体重，毕业学校。
    而其他的，都是关于晏家的事情。也不知道这种类似的资料还有多少种版本，又在多少人手里。
    池希烨在心里暗自悱恻，啐了池朋余一口骂他愚蠢，但还是十分认真地捧着资料看了起来。
    传闻虽然是传闻，但既然能传开来，十分里也总有一分是真的。
    从他第一次遇见晏丞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他不知道那匆匆一面够不够晏丞记得他，但却足够他把晏丞放在自己心里，好好珍藏了三年。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三年前的某个深夜，在人群拥挤的酒吧里。
    他在酒吧遇到酒鬼搭讪，不假辞色地拒绝了。搭讪的人被拒绝后深觉丢了面子，对着他动手动脚，嘴上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原本想骂回去，结果还没开口，那个人就被踢到了一边。
    踢人的是晏丞。
    晏丞踢完人后又说了几句话，没看池希烨一眼就走了。
    池希烨当时也有点愣住，甚至没来得及说句谢谢，只是看着晏丞离开了。
    后来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一个晚上，试图更改擦肩而过的结局。
    他梦见自己抓住了晏丞手，对他说谢谢。
    可是过去无法改变，他只能抓住现在。
    所以哪怕只有一分的真实，他也想好好地看。
    每看多一点，他就好像能离晏丞近一点。
    晏家定的时间是下周二，这几天池希烨将那叠资料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就差倒着背了。
    现在学校正在放假，他也没多少事情要干，每天掰着手指算时间。
    晚饭时池希烨坐在离池朋余有点远的地方，低着头自己吃自己的，连菜都只夹自己面前的几碟，泾渭分明。
    池希烨这几天的表现池朋余都看在眼里，终于确定池希烨不是在跟他虚与委蛇，脸上都带了几分真实的笑。
    池朋余又摆出慈父的姿态，甚至特意站起身来，亲自给池希烨夹了菜放到他碗里，问他：“希烨，资料看得怎么样了？”
    池希烨把池朋余夹到他碗里的芹菜拨到一边，想了想又把它和底下被沾到的饭一起夹到碗下垫着的碟子里
    

 3

    。
    他不吃芹菜，尤其讨厌芹菜的味道。但池朋余不知道，或许是知道却没记住，池希烨早就习惯了。
    他拿纸巾擦了擦筷子，回答道：“看完了。”
    池朋余见到池希烨的动作，心里有点火，但随即又被他的回答给安抚了，顿时把刚刚的不爽给忘了：“那就好，也没几天了，你要好好准备，争取被选中。”
    池朋余这句话说得，好像池希烨是放在饭桌上任人挑选的低贱菜品。
    池希烨无声地挑了挑嘴角：“不用你说，那是当然的。”
    池朋余被池希烨这句话给愉悦了，抚掌大笑道：“好孩子。”
    秦江颖和池拓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秦江颖娇笑了一声，打趣道：“希烨如果能和晏先生结婚，那是真的不错。毕竟晏先生年少有为，希烨嫁过去也是享福。”
    “是啊哥哥。”池拓在旁边搭话道：“我们以后也要靠哥哥在晏先生面前说几句好话。”
    池希烨听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试探和忌惮溢于言表。
    他一句话也不想应，只说：“我说过了，别叫我哥哥。我的兄弟从来只有一个人，他已经死了。”
    池希烨的话一落下，饭桌上的人脸色各异，秦江颖和池拓的脸色更是难看。
    池希烨懒得再留在客厅，把碗筷往前一推，回房间去了。
    秦江颖咬着牙看池希烨离开，才转头如泣如诉：“朋余，我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希烨还是没有接受我和小拓……”
    放在平时池朋余早就帮着秦江颖把池希烨大骂一顿了，但这次晏丞的事情池希烨十分配合，所以池朋余也只是安慰道：“希烨和他妈妈还有哥哥关系好，也可以理解，你不要难过。”
    池拓垂着眼睛，好像被池希烨重重打击了一样：“爸，将来的家业不如留给哥哥吧，这样他可能也好受一点。”
    “胡说什么呢！”池朋余瞪眼：“池家现在除了我就只有你一个Alpha，不留给你留给谁！”
    “哎，别气别气，小拓也是好事都想着希烨罢了。”秦江颖说：“吃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池希烨回房间关上门，已经完全听不到楼下的动静了，但他还是觉得吵闹。
    回想起秦江颖虚伪至极的笑容和池拓喊他哥哥的声音，胃部又是一阵翻涌。
    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戴着好几层面具，生活都像做戏，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了。
    池希烨看了眼床头的照片，伸手摸了摸照片上和除了多了颗泪痣，其他地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哥 我有点想你了。”
    池希烨和池希泽是双胞胎，两个人从小就关系极好，几乎形影不离，十岁那年因为第二性别分化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他们无话不谈，池希烨比较闹，池希泽比较安静，性格互补，一直互相陪伴。甚至连后来池希烨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忘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都没有忘记过和池希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直到池希泽因为意外去世，池希烨再也没有陪在身边听他一直说话的哥哥了。
    他抱怨了一下生活上的小事情，想着如果哥哥还在会怎么安慰自己，很快又恢复了精神，兴致冲冲地对着照片说：“不过我找到当初在酒吧帮我的人了！下周二我就去见他，你说他会不会记得我呢？虽然当时他看都没有看我……但是万一呢？”
    池希烨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了才停下来。
    池希烨去洗了个澡，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会。
    池希烨的长相属于艳丽美人那一挂的，冷白皮，红润的薄唇微微翘起，再加上那双天生波光滟潋的桃花眼，无意间看人时都像处处留情。
    池希烨仔细地品了一下自己的长相，想着不知道晏丞会不会喜欢，又去翻出自己昨天特意去买的面膜。
    他的性子有点野，和大众印象里的Omega完全不一样，更没有弄过这种东西。
    池希烨看了好一会面膜背后的使用方法，拿出来后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脸上贴，这里拉拉那里扯扯，好不容易才把面膜给抚平了。
    他把手上黏糊糊的精华洗掉后调了个十分钟后的闹钟，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想：“晏先生应该能看上我吧？”
    正文 第3章
    周二那天是个好天气。
    天空一片蔚蓝，太阳不算热烈，和着微风显得暖暖的。
    池希烨拉开窗帘是被太阳照了一下，却没有恼怒，反而傻兮兮地笑了笑。
    他今天的心情也很好，感觉空气中的灰尘都在舞蹈，为他加油鼓劲。
    池朋余早就给池希烨定好了衣服，贴身的剪裁衬托出池希烨完美的比例，窄腰长腿包裹在休闲小西装内，高级灰的颜色刚好压了压池希烨长相里的艳丽感，多了一丝清冷气。
    池希烨把外套扣子一扣上，收腰的设计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
    他的头发在前几天去染了亚麻金，长度刚盖过颈部一点，被他随意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两边微长的鬓发自然地垂在脸侧。
    池希烨皮肤很白，这种造型下单单往那里一站，就算面无表情什么也不做，也足够勾人心弦。
    秦江颖和池拓也在等着，见池希烨换好衣服出来，忍不住脸色变了变，池拓更是肉眼可见地闪过一丝愤恨。
    池希烨虽然长得艳丽，但身上那种贵公子的气质更加明显，仿佛与生俱来。外人乍一看去，最先留意到的更多是他举手投足间的贵气。
    这份气质，甚至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高傲的Alpha，而不是渴求怜爱的Omega。
    而池拓，明明和池希烨是同一个爸生的，却哪里都比不上池希烨，长得丑不说，连气质都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池希烨一出来就看到了那两母子的表情，但他今天心情好，忍不住开口刺人：“这套衣服还不错，不如给池拓也来一件？毕竟是池家的Alpha，不好我有他没有。”
    池拓哪里听不出来池希烨的嘲讽，池拓只有在第二性别上胜了池希烨一筹，平时没什么对比就算了，一旦同样的衣服上身，他岂不是要被比到地里去？
    池朋
    

 4

    余却没想那么多，甚至还哈哈笑了两声。
    池希烨没等池朋余说出别的话，问：“看够了？”
    池朋余看到池希烨时心里已经觉得这次十拿九稳，正美着呢，下意识地点头说：“够了，够了。”
    “哦。”池希烨毫不犹豫地调头走回衣帽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红色帽衫和阔腿裤，手臂上搭着刚换下来的小西装。
    池希烨没有给池朋余质问的时间，抬手就将西装丢过去，“看够了就好，我走了。”
    池朋余愣了愣，不知道池希烨临时又闹什么幺蛾子，以为他要跑，赶紧拉住池希烨：“你要去哪里！”
    池希烨莫名其妙，用力把池朋余的手甩开，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问：“去见晏先生啊。”
    “那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池希烨“啧”了一声，仿佛在笑池朋余愚蠢。
    “你信不信，今天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都穿这种样式的衣服？晏先生一眼看过去，能分得清谁是谁？”
    池朋余一听，顿时会过意来，眼里闪过几丝欣喜：“你说的有道理。”他仔细地看了看池希烨的装扮，不得不感慨底子好的人就是可以随意造，更何况池希烨的审美一向不差。
    红色的帽衫将池希烨衬得唇红齿白的，多了几分单纯的明媚少年感，十分灵动。
    池朋余越看越觉得好，晏丞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说不定这种淳朴简单的装扮更能入他的眼，忍不住说：“好，好，你就这样去。”
    池希烨翻了个白眼，不再管他，直接就走。
    他对池朋余说的话半真半假，也就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信得这么快。
    池希烨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手指摸了摸帽衫的袖子。
    他会穿这一套衣服，自然有自己的原因，但可不止是想要显眼那么简单。
    这套衣服，是他和晏丞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的那套。就连头发，他都在前几天赶去染了个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颜色。
    池希烨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期待，万一晏丞看到他，就想起来了呢？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略过，池希烨心里估算着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晏丞给出来的地点居然是一间往外租借的大型会议厅。
    池希烨忍不住笑了笑，接触到司机的眼神，他低下头捂了下嘴巴，挡住自己笑意明显的脸。
    池希烨在心里暗暗吐槽，别人都是办酒会，没想到轮到晏丞，搞了一场会议。
    司机下车给池希烨开了门，又送到他去门口。
    池希烨站在大楼门口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司机低着头回答了声好，但还是站在门口没动，似乎打定主意要看着他进去。
    池希烨看司机那个样子就知道是得了池朋余的命令，生怕他临阵脱逃。他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有点迫不及待地走进去。
    大堂里有穿着西装的人正在等待。
    那个人看见池希烨的时候还愣了愣，心里忍不住怀疑了一下是不是有大学在附近开会，学生走错了。
    在那个人打量池希烨的时候，池希烨也快速地扫了他一眼。
    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或饰品是五位数以下的，池希烨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个人是晏丞的人。
    他主动走上前，礼貌之余又不显得谄媚，彬彬有礼地问道：“你好，我姓池，来赴晏先生的约。”
    “池先生，您好。”那个人微微弯了下腰：“我姓陈，您叫我小陈就好，我现在带您上去。”
    池希烨没有应那个称呼，他对着小陈笑了笑：“那就麻烦陈先生了。”
    小陈在晏丞手下做事情做久了，自然也学会了面上不动声色的那一套，但池希烨还是抓住了小陈眼里转瞬即逝的惊讶。
    池希烨不太知道小陈在惊讶什么，但等他跟着小陈走到会议室时，顿时就了然了。
    因为他的态度是最正常的一个。
    他扫视了一眼会议室，室内有八九个人，基本都穿着池希烨在家里试穿过的类似样式的小西装，当然也有两个人，标新立异地穿着热裤，一看过去就是两条白皙的腿，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群Omega，有的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送上断头台，也有的脸上摆着矜贵的表情，眼睛长在额头上，好像对这场婚事势在必得。
    池希烨挑了挑眉，并不觉得奇怪。
    无论外界的传言如何，都改变不了晏丞俊美且有权有势这一点。
    有Omega对晏丞避之不及，却被家里逼着来，自然也会有Omega对晏丞趋之若鹜。
    如果要说，他也能算是其中的一员。
    池希烨对这种场面没什么想法，自觉地走到一边坐下，没有和别的Omega说话的想法。
    晏丞来得很快。
    会议室的大门开着，池希烨刚刚懒得走动，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所以他最快听见皮鞋走在地板上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池希烨现在才开始紧张起来，心跳的速度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越来越快，莫名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直到晏丞进门，他的心跳已经跳得胸口发麻，无法思考，只能循着本能抬头，眼神追逐着晏丞。
    是他。
    池希烨的心跳一下子慢了下来，指尖发麻，背后窜起一股电流，手臂全是鸡皮疙瘩。
    他不错眼地盯着晏丞，看着晏丞走到沙发上坐下，看了下表，又抬起头。
    池希烨撞进了晏丞的眼里，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两秒钟，晏丞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但只是这短暂的两秒间，池希烨就敢肯定，他从晏丞眼里看到了一丝讶异。
    或许晏先生还记得我，池希烨心想。
    他这个猜测，在晏丞对着小陈说话时又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时，凝成了实质。
    晏先生还记得我，池希烨肯定道。
    晏丞来了之后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只是低着头保持安静，等着晏丞说话。
    只有池希烨没低头，一秒钟都不错眼地盯着晏丞看。
    所以也只有他知道，晏丞好像并不准备说什么。
    


 5

    果然，晏丞只来了一分钟，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好像过来一趟只是因为这件事排在了他的日程表上，没有任何特别的原因。
    Omega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晏丞有急事出去了待会再回来，但小陈已经客气地笑着请大家离开。
    小陈一个个把人送出会议室，轮到池希烨时，却说：“池先生，请您跟我来。”
    池希烨心跳如擂鼓，忍不住失态了一瞬，问：“晏先生是……决定是我了？”
    小陈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举着引导的手，又说了一次：“请您跟我来。”
    “好，谢谢。”池希烨很快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好，手偷偷摸摸地背在身后，握得紧紧的。
    正文 第4章 （一更）
    池希烨跟着小陈走到地下停车场，小陈停在一辆黑色的宾利前，对池希烨说：“池先生，请。”
    宾利的车窗用的是防窥玻璃，池希烨不知道晏丞是不是坐在里面，又或者在里面做着什么，有没有正在透过车窗审视他。
    池希烨对小陈点点头，食指指甲敲了敲拇指的指盖，长出了一口气，才拉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车里只有晏丞一个人，车载音乐没有打开，十分安静，只有空调在往外输送着凉气。
    晏丞正坐在车后座，戴着一副刚刚没有戴的金丝框眼睛，西装外套解开了扣子，大腿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发出幽幽的蓝光。
    池希烨进来后晏丞没有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电脑，纤长好看的手指正在敲击着键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池希烨不敢打扰他，看起来像规规矩矩地坐着，实际上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晏丞。
    这是池希烨第一次见到晏丞戴眼镜的样子。
    眼镜这种东西，应该是显得人斯文、冷静的，但放到了晏丞身上，反而反其道而行，显得这个男人更加危险。
    但池希烨不得不承认，晏丞确实是极其俊美的，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眉眼凌厉，隔着西装都能感觉到匀称的肌肉线条。
    池希烨和晏丞比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弱势群体，之前池希烨听着有关晏丞的传闻时，却对晏丞生出了一种怜惜感，觉得有点愤懑不平。
    他一直在替晏丞不平，觉得晏丞明明这么好，那些人凭什么暗自揣测，把他想得那么坏，对他避之不及呢？
    但在这时候，他又感到了些许庆幸。
    如果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晏丞这种条件，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狂蜂浪蝶。
    但幸好大家都在误解晏丞，才让他有机会靠近晏丞，最后留在晏丞身边。
    池希烨突然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快感，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的晏丞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知道，他会好好地爱他。
    池希烨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晏丞合上电脑后。他连忙坐正了身子，对着晏丞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打招呼道：“晏先生，您好，我叫池希烨。”
    池希烨看着十分平静，但如果晏丞仔细听，可以听出池希烨声音里微微的颤抖。
    晏丞看了他两秒，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跟我结婚？”
    池希烨怔了怔，没想到晏丞会跳过所有步骤直入正题，一时间反应不及，沉默了。
    晏丞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又问：“不想？”
    “没有！”池希烨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规矩，连忙解释，连声调都不自觉提高了：“我想，我想和晏先生结婚！真的！”
    他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直白到让他自己都脸红。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晏丞的轻笑声。
    池希烨有些愕然地抬头，果然看见晏丞脸上是带笑的。
    晏丞直到刚刚为止都没怎么用正眼看他，但现在晏丞极其轻微地笑着，用一瞬不错的专注的眼神看着他。
    池希烨忍不住想，晏丞是不是真的把他认出来了。
    但还没等他问出口，晏丞就曲起指节，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一敲。
    小陈很快就进来了，坐在驾驶位上等晏丞说话。
    晏丞沉吟了片刻，问：“你不想回家，是吗？”
    晏丞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看向任何人，但很明显是在问池希烨。
    池希烨没有预料到这种问题，不知道晏丞意图所在，但他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回答道：“是的，不想回去。”
    晏丞好像早就猜到了池希烨的答案，闻言只是对着小陈报了个地方，等车子发动了，晏丞才说：“那是个空房子，但生活用品都是齐的，你缺什么可以让小陈去买，要回池家拿东西也可以让小陈去。”
    池希烨敏感地察觉到，晏丞刚刚说到池家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嘲弄。
    晏丞看不起池家，甚至可能在厌恶池家。池希烨想。
    但他并没有感到不适，他对池家没有任何感情，更不用提归属感。 池家对他来说，或许有过珍贵的回忆，但如今什么都不是。
    “你平时穿习惯什么衣服？小陈明天去买。”晏丞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你的电话号码？”
    池希烨感觉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稀里糊涂地报了电话号码，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
    晏丞打通了之后就挂掉了，语气淡淡地说：“把我的号码存了，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联系我，池家的事你可以不用管。”
    晏丞三言两语间就把事情全部定了下来，等池希烨再抬头，目的地已经到了。
    池希烨动了动脚，就听见晏丞问他：“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池希烨：“？”
    池希烨一呆，傻傻地问：“不是要算吉日的吗？”
    晏丞又笑了，说：“不算，我说是吉日就是吉日。”
    第一次可能是恰巧，第二次就是别的意味。池希烨发现了，他规规矩矩的时候晏丞没什么反应，但他不小心露出本性时，晏丞总会笑一笑。
    池希烨虽然不太知道原因，但这样一想，就没那么拘束了。
    他身体放松下来，说：“我都可以，看晏先生方便。”
    晏丞看了池希烨一眼，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当机立断道：“下周太赶，下下周的周
    


 6

    四吧。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去定衣服，没问题？”
    池希烨听到时间后脑子空白了一瞬，微微咂舌：这么着急？
    但他什么都没表露出来，乖乖地说好。
    小陈给池希烨拉开车门，池希烨下车时，晏丞说：“明天见，小池。”
    池希烨听见晏丞的称呼后脚下打了个顿，自从妈妈和哥哥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池希烨定了定神，笑着回道：“明天见。”
    池希烨从小陈那里接过了钥匙和名片，站在路边等车开走了才进小区。
    晏丞给他住的这个房子在二十五楼，电梯入户式的。
    小区入口有两个保安在看守，进去不仅要刷芯片，还要经过保安的确认，陌生人进不去。
    池希烨愣了一响，这是他第一次来，小陈刚刚开车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他怀疑自己可能要被挡在门外。
    池希烨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把芯片刷了，一抬头就对上了保安的目光。
    结果保安对他一笑，说：“池先生，欢迎回来。”
    池希烨直到进门人都是傻的，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晏丞恐怕早就猜到了，所以把什么东西都安排好了。
    但是从见面到回到这里这么短的时间里，晏丞的动作也太快了。
    另一边，晏丞才刚回到自己的别墅，就发现客厅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晏丞喊人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傅榕笑嘻嘻地做过去搭晏丞的肩膀：“今天选美怎么样了？”
    晏丞甩了好几次都甩不开傅榕的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怎么样。”
    傅榕又笑着打趣了一会，才问：“你不会真的决定了那个谁吧？”
    晏丞半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傅榕脸色顿时变了变：“你怎么还真的……他哥都——”
    晏丞一下子冷了脸，抬手打断了傅榕没说完的话，“行了。”
    傅榕咬咬牙，还是继续说道：“行什么行，你明明不是这种人！”
    晏丞挑高了一边眉梢，反问道：“你也知道我不是这种人，那还来问什么？”
    下人把咖啡送上来，两个人的对话停了一停，等人下去了晏丞才继续说：“他不在了，我总要照顾一下他唯一的弟弟。”
    晏丞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像蒙了一层雾，好似沉在了什么回忆里：“我回来晚了，没见到他长大的样子，所以希望他的弟弟能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成长。”
    傅榕明显不信，又问：“照顾就照顾，有必要结婚吗？”
    晏丞沉默了两秒：“这些恶臭的所谓家族，吃人从不吐骨头，Omega最后的归宿是什么，不用我说你都知道吧？”
    傅榕想到了那些仿佛是物品一样被拿来联姻换取筹码的Omega，脸色有点难看，过了一会才说：“但他们毕竟……”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没关系吗？”
    “你觉得我会分不清？”晏丞想了想，又说：“他们性格确实也很像……”
    傅榕一听，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晏丞，说：“你最好是分得清，我想你也不希望搞出别的什么事情来。”
    “没有第二种可能。”晏丞站起身来送客：“我还有事，不送。”
    正文 第5章 （二更）
    池希烨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被褥又香又软，是新换上的，池希烨陷在里头，感觉自己正在做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睡了又醒，直到第二天的闹钟把他叫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才终于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真的要和晏丞结婚，而且待会就要一起去定礼服。
    池希烨抱着被子怪叫了两声，冲下床去洗漱。
    洗漱完后他习惯性地走进厨房倒水喝，发现厨房连锅碗瓢盆都是全的，还有个双开门的大冰箱。
    “总不能冰箱里还有食材吧……”池希烨嘟囔了两句，忍不住打开了冰箱，顿时被惊呆在原地。
    蔬菜水果，鸡蛋肉类，饮料雪糕应有尽有，还都是新鲜的，好像前脚有人补充过，后脚他就住了进来。
    池希烨没有想到晏丞能细心到这种程度，但转念一想，他大概没有时间操心这种小事，或许是小陈安排的也说不定。
    但无论是谁安排的，这都开启了池希烨接下来的好心情的一天。
    池希烨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有时间吃个早饭，于是哼着不成调的歌煎了个荷包蛋，又蒸上了几个冷冻柜里的包子。
    他想了想，又多做了一人份的。
    池希烨早饭吃到一半，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小陈上来催他，叼着包子就去开门，结果和门外的晏丞大眼瞪小眼。
    池希烨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把包子从嘴里拿下来，“晏先生，早啊。”
    晏丞挑了挑嘴角，“早，还在吃早餐？”
    池希烨点头，侧身让晏丞进屋，问：“晏先生吃了吗？我多做了一人份的……”
    晏丞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正在解开衬衣袖子的纽扣，闻言说：“没吃，拿来吧。”
    池希烨以为晏丞会拒绝，没想到答应得这么轻易，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说：“好，我给你热一热！”
    晏丞没对池希烨这种仿佛人格分裂的跳脱性格有什么表示，拉开了池希烨旁边的椅子落座，看着池希烨忙活的背影，眼神温柔。
    两个人吃完早餐已经是十点半了，池希烨一看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抱歉，都是我吃早饭耽误了时间。”
    晏丞走在略前面一点，听见池希烨的话停了一下脚步，侧头对着池希烨说：“我也吃了。”
    池希烨听见晏丞不着痕迹的安慰，心里头乐开了花，跟着晏丞走到车库才发现小陈不在。
    晏丞拉开驾驶座的门，示意池希烨上车。
    池希烨懵懵懂懂地坐上副驾驶，看了一眼把着方向盘的晏丞。
    晏丞察觉到池希烨的视线，不等他开口问就先说：“小陈有事，今天就我们两个。”
    池希烨说：“好的。”
    晏丞这次也没有打开音乐
    


 7

    ，车里一片安静，池希烨想找点话题，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心里其实有一箩筐的话想对晏丞讲，但通通都说不出口，他最想问的，是晏丞为什么会选择他，晏丞是不是还记得他。
    池希烨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还是什么都没说出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池希烨放弃了，无声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暗自出神。
    过了一会，晏丞说：“想问我什么？”
    池希烨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刚刚欲言又止的样子恐怕全都落在了晏丞的眼里。
    他顺着晏丞递过来的话头说：“晏先生为什么会选我呢？”
    晏丞没有回答。
    池希烨等了一会，想晏丞应该是不会说了，就听晏丞开口道：“只有你在看我。”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光顿时暗了下来。
    晏丞把车停好了，熄火，在明暗交错间，晏丞说：“我走进去的那一个瞬间，只有你一直抬头看着我。”
    当时池希烨看他的眼神，就跟猫儿似的，以为自己躲在暗处不会被发现，目光炯炯地盯着人看，一秒都没有错开。
    他没有对傅榕说实话，其实最开始，他没有想选池希烨。
    如傅榕所说，照顾一个人还有很多方法，不只有结婚一种，更何况他是晏丞，手段多得是。
    但他那天对上池希烨的眼，就像鬼迷了心窍，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对小陈吩咐了下去。
    晏丞心里百种念头转瞬而过，他反问池希烨：“你为什么看我呢？”
    在等待池希烨的回答时，他想，套上一个婚姻的明天，更能把人光明正大地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晏丞心里十分清楚，他是来报恩的，只是来报恩的。
    池希烨听到晏丞的反问，差点接不住话。
    因为我喜欢你呀，这样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在听到晏丞的回答时，池希烨就知道，晏丞记不住那一晚的事情，也没有记住他。
    对于晏丞来说，他可能还只是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和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利益——而来的Omega没什么区别。
    最大的区别可能只是，那些Omega不敢看晏丞，而他敢。
    如果这时候把“因为我喜欢你”这句话说出口，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一点，再说，晏丞也不会相信。
    “因为我想，你和传闻里不一样。”池希烨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晏丞笑了一下，对这个答复不置可否。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池希烨跟着晏丞去定礼服。
    晏丞的数据店里都有，所以这次主要是为了池希烨来的。
    池希烨被工作人员按着量了各种体型数据后，又被晏丞喊到一边选衣服样式。
    因为店里是纯订做的，一切都按照客人的要求，晏丞问他：“你喜欢西式还是中式？”
    池希烨觉得西式简单，便回答：“西式。”
    记录的工作人员单膝跪在他们的旁边，听见池希烨的回答后便在纸上勾选了西式。
    晏丞又问：“燕尾服？西服？”
    池希烨记得自己在网络上看过燕尾服的照片，但他没有机会穿，下意识说：“燕尾服。”
    晏丞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池希烨不怎么过脑子地全选了自己喜欢的，等晏丞要带着他离开时才反应过来：“这样就结束了？”
    晏丞说：“不然呢？”
    池希烨还有点迷糊，说：“但晏先生什么都没选……”
    晏丞声音里带着笑：“你选的就是我选的。”
    接下来晏丞又带着池希烨去定了戒指，流程和定衣服时没什么不同，全是按照池希烨的审美选的，晏丞一个自己的要求都没有提。
    等一切都定好后已经是晚上了，晏丞带着池希烨吃了个晚餐，又把他送到家楼下。
    在池希烨下车前，晏丞问：“今天累吗？”
    池希烨摇了摇头，说：“不累。”
    晏丞看了他一会，发现池希烨不是在硬撑，才放心地说：“你还在上学，我常住的那套房子离你学校不是太远，之后直接搬过去就行，我明天来接你去看家具？看看你的房间要怎么样的家具。”
    池家买家具之类的从来不会自己亲自去，只会在家里提要求，等专人做出来再送到家里。
    所以他没想到晏丞居然是亲力亲为的风格，而且还特意问他的意见。
    池希烨说：“晏先生，谢谢你。”
    久违的三年，那一句谢谢和现在的谢谢，并在一起说了。
    晏丞不知道池希烨的谢谢是什么意思，只摆摆手，开车走了。
    正文 第6章
    池希烨像只陀螺似的跟着晏丞忙了一周，在这一周里他才亲自感受到晏丞的亲力亲为程度到底有多高。
    婚礼的所有流程都是池希烨和晏丞两个人一起商定的，没有一点假手于人，小陈偶尔会跟着他们，但更多时候是晏丞单独地来找池希烨。
    刚开始还好，到后面池希烨脑子几乎转不过来，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婚礼前需要准备的东西有这么多，更何况晏丞定的时间太短，几乎把所有事情都挤在短短的一周内。
    但幸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正需要两人操心的事情还算不得太多。
    两个人忙活了一周，最后只剩下两件事情没有完成。
    他们刚看完举行婚宴的场地，场地定的是是墨城前几年新建起的，最大的一家星级酒店，连接着人工湖和大型花园，而且还有晏家的投股，向来是上层人物举办大型活动最爱来的场地。
    池希烨来过这里几次，对这里不算陌生，但晏丞还是带着他来了。
    等到晏丞带着他从花园那边出去，才发现原来这个酒店还别有洞天。
    晏丞带着池希烨穿过花园后头的小树林，立在一扇小铁门前，把钥匙递给了池希烨：“开门。”
    池希烨乖乖地接过晏丞手上那把有点古朴的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一扭，铁门应声而开。
    开了门后，他准备把钥匙还给晏丞，谁料晏丞没有接，“你拿着吧，走，进去。”
    

 8

    池希烨拿不准晏丞的意思，只好小心地把钥匙收到自己口袋里，跟着晏丞迈过铁门进去。
    他才刚进去抬头，就傻了眼。
    一个偌大的庄园隐藏在酒店的花园背后，铺开一条足够好几辆车并排通行的石阶大道。
    大道两旁栽满了银杏树，这个季节是赏银杏最好的季节，金黄的落叶在宽敞的大路上铺了厚厚一层，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温暖迷人的光。
    恰好有一股微风吹过，树叶在磨擦间沙沙作响，又随着风的轨迹飞扬，滑落。
    银杏大道的尽头是一扇双开的古老大铁门，铁门后沿着台阶而上，先是一座豪华的喷泉雕像，后才是十分豪华的庄园。
    庄园以喷泉后的大门为中心，左右延绵出一片的大型宫殿式建筑群。
    池希烨光是晃眼一看，都能隐约看到庄园后面随着地势而起的一大片草地，有马群在上边奔跑。在后面，则是看不见尽头的大型湖泊与群山。
    池希烨活了22年，一直都不知道在墨城这样的繁华城市中居然还隐藏着这样清幽雅致而豪华的地方，甚至就在人来人往的酒店之后。
    池希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穿越了，又或者像千与千寻里无意来到异世界一般。
    他站在银杏大道的中央回头看了好几次，确认来路没有任何问题，他进来时亲手关回去的铁门还好好地存在着。
    晏丞见他的反应，忍不住轻笑几声，说：“这才是我们的婚礼要举办的地方。”
    晏丞的声线有点低，笑着说话时语调往上，带着轻微的气音，池希烨被他嘴里那句“我们的婚礼”撩得耳朵发烫，只知道傻傻地点头。
    晏丞继续带着池希烨往前走，银杏大道有点长，晏丞的皮鞋踩上去，会发出小小的树叶被踩碎的声音。
    大道上没有别人，只有静谧的空气和他们两个人，池希烨情不自禁地低头踩着晏丞踩过的地方走，恨不得这条路永远都不要走完才好。
    池希烨一边暗自出神一边低着头走，没料到晏丞突然停下脚步，他猝不及防地整个人撞了上去。
    池希烨揉着险些没被撞扁的鼻子抬头，看见晏丞正回头看他。“对不……”
    池希烨正要道歉，就被晏丞打断。
    晏丞眼里盛着金黄的笑意，问他：“这样很好玩？”
    哪里是好玩，但池希烨心里的小心思还不能够坦诚地说出来，可是又不想让晏丞觉得他幼稚，一时间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晏丞也不再意，只是摆了摆手，说：“没必要走在我后边，走这里。”
    晏丞指着的地方，是他的身边。
    池希烨犹豫了片刻，上前迈了一步，走到了和晏丞并肩的地方。
    晏丞像是对他的识相很满意，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对池希烨介绍这座庄园：“这是以前晏家的老宅，我接手后就把它闲置下来，当个游玩的地方，毕竟风景还不错。”
    池希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顺着晏丞的话真心实意地夸了几句风景。
    晏丞语气有点微妙，语带嘲讽地说：“他们每个人用尽手段都想住进来做主人，但在我看来，这个地方和酒店没什么区别。”
    池希烨灵光一闪，想到他们是从酒店的大门进来的，于是开口说道：“所以晏先生在前头建了酒店？”
    晏丞“呵”了一声：“你还挺聪明。”
    池希烨被夸了一句，美滋滋地挠了挠头。
    两个人三言两语间就走到了庄园的大门前，有个穿着西服头发花白的管家直挺挺地站着，对着晏丞和池希烨鞠了一躬：“晏先生，池少爷。”
    池希烨原本想礼貌地回应一下，却看见晏丞瞬间收敛了本就不太明显的温和笑意，自己顿时闭了嘴，也跟着晏丞摆出个面无表情的样子。
    晏丞十分冷淡地点点头：“别跟着我。”
    管家闻言，回答了声“是”，弯着腰等晏丞走进门。
    池希烨知道晏家的水很深，这时候倒没有多少好奇，也没有去询问了解的意愿，只是不想看见晏丞不快。
    于是他用最笨的转移话题的方法，指着墙壁上的一幅画，问：“这个很值钱吗？”
    晏丞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顺着池希烨指尖指的位置看过去，说：“我不知道。”
    池希烨：“？”
    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晏先生不应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
    池希烨狐疑地瞧了晏丞一眼，晏丞说：“你不会觉得我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池希烨老老实实地点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晏丞被池希烨的小动作弄得有点好笑，说：“我又不是什么里的男主角，你也太看得起我。”
    晏丞这一周以来对池希烨不能说不好，但总有点亲密不足，可能是两人地位的差距，池希烨可以很轻易地感受到两个人的距离感。
    但当他听见晏丞跟他开玩笑，那份距离感在无形之中被消磨了几分，池希烨半真半假地打趣道：“那些男主角也比不上晏先生的一分。”
    晏丞摇了摇头，带着池希烨逛了几圈，在湖边看着池希烨欢天喜地地喂天鹅时，突然问：“你不怕我吗？”
    池希烨没什么反应，把手中的饲料喂完了，拍拍手后才说：“有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晏丞没有说话，因为他感觉池希烨还没说完，果然，池希烨沉默了一会后，说：“晏先生很温柔，对我也很好。”
    池希烨的鞋尖在草地上碾了碾，碾出了一小块泥土。
    池希烨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晏先生会和传闻里的样子相差那么远，但晏先生的好，是我实实在在看到的。晏先生是少数的，用真心待我好的人，我感觉得出来，所以我不怎么怕你。”
    池希烨想，就算三年前他没有被晏丞救，在三年后的今天，他也依旧会为晏丞心动。
    晏丞的好都藏在冰冷的外表下，要靠近了才能看见，而他，从来都不怕这种面冷心热的人，因为他从小就被教导，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晏丞过了一会儿问：“那还有一点怕呢？”
    池希烨嘻嘻一笑：“可能是怕晏先生突然翻脸无情吧。”
    晏丞看着池希

 9

    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突然说：“以前也有个小屁孩一点都不怕我。”
    池希烨听出了晏丞话里的怀念，没有说话打断，只是安静地等着晏丞说完。
    但晏丞没有讲故事的打算，“现在再说也没意思了，走，吃饭去了。”
    池希烨有点好奇，但既然晏丞不准备讲，他也就不问了，乖巧地跟着晏丞去吃饭。
    正文 第7章
    池希烨以为晏丞会带着他留在庄园吃饭，没想到晏丞居然原路返回，带着他回到了酒店的包厢里。
    池希烨有点好奇地看了晏丞两眼，晏丞问：“想问我为什么不在庄园吃饭？”
    池希烨点点头。
    晏丞说：“你想被人围着伺候吗，恨不得喂到你嘴里的那种。”
    池希烨：“……不想。”过了一会他又问：“不能让他们走吗？”
    晏丞说：“走了也要远远地盯着你看，老考究，呵，以前真当自己是皇帝呢。”
    池希烨听出来了晏丞对晏家的讨厌，乖乖地不说话了。
    晏丞又说：“就是马场还可以，之后再带你去。”
    池希烨说：“好。”
    这一周他们两个都在忙婚礼的事情，饭都是一块儿吃的，晏丞早就摸透了池希烨的口味。
    晏丞坐下后将菜单快速地翻了一遍，一边翻一边念，菜单翻完了菜也点完了。
    他把菜单合上递给池希烨，“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池希烨接过菜单翻了翻，发现自己有点兴趣的晏丞刚刚都点了，于是把菜单递回给服务员，说：“就这些吧。”
    服务员快退到门口的时候又被晏丞喊住，晏丞想了想，说：“再拿一壶桃子茶吧，不要太冰的。”
    晏丞除了咖啡以外不怎么喝饮料，喝得最多的还是温白开，但池希烨却很喜欢。
    池希烨也没有特别表现出来，但他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晏丞的眼。如果吃饭的时候是桌面上摆的是白开水，一顿饭下来池希烨压根儿喝不到两口。
    但如果是有味道的饮料就不一样了，池希烨会藏都藏不住地眉开眼笑，饮料全都到了他肚子里去。
    晏丞有心要改一改池希烨这个不爱喝水的坏毛病，但临到头来看着坐得乖巧又端正的池希烨又忍不住心软。
    这家酒店的桃子茶还挺有名的，有桃子的清甜，又不会腻人，茶香却也不涩。
    晏丞看着池希烨不动声色地喝下去了半杯，心里有点好笑。
    大概是因为晏丞在的原因，菜上得很快，经理还特意上来了一趟，手里端着一个碟子，说是酒店的新菜，还没上菜单，先端上来给他们尝尝。
    池希烨还没看见里头是什么，晏丞就先说：“拿下去。”
    经理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僵住，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有点惶恐。
    经理大概是担心自己不经意间踩了晏丞的雷区，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池希烨看见他端着碟子的手都在发抖。
    还不等晏丞说什么，池希烨反而先开了口：“你在怕什么啊？”
    这下不止经理呆了，晏丞听见池希烨的话也愣了愣，转头去看池希烨，发现池希烨皱着眉头，十分不满的样子。
    池希烨的话音落下之后，没有人说话。
    池希烨感觉出来气氛的凝滞，也知道自己一不小心逾越了，却也不准备就此罢休，心里做好了被晏丞觉得恃宠生娇，继而被讨厌的准备，继续开口道：“晏先生还什么都没说呢，只是让你拿下去，你拿就是了，摆出这副样子倒搞得像晏先生怎么骂你了一样。”
    经理劈头盖脸遭了池希烨的一顿骂，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不愤，心里暗骂池希烨多事，又低着头朝池希烨弯腰道歉。
    池希烨撇撇嘴，他看见经理快速掩盖住的不愤了，但没有放在心里，他对别人的评价不太在意，只说：“你又对着我道歉做什么，就算道歉也该对晏先生道歉。”
    和晏丞一起好好的一顿饭被打断，池希烨心里有气，看了晏丞一眼发现他没什么表示，于是自作主张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经理没有动，晏丞一句话都没说，他自然不会听池希烨的吩咐，就怕听错了人，又被晏丞追责。
    大家都知道池希烨就是要和晏丞结婚的那个Omega，也确实是个美人，但长得好看的Omega不在少数，晏丞作为一个Alpha，要和他父亲一样左拥右抱也没什么问题。
    没有人觉得池希烨能在晏丞身边久留，左右不过是一个夺权的道具，等晏丞玩厌了，自然就会被丢掉了。
    经理低着头，心里千百个念头闪过，想着池希烨还没结婚就学会耀武扬威，恐怕晏丞马上就要换掉结婚人选了。
    经理站着一动不动，却听见晏丞冷冰冰地开口：“小池的话就是我的话，他让你走，你不听？”
    经理心里头登时“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池希烨的地位了。
    但他不敢再想，连滚带爬地退出去了。
    等经理走后，池希烨才小心翼翼地问：“晏先生为什么要替我撑腰？”
    他不是傻子，晏丞那句他的话就是我的话意思太过明显，就是在护着他，替他撑腰立威，让别人知道他的地位。
    但池希烨不知道，晏丞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在他看来，晏丞已经对他足够好了。
    晏丞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替我发脾气？”
    池希烨：“……”
    池希烨扁了扁嘴，说：“晏先生明明什么都没干，他凭什么摆出那个样子。”
    晏丞好声好气地解释：“那是他害怕我。”
    池希烨也钻了牛角尖，不屈不饶地道：“晏先生这么好，他凭什么害怕！凭什么觉得晏先生不好！”
    晏丞被池希烨一句接一句堵回来，无声地笑了笑：“好了，吃饭。”
    池希烨低眉顺眼地听话吃饭，完全看不出刚刚炸了毛骂人的样子。
    过了一会，池希烨想起什么，又问：“最开始晏先生为什么要让他拿下去啊？”
    晏丞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闹了这么一通，罪魁祸首居然还不知道原因。
    晏丞指了指池希烨，说：“你啊……”
    池
    

 10

    希烨一脸茫然地看着晏丞。
    晏丞说：“里头是芹菜！”
    池希烨一愣，突然想起池朋余夹到他碗里的一筷子芹菜，又想到晏丞刚刚只扫了一眼就说的“拿下去”，心里酸酸涩涩，又暖暖的。
    这大概就是有人惦记着的感觉。
    池希烨眼睛有点热热的，但没有说谢谢，他下意识地觉得晏丞应该不想听到他的道谢。
    池希烨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夹了一只白灼虾剥了壳沾了酱油，直接放到了晏丞碗上。
    晏丞没说什么，夹起来吃了。/
    正文 第8章
    晏丞看池希烨已经把饭吃得七七八八了，又让人上了一份甜品。
    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晏丞也是单独给池希烨点了一份甜品。
    那时候池希烨还问晏丞怎么只点了一份，晏丞说他不爱吃甜品。
    于是池希烨一边不好意思一边自己低着头把甜品吃完了。
    经过这一周的磨合，池希烨现在已经十分地心安理得地自己吃自己的，甚至还有空跟晏丞说：“这个芒果布丁有点甜了。”
    晏丞“嗯”了一声，说：“待会让他们下次少放糖。”
    池希烨说归说，还是把那一个芒果布丁吃得干干净净的，“算了，好像甜点也不错。”
    晏丞好脾气地回答：“好。”
    池希烨看了眼晏丞，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心里出现过的那句恃宠生娇，忍不住偷偷红了脸，双脚藏在桌子底下晃了晃，小小声问：“晏先生，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晏丞帮池希烨倒了点桃子茶，“嗯？”
    池希烨跟晏丞说了句“谢谢”，双手捧着杯子，恃宠生娇这句话想想就够让人脸红的，他当然说不出口。
    他想了想，又换了个词，问：“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晏丞低声笑了笑，“只要我兜得住，多任性都可以。”
    晏丞嘴里这句“兜得住”的范围可太大了，除了杀人放火，池希烨还想不住晏丞什么情况下才会兜不住。
    池希烨被晏丞哄得晕头转向，又问：“晏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晏丞这次没有直接回答。
    他垂下了眼睛，等到池希烨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才低声说：“应该的。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池希烨不知怎么的，就从晏丞这句话里听到了一点难过。他想了想，说：“晏先生，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应该。”
    池希烨看见晏丞错愕地抬眼看他，才对着晏丞笑，整个人又甜又软。他说：“但我也想对晏先生好。”
    服务员上来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去，只剩下放在中间，颇受池希烨青睐的桃子茶。
    晏丞拿出一张白纸和签字笔放到池希烨面前，说：“婚礼上的宾客邀请，你那边有谁？”
    池希烨抓着签字笔，在手指间灵活地转动了几下，不甘不愿地数：“池家那三个，还有……”
    晏丞抬手打断他，说：“那些不用想，小陈会统计出一个名单的，你要想的是你想让他们来的。”
    晏丞虽然没有直说，但话里行间已经给池家的三个人烙上了一个不值得的印记，池希烨觉得心情舒爽，提笔写下了一个名字，然后把纸和签字笔推回到晏丞面前。
    晏丞看了一下，惊讶地挑了挑眉：“就一个？”
    池希烨说：“嗯，就一个，他是个Beta。”
    “好。”晏丞将纸叠得方方正正收好，像往常一样说：“我送你回去吧。”
    池希烨原本想跟着动，犹豫了一会后问：“晏先生，我们不去逛逛吗？”
    晏丞已经站起来了，听见池希烨的话后回头问：“逛什么？”
    池希烨其实也不知道要逛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想和晏丞在一起久一点。
    “没什么，晏先生，抱歉。”
    “今天先回家吧，婚礼会很忙，结婚后去哪里逛都行。”晏丞把衣架上挂着的风衣外套拿下来递给池希烨，“不用道歉，我说了你可以任意妄为一点。”
    池希烨从晏丞手上接过衣服穿上，听见晏丞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池希烨想，晏丞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大概是不知道他在池家任意妄为到什么地步。
    小时候还好，小时候单纯是性格使然，调皮罢了。
    等长大了，妈妈和哥哥都不在了，没人管得住他，他就彻底地过分了起来。
    池朋余觉得Omega都是软柿子，在他这里碰了好几回钉子也依旧不屈不饶，直到有一次非要他去跟一家新贵的儿子见面吃饭，说到底就是为了联姻，把那个Alpha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烦不胜烦，最后松了口，答应去了。
    池朋余当时还得意洋洋，觉得池希烨服了软，结果之后的事就像几个大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吃饭时，那个Alpha色眯眯的眼神一直在池希烨的脸上打转，池希烨视他为无物，结果Alpha不知道见好就收，还以为池希烨好拿捏，更加得寸进尺。
    最后他试图摸池希烨的手被池希烨用餐刀狠狠地钉在了桌子上。
    谁也没想到一个美丽的Omega发起狠来这样吓人。
    Alpha自己把餐刀拔出来，气得满眼通红，淅沥沥的血滴了一路，他咬着牙说一定要在池希烨身上插回去一刀。
    池希烨一点都没有被吓到，反而  看着他笑，像一朵美丽又危险的罂粟花。
    池希烨当时说：“你来啊，看看谁先捅死谁，死了一了百了。”
    Alpha看着气势凌人的池希烨，知道怕了，转头就跑。
    事后新贵家暴怒，和池家的生意合作就此告终，池朋余亲自去道了歉，回头想料理池希烨，池希烨问他：“你看到那个Alpha的手了吗？”
    池朋余自然是看到了，明明只是一把普通的餐刀，却硬生生地穿透了Alpha厚实的手掌。
    他还没想明白池希烨为什么要这样问他，就听到池希烨笑吟吟地说：“那你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把那样的一刀插在你身上呢？”
    池朋余大白天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池希烨的威胁意味太重了，池朋余听得出来，终于
    

 11

    消停了下来。
    但到底是针不扎到肉不知道痛，池朋余没消停多久，看着池希烨温和的表面，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又开始打起了算盘。
    这次池朋余是走了运，刚好晏丞是池希烨在找的人，不然同样的一刀，恐怕照样会插到晏丞身上，又落到池家头上。
    幸好晏丞是晏丞。
    晏丞等红灯的时候抽空问：“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池希烨笑得十分乖巧，一点都看不出来背地里的狠意。
    “我在想，是晏先生真的太好了。”
    正文 第9章
    周一的时候晏丞带着律师来找池希烨办理正式结婚的手续。
    按理说晏丞这种身份的人，结婚前的财产公证和结婚协议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晏丞一样没做，只带着结婚登记表就来了。
    池希烨偶尔会怀疑从那天见到晏丞开始就是自己的南柯一梦，是五彩的泡沫，轻轻一碰就会醒来，就会破碎，直到那张轻飘飘的婚姻登记表摆在他的面前，他才有了实感。
    池希烨填登记表的时候手都在抖，最后签名还差点签到纸外头去。
    晏丞在池希烨旁边坐着等他先签完自己再签，结果看见池希烨飘忽的字体，顿时有点忍俊不禁，笑道：“怎么签名签成这样子？”
    池希烨左手按住右手，“有点紧张。”
    他看着晏丞把他签好的表挪到自己面前，心脏狂跳，一种带着不安的不确信感在这时化成不知名的恐惧，像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他。
    池希烨屏住呼吸，几乎按不住自己发抖的手。他看着晏丞的动作，在晏丞提笔准备签字的时候突然喊住他：“晏先生！”
    晏丞的笔尖刚落到纸上，被池希烨一喊又离开，“怎么了？”
    池希烨死死地盯着晏丞拿着笔的手，不知道怎么的有点眼前发昏，胸口被自己憋到胀痛，他咽了咽口水，“晏先生真的决定是我了吗？”
    “你后悔了吗？”晏丞一边问着一边把笔放下，将搁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来，“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说还来得及，没关系。”
    他怎么会后悔，就是因为太过梦寐以求，才会在梦想即将实现的时候生出恐惧。
    池希烨用力地摇了摇头，第一次主动地去抓晏丞的手，说：“我只是想再确认一次，晏先生，真的是我吗？”
    池希烨的眼睛长得十分好看，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一瞬不错地盯着晏丞看，眼底的紧张和迷茫清晰可见。他的皮肤很白，因为紧张而被贝齿咬着的下唇却又红又艳。
    但就算是这样的神态，池希烨也是张扬的。
    晏丞看着池希烨的脸，不经意间错了神，想起自己书房抽屉里，池希泽长大后的照片。
    就算外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还是很容易就能分清池希烨和池希泽，张扬和内敛，差别太大了。
    晏丞忍不住想，池希烨倒是更像小时候的池希泽一些。
    “晏先生？”池希烨等不来回复，不安地喊了一下晏丞。
    晏丞回过神来，久久地看了池希烨一眼，“是你，池希烨。”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晏丞嘴里说出来，他才有了真切的尘埃落定感。
    他是被晏先生选定的那个人。
    池希烨松了一口气，看着晏丞在纸上利落地签字，又等律师确认后掏出红章盖下。
    红章落下的声音也响在池希烨的心里，他同时开口道：“先生，以后请多关照。”
    池希烨的声音又轻又温柔，把姓氏去掉了，先生两个字轻轻地从他的口中吐出，蒙上了一层不同的意味，十分暧昧。
    晏丞被喊得心里一动，说：“好。”
    转眼就到了周三，池希烨还是有点无法想象自己明天就要和晏丞举行婚礼了。
    正常情况下，池朋余肯定免不了来对池希烨指手画脚，交代他在晏家要怎么做，结婚后要怎么讨好晏丞。但意外的是，直到今天，池朋余都没有单独出现过在池希烨面前，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个。
    池希烨最开始还有点奇怪，后来就想明白了，大概是晏丞吩咐过什么，池朋余不敢违抗晏丞，只好安静如鸡。
    池希烨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想象着明天的场景，却突然发现婚礼流程他一概不知。
    不知道是不是晏丞是给忙忘了，没有把流程跟他讲。池希烨一下子丢掉枕头坐起来，抓起手机点开通讯录，在晏丞的名字上犹豫了一会，又找到了小陈的名字。
    虽然最开始晏丞就说过有事情可以给他打电话，但至今为止，池希烨还是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晏丞打过。
    最主要是没有遇到需要打电话的情况，但现在需要了，他又不太敢。
    晏先生真的会接吗？这么突然，会不会打扰他？
    “啊，怎么办！”池希烨的手不停滑着屏幕，轮番看着小陈和晏丞的名字，抓狂道：“我到底该打给谁！”
    池希烨大喊，手指一滑，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池希烨看着晏丞两个大字，心里一阵狂跳。
    电话过了一会才接通，晏丞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因为电流的关系有点失真：“小池？怎么了？”
    池希烨听见晏丞的声音，定了定神，问：“晏先生，我没拿到婚礼流程表……”
    “嗯。”晏丞应了一声，在电话那头不知道做什么，池希烨能隐约听见文件合上的声音，还有办公椅在地上滚过的声音和别人的说话声。
    “晏先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事。”晏丞抬了抬手，打断了正在讲策划案的经理，示意会议暂停，“没什么流程，早上小陈去接你，我在庄园等你，来了之后换衣服，后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
    “啊，好的。”池希烨抠了抠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只好说：“谢谢晏先生。”
    晏丞“呵”了一声，无视了因为听见他的笑声而脸色各异的下属，问：“怎么又叫回晏先生了？”
    “嗯？”池希烨听见晏丞这句近乎调戏的话，在晏丞看不见的地方涨红了脸。他把刚刚丢到一边枕头捡回来，将头塞进去继续装鸵鸟，“先……先生。”
    “嗯。”晏丞满意地应
    

 12

    了一声，叮嘱道：“今晚早点睡，明天起得早，还要折腾一天，怕你吃不消。”
    “好的。”池希烨慢吞吞地说：“先生也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晏丞挂了电话，示意会议继续。
    底下坐着的人第一次看见晏丞在会议中途接电话，而且说话还这么温和，几乎算得上宠溺了，一时忍不住悄悄去看坐在上位的冷面阎王，又去看小陈。
    小陈坐在晏丞旁边不动神色，眼观鼻鼻观心，大家一看就悟了：小陈这是已经习惯了啊。
    正文 第10章
    周四早上，七点多将近八点时候池希烨就被小陈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小陈身上有备用钥匙，开了门之后就直奔池希烨的卧室。小陈不敢直接碰池希烨，只敢站在床边轻轻地喊，和池希烨保持着一段距离，轻轻拍他的被子。
    池希烨没多久就被小陈不算小的动静弄醒，眼睛还没完全张开，坐起来后迷迷糊糊地被小陈安排去刷牙洗脸。
    池希烨昨晚听晏丞的话早早就上床准备睡觉了，但是心里又紧张又兴奋，像个去春游前兴奋得睡不着的小孩子一样，翻来覆去地想象结婚当天的场景，硬是闭着眼睛失眠失到半夜三点，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每隔半小时清醒一次，实际上的睡眠时间恐怕不超过四个小时。
    天气每天都在变凉，明明还在秋天，却在不经意间有了一夜入冬的气息。随着骤降的气温而来的，是刮得人皮肤生疼的寒风。
    池希烨怕冷，已经早早穿上了毛衣，外头还有一件带帽子的针织外套，在迈出电梯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已经把帽子拉起盖在自己头上，宽大的帽檐盖住了他一半的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红润的嘴唇。再加上因为躲风而缩成一团的动作，池希烨像极了一只在冬日里努力汲取温暖的，柔软娇小的小动物。
    小陈拉开后座的车门，抬手挡住车顶，等池希烨坐上去后往池希烨的膝盖上盖了一张毛绒绒软绵绵的小毯子。
    车内空调安静地输送着温度怡人的暖风，池希烨怀里抱着和晏丞逛家具时顺手买的猫猫头团子抱枕，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小陈从后视镜里看见已经睡着了的池希烨，微微一哂，觉得池希烨比他想象中还要心大。
    小陈实际上没有和池希烨单独见过几面，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是陪着晏丞一起，却对池希烨印象十分深刻。晏丞决定结婚人选那天，池希烨来得最晚，也就是说在池希烨之前，他接待了其他所有的Omega，却没有一个像池希烨一样不卑不亢，自信大方，让人觉得得体又舒适。
    小陈一毕业就到了晏丞手下工作，和晏丞一起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他第一眼就觉得，池希烨不是那种娇弱敏感，乖巧接受家里一切安排的Omega。从池希烨不多的言语中，小陈也能感觉出来池希烨是一个想法特别正的人，不像是被家里逼着出来联姻的。
    但小陈不敢过分猜测老板的私生活，现在看到池希烨，又想起他在晏丞面前乖巧的模样，也有点怀疑可能是自己第一次的感觉出了错。他在等红灯的间隙给晏丞发了条短信汇报情况，晏丞很快回了信息，内容十分简短：小心感冒。
    虽然没有明说，但小心谁感冒却很明显。小陈快速回了个“是”，看了眼已经睡得整个身子往旁边倒的池希烨，把车内的温度又往上调了一点。
    上次晏丞带着池希烨去庄园走的是后门，庄园占地面积过于大，正门和后门遥遥相对，在马场的另一边，比后门要绕远许多，几乎快到墨城的边缘。车子平稳地开了一个多小时，小陈把车停好时，池希烨已经完全睡熟了。
    小陈解开安全带，想下车去后座叫醒他，结果后座的门还没拉开，就看见晏丞正大步往车这边走来。
    晏丞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纯黑的高定燕尾把他整个人衬得挺拔高大，黑发用发胶定好了型，露出凌厉至极的眉眼。
    他一边解开燕尾服的单排扣一边朝小陈点了下头，小陈立刻知趣地退到一边。
    晏丞拉开车子后座的车门，看见池希烨在后排睡得东倒西歪，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不由得无奈，鞠着身子艰难地把池希烨从后座抱了出来。
    池希烨被折腾得清醒了一下，嘟囔两声后挣扎着想睁开眼睛，晏丞看着池希烨白皙的脸上被抱枕的图案压出两道红痕，低声地说：“没事，再睡一会。”
    池希烨下意识地转了下脸朝向晏丞，将脸埋在晏丞的胸口上，不自觉地蹭了蹭，仿佛说梦话一样：“晏先生……”
    “嗯。”晏丞抱着池希烨平稳地往化妆室走。
    现在还是婚礼的准备时间，离正式开始尚且还远，但免不了有提前过来攀交情，试图在晏丞面前露脸的家族。
    他们一大早就赶过来，晏丞换完衣服昨晚造型后就一直在休息室里没动过，那些人一顿苦等，好不容易等到晏丞出现，立刻打起精神摆出笑脸就像迎上前。
    结果还没走近两步，就被晏丞皱着眉头看过来，得到刀眼的瞬间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晏丞的脸色算不上阴沉，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已经足够吓人，更何况是皱着眉头目露警告的时候。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丞动作轻柔地抱着一个人，转身就上了楼。
    直到晏丞的身影消失在楼上，那群人才开始攀谈起来。
    “晏先生抱着的是谁啊？”
    “除了池家的那个Omega还能是谁啊。”
    “看不出来池家还有这种手段，我不是听说那个Omega硬气得狠？”有个人压低声音说道：“那谁家的Alpha，手上可还留着疤呢。”
    “那种新贵能比得上晏先生？人不同，自然态度也不同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自以为声音小没人听见，却不知道有个Omega躲在角落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Omega狠狠地踹了一脚墙角，眼里全是愤恨和嫉妒。如果池希烨还醒着，估计能认出来这个Omega就是当时在会议室里，被他觉得是标新立异的，穿着迷你热裤的那一个。
    晏丞抱着池希烨到化妆室，将他放到宽敞的沙发上，又拿过毛毯给他盖上。
    小陈看着晏丞十分自然的动作，顿时一阵头疼，却不得不

 13

    走到晏丞身边，压低声音说：“晏先生，时间要来不及了。”
    晏丞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让他再睡十分钟。”
    小陈硬着头皮劝说道：“晏先生，预定的是十一点正式开始了，池少爷还要换衣服和化妆……”
    “没事。”晏丞把池希烨散落到脸上的碎发拨开，“他不用化妆，随便做个造型就行。开场致辞我自己去。”
    小陈晏丞心意已定，劝说无用，只好放弃，又偷偷看了一下睡得两颊透红的池希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美色误人。
    正文 第11章
    晏丞嘴上说是让池希烨再睡十分钟，但实际等他真的准备叫醒池希烨，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小陈在主厅忙活，化妆间里只剩下晏丞和池希烨两个人。
    晏丞手上拿着刚刚叫人送上来的热毛巾，黑色燕尾外套被他脱下来搭在沙发的另一边，只穿着带暗纹的白色衬衣，系着一条和燕尾服同系列的领带，抬起手时白色衬衣绷紧，能隐约看见衣服下结实的手臂肌肉和腹肌，是一幅十分有力量感的身体。
    而此时，身体的主人正动作轻柔地将沙发上睡得正熟的少年轻轻抱坐起，“小池？醒醒？”
    池希烨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喊他的名字，费力地睁开眼睛，自下往上恰好看见晏丞轮郭分明的下巴，顿时睁大了眼睛，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醒了。”晏丞把热毛巾托在宽大的手掌上，轻轻捂住池希烨的脸，跟帮猫擦脸似的帮池希烨擦了一遍，把毛巾拿走时顺便呼噜了一把池希烨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到处乱飞的刘海，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钟：“清醒好了就起来，要换衣服了。”
    池希烨一看时间，登时整个人一傻，没想到自己一睡睡了这么久，恐怕是耽误事情了，连忙对着晏丞开口道：“对不起，晏先生，我现在就换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够的原因，池希烨的眼尾有点红，凭空生出一股艳色来。
    晏丞看着池希烨的脸，不经意间被掠了心神，忍不住伸手抚上他发红的眼尾，手掌托着池希烨的脸颊，十分轻微地用拇指擦了擦那片艳红的地方，安抚道：“没关系，还有时间。”
    池希烨被摸得后背打了个颤，下意识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晏丞的掌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丞很快就回过神来，松开手背对着池希烨，朝门口说了一句：“进来吧。”
    门很快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三四个人推着衣架进来，对晏丞问了声好后走到池希烨的面前：“池少爷，请您跟我们来。”
    晏丞对着池希烨抬了下下巴：“去吧。”说完后也没有再交代什么，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就直接离开了。
    池希烨有点迷茫，感觉晏丞走之前的态度好像突然冷了下来，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这时候晏丞已经走了，他也不好去追究什么，只好能跟着那些人走进衣帽间，听凭他们摆弄。
    等池希烨换好衣服后，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和晏丞刚刚穿的样式大致是一样的，只是两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衣服修身的版型将池希烨的身形勾勒地愈发挺拔，燕尾外套的前衣片单排扣子被人一一扣上，收拢起纤细的腰身，往下是一双被收在黑色礼服裤里的长腿。
    负责人就算见过各种身材优越的模特，这时也不由得感叹一句：“池少爷，这套衣服很衬您。”
    池希烨从镜子里对他笑了笑，“谢谢。”
    负责人把池希烨领到化妆台前坐下，立刻有两个人围上来帮池希烨做头发。负责人在一旁看着，对池希烨说：“晏先生交代不用给您化妆，我们只需要做个造型就能结束了，很快的。”
    池希烨还保持着刚刚的笑容，十分温暖和煦，“麻烦了。”
    他们把池希烨的头发拉直，在脑后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刘海和鬓角卷了个往后的弧度，喷上定型胶就利落地结束了。
    池希烨也有点意外这个速度，负责人解释道：“池少爷这个长相，不加修饰就是最好的修饰了。只是您……”他指了指自己的眼尾，“您的眼尾怎么在发红？”
    池希烨看了眼镜子，“大概是我睡觉的时候不自觉揉过，总是这样，没关系。”
    负责人想了想，从化妆包里拿出一只全新的化妆笔，轻轻点在池希烨的右眼下，问：“要不我给您在这点颗红色的泪痣？这样看起来可能会好一点。”
    池希烨从镜子里看了一下负责人点着的地方，忍不住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那里如果多了颗红色的泪痣会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池希泽的痣刚好就在那个地方，而且他小时候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能一眼分出他们，也偷偷拿红色的眼线笔在同样的位置点过许多回，试图让妈妈弄混他们，只是都以失败告终。
    池希烨原本觉得眼尾发红也没什么，但被负责人这么一说，以前快乐的记忆就忍不住从心底翻涌上来，他目露怀念，对负责人说：“那就拜托你了。”
    负责人快速在池希烨的右眼下点了颗红色的泪痣。
    等他们都退出去后，池希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忍不住有点恍惚，好像在透过镜子看着谁。
    不久后小陈就赶上来接池希烨，看见池希烨的脸后忍不住一愣，但时间紧迫，他没说什么，带着池希烨就往大厅赶。
    “晏先生的致辞快完了，池少爷只需要在最后上台走到晏先生身边，跟大家打个招呼就可以了。”小陈一边讲，脚步不顿，走到台下时刚好听见晏丞的结语。
    小陈手一扬，五指并起让池希烨往前走：“池少爷，该您上去了。”
    池希烨对着小陈点点头，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走到晏丞的右边站好。
    晏丞知道人来了，侧眼看了池希烨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腰，十分简短地说：“池希烨，我的妻子，以后他的话就等于我的，谢谢大家。”
    池希烨看见台下的小陈正在对他使眼色，但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推上台，一上来就被晏丞揽着腰喊妻子，脑子也烧得慌，于是懵懵懂懂地也跟着说了一句：“谢谢大家。”
    台下各大家的人齐聚，听见晏丞的话后手上鼓掌，私下不动声色地和周围交换了个眼色，心底一片哗然。
    晏丞的话虽短，但分
    

 14

    量无异于一颗深水炸弹，直直投进心思各异的人的心里。
    没有人觉得晏丞这句话只是在做表面功夫，一句他的话就是我的话，直接把池希烨的地位抬到最高。
    池家的人现在也在台下，他周围已经有人在晏丞的话出口的第一个瞬间就对着池朋余摆了个讨好的笑脸：“池先生，以后多多指教。”
    池朋余表面上笑呵呵，其实心里头正发苦，前段时间晏丞的人对他的警告还犹言在耳，但他什么也不敢表露出来，连带着对秦江颖也没有好脸色。
    如果不是秦江颖天天撒娇说要让池希烨嫁出去，他之前又怎么会给池希烨安排这么多池希烨不愿意去的饭局！
    正文 第12章
    晏丞把话说完了就牵着池希烨下台，台下的人立刻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围上来纷纷道贺，晏丞不想和这些人多费口舌，但也想让池希烨认认人，或者说是想让别人认一认池希烨，免得以后有哪个瞎了眼的撞上来，于是也停住了脚步。
    池希烨被晏丞紧紧地牵在身后，晏丞回头想和他说话，结果一转头，眼神就定在池希烨的右眼下，他死死地盯着那颗红色的泪痣，恍惚了一下，不小心就失了控。
    “池……”
    池希烨只觉得手被晏丞抓得生疼，他没看过晏丞这种表情，有点柔软，也有点脆弱。晏丞在用十分怀念和失而复得的眼神看着他，池希烨被看得心下不安，轻声开口喊他：“先生？”
    在池希烨开口的一瞬间，晏丞刚刚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统统收拢，又变回那个刀枪不入的冷面阎王。晏丞又扫了池希烨一眼，眉心拢起，嘴角绷紧，连同气压都低了几分。
    小陈在旁边一看就暗道不好，晏先生这是要发脾气了。
    周围的人见气氛有点不对，也纷纷往后退了两步。
    偏偏风暴中心的人还无知无觉，池希烨没见过晏丞发脾气，只感觉出来现在有点不对劲，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还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最后没有好好致辞，又小小声地喊：“先生？”
    晏丞松开了他的手。
    池希烨看着晏丞最后不带什么感情地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留下，大家快速空出了一条通路，晏丞头也没回，快速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小陈只来得及对着池希烨做了个“休息室”的嘴型，就匆匆小跑着追上晏丞。
    池希烨一个人被丢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接受着陌生人各异的眼色。
    池希烨等小陈的背影也消失不见后，闭了闭眼，在心里给自己倒数了三秒，再次张开眼睛时，脸上已经摆上了无可挑剔的笑容。
    他看了一圈不知为什么还围着他没有散的人，温柔地开口问道：“各位还有什么事吗？”
    大家都搞不清晏丞的态度，生怕踩到了老虎尾巴，哪里敢说有事。
    池希烨朝他们翩翩一弯腰，“在婚礼正式开始前，还请大家好好休息。”他刚刚匆匆看了一眼会场，记得不远处正厅正摆着食物，又补了一句：“正厅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如果有需有，还请尽情享用，我就先失陪了。”
    池希烨笑容不变，腰板挺直，转身上楼往休息室走去。
    大家被池希烨这幅主人的样子弄得迷糊，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强撑还是只是情侣闹了小矛盾，有人忍不住猜测，难道是阎王真的动了凡心？但无论心里如何猜想，他们表面还是滴水不露，笑呵呵地目送池希烨上楼，才三三两两地散开。
    唯独一个Omega站在原地没有动。
    刚刚他离得近，将晏丞不太好的表情和最后冷淡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才刚感到爽快，又被池希烨这个故作冷静的样子弄得心头火起。
    “让你再装……”Omega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留意他，便快速地跟在池希烨后面上楼。
    池希烨回到了最开始的休息室，让人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却没有喝，直到掌心被烫得发红才把满满的一杯水放到桌面上。
    或许是这一周过得太好，才遇到一次突发状况，池希烨就觉得有点难熬。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晏丞或许会来，或许不会。他也不知道如果晏丞来了，会是用什么表情看他。
    池希烨好像这时候才突然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晏丞。
    就像他不知道晏丞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一样，他也同样不知道晏丞为什么会态度突变，脸色堪称难看。
    他自恋地怀疑过晏丞也许是对他一见钟情，不然传闻里的那个人怎么会对他这么上心，甚至算得上宠溺，但今日这一遭，又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怀疑。
    池希烨的思绪未明，很快就被敲门声打断。
    这时候会来休息室的，不是小陈就是晏丞。
    池希烨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坐姿，摆出一个无害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点让人忍不住怜惜的可怜，他开口道：“请进。”
    门很快就被粗暴地推开，又被狠狠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池希烨看着大步走进来的人，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发现了来人的西装领下若隐若现的颈环，和他脖子上的一样，是个没有被标记的Omega。
    池希烨看了一眼Omega不算和善的表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刚摆出来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请问您是？”
    Omega几乎把二楼的门都敲遍了才找到这间休息室，满心的不耐烦在看见池希烨可怜又委屈的脸时全部转化为愉悦，他隔着一张茶几站定在池希烨面前，居高临下地问：“池希烨？”
    “我是。”池希烨好脾气地笑了笑，“请问您是？”
    “我姓温。”Omega高傲地说。
    “哦。”池希烨对墨城的家族不大了解，也没有了解的心思，Omega的态度已经让他感到了些许不悦，他耐着性子说：“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Omega看着池希烨，面上一脸不屑，“你就是晏先生选的那个Omega？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池希烨终于确定对方是来找茬的，他把脸上摆上的笑收回，不咸不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想起了什么，挑了嘴角笑了笑。
    Omega被池希烨这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激怒，“你笑
    

 15

    什么！”
    “没什么。”池希烨后背靠上沙发，单手搭在膝盖上：“我就说你有点眼熟，原来是……”他停了停，看了下Omega规规矩矩穿着西装裤的下身：“原来是那位热裤少爷啊。”
    Omega听懂了池希烨的嘲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当时豁出去才选了那条超短热裤，结果晏先生看都没看他一眼，这时候被池希烨旧事重提，他又羞又怒：“你在骄傲什么！你也不过是晏先生为了夺权而选择的工具而已！”
    池希烨被小小地刺了一下，敛下了懒得计较的心，对着Omega灿烂一笑，红润的唇轻启：“那你又是什么？”
    池希烨佯装不解，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形状姣好的唇边点了点，“啊，我知道了。你是甘愿被当工具，却连一个余光都得不到的可怜人吧。”
    Omega看着池希烨装模作样，心头的火一下子被点燃，一脚踹上池希烨面前的茶机：“你放屁！”
    茶机一动没动，Omega反倒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好险站稳了。
    池希烨看Omega的眼神就像看猴子耍马戏一样，他上身还稳稳靠在沙发上没动，脚下用力一踹，茶几几乎翻倒，在地上拖拽出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声音，热水洒出桌面，“小少爷，找茬也是要靠实力的。”
    池希烨不想再和Omega废话，准备站起身来速战速决把人赶走，屁股才刚抬起一点，耳朵动了动，又坐了回去。
    他隐约听见了晏丞的脚步声，比别人快一点，稳一点。
    他无意用真心试探真心，但既然有人要让他不乐意，非要自己上来撞枪口，那他用一用也无妨。
    池希烨刻意地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热水，才抬头对Omega讲：“你还不配来对我指手画脚，更不配肖想……”他一字一句，引导似的说：“先、生。”
    Omega顺着池希烨的动作看到茶几上的玻璃杯，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夺下杯子就朝池希烨泼过去。
    池希烨为了避免衣服沾湿，早就准备好了，他微微侧了身，在水泼来的瞬间扬起脸，热水全部落到了他的头发和脸上。
    幸好热水已经开始变温了，池希烨想。
    在Omega拿起杯子的瞬间，晏丞已经走到了休息室门外，他把门推开时，恰好看见池希烨被泼了一脸的水。
    池希烨还乖乖坐在沙发上，张开眼睛，一脸懵懂，眼睛湿漉漉的，不只是进了水还是委屈得要哭，红红的。
    头发被打湿黏在脸上，显得他脸更加小，他纤长的睫毛也被打湿，挂着几颗水珠，在池希烨眨眼的时候滑落下来，顺着他的脸流到下巴，滴落在地上。
    Omega和池希烨听见声音同时转头，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迷茫。
    晏丞快步走到池希烨的面前替他擦脸，入手温度偏高，池希烨的脸甚至有点红。晏丞脸一沉，伸手去拿还被Omega拽在手上的玻璃杯，杯壁还是烫的。
    晏丞擦走了池希烨脸上的水珠，转身把池希烨牢牢护在自己身后，对着那个一脸恐惧的Omega怒道：“怎么回事！”
    Omega一抖，头脑一片混乱，直面承接晏丞的怒火时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毫不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千百遍。Omega听见晏丞的问话，舌头几乎打了结，池希烨最后咬字清晰的“先生”还留在他的记忆里，Omega下意识开口道：“先生……”
    池希烨躲在晏丞身后，听见Omega开口后也跟着接话，声音很小，还有点抖：“晏先生，对不起，温少爷他……”
    晏丞打断了池希烨的话，他对着Omega厉声道：“你不配叫我先生，姓温是吗？现在给我滚出去！”
    Omega听见晏丞喊出自己的家姓，心知大祸临头，连滚带爬地走了。
    晏丞回头扶着池希烨的肩膀上下看了看，确定他没别的地方受伤才松了口气。
    池希烨眼神有点闪躲，看起来像是在害怕：“晏先生，对不起。”
    晏丞手一顿，“为什么道歉？”
    池希烨低着头不敢看晏丞，说话时有点鼻音：“是我不好，我给晏先生添麻烦了。”
    晏丞皱着眉头纠正：“先生。”他轻轻捏着池希烨的下巴让他抬头，“不用对我道歉，是我不好，抱歉，说好今天一直陪着你的。”
    “先……先生。”池希烨打了个磕绊，眼睛红红的，眼下的泪痣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晏丞擦掉了。
    “先生……”池希烨扁了扁嘴，好像终于放松下来，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眼角挂着泪珠将掉未掉：“我刚刚好害怕……”
    晏丞轻柔地擦掉池希烨的泪，心里一软，有点心疼，忍不住把池希烨抱在怀里：“抱歉，不要害怕，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池希烨埋在晏丞的肩头，抽了抽鼻子，跟小猫似的“嗯”了一声，还带着点鼻音，“先生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正文 第13章
    负责造型的工作人员还在别的休息室待命，池希烨的头发在刚刚那一杯水下已经全塌了，湿答答地粘在脸上。晏丞找人拿了块吸水毛巾给他擦头发，他躲了一下，伸手问晏丞拿毛巾：“先生，我自己来吧。”
    晏丞不给他，把毛巾往身后一背：“乖乖坐着。”
    池希烨也不好去抢，只好乖乖的地被晏丞按在沙发上坐好。
    晏丞把池希烨的马尾解了，顺手把黑色的皮筋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和价格不菲的手表贴在一起。
    他拿毛巾盖在池希烨的头上，看似动作轻柔，实质把池希烨揉得整个人晃来晃去。
    池希烨算是看出来了，晏丞真的是第一次对别人做这种事，不然不至于这么没轻没重的。他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但还是伸手按住了晏丞还在动作的手，怀疑自己再被搓下去，头发可能要打结打得梳不开了。
    晏丞被按住，问：“怎么了？”
    池希烨说：“差不多好了。”
    晏丞把毛巾拿开看了一眼，觉得池希烨还是跟只掉进水里的猫似的，又弯腰去化妆台下翻找，找出一个吹风机。
    他把吹风机调成暖风，亲自帮池希烨吹干了头发，等确定池希烨看起来只是发型塌了，其它地方一点都不狼狈后，才让人进来重新做
    

 16

    发型。
    池希烨做发型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让小陈送了点吃的过来，准备让池希烨待会吃一点垫肚子。
    造型师不知道池希烨的皮筋去哪了，晏丞在身后站着看，面无表情看起来尤其吓人，他连看都没敢看几眼，更不敢想其实池希烨的皮筋正箍在他的手上。
    造型师后背绷得死紧，一句废话也不敢说，又从化妆箱里拿了个新的，帮池希烨把头发扎好，做了个和最开始没什么区别的造型。
    晏丞在后面看了一会，问：“他的刘海可以撩起来吗？”
    造型师正要摇定型喷雾准备往上喷，闻言手立刻顿住：“可……可以！”
    负责人见自己手下人连话都说不流利，出来打圆场问：“晏先生想要怎样的撩起？”
    晏丞说：“露多点额头就行，不一定要跟我一样。”
    晏丞最后那句话不说还好，他一说，负责人和造型师的眼神立刻微妙起来，没想到晏丞看起来无情，背地里连刘海都想要情侣款。
    造型师虽然紧张，但专业水平还是十分在线的，立刻给池希烨梳了个三七分，把刘海往上吹微微翘起，露出光洁的刘海。
    晏丞满意地点点头，负责人夸了几句，就跟造型师迅速离开。
    晏丞就和他说的一样，呆在池希烨身边一直没离开，等他弄好了又喊他吃点东西。
    池希烨很聪明，和晏丞聊东聊西，却一点也没问方才晏丞发脾气撒手就走的原因。他隐约察觉到那是晏丞的雷区，他问了晏丞不会回答不说，指不定还要黑一次脸，让大家都不快。
    他笑眯眯地捻起块不大甜的杏仁曲奇喂到晏丞嘴边，心里偷偷地把这件事掩盖了起来，藏在一个不会提起，却又不会遗忘的地方。
    他们一直待在休息室里，直到婚礼要正式开始了，小陈上来喊人，晏丞才准备牵着池希烨去正厅。
    池希烨有点懵，婚礼的基本流程他还是知道一点的，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因为晏丞先去等他，他之后再出场吗？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
    这个时候晏丞已经带着他下楼了，闻言问：“那小池想挽着池朋余，让他带你进场吗？”
    池希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浮夸地“呕”了一下，“不想。”
    晏丞被池希烨这个孩子气的样子逗笑，收起了自己凌厉，眉眼温和：“那就没有这种规矩，你才是规矩。”
    池希烨明明心里还有疑虑，却被晏丞一句话哄得晕头转向。他自恃聪明，却在晏丞面前丢盔弃甲，袒露出最真诚又脆弱的一面。
    他没有应声，乖乖地被晏丞牵着手，走到正厅关着的大门前站定。
    晏辰牵着他，手紧了紧，低声问他：“紧张吗？”
    之前是紧张的，到了现在这一刻，被晏丞牵着手，他反而平静下来，不紧张了。
    他牵着晏丞，说了句和刚刚差不多的话。
    他说：“先生在我身边的话，就没关系了。”
    正文 第14章
    隔着厚重的木门，池希烨隐约能听见正厅里司仪的声音，还有鼓掌和欢呼声，这些声音都是属于这个地方，属于他和晏丞的。
    厚重的木门被同时向两侧拉开，池希烨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铺着红毯的路，他握紧了晏丞的手，心跳声过响，让他一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众人或真或假的笑容从他眼前晃过，他侧过头，所有画面最终定格在晏丞恰好也侧过脸来的瞬间。
    晏丞对着他笑了笑，低声说：“走。”
    池希烨和晏丞同时抬脚，一起踏上了繁华红毯。
    司仪一直在尽职尽责地走流程，池希烨却忍不住频频走神。
    在外人眼里，可能他和晏丞的关系已经能算得上亲密，毕竟晏丞只对他展露了不多见的温柔。
    做婚礼准备的那一周，池希烨经常能看到别人来不及掩饰的惊讶表情，他最开始没有很明白，直到看到晏丞对着别人展露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才知道，原来那些传言算不得假，只是晏丞唯独对他不一样。
    但即使晏丞对他再不一样，他们也没有过多少身体接触，更别说是亲密行为，晏丞对他虽好，但总让他有一种相敬如宾，保持距离的感觉。
    今天还是他和晏丞第一次牵手牵着么长时间。
    晏丞体温高，手心的温度比他要热一点，现在晏丞的体温正从两个人相牵的手中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烫得池希烨心脏发热。
    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司仪在说什么，几乎全心全意地在感受他和晏丞肌肤相贴的感觉。
    晏丞的是Alpha，骨架自然比Omega要大，长得也高。他的手掌比池希烨的要大上一圈，很宽，轻轻松松就能把池希烨的手完全圈住。掌心干燥，食指上有些茧，不经意摩擦到池希烨的皮肤时，会让池希烨觉得有点痒。
    池希烨只觉得，被晏丞牵着很舒服。和喜欢的人肌肤相贴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哪怕只是手掌的一小块肌肤，也能让他觉得非常满足。
    池希烨情不自禁地往晏丞那边靠，偷偷走神，直到司仪把麦克风递到他的跟前，池希烨才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发现台下的人都在看着他。
    池希烨稀里糊涂地接过麦克风，他一点没有听司仪讲的话，完全不知道前面的话题是什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晏丞，求救意味十分强烈。
    其实控场的是司仪，只要他看司仪一眼，司仪一定会立刻意识到他没听见，然后快速救场。但在这个瞬间，池希烨完全没想起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信赖且依赖晏丞，在遇到突发状况时，心里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晏丞。
    幸好晏丞也一直在关注着池希烨，看见他的眼神后挑了挑嘴角，语带宠溺地开口道：“怎么，小池说不出我的三个优点？”
    “……”池希烨清了清嗓子，笑着说：“不是说不出，是三个太难数了。先生哪里都好，我实在没办法排出个123来。”
    “哦？”晏丞握了握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其实这种流程大可不必，不回答也没什么，但他不知怎么的却不太想轻易地放过这个话题，隐隐笑着说：“那小池就随便说三个吧。”
    “那我就讲三个肤浅的吧。”池希烨笑了笑，他原本是正面对着来参加婚礼的人的，听见晏丞的话后脚尖
    

 17

    转了转，完全侧过身子，对着晏丞说：“先生十分温柔，体贴。”
    池希烨没有看到宾客听到这两个词时露出的表情，他只专注地看着晏丞，最后开口说道：“而且长得好看。”
    池希烨又观察一样看了晏丞一会，补充道：“先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宾客听着池希烨肆无忌惮地点评着晏丞的脸，忍不住心里发虚，生怕晏丞突然变脸。
    池希烨把麦克风递给晏丞，“先生也来说一说我？”
    晏丞毫无防备被反将一军，却也没恼，从池希烨手里接过麦克风说：“活泼，甜。”他看着池希烨的脸，像是要报复刚才池希烨最后说他好看一样，学着池希烨说了句一模一样的话：“而且长得好看，特别好看。”
    司仪在旁边接着话夸了两句就迅速将流程带过，池希烨没有再跑神，流程很顺利地走到了最后，有工作人员递上两个红色的戒指盒，池希烨和晏丞一人拿一个。
    司仪说：“接下来我们请新人交换戒指。”
    池希烨还没看过戒指实物，只在定做是见过大致的设计图。他打开戒指盒把戒指拿出来，在一旁等着的工作人员立刻把戒指盒收了下去。
    池希烨拿着的是晏丞要戴的戒指，素圈，外面有一圈细钻，在吊灯下闪闪发亮，却并不显得很花俏，是日常也能带着的低调风格。他把戒指转了一下，看见里面的指环内圈刻着YAN，是晏丞的姓，晏丞手上拿着的戒指是他的，应该刻着CHI。
    “来，小池。”晏丞托起池希烨的手，低着头温柔而缓慢地将戒指套上他的无名指。
    池希烨看着晏丞的发旋，感觉那圈戒指从指尖往下，牢牢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突然觉得眼圈有点发烫，鼻子酸酸的，心里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化作眼泪。
    他趁着晏丞还没抬头，赶紧转头朝里眨了好几回眼睛，将即将掉出来的眼泪眨了回去，等晏丞看他时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眼睛还泛着水光。
    池希烨拿着戒指，虔诚地托着晏丞宽大的手，将戒指一点一点地套上了晏丞的手指。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在享受着这个仪式里的一分一秒。
    他看着戒指推到最里头时，一时没忍住心里的感情，顺势将自己的手指卡进晏丞的指缝，两只手十指交缠，紧密相连。
    他把晏丞的手牵住后还没来得及看晏丞的表情，就听见司仪让他们接吻。
    池希烨整个人一愣，看着晏丞凑过来，回过神时晏丞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晏丞侧着脸，声音十分的小，大概只有池希烨一个人能听见。
    晏丞问：“抱歉，小池，我可以亲你吗？”
    池希烨顺从地点点头，“当然可以，先生为什么要说抱歉？”
    晏丞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池希烨的下巴，闭上眼睛低头去亲他。
    池希烨微微抬起下巴，他没有闭眼，专注地看着晏丞一点点靠近，直到感觉到晏丞的嘴唇贴上来，他才在心里惬意地叹了口气。
    他刚把嘴巴张开，晏丞却已经放开了他。
    这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并不缠绵，但池希烨已经足够满足，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
    正文 第15章
    订婚流程顺利结束后，酒席才正式开始。
    正厅原本设置了自取的食物台，现在已经全部撤了下去，服务员端着菜品鱼贯而出，晏丞带着池希烨走下台，问他：“你想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吃，还是我们单独去包厢里吃？”
    如果能和晏丞独处，池希烨肯定是选独处的，但是他刚刚临下台时才看见文玉泽坐在最前头的只坐了两个人桌子前，缩头缩脑跟只小鹌鹑一样，死命朝他偷偷招手。
    池希烨犹豫了一会儿，他自然知道这种各大家族齐聚的场合，座位安排的考量是十分重要的，从最前面到最后面，地位逐级递减，他刚刚晃眼而过，池家甚至不在前半。他想了想说：“我朋友坐在最前面的桌子。”
    晏丞想到池希烨说的那个Beta，“嗯”了一声，“位置是小陈排的，他的名字是你亲自写的，自然要坐在最前面。”
    池希烨想着文玉泽坐在那个位置肯定不会有人不长眼去欺负他，但万一呢？他到底还是不太放心文玉泽一个人，问晏丞：“我们可以去那张桌子吃吗？”
    晏丞应了一声，牵着池希烨往文玉泽那边走，服务员立刻跟过去加碗筷。
    晏丞帮池希烨拉开凳子，等他坐下了自己才坐下，指了指除了文玉泽以外唯一一个人，给池希烨介绍：“傅榕。”
    傅榕坐在文玉泽旁边，穿着西装，但不太规矩，没有系领带，里面衬衫开了几个扣子，露出大片胸膛，长得很帅气，有点像电视剧里最常见的风流二世祖，和晏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傅榕笑嘻嘻地朝池希烨招手，池希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也给晏丞介绍：“这是文玉泽，我的好朋友。”
    文玉泽战战兢兢点头，还没说话，傅榕就先抱怨：“你看看人家小池说得多好，我的好朋友，你倒好，说了个名字了事。”
    池希烨转头看了下晏丞，发现晏丞一脸习以为常，也不搭理傅榕。
    傅榕间晏丞不理他，转头就跟池希烨自己介绍自己：“你好啊，我叫傅榕，是这家伙的好朋友。”
    池希烨看出来傅榕和晏丞关系确实不错，毕竟没人敢在晏丞面前这样说话，而且晏丞也没有否定，笑着和傅榕聊了两句天，心里头有点好奇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菜已经开始上桌，宾客们一边吃饭一边小声和同桌的人攀谈，时不时偷看一下池希烨他们所在的桌子，看起来有点蠢蠢欲动想搭话，但碍于规矩还不敢乱动。
    晏丞把袖子的袖扣解开，抬手招了一下，在附近的服务员立刻赶上来。
    文玉泽忍不住挪凳子往池希烨那边靠，趁晏丞转头和服务员说话时小声问：“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坐在这！”
    池希烨说：“因为你是我朋友啊。”他跟文玉泽说了一下座位安排的事，又问道：“文家的人呢？”
    文玉泽声音更小了：“都在后面坐着呢，我是被晏先生的助理单独带上来的！”
    池希烨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
    

 18

    有点好笑，赶紧遮了遮忍不住翘起的嘴角，觉得自己有点狐假虎威，“文家的人什么反应？”
    文玉泽吐了吐舌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虽然怂，但想起来也忍不住有点暗爽，“如果不是晏先生助理就站在我旁边，我怀疑他们要扒着我不放。”
    池希烨更觉得好笑了。
    现在这个社会，Beta人数最多，Alpha次之，Omega最少。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发情期，和Alpha与Omega相比，实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如果在平常家庭里，生为Beta应该是一件平常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幸运的事，但在大家族里，Beta只会被边缘化。
    因为Beta也就意味着，他们是个废物。没有Alpha出色的能力，不能标记别人，也不能像Omega一样被标记，孕育出出色的后代。
    很不巧，文玉泽就是一个被边缘化的Beta。他的家庭环境和池希烨很像，母亲早逝，现在家里只有父亲和继母，以及继母生下来的孩子。
    如果要说他和池希烨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他比池希烨还脆弱一些。池希烨生性要强，保护弱者像是一种身体本能，有一次池希烨看到文玉泽被他同父异母的Alpha弟弟用性别优势嘲笑，一时头脑发热替文玉泽出了头，从此就把文玉泽纳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文玉泽被护过几回后还傻傻地问池希烨：“烨烨，你真的不是Alpha吗？”
    池希烨摸了摸文玉泽的头，跟养孩子一样，对他说：“为什么只有Alpha才能保护别人呢？在性别之前，我们先是一个普通人啊。”
    文玉泽懵懵懂懂间，家族教育出来的性别观念已经被池希烨抹平了好几分。
    玻璃杯和桌面接触的细小声响把池希烨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抬头一看，发现晏丞在他面前放下了一杯橙汁，而文玉泽早在晏丞动作之前就端端正正坐直了。
    “天气冷了，不许多喝。”晏丞很自然地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吸管，自己把外包装拆开，插到橙汁里头。
    众目睽睽之下被晏丞这样照顾，池希烨有点脸红，小声说：“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晏丞哄他，“小池不是小孩子了。”
    那个语气，还是和哄小孩没什么区别。
    池希烨脸更红了。
    文玉泽在旁边乖乖吃饭，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脚下却偷偷踢了踢池希烨，等池希烨疑惑地看过来时，才借着拿筷子的动作悄悄对池希烨做了个口型。
    他用口型问：“你们真的在恋爱啊？”
    但是这句话太长了，他又不敢做得太大，池希烨没看懂。
    文玉泽一直以为池希烨是被家里逼着去结婚的，因为他知道池希烨心里有个暗恋对象，而且一恋就恋了三年，非常的长情，但现在看着两个人的相处，他又觉得池希烨不是被迫的，毕竟脸上的快乐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他一边偷看一边好奇得抓心挠肺，见池希烨没看懂他的口型，又连续做了好几个，在池希烨看来，就是文玉泽在不停地张嘴闭嘴张嘴闭嘴。
    池希烨大概能猜到文玉泽想问什么，他前段时间过于乐不思蜀，都忘记和文玉泽说晏丞就是他暗恋的那个人了，但这种情况下没办法说明白，又怕文玉泽动作太大被晏丞发现，干脆转头对晏丞说：“我去个洗手间。”在离开座位的时候，迅速朝文玉泽丢了个眼神，两分钟后，文玉泽也匆匆离开了座位。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小把戏早就落在了晏丞和傅榕眼里，傅榕打趣道：“小朋友有小秘密哦。”
    晏丞冷漠道：“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嘴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傅榕拿筷子指了指桌上唯一一杯橙汁：“还照顾得挺好啊？”
    “说过了要好好照顾他的。”
    傅榕不置可否，慢吞吞地夹着菜吃，还夸了讲句味道不错，最后才讲：“有些事情，过界了就不好收拾了。”
    池希烨在洗手间里洗了一下手，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有脚步声匆匆往这边赶。
    他靠在墙边等了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
    这脚步声明显是两个人的，一前一后渐渐重合，最后停在离洗手间不远的地方。
    怎么回事？不是文玉泽？
    他往洗手间门口走去，还没推开门就听见有人十足嘲讽地开口：“你什么意思？池希烨一人得道，你跟着鸡犬升天啊？”
    另一个声音有点小，“没有。”
    是文玉泽和他那个继母的儿子。
    “不就是座位往前靠了吗，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还不告诉我们？你最后还不是得回文家？觉得自己和晏先生同桌吃个饭就不一样了？”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走那么快干嘛？你以为池希烨跟晏先生结婚了就万事大吉？呵！说不定没过两天就离婚，池希烨就被赶出来了！
    “才不会！”文玉泽突然大声反驳：“烨烨会和晏先生好好在一起，快快乐乐的！”
    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地小声争吵起来，池希烨听得脑袋发疼，想到恐怕所有人都觉得他和晏丞不会长久，又感觉烦躁，干脆推开门出去：“喂。”
    两个人听见声音，顿时闭嘴，在看见池希烨的脸时，文玉泽连忙往前跑了几步，站到池希烨身边。文玉泽的弟弟则面露警惕，下意识地倒退两步。
    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池希烨就属于人人都怕的不要命的类型。他以前欺负文玉泽被池希烨抓了个正着，差点没被打断腿，导致他现在看到池希烨，都忍不住觉得小腿发疼。
    “文赫，闹事闹到这来了，你胆子挺大啊？”池希烨站在原地问。
    文赫又倒退了两步，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玉泽才是那个得道的人，你们这些鸡犬，升不升天还得看他的意思。”
    文赫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又不太敢开口。
    “还有，就像玉泽说的，我和先生会好好在一起，至于你说我们会离婚，不如我转告给先生？”
    文赫刚刚还通红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不管离不离婚，

 19

    在晏丞结婚当天他说出这种话，如果真的传到晏丞耳里，他就死定了。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说错话了。
    池希烨懒得和他掰扯，随后又想到晏丞这个大靠山不用白不用，开口道：“十秒钟立刻消失，不然我会把这句话好好传达给先生。”
    文赫慌慌忙忙，一边道歉一边跑了。
    池希烨转身就去下文玉泽的脸：“你啊！怎么回事！”
    文玉泽被掐得嘴巴嘟起，“他自己跟过来的……”
    池希烨揉了揉他，又笑着说：“还会维护我了，不错，继续保持。”
    文玉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想起来问：“你和晏先生是怎么回事？”
    池希烨：“他就是我三年前遇到的那个人。”
    文玉泽傻了。
    “原本想跟你好好说的，没想到被那个垃圾耽误了这么多时间。”池希烨搭着文玉泽，带着他往正厅走，“我之后再详细告诉你吧，我们离开太久了。”/
    正文 第16章
    池希烨和文玉泽才刚回到位置坐下，傅榕就开口问：“说完小秘密了？有什么我们不能听的吗？”
    池希烨没什么表情，他早就猜到两个人的小动作瞒不了人，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暂时还不想让晏丞知道，如果晏丞问，他也不会刻意去瞒。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傅榕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当场点破。
    反而是文玉泽一听，立刻自乱了阵脚，连筷子都没拿稳，敲了碗壁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又骨碌骨碌地滚落到地上。
    不远处的服务员立刻赶上来递上了一双全新的筷子，又伸手在地上一捞，准确无误地捡起了文玉泽刚刚滚落的筷子，悄然无息地退了回去。
    桌子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文玉泽心想自己坏了事，再次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小鹌鹑，不要说再继续淡定自若地吃饭了，他连手都不敢继续放在桌面上，缩到了桌子下面去，左手绞着右手，低着头好像地上有什么宝贝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池希烨原本还在吃饭，被文玉泽这么一弄，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想放下手上的筷子解释，就被晏丞轻轻拍了拍后背，“别管他，继续吃。”
    既然晏丞这么说，池希烨自然是听自己家先生的，手上动作不停，还顺便给不敢动弹的文玉泽夹了菜，示意他吃饭。
    文玉泽装了好一会鹌鹑，这会见事情好像过去了，才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晏丞警告地看了傅榕一眼，傅榕在自己的嘴巴上划拉了一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晏丞这才对池希烨说：“如果有事情解决不了，记得找我。”
    “啊。”被晏丞这么一说，池希烨才想起了转眼就被他丢到脑后的事情，他刚刚打着晏丞的名号把人吓跑了来着。
    池希烨往晏丞那边靠了靠，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先主动打个招呼，讨好地给晏丞夹了菜，又乖巧地笑了一笑，才凑近晏丞的耳边，鼻尖几乎贴到晏丞的耳朵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说道：“刚刚玉泽被他那个所谓的弟弟欺负了，我扯了先生的大旗，把他吓跑了。”
    “嗯。”晏丞没当一回事，反而很随意地说：“随便扯。”
    池希烨和晏丞在这边说着悄悄话，傅榕也没闲着，偷偷扒拉了一下文玉泽的衣服。
    文玉泽被吓了一跳，立刻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傅榕搭着文玉泽的肩膀，学着池希烨的样子靠过去，文玉泽不敢躲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傅榕越靠越近，安全距离的防线被突破，文玉泽已经整个人都僵硬了。
    傅榕轻声地笑了一下，连哄带骗地问：“小朋友，你们刚刚有什么秘密？”
    文玉泽闭紧了嘴巴，不愿意说话。
    傅榕又说：“偷偷说给我听听嘛，我保证不说出去。”
    文玉泽瞥了池希烨一眼，发现池希烨正在喝晏丞小声说这话，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满眼都是晏丞，根本没留意到他这边的窘境。傅榕还在文玉泽的耳边絮絮叨叨，一副好奇心爆棚的模样，文玉泽却分不出神来应对他，他看着池希烨和晏丞的相处，心里觉得十分奇怪。
    在他看来，池希烨和晏丞完全就是一对刚迈入婚姻殿堂的恩爱小夫妻，为什么池希烨要单独把他喊出去，告诉他晏先生是三年前的那个人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池希烨要把这件事情瞒下来，这明明就是一件好事情啊？
    文玉泽想不通，但是既然池希烨不说，他肯定是要帮忙瞒着的。他被傅榕问得烦不胜烦，又不敢发脾气把人推开，抿紧了嘴唇，过了一会才吸了口气，颤抖道：“我是个Beta。”
    傅榕以为文玉泽终于要开口了，结果就听到对方用了个倾诉苦痛的典型开口，满脑子问号，果不其然，文玉泽接下来就小声的把他的家庭情况介绍了一遍。
    傅榕听完之后问他：“所以？和你们刚刚偷偷溜出去有什么关系？”
    文玉泽垂着眼，“烨烨怕我被家里人找麻烦，把我叫出去问了一下今天的情况，结果我继母的儿子就找上来了。”
    傅榕看着文玉泽闷闷不乐的神情，一下子就把他刚刚说的家庭情况联系起来，全想通了。他拍了拍文玉泽的肩膀，难得地对自己刚刚过于咄咄逼人地戳人家的伤疤而感到些许不好意思，“这样啊……”
    他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问服务员拿了一只黑色签字笔，唰唰唰地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又把名片塞到文玉泽的怀里，说：“没事，如果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我。”
    文玉泽把名片接了。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看来是瞒过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酒席正式结束，有服务员上来带领着客人换到侧厅，侧厅已经摆好了红酒和沙发，供来宾交谈，也是个结交合作伙伴的好机会。
    许多客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手上拿着红酒，不断地在侧厅内来回张望，好等晏丞出现的第一个瞬间就上去攀谈。或许是婚礼的缘故，大家都看得出来晏丞今天心情不错，甚至还浅浅地笑了好几回，这着实是个来之不易的好机会，没有人想要放过。
    池家和文家的人也站在侧厅门口的不远处张望，他们面面相觑，想到对方和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都差不多，不约而同地尴尬地笑了笑，望天望地。
    

 20

    但无论婚礼上的宾客怎么等，晏丞都没有出现，连带着池希烨、文玉泽和傅榕都没有来。
    他们去了庄园后面的马场。
    四个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池希烨和文玉泽被人带着去挑选马匹，晏丞和傅榕正牵着自己熟悉的马，在草地上等他们。
    傅榕手上拿着一把麦秸，正一点一点地喂给自己旁边的马，“我问了那个胆小鬼，他说池希烨喊他出去是问他家的事情，两个人还被找麻烦了。”
    “小池跟我说了。”晏丞皱了一下眉头，“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啧。”傅榕咂舌，干脆把麦秸一丢，让马自己低头去吃，“不然呢？要我跟你一样，意气用事，情感作祟，不知根不知底就把人家纳入自己的范围？连这么明显的秘密都不在意不打听？我是怕你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别管闲事。”晏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傅榕的行为有点不满，“我说了，他是……”
    “他是池希泽的弟弟，我知道，所以呢？”傅榕压低了声音，有点严肃：“晏丞，我之前没见过他，今天一见才发现，你不觉得他对你的态度不对劲？”
    晏丞问：“哪里不对劲？”
    “他和你熟得太快了，你自己想想，有谁敢这么快就用这种态度跟你相处？”傅榕越想越不对，眉心紧皱，警告道：“你最好注意一下，我怕他是故意接近你，别有用心。”
    晏丞听着傅榕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哥哥也是这样，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就敢把那样的我往家里偷偷带。他们两兄弟，胆子大这点也是一模一样。”
    傅榕气得一踹草地，坚硬的皮靴铲起一小块泥土，他骂了一声“操”，恨不得指着晏丞的脑袋骂他，“那能比吗！池希烨是成年人！成年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你看的还少吗！”
    “行了。”晏丞阻止了傅榕继续说下去，“我心里有分寸。”
    傅榕大喊：“分寸！我看你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什么分寸？”池希烨牵着选好的马走出来，刚好听见傅榕最后喊的那句话，他走到晏丞身边停下，顺口问了一下。
    傅榕立刻就闭了嘴，换上了之前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表情，笑嘻嘻地道：“我让他晚上有点分寸。”
    “啊。”池希烨没想到他们一脸严肃地居然在聊这种话题，顿时后悔自己刚刚不明所以就插了话，脸颊红了红。
    “别听他胡说。”晏丞说：“他在讲公司的事情。”
    “哦，这样啊。”池希烨想也是，先生不像是会和别人聊这种话题的人，但心里还是不明所以地失落了一瞬。
    等文玉泽也牵着马出来了，池希烨才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学上下马的技巧。
    正文 第17章
    四个人骑完马，去茶室休息了一会儿，傅榕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池希烨三个人好端端地坐着喝东西，他刚好看到柜子上有围棋，非要拉着文玉泽一起下棋。
    文玉泽支支吾吾半天，看起来不太乐意下棋，傅榕以为他是不会，顿时好为人师，兴致勃勃地说要教文玉泽，把自己的技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口若莲花，又说要让他两个子。
    文玉泽最怕的就是傅榕这种会纠缠不休的人，本身就心软又不太坚定，很容易就被说动，终于点了点头，“不用让我，我会下棋。”
    “口气挺大啊。”傅榕怕文玉泽又反悔，连忙站起身。
    池希烨在旁边看着，直到傅榕去拿棋盘时，才小小声地问晏丞：“傅榕真的那么厉害？”
    晏丞想了想，点点头：“是挺厉害的，平时他和别人下着玩，我好像没见他输过。”
    “哦——”池希烨拖长了声音，话音一拐：“那他这次可能要输到内裤都没了。”
    晏丞的神色有点微妙，“你说什么？”
    “啊？”池希烨下意识重复一遍道：“那他这次可能要输到内……”他意识到什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晏丞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安慰道：“没关系，年轻人皮一点也好。”
    池希烨今年二十二岁，还在读大学，尚未踏上社会，身上的学生气质很浓，穿着简单的卫衣休闲裤时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小一点。
    晏丞其实也不过二十八岁，比池希烨要大上六岁，算不得多，但他是自己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身上沉淀着很多别人看不懂的东西，再加上平日里不苟言笑，只穿着正装，又身居高位，冷淡又疏离，总是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年龄。
    这时候他用长辈的语气开口，话里将池希烨划进了年轻人的圈子，又将自己排除在外，让池希烨听得心里不是太舒服，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反驳，最后只好说：“先生也很年轻。”
    晏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和池希烨一起去看傅榕和文玉泽下棋。
    晏丞和池希烨都不会下围棋，只知道基本规则，单纯是去看个热闹的，结果他们过去的时候，傅榕他们还没开始下棋。
    那两个人正抓着棋子看，看完了棋子，又摸了摸棋盘。
    晏丞问：“不是下棋？”
    傅榕抬头就问：“老板，这副棋你搁在这也是落灰，不如送我吧？”
    文玉泽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话，但眼里的渴求显而易见。
    晏丞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副棋的来历，是他爸之前在拍卖会上花了重金拍下来的，买回家后跟宝贝一样供着，来来回回念叨了好几天这副棋的好，但没过多久就忘了这副棋，爱上了下一个宝贝。
    他记得这副棋的棋子是和田玉中的珍品制作而成的，黑子是墨玉，色重质腻，纹理细致，漆黑如墨，白子是羊脂白玉，温润坚密，莹透纯净且洁白无瑕，如同凝脂。不止棋子珍贵，棋盘也十分昂贵，用红木镶嵌银丝制成，棋盘上横竖相交的线均是一刀成形，每条线一样，并嵌着银丝。
    但这价值千金的棋子和棋盘在晏丞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对他的家庭没有多少感情，更没有这副棋是父亲遗物的想法，他很随意地点了点头，说：“你待会拿走吧。”
    傅榕一听，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谢谢老板，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文玉泽也听见了，念念不舍地看着棋盘。
    傅榕见他这个反应，嘿嘿一笑，“小朋友，不如这样吧，
    

 21

    我们下三盘，你但凡能赢我一盘，这副棋我就转送给你。”他说完才转头去问晏丞：“可以转送吧？”
    晏丞突然想起池希烨刚刚跟他说傅榕可能要把内裤都输掉的话，不自觉地跟池希烨对视了一眼，看见池希烨满脸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也忍不住有点好奇之后的发展，说：“可以。”
    文玉泽死死地盯着傅榕看，眼里爆发出精光。
    池希烨和晏丞坐在旁边看，就算知道规则，实际看的时候还是有点摸瞎，池希烨心里知道观棋不语，但忍了忍没忍住，小小声地问晏丞：“先生，你看懂了吗？”
    晏丞默默摇了摇头。
    池希烨又讲：“我也不太懂，但我知道玉泽赢定了。”
    晏丞挑眉，低声问：“对他这么有信心？”
    池希烨骄傲地一昂头，“等着看吧！”
    结果池希烨没看多久就看得犯困，黑白双色的棋子在他眼睛下转啊转啊，越转他的眼皮就越沉。
    晏丞在旁边看着池希烨的头开始往下点，在他脖子脱力往下的时候伸手托住了他的额头。
    池希烨猛然惊醒，看了晏丞一眼，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睡着了……”
    晏丞想起酒席时池希烨吃了不少，连白饭都添了两碗，就是不知道吃这么多肉长到哪里去了。吃完饭后闲逛到马场，骑马的时候因为兴奋十分有精神，估计是现在闲下来了才开始犯饱困，“要去睡一下吗？”
    池希烨说不去，看了一下傅榕和文玉泽还在厮杀得难分难解，建议道：“先生，我们去逛逛吧。”
    晏丞正好也看烦了，推开凳子站起来，去把池希烨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拿下来，在手里抖开帮池希烨穿上，“走吧，想逛哪儿？”
    池希烨举手穿过外套的袖子，乖乖站着等晏丞帮他把后领翻好。他上次来就没好好逛过这个庄园，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好逛，于是摇摇头，“不知道，随便哪儿都行。”
    晏丞无奈了，干脆带着池希烨四处看看景。
    这四个人下棋的下棋，闲逛的闲逛，一点也不像是盛大婚礼的当天，倒像是偶然一天的休息日，凑在一起玩了之后又各自散开，就是苦了在侧厅里等得脖子都长了的宾客。
    他们来来去去等了许久都不见晏丞的影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应该是晏丞不想出现在这种场合和他们攀交情，脑子迅速一转。
    以晏丞的态度来看，池希烨还真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更不像他们之前预想的那种结了婚后不久就要被赶出去的Omega，酒席时坐在附近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晏丞时时刻刻都把池希烨放在心上，给对方点饮料，布菜，递毛巾，做得比谁都上心，上心到看客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且就连池希烨的好朋友都能坐在那个最前头的位置上，晏丞对池希烨的重视可想而知。
    现在虽然晏丞和池希烨都不在，但池家的人却还在，他们脚步一转，纷纷找池朋余去了。
    池朋余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第一次在这种宴会上这么受欢迎，但他心知自己承受不起，硬着头皮强撑出个笑容来应对，有和池朋余比较熟稔的人开口问：“老池啊，小烨和晏先生关系这么好，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讲呢？”
    池朋余被问出一脑门的汗，他也想问池希烨怎么和晏丞关系这么好，脸上呵呵笑，“年轻人的事，我也没有问太多。”
    也有人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暗讽道：“怎么酒席上你们的位置还在那么后边啊，不该往前调吗？”
    池朋余就知道会有人问这件事，心里早就打好了草稿，“没必要嘛，坐哪里不是一样坐。”
    池朋余一边笑一边脱离包围圈，绕进厕所里半响，确认周围都没人时才狠狠一脚踹上墙壁，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一步错步步错，小陈警告他以后不要再为了自己利益去干涉池希烨生活的电话还保留在手机的通话记录里，他冷静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一直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
    池希烨当时一直拒绝联姻，但一看到晏丞的资料就立刻转口答应，当时他还以为池希烨是看中了晏丞俊美的长相和家世，现在一想，恐怕两个人早就认识了！
    但池希烨一直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认识晏丞这种人物，他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了，如果早就有关系，池希烨又怎么会被自己逼着去联姻？
    池朋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忙拿手机发了条短信，他查不出晏丞的消息，还能查不出池希烨的吗？
    池希烨对侧厅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在和晏丞在小树林里闲逛。
    庄园的占地面积实在大得出奇，甚至还有观赏车，晏丞带着池希烨上了车，一路开到了小树林附近才停下。
    现在正值深秋，树林一片金黄交杂着枫叶的火红，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带着颜色斑驳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又细密地洒落在地面的枯叶上。
    不远处的枯叶发出咯吱的脆响，池希烨顺着声音望去，刚好捕捉到转身跑开的狐狸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草丛里。
    池希烨忍不住又被震惊了一下，“先生，这个树林……是怎么回事？”
    “原本就有的。”晏丞说，“被圈进私人领地之后，排查过野生动物，剩下的都是不会伤害人的，不要担心。”
    池希烨：“……”
    池希烨心想我倒不是担心有野兽，就是觉得连这么大的树林都有，真的过分夸张了。
    虽然已经没有伤人的大型动物了，但晏丞还是想着安全为上，只带着池希烨在外围逛了逛，结果没走几步，一只橘色的小猫从树林里冲出来，直接撞上了池希烨的腿，趴在鞋尖上不动弹了。
    池希烨被吓了一跳，以为小猫被撞坏了，连忙弯腰去把小猫捞起来抱到自己怀里。小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拿头蹭了蹭池希烨的手心，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池希烨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晏丞，一大一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起看着他，倒是像亲生的。晏丞也伸手想去摸一下惬意的小橘猫，结果小猫在池希烨的怀里一翻身，竖着尾巴对着他“喝喝”了好几声。
    晏丞迅速把手收回来，又觉得手伸出去了却落了空不太好，于是往上移了一下，揉了揉池希烨的头发。
    池希烨的头发喷了
    

 22

    发胶定型，不像平时一样松软，反而硬硬的，晏丞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的不满，快得他还没察觉就消失不见了。
    晏丞见池希烨十分宠溺亲昵地抱着小猫，问他：“想养吗？”
    池希烨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是谁的小猫啊？”
    “没事。”晏丞说，“这里经常有野猫，还有野猫的小孩，会有人定期喂食和带去做绝育，你想养就直接抱走。”
    池希烨忙不迭地点头，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好像知道自己要被池希烨带走一样，讨好地“喵”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池希烨的手指，舌头的倒刺柔柔地刮过手指，有点痒，池希烨忍不住笑了笑。
    笑完了他才看见自己手上带着的戒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和晏丞正式结了婚，之后就要一起住了。
    “先生……”池希烨喊了一声，把小猫举到晏丞的面前：“我们是要一起养了吗？”
    小猫一被举到晏丞面前就开始张牙舞爪，发出奶声奶气的威胁声。
    晏丞刚刚也没想到这点，估计在他们举行婚礼仪式的时候，池希烨的东西已经搬到他常住的地方去了。
    晏丞沉默了一会儿，移开了眼，不再看那只扑棱个不停的小橘猫，“嗯，一起养。”
    正文 第18章
    池希烨抱着新捡来的小猫，和晏丞在湖边下了车，慢慢逛回茶室，发现傅榕和文玉泽还在下棋。
    文玉泽脸色比他们离开时轻松了许多，而最开始一脸轻松觉得自己赢定了的傅榕却是一脸严峻。
    池希烨看了一会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脸色，忍不住凑近晏丞，跟他咬耳朵：“先生，我怀疑玉泽心里在想，一个能打得都没有。”
    晏丞听着池希烨的调皮话，看了一下文玉泽的脸，竟然觉得池希烨形容得十分贴切。
    两个人话没说几句，傅榕就先抓着头发狂叫起来，一点都不像风流倜傥的二世祖，像个路边的疯子，他悲愤地大喊：“我怎么又输了！你骗我！你明明玩得这么好为什么不说！”
    “……”文玉泽往椅子里缩了缩，小小声地辩解道：“我说了，我会下棋。”
    傅榕一愣，想起来了：“啊啊啊！！！”
    文玉泽有点怕傅榕一惊一乍的，但想着池希烨在，应该打得过傅榕，于是坚强的捍卫自己的权益：“所以这副棋是我的了，是吗。”
    傅榕一抬手，文玉泽立刻蹦下椅子刺溜一下滑到池希烨后面去拽着他的衣摆，一看就是熟练工。
    傅榕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跑什么！如果我要揍你你躲他身后有用吗！给你给你！愿赌服输！”
    文玉泽一开心，从池希烨身后探出头来：“有用啊，烨烨……”
    池希烨快速单手按住了文玉泽，脸色不变地道：“有用，我找先生撑腰。”
    文玉泽：“？”
    池希烨转头对着他眨了眨眼，文玉泽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改口：“对！但你愿赌服输，烨烨就不需要撑腰了。”
    傅榕：“……”
    池希烨又问文玉泽：“你赢了多少盘？”
    文玉泽不记得了，去问傅榕：“我们下了多少盘？”
    傅榕：“……”
    池希烨了然：“哦，那就是全赢了。”
    被池希烨拆穿后的傅榕整个人都丧了，晏丞拍了拍池希烨的后腰，笑着示意他适可而止。
    棋盘的归属定下来后文玉泽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跟傅榕下了几盘棋，把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但意外地和对方亲近了那么一点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神经紧绷紧张兮兮了。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池希烨怀里还抱着只毛茸茸的小橘猫，小小地“呀”了一声，伸手去摸。小猫躲了躲，没有发脾气，但也没有很开心，时不时地动动耳朵，等文玉泽摸了两下后就翻身往池希烨怀里钻，过了一会傅榕也跟着上来摸猫，得到的是和文玉泽一模一样的待遇。
    池希烨自己也摸了摸，小猫立刻嗲嗲地“喵喵喵”，蹭着池希烨的手指跟他玩。
    池希烨吸了一会儿猫，抱着一点小小的幸灾乐祸的心态，笑着问晏丞：“先生，它怎么只凶你啊？”
    晏丞看了池希烨一眼，充分地感受到了池希烨的恃宠生娇。
    眼前的少年最开始还是很谨慎的，说话做事小心翼翼，会看他的脸色，会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得体，没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脱掉了那层像保护色一样的外衣，露出了真正的自己，有点小顽皮，有点狡黠，也敢跟他开玩笑了。
    晏丞想起傅榕说的池希烨对他的态度不对劲，无言地笑了笑。不过是少年人的小孩心性，发现自己对他好，吃到了自己手里的糖，就不再畏畏缩缩，变得大胆罢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内情。
    晏丞回答说：“大概是怕我吧，大家都怕我。”
    这个问题明明是池希烨自己问的，在听到晏丞的答案后反而皱了皱眉头，不太乐意了。他一只手托着小橘猫，一只手环上晏丞的胳膊，“先生，我就不怕你，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怕你。”
    文玉泽一不小心就被代表了，他张了张嘴，被池希烨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改口说：“最开始是怕的，但晏先生是好人，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晏丞不怎么在意外人对他的评价，甚至觉得那些传闻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帮助，大家害怕他的同时，他的身边也少了很多麻烦事，但池希烨不一样。
    就像之前在酒店吃饭时，在他面前向来又软又甜十分乖巧的池希烨会因为别人害怕他而大发脾气，在池希烨的心里，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晏丞伸手捏住池希烨的后颈，在他的防标记颈环上摸了摸。如果说他前段时间偶尔会因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困惑和后悔，那么这时候的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池希烨也许在池家过得一点都不好，所以才会死死抓住他的手，觉得他是把他拉出泥潭的人，才会不允许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最开始晏丞确实有私心的，或许是想要报恩，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慢慢的，他是因为池希烨本身，才想要对他好。
    四个人在茶室又待了一会儿才散伙，小陈还留在侧厅接待宾客，晏丞给他打了个电话，又另外找了
    

 23

    司机过来。
    “你的日用品今天已经被送去我住的地方了，我先陪你去看看，有没有漏什么东西。”晏丞拦住了下了车想要开车门的司机，自己把后座的车门拉开，垫住车顶让池希烨先坐进去，自己才随后上车。
    司机开的还是池希烨常坐的那辆宾利，现在后排已经长期放着池希烨的抱枕，他把抱枕抱在怀里，又把小猫放在抱枕上，点点头：“好。”
    “你是不是快开学了？”晏丞又问：“我现在住的地方离你学校不近，但也不算远，开车半小时左右。你之前住宿舍吗？”
    “之前住宿舍的，不想回池家。”池希烨说着，看见小猫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偷偷走到晏丞身边，晏丞的手很自然地放在座椅上，小猫蠢蠢欲动地看了一会儿，猛地扑上去咬着晏丞的袖扣玩。
    池希烨吓了一跳。晏丞早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身上穿着的是不知道多少钱的高定西装，猫咪的一爪子上去直接把衣服袖口勾出一条丝来，衣服算是毁了。
    “没事。”晏丞好脾气地低下头，轻轻摆了摆手，小猫跟着转动的袖口跳来跳去，扑着玩。
    从池希烨额角度，能看见晏丞纤长的睫毛的高挺的鼻子，让他显得有点严肃薄情的薄唇看得不是太清晰，大概是带着笑意微微翘着的。
    池希烨也忍不住笑了笑，“先生，等开学了我就去办退宿好吗？我想和它……”他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后爪，“还有先生，我想和你们住在一起。”
    晏丞说：“好。”
    小猫被晏丞逗着玩了一会儿，很快就不认生了，熟门熟路地爬上晏丞的大腿躺着，敞着肚皮，小肚子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轻轻起伏。晏丞看了一会，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摸了摸猫咪的小肚皮，暖暖的，好软。
    晏丞眉眼都温柔了好几分，又问：“退宿手续怎么办？要我陪你吗？”
    “不用，填个表格就可以了，很快的。”池希烨顺着杆爬，“但我想让先生陪我去做一件事，可以吗？”
    “可以。”晏丞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过后才问：“什么事？”
    池希烨指了指正躺在晏丞大腿上打呼噜的小橘猫：“给这个小家伙买日用品。”
    “嗯，待会去吧。”晏丞又没忍住手贱摸了下正睡觉的小猫，被不耐烦地拍了一爪子，用肉垫的那种。他笑了一声，“给它起个名字吧。”
    外面的夜色已经渐渐沉姆下来，橘黄色的路灯正一盏盏亮起，车子在路上飞驰而过，路灯灯影连成一片，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之下，照进黑暗的车里，落在池希烨的眼前，像一场幻梦。
    池希烨说：“叫安安吧。”
    他说：“先生的晏字也有安，借了先生的字，希望它能和先生一样，时时如意，事事平安。”
    “你……”晏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才问：“怎么跟过年祝福一样。”
    池希烨哈哈一笑，斜靠在晏丞的肩膀上，伸手牵住晏丞的手，去摸他手上的婚戒，“和先生结婚的这一天，比我近几年过过的年都要开心。”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我真的好开心啊，先生，真的真的，好开心。”
    晏丞随池希烨靠着，摸了摸他的头，“开心就好。”
    正文 第19章
    司机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晏丞不等司机下车，率先打开门迈开腿出去，一只手兜着安安，绕去车子的另一边把门打开了让池希烨下车，对司机说说：“不用等我们了。”
    “是的，晏先生。”司机下来锁了车后把车钥匙交给晏丞，看着晏丞和池希烨肩并肩离开后才熟门熟路地走出小区，打车回家。
    晏丞现在住的地方和晏丞之前安排给池希烨的有点像，也是十分高级的小区，电梯入户，晏丞住在顶层23楼。
    晏丞从钱包里掏出电梯卡刷了一下，等进电梯关门后把手上的卡递给池希烨：“放好了，不要丢了回不了家。”
    池希烨听到“回家”两个字笑了笑，把电梯卡从晏丞手上接过来，放进自己的钱包里，又把钱包塞回裤袋，还拍了拍，“卡在人在。”
    晏丞笑了一下，“也不用这样，丢了再补。”
    电梯在缓慢上升中，池希烨四处看了看，转头去瞧电梯背面的镜子。这种小区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卫生，电梯里的镜子纤尘不染，清晰地照出两个人的背影和池希烨带笑的侧脸。池希烨看了一会，往晏丞那边挪了一步，镜子里的背影靠得更近了。
    池希烨窃喜了一下，把头转回去，看着电梯快到了，没忍住说：“我以为先生不会住这种地方。”
    “哦？”晏丞问：“那你觉得我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嗯……”池希烨想了想，说：“大庄园，或者大别墅。”
    池希烨笑了笑，“反正就是与世隔绝，一看就特别钱特别高级，不是平凡人能去的那种地方。”
    “你今天刚从大庄园回来。”晏丞倒是没有否定池希烨的话，“大别墅也有，偶尔会回去，下次可以带你去看看，你愿意的话还能住几天。但我们两个人长住的地方，没必要弄成那样的。”
    池希烨十分认同地点点头，电梯到了，池希烨跟在晏丞后面走出电梯，发现走廊十分干净，没有任何东西，看来晏丞不喜欢把东西往外面放。
    他站在门口等晏丞开门，晏丞按了指纹开锁后没有直接进门，反而调出设置，让池希烨把指纹录进去。
    池希烨把右手食指按上去，等机器录入时说：“我也觉得，房子不用太大。”
    机器发出录入完毕的提醒，晏丞拉开门进去，池希烨跟在后面，“住的地方只要温馨就……很……好……”
    他迈进房子一抬头的瞬间，顿时说不下去了。
    这个房子不算太大，但也不小，两层复式的构造，装修风格是和池希烨刚刚话里说的温馨截然相反的性冷淡，从地板墙纸到家具家电，统一都是黑白灰三色。
    晏丞身上正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这个房子里还没什么违和感，只是自己……
    池希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红色的套头毛衣和米色休闲裤，只觉得自己的风格和这个房子格格不入。
    晏丞把怀里抱着的安安放到地上，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黑色拖鞋放到池希烨
    

 24

    面前，自己也换上了一样的拖鞋，回头问池希烨：“怎么了？突然不说了？”
    安安在外面出生长大，刚到陌生的环境也不害怕，跟个来巡视领地的小霸王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房子里逛了起来。
    “……”池希烨看着一抹橘色在这个冷色调的房子里窜来窜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希烨今天穿的是船袜，荧光绿的，踩在黑色的拖鞋上，不安地动了动脚趾。
    晏丞领着池希烨往客厅里面走，池希烨却发现客厅多了很多可以算是不和谐的颜色。
    茶几上摆着橙色的茶杯，蓝绿色的掌上游戏机，沙发上摆着粉色的小海豚玩偶，还有一条黄色的空调毯子。
    池希烨：“……”
    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应该搬家的人按照池希烨放东西的习惯把它们一一摆在了这个客厅里，却没考虑过池希烨看见这些和房子反差这么大的东西时的心情。
    池希烨心想：怎么办，好丢脸。
    晏丞没对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五颜六色的东西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轻轻推了推僵在客厅的池希烨的肩膀，“走，我先带你上楼看看房间。”
    房子是五室两厅的构造，楼上有一间书房，一间衣帽间和三间卧室。
    晏丞把池希烨带到最靠里间的房间里，推开门让池希烨先进去，“这是你的房间，别的还没动，如果你不喜欢这种风格可以说。”
    池希烨进去看了一眼，窗帘是天蓝色的，和床单被子一个色系，桌子是他当时和晏丞一起去家具城挑的，但上面甚至还放了小盆栽，书架上是池希烨在学的专业相关的书，池希烨一看和外面风格不太一样的房间，就猜得出来是晏丞为了他专门弄过的。
    他刚想说谢谢，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晏丞的意思，愣了一下开口问：“先生，我们不住在……同一个房间？”
    “嗯。”晏丞看起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身往门外走，池希烨连忙跟上去。
    他知道现在打破砂锅问到底不会是一个好的决定，但或许是晏丞对他向来有问必答，他被宠过里的头不知天高地厚，追问道：“为什么？先生，我们已经结婚了。”
    晏丞轻轻叹了口气，“小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
    “不是的！先生……”池希烨听晏丞这么说，只以为晏丞是觉得他们相识的时间太短，所以准备给他更多的时间慢慢考虑。
    在标记这件事情上，Omega有着天然的劣势，一旦被标记，他们便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如今还没有清洗标记的手段，池希烨只听说过某些地下黑诊所再接类似的生意，但那都是拿命去换一个机会，失败率比成功率要高得多，若非是走投无路，没有Omega愿意去尝试。
    这样一想，池希烨更多的话便说不出口了，晏丞在不知道自己已经暗恋了他三年的前提下，给了自己更多更公平的选择机会。
    晏丞的用心，他除了接受以外别无他法。
    池希烨把还没说出口的话收回，“先生，谢谢你。”
    晏丞意外地看了池希烨一眼，没说什么。
    安安已经把楼下逛了一遍，此时找不到自己的铲屎官，正在喵喵叫。
    池希烨快步走下楼去撸猫，有些时候语言并不能代表自己的决定，但他想，在今后的生活里，晏丞总能感觉出来他的决心。
    正文 第20章
    池希烨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也没发现有什么缺的生活用品，就和晏丞直奔最近的一个宠物店。
    晏丞的这套房子处在闹中取静的中心地段，地价十分昂贵，在地图上按距离搜出来的宠物店也是高级宠物店，一共四楼，一楼是前台接待处和客人休息室，二楼专门贩卖宠物的生活用品，三楼是宠物寄养区和售卖区，四楼则是宠物医院和美容室、运动间，这种一体化设计可以一次性解决多种需求，十分方便，价钱自然也不便宜。
    出门之前晏丞特意搜了一下这家宠物店，发现还兼具宠物医院时，把兴冲冲已经跑到门口的池希烨喊回来。
    虽然庄园里有佣人定期喂猫，但安安毕竟还是一直在外面流浪玩耍，为了保险起见，两个人顺便带上安安去做身体检查。
    会来这种宠物店的人都非富即贵，带来的宠物也通常都是名种猫狗，安安这种最普通的橘猫反而少见。但池希烨并没有在意这些，安安被池希烨抱在怀里，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
    晏丞在旁边填表格，前台的工作人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安安，又扫了眼池希烨和晏丞的衣着，笑容真挚地接过晏丞刚填好的宠物资料，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很快就走上来，把他们带到了四楼。
    兽医抱起安安大致地看了一下，跟池希烨确认过要做全套体检后，告诉他们大概需要等一个多小时。
    池希烨点点头，又摸了摸安安，怕安安独自在陌生环境里紧张，小声跟它说了几句话，谁知道安安胆子大得不行，兽医抱得松，它就顺着兽医的衣服一路往上爬，最后蹲在人家的肩膀上傲视江山，压根不需要安慰。
    池希烨老父亲的心情还没倾吐到一半就不得不收回去，晏丞在旁边笑了一声，“走吧，我们下去逛逛。”
    时间还早，他们干脆顺着四楼的楼梯一层层往下走，最先去了三楼的售卖区。
    售卖区的猫和狗全是名贵品种，甚至不乏赛级的，十分好看，隔着玻璃窗往外看时，样子可爱又聪明。
    池希烨很快就看完了，十分自然地对晏丞说：“我觉得还是安安可爱。”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听得一清二楚，一下子没控制住表情，咧了咧嘴角。
    晏丞点了点头。
    池希烨得到认同十分高兴，不由自主地上去挽住晏丞的手臂，牵着他往二楼去，“其实什么宠物级啊血统级啊赛级啊，我觉得都一样，人类也一样。”
    他的话题跳得有点快了，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晏丞。
    晏丞不用怎么思考就理解了池希烨想表达的话，赞同道：“嗯，在性别之前，我们都先是人。”
    如果文玉泽在这里，肯定能听出来晏丞说的这句话和池希烨说过的话十分相似。
    池希烨对晏丞会说这样的
    

 25

    话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像是再次确认了什么，嘴角的笑收都收不回来。
    晏丞在他自己不记得的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话，现在三年过去了，说的还是一样的话。
    池希烨脚步轻盈地奔向二楼，朝一直跟着他们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示意购物篮他自己来拿，“刚养一只小猫要买什么？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
    工作人员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性Beta，听见池希烨的话后马上能猜到他们两个都是养猫新手，于是先带着他们往生活用品区走，给他们介绍不同种类的猫砂、猫粮等。
    工作人员的用词十分专业，光是不同种类猫砂的优缺点就讲得池希烨两眼一抹黑，听了后一句忘记前一句，听完了也不知道到底那种比较好。
    池希烨沉默了两秒，求助的眼神缓缓看向晏丞。
    晏丞也是第一次养猫，在这方面和池希烨的知识水平基本持平，但他记得比池希烨清楚一点，说到底就是各有优缺点，还要看猫喜欢哪种。
    但安安才刚到家，就算带着来选也选不出来，还是要养久了才知道哪种合适，干脆直接道：“各种来一样。”
    猫粮倒是决定得很快，是工作人员看过安安后推荐的，另外还推荐了几款很受欢迎的罐头、妙鲜包和各类小零食，晏丞大手一挥：“都买。”
    池希烨看了晏丞两秒，默默把自己手上提着的空空如也的购物篮放回了原位。晏丞买得又多又干脆，一个工作人员在前面负责介绍，另一个工作人员跟在后面负责登记，东西根本没有进篮子的机会。
    池希烨看着晏丞这个样子，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再细想就觉得有点微妙的不对，这种豪爽的宠爱感，之前好像都落在自己身上来着。
    池希烨有充分理由怀疑晏丞之前把他当宠物养。
    他撇了撇嘴，说不出来什么心情，伸手指着不远处大面积固定在墙上的粉色实木挂壁式猫爬架，“先生，我还想买那个。”
    晏丞看着和家里装修格格不入的猫爬架，只思考了两秒便说：“好，买。”
    池希烨就是抱着个报复的小心理开口的，没想到晏丞答应地这么迅速，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开玩笑的。”
    “没事，挺可爱的。”晏丞转头对工作人员说：“那也要一套。”
    工作人员点点头，马上记录下来。
    “有没有别的颜色的啊？”池希烨回想了一下晏丞那套房子的装修风格，跟工作人员形容了一下，“颜色沉一点，不要这么……可爱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让池希烨稍等一会，很快拿了个平板电脑回来，把店里有的样式都给池希烨看了一遍，池希烨停在了蓝灰色的一套上，问晏丞：“不如这一套？”
    晏丞看了一眼，确实是这个颜色和家里的风格比较搭，但他看得出来池希烨明显喜欢粉色的那套多一些，就像池希烨的东西都是五颜六色的一样。
    晏丞把平板电脑递回给工作人员，“就要粉色的那个。”
    “哎！”池希烨还想说什么，却被晏丞拦住了。
    “小池，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不用迁就我。”晏丞又指了指几个色彩缤纷的饮水机和猫碗猫窝，工作人员反应很快地登记下来。
    晏丞说：“那里面也应该有属于你的颜色。”
    正文 第21章
    安安的检查比想象中要快一点，也没什么问题，池希烨和医生商量了一下打疫苗的时间，就和晏丞抱着它回家。
    来的时候是一辆车来，回去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辆小面包车。
    面包车里装的全是安安的东西，挂壁式的猫爬架还要安装，宠物店派了两个工作人员跟着，除了安装之外还能帮忙搬一下东西，可以说是十分贴心了。
    安安被带去检查了一个小时，现在回到池希烨身边，粘人得不行，一直在池希烨的衣服上滚来滚去蹭上自己的味道，整辆车里回荡着安安奶声奶气的喵喵叫。
    安安蹭完了池希烨就迈着脚步灵巧地跳到晏丞怀里。
    晏丞正在开车，池希烨连忙想把安安捞回来，被晏丞阻止了：“没事，让他躺着吧。”
    池希烨不放心地看了一会，发现安安没什么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于是也不管了，右手托着下巴，专心地看起晏丞来。
    晏丞最开始没有管他，被足足盯了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在等红绿灯时转头问他：“看什么？”
    池希烨看得光明正大，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抓包，一点也不慌，反而弯着眼睛笑了笑：“看先生。”
    晏丞：“嗯？”
    这一刻的池希烨又比上一刻的池希烨要坦然一些，他很自然地说：“看我的先生。”
    红灯跳成绿灯，晏丞松开刹车踩油门，在车子发动间心跳漏了一拍。
    池希烨说：“先生真好看。”
    晏丞好静，不喜欢在车里放音乐，更不喜欢听电台，但这时车里的安静让他产生了一种局促。
    他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干脆打开了从来没有打开过的车载音乐。女生沙哑缓慢的歌声流淌出来，车厢的气氛顿时更加暧昧起来。
    池希烨轻轻地笑了两声，和歌声合在一起，他问：“先生，你害羞了吗？”
    “没有。”啪嗒一声，晏丞又把音乐给关了，“小池，你胆子变大了。”
    “嗯。”池希烨居然还肯承认，“是因为先生才变大的。”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好像有歧义，但说都说出口了也没办法往回收，干脆问：“先生不喜欢我这样吗？”
    晏丞不回答，没看池希烨，脸色冷冷的，眼神也冷冷的，好像和在宠物店时不是同一个人。
    池希烨心里的刹车被他踩坏了，又继续问：“先生喜欢我怎么样？”
    晏丞还是沉默。
    晏丞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稳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去看池希烨。
    地下车库很暗，晏丞没有开车内的灯，他们都不太看得清彼此的脸。
    “小池。”晏丞说：“你不用在乎我喜不喜欢。”
    池希烨没有听懂。
    他喜欢晏丞，自然就会在乎晏丞喜不喜欢。
    但他听懂了，晏丞好像不太开心了。
    

 26

    是晏丞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下车去告诉宠物店的工作人员停车位置，这一次，他没有帮池希烨打开车门。
    等回到家时，池希烨又变回了往日在晏丞面前软软的样子，乖巧又听话，没有一点在车上大着胆子咄咄逼人，调戏晏丞的样子，抱着安安蹲在一旁看工作人员安装猫爬架。
    等工作人员把东西安装好离开时，已经九点多了，下午池希烨吃得再多，这时候也该饿了。
    池希烨把安安放在地上，把新买来两个的猫碗洗干净擦干水分，剪开猫粮的包装袋往其中一个里头倒了一些猫粮，另一个撞上饮用水，放到安安的猫窝旁边。
    安安喵喵叫了两声，跑过去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池希烨就蹲在旁边看，安安不护食，见池希烨看着他，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给池希烨留出一个空位，邀请他一起吃。
    池希烨忍不住一笑，哄它：“乖，你自己吃。”
    晏丞把衬衣的袖子解开，卷到手肘，走到池希烨旁边问他：“小池，饿了吗？”
    池希烨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蹲久了突然起身有点头晕，他快速地闭了闭眼，很快地缓了过来，好像刚刚那一刹那的不适没有发生一样，“我不饿。”
    晏丞看了他两秒，“现在做饭太晚了，吃意面可以吗？”
    池希烨说：“我不饿，先生。”
    晏丞走进厨房烧水，等水咕噜咕噜冒出透明的泡后，又往里头下了点盐，放入两人份的意面。
    煮意面还需要时间，晏丞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粉，兑着牛奶泡开后拿出去给池希烨。
    池希烨又蹲在安安身边跟它玩。
    晏丞把可可递给池希烨，池希烨接了，等晏丞转身后又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杯底磕到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晏丞再次回头走到池希烨的身边，“小池，你在生气。”
    他用的是肯定句。
    池希烨又站起来，“我没有。”
    晏丞不想和池希烨玩辩论游戏，问他：“你在气什么？”
    屋子里很安静，安安在咬猫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厨房里的水正在沸腾。
    “先生，我只是有点奇怪。”
    池希烨想了很久，将自己强行从晏丞温柔的包裹下剥离出来，其实可以看到很多蛛丝马迹，最明显的就是刚刚在车里晏丞对他的反应。
    池希烨自然可以将这些东西都掩盖过去，但今天的刹车被他踩坏了，他终于在他和晏丞新婚同居的第一天问出口：“先生对我很好，让我可以随便任性，做什么都可以，但又好像唯独不希望我喜欢你。”
    “你想得太多了。”晏丞是个诡辩能手，从商场实战中磨练出来的能力，轻飘飘地就能把还是学生的池希烨带进沟里：“我说你不用在乎我喜不喜欢，是因为我觉得，你最该做的是自己。”
    他把桌面上还暖的可可放进池希烨的手里，安抚似地碰了碰他的手背，“无论我喜欢怎么样的人，都不影响你是池希烨。”
    池希烨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觉得晏丞说得十分有道理。
    或许晏丞是不希望自己因为他而改变。
    池希烨很快就精神起来，“先生还会做饭？”
    “嗯。”晏丞带着池希烨往厨房走，“你想吃什么味道的意面？”
    “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池希烨转身去开冰箱门。
    晏丞靠在料理台边上等他，看着池希烨的背影，两秒后移开了视线。
    正文 第22章
    晏丞这套房子的冰箱和池希烨之前住的地方的冰箱是同一个款式的，池希烨熟练地把冰箱门打开，愣了两秒，一瞬间以为自己打开的是先前在住的那套房子的冰箱。
    这个冰箱里的食材和那套房子里准备的差不多，连摆放方法都差不多，码得整整齐齐的。
    他之前以为是小陈安排的，但现在又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想法。
    池希烨在冰箱前定了定神，迂回地问：“先生，这些食材这么多，谁买的呀？”
    晏丞没想到池希烨开个冰箱的几秒钟就猜测了这么多，顺着池希烨的话回答道：“自己买的。”
    池希烨几乎在晏丞说话的下一秒就多了一种新的猜测，说不定是小陈照着晏丞的冰箱给他准备的呢？
    他有时候就像从来没有得到过关怀的小孩，在接收别人的善意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一再试探，生怕这些善意不是来自那个人的，或者不是出于本心的。
    池希烨快速地看了几眼包装袋上看不懂的外文标签，又问：“我好像没在超市看到过这些东西。”
    “嗯。”晏丞走近看了一眼，“附近有家会员制的超市，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好，谢谢先生。”池希烨听见会员制三个字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答案。
    那个冰箱，就算不是先生亲自准备的，也一定是他吩咐安排的。
    在自己还没意识到时候已经得到了晏丞细致的关心，这就像是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池希烨悄悄地把它藏起来，刚刚的不愉快早就散去，连最后的怀疑也被这件事情所击散。
    池希烨想，无论怎么，先生对他的好都是真的。
    池希烨探头翻了一下食材，他以为晏丞的会做饭只是普普通通做一点简单的菜式，但这个放满了晏丞自己买的食材的冰箱告诉他，是他的认知出现了错误。
    晏丞在旁边等了一会儿，问：“想好吃什么了吗？”他去把火关小了一点，“意面差不多该捞起来了。”
    池希烨老老实实地侧开身，他不怎么会做饭，最多就是煎个鸡蛋炒个炒饭的水准，现在自觉低人一头：“我都可以，先生决定吧。”
    晏丞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洋葱和牛肉糜，瞟了一眼乖乖巧巧站在旁边看着他拿材料的池希烨，“不挑食？”
    “不。”池希烨摇头，眼巴巴地看着晏丞手里的洋葱，“不挑食。”
    “呵。”晏丞把洋葱放了回去，换成两个番茄，在池希烨的眼皮底下一晃而过，“小撒谎精。”
    池希烨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想给晏丞打下手，却发现晏丞一套流程十分熟练，他横插一脚只会碍事添麻烦，但去外面光坐着等吃又
    

 27

    不好意思，四处看了看发现墙上挂着条黑色围裙，连忙拿下来，“先生，我给你带个围裙吧。”
    晏丞其实不怎么用围裙，觉得麻烦，这条围裙还是傅榕给他买的祝他新居入伙的礼物，十分的恶趣味，挂着的时候就是一条低调的黑色围裙，一展开，中间有只胖猫，眼神十分嘲讽，头顶顶着四个大字：看什么看。
    晏丞原本想要拒绝，但有看出来池希烨有点无所适从，干脆低头让池希烨帮他穿，一边解释道：“傅榕买的东西。”
    “啊？”池希烨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低头被围裙上的猫骂了一句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挺可爱的。”
    晏丞生平第一次被人夸可爱，有点意外，转身回去继续做菜，“闲着的话就去外面和安安玩，你们一起熟悉熟悉新环境。”
    “喵~”安安耳朵灵得要命，听见晏丞喊它名字，一支箭一样冲进厨房蹲在晏丞脚边，抬头看他，过了一会儿可能发现晏丞在做饭，抓着晏丞的裤脚开始往上爬，一路爬到晏丞的皮带处，才被池希烨一把捞走。
    池希烨看了一下被安安钩得到处起毛的高定西装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小小声地问：“这得多少钱啊……”
    安安被池希烨抱着，视线刚好和晏丞围裙上大肥猫对上，立刻凶狠地哈气，毛都竖了起来，挣扎着想跳到晏丞身上打架。
    池希烨险些抓不住安安，赶紧抱着它出去了，开了点小零食好生安抚了半天才让安安忘了那只大肥猫。
    晏丞在厨房里听着外头鸡飞狗跳，不由得摇摇头。
    只是多了一个人一只猫，这个房子却完全变了个样子，不再单调，也不再死气沉沉，在房子里多出五颜六色摆设的同时，也多了几分人气。
    晏丞说不出好还是不好，但总和他的打算与想象里有所偏差，最起码在他的想象里，他不会在厨房里做着两个人的饭，但好像一对上池希烨，很多打算好的事情都会全部崩盘，不由自主地做出另外一种未经思考就决定下来的行为。
    晏丞将意面夹起，放到圆形瓷盘上，再在上面浇上刚做好的番茄肉酱。
    他将围裙摘了放到一边，端着意面放到餐桌上，喊了一声正在和安安玩的池希烨，“吃饭了。”
    “来了！”池希烨快速洗了个手，看见意面的瞬间发出一声惊叹，“先生，你也太厉害了吧……”
    “吃吧。”晏丞给池希烨递了个叉子，转头发现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桌，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面前的意面。
    晏丞忍不住笑了一下，将安安抱到自己大腿上放好，一只手放在桌下按着安安蠢蠢欲动的脑袋，另一只手在桌上吃饭。
    晏家的礼仪很严格，饭桌礼仪尤甚，即使现在晏丞已经站到了没有人敢随便质疑的高度，但从小的教育还是刻在了骨子里，他再如何厌恶晏家，这些条框也无法在一朝一夕间全部脱开。
    但他现在一边逗着安安一边随意地吃着饭，甚至还用食指沾了点牛肉糜给安安尝味道，听着安安讨好地喵喵叫的同时，心里感到了一种许久未见的畅快。
    这些改变来得虽然突然，却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晏丞抬眼看了一下池希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种命运感。
    小时候哥哥救了他一命，他怀着报恩的心态来，却又被弟弟拉了一把，恐怕他欠这两兄弟的，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了。
    正文 第23章
    池希烨吃饭比晏丞慢一点，晏丞吃完后没有下桌，抱着安安坐在原位陪着池希烨吃完。
    这其实是很普通的场面，池希烨想，也许普通家庭都是这样的，但他已经失去这样平淡的家庭生活太久了。
    之前晏丞陪着池希烨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但那毕竟是外面，就算晏丞吃完了想离开，也不可能丢下池希烨一个人，自己先回去。
    但现在环境不一样了，他们现在在一个池希烨今天刚搬进来，正一点一点填上属于自己色彩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在这种类似于温馨的港湾的地方，人的心总会比往常要软一些，也比平日更容易卸下心防。
    晏丞做意面时有意照顾他的口味，酸甜口的肉酱很好入口，气氛也很好。
    池希烨低着头，心里不太愿意结束这顿晚餐，最后几口意面被他一条条地吃完。池希烨看着面前还沾着酱汁却已经清空了的瓷盘，平复了一下自己莫名起了波澜的心绪后才说：“先生，我来收拾吧。”
    他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到晏丞旁边，把自己的叉子和晏丞的叉子放到一块儿，白色的圆形瓷盘叠起。
    晏丞没有拦着他，只是看着池希烨把碟子端到厨房，眼神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听见池希烨把盘子放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时才起身跟上去。
    池希烨在水池边看了一眼，发现晏丞家里并没有洗碗机，可能是因为之前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没必要，也可能是晏丞不喜欢用。他观察着厨房，心里在想象着他还没来时，晏丞是怎么样在这里生活的。
    他会自己给自己住意面吃吗？平时吃的是西餐还是中餐？这个房子里来过别人吗？先生也会给来的人做饭吗？
    池希烨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把晏丞这个人完全看透。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水龙头，结果还没开几秒就被跟上来的晏丞从后面关上，池希烨甚至连手都还没湿。
    晏丞说：“放着吧，今天很累了，我带你去浴室，你先洗个澡。”
    因为关水龙头的关系，晏丞站得比较近，Alpha的身量本身就比Omega要大，现在晏丞站在池希烨的旁边，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将池希烨罩在自己的影子下面。
    池希烨动了动，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
    他们两个人都不在发情期，自然没有往外散发信息素，池希烨抽鼻子单纯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突然有点好奇，晏丞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晏丞把话说完后就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回到了安全却又不是亲密的距离。
    池希烨跟着晏丞上楼，晏丞仔细给他讲了热水器的调节方法，又把沐浴乳之类的指了一遍，最后说：“忘记问你平时惯用什么牌子的了，今天先将就着吧，不适应的话明天再去买。”
    池希烨摇摇头，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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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挑的，只要……”
    晏丞问：“只要什么？”
    池希烨说：“只要不是……玫瑰。”
    晏丞一挑眉，问他：“小池觉得我是会用那种味道的人？”
    池希烨讨好地笑了笑，拍了两句马屁，接过晏丞递过来的浴巾和睡衣。
    在之前那套房子里，池希烨没有买睡衣，因为知道不会住多久，于是一直都用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凑合着穿，他没想到，晏丞会体贴到连睡衣都给他准备好了。
    在池希烨眼里，睡衣是很特别的衣服，只有在常住的、能够令人放松的地方才会穿着，他后来甚至没有再在池家穿过睡衣。
    晏丞给他的是一套米白色的薄款珊瑚绒睡衣，在这种季节里穿刚刚好。
    池希烨把浴室的门关上，将浴巾和睡衣挂好，对着镜子解下自己的防标记颈环搁在架子上，才脱了衣服去开热水。
    浴室里的沐浴乳是池希烨没见过的牌子，他用之前以为晏丞选的沐浴乳会是无香类型的，就算有味道，也该是浅淡的茶香或木香，但沐浴乳抹到身上时，却散发出一种甜腻的牛奶味，还不是普通的牛奶，是那种又香又醇，里头恐怕加了十斤糖的牛奶。
    池希烨为晏丞的反差愣了两秒，等沐浴乳涂遍全身，整个热气蒸腾的浴室都充满了这个甜腻香气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味道他曾经很熟悉。
    说曾经，是因为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用的沐浴乳的气味，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也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他小时候因为太喜欢这个味道，经常不管不顾地在手上挤一堆，最后冲澡冲半天都没办法把泡沫全部洗掉。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用这个沐浴乳，连池希泽都不用，甚至经常在池希烨洗过头的时候捂着鼻子躲着他，或者拿着书本给他扇风去味道。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一个喜欢牛奶且喜欢所有牛奶制品，一个却乳糖不耐，对牛奶敬而远之。
    每到被池希泽扇风的时候，池希烨就会叉着腰问：“喜欢牛奶有什么不对吗！”
    池希泽讨饶说“没有”，池希烨一年四季身上都带着奶味，池希泽后来也就习惯了。
    池希烨最开始没有认出来这个味道，则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闻到过这个气味了，自从池家再也不是他的家之后。
    那对母子喜欢烂俗到极点的玫瑰香，味道又厚又重，池希烨不愿意奶味混在这堆味道里头，干脆换成了无香型。
    池希烨闻着这熟悉的香气，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因为某场大病，他确实忘记很多事情了，就算他现在拼命回想，也想不起来当时沐浴乳是什么牌子的，外包装长成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来以前遇到过什么人，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偶尔会觉得以他的性格，可能是小孩子的头头，可能闯过很多祸，也可能得到过很多的爱，可他都不记得了。
    但幸运的是，唯独和池希泽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都还记得清楚。
    池希烨很快从回忆里出来，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挤了一堆沐浴乳，他哭笑不得，连忙打开热水冲干净。
    正文 第24章
    池希烨好不容易把身上的泡沫全部冲干净了，关上热水去拿挂着的浴巾。
    浴巾也是晏丞准备的，提前洗了一遍，很柔软，还带着柔顺剂很轻微的香味。
    池希烨把身上的水擦干，穿上睡衣后在浴室看了一眼，没找到衣架，大概都放在阳台了。他把浴巾搭在手臂上，去拿刚刚被他搁在架子上的防标记颈环。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有散掉，镜子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倒影影影倬倬，看不真切。
    池希烨手上拿着防标记颈环，看着镜子里模糊不清的自己，有点犹豫。
    防标记颈环摘下来再戴回去的流程，他自成年以来每天都在重复，已经重复了千百遍，早就熟悉无比。
    但这回，他却又想任性了，他知道晏丞不会标记他，或许要在未来的某一天，晏丞才会咬上他的后颈。
    池希烨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又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带着这个碍眼的东西。
    他伸手一抹，抹掉了一道水痕，沿着他手心抹过的地方，清晰地照出他的身影。
    池希烨侧着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后颈，把橡皮筋一拉，柔顺的头发顿时披散了下来，把他的后颈挡住了。
    手心里的防标记颈环被握得微微发烫，池希烨离开浴室后先回了自己的卧室，将它放到了床头柜上，往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拉开了第一层抽屉，将颈环放了进去。
    池希烨拿着浴巾到阳台，找了个衣架将它晾上，想起刚刚的碟子还没洗，又绕回到厨房，却发现水池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水池旁边的架子上正放着两个碟子，晏丞已经把它们都洗好了。
    池希烨嘴角挑了挑，心里想着晏丞站在这里洗碗的情景，又有点可惜自己没有亲眼看见。
    他脚步轻快地踱出厨房，在一楼看了一眼，发现晏丞不在楼下，于是又回到二楼去，用不大的声音喊了一声：“先生？”
    “等等。”晏丞应该在工作，听见池希烨的声音后很快从书房出来了。
    池希烨朝晏丞笑，却留意到晏丞在走近的时候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
    他看见晏丞的眼神变了变，有点复杂，里面沉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晏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点像婚礼致辞下台后的那一瞬间，池希烨也跟着心悸了一下。
    但很快，晏丞不着痕迹地偏了一下头，往后退了一点，再看他时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池希烨不明原因，心里觉得有点不对，但又毫无头绪，他不知源头，再聪明也无法灵感一闪。
    他自己笑着倒退了两步，不知道是给谁递台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不好意思，先生，沐浴乳用多了，是不是腻到你了？”
    晏丞清了一下嗓子，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说：“明天晚上带你去买新的沐浴乳。”
    “啊，不用啊。”池希烨连忙说：“我挺喜欢这个味道的，不用买新的。”
    晏丞看了他一会儿，说：“不用勉强，很多人接受不了这个味道，买个新的不费事。”
    

 29

    池希烨不知道为什么晏丞这么肯定他会不喜欢这个味道，他想反驳，说自己真的喜欢，却又被晏丞刚刚的眼神看得有点心慌，沉默了半晌，勉强地笑了笑：“好，不用麻烦先生了，我明天自己去买个无香的就行。”
    结果他说完，又见晏丞用那种那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他实在搞不清楚晏丞到底愿不愿意他换新的沐浴乳，但还不等他弄清楚，晏丞的视线就轻飘飘地扫过了他空荡荡的脖子。
    晏丞的反应不大，只是很平淡地问：“颈环呢？”
    “哦……”池希烨不太自然地摸上自己的脖子，撒了个小谎：“最近一个人住习惯了，洗澡摘下来就忘记戴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晏丞的脸色，斟酌道：“我待会就去戴回来。”
    “没关系。”意外的，晏丞并没有对池希烨不戴颈环这件事情表示出不乐意，“不想戴就不要戴了。”
    池希烨把放在脖子上的手收回来，又听晏丞道：“但你自己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要记得戴上，安全第一。”
    池希烨点点头，快速地捉住了晏丞话里的重点，问晏丞：“那我和先生出门的时候，也可以不戴吗？”
    晏丞说：“可以。”他把池希烨落到眼前的碎发往后拨开，手腕上还箍着今天从池希烨头发上摘下来的橡皮筋，做饭洗碗的时候也没有摘掉。
    晏丞把手收回去，“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池希烨转了转自己手腕上那条一模一样的橡皮筋，心里发烫，被晏丞的温言细语哄得有点飘飘然，下意识地追问道：“那先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这句话被池希烨脱口而出，却没有接住它的人，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连空气都安静了好几秒，池希烨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一次又一次，他总在晏丞面前失分寸。其实想想也知道，晏丞那么忙，怎么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但别的含义的陪伴，也不行吗？
    还未等池希烨沮丧几秒，晏丞宽大温暖的手上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晏丞微微弯下腰，平时着池希烨，眼睛里有什么翻涌而过，但最后留下来的，是显而易见的坚定。
    “小池。”晏丞说：“如果你希望我一直陪在你身边，那么我会。”
    “我当然！”池希烨看见晏丞的晏丞，声音渐渐变小：“我当然希望，我希望能够和先生永远在一起。”
    晏丞重新站直了，像是被池希烨的直球打得发懵，半晌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池，你不用跟我保证，也不用跟我承诺。”
    池希烨不解。他发现晏丞总是会对他说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又好像把他当作从未开窍的小孩子。
    晏丞说：“小池，你在我这里不是被动的，相反，你拥有永远的主动性。”
    池希烨依旧没听懂，他觉得晏丞像是在说情话，却说得他心里不太舒服。
    他说：“先生，我没懂，我觉得主动和被动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没关系，你可以不用懂。”晏丞看了眼时间，“我马上要开视频会议了，你今天早点休息。”
    池希烨被晏丞说可以不用懂，心里更加郁闷了几分，闷闷地说了声“好”，转身往自己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晏丞看着池希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才再次回到书房。
    正文 第25章
    第二天早上，池希烨起床下楼后发现晏丞还在家里，正在厨房里背对着他磨咖啡豆，身上穿着白衬衣和西装裤，看起来是待会要去公司。
    池希烨边走边打了个呵欠，走进厨房跟晏丞打招呼：“先生，早安。”
    “早。”晏丞看了他一眼，“昨晚没睡好？”
    池希烨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还可以，先生要煮咖啡吗？”
    “嗯。”晏丞低着头磨咖啡豆，厨房蔓延着一股醇厚的香气。
    池希烨双手撑着料理台，看着晏丞熟练地将磨好的咖啡粉倒进过滤器里，开口问：“先生，可以给我也来一杯吗？”
    晏丞没理他，也没往咖啡机里加量，等设置好咖啡机的开关后把手洗干净，拿抽纸把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又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池希烨就在旁边歪头看着晏丞。
    晏丞把纸巾丢了之后转回来，伸手擦掉池希烨眼角因为刚才打哈欠挤出来的眼泪，“不可以，微波炉里有热好的牛奶，自己去拿，小心烫。”
    “噢……”池希烨也没有真的想喝咖啡，只是人清早起床还不算太清醒，看到厨房里有爱人正在忙活的感觉特别好，就忍不住久违地撒了一下娇。
    结局就是虽然得不到咖啡，但得到了一杯香甜温热的牛奶。
    池希烨双手捧着牛奶杯，又走回晏丞身边，一边小口喝一边看晏丞。
    晏丞正在煎鸡蛋，池希烨走过去的时候晏丞刚好将鸡蛋在锅边轻轻一敲，举到平底锅上面单手将鸡蛋壳打开，鸡蛋落入锅里，热油溅起，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挡在池希烨面前，以防热油烫到池希烨。
    “蛋黄要生的还是熟的？”晏丞轻巧地给鸡蛋翻了个面，问池希烨。
    “要半熟的！”池希烨把手上的杯子放下，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碟子放到晏丞旁边，“还想要加黑胡椒和一点点酱油。”
    “好。”晏丞把煎好的鸡蛋摆到池希烨准备好的碟子上，他的那份什么都没加，只给池希烨现磨了一些黑胡椒撒上去，“一点点酱油是多少？”
    池希烨原本想说我自己来，但是又十分享受晏丞给他准备早餐的这个时刻，于是将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拿大拇指抵住食指比了个量，“就这么一点点。”
    晏丞往上面滴了四五滴酱油，看了看又再加了一滴，问：“够了吗？”
    池希烨凑过去看，“再来一点点。”
    晏丞又滴了两滴，“这样呢？”
    “好了！”池希烨笑着凑近，从晏丞面前端走两个盘子，和晏丞擦肩而过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抬头亲了一下晏丞的脸，“谢谢先生。”
    晏丞没预料到池希烨突如其来的动作，等想躲开的时候池希烨已经往外走了。
    他看了一眼池希烨写满愉悦的背影，用手背碰了碰池希烨刚刚亲

 30

    上来的位置，皱了皱眉头。
    晏丞以为他在不快，可惜厨房里头没有镜子，不然他一定能看见自己紧皱的眉头下面，眼睛里写满了温柔。
    烤箱里的西多士和咖啡同时好了，晏丞先把咖啡倒进杯子里，再去戴手套*烤箱。
    刚刚端了鸡蛋出去的池希烨又晃了进来，见晏丞正在夹西多士，就转头将自己的牛奶和咖啡一起端出去，放好后也没有坐下，跑去看安安。
    安安也在吃早饭，应该是晏丞起床时特意做的猫饭，安安吃得吧唧吧唧有滋有味，连池希烨都管不上顾。
    “安安，先生真的很好，对不对？”池希烨摸了一下安安的小脑袋，“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上一百倍。”
    安安在吧唧吧唧中抽空回答道：“喵！”
    池希烨傻傻地笑了起来。
    晏丞把西多士端上桌的时候发现池希烨又去逗猫了，喊了他一句：“小池，先洗手吃早饭。”
    “好。”池希烨又摸了摸安安的头，走去把手洗干净了才上桌，晏丞已经把碗筷都分好了，池希烨拿着叉子点了点自己面前的西多士，又看了眼晏丞的，发现只有自己这份加了炼奶。
    池希烨笑得比炼奶还甜，“谢谢先生。”
    他这句谢谢让晏丞瞬间回想起厨房里的那个吻，他的手顿了顿，喝了一口咖啡，才再拿起叉子，“小池，以后不许胡闹。”
    “嗯？”池希烨正在吃煎蛋，听见晏丞的话后艰难地咽下去，“先生是指什么？”
    晏丞不知道池希烨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听不懂，但他又不好直接说不准亲我这样的话，于是问：“为什么亲我？”
    池希烨不是装模作样的，是真的疑惑，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哪件事可以称得上是胡闹，听见晏丞的话后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喜欢先生啊。”
    叉子撞到碟子上，发生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小池。”晏丞语带警告：“不要乱说话。”
    池希烨：“？”
    池希烨把手上的叉子放下，双手之间交叉摆在桌面上，那双艳丽的桃花眼正诚恳地看着晏丞，右脸脸侧有一小道很不明显的红痕，是睡觉时压出来的睡痕，嘴巴湿润，嘴角还挂着一点牛奶。
    他的脖子上干干净净的，防标记颈环被他放在房间里，他还穿着宽松舒适的睡衣，整个人都是不设防的状态。
    “先生，我没有乱说话，我就是喜欢先生。”池希烨看着晏丞，看晏丞的面无表情，看晏丞的沉稳和冷漠。池希烨毫不动摇，继续说：“如果不是喜欢先生，我又怎么会跟先生结婚呢？”
    听见结婚两个字，从池希烨开口时就一直紧绷着的晏丞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又变回了在池希烨面前温和的状态，“小池，我跟你结婚不是为了束缚你，我只是……只是我希望保护你。”
    “先生，我也没觉得和你结婚是一种束缚，相反，我很开心。”池希烨问：“先生为什么希望保护我呢？”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哥哥救过我。这是晏丞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是当池希烨用这个全然信任的状态问他为什么时，那个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我想。”晏丞说。
    吃完早餐后，碗是池希烨洗的。
    原本晏丞让他放着，池希烨不太乐意，说昨晚就没洗成碗，晏丞就随他去了。
    在晏丞出门前，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池希烨，“拿着吧，什么时候都可以用。”
    池希烨将双手背在身后，“不用，先生，池朋余之前每个月给我的零用钱我都没怎么用，一直存着呢。”
    “那才多少。”
    池希烨的睡衣上有个小口袋，晏丞把卡塞进去拍了拍，“用不用随你，反正要收着，以防不时只需。”
    池希烨把卡从口袋里掏出来，听见晏丞的话后又放了回去，送着晏丞到电梯门口，乖乖地说：“那我等先生回来。”
    “不用等，出去玩也没事。”晏丞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就是要记得。”
    “好。”池希烨点点头，等电梯门关了开始往下走，才转身回房子里去。
    他手里攥着晏丞的卡，打开钱包后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塞了进去，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开心，这是晏丞的卡，或许也能成为他们两个人感情的证明之一。
    /
    正文 第26章
    池希烨原本今天不准备出门，但路过浴室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天和晏丞的对话，昨天他还说了今天要去买沐浴乳的。
    池希烨撇撇嘴，还是不知道晏丞要他换沐浴乳的原因。
    其实仔细想想，晏丞昨天说他不喜欢那个味道的时候，很有些一意孤行的意思，又让人觉得证据确凿，而不是基于普通人不会喜欢这个甜腻的味道的想法之上。晏丞那句话好像只针对池希烨一个人，就像是从哪里听来、知道的。
    池希烨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晏丞在和他结婚之前调查过他的兴趣爱好，调查的那个人却把他和池希泽弄混了，但这个想法只是一瞬而逝，池希烨甚至觉得有些好笑，都这个年代了，怎么还会有搞错双胞胎的这种事情发生。
    池希烨把钱包放回去，决定晚一点再出门，干脆下楼去教安安用猫砂。
    他昨天用手机查了很久，还记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想着如果都不奏效该怎么办，毕竟安安是他带回来的，要是随地尿在客厅、走廊，甚至晏丞的鞋里，他怀疑自己分分钟要以死谢罪。
    池希烨本质上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因为晏丞对他好，所以他偶尔会对晏丞撒个娇，闹一些不痛不痒的小脾气，但给晏丞添麻烦这件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
    就像晏丞说会保护他一样，池希烨觉得自己和晏丞比或许还算弱小，但也想用自己的办法给晏丞一点支撑，因为他那么喜欢晏丞。
    池希烨昨天从宠物医院回来时，有工作人员告诉他进门后先把安安放进猫砂盆里让它呆一会儿，池希烨耐性很好，当时安安往外跳了几次都被他捞回去，现在他也刚好趁着安安刚吃完饭，把安安抱到猫砂盆里。
    安安性格很好，也很聪明，池希烨把它抱进去之后它也没有再挣扎，过了一会儿就在猫砂盘里尿了，池希烨又抓着它的手教它刨猫砂。
    几个小时后，
    

 31

    安安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应该在哪里上厕所。
    池希烨摸了摸安安的头，奖励地开了一包小零食给安安吃，安安顿时缠上来“喵喵喵”地撒娇。
    晏丞这套房子楼层高，隔音又好，小区很大，楼却只有三栋，互相之间隔得很远。午后的风从高层间穿梭，一点点吹进房子里。
    池希烨没有开电视，整个房子都很安静，池希烨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摸着安安，偶尔能听到安安发出很小声的呼噜声，他觉得十分舒适。
    池希烨以前是个很会闹的人，胆子大，性子倔，池希泽和他完全相反，胆子小一点，又不怎么爱说话，很温顺的一个人。
    池希烨在池希泽面前叭叭叭说上十句，池希泽可能才会应他两三句，其中还会有一句是让他安静一些。
    那个时候池希烨问池希泽：“哥，你怎么总是这么安静？你不说话都不会觉得无聊吗？不会觉得寂寞吗？”
    池希泽说：“够安心，就不会觉得安静不好了。”
    池希烨当时啧了一声，说他哥：“小老头。”
    但现在，他稍微有些懂池希泽那句话的意思了。
    因为呆在这个属于他和晏丞的家里足够安心，所以他也不觉得安静可怕了。
    池希烨看了一下时间，决定出门去买沐浴乳。
    他去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时发现安安跟在他脚后也准备出门，池希烨哭笑不得，把安安抱回去再走，安安又跟上来了。
    他来回抱了好几次，最后蹲在地上，食指点着安安的额头，对安安说：“小猫咪不能出门，要乖乖呆在家哦，以后也不能自己往外跑，我很快就回来。”
    安安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懂，但却没再跟着池希烨准备出去了。
    晏丞其实给池希烨留了司机，但池希烨记得不远处就有家大型超市，他没什么公子做派，秉持着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的原则，决定用自己的十一路走过去。
    但是当他走出小区门外看到车里的池朋余时，心里就马上后悔了。
    池朋余在婚宴当天给人打了个电话，试图调查池希烨有没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勾搭上晏丞却瞒着没说，结果婚宴结束后，他才刚回到家不久，汇出去的钱就原原本本被人转了回来。
    那个人给他打了电话，劝告他说：“晏丞让人把池希烨的资料保护起来了，就跟他自己的一样，我们除了表面的资料其他都查不出来。”
    那个人和池家合作过几年，交情不深不浅，最后还给池朋余留了句话：“晏丞那边好像注意到我们在查池希烨了，你自己……注意一点。”
    在这之前池朋余还有点怀疑晏丞只是在做表面工作，但这通电话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然后在同一个晚上，池家大大小小的项目都开始受到阻拦，变得不顺起来。
    池朋余当即给池希烨打了电话，结果连续好几回都无法接通，他就知道是池希烨又把他拉黑了。
    但幸运的是，当时唯一查到的地址，居然是真的地址。
    池朋余天未亮就在楼下等着，在车里坐得腰酸背痛时，终于看到了池希烨的身影。
    他连忙下车拦在池希烨的面前，脸上挤着笑，“小池，最近也不跟爸爸联系一下……”
    池希烨出门没带包，钱包塞在裤兜里，手机握在手上，看见池朋余过来的瞬间就环抱着双手横在胸前，“有事说事。”
    池朋余拉关系的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池希烨不冷不热地堵住，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你怎么说话的，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哦。”池希烨不知道安静了一段时间的池朋余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他不想和池朋余继续掰扯，又不放心安安独自留在新环境太久，干脆站直了两秒，“看好了吗，看好就让开，我赶时间。”
    池朋余其实早就习惯了池希烨这个软硬不吃的性子，但昨天晚上来回吃了几次瘪，登时忍不住讽刺道：“就因为嫁了晏丞就敢在我面前傲了？到时候你被他踢出门，还不是要回池家！”
    池希烨早就听了无数次这句话，上一个在他面前这样讽刺的Omega，最后连带着整个家族都没办法参加后续的婚宴，桌子直接空了一桌，恐怕是池朋余坐在太后面，没有看到前排的空位。
    池希烨悠悠地笑了笑。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最会唬人，金色的发丝被夕阳镀上一层橘红，看起来美丽又无害，像一朵温室里的娇花。
    池希烨的声音轻柔地散落在风里，由温和的风送到池朋余的耳边，成了尖锐的兵刃：“那你猜，会不会在我被踢出门前，池家已经消失了呢？”/
    正文 第27章
    池希烨早些年没少和池朋余斗智斗勇，也就是后来犯懒了，池朋余不踩到他的底线，他就懒得和池朋余你来我往。
    但那时候对付池朋余的经验还是累积了不少，这时想再用也十分顺手拈来，光是随意一句恐吓就能让池朋余白了半张脸。
    池希烨看着池朋余突变的脸色，发现池朋余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夸张多了，让他不免得有些好奇：“怎么，该不会是池家……”
    池希烨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手臂已经垂下来了，左手随意地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池家已经出问题了？”
    他的语气介于问句和肯定句之间，讲得太过笃定，样子又气定神闲，让池朋余一瞬间就确定了他才是罪魁祸首，“原来就是你，你到底给晏丞灌了什么迷魂汤！”
    “哈？”池希烨意外地挑了挑眉，不知道池朋余怎么会把池家的事情算到他头上，又或者觉得他三言两语间就能说动晏丞去做某件事。
    但出了事情不自己去想原因，抓住一个人能赖就赖，不如说真不愧是池朋余的作风。
    池希烨心里觉得好笑，嘴上也毫不留情：“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蠢到这种地步。我以前以为你是单纯的蠢，现在看来是没脑子。”
    池希烨问他：“你觉得我有对池家动手的动机吗？我现在是真的好奇了，你会什么会觉得是我？”
    池朋余被骂了蠢，又听到质问，立刻反驳道：“你装什么？如果不是你去跟晏丞说了什么，晏丞还会特意把你的资料保护起来吗？”
    池希烨这回是真的意外了，晏丞根本没跟他提过这件事，如果不是池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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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撞上来，恐怕到最后他也不会知道。
    但晏丞为什么要把他的资料保护起来？真的只是保护他不想让别人探究他这么简单吗？
    池希烨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脸上却丝毫不露怯，在外人看来还是尽在掌握的样子。
    大厦倾倒只在一瞬之间，池朋余看着池希烨的表情，又想到昨天因为资金无法及时回笼而断裂的资金链，顿时气得满眼通红。
    他知道这时候已经没办法让池希烨替他们说好话了，躲到了新的羽翼之下，池希烨再也不会跟他装父慈子孝。
    说到底，还是自己亲手把晏丞这把刀递到了池希烨手中。
    池朋余悔不当初，池希烨嘲弄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片片地刮着池朋余的肉，他的脑袋一片昏沉，大喝一声就要上去掐池希烨的脖子。
    池希烨只是外表看起来放松，但其实从池朋余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秒他的肌肉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
    他对外人向来如此，一直保持着警惕心。
    池希烨人狠心更狠，除非对方不要脸用信息素压制，否则和普通Alpha打起来也能丝毫不落下风，更何况现在要来动手的是在酒林肉池里泡久了的池朋余。
    在池朋余刚动作的时候池希烨的右脚就快速往后一撤，稳定好重心后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冲过来的池朋余的衣领，轻轻松松地给对方来了一个过肩摔。
    池朋余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池希烨手黑，摔人的时候故意调整了姿势，池朋余头着地的同时腹部还被池希烨用膝盖狠狠往上一顶，他被摔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半天没有缓过来。
    池希烨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蹲到他身边，眼神十分冷漠，像在看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丧家之犬。
    池希烨就连这样的表情都是极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偏偏眉眼挑起，盛气凌人得十分生动，就像盛开在冰山上带刺的花，不合常理，又好看得让人心惊。
    但是他越好看，池朋余的心就越慌。
    池朋余好不容易从地上坐起来，盯着池希烨的脸看了一会儿，“我看，晏丞不过是喜欢你的脸而已。”
    “哦？”池希烨摸了摸自己的脸，“谢谢夸奖，幸好我没有一点地方像你。”
    池朋余的拳头像打在棉花上，说出去的讽刺被不痛不痒地打回来，脸色铁青，“池希烨，你不是很清高吗？以前让你出去吃个饭都不愿意，现在又乐意以色侍人了？”
    “是啊。”池希烨承认得很快，“反正我的脸是我的，要是先生喜欢我这张脸，以色侍他又怎样？”
    池希烨站起来拍拍手，看都不再看池朋余一眼，转身走了。
    他还赶着买完沐浴乳回去陪安安呢，在他心里，池朋余甚至比不上安安掉下来的一根毛。
    池希烨买完东西回来，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池朋余已经消失了。
    他嘴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刷卡开电梯，打开家门的瞬间安安就从鞋柜上往下一跳，刚好砸到池希烨怀里。
    池希烨没想到如此喜从天降，吓得手上的东西连忙往旁边一丢，结结实实地接住安安。
    “宝贝。”池希烨笑着说：“这么热情啊？”
    安安蹭了蹭池希烨：“喵～”
    安安还很小，池希烨单手就能把它整个身子完全托住，干脆也不把它放下，抱着弯腰去把自己刚刚丢到地上的沐浴乳捡起来，拿回浴室放到晏丞的沐浴乳的旁边。
    附近商场的沐浴乳种类十分齐全、各种味道可以说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
    池希烨有一点选择恐惧症，在架子前看了半天，又在试香区闻了好一会儿，几乎把鼻子的嗅觉给闻到失灵后，还是买了无香的。
    因为那股牛奶香太好闻了，就算再出现别的味道，不管是好闻的还是难闻的，都变成一种多余和打扰。
    池希烨唯一可惜的是昨天进房间进得太早，没有看到换了居家服的晏丞，也没有闻到身上沾了牛奶味的晏丞。
    想到这个，池希烨又有点好奇。
    他抱着安安走出浴室，把安安举到自己面前亲了一口：“安安，你说你的大爸爸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呢？”
    “我想想……是高山、大海还是森林？”池希烨胡思乱想，就是想不出一个具体的味道。
    晏丞那样的人，好像什么味道都不合适。
    池希烨现在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信息素的味道早就刻在了脑海里，随时可以想起来。
    他扁了扁嘴，心想自己那么幼稚的味道，和晏丞结合起来会变成怎么样的气息呢？该不会很不搭吧？
    正文 第28章
    晏丞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好看见池希烨把脸埋在安安的肚子上一阵猛吸，安安躺在池希烨的膝盖上，整只猫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听见晏丞的脚步声耳朵动了动，看着晏丞，“喵喵”了两声，应该是在向晏丞求助。
    “小池？”晏丞觉得有点好笑，走过去揉了一把池希烨的头发，“干什么呢？”
    “啊，先生，你回来了。”池希烨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见晏丞回来的声音，却不料这个傻样子被抓了个正着。
    安安一被放开就跑走了，池希烨有点不好意思，揉揉鼻子站起来。
    晏丞正在脱外套，好看的人连脱衣服都显得比别人赏心悦目好些倍，手指优雅地解开西装的扣子，剪裁良好的衣领滑过挺拔的肩线，落过有力的手臂。
    池希烨看着看着又有点沉迷其中，等晏丞把西装拿在手里时才连忙接过晏丞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外套还带着晏丞的体温，池希烨觉得自己有点小变态，连间接感受到晏丞的体温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带着笑将外套挂到客厅的落地衣架上，向晏丞报告自己的行踪：“我今天去附近的商场买东西了。”
    他把遇到池朋余的部分给省略了，虽然想问晏丞为什么会保护起他的资料，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还不是时间。
    “嗯。”晏丞好像对池希烨的行踪不太感兴趣，只是应了一句就没细问，就接着问晚饭的事：“今天想吃什么？”
    池希烨这才想起来还有晚饭这一回事。
    他平时在学校有食堂，放假住在
    

 33

    池家时也有佣人按时按点做饭，前段时间他一个人住，晚饭除了和晏丞在外面吃就是靠外卖解决，反而一下子没想起来现在他和晏丞两个人住在一起，晚饭也要靠他们自己做。
    但池希烨本身就不怎么会做饭，晏丞这样问，意思就是他要做了。
    池希烨心想自己真是一点都不体贴，居然还要晏丞下班赶回来给他做饭，但抱歉的同时心里又受用得很，跟在晏丞后面进厨房，对着晏丞卖乖：“我都可以，光吃不干活的人不配提意见。”
    晏丞笑他：“光吃不干活？那看来今晚是连碗都不打算洗了？”
    “洗的洗的。”池希烨从晏丞手里接过一颗生菜，走到料理台那边放砧板、拿菜刀，准备把菜头切掉再拿去戏：“菜也是可以洗的。”
    晏丞一看池希烨拿菜刀的姿势就知道不对劲，赶紧喊他放下，过去自己把菜头切掉了把菜刀放好才把生菜递给池希烨：“菜可以洗，刀就别碰了。”
    晏丞今天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提了两个袋子，他把其中一个袋子打开拿出一个菠萝，手腕轻巧地转动，很快就把菠萝的皮削好了，又将内刺一一剔干净，拿切水果专用的砧板垫着切成块。
    池希烨把菜洗干净后放在滤水篮子里，看着晏丞切菠萝，问：“先生，这是饭后水果吗？”
    晏丞看了他一眼，把切到一半的菠萝放到一边，将另外一个袋子打开，拿出一串葡萄洗干净，摘了一颗塞进池希烨的嘴里，又把剩下的葡萄从葡萄梗上一颗颗摘下来放进碗里，将碗放到池希烨手里，“抱着吃吧。”
    晏丞说完后就回去继续弄菠萝，想了想又回头叮嘱道：“别吃太多，待会吃饭。”
    “噢。”葡萄没有核，皮很薄可以吃，很甜。
    池希烨抱着吃了几颗，又喂了一颗到晏丞嘴里，见晏丞把菠萝切完了又问：“那菠萝……”
    “做菜用的。”晏丞没好气地瞥了一下池希烨，“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菠萝咕噜肉吗？”
    “啊？”池希烨一时间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说过了，听晏丞提醒才想起来是三四天前他和晏丞在外面吃饭时，随口说了一句“这家店怎么没有菠萝咕噜肉”。
    当时晏丞问他想吃吗，他说想，没想到就被晏丞记下来了。
    池希烨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随口一句话就被人记在心里的重视感了，立刻蹭过去贴着晏丞站，又把葡萄往晏丞嘴里塞。
    晏丞正在切猪肉，快速把池希烨指尖上的葡萄叼走后赶他：“出去吃，别在这站着了。”
    池希烨不乐意，抱着碗站在原地没动。
    晏丞不知道是嫌他碍事还是不想他站得累，又说：“出去坐着吧。”
    “不要，不想去。”池希烨也怕晏丞拿着刀危险，腆着脸凑到晏丞左手边去，“先生，我已经很久没看过别人给我做饭了，我想就在这看着，可以吗？”
    晏丞的手顿了顿，眼睛还看着砧板，过了一会儿才说：“好。”
    池希烨在旁边一边吃葡萄一边看着晏丞腌肉，晏丞突然问：“以前你家是谁做饭？”
    “以前吗？”池希烨对晏丞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并不意外，就算之前没有可以调查过，昨天让人保护他资料的时候肯定也看了，顺着晏丞的话回答：“妈妈，或者哥哥，他们对半开吧。”
    “嗯。”晏丞应了一声，又问：“他们都给你做什么？”
    “就很普通的家庭菜。”池希烨对晏丞和他这种一问一答的对话形式感到十分开心，因为这证明晏丞对他感兴趣了才会想要了解他的过往，“但我妈和我哥做得有点不一样，妈妈做的清淡一点，哥哥下调料手重，味道也重一点。”
    “手重？”晏丞让池希烨站远一点，将猪肉放进热油里炸。
    油声很响，晏丞在这种噼里啪啦的声音里问：“他……你喜欢重口的？辣的喜欢吗？”
    “喜欢呀。”池希烨等油声平静了一点才回答：“家里只有我们两个爱吃辣，有时候出去吃小吃街，吃过头了就一起拉肚子，拉到腿软扶墙走。”
    池希烨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好笑，一边偷笑一边看晏丞，发现晏丞也在笑。
    嘴角上翘的弧度并没有很大，但是眉眼低垂，眼里带笑，整个人都很放松，是个很温柔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池希烨觉得晏丞明明在笑着，却看得人有点难过。
    池希烨想转移晏丞的注意力，于是继续说：“拉肚子被发现会被妈妈骂，但就算哥哥出来主动背锅，最后被骂的也会是我。”
    晏丞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哥哥乖啊，又乖又安静，只有我最调皮。”池希烨埋怨道：“妈妈不用想都知道，馊主意全是我出的。”
    “嗯？”晏丞皱了皱眉头，“你哥哥很乖？”
    “是啊。”池希烨指了指自己：“先生不能因为觉得我闹就连坐我哥哥。”
    “你也没有很闹。”晏丞说完，又追问：“他从小时候开始一直都很乖？”
    池希烨点点头，“一直都很乖，他没有怎么变过。”
    他笑了笑：“反而是我现在收敛了。”
    因为信息素和体内激素的影响，Omega和Alpha和Beta的性格多少会有些差异，第二性别的分化是在十岁，但其实在此之前，家长大概就能按照孩子的性格推测出他们的第二性别。
    总的来说，Alpha的性格会外放一些，Omega会偏向内敛，而Beta则最为平和，但这也只能作为推测，毕竟人有千百面，性格也会不断变化。
    池希烨和池希泽就是因为性格截然不同，分别靠近Alpha和Omega，所以在检测前大家已经默认了他们的第二性别。
    不要说性格互换，但凡他们两个的外在性格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都不会出现检测结果被调转了还完全不被察觉的事情，更别说一错就弄错了两年。
    但其实池希烨已经不太记得这件事情了，只隐约残留了些和池希泽有关的记忆。
    池希烨想了想，不太确定晏丞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太过丢人，池朋余早就把当时的事情掩盖过去了，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他好像也没有跟晏丞说的必要。
    不过是当了两年假的Alpha罢了。
    晏丞听见池希烨

 34

    的回答后皱着眉头走了一下神，又再次重复问：“你哥哥活泼吗？”
    他问完后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一直追问的样子有点奇怪，接着解释：“你们不是双胞胎吗，我以为双胞胎性格会差不多。”
    “嗯……”池希烨犹豫了一下，“也不能说不活泼吧，有时候挺活泼的。”
    他想了一下，哥哥唯一活泼起来的时候就是被他闹得实在受不了了，跟他打架的时候。
    说话间菠萝咕噜肉已经做好了。
    疑问得到解答，晏丞的眉头松开，将菠萝咕噜肉保温好，转身去做下一道菜。
    正文 第29章
    因为只有两个人吃饭，晏丞只做了三道菜。
    一道菠萝咕噜肉、一道红烧排骨、还有一道耗油炒生菜。
    池希烨在厨房里和晏丞聊了天，整个人的情绪都被带动了起来，连上了饭桌都不消停，给晏丞夹了生菜，讨夸奖一样嘴贫道：“先生，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生菜特别好吃？”
    “……”晏丞把池希烨夹他碗里的生菜吃了，冷漠道：“没有。”
    “先生……”池希烨嘴里还咬着排骨，含含糊糊地喊了一下晏丞后才把骨头吐了，“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什么常理？”晏丞问。
    “常理就是……”池希烨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生菜，咽下去后说：“嗯，今天的生菜确实特别好吃。”
    晏丞问他：“为什么？”
    池希烨放下筷子坐直了，双手一拍，恍然大悟道：“因为是小池亲手洗的啊！”
    “噗——”就算晏丞已经预料到了池希烨要说什么，还是没忍住在池希烨倾情表演的时候笑出来。
    池希烨不理他，又夹了一筷子生菜过去，问：“先生，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生菜特别好吃？”
    晏丞原本想顺着池希烨的剧本走下去，结果看见池希烨闪闪发光、充满期待的双眼，突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正了正自己的表情，板着脸说：“没有。”
    “啊——”池希烨这个啊，音调拐得山路十八弯。
    “好了好了。”晏丞笑着哄他，“特别好吃，因为不只是小池亲手洗的，还是小池亲手夹的，好了吗？”
    晏丞虽然没按池希烨的剧本走，但说出来的话比池希烨预定的剧本还要甜，池希烨立刻就不闹了，乖乖地说：“今天的每道菜也特别好吃，因为是先生做的。”
    他吃着菠萝咕噜肉，接着说：“但是菠萝咕噜肉最好吃，因为是先生亲手为了我做的。”
    池希烨说前半句话的时候晏丞本来还想笑，但听完后半句后，晏丞的表情就僵了僵，很快就被他借着喝水的动作掩盖下去了，池希烨没有察觉。
    池希烨咬着菠萝，问晏丞：“先生还记得上次在饭店里，你问我为什么想吃菠萝咕噜肉，我怎么回答的吗？”
    “嗯。”晏丞拿着筷子在白饭上挑了挑，什么都没有吃进嘴里，“你说因为你……”
    晏丞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和你哥哥最喜欢吃这道菜。”
    池希烨还在吃菠萝，“但我那时候没有跟先生讲，每次我们吃这道菜，都会分工合作地把它吃完。”
    晏丞问：“分工合作？”
    “是呀。”池希烨说，“其实我只喜欢吃里面的菠萝，哥哥只喜欢吃里面的咕噜肉，怎么样，我们配合超默契的吧！”
    晏丞快速地走了一下神，然后夹了一块咕噜肉放进嘴里，“嗯。”
    池希烨也沉默了一下，情绪低落了下去：“但是哥哥不在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菠萝咕噜肉了。”
    晏丞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总是会把肉剩下来。”池希烨低着头说：“这样太浪费了，我就没有再吃过了。”
    “没关系。”晏丞把菠萝拨到池希烨的那一侧，又把肉拨到自己这一边，重复道：“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被池希烨的情绪影响了，晏丞看起来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开心，但他语气十分坚定。
    晏丞说：“虽然他不在了，但我可以替他吃。”
    池希烨被晏丞的直球打懵了一瞬，愣愣地抬头去看他，发现晏丞正在往他自己的碗里夹肉，表情和在厨房里露出过的那个温柔又难过的神情几乎一样。
    池希烨心里又酸又涩，只觉得晏丞可能在替他难过，心头又像浸了蜜一样。
    晏丞的声音很轻很柔，好像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谁，低声问：“你哥哥……池希泽他平时还喜欢做什么？”
    “先生……”池希烨被晏丞的这个声音弄得鼻子发酸，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后才说：“先生，你不用代替哥哥陪我的，你们是不一样的。”
    “没关系。”晏丞很温柔地看着他，温柔得仿佛打了一层柔光，整个人都不真实了起来，“你也很想他不是吗？你跟我说说吧，说说外人不知道的他。”
    池希烨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晏丞话里的也字。
    其实除了偶尔记忆自己不受控制地跳出来以外，他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去回想和池希泽相处的点点滴滴了。
    因为和池希泽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快乐的，飘着花香，散落着阳光，每次他从那样美好的回忆里出来时，心脏都会像被钝刀子割裂一样疼。
    但现在晏丞用这样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神情哄着他讲，池希烨想，其实讲讲也无妨。
    他也确实很想念哥哥了，等他从回忆里出来时，面对的不会是往常荒芜的现实，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港湾了。
    有个人愿意陪在他身边，甚至愿意为了他，去听已经不在了的哥哥的消息，去贴近哥哥的爱好，让自己可以更好地对待他。
    在这一刻，池希烨甚至觉得，如果晏丞说要他的命，他也会亲手奉上。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样好了。
    池希烨对着晏丞讲了很多。
    讲他和哥哥一起长大时发生过的趣事，讲他和哥哥打架又和好，讲他和哥哥各自不同的爱好，又想起晏丞早上煮的咖啡，还特意说了一句：哥哥不喜欢咖啡的味道，我觉得还可以。
    晏丞听得很认真，好像在努力将池希烨讲的事情全部记在脑海里。
    “说起来，先生可能跟哥哥有缘分呢。”池希烨突然说。
    

 35

    晏丞一愣，问：“为什么这么讲？”
    池希烨笑了笑，“我房间桌子上的那个小盆栽，是先生买的吧？”
    晏丞脸色变了一下，“是我买的。”
    “哥哥也喜欢那样的小盆栽。”池希烨说着，还忍不住吐槽了一下：“放得满房间都是。”
    后来自己的房间放不下了，还去嚯嚯他的房间，把两个人的房间都给放满了。
    最惨的是那时候池希烨那时候不爱看书，池希泽说反正你的书柜空着也是空着，硬是把他的书柜给放满了。
    晏丞笑了一下，说：“是吗，真巧。”
    他的眼神落在虚空里，抓不住实点，最后透过长久的时光，落在男孩身后没有一本书，却摆满了盆栽的书柜上。
    正文 第30章
    晏丞今天的工作有点多，又因为吃饭时和池希烨聊天耽误了点时间，从书房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点僵硬的肩膀，径直走向卧室取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他以为池希烨已经回房间准备睡觉了，下楼时却发现池希烨还在客厅坐着，正拿着逗猫棒和安安玩。
    安安被池希烨逗得四处乱撞乱跳，跑错方向时急刹车还刹得特别灵活。
    池希烨在晏丞下楼的第一秒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印象里的晏丞一直都穿着严谨的高定西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晏丞穿家居服的样子。
    深蓝色的垂感丝绸睡衣稳重又不失温柔，将晏丞平日里的凌厉感压低了几分，显得有些平易近人，又有着和西装不一样的男人的魅力。
    池希烨看得移不开眼，魂都被晏丞勾走了，直到晏丞走到他身边喊他名字时才猛然回神。
    晏丞应该是沐浴乳用得不多，奶香味很浅很淡，一丝丝地飘进池希烨的鼻腔里，池希烨被这个反差感弄得晕晕乎乎的。
    池希烨的信息素的味道和沐浴乳有点像，但不只是牛奶，而是比牛奶还要甜上百倍的奶糖，他用力抽了抽鼻子，突然产生了一种晏丞被自己标记了，身上散发着他的信息素的错觉。
    “小池？”晏丞见池希烨久久不回神，脸上红通通的，又喊了他一声：“怎么还不睡？”
    他伸手摸了一下池希烨的额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快睡了。”池希烨被晏丞摸得一抖，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刚刚和安安玩热了吧。”
    “晚上这么闹，小心失眠。”晏丞不轻不重地说了他一句，走进厨房去倒水喝。
    比起饮水机，晏丞更喜欢直接烧热水喝，厨房里放着温水壶，他看了一眼剩余的量，干脆把里面的水全部倒掉了重新烧一壶。
    在等待热水烧开的时候，晏丞不由得想起他刚刚下楼时池希烨粘在他身上的眼神。
    池希烨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桃花眼，眼珠漆黑透亮，看着人的时候跟会说话一样，机灵又可爱。
    无论是跟他撒娇卖可怜的时候，还是眉飞色舞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都像一个小钩子，勾得晏丞心痒，又疼。
    尤其是刚刚那双眼睛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对晏丞的迷恋，像一团火，炙热而明亮，不停跳动着吸引晏丞走近，但只要晏丞走错一步，那团火就能把他烧成灰烬。
    他突然回想起傅榕当时问他，“你分得清吗？”
    他那时候怎么回答的来着？分得清？还是分不清？
    晏丞没有真正见过长大后的池希泽，那时候他忙着夺权，忙着厮杀，只能在百忙之中找人调查池希泽，透过照片和纸质的书面资料去了解池希泽，透过自己的想象去描绘他。
    他不知道池希泽实际上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把小时候短暂的相遇中留下的印象凝成实质，把自己的想象安在池希泽的身上，一点点填充成一个具体的形象，在脑海里跟他交谈过上百回。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却已经失去了和真实的池希泽相处的所有机会。
    但是恩不能不报，他只能回报到池希烨身上，试图给池希烨最好的。
    晏丞真的没有把池希烨当作替身的打算，但两个人越相处，池希烨的身影就越清晰，渐渐顶替了他长年累月间记在脑海里的关于池希泽的点滴，池希烨和晏丞想象中的池希泽无限接近，又渐渐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孩子重合。
    他们的眼睛是一样的，除了眼角的那颗痣，他们一样闪闪发亮，眉眼上翘，用生动的表情说：“你叫我小池就好啦！”
    后来晏丞又叫了上百次的小池，终于在叫到池希烨时，这个落空的称呼得到了回应，池希烨不是小池，却会笑着对他说：“明天见。”
    当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愈倾向于池希烨，晏丞就愈加慌张，所以他来回试探，告诉自己要分清楚两个人。
    小池说他家里人都不喜欢那个沐浴乳的味道，池希烨也重新买了无香的沐浴乳。
    晏丞的心终于定了，刚好从做饭入手，迂回着打听着关于池希泽的事情，来填满自己心里关于池希泽的想象。
    晏丞的心绪飘到很远，记忆里的小池避开着池朋余把他藏在房间里，晚上给他分一半热牛奶，十分不舍地对他说：“我晚上睡觉一定要喝牛奶，所以我只能给你分半杯哦。”
    那时候小池一边喝牛奶一边说：“喝牛奶可以长高，我是池家的Alpha，一定要长得很高，才能保护家里的Omega。”
    晏丞的指尖被烫了一下，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热好了半杯牛奶，分量不多不少，恰好是当初小池分给他后，自己留下来的那一半。
    “先生？”池希烨走进厨房：“我见你一直没出来，就进来看看。”
    “没事，我在等水烧开。”晏丞说完，看着池希烨关切的眼睛，心里一跳，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伸，把刚刚热好的牛奶递到池希烨面前：“喝了再睡觉吧。”
    “谢谢先生。”池希烨把牛奶接了，喝了一口，有点甜，心里比牛奶还甜。
    他以前觉得喝牛奶能长高，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一定要喝一杯热牛奶，等到后来身高定了，他又不想晚上起夜上厕所，才慢慢把这个习惯改了。
    却没想到晏丞会在这时候给他热一杯牛奶。
    池希烨问：“先生怎么突然给我热牛奶了？
    

 36

    ”
    “没什么，顺手热的。”晏丞避开池希烨的目光，低头去洗手。
    “哦，我还以为先生知道呢，我小时候……”
    “喵。”池希烨话才刚开了个头，在客厅里耐不住寂寞的安安就跑进厨房，蹲在池希烨的脚边抬头看他，好像再问池希烨怎么不跟它一起玩了。
    池希烨蹲下去，故意把牛奶从安安面前晃过，安安闻到味道后追着杯子跑，池希烨赶紧拿起来一口气喝光了。
    晏丞看着安安被逗得抓狂，说：“你别欺负它了。”
    他伸手问池希烨拿杯子：“杯子给我，你该回去睡觉了。”
    “好。”池希烨把杯子递给晏丞，看着晏丞开水洗被子，问他：“先生也准备睡了吗？”
    晏丞回答：“待会就睡了。”
    池希烨看了晏丞一眼，突然冲过去踮脚亲了一下晏丞的额头，拔腿就跑：“这是我家里的晚安吻！先生晚安！”
    晏丞手里的杯子没有拿稳，一下子摔回水池里。
    以前也有人给过他这样一个充满奶味的晚安吻，说：“这是我家里的晚安吻。”
    晏丞在心里回答傅榕的问题，他说，我开始分不清了，但应该……没关系吧？
    池希泽和池希烨的资料都被他保护起来了，没人会知道的。
    恶魔在晏丞耳边低语，他还差一步，就会落入深渊。
    正文 第31章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晏丞每晚睡前都会给池希烨热一杯热牛奶。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池希烨渐渐地感觉到，晏丞对他的态度也在慢慢的改变。
    晏丞从一开始就对他很好，几乎称得上无微不至，有求必应，但池希烨偶尔会因为这个好而感到些许不安。
    因为这样的好，完美得像是一场梦境，像水中倒影的明月，看得见，捞不着，一伸手只能触到一手冰凉的水，最后一场虚无。
    池希烨是个很敏锐的人，总觉得这样的好有些不真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脾气，就连他这么爱晏丞，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对晏丞发点小脾气，但晏丞没有过。
    他从头到尾都在包容着池希烨，收敛了自己所有不好的脾气，柔软得像是没有一根刺。
    但最近晏丞慢慢变了，他对池希烨的好没有变，但整个人都变得更生活、更真实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隔着一层池希烨怎样努力都看不清楚的雾。
    前段时间池希烨学校开学，晏丞载着池希烨去把退宿手续办了。
    池希烨今年大四，几乎没课，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写论文，但他之前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已经把论文写得七七八八了，开学和放假也没多大区别，都是在闲。
    池希烨闲久了，和晏丞的关系又越来越好，就开始闲不住了。
    墨城近郊最近新建了一家游乐园，说是游乐园还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包含着游乐园的度假村。
    文玉泽和傅榕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朋友，两个人约着一起去了一趟，回来后文玉泽还给池希烨发了不少照片，强烈推荐池希烨晚上去一次，说是每天晚上都会有烟花表演，十分好看。
    池希烨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搁着米白色的圆形抱枕，安安正躺在抱枕上睡觉。
    他靠着沙发椅背翻看文玉泽给他发的照片，越看越心动。
    今天是周六，晏丞没有去公司，和池希烨吃完早饭后一起陪着安安玩了一会儿就进书房去了，到现在十一点多，一直没出来。
    池希烨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抱枕平稳地拖起来，平移到旁边放下，又做贼一样踮着脚窜上楼，趴在书房门边听了一下墙角，没有声音，应该不是在开视频会议。
    他放下心来，站直了身子敲了敲门：“先生？你在忙吗？”
    “等一下。”晏丞应了一声，很快就打开书房的门，从里面走出来后站在门口处，他身量高，站在门口就能把书房挡得严严实实的，宽阔的肩膀巧妙地挡住了池希烨的视线，手背在身后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池希烨到现在都没进过书房，甚至不知道书房里面长什么样子，但他也不太在意，笑着问晏丞：“先生，我们午饭吃什么？”
    晏丞轻轻地掐了一下池希烨的脸，“怎么？已经饿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走，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新买的小曲奇，拆开外包装又把铁盖子打开后递给池希烨，“中午想吃什么？”
    池希烨没去接盒子，只用指尖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先生今天忙吗？我们可以出去吃吗？”
    “嗯？不忙。”晏丞把盖子盖回去后放回抽屉：“想出去吃？已经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池希烨摇了摇头，把文玉泽发给他的照片找出来给晏丞看，“我们可以吃完午饭后去这里玩吗？”
    池希烨怕晏丞不答应，他心里也觉得叫晏丞这样身份的人陪他去游乐园有点离谱，粘粘糊糊地贴上去，一只手挽着晏丞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抓晏丞的手指：“玉泽说晚上的烟花特别好看，我好久没看过烟花了，想和先生一起看。”
    他抬头恳求地看着晏丞，浓密卷翘的眼睫如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直直看到晏丞心里。
    晏丞伸手摸了摸池希烨的头顶，又顺着往下，大拇指揉了一下池希烨的脸侧，“好，现在去换衣服出门，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池希烨顿时撒开手跳起来抱了一下晏丞，“谢谢先生，吃什么都可以！”
    两个人刚从楼上走下来，又一起回去楼上。
    晏丞习惯性地想去取西装，衣柜门刚打开后看了一眼又合上，转身去打开另一边没怎么开过的衣柜，取了一套全新的、连吊牌都没有剪的休闲衫和裤子，拿剪刀把吊牌剪掉后换上。
    他弄好后发现池希烨还没出来，但房间门开着，他走进去一看，池希烨正在对着镜子扎头发。
    池希烨最开始的头发只刚好到肩膀，后来一直没有去剪，现在已经到肩膀往下一点了。
    晏丞默不吭声地走到池希烨的身后，将池希烨的手拉开，接了梳子帮池希烨把头发梳好，在脑后扎了一个低马尾。
    “这样可以吗？”晏丞松开手后问。
    池希烨没有回答，他透过镜子看穿着黑
    

 37

    色高领毛衣和米白色休闲裤的晏丞，整个人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晏丞也发现了池希烨在看他，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动了动，“怎么？不合适？”
    “没有没有！”池希烨连忙站起来转身看晏丞，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伸手抱住晏丞，“特别合适。”
    合适到池希烨的心跳慢不下来。
    “我不想出门了。”池希烨突然说。
    “你怎么这么善变。”晏丞由着池希烨抱着他，笑道：“刚刚那么想出去，这才几分钟，又不想出门了？”
    “嗯。”池希烨的手还环在晏丞背后，抬头看着晏丞说：“先生太好看了，不想被别人看见。”
    晏丞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不管他到底长得怎么样，敢在他面前夸好看的真的只有池希烨一个人。
    “走了。”晏丞把池希烨还抱着他不放的手拉开，池希烨干脆顺势将手指挤进晏丞的掌心，顺着掌心滑到手指处，和晏丞十指紧扣。
    晏丞也由得池希烨，他的手没有握紧，倒是池希烨拉得紧，一路拉到车库，直到要上车时才愿意松开。
    正文 第32章
    池希烨把这完整的一天当作约会，自己在手机上搜了半天，想找气氛适合两个人约会吃饭的餐厅，但那些氛围好的餐厅几乎都只做晚餐，他坐在车上疯狂滑手机，看了一家又一家。
    晏丞等池希烨报目的地，等了他一会儿都没听见声音，转头问：“怎么？找不到想吃的？”
    “不是……”池希烨觉得约会出师不利，有点郁闷，语调轻飘飘的，软软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抱怨：“我找不到适合的餐厅……”
    晏丞看了他一眼，发现池希烨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期待和委屈，伸手过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带你去，保证满意，嗯？”
    池希烨的眼睛顿时亮了，自己乖乖地绑好安全带，手指在安全带上抠了两下，怀着点小心思问：“那如果我不满意怎么办啊？”
    晏丞看着后视镜，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倒车，“你想怎么办？”
    “嗯……”池希烨想了一下，发现晏丞对他百依百顺，他也没什么可以拿来威胁晏丞的，干脆说：“要是不满意，先生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晏丞跟着导航开车，侧眼瞥了池希烨一下，嘴角带着笑：“是什么事？我也没有不答应你的时候吧。”
    “先存着好了。”池希烨说：“万一以后先生就有什么事不听我的呢，那它就派上用场啦！”
    晏丞笑他：“你还挺会为将来着想。”
    晏丞带池希烨去的是一家西餐厅，外面明明还是白天，店内却仿佛是晚上，亮着昏黄暧昧的灯光，桌子中心放着一束红玫瑰。
    晏丞替池希烨拉开椅子，等池希烨坐下后俯身靠近池希烨的耳旁问：“还满意吗？”
    “满——”池希烨说到一半，想到和晏丞那个约定后连忙打住，埋怨地看了晏丞一眼：“先生，你好狡猾。”
    “嗯，是有点。”晏丞笑着坐到池希烨的对面，“小池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池希烨喜欢得要死。
    明明对外那么冷淡、随意一眼就能让人心惊胆战遍体生寒的晏丞在他面前会说软话、会逗他玩、会笑着哄他，池希烨越看越喜欢，越听越喜欢。
    “喜欢的。”池希烨在晏丞面前从不说谎，连害羞都少有，一直真真实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他老实地说：“我最喜欢先生了。”
    晏丞笑了笑，低头看菜单，也没有问池希烨的意见，他对池希烨的口味清楚得很，看完后直接跟候在旁边的侍者点了菜，把菜单递过去的时候，眼睛的落点落在眼前空荡荡的玻璃杯里。
    玻璃杯纤尘不染，影影倬倬地倒着池希烨的模样，只能看清楚嘴角带笑，别的却看不清明。
    晏丞看着杯子里的倒影，声音很轻地说：“我也喜欢小池。”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池希烨听得十分清楚。
    池希烨不可置信的抓紧了垂在脚边的桌布，“先……先生……”
    晏丞终于看向池希烨，问：“嗯？”
    晏丞对他的感情一直是朦胧的、不清不楚的，这是池希烨第一次准确地听见晏丞说喜欢，长期漂在半空，时不时跳出来刺池希烨一下的疑问被一句“喜欢”所打散，一切尘埃落定，莫大的幸福感将池希烨包裹。
    他坐在暧昧的灯光下，迎着晏丞真切的双眼，眼眶发烫。
    “没……没什么……”池希烨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心想好话不说第二遍，他的心脏跳得猛烈，连带着胸膛都在轰隆作响。
    他想，这会是一切美好的开端。
    游乐园在近郊，距离有点远，开车大概要两个小时，等到达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进园后有个很大的玩偶熊在卖氢气球，各式各样的氢气球在风中晃荡着，池希烨原本想要路过，却被晏丞牵住。
    池希烨看了晏丞一眼，发现晏丞的目标是那个熊。
    池希烨：“先生？”
    晏丞揶揄地看了池希烨一眼，和玩偶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玩偶熊手上接过一只猫猫头的氢气球，轻巧地绑在池希烨背着的双肩包上，“听见了吗？”
    池希烨问：“听什么？”
    晏丞指了指天上，“广播说让我看好自己的小朋友。”
    “……”池希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撩得红了脸。
    他和晏丞十指紧扣，“好，那先生不要放手哦，一放手小朋友就会跑丢了，丢了就找不回来啦。”
    “好。”晏丞也拉紧他，“不会放手的，不会再……弄丢的。”
    池希烨对游乐项目没什么兴趣，双肩包后挂着晏丞买的氢气球，牵着晏丞直奔棉花糖的摊位，在各种味道上游移不定，最后觉得还是粉色好看，买了个草莓味的棉花糖，还是特大的那种。
    池希烨拿着棉花糖举向天空拍照，晏丞就负责付钱。
    池希烨平时也不怎么爱拍照，但今天是第一次正式约会，他就什么都想拍，什么都想留下记录，让自己以后还能拿出来回味。
    他拿着棉花糖一点点吃，险些把自己吃成花脸猫。
    棉花糖黏在
    

 38

    脸上不好擦，晏丞去买了瓶矿泉水，将水倒到纸巾上，左手扣住池希烨的后颈，右手拿着湿纸巾给他擦脸。
    因为是和晏丞出门，池希烨没有戴颈环，只在后颈的腺体地方贴了贴片。
    晏丞扶住池希烨后颈时不经意抚过那片贴片，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常，手指绕开那个地方，将池希烨的脸擦干净后才松开。
    棉花糖摊位旁边就是一大片人工湖，往远处看是一座十分好看的摩天轮。
    池希烨看了一眼，把自己的手机塞到晏丞的手里，自己跑到人工湖的围栏处靠着，朝晏丞招手：“先生！可以帮我拍个照吗！”
    晏丞找了几个角度帮池希烨拍了几张照片，让池希烨自己选，池希烨笑眯眯地将所有照片保存下来：“先生拍的都是最好看的。”
    他想了想，又说：“我想和先生合照，可以吗？”
    晏丞看了池希烨一眼，发现池希烨十分期待，于是说：“可以。”
    池希烨挽着晏丞的右手胳膊笑，下巴虚虚靠着晏丞的肩膀，得寸进尺地问：“那我想要亲着先生的脸拍，这样也可以吗？”
    晏丞说：“可以。”
    池希烨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将手机举高，踮起脚想要亲上晏丞的脸时，晏丞却躲开了一下。
    池希烨以为晏丞临时反悔，刚想说话，就听晏丞说：“你换个位置，站到我左边来。”
    “啊？好。”池希烨不知道晏丞为什么突然要让他换位置，想起网上有人说有些人会知道自己哪边脸拍照好看，心里暗自偷乐：没想到先生也会这么闷骚。
    他顺从地换到晏丞的左边，踮起脚眯着眼睛去亲晏丞的侧脸，却不料晏丞突然转头，两个人唇齿交接。
    手机咔嚓一声，背后是太阳将落未落，晚霞给天地染上一抹橘红，摩天轮正在转动。
    池希烨闭着眼睛，嘴角带笑，只露了左侧半张脸，晏丞微微低着头，眉眼温柔，双眼睁开，正深情地看着池希烨。
    他们在照片里接吻。
    回去后，池希烨跟文玉泽说，晚霞比烟花要美一百倍。
    正文 第33章
    突击约会的成果很明显，池希烨和晏丞的关系又再近了几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已经从暧昧期直接跳到了婚姻期。
    说来好笑，两个人明明已经正式结婚几乎半年了，关系却才终于成了新婚的样子。
    池希烨被这种幸福弄得晕头转向，心里想着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暗自决定要在几天后向晏丞提出标记的请求。
    他不喜欢Omega这个身份，却独独愿意成为晏丞的Omega。
    池希烨心里将一切都盘算分明，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将他的生活弄得翻天覆地。
    从早上醒来的第一秒，池希烨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不太正常。
    头重脚轻，膝盖发软，后腰发酸，脑袋迷迷糊糊地发热，他疑心是昨晚关暖气关得太早，可能感冒或许发烧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像火烧一样滚烫。
    池希烨双手撑在床沿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症状并没有消失，甚至越演越烈，他站了几秒后就彻底站不住了，甚至没有力气把自己挪到床上去，只能无力地沿着床沿缓缓滑落到地上。
    他浑身疲软无力，这时候才感觉到从身体深处涌出的热度，那烫人的热度一下下击打着他的身体，弄得他四肢发软。
    池希烨眉头皱起，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感冒或发烧，恐怕是发|情期来了。
    Omega通常会在20岁迎来自己的第一次发|情期，池希烨却从19岁那年开始给自己打抑制剂，硬生生地将发|情期往后推了两年。
    他最近没有再打抑制剂，也没有再戴上防标记颈环，和晏丞这个Alpha每天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即使他闻不到Alpha非发情期不会散发的信息素，但敏感的腺体却能感觉到。
    所以这一波发情期来得突然又迅猛，才几秒间，池希烨几乎就要失了意识。
    池希烨狠下心来咬着自己的手腕，试图用痛楚让自己的头脑能够清晰一些，几口下去，白皙的手腕已经被池希烨咬得鲜血淋漓。
    他接着疼痛清醒了一下，然而难得的一丝清明又瞬间被热浪盖了过去。他不自觉地扭动着身子，压抑不住的呻|吟从唇边溢出。
    身下已经硬起，将柔软的睡裤顶起，但比起前面，更可怕的是身后。
    又酸又痒，池希烨清晰地感觉到后面有温|热|粘|腻的液体慢慢流出，那个位置不收控制，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停地张开又收缩，期盼着有什么炙|热的，粗|大的东西能塞进自己的体|内。
    想被亲吻，想被抚摸。
    甜腻的信息素一下子溢满了整个房间，池希烨已经无法找回自己的思维，他艰难地挣开了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的身躯和冰凉的地板最大面积地接触，好缓解一下自己已经无法承受的热量。
    然而地板的凉意成了更奇异的触|感，让池希烨忍不住颤栗。
    他蜷缩起来，心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他知道，只要晏丞出现，就一定可以拯救他。
    池希烨闭着眼睛，轻轻喊着晏丞的名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住床头柜的桌布，借助自身的体重将桌布往下一扯。
    床头柜上放着闹钟和昨晚晏丞给他端热牛奶时用的玻璃杯，东西顺着桌布掉到地上，玻璃杯瞬间四分五裂，甚至有细小的玻璃碎片飞溅出来，划伤了池希烨的手臂。
    池希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他的脸贴在地板上，隐约听见楼下有人在跑动的声音，不过十几秒，他的房间就被人重重推开。
    “小池！发生什么——”来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池希烨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已经盈满了眼泪，朦胧间只能看到晏丞的脸色在推开门的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晏丞的裤脚就在他的手边，池希烨伸手去抓，低声喊：“先生……”
    他想问：先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但他已经没有提问的力气了。
    池希烨死死地抓住晏丞的裤脚，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语气里带着从来都没有过的脆弱，对着晏丞恳求道：“先生
    

 39

    ……救救我……标记我……”
    晏丞却没有动作。
    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实在太过强烈，晏丞毫无防备推开门，被扑面而来的信息素打得几乎没站稳，他单手捂住鼻子，眉头紧锁，居高临下地看着池希烨。
    池希烨已经看不清晏丞的脸了，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件被买家审视的物品。
    这一段时间以来，晏丞几乎分不清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池希烨还是池希泽，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池希烨还是池希泽。
    因为池希烨符合他对池希泽的一切想象，于是他得过且过，欺骗自己，一手营造了完美婚姻的假象。
    他糊涂了这么久，却这个时候，在闻到Omega甜腻的信息素时幡然醒悟。
    池希烨是Omega，他不是池希泽，不是小池，不是嘴里说着“我是池家的Alpha”的那个人。
    晏丞心里知道，他不能一错再错了，标记这件事情对于Omega来说，一做就是一辈子。
    晏丞蹲下身去，看见池希烨拽在他裤脚的手指发白，可见用了多少力气。
    池希烨脸上全是眼泪，躺在地上，躺在他的脚边，哭着哀求：“先生，标记我……求求你……”
    晏丞心里仿佛被千根针来回扎一样，一阵刺痛。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手背青筋暴起，将池希烨的手从他的裤脚上扯下来，弯腰将池希烨抱起。
    晏丞的怀抱宽大温热，池希烨还在难受，却已经觉得自己得到了拯救。
    他情不自禁地哀叹了一声，将自己的脸埋进晏丞的怀里，汲取着安全感。
    可是下一秒，他就被晏丞独自放到床上。
    池希烨脑袋一片浑沌，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察觉到晏丞有要离开的意图，急急忙忙地拉住晏丞的手。
    “先生……”池希烨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脆弱地问：“先生……别走……你去哪儿……”
    晏丞看着池希烨死死拉着他的手，突然想起那天在游乐园，池希烨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跟他说不要放手，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晏丞心头一空，还没来得及思考，先下意识地回握着池希烨。
    池希烨的眼神明明灭灭，在晏丞握着他的手时，又重新燃起光来。
    随着Omega发情的加剧，房间里信息素的浓度越来越强，晏丞只牵了池希烨两秒，就在闻到信息素的下一秒立刻松开了手。
    仿佛自己手上牵着的是什么让他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但池希烨还拉着晏丞不放。
    池希烨大脑烧得无法思考，只觉得委屈又迷茫，他跟着自己心里的声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松手？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先生在讨厌我吗？
    “小……”晏丞顿了顿，“小烨，抱歉。”
    他看了一眼池希烨，在池希烨哀求的目光下，用着镇定又冷漠的样子，一根根地将池希烨的手指掰开，最后将池希烨的手臂一推，让池希烨再也没有办法碰到他。
    连衣角都碰不到。
    池希烨徒劳地伸了伸手，什么都抓不住。
    他满身冷汗，看着晏丞毫不犹豫地转身出去，关门，甚至还落了锁。
    晏丞把他丢下了，将他一个人锁在了这个房间里。
    池希烨心脏剧痛，茫然地眨了眨眼，在完全晕过去之前还在想：先生不要我了吗？
    正文 第34章
    池希烨醒过来的时候，还躺在自己的床上。
    被打湿的睡衣已经换过一身了，手腕上被自己咬伤的地方也被白纱布整整齐齐地包裹住，手背上贴着一小块胶布，应该是打过点滴了。
    他身上已经没有再发热，池希烨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才过去两个多小时。
    如果晏丞单纯地把他锁在房间里没管，发情期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
    他摸了摸自己手背上残留的针口，心下一片了然：大概是晏丞怕他失去理智不管不顾跑出去遇到危险，干脆把他锁在门里，叫医生过来处理了。
    池希烨这样想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去解读晏丞的行为，给他找最好的借口。
    但实际上，就是晏丞把他独自丢在房间里了。
    池希烨赤着脚下床，试探性地压了一下门把，开了一下自己卧室的门，没锁。
    他把手松开，又坐回床上去。
    池希烨的膝盖曲起，手臂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心里细细回想发情期的一点一滴。
    他当时脑袋不清醒，但记忆没有问题，现在发|情期平复下来后，还能完整地回想起来整个过程。
    卧室里的暖气照常运转着，往外输送着暖风。
    池希烨坐在这样的温室里，却手脚冰凉。
    他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眉毛舒展着，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在复盘一场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往事。
    他记忆里最清晰且深刻的记忆，是晏丞着急地推开门后，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
    为什么晏丞的脸色会这样难看？池希烨自己问自己：是因为担心我？还是因为……
    下一秒，晏丞眉头紧皱，极轻地扫了他一眼，右手抬起，侧过头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是因为Omega的信息素。
    池希烨下了结论。
    “哈……”池希烨想起最开始晏丞拒绝标记他，他还自己给晏丞找了台阶下，觉得对方温柔至极，就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的典范，所有自作多情的跟他比，都不过尔尔。
    没有一个Alpha会在闻到自己喜欢的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时做出那样的反应，虽然这种发|情期散发味道吸引交|配的事情在池希烨看来和野兽无异，但这也侧面说明了基因本能的无法克制性。
    这样想来，晏丞对他真的是一点喜欢都没有。
    但为什么呢？
    是什么让晏丞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放下自己的架子，对他无微不至，关心至极？
    池希烨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疑问和线索都像线团一样搅在一起，解不开，理不明。
    

 40

    腿曲起太久有点发麻了，池希烨将脚平放，上身动了动，余光看见桌子上的反光，猛然转头。
    那是他和晏丞在游乐园的合照，被池希烨打印了出来，放到相框里面，和他跟池希泽的合照并排放在一起。
    池希烨死死咬着牙，思路一瞬间清晰起来，时间从这一刻开始飞速往后倒退。
    游乐园里，对他说“站到我左边来”的晏丞。
    某一天早上，再也不见踪影的咖啡机，和再也不喝咖啡的晏丞。
    饭桌上，吃着咕噜肉说“我替他吃”的晏丞。
    厨房里，若有似无地打探着他家里往事的晏丞。
    他第一天来这个家里，推开门时看到桌上摆放着的小盆栽。
    最后是……最后是婚礼当天，看到他右眼下的红痣，第一次失态的晏丞。
    故事早就开始了，只是他没有丝毫察觉，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配角。
    而他的哥哥，明明该是个主角，却被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配角所顶替。
    对于他们两兄弟来说，这都是一场无妄之灾。
    但他哥哥是Alpha。
    恐怕晏丞是闻到了他的属于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才发现自己无法接受了吧。
    池希烨的胃部翻涌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嘴，拔腿冲向洗手间，半分钟后，洗手间传来不断干呕的声音。
    池希烨起来到现在没有吃任何东西，他没有东西可以吐了，却仍然觉得恶心，胆水不断上涌，苦到惊人。
    他好不容易才吐完，撑着自己去洗手台洗手洗脸。
    水道里的水冷得刺骨，却在这个时候成了最好的清醒剂。
    池希烨抬头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红，眼尾沁着泪水，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看起来憔悴不堪。
    这是你吗？镜子里的池希烨问。
    这是我吗？镜子外的池希烨问。
    当然不是，这么软弱、这么脆弱，怎么会是我。
    池希烨直起身子来，走进卧室拿了一套自己带过来的毛衣和牛仔裤，一一挂在浴室的架子上。
    刚换上不久的睡衣被他毫不犹豫地脱掉，丢到脏衣篓里。
    水很快就热了，整个浴室被雾气笼罩着。
    池希烨站在花洒下面，头发被打湿了，一缕缕黏在他的脖子上。
    “傻、逼。”
    池希烨张开嘴，吐出一句粗话，也不知道在骂谁。
    池希烨穿戴整齐后从浴室里走出来，任谁都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么样的风波。
    晏丞不在家，池希烨自在地在房子里逛了一圈，又给安安开了包妙鲜包。
    安安吃得头都不抬，池希烨摸了摸它的后背，小声问：“如果我能好好地回来，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安安“喵”了一声。
    池希烨笑着亲了口安安的后脑，又回到走上去，停在他从来没有进去过的，晏丞的书房门口。
    他当时不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晏丞一直在阻挠他进书房。
    晏丞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没有直说不能进，反而降低了池希烨的好奇心。
    池希烨挑起嘴角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面很普通，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桌上放着电脑和文件，还有一个相框。
    池希烨挑了挑眉，食指指尖滑过桌面，绕到电脑椅上坐下，看清楚了相框的正面。
    “哦？”池希烨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张照片居然和他卧室桌子上放的那张一模一样。
    还是那张他只露了左侧半边脸的游乐园的合照。
    池希烨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鼓了鼓掌：“晏丞，真有你的，既打了游击战，又能把我当作池希泽。”
    他感叹了一下，就开始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才刚拉开第一个柜子，就不得不把自己刚刚的夸赞给吞了回去。
    池希烨看着最容易被打开的，右手边第一个柜子里池希泽的照片和资料，有点无奈。
    看，晏丞这个男人是有多有恃无恐，才会连藏都不想藏？
    池希烨将里面的资料全部拿出来，大致地翻了一翻，就把它们全部丢进了碎纸机里。
    他把池希泽的照片整理了一遍，一张张翻看好后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桌面上。
    他不准备离开书房，干脆用等晏丞的时间打开了电脑，打印了两份文件，又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等了多久，楼下的门终于被打开。
    脚步声一步步向书房靠近，池希烨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抬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回来了？”池希烨打招呼：“先生。”
    正文 第35章
    看见晏丞脸上显而易见的错愕，池希烨心情愉快了一些，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不进来？”
    晏丞走近了两步，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视线落在池希烨整整齐齐摆在桌面的照片上，片刻后才抬眼去看池希烨，迟疑地开口：“小池……”
    池希烨比了个手势喊停，五指并拢，十分礼貌地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不太想动，你去对面坐下，可以吧？”
    晏丞的动作看起来有点踌躇，但表情上分毫不显，在池希烨的对面落座。
    池希烨拿起反扣在桌面上的两张纸，调转了一下方向递到晏丞面前，又十分体贴地把签字笔的笔盖摘下来放在桌子上，笔尖朝着自己，将笔递给晏丞，“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池希烨的手举在半空中，晏丞下意识先把签字笔从池希烨的手里接了过来，才低头去看那两张纸。
    一模一样的内容一式两份，文书抬头清晰明白地写着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晏丞一愣，眼睛快速往下扫，在最下面的签名栏上看见了池希烨的名字。
    池希烨的签名和当初结婚登记表上的有点相似，仔细去看却又会发现完全不同。
    结婚登记表的签名池希烨是抖着手签的，笔迹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甚至有些地方用力过猛，险些划破纸张，把名字签到外面去。
    但现在，离婚协议上的签名十分工整，光从这个好看的字迹就
    


 41

    能想象到它的主人是怎样的冷静自持，且毫不犹豫。
    晏丞把笔放到离婚协议上，声音有点低，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哄着、宠着的错觉：“小池，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池希烨手指曲起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两声空洞的声音，“晏丞，我们离婚吧。”
    晏丞听见离婚两个字从池希烨嘴里说出来，立刻皱起眉头，“小池，不离婚，我……”
    “啊，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池希烨再次打断晏丞的话，手掌托着下巴，手指放在脸侧。
    他歪了下头，笑得非常好看：“确实不应该说离婚才对。”他半挑眉毛，用十分无辜的语气说：“这只是一场交易，不是婚姻，又怎么配用离婚这个词？”
    晏丞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喝道：“别胡说，什么叫交易！”
    池希烨刚刚还有心思跟晏丞虚与委蛇，现在突然被反驳，顿时也敛起了脸上的表情。
    他冷漠地看了晏丞一眼，问：“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池希烨指了指相框里的合照，“你拿我当我哥哥的替身，我拿你当离开池家的跳板，不就是一场交易吗？”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嘲讽道：“人家交易将就你情我愿，而不是你瞒我骗，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甚至不惜在办结婚手续时念了我的全名，那我现在发现真相，中止交易，这不是很正常吗？”
    晏丞被池希烨的话刺得心脏发麻，他的初心不是池希烨说的那样，却又被说得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他看着池希烨冷漠到极点的表情，在某个瞬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呼吸不上来，连抬手都做不到，胸口全是密密麻麻的疼。
    池希烨见晏丞不反驳，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难过，又很快被掩埋在了深处。
    “晏丞，你喜欢我哥哥，是吗？”
    晏丞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心里有两个答案在疯狂挣扎。
    当池希烨把一切摆到明面上来问他时，他才发现，他心动的、珍藏的记忆只和池希烨有关。
    但这能代表什么？
    在长久的相处中，他早就把池希烨和池希泽混在了一起，他分不清人，也分不清自己的喜欢。
    池希烨没有等晏丞回答的打算，只是将桌面上的相框拆开，把里面的合照拿了出来。
    他把合照举到晏丞面前，问：“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找一个长相相似的替身，把你的爱全部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吗？那你的爱也未免太过不值钱了。”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上池希泽的照片，“如果我哥哥还在，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的。你那样廉价的爱，才配不上他。”
    池希烨站起身来，弯着腰拿着他们的合照轻轻拍了拍晏丞的脸，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里，好像溺水的人还是会拼命抓住一根无济于事的稻草一样，他百般犹豫后还是问道：“晏丞，我最后只问你一句，你完全不记得我了是吗？”
    晏丞抬头看着池希烨，眼里全是不解。
    他不用说话，池希烨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池希烨低声笑了一声，“算了，不记得就算了。”
    他直起身，当着晏丞的面把那张合照撕碎，碎片落了一地。
    晏丞没忍住伸手去捞，碎片从他的指尖飘落，飘到池希烨的脚边，被池希烨踩在了脚底。
    “晏丞，我喜欢了你三年，加上这半年，一共三年半。”池希烨说：“就当是我瞎了眼，再难听的话我也不想说，就这样吧。”
    “等等！”晏丞听见这个漫长的时间，心神巨震，拉住池希烨的手问：“什么三年？”
    池希烨笑了一下，像晏丞掰开他的手一样，将晏丞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又狠狠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看来你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也对，贵人事忙嘛，可以理解。”池希烨说：“你也没必要在意这个，不过是在酒吧的一面之缘，你帮我打跑了来挑事的Alpha，又说了一番性别平等的话罢了。”
    池希烨双手插在兜里，眉眼下垂，“其实现在想想，就算你不出现，我自己也能把那个Alpha打跑。偏偏这件事让我记了这么久，真是鬼迷了心窍。”
    “但幸好，现在结束也还不算晚。”池希烨说：“我现在发现，你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毕竟找双胞胎做替身这件事就挺恶心的。”
    池希烨说话毫不留情，语言锋利得跟把刀子一样，一刀刀刮着晏丞的心。
    晏丞总以为时间很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又卑鄙地觉得池希烨又甜又软，是温室里的花，怎么样都可以哄回来，却没想到假面一旦揭开，所有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十分心慌，心里全是不好的预感，又想伸手去拉池希烨。
    “再给我一次……”再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晏丞手伸到一半，就被池希烨侧身躲过了。
    “别碰我。”池希烨冷冰冰地看了晏丞一眼，说：“我说过的，晏丞。只要你松开手了，我就会走。”
    池希烨不再看晏丞，转身离开了这个房子，什么都没有带走。
    外面还是下午，阳光灿烂。
    池希烨眯了眯眼睛，舌头舔了一下嘴角，想到晏丞最后慌张的表情，喃喃道：“晏丞，这才哪到哪啊。”
    这半年来无知无觉受过的所有伤害，他都要一一讨回来。
    他笑道：“池希烨，你真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正文 第36章
    池希烨在路边等了没多久，文玉泽就开着车来接了。
    他在等晏丞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文玉泽发了消息，没有仔细说，只是说他要走了让文玉泽来一趟，是以上车之后，文玉泽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看他，确定池希烨的表情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后才问：“烨烨，发生什么事了？”
    池希烨撇了他一眼，笑着开口：“好好开车，担心什么？”
    “哦……”文玉泽不敢再四处乱看，过了一会儿后又问：“你和晏先生吵架了？”
    池希烨说：“哪有吵架啊。”
    文玉泽才刚放下心来，池希烨又马上接着道：“我哪有资格和他吵架，我配吗？”
    文玉泽第一次听见池希烨自己踩自己，立刻眼观鼻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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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心，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直到带着池希烨回到自己一个人住的房子时才开口：“烨烨，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不会没有资格的。”
    池希烨正在弯着腰脱鞋，鞋带解到一半，听见文玉泽的话后手指微顿，没有说话，把拖鞋换上后才搭着文玉泽的肩膀，笑着说：“是，我也觉得我是最好的。”
    文玉泽张了张嘴，对池希烨的厚脸皮程度感到了震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把嘴巴闭上了。
    文玉泽自从池希烨差点把文赫的腿打断后就从文家搬了出来，虽然Beta在家族里没有什么地位，但手上还是有股份，他用分红的钱买了一套单身公寓，池希烨来过很多次，早就熟门熟路了，客房里放着他的东西，就跟他的房间似的。
    池希烨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又给文玉泽倒了杯白开水，拿着往客厅走。
    文玉泽不怎么喝饮料，冰箱里的饮料全都是为了池希烨准备的。
    池希烨一口气把满杯的可乐喝了一半，张开嘴小小地打了个气嗝，对着正拿着杯子小口喝水的文玉泽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我和晏丞离婚了。第二，我要做手术，把自己的腺体摘了。”
    他话音刚落，眼疾手快地伸手往前一捞，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文玉泽往下掉的杯子，又放回文玉泽的面前，“好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是……等等……”文玉泽整个人都傻了，这两件事情冲击性一件比一件大，他舌头打结，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池希烨十分有耐心地看着他，好像没有丝毫察觉自己的话给文玉泽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安安静静地坐着等文玉泽的提问。
    他把剩下半杯可乐也喝完了，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进厨房又倒了一杯，将杯子放到桌面上后把暖气往下调了一点。
    文玉泽睁着眼睛看着池希烨来来去去，最后等人坐下后才哆哆嗦嗦地问：“你和晏先生为什么离婚？”
    他说完之后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大声道：“晏丞真的只是利用你啊！”
    “嗯？”池希烨想了想，点了一下头：“确实是利用，只不过这个利用和你想象中的利用有点不一样。”
    文玉泽问：“那是什么利用？”
    池希烨勾起一边嘴角，眉眼上扬，神采奕奕的同时嘲讽意味也十分强烈：“他拿我当我哥的替身。”
    文玉泽认识池希烨是在池希泽去世之后，他没见过池希泽，只从池希烨的口中了解过一点点，听见池希烨的话后愣了半晌，不可置信地开口道：“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
    “对啊，我也想问，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池希烨的眼里全是冷意，“但偏偏就是有人这么干。”
    文玉泽小小声地问：“那他到底喜欢谁啊？”
    池希烨看着文玉泽，轻声问：“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在了，你会找一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当替身，把爱意转到那个人身上去吗？”
    “当然不会啊！”文玉泽连想都没有想，立刻回答：“他就是他，怎么可能长得一样就能顶替掉啊，这对谁都不公平啊。”
    “是啊……何止是不公平，是一连恶心两个人吧。”池希烨冷声道：“所以晏丞谁都不喜欢。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证明他只喜欢他自己，还有想象里不存在的人。”
    文玉泽抓着池希烨的手，安抚道：“那离婚也没什么，就应该离！”
    池希烨掐了一把文玉泽的脸，“嗯，我心里有数。”
    文玉泽向来是十分信任池希烨的，即使池希烨是一个Omega，却依旧像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坚定又强大。
    他刚准备放下心来，眼角扫过池希烨脖子上黑色的颈环，顿时一个激灵：“等等！你……”
    文玉泽的心脏都开始颤抖了，果然多强大的人都会被盲目的爱情蒙蔽住双眼，就因为晏丞喜欢Alpha，池希烨就要去做手术割腺体了吗？
    明明都决定离婚了，却还是因为放不下，做到这种份上……
    池希烨见文玉泽吞吞吐吐，表情挣扎，十分难过地看着他，有点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文玉泽把池希烨的手抓得死紧，犹豫了很久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为了晏丞割腺体……值得吗？”
    “哈？”池希烨皱起眉头：“你在说什……”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截住话头，转头深深地凝视着文玉泽，开口问道：“你也以为我是为了晏丞吗？”
    文玉泽被问得一愣，“不然呢？”
    “没，没什么。”池希烨垂下眼睛，纤长的眼睫毛掩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我就是为了他，才决定做这个手术的。”
    文玉泽非常不赞同池希烨的这个决定，“烨烨，割腺体的手术只有黑诊所在做，失败率很高，很危险的……”
    “没关系。”池希烨拍了拍文玉泽的手，云淡风轻道：“失败了不就是个死吗，你认识我这么久，见我怕过吗？”
    文玉泽看着池希烨这个样子，一下子难受起来，鼻子又酸又辣：“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但是……”他伸手抱住池希烨，带着哭腔说：“但是我怕啊！”
    “乖，不要怕。”池希烨摸了摸文玉泽的头，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有温热的湿意蔓延，叹了口气：“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活下来的，好吗？”
    文玉泽不愿意抬头，声音沉在衣服里，很闷：“你努力有什么用啊！”
    “当然有用啊。”池希烨说：“求生意志很重要的，答应你了我就不会食言。”
    文玉泽过了很久后才抬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那你答应我了。”
    “嗯，我答应你了。”池希烨抽了两张纸巾帮文玉泽把眼泪擦干净了，话锋一转：“但你也要帮我做几件事。”
    “好。”文玉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什么事啊？”
    池希烨笑了笑，眼神锐利：“手术之后，你要帮我给晏丞送一份礼物。”
    暖气定时到了，扇叶自动合上。
    可乐的气泡咕噜噜往上冒，破了之后成了细碎的水珠黏在杯壁上。
    太阳沉沉落下，夜色升起。
    池希烨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给他送一份终生难忘的礼物，当作报答。”
    正文 第37章
    池希
    

 43

    烨不认床，再加上文玉泽家他来过太多次，就跟自己半个家似的，晚上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好像白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更不会导致他失眠。
    然而半夜，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喘着气从梦中挣扎着惊醒，眼睛猛然张大，眼底全是迷茫和荒唐。
    他死死地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梦里乞求的话语消散在寂静的空中。
    池希烨的胸膛不断起伏，过了许久才消停下来，趋于平缓。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没有去管额头上挂满的冷汗，水珠顺着眼尾滑下，在枕头上洇开一片温热的痕迹。
    他在现实里再如何强撑或坚强，等入了梦，梦境却没办法欺骗自己。
    梦里的晏丞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看着他笑，眼睛里的温柔爱意如同水一般，将他缓缓包裹其中。
    晏丞亲昵地亲吻他的嘴唇，低声喊他：“小池。”
    拇指抚过他的眉心，顺着眉毛的弧度揉开，落点定在他的右眼眼尾。
    “小池。”晏丞说：“你的红痣真好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刚刚还温和的水突然成了惊涛骇浪，将他卷进风浪中央，他几近窒息，在风浪里狼狈翻滚，最后不得不伸出手向晏丞求救。
    晏丞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他所有狼狈的样子，话语像淬了毒的刀锋，在晏丞的眼神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将池希烨划得遍体鳞伤。
    晏丞说：“我认错人了，你不是他。”
    风浪骤起，将池希烨扑头盖过，他沉入了海底。
    没有人能救他。
    池希烨一直知道这个道理，他只能自救，于是自己挣扎着清醒过来了。
    平心而论，这半年多来晏丞对他可以说是好到极点，池希烨曾经还思考过，或许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得到晏丞这样耐心且温和的对待了。
    但真相一旦被揭开，过往的好都成了假象，反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疼得厉害。
    晏丞从来就没有对他好过，只是在对另一个人好，而池希烨这个人，恐怕从来没有在晏丞的眼里出现过。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所以晏丞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在亲昵地喊他：小池。
    他在晏丞心里，是一个被抹杀了自我意识的存在。
    他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无名指，指环还套在手指上，他忘记拿下来了。
    池希烨将戒指缓缓脱下来，指腹在内环摩擦而过。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戒指的样子，却知道内环刻着什么。
    CHI。
    不是他的池，是池希泽的池。
    池希烨将戒指收拢在掌心，力道渐渐收紧，坚硬的指环膈着他的手掌，他从混沌的梦里清醒了。
    且一旦清醒，就不会再沉溺下去。
    池希烨悄悄下床，生怕吵醒隔壁房间正熟睡的文玉泽，摸黑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借着窗外的月光拿杯子倒水喝。
    晏丞一直觉得他娇纵，连白开水都不乐意喝，却不知道他在池家时一口饮料都没有喝过。
    他在晏丞面前展露自己的喜好，不过是因为喜欢，不过是因为毫无防备。
    水壶里的开水早就凉透，在寒夜里变得冰凉。
    池希烨却没有在意，拿着杯子将里头的水一口饮得干净。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向食道，又蔓延向四肢。
    刚刚让人显得脆弱的思绪已经被池希烨完全压了下去，他将杯子放到料理台上，发出一声轻响，下一秒，厨房的灯被人按亮了。
    池希烨被突如其来的亮光照得微微眯起了眼睛，适应过来后发现是文玉泽披着毛绒外套站在开关旁边。
    文玉泽担忧地看着池希烨，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外套披到池希烨的身上，手指碰了一下池希烨冰凉的脸，过了一会儿才问：“烨烨，你还好吗？”
    “没事，我就出来喝个水，担心什么啊。”池希烨自在地笑了笑，把外套丢回文玉泽身上，“我都说了别瞎操心，赶紧回去睡觉吧。”
    性格使然，文玉泽一直处在被保护的位置，也很听池希烨的话，但这次他的脚步没有动，“烨烨，我知道你很坚强，比我坚强一百倍。”
    文玉泽话语顿了顿，上前一步伸手抱住池希烨。
    他们的身高相仿，下巴刚好可以架在对方的肩膀上，文玉泽摸了摸池希烨的后脑，十分温柔地说：“但是我也可以坚强起来，做你的靠山。”
    池希烨错愕了一瞬，顺从地被文玉泽抱着，白炽灯就在他们的头顶，将不大的厨房全部照亮，赶走了所有阴霾。
    文玉泽抱了他一会儿后才放开，“好了，回去睡觉吧。”
    池希烨看见文玉泽眼睛里的疲惫，心里知道文玉泽恐怕一直在为他担心。
    冰冷的四肢在刚刚的怀抱里迅速回温，几个念头从池希烨的脑海里快速闪过，最后他拉着转身欲走的文玉泽，“我跟你解释一下，我割腺体的这件事吧。”
    两个人回到池希烨的房间里，面对面坐在床上，膝盖上盖着同一条松软的被子。
    “我原本不想说的，只要我说了，你这个小笨蛋肯定会露陷。”池希烨无奈地耸了一下肩：“但谁让你这么担心我呢。我老实讲吧，我不是为了晏丞才决定要割腺体的，他还不配我做这么大的决定。”
    池希烨指了指自己：“我是为了我自己。”
    池希烨以前对文玉泽说过，在性别之前，他们先是一个人。
    但直到第一次发情期的来临，他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想法有多天真。
    处于发情期时，他的灵魂仿佛被禁锢在体内，无法思考，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连最简单的站立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欲望掌控，将他取而代之。
    那个时候，他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在欲望的操纵下对着Alpha屈膝讨好、哀告宾服。
    池希烨生来就不信命，只相信自己，不愿意被*纵。腺体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束缚，让他不断经历发情期，失去自我。
    他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割腺体就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腺体没了，他就将不再受信息素的影响，也不会再经历发情期。
    但既然文玉泽会误会，说不定晏丞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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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晏丞对他有哪怕一点点的感情，都会为这件事而自责，将这件事怪罪到自己身上。
    一箭双雕，池希烨没有不这么做的道理。
    池希烨将自己的动机解释清楚，为的就是文玉泽不要再为他担心。
    结果文玉泽坐在他对面傻了半天，嘴巴几度张开又闭上，默默道：“烨烨，你好狠……”
    池希烨掐了文玉泽一把，近乎无声地叹息道：“你只看到我表面的狠，却没看到有的人心更狠啊……”
    正文 第38章
    文玉泽不是太懂池希烨嘴里的心狠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池希烨一心一意喜欢了晏丞三年，却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甚至事情才刚刚发生，就立刻铺开了报复计划。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毫不犹豫站在池希烨这边的。
    池希烨看着文玉泽傻乎乎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什么都不懂。
    文玉泽是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保护的类型，心里藏不住事，在家族里被当成透明人，他也没有心生怨怼，反而成长得天真又单纯。
    池希烨不爱多管闲事，当初圣母心突然作祟，出手帮了文玉泽一把，也是因为文玉泽懵懵懂懂，像只被欺负得过分，却还不会咬人的小兔子。
    池希烨揉了揉文玉泽的头发，说：“如果晏丞最开始就把所有事情都摊在我面前说，那我们一定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但从他迈出谎言的第一步时，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了。”
    “你知道吗？”池希烨不知道是在对文玉泽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声音很轻，很容易就消散无踪：“我之后再想起这半年，恐怕都会觉得这是我人生里最垃圾的半年。因为它们全都是假的。”
    池希烨低着头，“我宁愿要残忍的真相，也不要甜蜜的虚假。”
    夜很深了，池希烨将压在自己心里的话讲完，轻轻松松地打了个呵欠，“好困了，睡觉吧。”
    “好，烨烨晚安。”文玉泽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去，直接钻进被窝里，睡在了池希烨的身边。
    或许是有熟悉的人陪在身边，池希烨没有再从梦中惊醒，背对着文玉泽侧身躺着，背脊微微弯曲，陷入了熟睡。
    反倒是文玉泽翻来覆去，再也没有办法入睡。
    他在思考池希烨的话，对他来说，完全理解或许有点困难，但一想到有人处心积累把自己留在身边，把他骗了半年，就忍不住觉得难过。
    文玉泽指尖绕着池希烨铺散开来的发尾，忍不住想：怎么会有人舍得这样对待池希烨呢？
    对于文玉泽来说，所有形容美好的词语堆砌在池希烨身上都显得不够用，池希烨闪闪发光，是他的好朋友，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的救世主。
    他的眼神落在池希烨的后颈上，那块肌肤被头发挡住，看不见。
    但文玉泽知道，那里有块突起的地方，是Omega的腺体，而不久的将来，那个腺体就会消失，池希烨的后颈会变得像他一样，平坦，了无痕迹。
    文玉泽现在就开始在心里祈祷，祈祷手术一切顺利，祈祷池希烨可以得到所有他自己想要的。
    但这个夜里，睡不着的又何止文玉泽一个人。
    池希烨离开后，晏丞坐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晏丞在书房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不一会儿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头，书房里烟雾弥漫。
    他没有在池希烨面前抽过烟，因为有一次去外面吃饭时他们路过吸烟区，池希烨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晏丞回想起这件事，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小的细节都能留意到呢？是因为他在在意池希烨吗？
    答案正在挣脱牢笼，即将跃出水面。
    晏丞将烟暗灭，眼尾一扫，看见了地上洋洋洒洒的碎片。
    池希烨当时将池希泽的照片摊开放在桌子上，走之前没有收拾，也没有带走，一同留下来的还有他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原本是要等晏丞签完名后一人一份的，但池希烨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讽刺了晏丞一通，晏丞被骂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遮住桌上的离婚协议，后来池希烨也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晏丞的眼里根本没有那些照片的存在，他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将池希烨撕碎的照片碎片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拢在手里，用手臂将池希泽的照片和离婚协议推到边缘，又去找了胶水和透明胶，将照片一点一点地粘合、修复。
    这张照片在池希烨的手机里，晏丞没有，他拥有的只有这张池希烨去打印时顺便给他多打了一份的照片。
    池希烨将照片撕得很碎，晏丞光是拼凑起来就花了两个多小时，等照片粘好后长出了一口气，长时间用眼使他疲惫不堪，干涩的眼里全是红血丝。
    但晏丞没有在意，惊喜地将照片反转，却发现照片正面全是裂痕。
    无论他多小心地紧密拼凑，撕裂过的东西还是无法恢复原样。
    晏丞的手猛然收紧，等发现照片的右下角被他的力道攥出几道皱痕后又迅速松开，将照片放在桌子上仔细压平，十几秒后突然想起什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冲向池希烨的房间，推开门后立刻看向书桌。
    放着和池希泽合照的那个相框不在了，但另一个还在，正反扣在桌子上。
    他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向来沉稳的手有点颤抖地伸向相框，将相框立起来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晏丞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忽起忽落，在巨大的失望笼罩他之后，又泛起了一丝期待：池希烨把他们的合照也带走了，证明他还在意，对不对？
    晏丞从池希烨离开那一刻就悬在半空找不到落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晏丞在粘照片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想了很多，过往和池希烨相处的时光成了一个个清晰的画面，晏丞看着那些画面，最清楚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他想要池希烨回来。
    他不知不觉中将池希烨当成了池希泽，在池希烨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思念，同时又将鲜活的池希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现在脑海里出现的，全是池希烨笑着喊他“先生”的脸，右眼下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想去回想池希泽的样子，但颠来倒去，每个想象的样子最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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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变成池希烨。
    为什么？晏丞想。
    他向来雷厉风行，手段万千，偏偏落在这片感情的沼泽地里，挣脱不掉，越动作越往下沉。
    晏丞想不明白，可是他还有机会，不是吗？
    晏丞卑鄙地想，池希烨喜欢了他三年半，就算怒急了，走的时候还是把他们的合照带上了。那是不是只要他低头承认错误，再哄一哄，池希烨就会回来了？
    晏丞把相框放回去，想着明天就给池希烨打个电话，再把他接回来。
    离婚协议他没有签，他们还是婚姻关系，他将自己的合法妻子接回家，天经地义。
    只要池希烨回来了，他就还有时间慢慢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他可以在将来给自己，也给池希烨一个答案。
    只要池希烨回来。
    晏丞想回自己的房间去，脚步在迈开了一步后忽然凝滞。
    他缓缓转身，看见池希烨书桌旁的小垃圾桶里，有一团焦黑的东西。
    晏丞死死地盯着那团东西，慢慢蹲下身去拿，塑料的，被烧弯后卷成了一团。
    是他们的合照。
    池希烨没有带走，把它烧了，丢在垃圾桶里，连同他们之间的所有回忆。
    晏丞猛地闭起了眼睛，和好的美梦还没开始，他就先被现实扇醒。
    正文 第39章
    池希烨不知道晏丞在他的房间里呆坐到天亮，他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一睁眼就被文玉泽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突然变熊猫了？”
    文玉泽摸了摸自己的眼下，叹了口气，“家里没牛奶了，烨烨要喝什么？”
    “喝什么都行。”池希烨和文玉泽一起下床洗漱，“还有可可吗？想喝可可。”
    “有的。”文玉泽叼着牙刷去烧水，回来的时候池希烨已经刷完牙了，正在拿毛巾擦脸。
    池希烨洗漱好了也没有走，靠在门边等了一会儿，等文玉泽弄好后跟他一起去厨房，突然问：“我是不是曾经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爱喝牛奶的事啊？”
    “是啊。”文玉泽给自己和池希烨分别泡了一杯可可，笑着说：“你还说喝牛奶是为了长高，真可爱。”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的总给我备牛奶。”池希烨也笑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牢啊？”
    “嗯？”文玉泽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在意你呀。”
    “在意啊……”池希烨愣了愣，手指无意识地在杯边打转，眸色深沉：“那他当时为什么会给我准备牛奶呢，还有……”
    还有沐浴乳的味道，晏丞当时坚持他会不喜欢这个味道，确实很奇怪。
    但如果大胆地转换思维，从另一方面入手，所有堆积在心里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只是有点过于荒谬罢了。
    池希烨手指顿了顿，喃喃道：“到底是谁搞错了……”
    文玉泽推着池希烨往客厅走，心里正想着叫什么外卖，听见池希烨的话后顺口问了一句：“搞错什么？”
    “没什么。”池希烨很快就回过神来，和文玉泽一起看外卖页面，“只是我怀疑有人把对象搞错了。”
    “什么？”文玉泽把池希烨看中的水煮牛肉加进购物车，“刚起来就吃这么重口味不太好吧，你刚刚说什么搞错对象？”
    “没事，我就想吃辣的，米饭要大碗，再看看有什么青菜？”池希烨又点了个玉米排骨汤，看着文玉泽追加了份菜心和蒜香排骨，下单后两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半小时后外卖到楼下了，文玉泽点外卖从来不写门牌号，楼下有安全门，他披了件外套后下楼去拿外卖，回来的时候脚步匆匆，整个人扑到池希烨怀里，“烨烨！晏丞在楼下！”
    “哦。”池希烨连忙把外卖接住，确认了一下后把盒子在桌子上一一摆开，“幸好你没把汤弄撒，今天特别想喝玉米排骨汤来着。”
    “不是，你没听清楚吗！”文玉泽急死了。
    池希烨优哉游哉地喝了口汤，觉得味道还不错，将碗递到文玉泽嘴边，“听见了，喝喝看？”
    文玉泽低头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喝！”
    “是吧，我就觉得你家附近这家店最好吃了。”池希烨把筷子掰了递给文玉泽，夹了个排骨喂到文玉泽嘴边，“这个排骨也好吃。”
    “嗯。”文玉泽嘴里含着骨头，含含糊糊地说：“香香脆脆。”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几口饭，文玉泽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被辣椒呛了一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我刚刚下楼拿外卖的时候看见晏丞就站在楼下花台那里！”
    “那就让他站吧，随便。”池希烨不为所动，把一顿饭吃得津津有味。
    文玉泽问：“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啊？也没给你打电话啊……”
    “你怎么知道没打？”池希烨把牛肉夹到自己的白饭上，饭上面全是红油，“我把他拉黑了，但他要找我，随便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文玉泽觉得池希烨说到调查的时候语气有点奇怪，好像是无奈，又好像是嘲讽，但又像是他的错觉。
    他看了一眼池希烨，发现池希烨把嘴巴吃得红通通的，一副专心吃饭什么都没想的样子。
    两个人分卷残云地把饭吃完了，池希烨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房间换了套出门的衣服，“我下楼消消食，顺便把垃圾扔了吧。”
    “好。”文玉泽把外卖和几个小的垃圾袋全部装进大垃圾袋里，一边打结一边说：“但晏丞可能还在楼下……”
    “没事。”池希烨从文玉泽手里接过垃圾袋，“我也有件事情想去确认一下。”
    这回文玉泽看清楚了，池希烨说话时眼里就是嘲讽。
    池希烨下楼时，看见晏丞还站在花台那边。
    一如既往地穿着西装，衣冠楚楚，但仔细看了才发现，里面的衬衣没有拉平整，手腕处的袖扣也没有扣上。
    丢垃圾的地方在晏丞那一边，无论怎么绕都要经过晏丞。
    池希烨收回目光，把晏丞当作透明人一样，表情平静地路过。
    晏丞原本低着头，在池希烨走过的一瞬间抬眼，张了张嘴喊道：“小池……”
    池希烨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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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脚步还是不急不慢，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后拍拍手，转身就走。
    晏丞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直到池希烨回到楼下要打开安全门的时候才忍不住匆匆拉住池希烨的手腕，“小池，我们聊一聊，好吗？”
    池希烨反手把晏丞的手拍开，有在自己的裤子上来回蹭了两下，“好，我刚好也有点事想跟你讲。”
    晏丞原本设想了一百种被拒绝的场面，却没想到池希烨答应得这么爽快，顿时大喜过望，连池希烨明显嫌弃的动作都没放在心里，“那我们去吃饭，去你上次说想去的餐厅，可以吗？”
    “不用了。”池希烨皱了皱眉头，心里微微一疼，对晏丞近乎讨好的语气感到十分不适。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和晏丞的距离，“我只是想问，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晏丞没料到池希烨一开口就是问池希泽的事，想到池希烨在书房里说的话，顿时有点难堪，解释道：“对不起，小池，我的本意真的不是……”
    “行了。”池希烨打断道：“我对你的本意、有没有把我当替身、对我哥或者我是什么感情之类的事情都不感兴趣，我只是想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过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池希烨看起来对这个问题也不执着，说完后就准备转身，等听到晏丞说“我告诉你”时才转回来，抱着胳膊等晏丞开口。
    “……”晏丞沉默了一会儿，“我都说给你听，但故事有点长，我们站在这里说吗？”
    池希烨问：“你开车来的？”
    晏丞点了点头。
    池希烨颌首，率先往前走：“那就去车上讲。”
    正文 第40章
    晏丞和池希烨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走到车边，晏丞像以往一样想给池希烨开车门，池希烨却抢先两步走到副驾驶门边，自己把门拉开坐了进去，又用力地把车门关上。
    副驾驶还放着池希烨的抱枕，池希烨顺手把抱枕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心里想着待会走的时候要把它带走。
    车外的晏丞手伸到一半，手指蜷缩了一下后无措地收了回来。
    车门关上的响声把他震醒，晏丞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一直觉得自己照顾池希烨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为此有些沾沾自喜，却从没有问过池希烨需不需要。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池希烨其实自立又强大，果断又干脆，所以才会在那天转身转得毫不犹豫。
    他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池希烨，恐怕池希烨从来都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照料。
    一想到这里，晏丞的心就像空了一块，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他，随后不安渐渐涌上心头，莫名的恐慌一点一点地充斥他的胸口。
    晏丞忍不住想，他真的能把池希烨哄回家吗？
    池希烨在里面等得不耐烦，看见晏丞还站在副驾驶的车门处不动弹，眼神灰暗，忍不住嘲弄地笑了一声，笑意一闪而过，他把车窗降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晏丞一眼，问道：“又不想说了？你已经耽误我十分钟了。”
    他作势要打开车门，晏丞怕池希烨一走了之，连忙绕去驾驶座那边上车。
    不久前池希烨还坐在同样的位置，大腿上放着一样的抱枕，手肘顶着抱枕撑着下巴，坐没坐相，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地跟他撒娇，说着晚上想吃什么，还说要一起去买菜。
    不过才几天时间，池希烨依旧坐在他的身边，却腰杆挺直，整个人显得疏远又冷漠，看他时眼睛不带丝毫感情，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或许陌生人都能得到池希烨温和的眼色，他却从最亲密的位置摔下来，只能全盘接受池希烨对他的厌恶。
    晏丞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他握了握拳，试图挽回：“小池，我们能不能……”
    “不要再说废话了。”池希烨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晏丞的话，“我最后再说一遍，如果你不愿意讲，我现在就下车回去。”
    “好，我讲。”晏丞不敢接触池希烨的眼神，池希烨的态度让他心慌，他把视线移到车窗外，定了定神后才说：“那时候我刚16岁。”
    晏丞16岁那一年经历了一场绑架，绑匪既求财，也求他的命。
    晏丞当时一出大门就被打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一个人丢在空荡寒冷的废弃仓库里，手脚被绑匪分别绑起，后脑还隐隐作痛，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来两个黑衣黑裤的男人。
    晏丞的眼睛没有被蒙起来，那两个男人也没有蒙住自己的脸，好像根本不怕被晏丞记住。
    那个时候晏丞就知道，钱一旦到手，他绝对会被撕票，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绑匪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
    晏丞作为晏家的第一继承人，比他父亲在外面生的私生子私生女要低调许多，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出现，大家对他没什么了解，所以当绑匪出现的那一刻，他立刻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在地上艰难地往后挪。
    绑匪看到他这个难看的样子，登时哈哈大笑，更加看不起他，只有在想起来的时候才会把水倒在地上让他自己舔，让他像狗一样在地上蠕动，摆着头去吃倒在地上的饭。
    仓库废弃了很多年，地上全是灰尘，晏丞默不吭声，乖乖地低头去吃沾了灰的饭，绑匪见他顺从成这个样子，看戏一样围着他笑，时不时踹他一脚，看着他像乌龟翻身一样艰难地翻转身体。
    被恶劣戏弄的时候算是最好的时候，晏丞每天都能听见绑匪当着他的面给晏家打电话加大筹码，时不时踢他一脚让他对着电话发出惨叫。
    一旦赎金的话题进行得不顺利，晏丞就会成为绑匪的出气筒，承接他们所有的怒气。
    他从被绑走的第一天起，身上就没有断过伤口，被踢打，被鞋尖踩脸都是日常便饭。
    晏丞从来都不会反抗，逆来顺受，绑匪都说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废物，就算是Alpha也被Beta踩在脚下，但对他的监视力度也渐渐放松下来，在晏丞再次被打晕过去时，已经过了整整一周。
    那个时候，绑匪已经完全放松警惕了。
    晏丞从昏迷中醒过来，却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直到确认周围只有他一个人时，才慢慢张开双眼，从自己的皮带内侧摸出
    

 47

    一片锋利的刀片。
    他的刀片从不离身，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因为双手被绑在后腰的视角盲区里，晏丞把刀片摸出来时手指已经被划得鲜血淋漓，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面不改色地将绳子隔断，捂着自己的伤口小心地走到门口。
    绑匪不觉得被绑成那样的晏丞还能逃跑，连门都只是虚虚掩上，刚好方便了晏丞。
    仓库虽然废弃多年，但偶尔会有违法的垃圾车过来倾倒工业废品，晏丞的运气很好，刚好撞上这个时候，他翻身藏在后箱里，等确认到了市区内才偷偷跳下来。
    他当时真的很狼狈，鼻青脸肿，手上衣服上又有灰又有血，他原本想去警察局，但到底只是16岁的少年，失血让他身体发凉，眼前发黑，他很快就支撑不住，靠着一堵围墙渐渐滑下。
    在眼睛闭上之前，他看到有个小孩惊讶地看过来，迈开腿就往他的方向奔跑。
    等晏丞再次醒过来时，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妥当，身下是柔软的床垫，身上是暖和的被子。
    小孩一直坐在床边，发现他醒过来后立刻兴奋地凑近，“你终于醒啦！你都睡了一个下午了！”
    对方有点太活泼，晏丞不太适应地躲了躲，“是你救了我？”
    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晕在我家附近啦！我搬不动你，就让我妈妈把你带上来了，你的伤口也是妈妈包扎的！”
    小孩右眼下的泪痣红得发亮，笑语盈盈时尤其明显，“你叫我小池就好啦，我要怎么叫你啊？”
    “晏丞。”晏丞说，“我全名叫晏丞。”
    “噢，晏丞。”小池念了几遍后说：“我记住啦！”
    小池不太定性，跟晏丞说完话后就匆匆跑下楼，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粥上来，“你受伤了，先吃点粥哦。”
    “好，谢谢。”晏丞撑着上身坐起来，手却压到一根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小池把碗塞到晏丞的手里，又抽走那只记号笔，吐了吐舌头：“画完忘记放回去了。”
    晏丞没问他画了什么，但他猜应该是捣了什么乱，因为当天晚上他就听见小池在浴室里惨叫：“完蛋了！画上去就洗不掉了！”
    等小池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时，右眼下面红通通一片，晏丞问：“眼睛下面怎么了？”
    小池哭丧着脸说：“没什么……”
    晏丞见他情绪不高，转移话题说道：“你的沐浴乳的味道很好闻。”
    小池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扑上床问：“是吧！很好闻吧！我家里所有人都不喜欢！但你是懂我了！”
    确实很好闻，就是太腻了。
    晏丞苦笑道：“嗯，好闻。”
    小池开心得把自己的牛奶都分给了晏丞，还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牛奶味的吻，“这是我们家里的晚安吻！”
    晏丞哭笑不得地擦了擦脸，“晚安。”
    他后来又在小池家住了两天，小池一直瞒着他爸爸把他藏在房间了，为了不给小池家里添麻烦，他很快就离开了。
    直到回到晏家的时候，晏丞才突然想起，他还没有问小池的全名叫什么。
    他只知道对方是一个Alpha，姓池，右眼下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直到十年后，他才在调查资料里知道，当年的小孩全名叫作池希泽。
    正文 第41章
    晏丞把他和池希泽的相遇讲完了，车内安静了许久，他才终于忍不住转头去看池希烨。
    但只一眼，他就觉得太阳穴被人猛锤了一拳，又痛又麻，呼吸不畅。
    池希烨没有看他，视线落在虚空里，眼神失焦。
    晏丞无法形容池希烨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怀念，又有点怅然若失和无奈，夹杂着悲伤和嘲讽。
    明明嘴角是上翘的，眉眼却微微下垂，看起来十分失落，好像再也没有什么期望。
    晏丞被池希烨的表情弄得十分心疼又不由自主地觉得慌乱，开口喊他：“小池……”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池希烨复杂的表情统统收拢，又回到那个冷漠的状态，眼底有光转瞬即逝，却在光芒熄灭后显得更加沉寂。
    “晏丞。”池希烨喊了一下晏丞的名字，却更像只是在念普通的两个字。
    晏丞更加不安，小心翼翼地说：“小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池希烨这次没有打断他，反而重复了一下晏丞的话，好笑地问：“怎么重新开始？”
    晏丞张了张嘴，一时回答不上来，几秒钟后才说：“你回来，我不把你当池希泽的替身，你就是你，我们重新开始一起生活，好吗？”
    池希烨瞥了晏丞一眼，“我当然不会是我哥哥的替身，但是晏丞，你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清楚，哪里来的资格和立场让我们重新开始？”
    晏丞一再放低身段，恳求道：“小池，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晚了。”池希烨闭了闭眼，看起来很疲惫，“晏丞，你曾经有那么多机会跟我坦白，但你没有。”
    “我说过了，一旦错过，就没办法回头，以前是，现在也是。”池希烨说：“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件答应的事吗？”
    池希烨抓了抓手下的抱枕，“我的要求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调查我还有我哥，不管是过去的事情还是以后的事情，都不能再调查。希望你能遵守承诺，离我们远一点。”
    池希烨说完后就不再管晏丞，径直开门下车，头都不回地消失在晏丞的视线里。
    晏丞还想去追，却一步脚步都迈不开。
    池希烨说得对，他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清楚，哪里有资格求池希烨回头？
    池希烨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文玉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家里团团转。
    “怎么回事？”池希烨笑道：“你在干什么啊？”
    “烨烨！”文玉泽扑上去抓着池希烨的手，抱怨道：“你去太久了！遇到晏丞了吗？”
    “嗯，遇到了。”池希烨说：“聊了一会儿，没事。”
    文玉泽看得出来池希烨兴致不太高，于是也没继续问，没想到池希烨主动说起别的话题：“玉泽，手术的事情我已经联系好了，就在一周后。”
    

 48

    “啊？”文玉泽愣了一下，“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医院靠谱吗？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我到时候陪你去！”
    池希烨被文玉泽的连环炮问得哭笑不得，安抚了他两句后又正了正脸色，“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文玉泽有点害怕池希烨露出严肃的表情，因为池希烨一旦这样，就代表他又做出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
    文玉泽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后说：“好的，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池希烨笑了笑，用不太靠谱的轻松语气说：“手术做完后，我准备死一趟。”
    文玉泽脚步踉跄了两下，扶着池希烨的肩膀表情仓惶地问：“你说什么？！”
    “哎，开玩笑！”池希烨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过头了，他一抓文玉泽的手才发现文玉泽手心全是汗，滑溜溜的。
    他有点抱歉地摸了摸文玉泽的头发，扶着文玉泽坐好后才说：“只要我还活着，肯定还会受到晏丞的影响，所以我想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彻底地摆脱他，你能懂吗？”
    文玉泽皱着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突然问：“烨烨，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个决定是真的想重新开始，还是……”文玉泽顿了顿，“还是想要报复晏丞？”
    池希烨被问得懵了懵，没想到文玉泽又来帮他拓展思路，登时苦笑道：“我哪里会这样大费周章地报复他，我承认我之前是一直存着报复的心思，但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报复的。”
    “之后你帮我给他送份礼物，就当是报复他半年来的欺骗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彻底一刀两断，再不相干。”池希烨表情很平淡，但也很认真，“我自己的生活，自然该由我自己来掌控。”
    “好。”文玉泽听见池希烨的回答，瞬间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就说嘛，你不是那种为了报复就改变、委屈自己的人。”
    文玉泽说完后又想起池希烨说的礼物，又问：“什么礼物啊？你没跟我说过呀？”
    “嗯，一份大礼。”池希烨对着文玉泽笑着眨了眨单只眼睛，“现在不能跟你说，不然你又要来唠叨我。”
    “哦……”文玉泽默默说：“烨烨，你不用对着我散发魅力的……”
    “啧。”池希烨掐了文玉泽一把，“对了，那个礼物你送到他家里去吧，还有个忙要你帮一下。”
    文玉泽小鸡啄米式点头，点完才问：“什么忙呀？”
    池希烨叹了口气，“玉泽，你下次能不能先问我是什么忙再答应啊？”
    文玉泽傻傻地问：“为什么？”
    池希烨原本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刚才对晏丞提的那个要求，也是下了双重保险，让晏丞不会知道他认错人的同时还避免了自己装死被发现，但这时候看见文玉泽这个样子，又有点放心不下来。
    “之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再被欺负了可怎么办啊……”池希烨担忧地说。
    文玉泽还有点不服气，“我不会被欺负了！”
    “好。”池希烨笑了笑，“被欺负了去找傅榕帮你。”
    文玉泽的脸红了一下，“为什么要找他啊……”
    “你说呢？”池希烨揶揄地拿肩膀撞了一下文玉泽，又说：“你到时候去晏丞家的时候，把安安带出来吧，我教你一个方法。”
    文玉泽乖乖点头：“好。”
    池希烨跟文玉泽讲了怎么把安安带出来后，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玉泽，你觉得有记忆的我和没记忆的我，能算是同一个我吗？”
    “能啊。”文玉泽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管有没有记忆，都是你呀。”
    “但我觉得不能。”池希烨看着文玉泽不理解的眼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我也说不清楚，但不管过去怎么样，但只有实实在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觉得呢？”
    文玉泽想了一下，说：“嗯，只有在我面前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池希烨这回是真的被文玉泽逗笑了，他一边说着“你怎么这么乖啊”一边把文玉泽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两个人从沙发上折腾到地上。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米白色的羊绒地毯，他们跟小孩子一样互相挠对方痒痒，等文玉泽先投降了池希烨才住手。
    两个人并排躺在地毯上，池希烨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直到眼睛受不了了才闭上。
    他把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想起晏丞在车里说起过去时情不自禁露出来的表情。
    晏丞那么怀念，怀念那段时光，却不知道在后来，他想起那段时光时，怀念的、出现脑海里的到底是谁。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池希烨小声道：“在后来的那些年里，你想的都不是我啊。”
    正文 第42章
    晏丞出门时以为能把池希烨带回家，厨房里备好了晚上要做的菜，牛腩还在砂锅里小火焖着。
    前段时间池希烨突然跟晏丞说想吃焖牛腩，要又软又烂的那种，但焖牛腩比较费功夫，还需要焖煮几个小时，晏丞答应是答应了，却一直没做，池希烨也没有催，一直乖乖等着。
    等着等着，晏丞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大清早喂完安安后踩着超市开门的时间去把材料买了，还买了一些新出的、池希烨没有喝过的饮料，一一在冰箱里码整齐，在厨房里一边想着池希烨还想吃什么一边备菜，把牛腩放进砂锅里调好火候才出了门。
    但他一个人出门，却又一个人回来。
    安安原本睡在池希烨常坐的位置上，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后从沙发上跳下来，冲到门边先是蹭了蹭晏丞的裤腿，随后往晏丞的身后看，发现空无一人后抬头对着晏丞叫了几声，好像在问池希烨怎么还没回来。
    晏丞蹲下去摸了摸安安的头，“抱歉，安安，再等等，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安安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转身跑回池希烨后来给它买的小窝里，不再出声了。
    晏丞弯腰换鞋，他今天出门前把池希烨的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了，鞋尖朝着客厅，想着池希烨回来换鞋会比较方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拖鞋收回去，反而将自己的皮鞋和池希烨的拖鞋并排放在一起。
    晏丞在池希烨离
    

 49

    开后，又在车里坐着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什么东西都还没吃，走进厨房把火关了，戴上隔热手套把砂锅端到饭桌上。
    他懒得煮饭了，只拿着一个碗和一双筷子，坐在桌子前吃牛腩。
    牛腩被焖得又软又烂，是池希烨想吃的那种，只是有点咸了，几筷子下去，晏丞被咸得喉咙发苦。
    他去开冰箱拿今天早上新买的饮料，甜味的饮料流过喉咙，却没有缓解喉咙的苦味，反而让晏丞愈发觉得苦。
    其实苦的又哪止喉咙，今天池希烨说过的话、露出的表情，一句句一幕幕都积存在晏丞的脑子里，让他的心也开始发苦。
    为什么会这么苦？晏丞想，为什么？
    一周之后，许久未见的傅榕大摇大摆地打开了晏丞房子的大门，把晏丞从书房里挖了出来。
    晏丞穿着家居服，头发蓬乱，胡子不知几天没剃，下巴全是青色的胡茬。
    傅榕靠在书房门边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下难得一见的狼狈的晏丞，许久后才开口：“听说前几天你在公司低气压到不行，一点就爆炸，把公司上下骂了一通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公司了？”
    晏丞抬头看了傅榕一眼，问：“有事？”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傅榕似笑非笑地看着晏丞，走过去把书房的窗户打开，又扯着晏丞站起来，“去客厅说话，你这里的烟味能把我熏死。”
    晏丞不太想动，但还是随着傅榕的动作起身，两个人走去客厅坐下，傅榕才问：“你和池希烨怎么了？彻底分手了？”
    “没有。”晏丞听见分手两个字后下意识快速地反驳，对上傅榕的眼神才顿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说：“我们可能……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傅榕收敛了无时无刻都挂在脸上的笑容，暗示道：“晏丞，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傅榕……”晏丞第一次在傅榕面前露出迷茫的神色。
    他向来雷厉风行，雷霆手段，却在这时，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靠着池希烨留在家里的靠枕，小声地说：“小池说我连自己的心都弄不清楚，没资格说重头再来，所以我一个人想了很久……”
    晏丞说：“我弄不清楚，我到底喜欢谁？”
    傅榕一时间哽住，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偏偏晏丞当局者迷。
    他有点想嘲笑晏丞，话到嘴边又收住，引导着问：“你一个人想了很久，你想的是谁？”
    “我……”晏丞闭了闭眼，从桌子上抽出一根烟点燃，夹在手指间却没有抽。
    白色的烟雾打着转，又缓缓上升。
    在烟雾飘散的时候，晏丞说：“我在想池希烨。”
    “嗯。”傅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另外开了个头，去问晏丞往事：“你只见过小时候的池希泽，那长大后的池希泽在你眼里，是个怎么样的人？”
    晏丞听见池希泽的名字后愣了一下，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很活泼，开朗爱笑，爱说话，会软乎乎地撒娇……”
    “晏丞。”傅榕突然打断道：“你形容的，到底是池希泽，还是池希烨？”
    晏丞的手颤了一下，指节碰上正在燃烧的烟头。
    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打火机发出一声轻响，他又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傅榕却不给晏丞思考的机会，再次问道：“在和池希烨相遇之前，池希泽的形象有这么具体吗？”
    傅榕说话仿佛不用喘气，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丢到晏丞面前：“以前你喜欢的，到底是真正的池希泽，还是你模糊想象里的那个不知名的人？”
    傅榕掷地有声地说：“你从来不知道池希泽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你了解池希烨，你对池希泽的想象是从池希烨这里得以丰满的。晏丞，你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吗？”
    “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池希泽。”傅榕说：“我知道恩情难还，但不至于要让你用婚姻去还，你好好想想，你当时是为什么要娶池希烨，又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傅榕的脸隔着白雾看不清，晏丞的思绪在傅榕的疑问中飞速倒带。
    他推开会议室厚重的门，原本只想随便应付了事，却从进门的瞬间感觉有人的眼神锁在他身上。
    他凭着感觉望过去，只看见那双发着光的，好看的桃花眼。
    大大方方，毫不露怯，却又蕴含着炽热的温度。
    在那一个瞬间，晏丞根本没留意到对方长着和池希泽一样的脸。
    这才是他选择池希烨的开始。
    只是后来越靠近，他就越迷茫，越看不清自己的心。
    但幸好，他终于动了，一切都还来得及，他也还有机会可以挽回。
    他想堂堂正正地站在池希烨面前，恳求对方和他重新开始。
    正文 第43章（一更）
    等晏丞从回忆里走出来，傅榕已经离开了。
    他飞快抓起手机，想给池希烨打电话，拨过去后才想起自己被拉黑了，又快速站起来，去洗了把脸剃了胡子，换了套衣服准备去文玉泽家找池希烨。
    只是还没等他出门，门铃先响了。
    晏丞以为是傅榕去而复返，心里却被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弄得十分焦躁。
    或许不止是焦躁，门铃每响一声，他的心跳就重一分。
    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好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晏丞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在发抖，当他把门拉开，看见门外的文玉泽时，不安在瞬间化作了实质。
    文玉泽站在门外，眼睛又红又肿，白色的针织外套上沾了血迹，有点发黑。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又黑又沉，一点光都没有，当他看见晏丞时，眼里堆积着的憎恨一瞬间爆发，看起来恨不得杀了晏丞一样。
    晏丞看见文玉泽这个样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安化作藤蔓一点点缠绕住他的心脏，“你……”晏丞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文玉泽迈开脚步走进房子里，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比戒指盒要大一点的黑色盒子。
    文玉泽将盒子托在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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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着晏丞的方向举起，话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去的：“晏先生，这是烨烨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晏丞低头看了一眼盒子，却只能看到文玉泽手上已经干了的血迹。
    “礼……礼物？”
    晏丞的心里闪过某个可怕的猜测，却又不愿意承认。
    只是，人的应激反应总比思考来得更快，他条件反射一般伸出手，发现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盒子。
    手上就像脱了力，明明一碰就能打开的盒子，他却试了好几次，才将盒子打开。
    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头，脑袋一片轰鸣。
    晏丞一瞬间差点站不稳，堪堪扶住墙面，瞳孔猛地收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调动所有的意识，死死抓住手里的盒子。
    盒子尖尖的边角就这么刺着晏丞的皮肤，他越按越紧，越疼越清醒。
    他听见自己颤抖地问：“这是什么？”
    “晏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文玉泽的语气和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样沉，“你看不清，总能闻得到吧。”
    晏丞眼前发黑，只有一阵阵嗡嗡的响声在他脑子里作祟。
    随着文玉泽的话音落下，他的视野渐渐清明起来，盒子里那个染血的腺体，就这么一点一点，从模糊到清晰。
    信息素的甜味这时候才冲破血肉的防线，带着一股甜腥味扑向晏丞。
    是浸在血里的奶糖的味道，这是还沾着血的，池希烨的腺体。
    晏丞上一次闻到这个味道还是在池希烨的房间里，那时候味道还干干净净的，又甜又诱人，不像现在，带着可怖的气息，隐隐飘散。
    那是他第一次闻到池希烨的信息素的味道，却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不，不是最后一次，现在才是最后一次。
    气味本来是不能伤人的，没有颜色，飘在空气里，散就散了。
    可是此刻晏丞看到奶糖的气味是红色的，像血，笼罩在沙发、窗台，一切他们俩生活过得地方。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那时候绝对不会放开池希烨的手。
    可惜他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晏丞整个人晃了晃，抓住文玉泽单薄的肩膀，声音抖得不像话：“小池呢？他在哪里？”
    “死了。”文玉泽看着晏丞，嘴皮子动了动，一字一句地说：“就算知道割腺体的手术只有黑诊所在做，他还是坚持要去，最后死在手术台上，血从后颈迸出来，止都止不住。”
    窗外几声刺耳的鸣笛盖过了文玉泽的声音。晏丞觉得自己仿佛失了聪。
    他听不见文玉泽的话，只能看到文玉泽的嘴巴在动。
    可他明明可以听见的啊，鸣笛那么响，幻听那么持久，怎么就是听不懂文玉泽的话？
    文玉泽不管他的痛苦，甚至嫌他的痛苦不够，于是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就是我去抱他的时候沾上的，他的身体在我的怀里一点点变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晏先生？”
    文玉泽不给晏丞回答的机会，又继续说：“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机会见。我刚把他的骨灰撒到海里了，他永远都是自由自在的池希烨，你满意了吗？”
    “什……什么……”
    晏丞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每呼吸一口，心脏就抽疼一下——甚至空气都成了针，细细密密往他的肺上扎。
    好疼啊。
    可是……他仅仅是看到这个腺体就这样痛苦了，那小池……他躺在手术床上该多难捱啊……
    “晏先生，恭喜你，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死心塌地爱你三年了。”文玉泽说：“爱你的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文玉泽的话轻飘飘地飘进晏丞的耳里，却如同万斤重锤狠狠砸向他的心脏。
    晏丞胸口血气翻涌，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怎么会呢？明明不久之前小池还笑着亲他，对他撒娇，盘算着之后要吃什么，又怂恿着他一起去商场。
    他们明明上一周才见过，就算骂人，池希烨也还是那么灵动，那么好看。
    他好不容易才想明白自己的心情，才刚准备去把池希烨接回来，求池希烨和他重新开始……
    他的爱还没来得及给出去，对方怎么就……不再会出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仓惶地笑了笑，对文玉泽说：“别开玩笑了，他肯定躲在哪里看我吧？”
    晏丞脚步踉跄着去推开门，“小池，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他赤着脚，脚步不稳地走出去，推开楼道的安全门，又去按电梯，口齿不清地说：“小池，出来吧，不要再骗我了……”
    “我被你吓到了，小池，你一定在偷笑吧……”
    晏丞把门外可以藏人的地方找了个遍，一路走一路摔，连气息都不稳，猛烈喘着气，胸膛一起一伏。
    “小池，不要开玩笑了……”
    晏丞整个人已经失去气力，绝望地跪到地上，整个人顺着墙壁一点一点滑了下来。
    “我今天准备接你回家的，你回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一点点变小，最后近乎消失，用带着血气的哭声说：“求求你，你回来吧……”
    但没有人回应他。
    池希烨已经不在了。
    正文 第44章（二更）
    文玉泽站在门里，发现晏丞坐在门外捂着脸，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他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发现如果自己离开，一定会路过晏丞。
    看见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安安，文玉泽正了正神色，不能让晏丞一直呆在外面。于是他开口道：“晏先生，进来吧，你那副样子又要做给谁看呢？”
    晏丞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坐在墙角一动不动。
    文玉泽又说：“烨烨已经不在了，你就算摆出这种做派，他也看不见了。”
    晏丞好像被文玉泽的话刺了一下，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动作，但文玉泽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背影在微微颤抖。
    “他还在。”晏丞的声音很低，文玉泽要很认真去听才能听到，“他还在，他没有走。”
    但是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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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反驳归反驳，却依旧如同一块石头一样，侧身靠着墙壁。
    这时候，电梯传来细小的锁链滑动的声音，晏丞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电梯门看，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好像下一秒，就会有血从眼眶里流出来一样。
    “你听，小池要回来了……”晏丞刚说完，电梯的声音就消失了。
    整条走廊一片寂静，电梯门没有打开，也没有晏丞心心念念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晏丞只沉默了两秒，又说：“再等等，下一次就是他了……”
    文玉泽看着晏丞打死都不动弹的样子，心里有点着急，一时间想了好几百句劝说的话，最后威胁道：“我要去烨烨房间把他的东西带走了。”
    “不，不行！”晏丞听见文玉泽的话后立刻转头，不过几瞬间，晏丞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文玉泽第一次见他时的意气风发。
    晏丞脸色衰败，眼神黯淡，“他还会回来的，不能带走……不能带走他的东西……”
    晏丞撑着墙面站起，脊背却像是无法挺直，他弓着腰，整个人十分颓败地往房间走，不知道是在对文玉泽说话还是对自己说：“他还会回来，你把他的东西带走，他会生气的……”
    文玉泽原本心里头恨得不行，这时候看见晏丞这个样子，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有点心软，但当他垂眼看见自己衣摆上发黑的血迹时，那丝犹豫很快又被他掩盖下去了。
    “那你就一个人慢慢等吧。”文玉泽咬咬牙，看着晏丞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坐下后果断转身，“告辞了。”
    安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就从猫窝里钻了出来，正蹲在文玉泽和晏丞的中间，迷茫地转着头，一时看看这个，一时看看那个。
    文玉泽走的时候故意发出了声响，吸引安安的注意，在安安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连忙伸手偷偷打了个手势，又怕安安看不懂，连续打了好几次，在走的时候不经意间留下了一条门缝。
    安安看见那个手势后“喵”了一声，看了看屋里的晏丞，又看了看门口，坐在原地拿爪子擦了一下脸，最后还是轻盈地迈开脚步，悄然无息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而客厅里，晏丞还低着头，对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无所知。
    一周前。
    “玉泽，你记住这个手势。”池希烨对着文玉泽比了个手势，“安安被我教过不能出门，但我有时候会带它出去玩，它看见这个手势就知道我让它出门了。”
    文玉泽跟着学了一下，点了点头，“但它不认识我吧？晏丞还在家里，它会不会不走啊？”
    “应该不会吧……”池希烨也有点拿不准安安会不会跟着文玉泽走，于是叮嘱道：“你到时候给门口留一条缝，让它自己出来，你在门口等着。如果发现它不出来……那你就把门关上吧。”
    文玉泽点点头：“好。”
    但文玉泽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问道：“但是如果安安真的跟我走了，晏丞就连猫都没了，他彻底变成一个人了哎……”
    “那不然呢？”池希烨挑高半边眉毛，“安安是我捡来的，我被晏丞骗了足足半年，最后还要把自己的猫都送给他啊？我这生意也做得太亏本了吧？”
    文玉泽连忙说：“没有……没有……你就应该把安安带走，什么都不给他留！”
    池希烨“哼”了一声，对文玉泽的识时务感到满意，又说：“反正他也未必会在意。”
    三天前。
    池希烨“啪”一声把一张纸拍到文玉泽面前，“来，背台词！”
    “什么台词？”文玉泽拿起来看，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四句话，他一句句念出来。
    “这是池希烨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他死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刚把他的骨灰撒到海里了，他永远都是自由自在的池希烨。”
    文玉泽一一念完后有点懵，问池希烨：“这是什么啊？”
    “你是笨蛋吗？这都看不懂？”池希烨指着第一句话，“这句是把腺体送给晏丞的时候说的。”
    他的手指在纸张上滑动，指着第二句话说：“这句是晏丞问你我去哪儿了的时候，你就说我死了。”
    “以防万一他要看我的尸体，或者说要给我送葬，你就说骨灰都撒了。”池希烨一拍手，“就四句话，不要卡壳啊！”
    “哦……”文玉泽又重复念了几遍，“好的，我记住了。”
    池希烨看了文玉泽一眼，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到时候要表现得难过一点，知道吗？”
    文玉泽点点头，把纸背到身后，看着池希烨不说话，一分钟后才问：“看起来难过吗？”
    池希烨：“……”
    池希烨无奈了，但现在临时换演员又不太科学，身边玩得好的、能信得过的又只有文玉泽一个人，只好说：“顺其自然吧，你到时候保持面无表情就行。”
    “好，我努力哦。”文玉泽说。
    “宝贝，你不光是要努力。”池希烨握着文玉泽的手，真情地说：“这件事成不成，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
    文玉泽临危受命，问道：“那除了这四句话后，我还可以自由发挥吗？比如臭骂他一顿？”
    “……”池希烨说：“如果你会骂人，那你就骂吧，不要露馅就行……”
    手术当天。
    池希烨和文玉泽一起到了医院，文玉泽陪着池希烨一起听说明，又看着池希烨在手术须知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池希烨表现得十分轻松，好像只是去剪个头发就出来一样，
    到了付款的时候，池希烨犹豫了一下，最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文玉泽从来没有见过的银行卡来。
    池希烨将卡放在桌面上，用食指推到工作人员面前，笑了笑说：“手术费，从里面扣吧。”
    “烨烨。”文玉泽问：“这张卡……”
    “嘘。”池希烨将刚刚推过银行卡的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中央，笑得十分温柔，语气又轻又软，像亲昵的情人耳语：“这也算是礼物的一部分，不是吗？”
    池希烨的手术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他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麻醉还没过，脸色很苍白，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和固定器。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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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是一场手术，文玉泽却觉得池希烨比进去是要消瘦许多，连一向红润的嘴唇都没了血色。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那么轻，轻得文玉泽几乎听不见，轻得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
    黑诊所管理不严格，他们手术前就说了要把腺体带走，医生把装在盒子里的腺体递给文玉泽时，文玉泽又另外加了钱，去了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手术室。
    扑面而来的药水味和血腥气让文玉泽的胃部一点点抽搐，他看见池希烨刚躺过的手术台，看见上面淋漓的鲜血，也看见地上泡满了血的棉花和绷带。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池希烨就一个人躺在那个冷冰冰的床上，去面临死神的挑战。
    池希烨在里面做手术时，文玉泽就坐在外面查资料，越查越心慌。
    池希烨不是第一个接受这种手术的人，这种手术虽然不能被摆到明面上，但暗地里接受过手术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存活率低得吓人。
    就算池希烨前期一直跟他保证自己会活下来，但实际上能不能活下来，池希烨自己也说不准。
    文玉泽一步步走近手术台，伸出手摸了一下手术台上面的血，已经凉了。
    池希烨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举重若轻，对手术的事情绝口不提，就连换了衣服，躺在病床上做手术准备的时候都还在拉着文玉泽笑，跟他闹。
    但到了这个时候，文玉泽才彻底反应过来，池希烨到底受了什么苦。
    文玉泽眼泪几乎在一秒间就掉了下来，晕开了池希烨留下来的血。
    就算池希烨一再说这个决定和晏丞无关，但实际上又怎么会真的毫无关联。
    文玉泽知道，在某个时候，池希烨是真的愿意把自己交到晏丞手上，是真的愿意让晏丞标记他，甚至掌控他的。
    但晏丞不要，他既然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会再次拥有。
    但文玉泽按响晏丞的门铃时才发现，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演技。
    他心里对晏丞的怨恨，足以帮池希烨圆了这个慌。
    正文 第45章（三更）
    文玉泽在门边蹲了一会儿，一下想安安真的会出来吗？一下又想安安不会不出来吧？
    他蹲到腿都有点发麻，刚想站直休息一下的时候就看见安安从门缝溜了出来
    他连忙伸手把安安逮了个正着。
    安安猝不及防被抓住，立刻挣扎起来，爪子都亮出来了，文玉泽把安安抱在怀里，安安闻到文玉泽身上的味道后犹豫了一下，又把爪子收回去，蹭了蹭文玉泽的衣服，挣扎的力度渐渐缓了下来。
    “你好聪明啊……”文玉泽忍不住揉了一下安安，做贼一样把安安塞到自己的背包里，给安安留了一条缝，“嘘，我带你去找烨烨哦。”
    安安乖乖地躺在背包里面，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文玉泽：“喵~”
    文玉泽把安安带去医院的时候，池希烨已经醒了，正平躺在床上躺尸。
    “回来了？”池希烨听出来文玉泽的脚步声，一动不动地开口：“没露馅吧？”
    “超常发挥！”文玉泽把头探到池希烨的上方，两个人用奇怪的姿势对视了一会儿，文玉泽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正巧砸到池希烨的脸上。
    “哭什么呀，真是的。”池希烨举起手把文玉泽的眼泪擦掉，“来，扶我起来，我脖子动不了，闷得慌。”
    到底是后颈硬生生地挖了一块肉下来，池希烨的脖子现在一动都不能动，但凡一转动都能扯到伤口。
    文玉泽把病床上部转动立起，小心翼翼地扶着池希烨坐好，又给他的后腰塞了一个枕头。
    池希烨没问晏丞的情况，好像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反应，只是说：“安安呢？带出来了吗？”
    “带出来了。”文玉泽将安安从背包里抱出来，又放到池希烨的怀里。
    安安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池希烨了，现在突然被池希烨抱着，立刻打滚撒起娇来。
    池希烨梗着脖子跟安安玩了一会儿，余光看见文玉泽坐在旁边看着他，目光复杂欲言又止，于是问：“怎么了，想说什么？”
    “啊……那个……”文玉泽犹豫了一下，“没什么……”
    “嗯？”以池希烨对文玉泽的了解，立刻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了然地开口：“是晏丞怎么样了吗？”
    “嗯……”文玉泽在看见晏丞自欺欺人、疯了一样找池希烨的时候气就已经消了，又开始心软，“烨烨，晏丞听见我说你死了之后，好难过啊……”
    池希烨捏了捏安安的后颈，无所谓地说：“普通人看见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死了也会很难过。”
    “不是，烨烨，你没有看见晏丞当时的反应……”文玉泽听见池希烨不冷不热的回答，又忍不住替晏丞说话：“他看起来跟天塌了一样，整个人都颓废下去了……我都怕……”
    池希烨很自然地接话问道：“怕什么？”
    文玉泽小小声地说：“怕他精神出问题……自杀了……”
    “哈？”池希烨顿时忍不住笑，一边伸手托着自己脖子上的支架一边捂住嘴，好半天后才放开：“别逗我了，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小事自杀啊？”
    池希烨抹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他喜欢我哥这么久，也没因为发现我哥去世了就跟着去死啊。”
    晏丞确实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事。
    他在客厅呆坐到天黑，突然想起还要给安安做饭，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打开灯之后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安安，今晚吃三文鱼好吗？”
    平时安安听见晏丞叫它的名字会立刻跑出来回应，但这时，晏丞问完后久久没有听见回答。
    “安安？”晏丞的脚步顿了一下，快速朝安安的猫窝走过去，“安安？你在睡觉吗？”
    晏丞弯腰看了一下猫窝里面，安安不在。
    他连忙折回去客厅角落的木质猫爬架上看，“安安？你在哪里？”
    猫爬架也没有。
    他顺着挂墙猫爬架的路一路走上楼，将每个房间都翻了个遍，一边找一边喊，但依旧听不见一向乖巧的安安的叫声。
    “安安？出来吃饭了，我们不玩捉迷藏，好吗？”晏丞从楼梯踉跄着往下走，却不小心在最后几级台阶上一步踏空，整个人摔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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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躺在地上，原本想站起来，却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的脸贴在地板上，地板很凉，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一直重复地喊着安安和池希烨的名字，喊到最后，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他的声音缓缓降低，像有一口血堵在喉咙，发出带着血气的哭声：“安安，你和小池一起出来……别躲了……好吗……”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风，屋子的大门缓缓合上，发出电子锁自动闭合的声音。
    晏丞愣愣地看着刚刚才关上的大门，意识到安安可能是跑出去了，立刻连滚带爬地往门口那边走，顺着安全门的楼梯一级级往下。
    他的脚踝因为刚刚的摔倒已经红肿起来，但他就像没有发现一样，跛着脚从23楼走到1楼，他中途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手掌上都是擦伤，嘴唇磕破了在流血，向来整洁的衣服上全是灰尘。
    他在楼下的草丛里找安安，这个样子甚至惊动了物业管理，几个工作人员团团将晏丞围住，关心地问他：“晏先生，你没事吧？”
    晏丞恍惚了一瞬，想起有一次他切水果不小心划了一下手指，池希烨立刻跳起来给他消毒，帮他贴好止血贴，担心地问他：“先生，你没事吗？”
    晏丞扶着花台站起来，明亮的路灯落在他的眼里，找出一片明亮的光圈。
    在灯影里，他看见池希烨对着他挥了挥手，做了个嘴型。
    池希烨说：“再见。”
    天旋地转，晏丞往后倒下时，脑海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在车里，池希烨眼睛闪闪发亮，笑着对他说：“先生的晏字也有安，借了先生的字，希望它能和先生一样，时时如意，事事平安。”
    池希烨不在了，安安也走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如意，他再也无法如意。
    正文 第46章
    晏丞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
    他接连不断地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每个梦里都有池希烨，但每个池希烨到最后都会面无表情地躺在血泊里，用没有眼神光的、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他，对他说各种不同的话。
    “先生，我爱你。”
    “晏先生，再见。”
    “晏丞，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晏丞，我是因为你才死的，是你害死了我。”
    “晏丞。”
    “晏丞……”
    “晏丞！”
    晏丞喘着粗气张开眼睛，眼睫毛不知道是被眼泪还是汗水打湿，黏在一起。
    他身上的被子有点厚，沉甸甸的，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晏丞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直到傅榕碰了碰他的额头，问：“醒了？”
    “嗯。”晏丞的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超负荷的感觉让他有点呼吸困难。
    他闭了闭眼睛，而后才问：“小池呢？”
    晏丞不太记得自己晕倒时的情形了，他猜想或许是最近心事太多压力太大，在傅榕上门，两个人聊天聊到一半——或者是聊完之后晕倒了，毕竟他接下去是准备去找池希烨，想跟池希烨谈谈，然后把对方接回家的。
    晏丞现在的脑袋还一片混沌，但他还记得他做了一场十分清晰的噩梦，他险些信以为真，还好及时醒来，看见傅榕就在自己身边。
    傅榕还没走，那就证明傅榕离开后发生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文玉泽没有上门，他没有收到那份礼物，池希烨也还在文玉泽家好好呆着。
    晏丞掀开被子低头去穿鞋，却发现自己的左脚脚踝上包着纱布和绷带，晏丞想，或许是晕倒时撞到哪里了。
    他无视自己手臂、手掌上的擦伤，更看不见自己衬衣上的刮痕和灰尘，踢着鞋子艰难地挪动了两步，走到床位时才回头问一直没有说话的傅榕：“有空吗？送我去文玉泽家？我要去找小池。”
    傅榕还站在床头处没有动，他深深地看着晏丞，脸上喜怒不显，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开口道：“晏丞……”
    “别说废话了。”晏丞在傅榕要接着说话时飞快地打断了他，他的急躁和傅榕的平静到近乎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晏丞侧开头躲开了傅榕的眼神，眼睛看着病房紧闭的大门，催促道：“快点，我要去把小池接回家了。”
    傅榕对晏丞的挣扎视而不见，冷酷而残忍地揭开被伪装成梦境的现实，直截了当地说：“池希烨回不来了。”
    “胡说什么！”晏丞皱着眉头，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对着傅榕喝道：“你不愿意送我，我就自己去！”
    他一瘸一拐地往病房门口走，一边走一边神经质地唠叨：“如果我去晚了小池可能会生气的，他肯定一直在等我，等我表白，等我接他回家……”
    傅榕看着晏丞即将推开房门，幽幽地叹了口气，拉开床头的柜子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来。
    他没有打开这个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知道晏丞直到彻底陷入昏迷，手上依旧紧紧地握住它，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盒子从晏丞手里拿出来。
    盒子的边角有点锐利，现在正沾着晏丞掌心里的血。
    傅榕猜，这个盒子装的是池希烨的东西。
    在晏丞推开房门，走廊冷白的灯光照进来的时候，傅榕说：“池希烨已经死了，这个小盒子，你忘记拿了。”
    晏丞的脚步顿时凝固了。
    他一点一点地回头，一半脸露在冷白的光影下，一半脸藏在了黑暗了。
    傅榕这时候才在灯光下看见晏丞的眼神——绝望又悲拗，里面还隐埋着深深的自责。
    晏丞从来就没有把现实当作梦境，他分得清楚，也记得清楚，只是在逃避，在欺骗自己。
    但傅榕却不得不让他清醒。
    傅榕直直地看着晏丞，声音也忍不住哑了一瞬：“晏丞，池希烨他不在了，节哀。”
    晏丞再次听见别人对他进行池希烨的死亡宣告，心脏一下子沉到谷底，和五脏六腑一起被绞烂、搅碎，变成血末肉末流淌在他的身体里。
    晏丞膝盖一软，狠狠地跪倒在地上。
    他拿额头贴着地板，眼眶酸胀，整个身体都痛得微微发抖。
    “他真的……不在了啊……”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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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泽出现的时候他没有哭，看到腺体的时候他没有哭，安安不见了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但却在这个自己亲口承认事实的时候，眼泪突破了晏丞所有的防线，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流下。
    “他不在了……”
    晏丞哭得十分难看，上半身伏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沾了一脸，他一边哭一边哀嚎，不断地喊着池希烨的名字，喊到最后已经失了声，才被傅榕从地上扶起来。
    傅榕的眼眶也有点红，他把那个黑色盒子交到晏丞手上，又安慰道：“晏丞，池希烨也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他会吗……”晏丞又哭又笑地看着傅榕，“他不会的，我不配好好活下去……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晏丞把盒子放到自己的胸口上，拿尖角去戳自己胸口的皮肤。
    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啊！
    看得出来晏丞情绪不稳定，傅榕强硬地抓住晏丞的手腕，阻止了他伤害自己的行为，“晏丞，晏丞，你清醒一点。”
    傅榕一手按住晏丞的肩膀，手掌发力，手背青筋暴起：“池希烨的葬礼还没办，如果你也倒下了，谁来帮他操持这些？”
    晏丞听见傅榕的话后一顿，好像顿时找到了接下去的动力的生活重心，喃喃自语道：“对……我不能倒下……我是他的丈夫，我要给他安排好一切……”
    他手上还抓着那个黑色的小盒子，余光扫过时瞬间定在上面，眼眸深处突然燃起一抹火光，越烧越亮，他猝然抬起头，“我想到了……”
    傅榕被晏丞的眼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他觉得晏丞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对劲，比当年处理家族里的人的时候、比得知池希泽已经去世几年的消息的时候还要可怕上百倍。
    傅榕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刺激到晏丞，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想到什么了？”
    晏丞表情凄惶，嘴角却向上勾起，露出了个难看又奇异的笑容来：“我想到让小池留在我身边的方法了……”
    “你！”傅榕瞬间皱起了眉头，“晏丞，你看着我！”他双手抓住晏丞的肩膀，用力到自己的虎口酸痛，“你不能想不开！”
    “我怎么会想不开呢……”好像刚才露出疯狂的表情的人不是他一样，晏丞看了傅榕一眼，所有外放的情绪一秒间收拢回自己的体内，他表情平静，眸色淡淡的，如果不是手上还抓着那个盒子，他就和平日坐在高位的晏丞没有任何区别。
    晏丞拍了拍傅榕的手，示意对方松开，“好了，我没事，帮我去把医院的负责人叫来吧，我有点事情想问。”
    傅榕犹豫了许久才微微松开手，看晏丞确实没有要做奇怪事情的迹象才彻底把手收回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晏丞十分平静地看着他，“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傅榕终于放下心来，走出了病房。
    正文 第47章
    “咔哒”一声，病房的门被傅榕从外面关上了。
    晏丞还保持着目送傅榕离开的冷静的表情，但被掩藏在眼底深处的、疯狂的火光再次出现，带着能把一切燃成灰烬的热量，把晏丞的双眼照得通红。
    “呵……呵呵……咯……”晏丞手上用力捏着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嘴角不收控制地颤抖，喉结上下滑动，奇怪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让人一时间辨不清楚是笑声还是哭声。
    “对不起……”晏丞低头亲了亲手里的盒子，“小池，你很痛吧？”
    “都是我的错……”他的眼睛找不到落脚点，失神地垂着，“你喜欢了我三年半，是吗？”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是Alpha的腺体，只是不如Omega明显，几乎没有弧度。
    他在四周按了按，像是在承诺一样，语气温柔到极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我也喜欢你，接下来的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我都喜欢你，陪着你，好不好？”
    傅榕对病房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晏丞的房间在特护层，和别的地方完全分割开来，走廊十分寂静，只有傅榕走路时皮鞋跟碰触到地板发出的声音。
    冷白的灯光从上往下打，在傅榕的身后照出一片幽黑的影子。
    傅榕按了电梯，电梯上方红色的显示屏亮起，从一楼渐渐往上升。
    红色的数字一层层跳转，傅榕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抬着头盯着数字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冷白的灯光突然闪了闪，傅榕恍惚了一下，好像几年前也是这样的灯光，惨白的，不安稳的，他看着晏丞把鞋尖踢进某个人的眼球里，惨叫声和血全部化成了实体，留在了傅榕的记忆里。
    记忆里还有晏丞无机质的、冷感的声音：“你害死了他，就要拿命来赔。”
    “叮咚。”
    电梯到了。
    傅榕从回忆里脱身，迈开腿走进电梯里，按下负责人所在的休息室的楼层。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晏丞比前几年还要疯上不少，这不是个好迹象。
    当时的晏丞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傅榕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是当他决定要好好照顾池希烨的时候。
    傅榕把负责人喊起来带到晏丞的病房里时，晏丞已经在床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了。
    傅榕留心地看了晏丞几眼，又觉得晏丞内里也跟外表看起来一样平静，他一时间有点拿不准晏丞的情况。
    晏丞对着负责人点点头，转头对傅榕说：“我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
    晏丞把人支开的意味太明显了，傅榕心里一阵乱跳，心彻底安不下来了，他总觉得一旦他离开，就会发生些他控制不住的事情。
    傅榕飞快地皱了皱眉毛，下一秒就舒展开了，咧了下嘴露出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来，走过去搭着晏丞的肩膀问：“怎么？你有什么小秘密还要瞒着我吗？”
    “没有。”晏丞十分平静地说：“你在这守了一整晚了，回去休息吧。”
    “可我还一点都不困。”傅榕大大咧咧地坐到病床上，把右脚脚踝架到左脚的膝盖上，脚尖摇了摇，用很随意的语气说：“你要问什么，我陪你一起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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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丞看了傅榕一眼，“我想问点关于小池的事情，他的事我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包括你。”
    “行呗。”傅榕并没有被晏丞这个排外的回答刺到，反而放心了不少，“也是，我也不乐意自己老婆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
    晏丞问他：“你哪里来的老婆？”
    “啧。”傅榕见晏丞打趣他，起身踹了晏丞一脚，“马上就有，等着吧！”
    晏丞嘲笑地看了看他：“马上要马几年？”
    “放屁！不用一年！”傅榕发现晏丞还有力气跟他打嘴仗，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往门外走，“我去外边等你，有事喊我。”
    “行，滚吧。”晏丞挑着嘴角笑了笑，在傅榕关上门出去的那一刻嘴角立刻垂了下来，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直在旁边等着的负责人一眼。
    负责人被晏丞的那一眼看得哆嗦了一下，眼里的寒意跟直接落到他心里头似的。
    晏丞打开手里的盒子朝向负责人，问他：“看得出来是什么吗？”
    负责人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腺……腺体？”
    “嗯。”晏丞动作轻柔地把盒子合上，“是我妻子的腺体。”
    他说起妻子的时候声音轻柔到极点，连对着负责人说话时声线都比平时清一些，脸上带着笑容：“我要把它放到我的后颈里，和我的腺体挨着，你们能做到吧？”
    “？！”晏丞明明在笑，负责人却觉得自己被一只没有理智的恶鬼盯上了，寒意从脚底一下子窜到头顶，不过几息间鬓角已经垂着汗滴。
    “回答我，可以吗？”晏丞一瞬不错地看着负责人，好像负责人只要说一句“不行”，他就会冲上前徒手扭断对方的脖子。
    负责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院……院长，对，我可以把院长喊上来问问！他今天也留在医院里了。”
    晏丞又盯着负责人看了几秒才颌首，指了指自己放在桌面的手机，意思很明显。
    负责人连忙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掏出自己的手机给院长打电话。
    傅榕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开始回想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的回忆。
    他和晏丞少年时期认识，晏丞是名正言顺的晏家大少爷，不像他，是从外头被带回来的私生子。
    两个人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却因为机缘巧合，成了真正的朋友。
    但就因为彼此了解，傅榕才会在现在，时不时地感到心慌。
    晏丞的偏执，别的人看不出来，他却了解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见过晏丞杀人，也见过晏丞把自己亲手父亲的骨灰从墓地里挖出来丢掉，原因只是——他不配和我妈葬在一起。
    傅榕不知道走神走了多久，突然听见有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赶来，他撩起眼皮一看，是院长进了晏丞的病房。
    有什么事还要喊上院长？
    傅榕想。
    病房内，压抑的气氛几乎压得人喘不上气。
    “晏先生。”院长年纪很大了，也不像别人一样害怕晏丞，还在苦苦相劝：“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拥有两个性别的腺体……”
    晏丞问：“你就说，行还是不行？”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
    “那就行了。”晏丞不等院长絮絮叨叨，“定个时间做手术。”
    “晏先生，你听我把话说完……”院长搬了个凳子坐到晏丞面前，他的眼睛已经有点浑浊了，但看人时还能发出慑人的精光，“曾经有人做过关于腺体的研究，理论上来讲，当腺体植入了你的体内，信息素就会和你原来的信息素相互融合，产生像终身标记后的气味。”
    晏丞挑了一下眉毛，“正合我意。”
    “但问题是，晏先生，你是Alpha，一旦你植入了Omega的腺体，你今后就只能标记这个腺体的原主人，无论是临时标记还是终身标记，都只有他一个。”
    “我本身也没准备标记别人，我一辈子只有他一个。”
    院长叹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又觉得好言难劝该死鬼，只能理论性地把后果一一讲完：“但性别不同，Alpha植入Omega的腺体，会产生排异反应，预估维持半个月到一个月。”
    “你会陷入被动发情，但信息素已经交融，只有腺体的Omega才能安抚你，但Omega因为摘除了腺体，已经无法释放信息素，实质上，没有人可以安抚你，你只能独自度过发情期。”
    晏丞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快意地笑了起来，“好，这真是太好了，我确实应该……感受一下。”
    “晏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因为被Omega的信息素影响，而陷入过被动发情，但我想说，排异反应的被动发情和普通Alpha的被动发情截然不同。”
    院长的表情十分严肃，声音带着年长的学者特有的严谨：“两种性别的腺体是会互相影响的，被Omega的腺体影响，排异反应的发情期会比Alpha的被动发情激烈数百倍，甚至偏向Omega的例行发情期。”
    “但是。”院长皱起眉头，快速在脑海里搜寻相关研究资料，“Alpha的腺体、Alpha的信息素、Alpha的性别还是会占取优先性，这种有限性具体表现为——思维。”
    “Omega在经历发情期的时候，很渐渐失去自己的意识和思维，被欲望控制，无法思考。”院长说：“但Alpha不一样，在排异期间，你的意识是清晰的，你的思维是不会被控制的，但你的身体会被控制。”
    “晏先生，我不知道这种说法你能不能懂。”
    晏丞转头看着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下起了暴雨，雨滴随着狂风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院长说：“你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变化和情绪变化，但你只能旁观，不能改变。”
    不远处落下一道紫色的闪电，晏丞看得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转头说：“我知道了。”
    他把小盒子递到院长面前，“在腺体活性消失之前，我要接受手术。”
    正文 第48章
    病房走廊。
    傅榕已经没有坐在凳子上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突然落下的大雨和闪电。
    雷声轰隆
    

 56

    作响，路边停着的汽车接连不断响起警报，傅榕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与此同时，他们所在医院的遥远对角处的一家小型诊所内。
    池希烨被雷声吓醒，心脏扑通跳个不停。
    他在黑暗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打开了镶嵌在病床附近的墙内的灯，艰难地撑起身子拿起床头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他没有咽下去，只是含在嘴巴里晃了一会，拿了个一次性纸杯递到嘴巴前接好，吐出一口血水来。
    不知道是因为后颈的痛还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梦，嘴巴内壁被池希烨无意识地咬烂了，只留下了满嘴的血腥味。
    他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袋止痛药，放在自己眼前端详了半晌，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池希烨没有办法转头，只能动了动身体，用余光看外面瀑布般的暴雨，刹那间恍然大悟。
    难怪又做那个梦了。
    他梦见哥哥的葬礼，那时候也是跟现在一样的暴雨。
    他撑着一把黑伞，无缝不入的寒冷的雨滴依旧将他身上的黑色西装浇了个透。
    有人小声议论：“真可怜，死的怎么不是那个小的。”
    “小的哪里比得上大的，还是个没用的Omega。”
    “就是，他真应该替他哥去死。”
    “唉，你还真别说，如果不是他犯懒不愿意出门，他哥根本不会替他出去。”
    “那就是他把自己哥哥害死了嘛。”
    没有五官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嘴上都在说“应该是你才对”，池希烨被逼到角落，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他只能抱着头蹲下去，任由别人责骂。
    他不配，他没用，该死的是他，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爱他。
    但是突然，有一双手拨开了将他团团围住的人群，轻柔地落在他的发顶，“小池，我喜欢你。”
    池希烨惊喜地抬头，看见晏丞温柔地对着他笑。
    自从妈妈和哥哥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这么好过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扎进晏丞的怀里。
    世界上终于又有一个人真心喜欢他，真心对他了。
    然而下一秒，画面剧烈地晃动起来，等再次平复下来时晏丞已经换了另一个面孔，冷漠且憎恨地说：“我从来都不想对你好。”
    晏丞的手心化出一把剪刀，对着池希烨的后颈狠狠地刺了下去：“池希烨，该死的是你！”
    池希烨一旦回想梦里的画面，又再次觉得后颈烧了起来，好像真的有人拿着锋利的刀在他后颈刺入，翻搅，血肉模糊。
    今天晚上文玉泽离开前问他：“烨烨，你为什么会对晏丞这么狠呀？”
    池希烨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对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晏丞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别人的截然不同，给他营造了个梦境，让他以为他是特别的，是被爱着的。
    然后又在他最软弱迷茫的时候，展露了自己的厌恶，亲手打破了这个美梦。
    如果晏丞一开始就说明白这只是一场交易，他也不会毫无保留地送上一份真心。
    越是信任，结果就越狼狈。
    后颈的传来的疼痛让池希烨整个身体都微微打颤，但在这种疼痛的折磨下，脑袋却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他又想，晏丞好像确实没做错什么。
    从头到尾，错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池希烨咬紧自己的腮帮，后颈仿佛被灼烧和捶打，他痛得几乎吐出来。
    止痛药不能再吃了，他不久前才吃过，却没想到失效得这么快。
    池希烨躺下动了动身子，大腿从被褥里伸出来，上面一道道自己抓出来的血痕清晰可见。
    睡吧。
    池希烨想，都过去了，睡着就不痛了。
    雨渐渐停了。
    傅榕在走廊等了又等，终于等到负责人和院长前后脚离开，他立刻走进病房，发现晏丞在看窗外。
    他走过去问：“有什么好风景？”
    “雨停了。”晏丞把头转回来，“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嗯。”傅榕不置可否，又试探地问：“你们聊什么了聊这么久？还把院长都喊来了？”
    “没什么。”晏丞动了动手指，没抓住自己想抓的东西，又缓缓将手掌摊开，“别担心，我会好好活着的。”
    “切，谁担心你这个了。”傅榕也发现晏丞的手心空了，他四处看了一眼，都没有找到那个小盒子。
    “晏丞……”傅榕犹豫了一下，心里有股声音在催促他询问，“那个……盒子呢？”
    “啊……”晏丞低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给院长带走了。”
    “你知道吗？”晏丞侧过脸，虚虚地看着傅榕。
    外面暴雨停了，但还在不断地打着旱雷，紫色的闪电从窗外打过，一瞬间照亮了晏丞的眼睛，在那个霎那，晏丞的眼珠如同清透的琥珀，没有任何情感和生命力，但是那个霎那很快就过去了。
    傅榕问：“什么？”
    “之前小池的发情期的时候，我把他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了。”晏丞的眼睛微微失神，好像那时候的池希烨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看见自己皱着眉头，一根一根地掰开池希烨的手指，避之如蛇羯。
    傅榕感觉晏丞只是需要一个倾吐对象，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于是没有吭声。
    果然，晏丞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徐徐地开口：“我答应过他不松手的，他那样求我，求我别走，求我标记他，但我没有……”
    “但其实那个时候，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身体条件反射抓住他了。”晏丞说：“我出来之后立刻联系了医生，然后在房间门口守着，他在里面哭，我在外面听着，竟然也心疼得想哭，想冲进去抱住他。”
    “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谁，所以我问自己，我配进去标记他吗？小池什么都不知道，他对我一心一意，却由此至终都被我蒙在鼓里。”
    “我当时心乱得很，一时想起小时候的池希泽，一时又想起喊我‘先生’的池希烨。”
    晏丞坐在床沿，良好的家教让
    


 57

    他即使随意地坐着，腰背依旧停得笔直。
    他还穿着白衬衫，后背在灯光下照出一个清晰的轮廓——他在微微颤抖着，但竭力压制着这种颤抖，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
    “后来我忍不住了，小池一直在喊我，我准备把门打开进去了，但是医生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里沉得难受，于是选择了逃避。”
    晏丞眼神慢慢聚焦，定在自己手心的伤口上，“我把医生留在家，自己出去呆了好几个小时，后来我想回去坦白，我想和小池好好聊聊，关于他的哥哥，也关于他。”
    “但我来不及了。”晏丞的腰背突然塌了下来，好像费尽了所有支撑的力气，他闭起眼睛，依旧能感觉到滚烫的眼泪从眼角缝隙流了出去：“从那一刻开始，所有事情都来不及了。”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偶尔的呼吸声响起。
    窗外连雷声都停了。
    傅榕抽了两张纸巾塞到晏丞的手里，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池希烨是这么刚烈的性子。”
    他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其实最开始，你就应该跟他直说，说你是为了池希泽才去照顾他的。”傅榕说：“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欺骗。”
    “是。”晏丞抓着纸巾粗暴地抹了一把脸，“如果我一开始就说清楚，那无论我们后面怎么样，都不会是现在这种场面。”
    晏丞停了一下，在傅榕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突然开口：“其实最开始我是准备说的，但我越等，我就越开不了口。”
    当池希烨用那样专注又热情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就失去了理智组织语言的能力。
    “我现在回头在看才发现，其实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晏丞说：“就在那个会议室里，在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我就心动了。”
    “可惜。”晏丞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后颈，“可惜，是我懂得太晚了。”
    正文 第49章
    傅榕当晚没有离开。
    晏丞说完话后就没再吭声，像一座没有人气的雕像一样，死气沉沉地坐着不动，把放到后颈的手收了回来，搭在自己左手上，手指时不时转动一下无名指的戒指。
    只有在晏丞摸戒指的时候，傅榕才觉得他是活的。
    饶是傅榕和晏丞认识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状态的晏丞。
    好像骨子里的疯意都被封存在血肉里，不会轻易透出来，只剩下外层被燃成灰烬的黑雾，将晏丞团团包裹，让他像一只困兽，眼底偶尔闪过瘆人的光。
    傅榕心底发慌，和晏丞面对面地坐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晏丞挥手赶他走，他才去了隔壁病房睡了一觉。
    傅榕不知道隔壁的晏丞有没有睡着，但他却着实被晏丞的状态吓到了，陆陆续续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醒来后什么内容都没记住。
    第二天一早，傅榕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跟保姆一样载着晏丞去吃了早饭，又载着晏丞把晏丞送回家。
    晏丞的脚只是摔下楼梯时扭伤了，没什么大碍，医院给晏丞准备了根拐杖，傅榕将晏丞送到楼下，晏丞自己撑着拐杖回去了。
    池希烨去世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晏丞隔了一天回到家，换上拖鞋的时候却恍如隔世。
    池希烨的拖鞋还整整齐齐地摆在玄关处，好像过一会儿池希烨就会回家，踢着这双棉拖鞋到处跑，抱着安安转圈，转到晏丞的面前，对着他甜甜地笑，问他：“先生，今天晚上吃什么？”
    晏丞愣了愣，也跟着笑，问池希烨：“你想吃什么？”
    “嗯……”池希烨想了想，把安安放到地上，踮着脚凑近晏丞，亲了他一口后说：“都可以！先生做的我都喜欢！”
    “好。”晏丞想伸手摸一下池希烨，但手刚伸过去，池希烨就像迷雾一样被打散了。
    “小……小池！”晏丞慌忙地去抓，最后徒劳无功地抓了一手看不见的空气。
    晏丞在原地站了很久，等最后一丝迷茫和失落从他眼底消失后，他才绷直着腰杆，一点一点往客厅走。
    池希烨正坐在客厅，抱着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抱枕玩手机。
    “先生，你今天回来得好晚哦。”池希烨把手机放下，将下巴靠在抱枕上，软绵绵地撒娇道：“但你喊人送来的外卖好好吃，我原本想给你留一点的……”
    池希烨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但是我没忍住，全部吃完啦！”
    晏丞哭笑不得地说：“那个本来就是一人份，你要是不吃完，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噢……我就说份量怎么有点少嘛。”池希烨笑嘻嘻地问：“先生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好。”晏丞边转头边问：“你想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
    他的身边空空如也，刚刚在坐在沙发上的池希烨消失了。
    晏丞保持着转头的动作，伸手摸上刚才池希烨坐着的位置。
    凉的。
    “先生？”池希烨从楼上下来，径直走到晏丞面前，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摸沙发做什么？”
    他突然看了眼在猫抓板上磨爪子的安安，紧张地问：“是安安把沙发抓坏了吗？”
    晏丞茫然地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的池希烨，把手从旁边收回来，笑了笑说：“没有，我只是随便摸摸，你这样污蔑安安，它会生气的。”
    “切！”池希烨悄悄翻了个白眼，跟晏丞抱怨道：“它上次就跑到我房间里去，把我的窗帘下面都抓成流苏了！”
    晏丞哄他：“后来不是给你买了个新的窗帘吗，怎么还在跟安安计较。”
    池希烨挽着晏丞的手臂，整个人挂在晏丞的身上，“先生，你到底是偏心安安还是偏心我？”
    晏丞刮了一下池希烨的鼻子，“你，最偏心你，行了吗？”
    “嗯嗯。”池希烨说：“偏心我就对了，我去厨房倒杯水喝！”
    “哎，等等！”晏丞没喊得住池希烨，池希烨跟一股风一样跑掉，又消失了。
    “……”晏丞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没办法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下一秒，门铃响了起来。
    晏丞的这
    

 58

    套房子没有几个人会来，这一声铃声直直打在晏丞的心上，就像是文玉泽来的那一天。
    门外的人一下接一下地按着门铃，声音急促，晏丞被催促着挪动脚步，手滑了好几次才打开门锁推开门。
    来的人是快递员。
    晏丞的心脏从极度紧张的状态一下子松下来，反而落不到实点，等他从失重的晕眩里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从快递员手上接过文件袋，快递员也已经走了。
    晏丞低头看了一眼送信人：文玉泽。
    他的心脏又开始轰隆作响。
    晏丞几乎是撕扯着把文件袋打开，在他的暴力下文件袋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叮呤两声，一个戒指和一张银行卡接连掉到地上。
    晏丞连忙弯下腰去捡。
    戒指是池希烨的，内环里的CHI字还清晰可见。
    至于银行卡……晏丞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这张卡是两个人结婚后他给池希烨的，但是池希烨还拒绝过，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把银行卡送出去后晏丞就忘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池希烨有没有用过。
    晏丞把银行卡攥在手里，哆嗦着掏出手机登上自己的手机银行，去查银行卡的消费记录。
    加载中的圆点转了十来秒，然后在晏丞面前缓缓加载出一张消费记录表。
    半年以来的消费记录只有一行，是文玉泽来的那天清早——那是池希烨的手术费。
    池希烨唯一一次用了他的钱，是因为他，而选择摘掉自己的腺体，也送掉了自己的命。
    晏丞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撞上身后鞋柜，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他的背脊被撞得生疼，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双眼里全是悲戚。
    池希烨听见响动，匆匆从厨房里跑出来，站在晏丞面前关心地问：“先生，你还好吗？”
    这是假的。
    晏丞摆摆手，撑着鞋柜自己站好，“没事，没站稳。”
    池希烨乖乖地点头：“先生小心点啊。”
    晏丞说：“嗯。”
    都是假的，池希烨不在了，他看到的都是幻觉。
    晏丞对此一清二楚，但他就是忍不住跟自己幻觉里的池希烨对话，就好像……就好像池希烨还活着，还陪在他身边。
    晏丞抬头捂住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就像是在嘲笑自己。
    正文 第50章
    晏丞又回归到了原来的生活里，除了池希烨偶尔会出现和他说两句话，又突然间消失以外，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池希烨的死讯已经传了出去，但死因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查，各种各样的传言甚嚣尘上，然而来来去去都不外乎一个结论——是晏丞把人逼死了。
    这些传言通过小陈的嘴巴传到晏丞的耳朵里，小陈问他要不要处理掉，晏丞摇摇头说：算了。
    小陈对这件事也知道得不多，心里虽然觉得惋惜，但和他没多大关系，也不方便过问，点点头刚想走，就听见晏丞低声说：本来就是我害死他的。
    小陈无端打了个冷颤，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垂着头走了。
    传言没有人把控，越传越烈，反而再次坐实了晏丞阎王的名声，这算不得上是一件好事情，但晏丞没有空去管，因为他正在忙另外一件事。
    池希烨葬礼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在20天之后。
    日期定好后，剩下要决定的就只有墓地的位置。
    此时，殡葬公司的负责人正坐在客厅里，晏丞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中间的桌子上摊开着几张照片和几本图册。
    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女性Beta，长发全部梳起，在脑后挽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穿着裤装的成套黑西装，在晏丞面前也不卑不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负责人对近些天来的传言也有所耳闻，所以见到穿着整齐、面无表情的晏丞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好奇为什么晏丞一定要把她约到家里来谈，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另一个人已经不在了，这个房子居然还保持着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但一旦说到正题，她很快就进入状态，将自己的好奇统统敛下，翻转一张照片和文字描述朝向晏丞：“晏先生，这个地方和您的这个房子的方向正好是相对的。”
    晏丞看了一下照片，四周是树林和山，背后还有一小片湖泊。
    池希烨平时去庄严玩的时候也喜欢往树林和湖泊跑，或许会喜欢这个环境。
    晏丞觉得环境不错，听见负责人的话时却顿了顿，问：“相对？”
    “是的。”负责人指了指地点，又翻出来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墨城区域的地图，拿着红色记号笔在地图上圈出两个地方，“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这段距离里没有高楼，晏先生的房子又在最高层，您从窗边看，还能隐约看见墓地的所在点。”
    负责人的公司只承接上流社会的殡葬工作，见的人多了，自然知道有钱人最爱做面子工作，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于是道：“我想晏先生和池先生意笃情深，即使池先生已经……”她打了个顿，又继续说：“但还能遥遥相望，以解相思之苦。”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刚刚看着照片还露出过满意神色的晏丞听她说完话后脸色突变，盯着地图看，几乎要把地图盯出洞来。
    负责人不由自主地想：难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差到晏丞连面子工作都不做的地步了吗？但是她特意找人打听过之前婚礼的状况，知情人都说晏丞在池希烨面前温柔得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啊？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无论如何，晏丞这个反应已经在告诉她，她的这盘棋走错了，但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如果晏丞不满，她只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补救。
    但晏丞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单纯地将照片转回去，说：“不要相对的，找个……”
    晏丞停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不少，好像不愿意说，却又不得不说一样：“找个他看不见我的地方吧……环境和这个差不多的，他喜欢。”
    负责人的心里正在飞快地盘算着，晏丞开口后她快速找出一个符合要求的墓地，详细地给晏丞介绍，最后又强调道：“这个地方比较远，接近城郊，和这里的直线路段里有很多高楼，视线都会被挡住。”

 59

    “好。”晏丞近乎叹息一样应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想再看，“那就这里吧。”
    接下来是走合同的手续，晏丞的书房里就有打印机，他准备带着负责人上楼去打印，起身时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脚。
    负责人用过的红色记号笔还没有盖上盖子，桌子一动，记号笔就往桌边滚。
    晏丞下意识伸手去接，刚好抓住了笔头，记号笔在他的手掌上点出一个清晰的红点。
    晏丞不太在意，随意地将记号笔放回去，等合同打印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某个想法从他的脑海里闪电一样飞速掠过，但速度太快了，他没抓住，那个想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合同打印完毕，负责人率先签了字，晏丞确认过没问题后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负责人离开时没忍住，站在玄关又回头看了一眼房子，黑白灰色调的装修，却又摆着各种颜色的摆件。
    她从进来到离开也没见到一只猫，但猫玩具应有尽有，食盘里的猫粮还是满的。
    现在她的脚边还放着另一个主人的拖鞋。
    负责人心里觉得怪异，一时间竟也想不明白，晏丞到底爱不爱池希烨。
    但是如果爱，为什么又要找个看不见的墓地呢？
    负责人刚走，傅榕就给晏丞打了个电话，问他葬礼安排得怎么样。
    晏丞说：“刚刚都定好了。”他报了个地址，“20天后举行，再过一段时间后我会宣布的。”
    “嗯？”傅榕问：“怎么拖这么久？这加起来都快一个月了吧？”
    晏丞“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几天后的某个日子被他圈了起来，他拿着笔把葬礼的日子也打了个圈，“快夏天了，让他在夏天走吧，没那么冷，而且……夏天挺适合他的。”
    没有哪个季节比夏天更适合炙热赤诚的池希烨了。
    傅榕没说什么，看起来也认同了晏丞的说法，又问：“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晏丞又看了眼日历，指尖在桌面上不规律地敲了两下，“葬礼之前不要来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傅榕一瞬间就警惕起来，连忙问：“你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晏丞说：“我只是想好好地在家呆20天，一个人安静一下而已。”
    傅榕问：“真的？”
    “那不然呢？”晏丞说：“我怎么可能做什么，我不可能缺席他的葬礼。”
    傅榕想了想觉得也是，又不放心地讲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晏丞把手机放到桌面上，一抬头发现池希烨坐在他的面前晃脚。
    “小池。”晏丞说：“抱歉，把你的葬礼往后拖了这么久。”
    池希烨摇了摇头。
    晏丞笑了笑，又说：“但是我有件葬礼前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只能把你的葬礼往后延了。”
    “我去检查过了，拿到排异期最长时间的报告，刚好可以在葬礼前结束。”晏丞说：“到时候所有人都可以闻到我们结合的味道了，他们都会知道我爱你，好不好？”
    池希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晏丞，然后又走了。
    正文 第51章
    晏丞早就习惯了池希烨的来去无影，这时候见池希烨突然消失了也没做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走出书房，去厨房做了两人份的菜，又热了一杯牛奶，和空碗筷一起放到自己对面。
    晏丞吃饭的速度比以前慢了不少，如果池希烨能看见，一定能够敏锐地发现是晏丞有意地在放慢自己的速度，像是为了故意配合、等待谁而调整了自己一直以来习惯好的步调。
    但晏丞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里做着这些，谁都看不见，也谁都不会被感动。
    吃不完的饭菜被他倒掉了，牛奶从温热一点点变凉，最后也被倒进了下水道里，水龙头一开，清水一冲，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玉泽，这次的牛奶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了呀？不甜呀？”池希烨舔了一口牛奶，皱了皱鼻子，觉得味道说不出来的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干脆端着杯子走进厨房给自己加糖。
    “我看看，之前你总喝的那个牌子今天卖完了，我就随手拿瓶日期新鲜的。”文玉泽打开冰箱，把牛奶拿出来一边看一边说：“这个还比那个贵好多呢……啊，是无调整牛奶，没有加糖呀。”
    “我也看看？”池希烨往杯子里放了两小勺糖，搅匀了之后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可以后才走到文玉泽身边，把头凑过去看牛奶包装，“哦，是这个啊……”
    文玉泽问：“嗯？你喝过？”
    “是啊。”池希烨又喝了一口牛奶，觉得刚刚加的糖好像无缘无故失踪了，牛奶还是淡淡的，喝到嘴里十分寡淡，一点都不甜。
    “当时东西太多我都没仔细看，它就放在隔壁架子，我就以为也是甜牛奶呢……果然不是贵的就是好的。”文玉泽把牛奶放回冰箱里，见池希烨嘴巴还贴在杯子口小口喝着，开口道：“算了，你别喝了，我明天去给你买别的，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喝纯牛奶吗？”
    文玉泽话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对，又问：“不是，你不喜欢纯牛奶怎么还喝过这个啊，这个还是完全没调整的哎。”
    “嗯？”池希烨把杯子放下，红润的舌尖舔过嘴唇，将嘴上残留的牛奶舔掉，没心没肺地对着文玉泽一笑，“是啊，我还喝了半年呢，刚刚还一时没想起来。”
    “……”文玉泽一听就知道池希烨讲的半年是和晏丞在一起的那半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池希烨把喝不完的牛奶倒掉后才问：“他不问，然后你也不说，就这么喝了半年？”
    “嗯。”池希烨打开水龙头洗杯子，彻底冲了几次后挂到旁边架子上，“那时候觉得什么都好，连牛奶都是甜的，现在再喝才发现不是，所以我刚刚不是没认出来这个味道嘛。”
    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黏在池希烨的脚边撒娇，池希烨蹲下身去摸它。
    他低头的时候露出曲线好看的肩颈，手术后的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固定圈已经摘了，只剩下狰狞的伤口上还贴着纱布，被掩盖在长到肩膀的头发下面。
    文玉泽走过去撩开池希烨的头发。
    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他知道这个
    

 60

    伤口已经不会再让池希烨在半夜痛得痉挛，痛得咬到嘴巴内壁全是溃烂，但他一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连洁白的纱布都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烨烨……”文玉泽想起今天傅榕给他发的消息，犹豫了半晌还是蹲到池希烨面前，声音小小的，跟告状一样说道：“我听说晏丞要给你办葬礼了。”
    池希烨挑了一下眉毛，有点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他不办了呢，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都过去这么久了……”文玉泽也跟着摸安安，看着安安躺在他和池希烨中间享受皇帝级别的按摩待遇，继续说：“而且还要20天后才举办，你说……他拖这么久是要干什么啊？”
    “可能是要大办特办？仪式太过盛大，不得不用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池希烨耸了耸肩，好笑道：“也不知道搞这些是要给谁看，我发现有些人——比如晏丞，尤其是晏丞，真的很擅长自己感动自己。”
    文玉泽看了池希烨一眼，“什么叫自己感动自己？”
    池希烨蹲得腿麻，一手抱起安安，一手提着文玉泽的领子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两个人从厨房转移阵地到客厅后，池希烨才回答说：“你想想，晏丞拿我当我哥哥的替身的时候，表现得对我哥一往情深，但实际上呢？”
    文玉泽说：“实际上还是把感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池希烨哈哈一笑，安安被他笑得从大腿上抖下来了，一溜烟跑到一边自己玩去了。
    “玉泽，你都会抢答了呀。”池希烨笑着说：“但不止如此，实际上我哥已经不在了，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他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感动自己，且伤害了另外一个人，很不巧，这个人是我。”
    “但你看，现在死了的人换成我了，晏丞却又开始追悔莫及。”池希烨轻轻地戳了戳文玉泽的脑袋，“当时你说得他这么难过，连你都觉得不忍心，那是因为我实际上还没死啊，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池希烨说：“如果我真的死了，那我也不会知道他得知我的死讯后是什么反应，就算他像你说的，他实际上已经喜欢上我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后悔也好、难过也好，全部都跟我无关了。”
    “我不知道晏丞都干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弄我的葬礼，因为我已经不在了，他做这些事情，就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池希烨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又好像只是随口讲两句道理，“无论这之后他再干些什么，实际上也是在自己感动自己。”
    “我怀疑他可能就是不喜欢活生生的人吧。”池希烨挑起唇角一笑，“你说他之后会不会又找一个跟我长得像的人，把对方当成我的替身，继续演绎自己的深情呢？”
    文玉泽被池希烨讲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忍不住想象不久的将来，晏丞身边又出现一个酷似池希烨的人的场景。
    文玉泽想的事情都写在脸上，池希烨觉得他可爱，跟揉安安一样揉了一下文玉泽，他的动作表情都很轻松，但再开口时，语气里却带着隐约的惆怅，“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珍惜眼前人，不过算了，反正在他心里我已经死了，就算他学会了，被珍惜的那个眼前人也不会是我了。”
    池希烨拿出手机查了查，“说起来，我的飞机是不是就在20天后来着？”
    “是！”文玉泽原本的话题被池希烨带跑了，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没好气地给池希烨看自己设定好的倒计时：“你就是葬礼的那天走，所以傅榕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骨灰我都亲手撒了，还去什么葬礼……”
    文玉泽吐了吐舌头，“毕竟那天我要去送你嘛，不过你直接用自己的护照办签证买机票，诊所那边还留着你的手术记录，这么随便真的不怕被查到吗？”
    “不怕。”池希烨说：“晏丞之前就把我的资料保护起来了，除了他没有别人能查，但他答应过我不会再调查我和我哥哥，所以这条路他已经自己封死了。”
    “我根本没想着能瞒一辈子，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如大摇大摆地走，无论他是遵守承诺不去查，还是违背诺言查到我的去处，都没关系了。”池希烨笑了笑，十分自在：“我不过是想用最简单又干脆的方法离开这里，摆脱这里的人而已。”
    文玉泽傻乎乎地点点头，又问：“那你去了那边要做什么呀？我还可以去找你玩吗？我会很想你的……”
    “我找了个做跳板的学校，准备过去了再申请offer，多亏了晏丞，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池希烨捏了捏文玉泽小巧的鼻尖，捧着文玉泽的脸亲了一口他的脑袋，“等我安定下来了你就来找我玩，好吗？”
    “好！”文玉泽拉着池希烨的手，“那我到时候去找你玩，你会有新男朋友吗？”
    文玉泽说：“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的。”
    池希烨顿了顿，脸色变了几瞬，“再说吧……我现在……”池希烨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好像学不会喜欢一个人了。”
    文玉泽也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没事，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也可以！”
    池希烨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推了文玉泽一下，“不了不了，你还是好好地和你的傅榕在一起吧！”
    文玉泽的脸突然变得通红，“烨烨！你！你不要胡说！”
    池希烨：“哈哈哈，好好好，对不起！不要打我了！”
    另一边，晏丞正在打电话。
    “喂？”晏丞说：“我明天就去医院。”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晏丞应了两声，又说：“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
    天色渐暗，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身影渐渐淹没在黑暗中。
    正文 第52章
    晏丞又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许久。
    池希烨离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白天他照常去公司，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得体的、令人惧怕的晏丞，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痕迹，但到了晚上独自在家，他总是懒得开灯，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沉默地坐着，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雄狮，在做着死前的沉思，接受了命运，毫不挣扎。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连幻觉里的池希烨都不会出现。
    晏丞把自己
    

 61

    藏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借此逃避这个曾经两个人的空间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事实。
    但他这次没有之前坐得那么久，或许是因为手术将近，他心里十分期待，连痛苦都相对减少了不少。
    晏丞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撑着沙发站起来，摸黑去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了一下，晏丞下意识地举起手挡了一下眼睛，等眼睛适应过来后才想将手放下，视线却被掌心里的红点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颗红痣，鲜红得仿若鲜血，在灯光下发亮。
    晏丞紧紧地盯着自己手心的红点看，他想起来，这是签合约时伸手去抓滚落的红色记号笔，被笔头戳上去的印迹。
    他总觉得他在哪里看过相似的印迹。
    在很久之前，在另一个人身上，他也曾经看到过相同颜色和大小的印迹。
    晏丞迷茫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即将抓住一根最重要的线索，这根线索一旦抓住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和想法或许就会被颠覆，他也许会万劫不复，也许会获得新生。
    但他费尽力气回想，脑海里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还缺最重要的一块碎片，只要找到那块碎片，所有的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这时，晏丞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进来了邮件的提示。
    晏丞的私人邮箱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时候发过来的大概率是手术注意事项。
    他没空再去和掌心上的红点纠缠，三步并两步走回客厅拿起手机，将邮件来来回回仔细地读了好几遍。
    毕竟是没有多少实例的手术，再加上晏丞的身份摆在这里，医院上下都十分紧张，生怕手术出什么意外，院长整理的注意事项十分详尽，从术前到术后列了数百条，后面还接着写了许多可能会出现的不良反应。
    在晏丞后来几次和医院商量手术相关事情的时候，院长已经跟晏丞说过不下百次的不良反应的可怕，甚至还试图恐吓晏丞，让他死了这个做手术的心，直接对他说：“说不定你会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但晏丞不止没有被吓到，反倒还奇异地对着院长扬起了一个笑，回答道：“死了就死了吧，记得把我们的腺体埋在一起。”
    院长看出来晏丞是铁了心地要做手术了。
    在外界都以为晏丞冷面冷心，完全没有把池希烨放在眼里，对他的死亡无动于衷时，院长却把晏丞做的事情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晏丞在期待手术成功的同时，也在期待手术失败——以死亡为终结的失败。
    院长对池希烨的事情略有耳闻，池希烨的腺体还在他这里保管着，他看得出来这个腺体是完整地被挖出来的。即使是从医数十年，见过的鲜血和死亡不计其数的他，也还是忍不住心底微微一寒，无法去想象池希烨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院长叹了口气，他年纪大了，却还是看不懂这对有情人为什么会走到生死不相见的地步，却也终于不再劝晏丞了。
    晏丞将不良反应那一段描述直接跳过，只去看为了手术顺利进行而列下的注意事项，将它们一一记下后已经到了深夜。
    事情的顺利推进让晏丞感到些许久违的愉悦，连池希烨都突然出现，下巴枕在晏丞的大腿上，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直直地看着晏丞道：“先生，你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晏丞将手机反扣在桌面，声音一瞬间变得柔软，连冷硬的脸部线条也柔和起来：“嗯，我们马上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小池开心吗？”
    池希烨歪了歪头，好像不太理解：“但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以前池希烨也经常对着晏丞歪头。
    最开始晏丞对池希烨确实是有求必应，但池希烨的小毛病太多了，不爱喝水、起床就爱吃辣的咸的重口味的东西、喜欢吃乱七八糟的外卖和零食、经常熬夜玩手机等等
    到后来有一天，晏丞因为公司有事情要晚回家，池希烨就自己点了一堆麻辣炸串、小龙虾，还喝了一大瓶冰镇可乐。
    等晏丞回家的时候，只看见了胃痛到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脸色发白，满头冷汗的池希烨。
    晏丞那一次被吓得半死，把医生喊来又送走后在池希烨床边守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就开始给池希烨纠正这些娇纵的坏毛病。
    但池希烨聪明得很，早就看穿了晏丞吃哪一套，嘴痒的时候就跑到晏丞面前歪头，恶意装可爱撒娇，想要得到一点特别优待，让晏丞放他一马。
    每到这个时候，晏丞都会忍不住摸一摸池希烨的头，或者掐一下他的脸，再给他一点小甜头。
    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却还是你来我往，跟玩游戏一样。
    但现在池希烨歪头时，晏丞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伸手——他知道他摸不到的，因为这个池希烨是不存在的。
    晏丞比谁都清楚事实，却又试图装作糊涂，对着池希烨笑了笑：“嗯，现在也在一起，以后也在一起。”
    池希烨也跟着笑，眼睛轻轻眯起，撒娇一样轻声道：“先生不能骗我哦，要一直在一起。”
    晏丞心里一紧，忽然想起他曾经答应过池希烨不会松开手，最后却又用最残忍的方式食言，池希烨那双写着乞求和绝望的眼睛还留在他的心里，晏丞的心脏顿时跟被针扎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样的痛不算剧烈，却那么绵长，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
    “好……”晏丞站起身来，甚至不敢去看池希烨的眼睛，跟逃避一样往楼上走：“小池，我不会再骗你了。”
    “先生？”池希烨在他身后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你要走了吗？”
    “我……我不走。”晏丞脚步停了停，继续往上，“我只是去洗个脸，好吗？我不会走的。”
    晏丞脚步匆忙地走进浴室，打开洗漱台的水龙头，将冷水开到最大，良久后才发出的叹息被掩盖在水声之下。
    因为休息不足，晏丞的太阳穴隐隐刺痛，他将双手伸到水龙头下方，试图用寒冷刺激自己，手掌一翻，他又看见了掌心的那颗红色的，像痣一样的印迹。
    晏丞皱了皱眉，用大拇指去用力擦拭，又打了泡沫用力去洗，但掌心被搓得通红发烫，那个印迹也没有
    

 62

    被洗掉。
    晏丞按了按那个位置，又再次去按洗手液，喃喃自语道：“怎么洗不……”
    “啪嗒——”
    “砰——”
    洗手液从洗漱台掉到地上，玻璃底座重重地磕在瓷砖上，登时碎裂开来，溅起了一地的碎片。
    晏丞却无从顾及，他看着自己的手心，相似的话语带出几个飞速闪过的记忆里的画面，最后都缓缓停下，停在他的眼前。
    十二年前，他从小池的床上摸出一只红色的记号笔，当天晚上，小池在洗手间大喊“画上去了就洗不掉了”，出来时右眼下一片通红。
    晏丞低下头，看见被自己用力洗过的地方同样是一片通红。
    最后一块碎片被晏丞抓到手里，如果是他一开始就认错了人，那么以往的调查里，别人口中的池希泽和小时候的小池截然不同的性格也有了解释。
    但他以为只是熊孩子长大了变得沉稳了，又将自己的想象不管不顾地往池希泽身上套。
    晏丞恍惚了一瞬，忽而想起自己居然还曾经旁敲侧击地跟池希烨求证，从池希烨那里勉强得来一句“有时候挺活泼”，就将它当作所有的真实。
    但他好像从头到尾都错了。
    就是因为他认错了人，所以后来，他才会越和池希烨相处，越觉得池希烨和他记忆里的小池无限接近。
    晏丞晃了晃，转头看见架子上牛奶味的沐浴乳，又想起池希烨来的第一天，还跟他强调过自己喜欢这个味道，但当时他觉得池希烨就是小池嘴里“不喜欢这个味道的家人”，连一丝余地都没有给池希烨留，强硬地提出让池希烨换个新的。
    碎片一旦握到手里，记忆的阀门也因此打开，纷乱的画面全部涌到晏丞面前，又想潮水一样退去，只留下相关的片段。
    还有他第一次给池希烨热牛奶，池希烨接过牛奶一脸惊喜，说“我以为先生知道呢”，说“我小时候……”，只是池希烨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安打断了。
    池希烨当时想说什么？又以为他知道什么，知道他小时候睡觉前一定要喝牛奶的习惯吗？
    晏丞这时候才发觉，池希烨从来没有在喜好上撒过谎，很多次发现真相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只要他用一点心，再多问一两句，或许所有事情都会得到解答。
    真的是我弄错人了吗？晏丞又忍不住想，但是小池明明说他是Alpha，池希烨却是个Omega啊？
    旧的疑问解决，新的疑问又再次出现，如同晏丞无法挣脱的茧。
    晏丞第一时间就想打电话去查，却想起和池希烨约好的那个承诺。
    他不由得顿了一下，他已经食言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再食言第二次，通往真相的路被他自己的封死了。
    但晏丞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问他：“小池到底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个声音说：“不管小池是谁，你喜欢的都是池希烨啊。”
    还没等晏丞感到一点释然，那个声音又说：“而且不管是谁，你都永远错过了。”
    晏丞的手一脱力，手腕重重地磕到洗漱台上。
    是啊……
    他合上眼，在心里喃喃道：我都错过了……
    错过了最好的时间，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也错过了最好的人。
    正文 第53章
    手术前一天，晏丞要提前入院，他一早就出了门，独自开车往城外走，车后座放着一束提前订好的花和一个保温杯。
    他没有开导航，这条路在这几年里他独自开车走过无数回，路线早已熟记于心。他每次踏上这条路，每次的心情都几近相同，怀念又寂寞，唯独这次不同，所有情绪都像收束进了黑洞，他的心里一片空白，只余下几分恼人的急切。
    晏丞知道走这一趟并不会得出什么答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去走这最后一趟。
    在傅榕点醒他之后，他便越想越明白，在还没遇到池希烨之前，他心里的影子只有十二年前的那个小池，和长大后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他后来思念过的池希泽，也不过只像是一个符号的具象化，承托了他所有未寄出的情感。
    再往后他和池希烨相遇，只一眼，池希烨就轻易地摄了他的所有心神魂魄，自此，他真正喜欢上的人，也只有池希烨一个。
    只是他懂得太迟，那个应该听见这些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然而有始必定要有终，他这件事做得烂，就像池希烨说过的，不管是池希烨还是池希泽，他谁都对不住，他往后要用一生去弥补，但在弥补之前，他要先去池希泽的墓前，对这多年来的打扰说句对不起。
    晏丞依旧穿着皮鞋，他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手上抱着鲜花，另一只手拿着保温杯，最开始步伐沉重，却在沿着朝上延伸的台阶一点点往上走时，脚步也一点点变得轻松下来。
    今天的太阳很好，透过繁茂的枝叶落下明亮的光圈，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不多时晏丞后背便被晒出一身薄汗。
    晏丞每个工作日都会照常去公司，在这时却有一种许久没有看见过外面的世界的错觉，好像感官被封闭了太久，连太阳都是久违，最后留在他印象里的，是医院里看见的那场暴风雨。
    晏丞脚步一顿，熟门熟路地右拐，甚至都不用细看，最后停在了一座干净的墓碑之前。
    他半跪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将墓碑细细擦了一遍，又将前面的尘灰拂走，才将洁白的花束摆到墓碑前。
    晏丞将花束摆放整齐，定定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池希泽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有点害羞的笑容，好像有点不习惯暴露在镜头之下，整个人的气质都十分内敛，和池希烨截然不同。
    晏丞看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苦笑，拧开保温杯给池希泽倒了一杯牛奶，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他，却还是问道：“你喜欢喝牛奶吗？当初喜欢喝牛奶的……是你吗？”
    今天气温高，连风都是暖的，旁边的树叶随着风的轨迹落下一片绿叶，飘荡着落到杯里，荡开一边乳白色的涟漪。
    晏丞看着那片落叶走了一下神，最后还是没有把叶子捞起来。
    他单膝跪得累了，干脆半曲着膝盖坐到地上，“希泽，我来看过你很多次了，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63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来之前他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在池希泽的墓前说，结果来了之后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年来我打扰了你这么多次，你可能也嫌烦了。”晏丞笑了笑，终于开口道：“对不起，我一直把自己的幻想强加在你身上，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你是个怎么样的人，莽莽撞撞，反而伤害了别人。”
    晏丞抬了一下头，恰巧有一片白云飘过，替他挡了刺眼的光。
    “希泽，我喜欢上池希烨了。”晏丞拍拍裤子站起身来，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却好像卸下了一身重担，从池希烨离开以来一直压在身上的乌云终于被阳光驱散。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剪裁良好的定制西装完美地贴合着他优秀的身形，细碎的阳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一瞬间好看得不像凡人：“我不知道小时候的小池究竟是谁，但没关系了，我爱的就是现在的池希烨，所以没关系了。”
    晏丞转身想走，却在迈出一步后和人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同时退后一步，被晏丞撞上的人率先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走神，没看见有人。”
    “没事。”晏丞下意识地扫了对方，是个男生，看起来和池希烨差不多大，身形挺拔，嘴角天生上翘，看起来很讨喜，气质也很温柔，脖子上没有戴防标记环，应该是个Beta或者被标记了的Omega。
    晏丞对陌生人不太感兴趣，点了下头后就想离开，没想到对方先开口把他喊住：“你是来看希泽的吗？你是他的朋友？”
    晏丞又看了对方一眼，跳过后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只说：“嗯，来看看他。”
    “哦……”那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弯腰把自己的花放下一边说：“我之前在国外，很久没来了，第一次见到你，原来希泽还有你这样的朋友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一停，疑惑地问道：“这个牛奶是你带来的吗？希泽乳糖不耐，从来不喝牛奶的。”
    晏丞猛地低头，看见对方因为弯腰低头而露出的后颈正中央有一个小型盆栽的刺青，好像盖住了某个小疤痕，但他没空在意，只顾着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那个人站起来后回头看了看晏丞，好像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晏丞的反应这么大，解释道：“希泽喝不了牛奶，从小就不喝，池家只有小池爱喝牛奶啊。”
    那个人奇怪地问：“你不是希烨的朋友吗？你怎么不知道？”
    “我……”晏丞听见“小池”这个名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愣在原地。
    他以为没关系了，甚至刚刚还对着池希泽说以前的小池是谁都没关系了，却在事实缓缓展开、全部摊开在他眼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心脏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晏丞死死地盯着对方看，过了很久才颤抖着声音问：“小池……小池小时候跟我说过他是Alpha，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啊？什么？”晏丞的问话来得突然，又没头没尾的，那个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你说他们小时候分化结果调转了的事情啊？”
    晏丞脸色苍白地复述道：“分化结果调转？”
    “是啊。”那个人想了想，说：“十岁那年做分化检测嘛，不知道是在哪一步弄错了，小池和希泽的分化结果就调转了，两年后才发现的，所以小池跟你说他是Alpha，应该是还没发现调转的时候？”
    “对……对……”晏丞眼睛失了一下神，“那年他刚好十岁……”
    “嗯嗯，那就是了。”那个人点点头，没有在意晏丞仿佛失了魂一样的表情，擦着晏丞的肩膀走过，“我先走啦，再见。”
    晏丞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离开了，他的呼吸只要一重，心脏就会抽疼，但如果他不用力呼吸，就会喘不上气。
    晏丞抓着自己的胸口的衣服，急促地呼吸几声后，突然想起池希烨在提出离婚后，还特意问过他和池希泽的往事。
    那个时候，池希烨其实已经意识到他认错人了吧？
    池希烨在车里听完他心心念念的过往后，露出的那个怅然若失的表情清晰地浮现在晏丞的脑海里。
    池希烨早就知道他认错人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他认错，然后自己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晏丞眼眶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池希烨什么都知道……
    那么池希烨听着他用那样怀念的语气说起池希泽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池希烨知道他嘴里的小池其实就是自己，却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池希泽放在心里好几年，又是什么心情？
    他甚至……他甚至……
    晏丞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息之后终于落了下来。
    他甚至剥夺了池希烨对那个沐浴乳的味道的喜欢。
    但那明明是属于池希烨的。
    他从头到尾都只喜欢过池希烨，从小时候到长大，池希烨都该是他世界里的唯一一个主角。
    但是他都干了什么……
    他认错了人，寄托错了想念，又糊涂不清拿真正爱的人当了一个影子的替身……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往池希烨的心上插刀。
    池希烨要有多难过，要伤得有多重，才会丢下那三年半的喜欢，走得狠绝，再也不回头？
    晏丞站在阳光下，却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心脏彻底空了一块。
    “喂？”刚刚撞上晏丞的男生一边下楼梯一边拨通电话，脚步十分轻快，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小池？我刚去看完希泽，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思清哥？”池希烨意外的声音从电话那边穿来，“你怎么回国了？不是说好我到了去找你吗？”
    奚思清轻轻地笑了笑，“不放心你，我也很久没去看希泽了，就干脆回来一趟，到时候再跟你一起飞回去。”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呀……”池希烨给奚思清报了文玉泽的地址，“我现在在这里住着呢，哥你直接过来吧。”
    奚思清说：“好，那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嗯嗯。”池希烨说：“路上小心。”
    奚思清在墓园外打了个出租车，余光扫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微微翘起嘴角，跟司机报了目的地
    

 64

    后就闭上了眼睛。
    池希烨最近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他把池希烨当亲生弟弟来疼，自然也心疼得厉害。
    在池希泽的墓前遇到晏丞是他的意料之外，命运就像是一个圈，既然池希烨对着晏丞说不出小时候相遇的事情，那就由他来说。
    奚思清摸了摸后颈的刺青，他知道挖腺体的痛，他没想到池希烨也要受一次这样的苦楚，既然这苦果有主，他就要将刀口调转，替池希烨插回去。
    正文 第54章
    池希泽当时离开得突然，奚思清把一切处理完，后脚就出了国，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算来也和墨城阔别了三年了。
    他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发现这三年来墨城竟没有改变多少，到处都是他和池希泽当初相伴走过的影子。
    奚思清不想再看，把头转回去闭上了眼睛，等到了目的地后给池希烨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就看见池希烨冲着他的方向远远跑过来。
    奚思清笑了笑，朝着池希烨张开手臂，池希烨就跟小炮弹一样一头栽进他的怀里，奚思清往后倒了几步才站稳，抱了池希烨一会儿后松开，撩了一把池希烨因为奔跑汗湿的头发，“跑这么快干什么？”
    “思清哥！”池希烨跟只小狗似的抱着奚思清不放松，额头贴着奚思清的肩膀蹭了蹭，把自己的汗全部蹭到奚思清的衣服上后才慢悠悠地说：“哥，我好想你啊。”
    奚思清哭笑不得地捻了捻自己肩膀上湿了一块布料，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捏住池希烨的鼻尖不放，“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啊？”
    “哥！哥！”池希烨喘不上气，挣扎了两下后黏黏糊糊地说：“敷吸不上来了！快松开！”
    奚思清这才把手松开，轻轻点了一下池希烨红红的鼻尖，“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现在住得怎么样？”
    “嗯嗯。”池希烨点了点头，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沉默了半秒后突然扑到奚思清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对方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却一开口就是软软的哭腔：“思清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奚思清温柔地摸了摸池希烨的后背，没有说话。
    池希烨又说：“之后再也没有人捏过我的鼻子了。”
    奚思清的手顿了顿，转了个方向摸上池希烨的头，轻声道：“小池，对不起……我当时没想到，我走了你就是一个人了……”
    池希烨摇了摇头，小小声地说：“思清哥，是我对不起你们才对，如果不是我——”
    “好了。”奚思清握住池希烨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让池希烨的脸露了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帮池希烨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语气很温柔，又带着不可反驳的气势：“小池，希泽替你去上课，然后遇到车祸这件事，谁都不想的，这只是意外，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和希泽都不会怪你的，你也不能再怪自己。”
    奚思清牵着池希烨的手，朝着池希烨来的方向走，“你一个人撑得很辛苦了，现在我回来了，你还是哥哥的小孩，所以不要一个人强撑了，好吗？”
    奚思清说：“我不认识路，你真的不带路吗？”
    池希烨乖乖地指路，和奚思清等电梯的时候突然说：“哥，挖腺体真的好痛。”
    奚思清回他：“嗯。”
    池希烨从晏丞家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决断都是自己做的，他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也不敢对着文玉泽说苦，他只能一个人强撑着，假装自己一点也不痛，假装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潇洒又自在，不受任何影响。
    他连在梦里都不敢哭出声，怕一旦展现出自己的软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趁虚而入。
    他甚至是在手术后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才敢告知奚思清来龙去脉。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奚思清居然会特意飞回来。
    奚思清比他和池希泽要大上几岁，向来温柔又包容，宠他宠到池希泽暗戳戳地吃醋了无数回，在见到奚思清的那一个瞬间，池希烨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终于敢面对自己的脆弱。
    “但晏丞不要我的时候我也好痛，他一根一根掰开了我的手，那个时候我真的痛到想死，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池希烨抓住奚思清的手，“后来我就知道了，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的时候也觉得好痛啊，我分不清他们和割腺体比，哪个比较痛，”
    电梯到了，奚思清牵着池希烨问：“几楼？”
    等池希烨回答后，奚思清按了按键。
    池希烨问：“哥，你说晏丞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是我不够好吗？”
    电梯到了。
    奚思清又牵着池希烨走出去，问他：“哪一间？”
    池希烨把门打开，文玉泽出门上课去了，屋里没有人。
    池希烨看着奚思清换鞋，等奚思清换好后带着他往客厅走，坐下后又说：“我都听出来晏丞说的小池是我了，为什么他认不出来呢？”
    池希烨说着说着，苦笑了一下，“可能认出来也没用，就算认出来了，他也还是不喜欢我啊……所以我没说，我不想给他徒增压力了……”
    他的笑容维持不到两秒就塌了下来，“我好喜欢好喜欢晏丞，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单方面喜欢他，可以追求他，但他为什么要骗我啊，他表现得那么喜欢我，后来又说那都是假的……我做错什么了吗？”
    奚思清伸手把池希烨抱在怀里，一下接着一下地摸着他紧绷的后背，声音贴在他的耳边，“你没有错，小池，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付出也没有错。”
    奚思清说：“到家了，我也在，哭吧，没关系，哭完就不会再痛了。”
    池希烨抓着奚思清的衣服，强装出来的坚强在奚思清温柔的声音下出现了裂缝，一丝丝一点点地碎裂，崩塌，化作一地碎片。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声痛哭，连同这三年的压力和苦痛，完完整整地发泄了出来。
    池希烨足足哭了一小时，最后哭到不断打着哭嗝，奚思清任劳任怨地给他擦脸喂水，等池希烨好不容易完全平静下来，就看见奚思清身上的衣服被他的眼泪鼻涕，甚至还有口水糊作一团。
    池希烨：“……”
    池希烨对上奚思清戏谑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去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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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找了一套衣服递给奚思清，“哥，我没事了，你去洗个澡吧，衣服脱下来给我，我拿去洗一下。”
    奚思清也不见外，当着池希烨的面把上衣脱了递过去，转头一边调热水一边调侃道：“小池，三年的威力还挺厉害的。”
    池希烨看了奚思清一眼，眼尖地看到奚思清后颈中央的刺青，走过去拂开奚思清的头发摸了摸，“哥，这是……”
    奚思清把头发撩开，让池希烨看得更清楚一点：“没认出来？是我和你哥后来一起种的小盆栽。”
    奚思清耸了耸肩，吐槽道：“你说你哥要土到什么地步才能拿这个东西当定情信物啊，又难养，活又活不久的。”
    池希烨笑了笑，又问：“哥，你摘腺体的时候……痛吗？”
    “打了麻醉，什么感觉都没有。”奚思清说：“麻醉过后肯定痛了吧，但我不记得了，过去太久，早就忘了。”
    “你哥哥不在了，我留着腺体也没什么用，摘了就摘了。”奚思清摸了摸池希烨的脖子，没摸后颈，摸的是颈侧，“小池，你将来也会忘掉的。”
    池希烨点点头，看着奚思清被刺青掩盖住的疤痕，突然说：“哥，我过去之后想和你读同一个专业，可以吗？”
    奚思清不太意外池希烨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点点头，“当然可以，我早就猜到了。”
    文玉泽回来的时候，池希烨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毛巾包着冰块敷眼睛——他哭得太惨了，眼睛又红又肿，摸着还有点痛。
    “回来了？”池希烨把毛巾挪开了一点，斜着一只眼睛看向文玉泽：“忘记跟你说了，今天——”
    “小池？”奚思清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被水打湿了，水珠沿着脖子滚进衣服里，他手上拿着浴巾，问道：“浴巾挂哪里？”
    文玉泽左看看右看看，沉默了两秒后突然惊叹道：“小池，你这么快就找到新男朋友了？”
    “……”池希烨无语，“男什么朋友！他是我哥！”
    文玉泽宕了一下机，“你哥？”
    奚思清对着文玉泽眨眨眼，“你好，我叫奚思清，是小池的……”他犹豫了一下，笑道：“嫂子。”
    文玉泽下意识道：“嫂子好。”
    池希烨：“……”
    刚好人多，池希烨让文玉泽点了火锅的外卖，三个人凑在火锅边等汤底烧开。
    在热雾渐渐漫起的同一时间，晏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晏丞做手术这件事没有告知任何人，却在进医院前把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他以池希烨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一旦手术失败，他手上的财产将会全部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基金会，一半留给傅榕，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傅榕帮他把基金会打理好，并且帮他把计划全部走完。
    他在得知池希烨去世后，又去调查了很多关于摘腺体的事情，血淋淋的数据触目惊心，他忍不住想，如果这个手术早就合理合法地推广，池希烨是不是就不会为此付出生命了？
    晏丞最开始的想法是自私的，却在一个个案例摊开在眼前时，想法不动声色地改变了。
    池希烨曾经对他说过，他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如果池希烨还在，晏丞想，他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腺体的存在与否，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第二性别决定。
    他要让更多的人有安全选择的权力。
    晏丞在病床上微微合上眼，静静等待明天手术的结局。
    正文 第55章
    手术前晏丞接受了半身麻醉，药劲没全麻那么厉害，会让人保持清醒。
    但是这场手术过于特别——针对的是最敏感且脆弱的腺体，就像要在一个人清醒的情况下对着他最重要的命门动手。
    Alpha天性习惯处在主导地位，Alpha的腺体又是能力的彰显，为了避免Alpha因为被控制、接触腺体而出现应激，无法控制地爆发信息素的情况，院长还是事先让晏丞吸入了一点麻醉药，想让他陷入昏睡状态。
    但是Alpha的神经本身就比别的性别要强韧一些，再加上晏丞本身就是一个警惕心很强的人，自幼的经历也让他习惯性地保持着清醒，导致现在即使吸入了麻醉，在药物的作用下却还维持着半清醒的状态。
    他被推进手术室时还半睁着眼睛，思维有点浑沌迟缓，却也还算清晰，身体不能动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医生和护士推着床走，车轮子滚过地板发出骨碌碌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旋，天花板上一盏盏冷白的灯光从他的眼里闪过，在半睁半闭的眼里形成各种诡异的形状。
    很奇怪的是，晏丞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紧张。
    他好像只是去赴一场约，他跟池希烨的约——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穿过类似的长廊，看过同样惨白的灯光。
    晏丞就这么半睁着眼，药劲总算上来了一点。
    他觉得脑子有点迟钝，浑浑噩噩地想，当时池希烨是不是也有点冷，有点想陷入沉睡。
    他当时会害怕吗？到最后有没有后悔？
    应该没有吧，池希烨是个从来都不会后退的人。
    晏丞的脑海里有许许多多的想法在打架，最后在手术室里被翻转了身体抬上手术台时，他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手术时他的身体没有知觉，却还能听见医生和护士的交谈声，甚至能听见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肤，鲜血涌出来的声音。
    晏丞后知后觉地想，他可能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感到这么惬意？
    他光是听都能听出这场手术的棘手程度有多大，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挑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丞听见了手术完成的声音，身体稍稍一松，终于陷入了沉睡。
    晏丞动了动沉重的身体，撑着眼皮睁开眼睛后，先是对着一室黑暗的寂静沉默了许久。
    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但他久久没有等来术前院长语重心长提到过的那个排异期，也无法散发理应已经融合了的信息素。
    后颈最初还会发热胀痛，仿佛有神经在里面不停地疯狂地跳动，连带着整片后脑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和晕眩，但现在连那些症状都统统消失，后颈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在Alpha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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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功能影响下快速愈合，就快连痕迹都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晏丞还能摸到多出来的腺体在原本平坦的后颈处突了起来，他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只是自己做了一场长久的梦而已。
    晏丞撑着床面坐起来，觉得肩部发沉，脖子酸痛，额头也有点热，动作一大眼前就黑了一下，昏昏沉沉的，有点像发烧的感觉。
    他把脚踩在地面上，身体刚离开床，膝盖就支撑不住地一软，整个人往前一扑，狠狠地跪倒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晏丞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他的力气好像瞬间全都消失了，连最简单的撑起手臂都做不到，整个人蜷缩在地面上，下腹开始窜起一波接着一波的热度，丝绸面料的深蓝睡裤被撑起一个吓人的弧度，几瞬之间被沾湿，深蓝色变得近乎黑色。
    下腹的热度是几乎要把人烧成灰烬的高温，晏丞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喘|声，连鼻息都是滚烫的。
    晏丞被突如其来的高热锤了一下大脑，迷茫散去后，他一边觉得身上难受，一边露出了个期待已久的笑容，笑容出现在因为难耐儿扭曲的脸上极其不合时宜，在黑暗里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晏丞咬紧牙关，这一个星期里从没有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就像装满水的气球砰然爆裂，奶糖被掩盖在冰雪下散发出丝丝冷冽又甜腻的味道，盈满了整个空荡的房间，又像找到目标对象一样猛烈地冲向晏丞，将他团团包裹住，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里，沿着血液的流动疯狂流窜。
    “嗯啊——”晏丞像困兽一样躺倒在地面上，眉头紧锁，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烂，却还是忍不住发出濒死般的嘶吼：“小池——”
    他眼睛睁得极大，眼角好像下一秒就要撕裂一样泛着红，手臂肌肉鼓起，手背上全是冒起的青筋，在地上疯狂地抓挠，指甲划过瓷砖发出刺耳的声响，“小池……小池……”
    身体内部有火在烧，又有巨锤在敲，烧红铁棍的在他的身|体|里|面|搅弄，搅得五脏六腑燃烧着破碎，搅得他整个身体都发疼，一直在颤抖着发汗。
    他浑身上下都在不满地叫嚣，想要那个会软软笑着的人跟他拥抱，跟他肌肤相贴，他想要闻到那个甜蜜却不腻人的奶糖味的信息素，想要那个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他、安抚他。
    身体完全不受晏丞的控制，他像一只丧家之犬在地上疯狂地打滚爬动，眼泪停不下来地往下掉，很快就将他的衣领全部濡湿。
    除了情不自禁发出的惨烈的嘶吼以外，晏丞嘴里能吐出的话语就只剩下乞求：“小池……小池……”
    他好不容易爬出了自己的房间，眼里只能看见池希烨紧闭的房门：“小池……看看我……你在哪里……求求你……”
    无论他怎么努力向前爬，池希烨的房门在他眼里依旧遥不可及，他的身体剧痛，只渴望着池希烨的味道和声音，但无论他怎么求，都没有人回应。
    求而不得的痛苦终于让晏丞承受不住，他软弱地痛哭出声：“救救我，小池……”
    晏丞哭喊道：“求求你……抱抱我……我好想要你啊……”
    晏丞看起来毫无理智和形象地在地上翻滚，露出最丑陋软弱的一面，但实际上，他的思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清晰。
    他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冷眼旁观自己的丑态，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的同时，心脏疼痛得无以复加。
    原来发情期这么痛苦吗？
    晏丞的眼睛被眼泪蒙住，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在心里迷茫地想：在池希烨这么痛苦的时候，他都干了些什么？
    晏丞听见自己含含糊糊地乞求着、喊着池希烨的名字，仿佛身体和灵魂一分为二，身体在为自己痛苦，灵魂却跨过遥远的时间，终于懂了池希烨当时的痛楚。
    他现在这样渴求着对方的抚慰，所有的脆弱都在这个时候集中爆发，就像当时池希烨也在同样地渴求着他，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如数奉上，用所有信任去换一场有去无回。
    但他当时丢下了池希烨。
    他那么冷漠，连一片衣角都不给池希烨留下，永远地关上了那扇两个人之间的门。
    晏丞还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着，指尖在冰冷的地上磨出一道道血痕，哭着喊一个永远都不会得到回应的名字。
    他说：“小池……求求你……”
    当时池希烨也说：“先生……求求你……”
    晏丞在心里冷漠地想：他活该自己孤独地走过这个地狱，硬生生地熬过这场生不如死的发|情期。
    正文 第56章
    晏丞最后晕倒在了池希烨的门前，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他浑身酸痛，衣服被汗湿后又风干，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晏丞的手指上全是细小的伤口，膝盖和肩膀被撞出一块块青紫，稍微动一动都痛得厉害。
    但他好像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有脚步稍微显得蹒跚。他默默走回房间里拿了套全新的衣服，又走进浴室去洗澡。
    晏丞抓紧漫长的发|情期中不太长的缓冲时间清理了一下自己，又吃了一点提前备好的食物补充血糖，又快速审查了一下有没有需要处理的工作，做好一切准备后打算在下一波热潮来临之前躺回床上，却在上楼时脚步一顿。
    在发|情期间显得尤为遥远的那扇门，现在不过只需要几步的距离就可以到达。
    晏丞看着池希烨紧闭的房门移不开双眼，即使内心在疯狂地喊着不要过去，不要去打扰最后一片净土，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脚自动标记了目的地，脚步一点点迈开。
    他径直路过了自己的房间，走向池希烨的房间。
    晏丞按下门把的手有点迟疑，又带着些急不可耐的味道，他一点点推开房门，心脏狂跳，恍惚间觉得这个场面和池希烨发|情期时，他推开房门时如出一辙。
    但里面已经没有那个倒在地上，哭红了脸向他求救的人了。
    池希烨的房间在他走后还保留着原样，连被子都没有叠起来，乱糟糟地堆积在床尾，好像池希烨只是踢开被子起床后出了个门，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像往常一样趴在书桌前玩手机，或者躺回床上睡懒觉。
    晏丞停留在池希烨房间的门口，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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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里早就没有池希烨的味道了，但他却好像能够捕捉到早已飘散的甜味，在一瞬间整个人的精神都松懈下来，身体深处渐渐涌起和昨晚如出一辙的渴望。
    不够，还不够。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渴望在晏丞的脑海里叫嚣着：这还远远不够，他要更多池希烨的气味。
    他要那股气味将他包围，在他的身体里萦绕流动，他急切地需要池希烨的信息素的安抚。
    晏丞的手又开始发抖了，后颈处有热度一点点升起，他的大脑再次昏沉起来。
    第二波发情期气势汹汹地赶来，晏丞捉住最后的力气，只来得及打开池希烨的衣柜，将对方的衣服一股脑地抱到床上，就像Omega筑巢一样。
    等衣服放完，晏丞的行为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
    他用极没有安全感又极其依赖的姿势将自己埋进池希烨的衣服里，脸枕着池希烨的枕头，鼻子在上面一拱一拱的，不断汲取着池希烨残留下来的微小的气息，身体不断蠕动，腰部发力，在池希烨的床单上不停扑腾，像岸边搁浅了渴望着水的鱼。
    “小池……小池……”晏丞的双眼渐渐发红，喉咙发痒发涩，“小池……抱抱我……”
    “小池……我好想你……”他疯狂地将自己挤进衣服堆里，呜咽出声：“小池……你看看我啊……”
    就像是计算好的一样，在池希烨葬礼前一天，晏丞的发|情期终于彻底结束了。
    他的发|情期维持了十天，十天过去后，晏丞整个人瘦了一圈，往常尺寸正正好的西装穿在身上都显得有点空荡。
    他为了葬礼特意定制了一套全黑的西装，现在尺码已经来不及改了，晏丞无所谓地将西装挂在房间里，再次跟殡葬公司的负责人确认了明天的流程后，眼神沉沉地看着那抹黑色发呆。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全然不知掩在窗帘外的天色变换，直到手机闹钟响起提醒他到了出发的时间，晏丞才站起身来，拿起西装往自己身上套。
    葬礼的时间定在早上十点半，但这场葬礼很特别，没有棺材，也没有遗体，更没有入葬仪式。
    池希烨的墓碑早就已经立好了，立碑人是晏丞以池希烨丈夫的身份立的，晏丞还没到场，墓碑前就已经站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傅榕看在不远处看着人头涌动，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这场葬礼好像和半年多前的婚礼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场地换了、主旨换了，但主角依旧是晏丞和池希烨，就连来的看客都是同一批。
    甚至那些外貌漂亮的Omega和他们的家族，打的主意都和半年多前一模一样。
    但那时候是相遇，这时候是送别。
    晏丞出现时，人群迅速分开在两边站好，纷纷低着头做出一副悲戚的样子。
    晏丞目不斜视，毫不在乎他们的装模作样，直直地看着墓碑上池希烨带笑的脸，脚步沉重地一步步走近。
    随着他脚步的前进，身上的奶糖和冰雪交融的信息素也一点点散发开来，等到晏丞站定，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标记意味强烈的味道。
    大家脸色诧异，却还是不敢抬头，只有傅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晏丞看。
    晏丞和傅榕的眼神在空中交接了一瞬，晏丞挑了一下嘴角，很快又湮没下去。
    晏丞单膝跪下给池希烨送上了一束鲜花，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后才站起身来，背对着所有人开口问道：“都闻到了吗？”
    没有人敢回答。
    晏丞也并不准备等待回答，他看着冷冰冰的墓碑，温声道：“不管池希烨在哪里，他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Omega，唯一的妻子。”
    晏丞却不知道，他嘴里的Omega这时正站在人潮汹涌的机场，和朋友聊起了他。
    “烨烨，今天就是你的……”文玉泽话说到一半觉得有点不吉利，赶紧把话截住，“你说晏丞会怎么弄啊？”
    “葬礼？”池希烨笑了笑，“我管他怎么弄啊，我活得好好的呢。”
    文玉泽又说：“对啊，你什么都没给他留下，他葬什么啊？”
    话刚说完，文玉泽一拍脑袋，“不会吧！他会不会葬掉你的腺体啊！”
    池希烨挑了一下眉毛，“葬什么都行，就当是葬掉我的三年多来的一片痴心妄想吧。”
    池希烨挽着奚思清的胳膊，笑得十分畅快：“葬完就没了，我要去开展完美新生活了！”
    奚思清温柔地拍了拍池希烨的头，亮起腕表看了一眼，说：“好了，我们该过安检了。”
    他笑着朝向文玉泽，“玉泽，有空来找我们玩。”
    文玉泽点点头，看向池希烨的瞬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他扁了扁嘴，上前紧紧抱住池希烨：“烨烨，我会想你的。”
    池希烨用力抱紧了文玉泽两秒后才松开，“哭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等我落地就给你发消息。”
    “还要给我打视频！”文玉泽说着倒退了两步，朝着池希烨和奚思清挥挥手，“走吧，我看着你们进去。”
    池希烨转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十分潇洒地和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走向自己全新的人生。
    飞机起飞的时候，葬礼也结束了。
    人群尽数散去，晏丞独自立在墓碑前，他瘦了很多，空荡的西装在微风下摇晃着。
    晏丞说：“我好想你啊，小池。”
    随着晏丞话音的落下，池希烨突然出现在墓碑旁，“先生？”
    池希烨问：“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为什么还要想我呀？”
    晏丞看着池希烨久久没有说话，脸上明明在笑，眼里却写满了悲伤。
    他虽然看着池希烨，但手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块冰凉的墓碑，很久之后才点点头，“对，你一直都在……”
    他侧过头不再看池希烨，只看着墓碑上的字，良久后叹了口气：“但我不能再把你锁在我身边了，小池。”
    池希烨歪了歪头，看起来不太理解。
    晏丞闭上眼睛，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地挤出来，“走吧，小池……我已经可以接受了，不用再陪着我了……”
    晏丞说：“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太阳从云层里跃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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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晏丞缓缓张开双眼，眼前已经没有了池希烨的幻象。
    从今天开始，就彻彻底底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正文 第57章
    四年后，D国。
    D国刚入春，冬天的寒意还没完全散尽，又被淅淅沥沥的雨水缠绕住，从屋檐滴滴点点地落下。
    池希烨穿着一袭米色轻薄风衣，长度到小腿，随着池希烨三两步跨下楼梯的动作在身后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手上挂着一把透明长伞，站在门廊前手腕轻轻一抖，伞面展开，屋檐上悬挂了许久的水滴落下来，刚好在透明的伞面上砸开一朵好看的水花。
    池希烨刚要迈步出去，余光看见一个身影也恰好转进门廊，他转头一看，连忙打招呼道：“思清哥！你怎么来这边了？”
    奚思清穿着黑色的风衣，和池希烨身上那件的样式一模一样，是同一款的不同颜色。
    池希烨自己撑了这些年，来了D国后适应了一段时期，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生活上终于做起了甩手大王，像以前一样依赖起了哥哥。
    他和奚思清刚好身形相仿，奚思清就给自己买衣服的时候顺便换个色也给池希烨捎带上一套，现在池希烨衣柜里有一半衣服都是奚思清给添置的。
    一边走向池希烨一边说：“来找你，你电话打不通，风风火火地急着干什么呢？”
    池希烨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把刚打开的雨伞收回来，又把黑屏了的手机亮给奚思清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揉了揉鼻子说：“急着回家收快递呢……燕安从国内给我寄了快递，今天到了。”
    奚思清听见燕安这个名字后忍不住挑了挑眉，“他给你寄什么好东西了？让你这么急着去收？”
    池希烨抬起手来在奚思清面前挥了挥，好像要打散奚思清脸上的八卦，“不是！前段时间我们不是一起开导过一个想离婚又不敢的Omega嘛，他标记清除手术已经做好了，燕安去看了他，听说他给我写了封信，燕安就帮我收了，和小礼物一起寄过来了！”
    奚思清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问：“你和燕安都认识三年了，就没有别的想法？你都不对他感到好奇的吗？”
    池希烨说：“那他也没问过我的情况呀，我们就是普通网友！”
    “哦？”奚思清凑近了一些，发音清晰地重复道：“普通网友？”
    “呃……比普通网友要投契很多的网友。”池希烨扯开话题问：“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奚思清看着池希烨蠢蠢欲动，一副急着往外跑的样子，体贴道：“算了，你回家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他指了指池希烨手上拿着的手机，提醒道：“记得充电，我怕我又白跑一趟。”
    池希烨讨好地朝奚思清笑了笑，站直身子敬了个礼，“收到！明天一定什么都不干，就等您的指示！”
    “不要瞎贫嘴了。”奚思清拍了池希烨一下，“回去路上小心点，不要莽莽撞撞的，看路啊。”
    “好！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小心看路！”池希烨重新打开雨伞，脚步轻快地踏进雨里，刚好踩到一个小水洼上，混着黑泥的雨水往上一溅，刚巧溅到米白色的衣摆上，留下难看的污迹。
    刚刚承诺完小心看路的池希烨：“……”
    池希烨一转头，发现奚思清无语地看着他，赶紧尴尬地笑了笑，“失误失误，回去就洗干净，思清哥拜拜！”
    “小屁孩……”奚思清没眼看了，抬手赶池希烨走：“走吧走吧，衣服送干洗，你别自己洗了！”
    池希烨比了个了解的手势，转头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奚思清看着池希烨踩完一个水坑踩另一个水坑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池希烨小时候也是这样。
    他和池希泽会乖乖地穿着一身雨衣雨鞋，只有池希烨打着一把透明的小雨伞，快快乐乐地踩水坑，溅自己一身泥点子就算了，还要故意在他们两个身边踩，弄得三个人都脏兮兮的还不算，路过树边还要踹一脚，把凝聚在树叶上的雨水全部踹下来，把三个人一起浇透。
    从小就是个小混蛋。
    奚思清打开伞，重新走进雨里。
    现在又做回小混蛋……也不错。
    池希烨跑回家收了快递，站在玄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先把快递拆开了。
    快递里面有一个防水文件袋，里面装的是Omega给他写的信，还有一个小包裹，是Omega自己打的围巾。
    D国这个天气已经不适合戴围巾了，但池希烨还是美滋滋地将围巾绕上脖子，把文件袋放到玄关旁边的鞋柜上，才把自己全是泥点的马丁靴脱了，拿着文件袋走进客厅放下，又把围巾挂到衣帽间里，将自己的风衣脱了放到脏衣篓里。
    他路过自己房间的时候给手机充上电，把电脑拿到客厅里，开机后迫不及待地登陆上账号，点开最上面的一个黑色头像的对话框，快速打字道：燕安，我收到快递了！谢谢你！
    燕安人在国内，这时候应该是半夜，但他还是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燕安：收到就好。
    安：你怎么还没睡？
    燕安：处理点事情，快了。
    安：那你早点睡啊，总熬夜对身体不好，要注意身体。
    燕安：知道，你也是。
    燕安：信看了？
    安：还没有！刚到家不久，先给你发消息了。
    燕安：嗯，你看看吧。
    燕安：他状态不错，说让我给你发张照片。
    燕安：[图片]
    池希烨点开燕安发过来的照片，发现是一张他拍。
    Omega穿着病服坐在床上，脸色有点苍白，但眼睛很亮，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笑得十分灿烂。
    池希烨也忍不住笑了笑，鼻子微微一算。
    他记得这个Omega最初在网站上求助的样子，因为丈夫长期的家暴，整个人都憔悴难看，脸颊瘦到有点凹陷，露在外面的皮肤可以看到虐打的痕迹。
    Omega想要逃离，但他早就被丈夫标记，一是觉得被标记的Omega无处可逃，二是不自觉臣服标记他的Alpha，除了肉体的疼痛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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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更让他煎熬的是心里矛盾的挣扎。
    池希烨和燕安一起花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将Omega从那个世界里带了出来，而现实里的手术安排事项，都是燕安负责的。
    池希烨将照片保存下来，跟燕安说：谢谢。
    燕安：谢什么？
    安：谢谢你拍的这个照片，这就是我一直往前走的动力。
    燕安：不用谢。
    燕安那边正在输入了很久，省略号一直在跳动，几近一分钟后才变成了文字。
    燕安：我应该的。
    燕安：没办法弥补，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池希烨心里一跳，随即安慰道：燕安，不要耿耿于怀了。
    燕安：知道。
    燕安：我睡了。
    安：好。
    池希烨将电脑合上，打开桌面上的防水文件袋时，突然想起了他和燕安刚认识的过往。
    奚思清不止一次调侃他和燕安的关系，但池希烨比谁都清楚，他和燕安真的只是比较默契的网友而已。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不敢提起的人，放在心里最深处，稍稍碰到就会疼痛难忍。
    或许是因此才惺惺相惜，聊以慰藉。
    正文 第58章
    池希烨和燕安认识是在两年半之前。
    三年前，国内一直沉在最底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从不会放在明面上提起、只能在黑诊所里偷偷进行的、用生命赌一场余生的标记消除手术和腺体摘除手术被越来越多人提及和讨论，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破开千军，悄然无息地将一直笼罩在手术之上的乌云驱散，将它们推到所有人面前。
    在舆论的最高峰，有匿名者贴出血淋淋的数据和事例，将更多不为人知的惨痛过往全部拍到群众的脸上，在平权组织的推波助澜下，手术理应合法的言论占据了舆论的最高点。
    国内医学大拿也顺水推舟一般纷纷站出来发声，再加上某个匿名基金会豪掷千金，一切展开得沉默又迅速，在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手术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推广。
    那时候池希烨才刚到D一年，在奚思清的帮助下考进了奚思清正研究生就读的大学里，大一的课程很紧迫，他埋头学习得昏天暗地，再次抬起头时，才发现国内不知不觉变了天。
    半年后，国内出现了一个专门针对Omega的求助论坛，论坛十分正规，看得出来是有人花了大心思和大价钱创建、且一直好好地管理和运营的的。
    随着手术的大力推动，不少Omega都蠢蠢欲动，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迈不出、或者说是无法迈出最重要的一步，因此，在论坛里求助的Omega也越来越多。
    池希烨是从奚思清那里知道这个论坛的。
    奚思清是个很温柔又坚定的人，池希泽去世后，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毫不犹豫地往前走着、过着自己的人生。他在初期就成为了论坛里的自愿者，在论坛里帮助过不少Omega。
    池希烨认真观察了论坛几天，确定这个论坛的本心真的是为了让Omega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后，毫不犹豫地申请成为了论坛里的一名志愿者。
    现实里他或许做不了什么，但最起码他可以最大限度地给求助的Omega一些心理支撑——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从黑诊所里摘掉腺体走出来的Omega，而且他学的社科就是专门针对这方面的。
    论坛里的自愿者也大多数都是Omega，受自小的教育所困，Omega们都比较温柔而和善，论坛里随处可见温言细语安抚求助者的自愿者，但很多时候，温和的安抚并不能起到作用，池希烨就是在这个时候留意到燕安的。
    如果是大多数的自愿者是和风细雨，那燕安就是狂风暴雨。
    他的话少，甚至懒得披上用于伪装的形容词，却往往一针见血，将求助者拎到暴雨下接受风吹雨打，在痛苦中找到真正的答案。
    燕安给人的感觉十分冷硬，不太像Omega，却像一个现实世界里处在高位的Alpha。
    在论坛里看到燕安的时候，池希烨脑海里第一秒浮现的形象是晏丞，而且燕安这个名字，很难让池希烨不去联想晏丞。
    池希烨说不清楚自己怀着的是怎么样的心思，他在论坛里加上了燕安的好友，想去确认这个ID下到底是谁，但在小心翼翼的接触下，又很快地将这个念头丢进了垃圾桶。
    燕安给人的第一感觉确实和晏丞很像，但却比晏丞好上很多。
    池希烨从来没有往外说过，但他在摘掉自己对晏丞的滤镜时，才突然发现，晏丞实际上是个没有多少同理心的人。
    或许是和家庭有关，晏丞向来高高在上，只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
    后来池希烨从文玉泽那边听到八卦，这个八卦是傅榕透露给文玉泽的，说晏丞当初和池希烨结婚，并没有把他当成替身的意思，只是想报答一下恩情，将出身大家族的Omega护到自己翼下。
    池希烨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挂了电话后总觉得这个理由哪里不对，最后长长地嗤笑一声——从最开始，他就因为Omega这个身份而被晏丞放到了弱者的位置，晏丞没有问过他需不需要，就先入为主地觉得这是一场保护。
    但实际上，池希烨根本不需要这种保护。
    他需要的是平等的爱情，他会出现在晏丞面前，答应和晏丞结婚，也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如果他不愿意，他根本不会接受任何逼迫，哪怕是豁出一条命去，他也是只做自己愿意的事的池希烨。
    但晏丞不懂，晏丞从头到尾都没有试图了解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只将大众对Omega的印象往他身上套，觉得他是温室里的花朵。
    池希烨当时还没看明白，却已经说晏丞自己感动自己，后来看明白了再去想，才发现这可能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但燕安不一样。
    燕安虽然有着和晏丞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却很擅长换位思考。
    他会仔细地去感受求助的Omega身上的痛苦，再给予他们帮助。
    他也很擅长共情，只有能够共情的人，才能将处于深渊的人拉出来。
    后来池希烨和燕安成为了能够经常说得上话的朋友了，池希烨才知道燕安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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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和别人共情的原因——他也曾经跌落过深渊，在暗无天日里挣扎求生，他承受过最苦的痛，也走过最黑的路。
    燕安说，他犯过错，弄丢了自己最爱的人，从此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燕安还说，他是来赎罪的。
    当燕安说阴阳相隔时，池希烨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不自觉地想起晏丞。
    在池希烨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晏丞的消息，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神秘，池希烨根本无从得知他的现状。
    池希烨最开始还会想，不知道晏丞在他假死后会怎么样呢？
    但想着想着，池希烨就不再去想了。
    应该不会怎么样的，不过是死了个短暂地相处了半年的陌生人罢了，或许会流一两滴眼泪吧。
    “喵~”安安睡醒后从猫窝里爬出来，跳到池希烨的脚上撒娇，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池希烨没好气地双手抱起安安放到一边，拉起自己的休闲裤看了一下膝盖，果不其然，被安安一蹦压出了两个印子。
    “安安，求求你了。”池希烨把安安抱回来揉脑袋，又摸了摸它胖乎乎的肚子，“少吃点，行不行？你知道你现在有多重吗？”
    安安蹭了蹭池希烨的手，又跳到桌子上去闻Omega亲手写的信。
    池希烨按着安安的脑袋，将信拆了仔细完后收起来，又单独给Omega发了条私信，才把安安放到地上，自己去厨房做饭。
    来D国四年，池希烨终于学会了做饭，属于偶尔糊锅偶尔不糊，能不能吃全看运气的水平。
    他猫饭做得也没有晏丞好，安安最开始还有点嫌弃，但现在习惯了，甚至还把自己吃成了大胖子。
    所以当第二天，奚思清问他要不要和教授一起回墨城办事时，池希烨点了点头。
    四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过去了。
    池希烨想，墨城这么大，他未必会遇到晏丞，但即使是遇到了，他大概也能够心平气和，甚至还能讲讲当初假死的原委。
    但池希烨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正文 第59章
    池希烨的学校和国内的机构有合作，奚思清他们研究室也因为研究方向和课题的原因，一直得到国内某个基金会的注金支持，池希烨隐约从奚思清那里听说，支持他们的基金会其实就是国内推动手术合法化时豪掷千金的匿名基金会。
    但是那个基金会神秘得要命，他们研究室作为直接接收者，对基金会本身也没有多少了解，听说这次是教授和基金会的发起人、同时也是理事长的人联系上了，准备开展合作。
    基金会的地点在墨城，池希烨虽然才大四，但已经在学校的保研名单里，最近也一直在研究室进进出出，教授干脆就决定带上了奚思清和池希烨两个土生土长的墨城人过去。
    散会之后，池希烨和奚思清并肩往外走，池希烨却被教授从身后喊住。
    池希烨回身，发现教授看着他有点犹豫，眼神闪了闪，顿了几秒后才问：“池，你认识这个基金会的人吗？”
    池希烨愣了一下，他连基金会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可以搞出这么大动作的人，只当教授是听说他的家族背景随口一问，十分自然地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不认识。”
    “哦，好的。”教授点点头，很小声地说：“那或许只是同名吧……”
    池希烨没有听清教授后面的那句话，身子往前倾了倾：“抱歉，您说什么？”
    “没事，没事。”教授又问：“在你们国家，同名的人很多吗？”
    池希烨笑了笑，心想外国人对他们的名字好奇心真的很强，回答道：“很多啊，因为人口太多了，总会有重名的。”
    他说：“我们那边网上还有搜索同名的功能，我以前搜过自己的名字，跳出来的结果上万人呢。”
    教授也跟着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提醒他们道：“机票研究室已经订好了，四天后的飞机，你们不要忘记了，我待会会给你们发详细邮件的。”
    池希烨点点头说“好”，才和奚思清一起离开。
    离飞回墨城还有四天时间，池希烨找了个信得过的朋友，准备暂时把安安托付过去，但一向听话，连带出去打针都不挣扎的安安这次好像有预感一样，池希烨才商量没几句，安安就扒着自己的猫窝死死不放，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不知道的人听了恐怕还要怀疑是池希烨在里面虐猫。
    池希烨连骗带哄，玩具零食轮番上场，但安安完全不为所动，一副天塌下来我都不走的样子。
    池希烨也跟着无奈了，心想可能是他当初和晏丞决裂，丢下安安说走就走的时候给安安留下了心理阴影，一时也有点心疼，干脆坐在地板上摸着安安几近炸毛拱起的后背，跟安安讲道理：“安安，我要离开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等我回来立刻就把你带回来行不行？”
    安安瞥了池希烨一眼，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没没听懂，动了动身子，拿屁股对着池希烨。
    池希烨：“……”
    他叹了口气，抱着安安挪回来，想像以前一样把安安提到面前跟自己对视，却没提起几秒就觉得手酸，不得已又放了下来，“我也不能带着你回去呀，我们住酒店，酒店不让小猫咪——”
    池希烨顿了顿，看着安安的身形，换了个说法：“酒店不让胖猫咪入住的，而且你还要运过去，多难受啊。”
    “喵！”安安耳朵动了动，恐怕是听懂了池希烨说他胖，收起爪子后用肉垫狠狠地拍了池希烨一巴掌，咋咋呼呼地对着池希烨连续“喵”了好几声。
    “是是是，对不起，小猫咪。”池希烨点头，“我真的不是丢下你，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就去住几天，等我回来就好了。”
    安安狐疑地看了池希烨一眼。
    池希烨心里觉得有戏，继续安抚安安：“而且我三天后才把你带出去，你现在扒着窝不放也没有用，是不是？”
    池希烨说：“如果我真的不要你，我当初就不会把你骗回来啦。”
    他低头亲了一口安安，“你就是我的宝贝，知道吗？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最好的礼物。”
    安安终于被说服，耀武扬威地从猫窝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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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到客厅的茶几上，大尾巴一扫一扫的，大咧咧地踩上池希烨的电脑键盘，把电脑按亮了。
    池希烨的电脑没有密码，按亮之后直接是最后使用停留着的页面，安安在键盘上踩了几下，电脑传出一声“叮咚。”
    池希烨不知道安安按到了什么，赶紧走过去看，发现安安给燕安发过去了一串乱码，燕安回了一个问号。
    “闯祸大王。”池希烨点了点安安的鼻头，将安安抱下来，回复燕安道：不好意思，是猫在乱按。
    燕安回道：没事。
    过了几秒，燕安又问：你养猫？
    池希烨和燕安已经认识了两年半，但基本不做论坛以外的交流，除了偶尔提到过自己有个错失了的爱人以外也没有怎么交换过个人信息。
    两个人虽然说是朋友，但在某种层面上更像是两个陌生人。
    燕安连池希烨家里养了猫都不知道。
    池希烨一手摸着安安，趁着安安没留神，一手在键盘上快速打字回复道：是啊，是只大胖猫。
    燕安：我以前也养过猫。
    有些时候，“以前”不能算个好词语，反而带着某些遗憾的意味。
    池希烨不知道怎么的，就将燕安嘴里的猫和他提到过的已经去世了的恋人联系了起来。应该是两个人以前一起养过的猫吧，池希烨想。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想起上次他带着安安出去玩，在阳光下给看着安安的毛亮到发光，没忍住拍了不少照片，干脆挑了两张发过去。
    燕安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真的好胖。
    池希烨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安安默默盯着池希烨看。
    他立刻抿紧嘴唇，欲盖弥彰地避开安安的视线。
    燕安下一条消息跳了进来：我以前养的也是橘猫。
    燕安：但不胖。
    燕安：可惜当时没拍过照片，后来他走丢了。
    池希烨顿了顿，没由来地又想到了晏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准备回墨城的原因，他近来总会时不时地闪神，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的晏丞。
    他当时太过年少气盛，将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心只觉得被欺骗就是折辱，一头扎进了死胡同，好像不把路走死就输了一样，把一切都算计到尽头，将自己和晏丞都逼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如今再回头想想，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然后再和平分开，成为两个陌路人。
    最起码不用把自己弄得死去活来的。
    池希烨忍不住想：晏丞向来保持神秘，一如既往地不出现在媒体上，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他晃了一下神，回过神来后才突然想起问燕安：你在国内哪里呀？
    燕安回：墨城。
    池希烨又恍惚了一下，总觉得有种墨城和他之间有种避无可避的宿命感，他被死死地纠缠在里面。
    池希烨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过几天要回墨城了，认识两年多，我们还没见过吧？
    燕安那边沉默了十来秒，问他：你想见面？
    池希烨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和燕安见面，只是话赶话一样，顺其自然就说出来了。
    安：你想和我见面吗？
    燕安：都可以。
    池希烨笑了笑，但他无法保证自己的行程，实在没办法和燕安约着见面，最后还是说：有机会的话就见吧，看缘分。
    燕安回道：好。
    正文 第60章
    飞墨城的当天清晨，奚思清自己拿着钥匙打开了池希烨的家门，把池希烨从被窝里捞出来后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果然发现了锁屏上有个十分钟后提醒的闹钟。
    奚思清一脸无奈地把闹钟取消了，按着池希烨去洗漱，出门前往池希烨手里塞了两个拿保鲜膜包着的、还有点温热的三明治。
    奚思清是打车来的，出去时车还等在楼下，奚思清等池希烨钻进后座坐稳后才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把牛奶倒到杯子状的盖子上递给池希烨，“甜牛奶，你先喝一点再吃早餐。”
    池希烨拿着消毒湿巾刚擦完手，正在撕保鲜膜，就这奚思清的手喝了两口后舒适地叹了口气，才想起来问：“教授呢？他不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他临时有事，改了后天早上的机票。”奚思清确认池希烨先不喝牛奶了才把保温杯的盖子盖上，自己拿在手里，开口说道：“基金会那边好像也有点忙，见面时间往后推了一周，反正也不太着急，教授让我们自己先在墨城玩一下。”
    “哦……”池希烨咬了两口三明治后偷偷看了奚思清一眼，搓了两下手指偷偷地把夹在里头的胡萝卜丝拿出来，结果还没拿到一半，就听见奚思清在旁边凉凉地开口：“吃下去。”
    “……”池希烨默默地把胡萝卜丝塞回去，然后又不死心地选了一条比较粗的出来递到奚思清嘴边，甜甜地笑了笑：“哥，就一条，你吃掉嘛！”
    奚思清瞥了胡萝卜一眼，默默吃掉后说：“小池，你越来越挑食了……做三明治的时候我已经特意放少了，就知道你不吃，但你也不能一点都不吃……”
    “哎哎哎，好好好！”池希烨发现奚思清又要开启老妈子的念叨模式，赶紧打断道：“教授怎么还让我们在墨城玩啊，墨城也没什么好呆的吧，我就想赶紧去了赶紧回来。”
    池希烨大大地叹了口气：“不然回来后安安又要发脾气了！大半夜跳到的我肚子上，泰山压顶把我压吐！”
    奚思清没忍住笑了两声，抽了张纸巾出来擦了一下池希烨嘴边沾到的蛋黄酱，说：“回去看看你哥哥吧，已经四年没去看他了。”
    “也是。”池希烨将火腿片叼出来单独吃掉，“他应该不会骂我吧？说我这么久不去看他！”
    池希烨想了想，又点点头：“嗯嗯，应该不会，毕竟你在我旁边呢，他肯定直接无视我了，只想着和你互诉衷肠。”
    奚思清笑着打了他一下，“别瞎说，你就恃着希泽不能打你了，在这里给他造谣。”
    “天地良心，我哪里有造谣啊！”池希烨喊冤：“从小只要你在，我哥眼里就只看到你了！我爬树上下不来他都不管我！顾着给你拿点心！思清哥你也要讲讲道理好吗！”
    奚思清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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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事情也跟着笑了一会儿，才问：“小池，你就这样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池希烨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回答道：“没关系啊，墨城这么大，也不一定能遇到他……遇上了……那就好好聊聊吧，反正都过去了。”
    奚思清沉默了十来秒，深深地看了池希烨一眼，半晌后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池希烨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不是那个意思？”
    “我想问的是池家，但你只想到晏丞了？”奚思清看了池希烨许久，直到池希烨从呆愣中回神、忍不住移开视线时才静静地说：“小池，你还在喜欢他。”
    在D国的四年里，奚思清和池希烨都没有再提起过晏丞，好像只要不提起，晏丞这个人就不存在，池希烨也不会再揭开那道伤疤。
    但只是无意间的一场对话，池希烨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奚思清的语气十分冷静，但又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你说都过去了，但其实在你心里，全都没有过去，是吗？”
    池希烨手上的三明治已经吃完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张保鲜膜。
    他将保鲜膜团成团攥在手里，眼神失焦了一瞬，随后小小声地说：“是啊。”
    池希烨抬起头看向奚思清，他背对着车门，车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他的脸在背光下有点暗，有点模糊。
    但他的眼睛很亮，少年人的赤诚和勇敢从来没有在池希烨的眼睛里消失过，他保留着从小就拥有的一腔勇气，无论经历多少挫折也能爬起来继续往前。
    池希烨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不管是那三年的沉默暗恋还是短暂婚姻里半年的美好梦境，包括梦醒后的煎熬折磨和痛苦，我全部都记得。没有过去，都被我放在心里。”
    “但其实也算过去了。”池希烨笑得十分潇洒，语气轻快而爽朗，没有一丝沉重和阴霾，“我都记得，但它们不会对我造成影响了，就只是……曾经发生过的往事而已。”
    池希烨说：“但在往事之后，我还是收不回来自己的喜欢。我就是喜欢他啊，就算痛过哭过，就算四年毫无消息，但我还是喜欢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池希烨把身体转回去靠在椅背上，阳光一下子洒进来，轻柔地落在他精致的脸上。
    “可是喜欢是我自己的喜欢。”池希烨说：“除了对象是晏丞以外，别的都和晏丞没什么关系了。”
    奚思清没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
    池希烨看见了，伸手把奚思清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思清哥，你不也一样吗？哥哥去世这么久了，你还是控制不住喜欢他。”
    “这个喜欢是我们自己的，不需要给出去，也不需要收回来，所以没关系。”池希烨说：“不用担心的。”
    奚思清捏了捏池希烨的手，突然问：“那如果……如果晏丞回头了，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池希烨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喜欢他，但是我不知道，我想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从D国到墨城，飞机直飞也需要几近二十个小时。
    研究室出手大方，再加上基金会的赞助，给他们定的是头等舱的机票。
    池希烨窝在座位里睡觉和打游戏，倒是将时间过得很快乐，甚至没想过久违地回到墨城要做些什么。
    当飞机缓缓降落，熟悉的景色掠过眼前时，池希烨才生出了一些转瞬即逝的惆怅。
    他下飞机时神清气爽，甚至在出口处牢牢接住了朝他飞扑过来的文玉泽。
    文玉泽抱着池希烨不放，脑袋在池希烨的肩膀上蹭了蹭，笑着大喊：“烨烨！欢迎回来！”
    池希烨和奚思清拉着行李跟在文玉泽后面往停车场走，文玉泽问：“你们住酒店吗？还是像以前一样住我家？”
    池希烨看了奚思清一眼，奚思清说：“我们和教授同一个酒店，但在他来之前可以去你家住两天。”
    “好耶！”文玉泽蹦蹦跳跳地打开车门，“那我先送你们去酒店登记，然后再回家放东西好了！”
    池希烨看着文玉泽比以往活跃了许多的背影，突然问：“看来你和傅榕过得很快乐？”
    文玉泽一呆，僵硬地回头：“我……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池希烨挑了下眉，将行李箱往后备箱搬，“我说过了，因为你很好猜啊。”
    机场离酒店大概一个半小时路程，奚思清坐在后座补眠，池希烨坐在副驾驶把手机卡换好后看了一下文玉泽的侧脸，闭了闭眼睛。
    他刚刚没有说实话。
    他能够猜出来，是因为文玉泽这个样子，跟他刚和晏丞结婚，沉浸在美梦里的样子有点像。
    正文 第61章
    在教授到墨城之前，奚思清和池希烨都什么出门的欲望，两个人和文玉泽一起窝在家里吃外卖看电影聊天。
    第二天下午文玉泽有事出门了，他们才准备跟着出门去看池希泽。
    池希烨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了个黑色的一次性口罩戴上，又从行李箱里挑了顶黑色的渔夫帽戴上，原本长度刚好到眉下一点的刘海被帽子一压，把唯一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也挡住了大半。
    奚思清换完衣服走出客厅，看见池希烨把自己包得跟要去打劫一样，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问：“小池，你怎么……”
    奚思清艰难地把变态两个字咽回去，“你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奇怪？”
    “很奇怪吗？”池希烨去等身镜前转了一圈，伸出一根食指把帽子往上顶了一下，抬着下巴从缝隙里看奚思清：“我是不是包得太严实了？”
    奚思清伸手把池希烨的帽子拿了下来，“你不是觉得被发现还活着也没关系吗？怎么还挡得这么死？”
    池希烨把口罩拉到下巴，“是没关系啦，但去看哥哥嘛，要是被认出来总归麻烦，之后的话倒是没关系。”
    “那戴着口罩就好了。”奚思清撩了一下池希烨被帽子弄乱的头发，帮他把头发弄整齐，“戴着帽子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好，那就只戴口罩。”池希烨把包拿上，穿好鞋子后站在门边等奚思清，“思清哥，你给我哥带什么东西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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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不带。”奚思清把靴子的拉链拉上，推开门让池希烨先出去，“我就是你哥最大的惊喜，懂吗？”
    “懂了懂了。”池希烨对着奚思清吐了吐舌头，“那我也是大惊喜。”
    “你还惊喜？”奚思清一边按电梯一边吐槽：“你是你哥最头痛的大麻烦。”
    两个人一路上吵吵闹闹的，直到到了墓园才安静下来。
    奚思清率先踏上石阶，池希烨落后奚思清两步，看着奚思清一个人慢慢往上走。
    奚思清走得不快不慢，但脚步踩得很实，头也一直抬着，往高处看，他走在石阶中央，就像在走一条独属于他自己的路一样。
    池希烨经常和奚思清拿池希泽插科打诨，但这时他看着奚思清独自往前的背影，好像才突然真正意识到，奚思清和池希泽早已经被生死隔开，永远无法相见。
    但无论是早就离开了的池希泽，还是独自留在人世的奚思清，都怀着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只给对方的天下独一份的爱意。
    池希烨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沉默不语地跟在奚思清背后，随着对方走到池希泽的墓前站定。
    “希泽。”奚思清半跪下，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池希泽的照片，声音温柔又缱倦：“好久不见，我来了。”
    旁边的大树长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奚思清话音落下的瞬间，几朵花顺着微风的轨迹脱离了枝叶，轻轻落到奚思清的面前。
    奚思清动作温柔地捻起小花，轻轻笑了一声，“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吗？”
    站在一旁的池希烨顿时别过脸。
    他心里有点难受，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晏丞。
    他走的那天，晏丞也给他办了葬礼，那之后呢？晏丞还有去看过他吗？
    会像奚思清一样独自出现在他的墓前，轻柔地碰触他的照片吗？
    晏丞……会偶尔想起他吗？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池希烨的脑海里，他心里头乱糟糟的，看着奚思清对着墓碑说话的背影，却又一晃神看成晏丞在他墓碑前沉默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奚思清终于站起来跺了跺脚时，池希烨才回过神来。
    奚思清转头问池希烨：“来，有什么话要跟你哥说的吗？”
    池希烨笑了笑，强迫自己将晏丞的身影赶出脑海，蹲下身去絮絮叨叨地跟池希泽说着这四年来自己在D国的生活
    池希烨原本想着自己没什么要说的，反正和池希泽的合照还摆在他的床头，天天面对面。
    结果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最后说到口干舌燥才不得不闭嘴，奚思清给他递了瓶矿泉水，在旁边笑他：“希泽要被你烦死了，说话不喘气，嗡嗡嗡地不消停。”
    “哦。”池希烨看了奚思清一眼，补充道：“忘记说了，我现在的衣服基本都是和思清哥情侣装的，哥你是不是嫉妒死了？”
    奚思清轻轻地蹬了他一脚。
    池希烨往旁边挑了几步躲开，又跟奚思清笑闹了几句，等奚思清回头看池希泽时手指蜷缩起来，指甲在掌心上戳了戳。
    他犹豫了几秒，心里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催促着他，最后池希烨鞋尖在地上一点，下定决心一样咬牙道：“思清哥，我有个地方想去，你还有话没跟我哥讲完吧？你们慢慢二人世界，不用理我，等你要走了再给我打电话吧！”
    “嗯？”奚思清惊讶道：“你要去哪儿啊？”
    “去……去一个想去的地方！”池希烨快速转身挥了挥手，三步并两步跳下石阶，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哎——”奚思清喊不住池希烨，只好无奈地回头，伸出手指戳了戳墓碑：“你看看你弟弟，还是咋咋呼呼的，我这个嫂子做得劳心劳力，等以后……等以后我们见面了你可要记得补偿我呀……”
    池希烨一边跑一边快速翻找自己手机里的备忘录，找出一个地址后打了辆车，将地址报给司机后才摸着自己因为奔跑而加速的心脏，将口罩拉下来轻轻地喘了几口气。
    他把手机攥在手里，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色，突然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
    真是的，急什么。池希烨将口罩拉回去，看着自己隐隐约约的倒影想：先不说晏丞会不会去看他，就算偶尔会去，也未必能撞得上。
    池希烨现在也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他到底是想见到晏丞呢？还是不想见到晏丞呢？
    他以为四年时间过去，他很多事情都可以顺其自然地平静接受了，但到了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只要想到晏丞，还是有许多无法遏制的冲动。
    这四年的唯一作用，可能就是让他淡化了被欺骗半年的难过，又强化了他对晏丞的喜欢。
    池希烨又看了眼窗外，车已经在开上别的路了，这时候掉头又不太现实，池希烨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池希烨的墓地离池希泽的不算太远，车程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池希烨下车后在原地站了几秒，看着周围的环境有点诧异。
    这里说是墓园，却更像是一片环境清幽的公园，被树林包围，中心有一片人工湖，湖心上甚至还有三两只天鹅。
    池希烨总觉得这里的环境有点熟悉，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这里就像……就像晏丞的那个庄园，他后来喜欢上那里的环境，隔三差五就要去喂一次天鹅。
    而且这个墓园就跟空的一样，一眼看过去，只立着两个孤零零墓碑，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遥遥相对，下方的墓碑不会回头，上方的墓碑却不会收回追随的视线。
    池希烨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心脏骤然缩紧，产生了一种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预感。
    他握紧了拳头，一步步朝着处在下方的墓碑走近，看见自己的名字后心跳停滞了一瞬，下一秒拔开腿往上面的墓碑冲去。
    上面的墓碑刻着两个晃眼的大字：晏丞。
    正文 第62章
    晏丞的名字映入眼帘时，池希烨的眼睛黑了一瞬，只剩下太阳的光晕残留在黑暗里。
    他觉得呼吸不畅，动作粗暴地将口罩扯了下来，随后不自觉地摇了摇身子，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墓碑才堪堪站稳。
    冰冷的温度从石碑上传来，池希烨却瞬间攥紧了手下冰凉的石块，打磨得圆润的边角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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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手心里，不痛，但是触感十分分明。
    池希烨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他甚至不敢再低头去看刻着晏丞名字的墓碑，逃避一样将视线投注到远处，周围的景色再次落入他的眼底，池希烨恍惚间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时候他去庄园去得十分频繁，已经熟门熟路了，但又知道晏丞实际上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于是在某天下午，和晏丞坐在湖边时提议道：“先生，以后我们也弄个这样的地方吧。”
    晏丞回头疑问地看他，池希烨便挽着晏丞的胳膊亲亲密密地靠上去，“我喜欢小树林，也喜欢湖泊，还有天鹅……以后我们老了，就找一个这样的地方住下好不好？”
    晏丞打趣道：“要建另外一座城堡吗？”
    池希烨摇摇头：“不用的，小小的就好，住城堡多寂寞啊，空荡荡的。”
    他伸手比划道：“房子不用太大呀，树林围起来，后面挖一小片人工湖，最好还要有两三只天鹅，刚好适合我们两个、加上安安一起住的大小！”
    晏丞笑了笑，“你还真挑剔。”
    “我才没有！”池希烨不满地说：“那是我们要一起住到最后的地方，当然要最好的呀！”
    “好。”晏丞语气带笑地哄道：“那就按你说的弄，好不好？”
    那天下午的阳光和这个时候十分相似，连周围景色也和当时池希烨描述中的相差无几。
    池希烨脸上一凉，伸手碰了碰，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的眼泪。
    他脚下脱了力，扶着晏丞的墓碑缓缓滑下，却依旧不敢去看墓碑的正面，只靠着侧边坐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晏丞……你怎么就……”池希烨捂着自己的脸又再次沉默了下去，太阳照在他的背上，他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白云把阳光遮住了，池希烨才从紧咬的唇齿间泄露出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眼泪从指缝间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砸到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的圆点。
    “晏丞……”池希烨无助地喊着晏丞的名字，语序混乱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还想问你、想问你到底怎么看我的……”
    “你弄这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到最后又还要跟我保持距离……”池希烨哭着说：“我真的弄不明白了……但我没机会问了是不是？”
    池希烨的嘴唇被咬得出了血，嘴里全是血腥味，但他却无知无觉，只剩下一个念头：报应不浅。
    他当时用那种理由离开，什么都没说清楚，也什么都没问清楚，等四年后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和晏丞角色对换，被留下面对死亡的成了他。
    “晏丞……”池希烨眨了眨一片空茫的双眼，木然地问道：“你当时……也这么难受吗？”
    他说：“如果你喜欢我，那一定……比我还难受吧……”
    池希烨呆呆地坐了很久，他没有再哭了，但整个人好像散尽了精神气一样，像木偶一般坐着。
    等到奚思清给他打电话时，他才撑着身体艰难地站起来，站稳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晏丞的墓碑。
    最后一丝阳光即将散尽，池希烨睁大了眼睛，这一刻才发现晏丞的名字是用红色描了边的，而且上方也并没有贴晏丞的照片。
    池希烨猛地一转身，手再次贴上墓碑的正面，颤抖着一点点描绘着晏丞的名字，是红的，真的是红色的，而且也没有刻上时间。
    池希烨的心头大石轰然落地，在劫后余生之后，又觉得无比荒谬。
    他和晏丞都疯了，弄了两个空坟遥遥对望，演了一场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情深不寿。
    池希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松了一口气，转身想离开时听见有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下意识拉上口罩左右一看，快速闪进不远处的树林里。
    池希烨侧着身子往外看，在最后一丝霞光里，晏丞拾着台阶而上，橙黄的霞光洒在晏丞的身上，消失后回归黑暗。
    池希烨愣愣地看着晏丞，看着晏丞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墓碑前，仿若冰封的表情瞬间融化，眉眼舒缓开来，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小池，抱歉，我今天来晚了。”晏丞动作十分熟练，好像做过千百遍一样擦拭池希烨的墓碑，把手上的东西一点点摊开摆好。
    晏丞笑了笑，说：“今天给你炖了点牛腩，费了些时间。”
    不远处的池希烨一瞬不错地盯着晏丞看。
    他和晏丞阔别了四年，四年后再见，池希烨发觉晏丞变了很多。
    他心里又胀又痛，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想要冲到晏丞面前，跟他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说也可以。
    池希烨死死抠着眼前的大树，粗糙的树皮把他的手指都磨红了，他却没有感觉似的，只看着晏丞对着他的墓碑温声细语地说着话。
    池希烨心里乱糟糟一团，因为刚刚哭过而略显红肿的双眼又再次发起烫来。
    晚了太久了，晚了半年，又晚了跨越生死的四年，在这寂寥的墓园里，他心里最深的谜底得以解开，某个不曾宣之于口的真实终于跳到了池希烨的面前——晏丞喜欢他。
    正是因为喜欢，晏丞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他变成这个样子。
    池希烨死死地握着拳，刚刚还想往外冲的脚在这一刻却像钉在了地面上一样，他突然害怕了。
    池希烨在树后站到脚都开始发麻了，晏丞才站起身离开。
    他一动不敢动，看着晏丞的背影一点点消失。
    再等等，池希烨想，再等等，等他准备好了，再去见晏丞。
    但接下来几天，池希烨都没有沉下心来思考的时间。
    教授到了墨城以后，他和奚思清从文玉泽的家搬回了酒店，每天跟着教授忙出忙进，准备着各种资料，甚至到了和基金会的人见面的那天，池希烨还在包厢后方的办公桌上整理材料。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池希烨手下的订书机不停，在最后一份材料装订完毕的下一秒，包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的皮鞋跟敲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个人沉声说：“你好，我是晏丞。”
    池希烨手上的订书机猝然掉落，他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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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对上循着声音看过来的，晏丞的双眼。
    正文 第63章
    池希烨设想过上百种和晏丞再次见面的场景，但所有的设想都比不上这时的仓促和惊心动魄。
    和晏丞视线交接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但这几秒却被无数次切割延长，成了过往记忆的图像蜂拥而至，一下子全部涌入了池希烨的脑海里，最后留下的，是这一刻晏丞因为诧异地微微睁大的、黑白分明的双眼。
    池希烨嘴唇微不可查地颤抖着，他张了张嘴，但声带功能突然失灵，只能发出几声气声。
    他把嘴巴闭上，直直地看着晏丞，握了握拳后再度张开嘴巴。
    只是还没等池希烨说话，晏丞就冷漠地移开了眼，看向教授点了点头。
    教授不着痕迹地快速看了眼池希烨，引着晏丞入座，单手背着腰后朝着池希烨摆了摆，示意他过去。
    池希烨却一动都不敢动。
    他向来觉得自己敢爱敢恨，甚少迷茫，却在这一刻感到了久违的胆怯——尤其是看到晏丞那双平静无波、说得上是冷漠的双眼后。
    晏丞就这样无视了他，是在恨他吗？池希烨垂下眼睛，看着桌上的资料发愣：一定在恨他吧，这四年里，晏丞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可能一直在悔恨，在责怪自己，但到头来，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死……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池希烨闭上了眼睛，又觉得自己在墓地遇到晏丞后产生的想法有点可笑。
    他们互相欺瞒，身份一再调转，又互相伤害，他到底是出于什么自信，才会觉得自己说不定有和晏丞重新来过的机会？
    就因为确认了晏丞喜欢他？
    但晏丞喜欢的，真的不是四年前就死掉的他吗？
    再怎么样……再怎么样，晏丞也不会喜欢现在这个撒了弥天大谎，将人一手推入痛苦里的他吧？
    晏丞这么聪明，恐怕在见到他之后就马上想明白前后关窍了。
    不然又怎么会只在最初惊讶了一瞬，然后顺理成章地无视了他？
    池希烨正在出神，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他立即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慢慢地回头，却发现是走过来的人是奚思清。
    他无端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落。
    奚思清皱着眉头从池希烨手上把资料抽走，用余光扫了正背对着这边的晏丞一眼，随后担忧地看向池希烨，将声音压到最低，很小声地问：“小池？没事吗？”
    池希烨缓缓地摇了摇头。
    奚思清还是很不放心，又说：“不行的话就出去等等？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池希烨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奚思清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过去：“没事，放心吧。”
    奚思清没办法再劝，只好领着池希烨过去，手指在资料底下一指，给池希烨指了个位置，自己将资料分发到教授和晏丞手里。
    晏丞把资料接过后点头道谢，眼神在奚思清的脸上停顿了两秒。
    教授刚好开口介绍人：“他叫奚思清，也是墨城人，研究方向是腺体与性别分化意识分离的探讨……”
    晏丞一边听一边点头，接了句：“我偶然见过他一面。”
    奚思清笑了笑，没有接话，倒是池希烨听见后抬头看了一眼。
    教授把头转向池希烨，池希烨不由自主地坐正了一些。
    教授正想开口介绍池希烨，但是晏丞却率先打断道：“那我们来讨论一下之后的项目吧。”
    池希烨挺直的背突然僵住，教授也被卡了一下，视线快速从池希烨和晏丞身上扫过，尴尬地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打开资料。
    晏丞那边也是带了基金会的资料来的。
    当初和研究室沟通时，教授说了他这边有三个人，于是晏丞带了四份资料，但他打开自己的公文包，却只从里面取了三份出来，一份递给教授，一份推到奚思清面前，另一份放到自己眼前。
    池希烨的面前空空如也。
    奚思清再次皱起了眉头，池希烨脸色青白了一瞬，看见奚思清手按着桌面用力，想都不想就快速在桌子底下踢了奚思清一脚，又给奚思清使了个眼色，奚思清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巴不说话。
    晏丞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地打开自己拿出来的基金会的资料，拇指在纸页上端温柔地摩擦了两下，片刻后开口道：“再次介绍一下，我们的基金会叫做……”
    晏丞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轻柔，名字一点点从唇齿间吐出，带着令人眷念的温柔：“池希烨基金会。”
    晏丞的话音落下后，全场蔓延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池希烨和奚思清都是第一次听说基金会的全名，不约而同地愣在当场，只有教授左右看看，突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请问……这个……”
    教授看了一眼池希烨，问道：“这个池希烨是指……”
    晏丞笑了笑，手指搭在戒指上转了转，“是我的妻子。”
    池希烨这时候才留意到晏丞手上还戴着戒指。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晏丞明明提到他时脸色都会变得温柔无比，却偏偏全程无视了他，连眼神都不愿意分他一个。
    巨大的落差感在池希烨的心里回荡，他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哑声道：“你说的妻子，是我吗？”
    晏丞不着痕迹地看了池希烨一眼，好像在责怪池希烨开口说话，随后再次将眼神移开，落回到面前的纸页上。
    教授轻轻地咳了一声，沉声道：“池，不要胡闹了。”
    池希烨却没听，依旧死死地盯着晏丞看，眼睛迅速变得通红，好像只要一眨眼，眼泪就会忍不住滚下来一样。
    一切都知道得太晚了。
    眼泪在眼眶里迅速凝聚，终于盛不住一般滚落了下来。
    下一秒，晏丞猛地抬起头，滚烫的茶水被打翻，沾了晏丞一手，皮肤很快就变得通红。
    池希烨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抓起自己面前全新的湿毛巾，一手握住晏丞的手腕，将毛巾搭上去，“没事吧？赶紧去冲冲！”
    晏丞像被电到一样，池希烨的手碰到他手腕的一瞬间，晏丞手弹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握住池希烨的手，在池希烨的手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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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摸了几下，又抚上池希烨的脸侧，拇指擦拭掉池希烨脸上还残留着的泪水。
    “小池？”晏丞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带着声音都不稳：“小池？小池？”
    “怎么了？”池希烨搭着晏丞捧着他脸的手背，被晏丞突变的态度弄得有点懵，“是我，你怎么了？”
    池希烨话音刚落，就被晏丞死死地抱进怀里。
    晏丞的力气十分的大，一手揽着池希烨的腰，一手按着池希烨的后脑，将池希烨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池希烨顺从地回抱着晏丞，错觉自己听见了骨骼碰撞的声音。
    半晌后，池希烨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洇开了一片温热的潮湿。
    晏丞的身体还在发抖，嘴巴就贴在池希烨的耳边，声音沙哑地开口道：“是你……你是真的……不是幻觉……”
    正文 第64章
    池希烨从见到晏丞以来产生的所有疑问，在这时、在晏丞带着颤音的哭腔里全部都得到了解答。
    晏丞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紧紧地抱着池希烨不愿意松开，力道大得池希烨身体发疼，嘶哑着一遍又一遍喊着池希烨的名字，跟他确认：“你是真的，对吗？”
    晏丞的手掌在池希烨的后背来回抚摸，“我能摸得到你，你是真的……小池……是你真的对吗？”
    池希烨也抱着晏丞，晏丞剧烈的身体反应还没平息下来，池希烨一下接着一下地轻拍晏丞的后背，晏丞的身体在他的掌心下发抖，他清楚地感受到晏丞颤抖的幅度到底有多大。
    “我是真的……你摸摸？”池希烨拉过晏丞的手，带着晏丞抚上自己的脸颊，一点点摸过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在晏丞的指腹上来回亲吻，“感觉到了吗？我是真的……”
    池希烨亲吻着晏丞的掌心，血管明显的手腕，又带着晏丞摸他的颈侧，摸他跳动的脉搏，“晏丞，感觉到了吗？我不是幻觉，我还活着……是我，真的是我……”
    晏丞反应十分迟钝，呆呆地任由池希烨动作，眼神发直地看着池希烨，许久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再次将池希烨抱在怀里，“是你……小池……你回来了……”
    “是我……”池希烨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从紧闭的眼帘中滚落，“我回来了……晏丞……我回来了……”
    终于感觉到这场以骗局为开场的、历经四年的分别给晏丞带来了多大的折磨，他宁愿看到晏丞冷漠地无视他、憎恨他，也不愿意看见晏丞用这种几乎崩溃的反应将他抱在怀里。
    这四年里，晏丞后悔了多少次，又是在怎么样的痛苦下才会产生幻觉，甚至和现实混淆？
    但这些痛苦，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是他当初太过自以为是，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给晏丞留下。
    “对不起……晏丞……对不起……”池希烨的手在晏丞后背攀紧，晏丞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那股热意却透过皮肤传到四肢，他心脏剧痛，手指发麻：“我回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池希烨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崩溃的情感，痛哭出声：“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才……我才……”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牢牢地抱着晏丞，两个人的身体极力相贴，连一丝空隙都不愿意留出来。
    四年的时间和距离在这个亲密的拥抱中消失殆尽，过往皆成云烟，两颗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缓缓靠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丞才终于平静下来，慢慢松开抱着池希烨的手，顺着后背的弧度滑落，最后还是忍不住握住池希烨的手腕。
    池希烨侧过头去，捂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后狠狠擦掉脸上残留的眼泪，又抽了抽鼻子，张开眼睛后才发现奚思清和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地退出去了。
    房间里没人说话，在剧烈的情感波动后气氛有点尴尬，池希烨低着头不敢去看晏丞，晏丞还箍着他的手腕，力度不大，但是挣脱不掉。
    池希烨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晏丞手背青筋突起，很明显在努力控制自己，但又怕松手后他又跑掉了。
    池希烨的心脏顿时像被狠狠地敲了一记闷棍，不自觉地呼吸停滞了一瞬，忍不住觉得自己现在装模作样的矫情实在可恶。
    晏丞等了他四年了，他还要犹豫什么？
    池希烨一咬牙，抬起头去看晏丞，却发现晏丞一直在看他——他的身影完完整整地倒在晏丞深邃的眼眸里，晏丞看他看得那么专注，一瞬不错地用透着热烈爱意的眼睛看着他。
    晏丞在看他失而复得的惊喜。
    刚刚才收敛回去的感情再次不讲理地奔涌而出，池希烨的心脏疯狂跳动，他伸手牵住晏丞的手，像以前一样滑过他的指缝，十指紧紧相扣。
    “晏丞……”池希烨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嗓子有点沙哑，“你……我……”
    池希烨想问这四年里你过得怎么样，又想说对不起，我之前骗过你，现在我回来了，你还愿意跟我试一试吗，他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但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在脑海里疯狂打架，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池……”半晌，晏丞倾下身来率先开口：“小池，我一直没有跟你讲过，虽然现在晚了很多，我爱你。”
    池希烨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所有话语都在晏丞的“我爱你”中消失不见，池希烨终于等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句话，而且是在自己犯下大错之后。
    在这种时刻，晏丞依旧愿意说：我爱你。
    眼泪再次顺着池希烨的脸颊滑下，他又想哭，又想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不用想也该知道有多狰狞难看。
    但晏丞动作温柔地擦掉了他脸上的眼泪，低头亲了亲他发烫的眼尾。
    “没关系，小池，没关系。”晏丞的声音十分轻柔，像在安抚易碎的珍宝，“都过去了，小池，我爱你……”
    晏丞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呢？小池……你……还喜欢我吗？”
    池希烨被晏丞小心又不安的样子刺痛，急忙拉住晏丞，开口道：“喜欢！”
    他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一边掉眼泪一边笑，“不只是喜欢，晏丞，我爱你……我从来都没有……”
    池希烨说：“从第一面开始，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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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
    晏丞不停地帮池希烨擦着眼泪，问他：“对不起什么？”
    “当时骗了你，对不起……”池希烨说：“我不应该不听你解释，不给你时间……丢下你一个人这么……这么难过……”
    “小池，别哭了好吗？”晏丞柔声道：“是我先骗你了，是我先弄不清，我们两个扯平了，好吗？”
    池希烨想说哪里有这种扯平的，但他和晏丞的过往就是一笔糊涂账，根本没办法算清楚。
    池希烨点了点头，抓着晏丞不放，喊晏丞的名字：“晏丞……”
    晏丞问：“嗯？怎么了？”
    池希烨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看着晏丞问：“晏丞，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池希烨想，等晏丞点头了，他一定要扑上去，主动接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晏丞却愣了许久。
    在沉默过后，晏丞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池希烨，却说：“对不起，小池。”
    房间里的钟表在清晰地走动，一秒接着一秒，滴答声一声声敲在池希烨的心上。
    晏丞在一秒不停的时间里，一字一句地说：“这次我先不能答应你了。”
    正文 第65章
    晏丞的话音落下后，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只有针表不受影响，依旧在勤勤恳恳地走过一圈又一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晏丞明明是拒绝复合的那一个，看起来却比池希烨还要难过，凌厉的眉眼温和地垂着，专注地看着池希烨，眼里的爱几乎要满溢出来，又被他勉强地压抑了回去。
    他看见池希烨呆呆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心地皱了皱眉头。
    可是晏丞嘴上说着不答应，手下却依旧将池希烨的手腕箍得死紧——好像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把池希烨纤细的手腕握断一样。
    池希烨不知道晏丞在压抑什么，他被晏丞的拒绝一时间打蒙了，但仔细一想，晏丞的拒绝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四年不短，没有人会一直等你回头。
    池希烨什么都没来得想，心里空白一片，僵持片刻后无力地咧了咧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低声问：“你还是怪我的，是吗？”
    “没有！”晏丞急切地否认道：“小池！我没有在怪你……”
    “那为什么……”池希烨抬头看着晏丞，不让他有躲避的机会，发音清晰地问：“那为什么不答应？你刚刚明明说还在爱我，我们互相相爱，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晏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池希烨，也不愿意回答。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池希烨一直看着晏丞，心里对晏丞的沉默感到无比着急。
    晏丞转头时露出了自己的侧颈，池希烨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那里，几秒后才恍然大悟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低声笑了一下，哑声道：“因为我做手术了，是吗？”
    池希烨问：“因为我没有腺体了，不是……”
    池希烨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心知话出口就会变成一把双刃剑，将他和晏丞都刺得遍体鳞伤，也清楚晏丞不太可能是因为这种理由拒绝他，但除此之外，池希烨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他们当初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就是因为一个不愿意说，一个不愿意听，把自己的想法都藏在心里，不去交流，也没有互相理解。
    他不想再因为这种你猜我瞒的原因和晏丞错过了。
    即使话再难听，也要一一说开，他和晏丞既然相爱，那事情就要放到两个人面前共同解决。
    池希烨不后悔当初摘了腺体，如果晏丞真的是因为这种原因不愿意和他重新在一起……
    池希烨看了一眼晏丞，定了定神，心里有个肯定的声音告诉自己：晏丞不是这种人。
    池希烨一咬牙，决定给晏丞下一剂猛药，故意刺激他一样继续说道：“因为我摘了腺体，不是完整的、正常的Omega了，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是吗？”
    晏丞猛地张大了双眼，再次转头看着池希烨，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吓人的血丝，他沉声喝道：“小池，你不能这样说！”
    池希烨心知晏丞不可能是因为腺体拒绝他，自己开口时也带了激将法的想法，但没想到晏丞的反应这么激烈。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晏丞这种神情，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缩了缩手，这才发现晏丞还握着他的手腕。
    被握着的时间太久了，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这个让他手腕有点发麻的力度了。
    池希烨看了一眼自己被死死握着的手腕，又看了一眼满眼通红的晏丞，终于知道若隐若现的违和感在哪里了——晏丞明明拒绝他，却又舍不得放开他，好像在跟自己拉锯战。
    池希烨直觉晏丞的状态不太对，晏丞心情平复下来后也一直死死压抑着什么，池希烨看不清楚，心里猜测这才是晏丞拒绝他的主要原因。
    他尝试着把自己的手腕从晏丞手里抽出来，晏丞却跟被电打了似的，整只手臂一弹，微微卸了一点力气，没半秒又再次把手收紧，甚至比之前还要紧。
    池希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某个想法即将浮出水面，却又不甚明晰。
    他感觉到在自己试图抽手后晏丞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眼神让池希烨有种被大型野兽盯上的错觉。
    池希烨试探性地往左边迈了一步，晏丞立刻警惕地看了一眼他的脚。
    “……”池希烨还是没能猜出晏丞的想法，却立刻敏感地停下了脚步，往前走了一步，想着哄晏丞开口，伸手再次抱住晏丞，“晏丞……”
    池希烨的声音十分轻柔，抚上晏丞头发的手也很温暖，晏丞不自觉地低下头，将额头贴在池希烨的肩膀上。
    晏丞这种依赖的动作让池希烨感到很新奇，他来回喊着晏丞的名字，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晏丞的头发，滑到发尾，将发尾打着卷缠到自己的指尖上。
    然而下一秒，池希烨整个人都愣住了。
    柔顺的头发从指尖滑落，再次掉回后颈上。
    池希烨小心地把晏丞的发尾拿开，仔细地看了一眼后如遭雷击——晏丞的后颈有一块清晰突起的地方。
    Alpha的腺体不显，Beta没有腺体，能够让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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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起的，只有Omega的腺体。
    池希烨的手一下子不稳，头发又掉了回去，遮住了晏丞后颈突起的地方。
    但那块突起的皮肤清楚地印在了池希烨的眼里，他顿时呼吸困难，想起了那个昏暗的手术室和病房，还有自己摘下来后被送到晏丞手里的腺体。
    池希烨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晏丞及时反应过来将他拦腰抱住，“小池？怎么了？”
    “晏丞……晏丞……”池希烨死死拽住晏丞，哽咽着问道：“我的腺体……我的腺体在哪里？”
    晏丞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池希烨会突然问起，沉默了两秒后抿紧了嘴唇。
    晏丞的反应更加坐实了池希烨的猜测，池希烨攥紧了晏丞的衣服，“我的腺体在你的后颈，对不对？”
    池希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成了碎末，锋利的刀插在里头不断搅弄，他痛得发抖，声声泣血：“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晏丞……”
    晏丞的眼神游移了一瞬，看着池希烨欲言又止，随后点点头，将池希烨揽紧，顺着池希烨的话说：“对，小池……我不知道我这样、我这样拥有两个腺体的怪物，能不能和你来一起了……”
    悔恨和痛苦几乎把池希烨淹没，他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来，缓了很久才开口道：“可以的，晏丞……怎么会不可以……”
    池希烨摸着晏丞的脸，这张脸和四年前没什么不同，在他眼前一如以往的温和。
    眼泪模糊了池希烨的双眼，他眨了眨眼睛，将泪水眨掉：“晏丞，你就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身为一个Omega却没有腺体，那我也是怪物啊……”
    晏丞握紧池希烨的手，“不是，小池，你不是。我们都不是怪物，好吗？我不该这样说的，对不起……”
    晏丞顿了顿，说：“只是我……我不确定能不能给你幸福了。”
    池希烨眼泪停不下来，晏丞擦了又擦，最后没办法只能把池希烨抱在怀里。
    “晏丞，你听我说……”池希烨闭眼去找晏丞的唇，唇瓣厮磨间全是眼泪的味道，“幸福不是你给我的，晏丞，是我们一起去找的……”
    晏丞揽着池希烨的腰，温柔地舔开他的嘴唇，撬开他的牙关，交换了一个略带苦涩的吻。
    “小池，你可以等等我吗？”晏丞的鼻息全是烫的，打在池希烨的脸上：“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池希烨拽着晏丞的衣领再度靠近，未尽的话语消失在缠绵交接的唇齿间：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正文 第66章
    池希烨和晏丞在包厢里互诉衷肠的时候，奚思清和教授两个人正站在门口尴尬对望。
    教授看了奚思清好几回，几度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奚思清看出了教授的窘境，率先开口解释道：“他们两个以前……有过一段婚姻。”
    “以前？”教授愣了愣，觉得池希烨和晏丞看上去倒像把对方爱到骨子里，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以前。
    但教授本身不是八卦的人，学生的私事也不便打探过多，又闭上了嘴，和奚思清一起陷入了沉默。
    他们就站在门口，包厢里的动静隐隐约约传来，最开始还是很小的哭声和说话声，然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不久后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听起来像是撞翻了桌椅或者有人撞上墙的声音。
    “怎么回事？”教授问：“吵起来了？打架了？”
    奚思清反应比教授快多了，在教授还没出声的时候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教授刚把话说完，他的手腕发力，门把轻轻往下一压，门缝打开后，别的声音也随着门缝泄露出来。
    衣料的摩擦声、不知何出来的粘腻的水声、闷哼声和喘息声交杂在一起，清清楚楚地打在奚思清和教授的耳膜上。
    “哈……哈哈……”教授干笑了两声，但D国民风开放，教授也并不死板，反应过来后还对奚思清说：“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久别胜新婚？”
    “……”奚思清把门偷偷关上了，耳朵发红地无语了一会儿，跟木头人一样靠着墙边发呆。
    奚思清忍不住想，十六七岁那年他在池家和池希泽偷尝禁果，池希烨不小心推门进来看见他们两个抱作一团，心情是不是就像他现在一样尴尬。
    奚思清和教授在门外又笃了十分钟左右，包厢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
    拉开门的是池希烨，和最开始穿着整齐的样子不同，现在的他衣领都是歪的，黑色的绸质衬衣被解了两个扣子，白皙的锁骨上印着两个鲜明的红色吻痕。
    奚思清听见声音率先抬起头，扫过那两个吻痕后目光定在池希烨的脸上。
    池希烨眼睛里还泛着潮湿的雾气，嘴巴红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刚刚接了多激烈的吻。
    奚思清皱了下眉，脸上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倒是旁边的教授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戴着的腕表，诧异地看了眼站在池希烨后面的晏丞。
    池希烨将两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抱歉，我们耽误了一点时间，请进来吧。”
    他走到奚思清旁边拍了拍奚思清的肩膀，又对教授直白地澄清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接了吻。”
    “哦哦，好，好。”教授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表，对晏丞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晏丞也对着教授点了一下头，但脚步没有动，眼光一直追随着池希烨。
    他在看见池希烨亲昵地伸手挽住奚思清胳膊时皱了皱眉，又来回打量着池希烨和奚思清身上那件相近色系的同款外套，眸色深沉了不少，垂在裤边的手偷偷握紧了拳头，力气大得指骨泛白。
    但在池希烨回头看他时，他又立刻把双手背到身后，后退一步顶着门，示意池希烨和奚思清进去。
    池希烨走在前面，奚思清跟在池希烨身后，和晏丞擦肩而过时抬眼看了一下晏丞，却发现晏丞正在用莫名的神色看着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却硬是看得奚思清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池希烨对自己身后发生的短暂交锋一无所知，跟着教授的脚步落座，又把资料端端正正地摊开，听教授和已经入座的晏丞的讨论。
    不知道是不是池希烨在的原因，所有环节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
    

 79

    已经把项目书定了下来。
    严肃的工作结束后，整个气氛都轻松下来。
    晏丞翻了两页服务员刚递上来的菜单，随后递给池希烨，轻声说：“你看看想吃什么？这里的椰汁还不错，给你点一杯？”
    晏丞说得太自然了，就和四年前没什么区别，时间没有给他打下距离感的烙印，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直坐在对方身边，共进每一餐。
    池希烨下意识地点点头，好像回到了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翻了两页菜单后说：“这里居然有椒盐田鸡……”
    “嗯。”晏丞说：“你们教授迁就我定的店，那来一份椒盐田鸡吧，我刚刚看见还有水煮牛肉，你不是很喜欢吃吗？那个也来一份？”
    “嗯嗯，好，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池希烨一页接一页地翻着菜单，报出菜名后服务员一个个记下。
    奚思清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发现池希烨头都不抬还在看菜单，脚下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下。
    晏丞几句话间就给池希烨营造了一个二人世界的氛围，池希烨又满脑子想着点单，一时间没想起来还有别人，被踢了之后还以为是晏丞踢的他，抬头疑问地看了晏丞一下。
    晏丞问他：“怎么了？”
    池希烨聪明劲用完了，脑子转不过来，开口就问：“嗯？不是你踢我吗？”
    奚思清在旁边狠狠地咳了一下。
    “……”池希烨默默地转头，看见奚思清和教授都看着他，顿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犯了多大的傻。
    池希烨刚刚被晏丞亲得乱七八糟去开门的时候都没有脸红，现在却一下子红了脸，小心地把菜单掉转递到教授面前，“教授，菜单是双语的，您看看要吃点什么？”
    教授笑着把菜单往池希烨手里推了推，“你熟悉，你来看就好。”
    池希烨看了奚思清一眼，见奚思清扶着额头懒得理他，又把菜单收回来，最后还是池希烨自己把单给点了。
    吃饭时晏丞一如既往的体贴，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池希烨只觉得晏丞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他，他就算抬一下眼睛晏丞都能发觉。
    奚思清习惯性地给池希烨夹菜，只是筷子还没碰到池希烨的碗边，晏丞就先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奚思清眉心动了动，没有皱起来，只觉得晏丞这一眼和刚刚在门口看他时没什么区别——就像被雄狮盯上了。
    他假装没有发现，把菜放到池希烨的碗里，低下头给自己夹菜时偷偷用余光看着晏丞，发现池希烨吃他夹过去的菜时，晏丞正死死地盯着池希烨的嘴巴看。
    奚思清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但总觉得有点不妙。
    晚饭后，晏丞提出送他们回酒店，教授拉着奚思清连连摆手，在路边打了辆车后一溜烟地跑了。
    池希烨看着消失的车屁股无语了两秒，小小声地问晏丞：“你还住在那里吗？”
    “嗯。”晏丞帮池希烨拢好衣服，手指摸上外套时眼里闪过一丝锐芒：“没有搬走过。”
    池希烨舔了舔嘴巴，问道：“那我今晚可以……回去睡吗？我的房间还留着吧？”
    晏丞手指微顿，摸了一下池希烨的头发后给他打开车门：“走吧，我送你们回酒店。”
    正文 第67章
    晏丞这句话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池希烨脚下停顿了一下，扶着车门回头看晏丞。
    晏丞任由他看着，过了一会儿才用手背挡着车顶，轻声哄道：“乖，进去吧。”
    池希烨刚才说完要给晏丞时间，眼下也不能逼得太紧，只是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只是因为腺体，晏丞才会这样若即若离吗？
    池希烨心里乱糟糟的，面上却丝毫不显，对着晏丞扬起一个笑容后伸手扯住晏丞的衣领将人往下拉，抬头送上一个一触即分的吻，随后转头钻进车里。
    晏丞没看见的是，池希烨一背过身去，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眉心紧皱，脸色阴沉。
    晏丞开车时池希烨跟他聊了几句，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往，池希烨只说了几句他在学校的事情，之后低下头去摆弄手机，借着垂下的头发挡住自己的神情，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
    等最初的惊慌失措过去，惊喜和悲痛也一并平复下来，池希烨才得以静下心来思考，结果越想越不对劲。
    晏丞的那个理由漏洞太多了。
    池希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盲目地敲着，指甲偶尔因为和屏幕碰撞而发出脆响。
    他仔细回忆着在包厢里和晏丞说过的话，说到腺体时晏丞的惊讶和游移的神情在池希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的手指一停，慢慢蜷回掌心里。
    晏丞撒谎了，腺体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晏丞拒绝他的理由，只是当时他刚好发现，晏丞就顺着这个借口骗他而已。
    池希烨默默抬起头，看着晏丞俊美侧脸上的光影错落。
    晏丞刚好遇上红灯，停车后转头发现池希烨也在看他，没忍住伸手掐了一下池希烨的脸，细腻的触感留在晏丞的指腹上，他不太自然地捻了捻手指收回来，将手放在方向盘上用力抓紧了一下后才开口问：“怎么在看我？”
    池希烨看着晏丞发力的手，缓缓将视线移到晏丞的脸上。
    这个十字路口红灯时间有点长，池希烨看着晏丞，眉眼弯了一下，软软地说：“看你呀，你真好看。”
    随着池希烨声音的消失，晏丞的眼神沉了一瞬，好像有什么在翻涌着要挣脱而出。
    池希烨靠在靠背上，认真地看着晏丞，笑着开口道：“好神奇，我突然想起来，以前你也这样问过我，连场面都相差不多。”
    “我那时候也说，你很好看。”池希烨眯了一下眼睛，好像陷在了回忆里：“然后我不知道哪里踩到了你的雷点，还差点吵架了，最后你好像说，我不用在乎你喜欢怎么样的人。”
    过去了这么多年，这种不常想起的往事应该早就模糊了，但其实只差一根关联的线，只要把那根线找到，回忆就会汹涌而出。
    随着池希烨慢悠悠的声音，晏丞也想起了那段往事。
    那时候他的心情不甚明了，说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模糊不清，但往事是想起来了，他却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想

 80

    法了——因为现在的他，满心满脑只有一个池希烨。
    “小池……”晏丞说：“当时……”
    “晏丞。”池希烨喊了他一声，指了指前面，打断道：“要转绿灯了。”
    晏丞将视线收回来，看着红绿灯转换后踩下油门，一路无话。
    晏丞把池希烨送到酒店楼下后没有说话，池希烨也没有打开车门离开的意思，两个人在车里坐了几分钟，还是池希烨率先开口问道：“晏丞，你知道我们当时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吗？”
    晏丞不安地动了动，他这些年来责备了自己无数次，但是这时候听见池希烨问他，还是忍不住心脏刺痛了一瞬，“都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你，又……”
    “不是的，晏丞，你怎么还没有明白？”池希烨碰了碰晏丞的手，牵上去了才发现晏丞手心冒了一片冷汗。
    他有点心疼，抽了两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晏丞的手，又把自己的手叠上去紧紧握住，热量在两个人紧贴的手心间传递，晏丞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我后来花了很多时间才想明白，其实你最开始就不是准备骗我的，不是吗？”池希烨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你只是没有说清楚理由，我又自以为是，从一开始我们两个人的思路就是截然相反的。”
    晏丞想开口说话，池希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晏丞又把嘴巴闭上了。
    “我们两个其实都有错，你什么都不愿意说清楚，总把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留给我解读，我擅自解读完了，又一意孤行，不愿意再听别的。”
    池希烨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又自认为聪明，看见我……看见我哥哥的照片时，就觉得以前一切都是假的，不给你留一点余地，是我做得太绝了。”
    晏丞没忍住开口道：“不是，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那个时候……”
    “不要将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们结束得那么难看，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人导致的。”池希烨拍了拍晏丞的手：“你该走出来了，晏丞。我好好地活着，活得很好很自在，我们还有很多将来，还有很多时间。”
    “你看，我现在已经学会了表达。”池希烨看着晏丞安抚般地笑了笑，“如果我们想要一起走得更远，我想坦白和表达都是最重要的一环，那么你呢？你学会了吗？”
    晏丞顿时僵直了背脊，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池希烨。
    池希烨一直盯着晏丞看，没有错过晏丞这个快速的打量，却忍不住因为晏丞这个小孩子一样的神情笑了出来。
    他知道晏丞的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于是直白地说：“我知道你在骗我，但真正的原因我也只抓到一点隐约的小苗头，不算太清楚，我也不想自己乱猜。”
    池希烨屈起食指刮了一下晏丞的手掌心，是十分亲昵的力度，他说：“我知道你不想说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我不会继续猜了，但如果你想好了，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池希烨说：“我不想再因为不够坦诚，有和你分开一次了——虽然我们现在也还没在一起。”
    晏丞沉默了很久，突然问：“小池，你会怕我吗？”
    池希烨有点惊讶地看了晏丞一眼，问：“我为什么要怕你？”
    晏丞摇了摇头后郑重地说：“我会告诉你的，小池，只要一点点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池希烨不再逼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好，那么晏先生，我要走了，你要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听见先生两个字，晏丞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将池希烨按向自己，侧着头亲上他的嘴巴。
    车内有点狭窄，但并不影响他们的动作。
    晏丞伸出舌头和池希烨的交缠，吮吸拉扯着池希烨的舌尖，又舔*他敏感的舌根和牙床，侵城掠地地扫过池希烨口腔的每一寸，不多时车里全是炙热的气息，暧昧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不断回旋在两个人的耳边。
    池希烨被亲得呼吸不上来了，手掌抵着晏丞的胸口想把他推开，却被晏丞抓住拉近，用不容抗拒的力道交换了一个热辣的深吻。
    等池希烨被放开时，眼里一片朦胧的水雾，白皙的颈侧留在刚刚晏丞捏着他脖子亲吻的红痕，他靠在座位上喘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晏丞在池希烨喘息的时候已经帮他整理好衣服了，等池希烨回过神后问他：“你明天有空吗？我来接你？”
    池希烨打开车门，一条长腿迈出去后回头：“好，你的电话号码没换吧？我待会给你打电话。”
    “没换，回去小心。”晏丞目送着池希烨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好半晌后才低头看自己的手掌。
    池希烨离开时，他极力压抑自己，平整的指甲硬生生地在手心上刮出几道显眼的血痕。
    正文 第68章
    池希烨走出酒店电梯后，看见奚思清正站在走廊上，抱着手肘斜靠在他的房间门旁，低着头盯着地毯发呆。
    “思清哥？”池希烨喊了奚思清一声，等奚思清让开后刷卡开了房门，“你在等我吗？”
    “嗯，有事想跟你聊一聊。”奚思清从头到尾扫了池希烨一眼，跟在他后面进房间，自顾自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池希烨今天出门时没有把窗帘拉上，奚思清往窗外看去，外面是一边斑斓的灯光，万家灯火延绵向无尽的远方。
    池希烨也坐在奚思清对面，和他一起往窗外看去，“是不是觉得墨城熟悉又陌生？尤其是这个时候，我们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是哪里，好像以前一起走过的地方都淹没在了这些灯火下面。”
    “嗯。”奚思清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闪着灯光的广告牌，“我们的幼儿园大概在那一块地方，那个广告牌换了又换，审美还是这么差。”
    池希烨跟着奚思清的视线看过去，等看到广告牌后没忍住扑哧一笑，“我记得它旁边有棵歪脖子树，我爬上去了下不来，我哥让我自己跳，最后还是你把我带下来的。”
    “毕竟我比你们大一点，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奚思清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又问：“小池，当我多管闲事再问一回吧，你要和晏丞重新在一起吗？”
    “哥，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池希烨答非所问，发了一下愣后说：“所以当时才头也不回一走了之，但我现在才发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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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他是喜欢我的。”
    “那天我们去看完哥哥后，我去找了自己的墓。”池希烨垂下了眼睛，纤长的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神。
    池希烨喃喃开口，将那天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奚思清，最后才抬头看向奚思清：“我觉得这场互相折磨该到头了……如果我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他也喜欢我，我们都不会弄成这样，浪费了这么多可以互相陪伴的时间。”
    奚思清明显也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池希烨已经遇到晏丞了，沉默了几秒后又问：“那他对希泽……”
    “对啊，我也想了很久，他对我哥是什么感情呢？”池希烨说：“但我回头去想、去盘算过时间，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来得及见我哥一面。”
    “思清哥……虽然很荒谬，但我觉得晏丞是把对我的幻想套在了我哥身上，后面又把对我的喜欢继续投注到哥哥身上了，只是那时候的他……那时候的我们都没来得发现而已。”
    奚思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着池希烨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希烨又说：“但是他不知道小时候救他的人是我，在抛开一切后，晏丞最后明确的、喜欢的人还是我。”
    奚思清正在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听见池希烨的话后手一顿，矿泉水没有扶稳，倒出了一点水来，正好全洒在了自己手上。
    “怎么了？”池希烨连忙抽了几张抽纸塞到奚思清手里，“赶紧擦擦，看看衣服湿了吗？”
    奚思清摇了摇头，用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净后丢进垃圾桶里，看了池希烨片刻后才开口道：“对不起……小池……他知道了……”
    “嗯？”池希烨没反应过来，问：“什么知道了？”
    “我从D国回墨城来陪你的那一天，先去看的希泽。”那一天太遥远了，记忆早就被奚思清压了箱底，直到池希烨提起，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办了坏事：“那一天，我遇到了晏丞。”
    奚思清说：“我想让他后悔，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都认错了人……所以我都告诉他了……”
    “对不起，小池。”奚思清缓缓地说：“晏丞知道你才是小时候救他的人了，他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远处不知道在办什么活动，几朵绚丽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开，池希烨抬头去看，烟花的光影如繁星一般落在他的眼里，光芒转瞬即逝，只剩下几丝白色的烟雾，很快又消失无踪。
    池希烨的眼睛又重新落回黑暗里。
    他小小声地“啊”了一声，茫然失措了片刻后才说：“原来是这样啊……”
    “小池……”奚思清想安慰他，却被池希烨难看的笑容钉在原地。
    “思清哥，对不起……”池希烨说：“你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抱歉……”
    奚思清想说话，但看着池希烨的脸色又闭了嘴，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最后说：“小池，不要自己憋着，有事情一定要说。”
    “我知道的。”池希烨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放心吧。”
    房门打开又关上，池希烨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苦涩地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是你欲言又止……死死隐瞒的原因吗……”
    “因为你喜欢的不是我……”池希烨笑了笑：“你喜欢的是小池啊……”
    池希烨只觉得心脏抽疼，眼睛发烫，但在眼泪落下来之前，他的手机先响了。
    池希烨以为是奚思清不放心，又给他打电话，看也不看地接起放到耳边。
    话筒里却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喂？小池？”
    池希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嗯。”
    晏丞说：“我等不及你给我打电话了，就问你们教授拿了你的联系方式。”
    池希烨说：“嗯。”
    “怎么了？”晏丞很快就发现了池希烨的不对劲，声音一紧，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池希烨顿了顿，说：“晏丞，我以前生病失忆过，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嗯。”晏丞不知道池希烨为什么要说起这个，回答道：“现在身体没不舒服吧？哪里难受吗？”
    “我失忆过，晏丞，你听不懂吗？”池希烨的声音突然拔高：“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也不记得我救过你！”
    晏丞沉默了两秒，温柔地安抚道：“没关系，忘了就忘了……”
    “怎么会没关系……”池希烨的声音一点点变小，“以前的小池和现在的池希烨是不一样的……”
    池希烨说：“我没有记忆，我不是小池……”
    他对着电话问：“晏丞，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还是说……你只是喜欢以前救了你的人啊？认错的时候是我哥哥，现在回头，是我……”
    晏丞的声音穿过电波有点失真，池希烨听不出来晏丞的语气，只能听到晏丞压低声音问：“小池，你的房间号是多少？”
    话题转得太快了，池希烨下意识说：“1308。”
    晏丞不再说话了，池希烨还拿着手机，隐约能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还有脚步和晏丞的呼吸声。
    没过两分钟，晏丞那边把电话挂断了。
    池希烨拿着手机呆呆地坐着，晏丞果然不喜欢他了的这个念头还没开始泛起，房门就被人敲了两下。
    “小池。”晏丞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开门。”
    正文 第69章
    池希烨不知道晏丞怎么会来得这么快，看着紧闭的门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可能晏丞是一直呆在楼下没走。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开门，晏丞又敲了两下门：“小池？开门，我们好好聊一聊。”
    池希烨走过去把门打开。
    随着门缝一点点推开，晏丞的眼神就牢牢锁在池希烨的身上，片刻后强硬地挤进房间里，反手一勾把房门关上锁好，握着池希烨单薄的肩膀，力气大得池希烨忍不住缩了一下。
    一直体贴地留意着池希烨的晏丞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牢牢地抓住池希烨，问他：“小池，你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池希烨沉默了两秒，说：“晏丞，你真的喜欢我吗？”
    晏丞看着他，眸色渐渐深沉下来，

 82

    眼里的疯狂一闪而过，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又想偷偷离开我了吗？”
    池希烨突然觉得背脊发凉，晏丞抓在他肩膀上的手越收越紧，他只觉得下一秒自己的骨头就要被捏碎了。
    池希烨皱了皱眉，说：“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我只是想问个清楚。我说过了，我不希望再因为这种不长嘴巴的原因和你分开。”
    他动了一下肩膀，手在晏丞的胳膊上一拍，接着道：“松手，我的肩膀被捏得好痛。”
    晏丞这才回过神来，像触电一样收回手。
    “抱歉。”晏丞不太自然地将手背到身后，“是我想岔了。”
    池希烨疑惑地看了晏丞一眼，往沙发上一指，两个人走过去坐下。
    刚刚听到奚思清的话的时候，是池希烨情绪起伏最大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在电话里没头没脑一顿质问，但不过几分钟，当晏丞急切地冲到他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抓得他生疼的时候，池希烨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因为晏丞看起来比他还不安，好像怕抓不住手里的流沙。
    池希烨想要在心里慢慢地遣词造句，但还是按耐不住一再浮现的疑问，干脆直白地问：“晏丞，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因为我……小时候救过你吗？”
    晏丞整个人一顿，神色莫名地抬眼看着池希烨，良久不说话。
    池希烨想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没办法否认吗？
    但当他看清楚晏丞的神情时，心脏突然缩紧。
    晏丞的表情说不上多难过，但是却像溺水的人看着唯一的浮木远去一样，绝望，又还有点想挣扎。
    池希烨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晏丞过了几分钟后才开口，声音有点沉：“文玉泽把你的腺体给我的那一天，我原本是想去找你告白的。”
    池希烨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时候我刚准备出门，文玉泽就一身血地出现，告诉我，你死了。”晏丞整个人都像一根紧绷的弦，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断掉。
    “那个时候我才刚想明白，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但你用你的死告诉我，一切都来不及了。”晏丞眼里一片漆黑，眼里清晰地倒出池希烨错愕的神情，他整个人都陷在了那个黑暗的回忆里：“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想，你一定是骗我的，都是我的错，就算要死，死的也该是我。”
    “不管是小时候的小池还是池希泽，全都从我脑海里消失了，只剩下你的影子……”晏丞苦笑了一下：“后来我决定去做手术，手术前一天，我去了池希泽的墓前，跟他说谢谢他当年救了我。”
    “但那时候我想，还不如当年就让我死掉，你就不会受到现在的伤害。”晏丞茫茫然道：“但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小池……”
    “你懂吗？小池，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晏丞说：“是因为在那个会议室里，我一眼只看到了你，那时候我就爱上你了。虽然晚了这么多年，但那才是我爱你的起点。”
    池希烨十分错愕。
    这明明是甜蜜的一见钟情和深情告白，却因为两个人之间的伤痛过往，在这种时刻显得更加苦涩。
    池希烨动了动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确实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晏丞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如雄狮暴起，拦腰将池希烨抱起，转瞬压到了不远处的床上，唇齿撕咬着吻上池希烨。
    牙齿磕破了嘴唇，疼痛间两个人嘴里都泛起了血腥味，晏丞却像被血腥气刺激了一样，动作更加粗暴，兴奋地舔*过池希烨唇瓣上的破口，吮｜吸着他留下来的血液，牙齿含着下唇轻轻地啃｜咬，像要将他吞吃入腹。
    池希烨没有接过这样的吻，理智被热气蒸腾消散，腰部发软，双手搭在晏丞的肩膀上，不知道是要推拒还是拉近。
    但不管池希烨是要推拒还是别的，都无法进行下去了。
    因为下一秒，晏丞就单手握住了他两只纤细的手腕，蛮横地拉过头顶固定住，不一会儿池希烨白皙的手腕就被箍出了两道红痕。
    晏丞却没有理会，膝盖顶｜开池希烨的大｜腿，再次附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外面的夜深了，灯火点点熄灭，只剩下寂寥的路灯和冷风。
    晏丞双眼赤红，低头舔吻着池希烨的脖子，牙齿在喉结上缓缓磨蹭，力度一点点加重，最后还是缓缓移开了头。
    晏丞突然松开了池希烨，翻身坐到了床边，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垫，平复了许久后才哑声道：“抱歉。”
    池希烨迷茫地眨了眨眼，他身上的衬衣已经解开了一半，圆润的肩膀露了出来，白皙的胸膛印着鲜红的吻｜痕展露无遗，像雪地里开满了红色的鲜花。
    他的膝盖发软，腰部还有点抖，茫然地转头看向背对着他的晏丞，好像不太明白为什么结束得这么突然，又不明白晏丞为什么要道歉。
    但池希烨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牙齿印，混沌的大脑告诉他，他好像抓住一点小苗头。
    他爬起身来从后面抱住晏丞，亲了一下晏丞的耳骨，声音都透着缠人的香气：“晏丞，为什么不继续？”
    晏丞被耳侧的热气烫得一抖，扭头避开池希烨若即若离的柔软唇瓣：“小池，你不要这样。”
    池希烨哼哼笑了两声，问他：“不要怎么样？”
    晏丞刚想说话，池希烨又说：“对不起，我食言了。晏丞，我猜到了。”
    晏丞整个人一僵。
    池希烨轻轻柔柔地说：“我确定你在爱我了，晏丞……”
    他再度贴近晏丞的耳边，开口问道：“因为你想要……”最后的话被池希烨压到最小声，只有晏丞一个人听到，他最后又问：“是吗？”
    池希烨的话在晏丞的心理投下了一颗炸弹，他转头看向池希烨，生怕在池希烨脸上看到恐惧。
    但没有。
    池希烨笑盈盈地看着他，等他回头。
    正文 第70章
    池希烨一语道破了晏丞的意图，他说：“你想要锁住我，甚至囚|禁我，是吗？”
    但他猜得这么准，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明明连晏丞察觉到这个念头时，自己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晏丞第一次浮现出这个念头，是在池希烨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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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年后。
    池希烨离开了后，文玉泽和傅榕度过了漫长的暧昧期，终于正式确立了关系，在之后的某天，晏丞因为临时有事又打不通傅榕的电话，不得不亲自上门找人。
    来开门的是前一天晚上在傅榕家过夜的文玉泽。
    晏丞已经很久没见过文玉泽了，从文玉泽把池希烨的腺体送到他手上并且带来死讯的那天后就再也没见过。
    文玉泽没什么变化，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看见晏丞后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没摆出什么好脸色，侧开身子让晏丞进来后就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给晏丞脸色看，但晏丞意外地没有说什么，更没有不满，只是问了一句：“傅榕呢？”
    文玉泽头也不抬，专心地看着手机，冷漠地回答道：“在楼上洗澡。”
    傅榕是那种典型的事多挑剔的公子哥，起床后一定要花十来二十分钟泡个澡，晏丞点了点头，看了文玉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和文玉泽说说话。
    大概是因为文玉泽是晏丞认识的人里，和池希烨关系最好、也最了解池希烨的一个人了。
    池希烨离开久了，家里连他的一丁点气息都留不住，如果不是他的东西还散乱地摆放在原地，晏丞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而且晏丞身边的人都自作主张地觉得池希烨这个名字成了晏丞的禁语，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久而久之，池希烨的存在感在晏丞面前被越减越弱。
    晏丞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却又无力改变——当他看见对着他冷脸的文玉泽，才觉得他和池希烨是绑在一起的。
    他甚至希望文玉泽憎恨他，骂他，因为这样，他和池希烨的过去就绑得更紧密了。
    但是晏丞不敢故意惹文玉泽发火，因为他记得池希烨一直很维护文玉泽，像家长一样保护着他。
    晏丞思来想去，最后掏出一只钢笔，又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快速写下一串地址推到文玉泽面前。
    文玉泽还在看手机，完全不搭理晏丞。
    晏丞的手按在那张纸上，对着文玉泽开口道：“这是小池的墓地地址，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文玉泽终于正眼看晏丞了。
    他不冷不热地瞥了一下那张纸，在手机上快速打了几个字后将手机锁屏反扣放在自己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晏丞，片刻后说：“晏先生，这不是小池的墓。”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晏丞的幻想，一字一句地说：“里面是空的，无论你建几个墓，它都是空的。你不会拥有小池，也困不住他的。”
    直到晚上回家，文玉泽那句“你不会拥有小池，也困不住他”还回旋在晏丞的脑海，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池希烨跟他说再见——这个梦晏丞做过很多次了，池希烨在梦里和他道过无数次的别，无论他如何哀求，池希烨依旧头也不回，消失得彻彻底底。
    但这次，梦里的他却没有再道歉和请求。
    他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池希烨。
    梦境随心所欲，晏丞右手一抬，手上就多了一条纤细又昂贵的金色锁链，锁链的一头扣在池希烨的白皙的脚腕上，另一头牵在他手里。
    他将池希烨一把抱起，池希烨挣扎的力度微不足道，很快就被他锁在房间里。
    池希烨成了他豢养的金丝雀，金色锁链足够长，能让池希烨整套房子里自由活动，却也仅此而已。
    他终于得以拥有对方了。
    第二天晏丞醒来，想起昨晚那个梦时，硬生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都说梦境是人内心渴求的反映，但清醒过来的晏丞却只觉得害怕——他就算再想，也不会这样伤害池希烨。
    然而当池希烨真真正正出现在晏丞眼前，温热的身躯顺从地被他抱在怀里，那个埋在心底的恶念又开始作祟。
    它在疯狂叫嚣着——锁住他、囚禁他，他可以离开你第一次，也可以离开你第二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折断他的翅膀，让他再也无法高飞，只能依偎在你的身侧，日夜敞开身体、哭泣或喘息、说再也不会离开你
    晏丞的控制欲一再蓬发，离得越近，他就越无法控制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渴求着彻底侵占池希烨、鼻尖划过他身体的每一寸，毫不留情地去成结、去标记，从生**开始，让池希烨由内到外充满自己的气息。
    在这种情况下，晏丞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还能控制自己时，远离池希烨。
    他想要爱人在怀，但更想要池希烨安全快乐。
    谁能想到池希烨丝毫不害怕、又不屈不饶地缠上来。
    池希烨抱着晏丞，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晏丞的后背还不算，他甚至伸出手在晏丞的后颈一点点磨蹭，轻柔地捻着腺体，半晌后张开嘴巴贴上去，柔软的舌头如同舔什么甜蜜的糖果一样舔过晏丞的后颈，舌尖在腺体上戳弄着玩耍。
    池希烨突然好奇地问：“晏丞，我舔自己的腺体，你也会有感觉吗？”
    晏丞的身体十分僵硬，“不会……”
    那终究只是移植进来的腺体，除了信息素发生改变外，对Alpha没什么影响。
    “哦……”池希烨无趣地应了一声，舌尖一路往下，留下一串湿|热的痕迹，最后停在衣领下。
    那个突起十分不明显，和Omega的腺体截然不同。
    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咬了上去。
    “嗯——”晏丞的身体猝然绷紧，Alpha的腺体在皮肉下颤动，信息素骤然爆开，晏丞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池希烨只咬了一口，又安抚一样舔上去，轻轻吮|吸，唇舌都贴着Alpha的腺体，声音闷闷地开口道：“晏丞，我们做吧。”
    他说：“只是在床上的话，把我锁起来也没关系。”
    如果池希烨小时候的分化结果没有出错，在十岁那年学习了Omega会学习的生理知识，那他一定知道——Alpha的腺体是他们的命门，当Alpha无法控制信息素外泄时，绝对不能再煽动他们，悄悄离开Alpha视线范围内是最正确的选择。
    尤其是……当这个Alpha的控制欲大到无法自控时。
    正文 第71章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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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ga说出“把我锁起来”这几个字，落到占有欲极其强烈的Alpha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一种意味。
    Alpha自动将其解释为Omega对他发出的请求：爱我、拥抱我、亲吻我、进入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生|殖|腔内成结标记、将我禁|锢在你的身下、成为你的所有物。
    从池希烨咬上晏丞的腺体时，晏丞的血液已经迅速沸腾倒流，他正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双目赤红、青筋暴起。
    池希烨的话轻飘飘地飘进晏丞的脑海里，让晏丞的脑海发出一阵鸣响，信息素如同风暴一样扩散开来，席卷着他和他身后的池希烨。
    晏丞整个人几近分裂，内心叫嚣着彻底拥有池希烨，让他成为只能供他肆意玩｜弄、无法逃离的金丝雀，理智却一再强调，池希烨是独立的个体，他没有控制对方的资格。
    晏丞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胀痛无比，他的手死死抓紧床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咬着牙根，终于能够控制自己转身将池希烨推开。
    他的脚步仿佛灌了万斤的铅，每挪动一步都要用力得几乎把牙根咬烂、牙龈咬碎。
    他必须要出去。晏丞心想，他必须要出去，要离池希烨远一点……不然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再对池希烨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
    但是晏丞只能够勉强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却没办法控制住随心而动的信息素。
    池希烨刚刚被晏丞推开，正傻傻地坐在床上，手掌撑在身后，抬头看着晏丞仿佛慢动作一般的行为。
    池希烨闻不到的信息素已经暴虐地充斥着整个房间、目标清晰地将他整个人缠缠|绵绵地包裹住——晏丞连信息素都在渴求着池希烨。
    因为腺体已经被摘除的缘故，池希烨无法再感知信息素，也没办法通过腺体激发信息素，然而除了腺体以外，Omega的身体里本身就含有极少量的、几乎闻不到的信息素。
    晏丞将池希烨的腺体植入了自己的后颈，在度过那个漫长且艰难的排异期后，如今他的信息素早就和池希烨的信息素彻底地融合在了一起，成了全新的味道。
    然而即使信息素已经融合，也终究有一部分和池希烨同根同源，Alpha在这种状态下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是强悍的、冲刷式的，它蛮狠地包裹着池希烨的身体，无孔不入地渗透着、席卷着池希烨。
    在池希烨不知道的时候，他身体里少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信息素已经自动辨别出自己同伴的味道，自作主张地对晏丞的信息素张|开了怀抱，顺从地接|纳着对方的侵|入。
    池希烨看着推开他后艰难地往外走的晏丞，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点像他发|情期的那一天。
    也许是这个缘故，池希烨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自从他割掉了腺体，就再也没有经历过Omega的发|情期，这几年来都如同一个没有腺体和信息素的Beta一样过着最简单的生活。
    可现在，他的身体渐渐发热发软，背部出来一层薄汗，连衬衣都被打湿，死死黏在背上。
    他的腰部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刚才晏丞抚摸过他的腰部，那个温度现在还十分鲜明地残留在他的皮肤。
    池希烨微微发着抖，膝盖也十分酥｝软，无力地发着麻。
    他全身上下都在渴望着晏丞的碰触，觉得还不够、还要更多。
    但是晏丞却在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要走。
    池希烨难受得脑袋发热，晏丞的身影倒影在池希烨的眼睛里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难耐地扯着自己的衣服，迷蒙中对着晏丞问道：“你又要丢下我了吗？就像之前那样。”
    晏丞的脚步猝然停止，他转头看向池希烨，发现池希烨脸颊通红，要哭不哭地看着他，好像是在委屈，又好像是失望至极。
    池希烨确实两种感觉都有。
    他塌下腰往前爬了两步，汗滴沿着头发滑落，落在平直精致的锁骨上：“晏丞，如果你不愿意，我还可以去找别人。”
    “所以……”池希烨最后问：“你决定好了吗？是要现在在这里，在这张床上把我锁起来，还是等别人来做这件事？”
    晏丞的眼前一黑，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如同被*控了一般扑向池希烨，天旋地转间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欺身而上，死死地将池希烨压在自己的身下。
    池希烨的双手已经被昂贵的高定领带死死缠绕，他一手扼住池希烨的脖子，一手正在扯着池希烨身上的黑色衬衣的衣领。
    池希烨穿的衬衣是绸面的，光滑而柔顺，在灯光下泛着好看而柔和的光，极称池希烨的外表和气质，像一个翩翩贵公子，又像一朵精致美丽的食人花。
    晏丞的理智已经被这朵食人花全部吞噬了。
    池希烨被晏丞扼住脖子掐着颌骨，不得不被迫地昂着头，纤长白皙的脖子延伸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小巧精致的喉结微微突起，桃花眼里泛着潋滟的水光，像一只优雅的濒死天鹅。
    Alpha现在唯一的念头是：想要标记他。
    然而晏丞拇指拂过池希烨的后颈，摸到那个不平的伤疤，无比清楚他没有办法咬上对方的后颈，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晏丞盯着池希烨的脖子看了两秒，猛地低下头，温柔地张开嘴巴含||住那颗小巧喉结，而后野兽露出了它的利齿——他狠狠地咬住了池希烨的喉咙。
    好像野兽叼着自己奋不顾身追逐来的猎物，只要咬破喉咙。吸取鲜血，这个猎物才会真正属于自己。
    “嗯呃——”池希烨猛地一拱||腰，忍不住头皮发麻，好像全身血液都涌向了被晏丞叼住的喉咙，要冲破皮肉的限制奔涌而出。
    喉咙被咬住的感觉太过奇怪，好像自己成了野兽嘴下的猎物，而且这还是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送上门的那种。
    池希烨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分神想起自己看过某本关于第二性别的书，那本书上说，Alpha和Omega都无法抵挡信息素的吸引。
    池希烨这时候却想，他可以抵挡信息素的吸引，如果不行，那就让自己再也闻不到，那也是一种抵挡。
    他无法抵挡的，只有晏丞和爱情。
    池希烨想抱住晏丞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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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却被紧紧绑在床头无法挣脱，眼睛急得发红，滚烫的眼泪从眼尾滑落：“晏丞……亲亲我……”
    池希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又甜又腻，对着自己身上的Alpha恳求道：“快点……我想要接吻……”
    晏丞迫切地抚摸着池希烨的头发，拖着池希烨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间，池希烨终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反倒是晏丞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个Omega不属于他，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如同黑色风暴朝他席卷而来。
    正文 第72章
    原来终身标记是这种感觉，池希烨放空了瞬间，耳边只剩下晏丞蜷缩依靠在他肩头的呼吸声。
    池希烨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极其细微的信息素在终身标记完成后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觉得自己看着晏丞的脸都觉得清明了不少，好像以前两个人之前一直蒙着一层白色细纱，现在这层纱消失了，两个人的距离感也跟着彻底消失。
    这种感觉很奇妙，池希烨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腺体被摘除，他不再受信息素支配的原因，他没有书上说的、对标记他的Alpha产生的臣服感，只觉得两个人亲密得让他愉悦。
    就连晏丞的呼吸都成了旋律动听的歌谣。
    过往的纠葛那么多，就连临行前一天奚思清问池希烨他会不会再和晏丞在一起，他都说的不知道。
    但他没想到，自己暗地里的百般纠结会在看到晏丞的那一刻尽数消散。
    就像他说的，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他和晏丞之前的问题或许还有不少，但起码在相爱之前，这些问题都可以先往后放一放，再一起携手解决。
    终身标记在别人那里可能是结束，但在他和晏丞这里，可以算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池希烨动了动手，他的手早就发麻到没有知觉了，这才发现自己还被绑着，忍不住抬了一下酸痛的脚踹向抱着他装死的晏丞，“给我解开。”
    池希烨全身都软趴趴的，踹人的力气自然也没多少，但晏丞就是被踹得抖了抖，将头从池希烨的肩膀上抬起来，伸手给池希烨松了绑后又抱着池希烨的腰，再度把头埋下去装死。
    池希烨被晏丞的前后态度反差搞得头皮发麻，好像刚刚还在说着不要脸的骚话，蛮横地把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个遍的晏丞是穿越来的一样。
    他再次想起了书里说的标记后的臣服感，没忍住天马行空地恍惚了一下：这到底是谁标记了谁？
    要不是他的腹部还有些满涨感，池希烨甚至要怀疑是自己标记了晏丞。
    池希烨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发现晏丞真的没有要动弹或者说话的意思，不得不自己率先开口：“你怎么……”
    池希烨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软下嗓子开口道：“晏丞，我想去洗个澡，身上难受……”
    晏丞整个人一僵，松开池希烨坐到一边，又伸手扶着池希烨坐起来，眼神在触及池希烨青紫和红痕交错身体时闪躲了几下，不安地缩了缩手指，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池希烨正准备拿衣服披上，听见晏丞的话后手指顿了顿，继续把衣服拿起来披到自己的肩膀上，握住自己被领带绑出痕迹的手腕转了转，“对不起什么？”
    晏丞也看见了池希烨的动作，他不发一言地起身去浴室放水，过了一会儿后回来把池希烨抱起来放到浴缸里，他站在池希烨的背后，弯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池希烨身上的痕迹，问他：“痛吗？”
    池希烨摇了摇头。
    酒店的浴缸很大，池希烨扶着浴缸边缘往前挪了一点，和晏丞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离开了晏丞的笼罩范围内。
    晏丞看着池希烨近乎逃离的动作，眸色忍不住沉了下去。
    晏丞知道自己做得有多过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即使池希烨哭泣着求饶，他也没办法停下，甚至池希烨越哭他就越兴奋，手下没轻没重，恐怕再次伤害了池希烨而不自知。
    如果池希烨怕他了……晏丞低着头苦笑了一下：池希烨害怕他也是正常的，如果池希烨想让他离开，他就算打断自己的腿，也不会让自己再靠近池希烨一步。
    至于终身标记……
    晏丞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心里清楚，池希烨早就不受信息素的影响了，被标记的其实是他，无论是心还是身体，他都是被池希烨标记的那一个。
    池希烨找好位置后转头看晏丞，发现晏丞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楚晏丞的表情，但他大概能猜到晏丞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说不好以前那些事情给他们带来的影响有多深，但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晏丞比他更受影响。
    在他面前的晏丞会患得患失、会惶恐、也会胆怯。
    当初求而不得的是他，如今两个人的身份却调转过来，求而不得的成了晏丞——即便他几次强调，晏丞已经拥有他了。
    池希烨的心脏忍不住刺痛了一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觉得心疼，又有点不可言说的愉悦。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男人因为他而变成这样，池希烨心里不可遏止地产生了一些征服的快|感。
    “晏丞。”池希烨喊了晏丞一声，等晏丞抬头看他时指了指自己背后空出来的地方：“你也进来吧。”
    池希烨笑了笑，迷人的桃花眼微微弯下，露出一个可爱又诱人的笑容来：“我们还没一起泡过澡呢，快点进来吧。”
    晏丞看着池希烨的笑容愣了愣，好像得到了惊天的赏赐，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迈进浴缸里。
    池希烨等晏丞坐好往后一蹬，坐在晏丞分开的两|腿之间，十分自然地靠上晏丞的胸膛，抓着晏丞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两个人紧贴的身体几乎没有空隙，浴室里蔓延着白色的雾气，整个空间都雾蒙蒙的一层，晏丞眼前清晰的只有池希烨斜斜靠着他的侧脸。
    在这泛滥雾气中，冰雪和奶糖交织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钻进晏丞的鼻子里。
    晏丞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信息素还没有完全收拢回去，所以并没有在意，直到这时候才抽了抽鼻子，发现这个味道好像……是池希烨身上飘过来的。
    晏丞忍不住低下头去闻池希烨的后颈，池希烨被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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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戳到，整个人痒得缩了缩，笑着问：“干什么？你是小狗吗？”
    “嗯。”晏丞挺翘的鼻尖划过池希烨的脖子和肩颈，抱着池希烨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极其微弱的香气飘进晏丞的鼻腔，他整个人茫然地睁大了双眼，过了一会才说：“小池……”
    “嗯？”池希烨把弄着晏丞的手，摸着晏丞手上还戴着的他们两个人的婚戒，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了？”
    晏丞张了张嘴，缓缓说道：“我真的标记上你了……”
    池希烨听见晏丞的话后沉默了一瞬，想起刚刚晏丞在他颈部嗅闻的动作，大概能猜到是身体上微量的信息素发生了改变。
    但是他闻不到，所以没办法回应晏丞，也没办法和此刻的晏丞共情。
    池希烨低头亲吻了一下晏丞手上的戒指，侧头问他：“晏丞，你觉得标记是什么？”
    “标记是……”晏丞卡了一下壳。
    池希烨说：“对于我来说，标记不是咬破腺体，也不是体|内成|结。”
    他亲了一下晏丞的侧脸，在浴室昏黄的灯光下，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酒吧里看见晏丞的时候，当时他抬头看晏丞，也和现在的角度有点像。
    “对于我来说，标记是……”他说：“是我爱你，所以你早就标记我了，在很久很久之前。”
    晏丞深深地看着池希烨，心里的沟壑好像被一点点抚平。
    他缠绵地吻上池希烨的唇，温声道：“你也标记我了，小池。”
    正文 第73章
    酒店的浴缸是恒温的，池希烨舒展着酸痛的身躯，亲昵地靠在晏丞的怀里，抓着他的手问：“当时……当时的离婚协议书，你没有签是吗？”
    晏丞一愣，才从遥远的记忆里挖出这件事情来。
    池希烨走了之后，晏丞就把留下来的离婚协议书撕了，然后又突然后悔，再自己一点点捡起来黏好，还装进了相框样式的立架里摆在床头。
    他每天都会看一眼那个离婚协议书，用它来警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
    但晏丞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池希烨，只低声地“嗯”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没签。我不想跟你离婚，怕签了就彻底失去你了，所以自作主张把它扣下了。”
    池希烨没有说话，低着头转着晏丞手上的戒指。
    晏丞有点紧张，他记得池希烨说过最讨厌他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一时间有点害怕，揽着池希烨的手收紧了一下。
    池希烨好像感觉到晏丞的紧张，轻轻地笑了一声，将手指插进晏丞的手指间，“那就好，不然我们还要复婚，那多麻烦啊。”
    池希烨抬头看着晏丞，又问他：“那我的戒指呢？你放在哪里了？”
    他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道：“你不会把它埋进墓里了吧，那我们还拿得出来吗？”
    但这种轻松的语气并没有感染到晏丞，他才刚提到墓地，晏丞就全身绷紧了，等池希烨把话说完后，晏丞伸手死死搂着池希烨，四年的后怕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只有真正的失去过，才会知道生死相隔有多痛。
    幸好他失而复得，但晏丞一旦想到如果当初的那场手术有任何差错，他可能就真的永永远远地失去池希烨，现在的一切都会成为空梦一场，还是忍不住后怕。
    他嘴唇哆嗦着去舔吻池希烨的耳后，池希烨温顺地低着头让晏丞亲吻，心里也有点后悔。
    池希烨早就意识到了，即使他本人就真真实实地站在晏丞前面，靠在晏丞怀里，晏丞依旧不太敢提起当年他假死的事情，但这并不是个好预兆，他只好用轻松的语气悄悄提起，想让晏丞接受过去，却没想到晏丞的反应这么大。
    他还是太着急了。
    晏丞在池希烨的耳垂下方吮吸出一个红印，才慢慢开口说：“戒指在家里。”
    “嗯，那明天我们回去取吧。”池希烨想找点别的话题叉开墓地的事情，晏丞却没跟这池希烨的话题走。
    “墓地是空的。”晏丞突然说：“那个时候除了腺体，你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我不舍得把腺体埋进去。”
    “我怕什么都没有留在身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念你，所以干脆把你的腺体留到我身体里，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了。”
    池希烨沉默了半晌。
    无论自己再怎么猜测，都不如晏丞亲口说来得震撼。
    晏丞的话里蕴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池希烨心想，晏丞这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就因为一直无望地思念，才会在四年后胆怯后退。
    池希烨哑着声音问：“那你的墓……你的墓立在我的背后，也是因为在想我吗？”
    “因为……”晏丞话刚开了个头，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池希烨干脆转过身去，双脚分开盘着晏丞的腰，双手捧着晏丞的脸咬上他的嘴唇，“因为我看见了。”
    池希烨的手指轻柔的摩擦着晏丞的脸，好像要将没见的四年全部补回来，“我当时想去看看自己的墓，结果也看到你的，我当时还以为……”
    池希烨哽咽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晏丞知道池希烨是误会了，心疼地拍了拍池希烨的后背。
    “我没事。”晏丞说：“我怕你自己孤单，又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干脆先给自己立个碑，或许哪天死了可以直接下葬，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陪着你。”
    “晏……”池希烨临时停住，环着晏丞的脖子换了个四年没有叫过的称呼：“先生……”
    池希烨说：“你不用在我身后，你要站在我身边，和我牵着手往前走。”
    他们结婚前，在那个庄园里，晏丞对他身后的池希烨说：“你不必站在我后边。”
    现在又绕回来，晏丞甘愿站到池希烨的身后，池希烨说：“你要站在我身边。”
    晏丞拿浴巾帮池希烨擦干了身体，又拿了新的浴袍想给池希烨穿上，却被池希烨一把拽住。
    晏丞疑问地低头看池希烨，池希烨站在镜子面前转了转身子，忍不住“嘶”了一声，昂着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痕迹：“这样我明天还能出门吗？”
    晏丞顺着池希烨的手指看向池希烨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全是吻|痕，甚至还有被他扼住脖子时留下的一圈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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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下更是离谱，牙|印和青紫的掐|痕交错，如同藤蔓一样缠绕着池希烨的身体。
    晏丞忍不住红了一下耳朵，帮池希烨把衣服穿好，想把他抱到床上去，出来了才发现床铺一片狼藉，根本没办法睡人，只好先把池希烨放到沙发上：“对不起。”
    晏丞小小声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好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池希烨似笑非笑地看着晏丞，发现向来气势凌人的晏丞纯情害羞起来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让池希烨有点心痒，骨子里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
    晏丞被看得背脊发凉，想到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池希烨，整个人都有点错乱，但又不得不承认，无论什么样子的池希烨，都对他有着无敌的吸引力。
    晏丞给池希烨倒了杯温水，他发现池希烨可能是叫得多了，喉咙有点哑，“我去给你另外开一个房间？”
    “还开房间？”池希烨不再装乖，意外道：“先生，说好的占有欲呢？这时候你不应该把我卷巴卷巴，直接塞口袋里装走吗？”
    “胡说什么。”晏丞捏了一下池希烨的鼻子，有点犹豫。
    池希烨看了他一会儿，想起先前在车里晏丞就不愿意他回去，干脆调侃道：“怎么，你该不会耐不住寂寞金屋藏娇了吧。”
    “怎么可能！”晏丞皱着眉头否认，“那是我们的家，哪里会有别的人！”
    池希烨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我回去呢？那也是我的家。”
    以前晏丞总会带着池希烨的思路跑，就算池希烨把问题摆出来，晏丞也能七面玲珑地将话题转移走，只给池希烨留下一个可进可退、模棱两可的解释。
    那是他从谈判场上锻炼出来的技巧，但不应该用在生活上，更不应该用在自己的爱人身上。
    良久，晏丞叹了口气，替池希烨把衣服拿出来，又帮他穿上。
    “走吧。”晏丞自己也换好了衣服后牵起池希烨的手：“我们回家。”
    正文 第74章
    池希烨出来时除了手机和电脑什么都没拿。
    他原本想着收拾点衣服一起带过去的，因为他们还不确定要在墨城待多久，反正这次来墨城的目的就是和基金会展开合作，晏丞是基金会的理事长，他跟着晏丞走也是一样的。
    而且……既然回家了，就没有再回来酒店住的必要了。
    但池希烨才把行李箱打开，还没来得及往外面拿东西，晏丞就把他拦住了。
    池希烨原本还有点不太高兴，以为晏丞是不想他久住，结果晏丞把他的行李箱合上后说：“不用拿了，家里……什么都有。”
    池希烨直到上车，拿着手机给奚思清发消息报备完行程后都还在琢磨晏丞的意思。
    是说日用品都齐全，还是……
    池希烨想起当初和晏丞决裂后，他两手空空地离开，什么都没有带走，顿时心头一跳。
    还是说……他的东西，晏丞一直保存得好好的？
    池希烨没有看见，他在这边暗自琢磨时，开车的晏丞也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最后晏丞终于鼓起勇气想开口时，池希烨的手机响了。
    池希烨瞄了一眼来电，心想大概是奚思清看见他的消息了。
    他接了电话，奚思清在那边没说话，池希烨等着等着莫名有点心虚，主动开口喊道：“思清哥？”
    池希烨从小到大喊习惯了，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但“思清哥”三个字落在晏丞的耳朵里，就显得亲密又暧昧，更何况池希烨的语调软软的，有点讨饶和撒娇的意味。
    晏丞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瞥了池希烨一眼，发现池希烨的表情有点像以前偷吃了鱼干被抓住的安安，虽然心虚，但整个人的姿态都很放松，显然对电话那头的人十足的信赖。
    前面的绿灯正在闪烁，晏丞慢慢降低车速，将车停下来。
    他听着池希烨小小声地讲着电话，突然想起今天吃饭时奚思清和池希烨身上同样款式的衣服，又想到奚思清对他的敌意和对池希烨的温和，顿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喜欢池希烨的人这么多……晏丞忍不住问自己：他有什么？又胜在哪里？
    晏丞忍不住脸色白了一下：他有过伤害池希烨的过往，还有……那个时好时坏的毛病。
    他刚想和池希烨坦白，现在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如果池希烨知道他不再像以前那么无坚不摧，还会喜欢他吗？
    池希烨不知道晏丞一边偷偷吃味又一边想了这么多。
    他好不容易把奚思清哄放心后才挂了电话，松了一口大气，又忍不住戳了戳晏丞的胳膊：“你啊你……”
    晏丞被池希烨戳得肌肉都绷紧了，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池希烨托着下巴看晏丞，余光发现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知道是快到家了，突然又问了一次酒店里晏丞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你最开始为什么不愿意我回去啊？”
    晏丞抿紧嘴唇没吭声，直到两个人站在门前，晏丞才低声说：“里面……你的东西都还在。”
    池希烨抬头看着晏丞，晏丞却没再说什么，输入密码后电子门发出“嗒”的一声。
    晏丞侧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不太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对池希烨说：“进去吧。”
    晏丞这个神情完全吊起了池希烨的好奇心，又让他觉得有点紧张，食指不自觉地曲起，在大拇指的指甲盖上敲了两敲才伸手拉开门。
    随着门的渐渐打开，昔日光景如同时间倒流，全数回到了池希烨的眼前。
    他走进玄关里，四年前自己最喜欢穿的那双拖鞋正鞋尖朝里地摆着，好像他今天早上才从家里出了门，晚上又回来一样。
    池希烨快速看了房子一圈，竟找不到一点变化，好像在这个地方，时间是停驻的、无法流动的，所有东西都保存着四年前的样子，和他走的那天没有丝毫区别。
    池希烨傻傻地站了片刻，那半年的生活虽然不长，却如同数十年一样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下意识地、习惯性地换上拖鞋，又提着自己的鞋子打开鞋柜，发现他的鞋子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里头，甚至添了几双当季的、过季的崭新球鞋。
    

 88

    池希烨甚至不用细看，都知道是他往常惯穿的牌子和鞋码，因为里头有一双就和他手上提着的这双一模一样。
    池希烨把自己的鞋子放进去后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等着他的晏丞。
    晏丞有点局促，那种局促是害羞加不安带出来的，而在这种不安下，还带着一点恐慌。
    池希烨稍微一想，大概能猜测出晏丞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害羞自己做的事情全部摆在了他的面前，又不安他会不会被这种沉重的爱意吓跑或压垮。
    但是他怎么会呢。
    池希烨心里酥酥麻麻的，又酸又涨，看见晏丞的表情时还有些刺痛。
    这样的爱，他求之不得，又觉得感动和心疼。
    池希烨向前一步，将他和晏丞的距离猝然拉近，然后环着晏丞的脖子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一样吻了一下晏丞：“我回来了，谢谢你。”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红了眼眶，只是当“我回来了”四个字脱口而出时，鼻子就酸得一塌糊涂，声音都带了浓重的哭腔。
    池希烨说：“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晏丞回抱着池希烨，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池希烨的骨头都揉碎了。
    在外面拥抱和在这个共处又别离的地方拥抱的感觉截然不同。
    晏丞还记得他当时得知了池希烨的死讯，手里紧紧握着鲜血淋漓、还挂着血肉的腺体，跌坐在他脚下站着的地方，心里空了一块，刮着剧烈的寒风，痛不欲生的同时还在奢求着池希烨回来。
    然而他无论怎么求，都没有人应答，这个房子空荡荡的，彻底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后来又多了自己幻想出来的池希烨。
    但是那个池希烨是假的。
    而现在，真正的池希烨又重新被他拥进怀里，空旷的房子里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有两个人的声音，有了两个人的气息。
    晏丞哑着声音说：“欢迎回来。”
    正文 第75章
    晏丞说的“东西齐全”不是假的，现在家里的东西比起池希烨还在的时候只多没少。
    这四年里，晏丞每个季节都会给池希烨添置新的衣物，宽大的衣帽间被他的衣服塞得满满当当的，连晏丞的高定西装都只能可怜巴巴地挤在最里面的一块小地方。
    池希烨腰酸背痛，但又忍不住好奇的心，想透过房间里变化的点滴去窥探自己错过了四年的、晏丞独自一个人的生活。
    他捂着直不起来的腰四处溜达，从衣帽间出来后径直拐进了浴室，发现当时他随手买来的无香沐浴乳竟然还在，就和那个奶香味的沐浴乳并排放在一起。
    四年过去了，估计沐浴乳都要过期了。
    池希烨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意外地发现沐浴乳的日期居然是新的，晏丞居然连这个都没有忘记换。
    光是想一下晏丞帮他这个“死去的人”购置物品时的心情，池希烨就觉得心里发疼。
    他将沐浴乳放回原位，路过晏丞的房间和书房时脚步顿了顿，路过了那两个房间推开尽头处自己的房门。
    他的房间也什么都没有变，空气里飘散着很干净的味道，书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和他当初发情期时打碎的那个十分相似。
    那个玻璃杯是池希烨自己做的。
    他以前有一次出门，刚巧看到一家DIY店铺，就自己设计了杯型，然后在透明的杯壁上画了画，离开池家时顺手带了出来，后来放在这个家里，成了自己的专属牛奶杯。
    那个天下独一无二的杯子打碎了，而这个十分相似的杯子，不知道晏丞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的。
    池希烨想，或许是晏丞自己做的，毕竟要在外面找到这样的杯子，几率几乎为零。
    他将目光从杯子上移开，腰酸得要命，干脆一屁股做到自己松软的床上。
    池希烨伸手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床单，感叹一声后斜着身子躺下，将头埋到枕头上。
    床单和被子都散发着柔软的清香，应该是晏丞定时定点会拿去清洗和晒太阳。
    熟悉的环境让池希烨很快的就放松了下来，他闭着眼睛靠在正头上有点昏昏欲睡，朦胧间肚子却突然打起鼓来，响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发现现在已经是半夜快三点了。
    池希烨一直没有留意过时间，也没空去留意，现在一算，才发现自己在酒店里居然被晏丞压着翻来覆去干了将近两个小时。
    池希烨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心想：难怪这么累，Alpha真吓人啊。
    池希烨走了一下神，肚子又再次不甘寂寞地叫了起来，他只好坐起身来揉了揉肚子。
    晏丞刚刚下楼给池希烨热牛奶了，说让他喝了快点睡觉。
    池希烨多嘴问了一句牛奶的牌子，发现还是那个没有味道的纯牛奶，于是又提了要求，让晏丞往里头兑炼奶和砂糖，反正一定要弄成甜牛奶，晏丞好脾气地一一答应了。
    池希烨慢悠悠地往楼下走，他除了腰酸腿软，其实屁股也挺痛的，不能走得太快。
    他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晏丞乐不乐意现在给他做个宵夜吃，如果不乐意……
    池希烨捂着嘴巴偷偷笑了笑，如果不乐意，那就撒个娇卖个惨吧，毕竟刚运动完，很累很耗费体力的。
    他心里盘算着这个时候要吃点什么，最好是能顶肚子又不麻烦的，不然做的时间太长，等吃上他可能已经饿死了。
    结果池希烨刚走进厨房，都还没开口说话呢，晏丞就机警地听见了脚步声，十分无奈地转头看着他，笑着说道：“怎么又过来了？刚刚不是答应了给你煮汤圆了嘛，还不放心呢？”
    池希烨心里还在想着要吃什么，听见晏丞的话后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迷茫了一会儿后反应过来了，脸色不明地看着晏丞沉默了半晌。
    晏丞觉得池希烨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楼上看到了什么，脸上无奈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有。”池希烨重新扬起笑容，手偷偷背到身后握紧，“就是太饿了，想进来催你一下，我刚进来是什么时候来着？我觉得我都等了半小时了。”
    “你也太着急了。”晏丞笑着
    

 89

    想了想，说：“五分钟前才进来催了一次吧，那时候我刚把牛奶和糖兑开，哪里有半小时。”
    五分钟前。
    池希烨想，五分钟前，他大概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玻璃杯。
    晏丞用勺子轻轻压了一下汤圆，发现汤圆带着弹性被压扁时才关火，把牛奶汤圆盛到并排放好的两个碗里。
    “好了，出去吃吧。”晏丞率先端起碗走出去，池希烨沉沉地盯着晏丞的背影，只觉得心脏难受得难以复加，抽搐着发疼。
    他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胸口弯下腰，想要借这个动作缓和一下自己的疼痛，不然他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晏丞把碗放下时发出一声轻响，池希烨立刻直起身子，刚巧看见晏丞回头看他。
    池希烨的脸色有点发白，刘海下的额头出了一点汗，但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不太明显，晏丞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怎么了？”晏丞问：“刚刚不是还急冲冲的吗，现在又慢吞吞的，不想吃了？”
    “想，等了这么久了，怎么会不想？”池希烨对着晏丞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这不是……屁股痛吗？”
    晏丞正在给池希烨拉开椅子，听见池希烨的话之后动作一顿，耳垂红了红，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拿了个柔软的靠垫垫在椅子上，“刚刚在车上坐得也很不舒服？”
    池希烨走过去坐下，“没有，也没有很不舒服。”
    “不舒服的话要说，我有点……过头了。”晏丞将勺子递给池希烨，看着池希烨接过后又问：“那你刚刚还说明天要跟我去游乐园玩，能走得动吗？”
    “啊？”池希烨看着眼前圆润饱满的汤圆楞了一下神，手上陶瓷制的勺子一下子没拿稳，敲在碗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应该可以吧……明天起来再看看情况。”池希烨勺起一颗汤圆，将外皮轻轻咬破，黑色的芝麻立刻从汤圆中央流出来。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芝麻，平日里甜度刚好的汤圆现在在他的舌尖里发苦发涩，池希烨将汤圆整颗咽下后闲聊一样地问晏丞：“之前……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幻觉？”
    晏丞的手一下子倾斜，汤圆从勺子里滑了出去掉回碗里，牛奶飞溅了出来。
    “哦……那个……”晏丞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的碗看，勺子在碗里头搅动了几圈，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太意外了……毕竟我一直以为你……结果突然看你出现在我面前，才会一时间想岔了……”
    池希烨咬着汤圆，没有去看晏丞，眼神定在桌前放空，小声问道：“只是一时想岔了吗？”
    “……”晏丞沉默了两秒，笑了一下说：“是……是啊，不然呢？”
    池希烨也跟着笑了笑，心却一瞬间掉到了谷底：“也是。”
    正文 第76章
    夜色已经很深了。
    池希烨和晏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不算太热络，但也不显得尴尬。
    这种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饭的普通场景在晏丞看来就像是一场美梦一样，他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惊扰了梦境，面前的一切又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毕竟相似的美梦晏丞经历过不少。
    那个假的幻觉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其实他出现的次数已经很少了，在外面的时候也完全消失了，但唯独在这个两人都熟悉的房子里，在晏丞难得可以放松下来怀念的地方，会突然出现一下又消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晏丞强撑起来的平静。
    晏丞控制不住他，因为在这个家里，晏丞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回到过去的思绪。
    所以晏丞才害怕池希烨回来，他怕池希烨和幻觉会同时出现，他怕自己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更怕……他们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幻境。
    但幸好……晏丞看了眼低着头吃汤圆的池希烨，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幸好，那个幻觉没有出现。
    晏丞看时间太晚了，怕池希烨吃了积食，汤圆没有煮太多。
    池希烨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经常含着汤圆就开始放空走神，有时候晏丞和他说话他都听不见，要晏丞喊他两声，他才会懵懵懂懂地转头看晏丞，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晏丞好笑地看着池希烨，看池希烨的表情像小动物一样懵懂，眼睛湿漉漉的，以为池希烨是困懵了，又忍不住怜爱地掐了掐池希烨的光滑的脸：“我是问，你明天要睡到自然醒吗？”
    “嗯。”池希烨最后把碗里的牛奶喝完了，抽起纸巾擦了擦嘴：“明天没有非干不可的事情，就睡到自然醒吧。”
    晏丞的碗早就空了，他看着池希烨也吃完后站起来边收拾碗筷边问：“那我明天也没事，如果你醒来还是想去游乐园那我们再去，不去的话就呆在家里，还是睡醒之后跟我一起去逛一下超市？”
    池希烨趴在桌子上，半闭着眼睛闷闷地说：“我不想去游乐园。”
    “这么善变？刚刚我说换一天再去，你还不依不饶的。”晏丞笑着揉了揉池希烨的头发，“困了就上去洗漱吧，睡衣在柜子里。”
    “我不想去。”池希烨站起来准备上楼，又突然探出头来问晏丞：“我可以睡你的房间吗？”
    晏丞没有说话，厨房里传来水龙头的声音，池希烨想晏丞应该是没听见，正想提高音量再问一次，晏丞就关了水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晏丞跟着池希烨一起上楼，问他：“怎么突然想来我的房间睡？”
    “那还用问吗？”池希烨挽着晏丞的手臂，手指捏了捏晏丞的肌肉：“想和先生睡在一起还需要理由？”
    晏丞笑了笑，去池希烨房间把睡衣找出来放到床上：“你换完衣服去洗漱后过来吧，我先帮你把枕头拿过去，我的房间只有一个枕头。”
    “好。”池希烨踮脚亲了一下晏丞的唇角：“这不是晚安吻，是……芝麻汤圆味的吻。”
    “是小池味的。”晏丞抿了一下嘴角，拿着枕头率先往外走，还不忘提醒道：“洗漱的时候记得开热水洗，等几秒就热了，不要贪快嫌麻烦。”
    “知道了。”池希烨黏糊糊地抱怨：“你好操心啊。”
    晏丞笑了一下，一边说着“就操心你”，一边顺手把门关上了。
    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两个人上扬的嘴角都同时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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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下来。
    晏丞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床头架着的离婚协议书一把拿下来塞进抽屉里，又打开最上层的衣柜，将自己床上放着的、池希烨四年前的衣服抱起，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晏丞做完这一切后快速环视了房间一圈，确定没什么疏漏后才松了一口气，把池希烨的枕头放到自己的枕头旁边。
    另一边，池希烨换好了睡衣，听话地先把水打开，等水热了才开始洗漱。
    牙刷和牙膏都是他以前用的那一种，只不过是新的，看得出来晏丞有定期在更换。
    池希烨真的很困了，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点恍惚，眼睛几乎要合起来了，低下头去漱口后再抬起来，却被镜子里的景象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镜子里的他脸色发白，眼睛因为惊恐而微微睁大，而在他的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和他穿着一模一样的睡衣，也在看着镜子，嘴巴一张一合，问他：“之前一直是我在陪着先生，你又凭什么回来呢？”
    池希烨的手一抖，手上装了水的洗漱杯一下子砸到了洗手池里，发出“哐当”一声，水溅上洗手台，又流到了池希烨刚换好的睡衣上，热水很快就变凉了。
    水沿着洗手台滴滴嗒嗒地落到地上，沾湿了池希烨的拖鞋。
    但池希烨什么都没顾得上，他还呆呆地看着镜子，站在他旁边的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消失了四年，又骗了先生四年，他吃了这么多苦，你凭什么说回来就回来，说复合就复合呢？”
    “我……”池希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晏丞从外面猛地把门拉开，着急地拉着池希烨上下看了一眼，“没事吧？怎么了？”
    池希烨和那个自己都齐齐转头看向晏丞，但没人说话。
    晏丞皱着眉摸了一下池希烨身上湿掉的地方，半跪下去握着池希烨的脚腕让他抬脚，把池希烨脚下被打湿了的拖鞋脱了下来，又把自己的拖鞋脱了垫到池希烨的脚下。
    “睡衣也打湿了。”晏丞捏着池希烨腰部打湿了的那一块布料，随手抽了条干毛巾在上面拧了拧，“去换件新的吧，杯子没拿稳？没砸到哪里吧？”
    池希烨摇了摇头，被晏丞牵着往房间里走。
    另一个自己也跟在他的旁边，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看，先生明明自己也不好过，却什么都没跟你说，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全副心神都放在你身上。”
    “你只是掉了个杯子，就把他紧张成这个样子，那么他难过到产生幻觉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那个幻觉说：“哦，不对……”
    他说：“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正文 第77章
    晏丞从衣柜里又拿了一件新的睡衣，回头发现池希烨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不由地走过去捏了捏池希烨的脸，跟摆弄娃娃一样帮池希烨把上衣脱了。
    池希烨身上的痕迹乱七八糟的，胸前又红又肿，还破了皮，纤细的腰身上还留着晏丞握出来的指印。
    晏丞自己都看得有点脸热，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蠢蠢欲动，池希烨反倒是乖得不行，晏丞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放下就放下，就是眼睛一直盯着晏丞看，也不说话。
    晏丞没忍住，帮池希烨把衣服穿好，又把衣尾拉平整后再次伸手，把池希烨的上下嘴唇一夹，将他的嘴巴捏成鸭子嘴，又问：“怎么了？摔了个杯子还要闹脾气？”
    “唔……”池希烨被捏着嘴巴，含含糊糊地说：“没有……”
    “真的没有？”晏丞看着又乖又可爱的池希烨，心里软得不行，松开了池希烨后拇指压在池希烨的下唇瓣上，温柔又有力地厮磨着：“那怎么不说话？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池希烨微微张开嘴巴，将晏丞压在他下唇上的拇指含进嘴里，尖利的犬牙一顶一咬，又道歉一样用温热柔软的舌尖卷过晏丞的指腹，再轻巧地将晏丞的拇指顶了出来。
    晏丞只觉得手指烫得不行，像是着了火，那股火从指腹一路烧上来，又席卷着炙热的风暴往晏丞的下腹烧去。
    只是还没等晏丞做什么，池希烨就先扑了上来。
    池希烨的脚下完全没有留力，炮弹一样扑进晏丞的怀里，晏丞下意识先伸手紧紧搂住池希烨的腰，自己往后倒退了两步，背抵上身后的衣柜才站稳。
    池希烨的下巴枕在晏丞的肩膀上，晏丞看不见池希烨的表情，但能感觉到自己手下柔软的身躯正在发抖。
    晏丞刚刚因为池希烨泛起的绮思顿时烟消云散。
    “怎么了？”晏丞轻轻拍着池希烨的背，一手托在他的腰上，力度恰到好处地帮池希烨按摩着他酸软的腰部：“发生什么事了？嗯？”
    池希烨死死地抱着晏丞不说话，洁白的贝齿咬着嘴唇，眼睛里蕴满了眼泪，手指抓着晏丞的衣服，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手下布料撕坏。
    “宝宝？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晏丞像哄小孩一样跟池希烨说话，但池希烨一声都不吭，反而让晏丞越来越紧张。
    晏丞的心脏被不安擒住，某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轻拍着池希烨的手顿时僵住。
    他靠在衣柜上，视线的正前方恰好是池希烨的床。
    那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但随之而来的猜测却几乎要把晏丞覆没。
    他死死地看着池希烨的床，还是床下的那块地。
    细小的灰尘在灯光下飘忽的舞动着，晏丞透过那些飞舞的尘埃，好像透过了几年的时间，看见了当初池希烨倒在那里，被他抱起来后依赖又信任的眼神。
    然而随着他离开的动作，池希烨眼睛里的光慢慢熄灭了。
    晏丞猛地一闭眼，再次睁开眼睛后，那个车轱辘一样在他脑海里来回滚的回忆终于消失了。
    他在这个房子呆了这么久，都会忍不住想起这些回忆，那么池希烨呢？
    在这个受过最大伤害的地方，故地重游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晏丞的手再次拍上池希烨的后背，却没再松开。
    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小池，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后悔了？
    “先生。”然而池希烨没等晏丞说完，打断道：“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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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希烨的话轻飘飘地落下，晏丞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他手脚冰凉，脑袋却热得几乎爆炸。
    “我真的好后悔。”池希烨又将晏丞抱紧了些，整个人都攀在晏丞的身上，声音有点抖：“我后悔当初这样离开了，先生。”
    “我爱你，我爱你。”池希烨哽咽着问道：“从重逢开始我就一直在自说自话……先生，晏丞，你还……你还允许我爱你吗？”
    晏丞的手骤然缩紧，开口回答道：“我求之不得。”
    他只觉得自己即将掉下万丈深渊，却又瞬间被池希烨拽了回来，得以活命。
    他的心脏因为过度紧张一直高悬着，现在放松下来后反而猛跳个不停，声音响得他有些耳鸣。
    晏丞头晕脑胀，心里庆幸又害怕，反倒忘了追究池希烨突然这样说的原因，等他的心情平复下来，池希烨也早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池希烨的鼻尖红红的，对着晏丞灿烂一笑后打了个呵欠，推着晏丞往前走：“好困，快回去睡觉了。”
    “好。”晏丞陪着池希烨回房间，调好暖气后说：“我去洗漱一下，你先睡吧。”
    池希烨已经趴在床上了，听见晏丞的话后艰难地撑起上身，手肘撑在床上，手掌托住下巴看着晏丞说：“不要，我要等先生回来。”
    就像一只已经困得头疯狂往下点，却还是揣着小爪子，等不到主人就不回窝的小奶猫。
    晏丞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弯腰亲了池希烨一下，“那我很快回来。”
    池希烨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眼皮子疯狂打架，又怕在晏丞回来之前自己睡着了就没办法扒着晏丞缠上去，只好刷刷手机尽量保持清醒。
    池希烨把手机解锁后习惯性地先点进论坛，脑子迟钝地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点错了，但看见私信联系人时又清醒了一瞬，点开了和燕安的对话框。
    他和燕安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刚回到墨城的时候。
    那时候他跟燕安说自己到了，两个人还说有机会的话可以见一面，但后来池希烨在墓地见到了晏丞，又因为各种事情晕头转向到现在，都没有再联系燕安。
    燕安本身就话不多，现实里的工作好像也很忙，那之后也没有主动联系池希烨。
    池希烨看着对话框愣了一会儿，又想起燕安偶尔提到过的死去多年的恋人，还是忍不住打字。
    晏丞有睡前清理一次邮件的习惯，为了省时间，他一边刷牙一边点开手机，与此同时，手机上方弹了一条新消息提示。
    晏丞顺手点了进去，发现是好几天都没有联系的网友给他发了消息。
    安：燕安，你睡了吗？
    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但又害怕冒犯到你……
    晏丞挑了挑眉，回复了一个问号。
    安在那边正在输入了几分钟，在那几分钟里，晏丞脸都洗完了。
    他抓着手机往房间里走，新消息终于跳了出来。
    安：如果你喜欢的人骗了你很多年，给你造成了很多伤害，但你们彼此相爱，他回来找你跟你道歉，那你原谅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和他在一起吗？
    晏丞脚步一顿，皱了下眉头，突然想起对方跟他说过自己曾经被骗过的事情。
    他心下觉得不对，怀疑是安交往过的那个人又回头追求安了。
    晏丞真心拿安当朋友，怕对方心软又被伤害，干脆回复道：不会，绝对不原谅，伤害是抹不平的。
    他想，就像他之前伤害过池希烨，那是抹不平的。
    他推开房门，正巧看见池希烨脸色苍白，手机从手上滑落的一幕。
    正文 第78章
    晏丞被池希烨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坐到池希烨身边，正想开口询问时，池希烨却快速把手机锁屏塞到枕头底下，在晏丞说话前率先开口道：“扯……扯到腰了……”
    他整个人趴在床上，蠕动着往晏丞那边靠了靠，脸埋在枕头上，黏黏糊糊地撒娇道：“先生帮我揉揉吧，揉揉就好了。”
    晏丞总感觉池希烨从吃宵夜开始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他说不出来那种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每次想多想，又会被池希烨及时打断。
    他又觉得池希烨这会儿还在撒娇，那应该就真的只是身上不太舒服。
    晏丞放了一下心，下一刻想到池希烨只是扯了一下腰就痛得脸色发白，顿时又心疼又自责，伸手撩起池希烨的睡衣，勤勤恳恳地给池希烨揉腰，“要不要给你上点药？青了的地方摸上去会痛吗？”
    “不用，不怎么痛，你的手热热的，刚刚好……”池希烨说话闷闷的，晏丞的力度恰到好处，他本身就困得不行，在这种力度下脑袋更加昏沉，昏昏欲睡。
    池希烨的手塞在枕头底下，摸黑抓住了刚刚匆忙间塞到里头的手机，冰凉的手机硌在他的掌心里，让他的在昏沉中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晏丞对他的好和燕安的话在他心里来回交错，让他的思维几近分裂。
    他之前觉得晏丞和燕安有点像，但又觉得某些地方不那么像，那么在这点上，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会是相似的吗？
    池希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还在想：燕安不会原谅对方，那晏丞……是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地接受他了吗？
    还是……
    还是什么，池希烨已经想不出来了，他在晏丞的按摩下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池希烨睡到自然醒，将被子身上一卷，张开眼睛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时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昨晚回家了，这个陌生的天花板是他昨天第一天踏足的、晏丞的房间。
    池希烨往自己的身边看去，是空的。
    他又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床单，凉的，晏丞应该已经起床一段时间了。
    池希烨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居然一睡睡到了下午两点，但整个身体还是软绵绵的，不太想动弹。
    他点开论坛，看到燕安最后说绝对不会原谅的回复，沉默了两秒之后才打字道：绝对不会吗？无论怎么补偿也不会？
    燕安看来也刚巧在线，很快就回了池希烨：有什么补偿可以真的弥补那几年欺骗受到的伤害呢？
    池希烨顿了顿，不知道是睡得太多了还是别的
    

 92

    什么原因，他只觉得头脑刺痛，又觉得燕安说得对。
    有什么补偿，可以弥补晏丞被伤害和欺骗的那四年呢？
    池希烨问燕安：那如果……那如果我愿意用一辈子去陪着他，这样也不行吗？
    他苦笑了一下，在燕安回复之前发出了第二条消息：我在说什么呢……擅自决定要陪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他要不要。
    燕安那边沉默了几分钟才回复：？
    燕安：什么意思？
    燕安：你弥补？不是你被骗了吗？
    池希烨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在燕安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单方面被伤害的人。
    池希烨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从他回到墨城，重新见到晏丞开始，一直以来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实际上他和晏丞，又怎么分得清楚到底是谁在伤害谁呢？
    池希烨自觉说不清楚，干脆绕开燕安的问题，问道：你之前说你是做错了事情来赎罪的，那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的恋人其实没有去世，只是拿自己的死来骗你，在你痛苦了这么久后又突然回头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样？
    燕安那边回复得很快，好像不需要思考的时间，马上就得出了答案：我会好好爱他。
    池希烨被燕安的答案震了一下，又为对方的深情愣怔了片刻，随后哭笑不得地回复：昨晚不是还跟我说永远不会原谅吗，你怎么这么双标？
    燕安理所当然地回复道：因为最开始错的就是我，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我罪有应得，如果他回来，那是我的三生有幸。
    池希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燕安，他不知道燕安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让对方至今对自己犯过的错耿耿于怀，只回复道：我骗了他，结果现在怕他怪我，又怕他不怪我。
    燕安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安：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池希烨咧了一下嘴角，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看起来很难受吗？
    池希烨想，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为谁、为了什么在难受。
    他犹豫了片刻，想到和燕安认识以来的点滴，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踏实，又对屏幕对面从未谋面的人十分信任，最后将晏丞的名字隐去，又将背景模糊了一下，将他和晏丞的过去全盘托出。
    在池希烨把他的故事讲完后，燕安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池希烨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燕安是不是临时有事情去忙了，刚想问一下，却听见楼下碗筷摔碎的声音。
    池希烨被吓了一跳。
    今天是工作日，他以为晏丞去公司了，所以才一直摊在床上，却没想到晏丞居然留在了家里。
    池希烨立刻翻身爬起来，走下楼去，刚巧看见晏丞蹲在餐桌旁收拾掉在地上的瓷碗，餐桌上摆着一过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些菜。
    “别用手拿了，小心划到！”池希烨拿了个扫帚过来想扫，晏丞就先把扫帚接了过去。
    晏丞深深地看了池希烨一眼，随后垂下眼睛，一边打扫一边说“我来吧，桌上还有碗，你先吃点粥。”
    “噢，我还没刷牙……”池希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对着晏丞说：“我很快就下来！先生先吃吧！”
    “没事，不着急。”晏丞看着池希烨转身往楼梯走去，伸手拿出刚刚匆忙间塞到口袋里的手机，随手按了两下，随后抬头看向被拐角挡住了的楼梯。
    下一秒，楼梯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叮咚。
    晏丞手松了松，在手机即将往下掉的时候紧紧抓了回来，拇指往下一滑，昨晚的聊天记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当他看见自己发出去的“不会，绝对不原谅，伤害是抹不平的”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进房间时，池希烨突变的脸色。
    之前他做完手术，又被幻觉所扰时，傅榕曾经痛骂过他：“如果你再这样稀里糊涂地下去，迟早会自己搞死自己的！”
    在这一个瞬间，晏丞又回想起了这句话。
    他想，他好像真的自己搞死自己了。
    正文 第79章
    池希烨看见燕安给他发了个意义不明的字符，不自觉地歪了歪头，给燕安回了个问号，然后快速刷牙洗脸。
    燕安没有再回消息，池希烨下楼的时候晏丞已经把打碎的碗收拾好了，正坐在一边等他。
    池希烨接过晏丞给他盛好的粥，说了句“谢谢”，又问：“先生今天没事情要忙吗？”
    “没有，把时间都留给你了。”晏丞说：“今天身体还难受吗？要不要出门？”
    池希烨动了动胳膊，朝着晏丞笑：“没事啦，那我们待会去逛逛超市吧，也顺便消消食。”
    “好，晚上想吃什么？”晏丞问完，又补充道：“不过辣的不行。”
    D国没多少地道的中餐馆，复杂的菜池希烨又学不会，一直没有办法满足自己的胃。
    现在难得回了国，晏丞又主动问起，池希烨第一反应就是水煮牛肉，结果还没开口呢，就被晏丞一句“辣的不行”给打了回来。
    池希烨撇了撇嘴，勺子抵着皮蛋碾碎，碎碎念地抱怨道：“但是我想吃辣的，特别想吃水煮牛肉……为什么辣的不行啊？”
    晏丞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了池希烨一眼，问非所答地开口道：“今晚还睡我房间？”
    “那不然呢？”池希烨对着晏丞皱了皱鼻子：“难道先生还想让我睡回原来的房间？”
    晏丞摇了摇头，见池希烨喜欢吃皮蛋，又挑了一点去对方的碗里，之后才说：“今晚要睡在我房间，那当然是不能吃辣了，不然怕你难受。”
    “我为什么会……”池希烨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了个顿，耳朵慢慢泛红，最后连脸都开始发烫了，“你是在耍流氓吗？”
    “没有。”晏丞有点好笑地看着池希烨，声音带着盖不住的笑意：“怎么这就害羞了？在酒店的时候不是很主动吗？胆子大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是……”池希烨有点不好意思了，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那是我怕你又跑掉，被逼得没办法了……”
    听见池希烨的话，晏丞的笑容下去了一点，又对池希烨说：“抱歉。”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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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要突然道歉啊……”池希烨心情时好时坏，本身就有点愧疚，听见晏丞的道歉后心里更不是滋味。
    “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都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了……对不起是你的口头禅吗？”池希烨一时间没有收住自己的若得若失的心情，絮絮叨叨对着晏丞抱怨了几句后对上晏丞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变得难过起来，不太想说话了，干脆低头喝粥。
    晏丞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池希烨不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盯着池希烨的发旋看。
    池希烨察觉到晏丞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乱七八糟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后又对自己的沉默恼怒了起来，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过分的人。
    晏丞没有必要接受他心里的阴暗面，但却一直看着他，包容他。
    池希烨低着头喝粥，不知道为什么越喝心里头越酸，各种想法和情绪都在心里不成形地翻滚着。
    等碗底空了，他才抬起头来，眼睛有点红。
    他直直地看向晏丞，对着晏丞问道：“我们现在是和好了，重新在一起了是吗？”
    晏丞看见池希烨要哭不哭的样子，有点紧张，想伸手去抱对方，又在池希烨严肃的表情下收了回来。
    “嗯，是。”晏丞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就是和好了，重新在一起了。”
    池希烨揉了一下眼角，突然站起身来，凳子被他的动作往后带了一下，和地面擦出一阵长响。
    晏丞愣怔了片刻，池希烨却目标明确，直直走向晏丞，将晏丞的手一拉，碗筷一推，自己回神长腿一迈，整个人跨坐到晏丞的大腿上。
    他伸出手，将手肘抵在晏丞的肩膀上，鼻尖贴着晏丞的鼻尖，低声说：“我愿意，晏丞，从包厢再见到你开始，我就愿意，只是那时候你拒绝我了。”
    晏丞懵了一下，才想起当时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会伤害池希烨，所以拒绝了池希烨一次。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对不——”
    池希烨低头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晏丞的话。
    他喘息着靠在晏丞身上，缠绵地和晏丞接了一个吻，“不要道歉了，都翻篇了。”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以前的所有事情都翻篇了。”池希烨说：“先生，你只要爱我就好。”
    晏丞心里微动，听着池希烨说翻篇，却又想到就在刚才，池希烨还在网上对着一个没见过面的网友，愧疚自己一个谎言给他带来的四年伤害。
    天意弄人。
    如果不是他恰好是燕安，那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面前这个豁达地说着翻篇的人，其实心里在疯狂地悔恨着。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晏丞心里发疼，还想说话，池希烨却再次低头吻了下来，双手还不老实地解着他的衣扣，圆润的臀部压着他的大腿晃。
    晏丞闭了闭眼，又将话咽了回去，快速掌握了主动权。
    他们在餐桌上做了一次，又撕扯着躺到客厅厚实的羊毛地毯上，最后池希烨被压在落地窗上，透明的窗户全是池希烨呵出的热气，泛了一层白雾，又被池希烨抓挠着抹去。
    等到两个人从浴室出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预定好的行程全部泡了汤，他们没有时间去超市，也没有时间做晚饭。
    沙发已经被晏丞擦干净了，池希烨正趴在上面，看着晏丞打扫。
    羊毛地毯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液体，晏丞把它收了起来，又铺了另外一张新的地毯。
    等晏丞把饭厅打扫完，他打电话点的菜也刚好送过来了。
    晏丞打电话之前还特意问了池希烨想吃什么，结果池希烨声音又沙又哑，报复似的说了一连串重口味的菜，晏丞只好无视他，一个都没有采纳。
    他最后点的是池希烨曾经吃过的、比较喜欢的一家酒店的菜，菜式都比较清淡，刚好适合现在的池希烨。
    池希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懒得挪去饭厅了，两个人干脆就在客厅里吃。
    他整个人一动不动，趴在沙发上看晏丞摆菜，等晏丞把菜摆好后才挥挥手：“扶我起来。”
    晏丞刚刚没收住，帮池希烨洗澡的时候看见他身上又全是乱七八糟的痕迹，现在正在做任劳任怨的好老公，把池希烨扶起来，恨不得把人抱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喂着吃。
    池希烨发完那一趟小脾气后也乖顺了不少，吃完饭后晏丞把池希烨抱在怀里看了个电影，入睡前接了个缠绵的晚安吻。
    晏丞等池希烨睡着后，才拿出手机，给安发了条消息。
    正文 第80章
    池希烨当天晚上睡得特别好，身上暖乎乎的，睁开眼睛后才发现他枕着晏丞的一根胳膊，整个人都贴在晏丞身上，腰上被晏丞环抱着。
    他翻了个身，和晏丞面对面躺着，晏丞早就醒了，正盯着他的脸看，见他也醒了之后凑上去亲了他一下：“醒了？早餐已经送来了，要起床下去吃吗？”
    这是池希烨第一次在晏丞的怀里醒过来，看着晏丞的脸都觉得新奇到不行，戳了戳晏丞下巴上青色的小胡茬，忍不住笑了出声。
    “笑什么？嗯？”晏丞把池希烨抱紧了一点，故意拿胡茬去刺池希烨的脸。
    池希烨被抱着跑不掉，只好缩着脖子到处乱躲，胡茬刺在脖子上特别痒，他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最后只好抱着晏丞的脖子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别蹭了……好痒啊先生……”
    晏丞蹭了蹭池希烨的脸，在池希烨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不是你先主动摸的吗？有胡子很奇怪？”
    “没有，一点也不奇怪……”池希烨眯着眼睛亲了一下晏丞的下巴，“只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个样子……”
    池希烨顿了顿，没忍住又亲了晏丞的下巴一下，脸颊在胡茬上蹭了两下，有点发红，又顺着上去跟小狗一样舔着晏丞的嘴角：“忍不住觉得我的先生好帅啊……”
    晏丞的呼吸一窒，环抱在池希烨腰间的手往下滑，灵活地钻进了衣料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池希烨，听起来像是关心，但实质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十分明显。
    晏丞轻声问：“宝宝……后面还难受吗？”
    “一点点……”池希烨哼了两声，动作倒是和话里的意思完全相反，屈起一条腿
    

 94

    盘上晏丞的腰，像一只缠着主人撒娇的粘人猫咪。
    外面的天色很好，阳光十分灿烂，连厚实的窗帘都挡不住太阳的窥视，光线从缝隙里透出来，洒落在床上亲昵着贴近的人身上。
    他们很久没有过这样温馨的早晨了，或许是从来没有过。
    池希烨在摇晃间看见晏丞额头晶莹的汗水，视线发散开来，沉沦间忍不住想，希望今后的早晨都能像今天一样明媚又温暖。
    窗外白云层层，遥远的街上路人擦肩而过，步伐匆匆。
    池希烨和晏丞在相拥。
    晏丞的动作很温柔，抱着池希烨像抱着自己珍贵的礼物，最后他温和地摸着池希烨的脸，和他接了个吻。
    “还好吗？”晏丞揉着池希烨的腰，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帮池希烨擦干净，问道：“能不能下床？”
    “嗯~”池希烨伸了个懒腰，身上有点酸，但这次晏丞的动作太温柔了，几乎没什么影响。
    这种不痛不痒的感觉促使着池希烨凑上去，撒娇一样又讨了个亲吻。
    晏丞捏了池希烨一把后下床，他的睡衣刚刚被池希烨扒掉了丢在床尾，还没来得及穿上，精壮的上半身赤/裸着，后背还有昨天的、还有刚刚被池希烨抓挠留下的红痕。
    他打开床下的抽屉拿东西，池希烨就靠在床边盯着他看，嘴里还啧啧了两声：“先生，活色生香啊。”
    晏丞习惯了池希烨时不时地跳一下，听见池希烨的话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抓着池希烨的脚踝让他踩在自己的膝盖上，给池希烨套毛绒袜子。
    池希烨动了两下脚趾，一只脚被晏丞握着，他就干脆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另一只脚踩上晏丞的肩膀。
    他见晏丞没什么反应后又得寸进尺地偷偷往上挪，白玉一样的脚趾点了一下晏丞的胡茬后迅速收回来，结果在半途被晏丞拽住一拉。
    池希烨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晏丞拉得滑下床，又被晏丞揽在怀里接了个正着。
    “调皮。”晏丞吓了池希烨一下后又把他抱回去坐好，抓着池希烨的另一只脚把袜子也套上去，才让池希烨下地去洗漱。
    池希烨走了两步，又回头等晏丞穿好衣服后挽上去：“我们一起去嘛，我还没和你一起刷过牙呢。”
    晏丞随着池希烨走出去，有点好笑地问：“怎么连刷牙都要一起？”
    池希烨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黏人啊！”
    他抓了下晏丞的手，有点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我就是想一直在先生身边，让先生谁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我。”
    “好，只能看见你。”晏丞没听见池希烨的话外之音，和池希烨一起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想刮胡子的时候又被池希烨拦下了。
    池希烨从晏丞手里接过剃须刀，摆了摆手示意晏丞把头低下来：“我来给你剃。”
    晏丞笑了一下，半弯下腰凑到池希烨的面前，看着池希烨专注地拿着剃须刀给他剃胡子，边剃还边说：“我读完研就回来了，之后我会一直陪在先生身边，每天都给你剃胡子，好不好？”
    晏丞愣了愣，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池希烨只是暂时回来，不久后还是要走的，脸色忍不住沉了一下。
    池希烨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细细地帮晏丞把胡子刮完后凑上去亲了一下，抱着晏丞的腰背说：“我放假会回来的，我会很想很想你，先生也会想我吗？”
    晏丞说：“当然会。”
    “那就行啦。”池希烨对着晏丞笑：“如果我们都想念对方，那就不是分开了。”
    吃完早餐后，晏丞回书房处理工作，池希烨跟着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后奚思清给他打了电话，他就拿着手机到客厅，等电话挂了之后也没有回去。
    他刚刚才看到燕安昨晚给他发了消息，他点开来看，发现是燕安问他为什么愧疚。
    池希烨楞了一下神，今天早上的幸福感让他几乎忘了平和下的汹涌，燕安却一下子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回复道：我用假死骗了他四年，因为我的谎言，这四年他吃了好多苦，我不该愧疚吗？这是我的错啊。
    燕安这次也回复得很快：但是是因为他一开始骗了你，所以你才会骗他的不是吗？
    燕安：这件事你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伤害和反伤害而已，你不用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燕安：而且你们都重新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愧疚这个呢？
    池希烨看着燕安的消息沉默了一下。
    他知道燕安说得都有道理，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说：但我就是忍不住愧疚。
    燕安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
    池希烨抿紧了唇，燕安的提问就像是一把刀，直直地插到他的心脏里。
    安：因为我伤害他了，我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重。
    安：说起来可能轻轻巧巧的，但他……能看见幻觉，他甚至分不清楚幻觉和我，在我用假死消失的四年里，他只能捏造一个我的幻觉来陪他。
    安：我不敢想象，这是要有多疼……才会让他这么坚强的一个人，去相信和依赖一个虚渺的幻觉呢？我一想到这个，就好难过……我好难受啊……
    燕安那边沉默了很久，十几分钟都没有再回复消息，直到池希烨以为他下线了，自己也准备退出时，燕安才发来新消息。
    燕安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能看见幻觉的？
    安：我跟他回家的第一天。
    安：他以为要吃汤圆、要去游乐园的是我，但不是……那个时候我在楼上，我根本没有下楼。
    燕安那边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正文 第81章
    池希烨不知道的是，在书房里的晏丞差点摔裂了手上的手机。
    晏丞伸手想将摔到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却来来回回好几次都抓不稳，最后整个人跪在地上，用左手扶着右手，才勉强将手机捡起、放到桌面上。
    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机已经自动锁了屏，他却没有勇气解开屏幕，去看池希烨接下来说了什么话。
    晏丞死死抓着办公椅的把手，闭着眼睛喘了几声粗气，那个晚上的回忆猝不及防地冲破了防线，全部倒带，在他的脑海里自动放映。
    

 95

    “先生！”池希烨脚步轻快地跑进厨房，攀在冰箱门上看着晏丞拿牛奶，突然开口说：“先生，我饿了。”
    晏丞把牛奶放到桌面上，回头看着池希烨问：“想吃点什么？”
    他看见池希烨攀在冰箱门上，冰箱里的冷气一直往外冒，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把冰箱门关上，天气冷，小心感冒了。”
    池希烨却甩甩手退后了两步：“先生自己关嘛，我想吃汤圆，家里不是还有黑芝麻汤圆吗？”
    晏丞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怎么连关个冰箱门都要撒娇。”
    他走过去把冰箱门关上了，又回去把牛奶倒到锅里热上，准备待会煮个牛奶汤圆，然后才想起来问：“汤圆你要吃几个？很饿吗？”
    晏丞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他回头看才发现池希烨不知道又跑哪去了，只好走去客厅看了眼，还是没有人，应该是又跑上楼了。
    他只好走回厨房，等牛奶热了之后又往里头加炼奶，结果刚刚一声不吭就跑掉的池希烨又跑了进来，急哄哄地问：“先生！汤圆还没好吗？”
    “哪有这么快啊。”晏丞问：“汤圆要吃几个？”
    “随便，几个都行。”池希烨又扯开话题说：“先生，我明天想去游乐园，你陪我一起去吗？”
    晏丞有点意外地看了池希烨一眼：“去游乐园？你没有不舒服吗？”
    “噢……”池希烨说：“也还好啦……”
    晏丞把火关小了，再回头的时候池希烨又不见了。
    等池希烨再次走来厨房的时候，晏丞已经快把汤圆煮好了。
    晏丞以为池希烨又来催了，心里觉得无奈又好笑，忍不住回头说了池希烨两句，然而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池希烨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然后池希烨问：“我刚刚进来是什么时候来着？”
    晏丞猛地睁开眼睛，从回忆的漩涡里挣脱出来后才发现，他的后背无知无觉地冒了一层冷汗。
    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好好的，甚至还庆幸过幻觉没有再出现，却没想到原来在池希烨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他的问题。
    幻觉不是没有出现，只是他把幻觉和真正的池希烨弄混了，他没有分出来，还沾沾自喜。
    但池希烨……但池希烨什么都没说……
    晏丞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脸色发白、满头冷汗地想：池希烨为什么不说？他是怎么想的？是因为愧疚才愿意和他重新在一起吗？还是嫌弃他，所以才不愿意说？
    晏丞知道自己又情不自禁地钻了牛角尖，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干脆把池希烨的腿打断好了，把他锁在房间里，就算他再嫌弃，也跑不掉了。
    在察觉到自己想法的下一秒，晏丞毫不犹豫抓起桌面上的钢笔，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臂扎去。
    钢笔刺穿了皮肤，鲜红的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晏丞在剧痛中找回了理智。
    严肃地说要学会坦诚的池希烨和笑着说以后每天给他剃胡子的池希烨从晏丞的面前交错着一晃而过，晏丞将钢笔抽出来丢在桌子上，单手解开手机屏幕，点开了和池希烨的聊天框。
    池希烨耐着性子又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燕安的消息。
    燕安问：那他这样，你会嫌弃他吗？
    池希烨顿时皱起了眉头，甚至来不及打文字，先给燕安回了一个问号。
    安：你怎么这样说？我怎么可能嫌弃他！
    安：我爱他都来不及……他这样我只会觉得心疼……还有……
    燕安追问道：还有什么？
    池希烨舔了舔嘴唇，心里的阴暗面蠢蠢欲动，让他忍不住对着素未谋面的网友倾诉。
    反正不会被知道的。
    池希烨想：燕安不认识我，就算知道我的这种想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还有点……开心。
    安：我知道他为了我这样，除了难过之外，还有点说不出口的开心。
    燕安：开心什么？
    安：开心他……原来这么在意我。
    安：我可以把他伤成这样，证明他很爱我吧？我也很爱他啊，所以觉得很开心。
    安：我们的爱居然是一样的，这不值得开心吗？
    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啊？
    燕安：没有。
    燕安：确实值得开心。
    池希烨眼睛一亮。
    他知道燕安可能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说这样的话，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病态，但得到了认同时，还是忍不住觉得开心。
    比他更开心的，则是书房里的晏丞。
    晏丞眼睛亮得惊人，眼底全是吓人的狂热，他抓着手机无声地笑着，手背因为发力而暴起青筋，刚刚他自己扎出来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却毫不在意。
    池希烨没有嫌弃他，不止没有嫌弃他，还偷偷觉得开心。
    晏丞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值得，这当然值得，这太值得开心了。”
    然而下一秒，晏丞的笑容又慢慢消失了。
    因为他看见池希烨说：但这种开心是隐蔽的，我更觉得难过，很矛盾吧？
    安：我不想要他因为我出什么问题，我宁愿出问题的是我，我想替他承受一切，不想让他吃苦……即使这个苦是我让他吃的。
    安：我真的很后悔，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燕安，你说我要怎么赎罪呢？我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啊……
    晏丞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他慢慢地、慢慢地红了眼眶。
    他和池希烨是相爱的。
    晏丞现在无比确认这一点，因为他们相爱，所以他们的愧疚、他们的悔恨、他们的难过都是相通的。
    就像池希烨之前说过的，如果他们要一起走很远，那他们首先，要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晏丞不再犹豫，拿起手机打字。
    燕安：我们两个见个面吧？你明天有空吗？
    池希烨看见燕安的消息时愣了一下，在犹豫间，晏丞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小池，我明天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呆在家没关系吗？”
    “没关系！”池希烨应了一声后低头看向手机。
    晏丞也同时低头看手机。
    安：好呀，我们
    

 96

    约几点？
    正文 第82章（二更）
    池希烨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晏丞依旧像昨天一样在等他醒来。
    池希烨滚进晏丞的怀里亲了一下晏丞，又粘着晏丞赖了一下床，直到晏丞拍了拍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晏丞看着池希烨睡得一团糟的头发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扒拉了一下池希烨的头发说：“小懒猪，你的头发怎么睡成这样了？”
    池希烨的头发其实很细很软，不太好定型，晏丞帮他顺了几下就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池希烨眼睛半眯着，看人都模模糊糊的，但并不妨碍他知道晏丞正在笑他。
    他伸脚不轻不重地踹了晏丞一下，结果又被晏丞抓住脚踝，在踝骨上咬了一口，又安抚一样亲了一下。
    池希烨登时就清醒了，目光微妙地看了晏丞一眼。
    晏丞把池希烨的脚放了回去，问他：“怎么了？”
    池希烨说：“晏丞……”
    晏丞挑了一下眉：“嗯？”
    池希烨现在偶尔叫晏丞先生，偶尔直接喊名字，用哪个称呼全看心情，但他撒娇的时候基本都会喊先生。
    既然直呼其名了，那就不是刚睡醒要撒娇了。
    池希烨眯着眼睛看了晏丞一会儿，突然说：“我觉得你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足|控啊？”
    还没等晏丞说什么，池希烨又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说这种爱好不好的意思啊！”
    他为了让自己的解释更加有力，紧接着凑上去亲了一下晏丞的脸，“只是有点好奇……因为你……”
    池希烨的耳朵红了一下，说：“第一次的时候……也舔了我的脚来着……”
    晏丞听完池希烨的话之后也懵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地说：“没有，我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池希烨狐疑的眼神，登时忍不住凑上去抱着池希烨笑道：“我只是单纯的小池控，你哪里我都喜欢，哪里都……”
    晏丞把音量压低，咬了一下池希烨的脖子后说：“哪里都想舔。”
    池希烨立刻手忙脚乱地推开晏丞：“去洗漱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出门吗！”
    晏丞见池希烨炸毛了，不敢再往下逗，又怕大早上的擦枪走火，终于大发善心地放开了池希烨。
    两个人一起去洗漱，池希烨替晏丞刮了胡子，又坐在一起吃早餐。
    等早餐吃完后，池希烨十分自觉地把晏丞挂好的西装外套拿下来，替晏丞穿好，又给晏丞打开门。
    晏丞一声不吭地笑着看池希烨动作，最后把池希烨刚打开的门又关上，在玄关处把池希烨按在门上狠狠地亲了一顿，直到池希烨身体软得站不住了直往下滑时才放开他。
    晏丞托着池希烨通红的脸，拇指擦拭掉池希烨嘴角挂着的唾液，笑着咬他的耳朵：“宝宝今天这么积极？”
    池希烨扶着晏丞的肩膀，闻言瞪了对方一眼：“我也是能好好照顾你的。”
    “嗯，好。”晏丞揉了一下池希烨的头发，“是个很好的小妻子。”
    晏丞上次喊他妻子还是在婚礼上，远不及现在来得暧昧，声音又低又厚，手掌还贴在他的腰间磨蹭，带着点色情的味道。
    池希烨没忍住又软了一下腰，穿着拖鞋软软地踩了晏丞一眼，转身给晏丞开门，“今天晚上几点回来？”
    “五六点吧。”晏丞问：“怎么了？难道要给我露一手，做一顿大餐吗？”
    “做也不是不能做，就怕吃了我们两个一起进医院。”池希烨吐槽了两句，自己蹬了双外出的鞋子跟晏丞一起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池希烨问：“我下午也要出门，晚上等你一起回家吗？”
    晏丞顿了一下，看了池希烨一眼后说：“好啊，晚上一起回家吧。”
    电梯快到了，池希烨又问：“那我去你公司？我好像知道地址来着，但不一定能找到……你待会再给我发一次吧。”
    晏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电梯到了后揽着池希烨亲了一下他的发顶，在电梯关门前说：“下午见，宝宝。”
    明明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池希烨每次被晏丞亲发顶时都还是会害羞。
    他胡乱地点点头，没在意晏丞说的是“下午见”，朝着晏丞挥了挥手说：“拜拜，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见。”
    池希烨和燕安约的是下午，他送完晏丞出门后倒回家里收拾吃完早餐后还没收拾的碗筷，洗完碗筷后就躺在床上摊尸，等差不多时间了才换衣服准备出门。
    他在D国的时候想着要和燕安见面，所以还特地买了点D国的土特产，准备见面的时候送给燕安。
    行李箱被他留在了酒店，池希烨特意回了酒店一趟把土特产拿了，又在房间门口被奚思清抓了个正着。
    奚思清将池希烨堵在房间里不让他走，逼得池希烨把他和晏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
    奚思清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安心，但最后在池希烨说“我爱他，我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后还是侧开身子，让池希烨出门。
    池希烨手里拿着东西，单手凑上去抱了抱奚思清：“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最怕的就是你心里有数。”奚思清嘴里吐槽着，但还是回抱了池希烨，“小池，你知道你最让人羡慕的是什么吗？”
    池希烨问：“是什么？”
    奚思清笑了笑：“你最让人羡慕的，就是就算受过伤也依旧敢一路向前的勇气啊。”
    池希烨听见奚思清的感叹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笑：“哥，其实不是勇气。”
    奚思清看着池希烨。
    “是因为爱，才会让我勇往直前啊。”池希烨说：“就像你对哥哥的爱也一样。”
    奚思清的眼神温柔了一瞬，“走吧，有事情及时联系我。”
    池希烨在酒店耽误了一会儿，去到和燕安约定好的咖啡店时，刚好踩中约定的时间。
    咖啡店的服务员上来问人数，池希烨对着服务员点点头让她稍等，快速在店里扫了一圈，随后才想起来，他和燕安只约了时间地点，却根本没跟对方说自己要穿什么衣服。
    池希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又觉得店里的客人没有一个像燕安，于是对着服务员说：“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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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谢谢。”
    服务员领着池希烨到一个用花台分隔好的、十分安静的两人座位上，递上菜单就走了。
    池希烨翻了两页菜单，拿出手机给燕安发消息：我到了，你穿什么衣服啊？我怕待会认不出来。
    燕安估计刚好也准备给他发消息，很快就回复了：我快到门口了。
    燕安：不会认不出来的。
    池希烨看着燕安的消息笑了笑，问：怎么就不会认不出来了？难不成你跟我有心灵感应？
    燕安：嗯，有心灵感应。
    池希烨一看，顿时皱了皱眉，心道不好，不会是燕安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池希烨还想要不要跑路算了，下一秒，他面前的椅子就被人拉开了。
    池希烨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的人穿着他今天早上亲手拿过的西装，正对着他笑。
    “久等了，我来了。”晏丞说：“我是燕安。”
    正文 第83章
    池希烨愕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晏丞，手边的菜单被他猛然收回的手扫落，背脊刚好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连忙收回目光低头去捡，晏丞却先他一步弯下腰去，两个人同时伸手，池希烨抓住了菜单，晏丞却抓住了池希烨的手。
    池希烨抬眼看向与他近在咫尺的晏丞，晏丞也正等着他抬头，目光缱倦而温柔，嘴角带着很温和的笑容。
    晏丞稍稍松开抓住池希烨的手，指尖轻飘飘地掠过池希烨的手背，一手抓住菜单，一手搭上池希烨的肩膀。
    他站直了身子，同时能也动作轻柔地将池希烨推坐回原位，自己将菜单放到桌子上，自顾自地坐在方才拉开的椅子上，抬手解掉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晏丞翻了两页菜单，开口问池希烨：“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点份主食？还是点个蛋糕做下午茶？”
    池希烨直愣愣地看着晏丞，没有说话。
    晏丞心知池希烨是被他这一下子吓蒙了，平日里撩人的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眼里全是迷茫和震惊，连那唇色好看的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好可爱。晏丞心里有点蠢蠢欲动，想伸手捏一捏池希烨，又想亲一亲他。
    但还没等晏丞真的做什么，池希烨就开口问道：“晏丞……你又在骗我了吗？”
    晏丞脸色猛地一变，就看见池希烨的眼睛一点点红了起来。
    晏丞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连忙想要去摸一摸池希烨，池希烨却快速侧过头，刚好躲开了他伸出去的手。
    他蜷了蜷手指，感觉到池希烨的头发从他指尖扫过，他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又没有抓住。
    “没有……我没有骗你……”晏丞不敢动了，端端正正地坐在池希烨面前说：“我真的是燕安……”
    池希烨听见“燕安”两个字后又僵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一靠，抬手阻止了晏丞接下去的话，随后闭上眼睛将手搭在脸上，挡住了自己的脸，也隔绝了晏丞的视线。
    “你等等……”池希烨说：“晏丞，你先等等……”
    池希烨心里乱得不行，比当初在晏丞书房里发现池希泽的照片和资料时还要乱，也比在墓地里看见那两座墓碑时要乱，更比发现晏丞能看见幻觉是要乱。
    乱得他无法思考，乱得他控制不住自己，在思维明晰之前就先红了眼睛。
    他明明没有想哭的，只是当他想到自己给燕安发过安安的照片时，眼睛就自作主张地开始发烫。
    他忍不住想，晏丞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没死，知道他是安的？
    他更忍不住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晏丞布的一个局，从他回来墨城……不，从他认识燕安开始，他就已经迈进了晏丞的棋局里，以为自己过的是自己的人生，做的是自己的决定，但最后还是困死在了名为晏丞的棋局里。
    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得让人难以相信，这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晏丞真的会在网上和一个陌生人交朋友吗？甚至还不惜剖析自己，说自己在赎罪吗？
    是不是从晏丞说自己在赎罪开始，就在一步一步地铺路，铺一条让他心软后悔的路了？
    池希烨不想去怀疑晏丞，但他偏偏忍不住去想。
    他越怀疑，就越内疚，就越痛恨不信任对方的自己。
    心绪千回百转间，池希烨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他茫茫然地想，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下一刻，池希烨盖在自己脸上的手被一片温热覆盖住。
    晏丞的手和他的手交缠，将他的手拉开了。
    晏丞低头亲了亲池希烨发烫的眼皮，指腹安抚一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眼尾，“小池？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池希烨张了张嘴，睁开眼睛后就陷入了晏丞温柔的眼神里，方才心里转了个不停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晏丞就像是他的解药。
    池希烨刚刚乱成一团的心瞬间平息下来，他从茧里挣脱出来，想法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池希烨咧了一下嘴角，却不小心在鼻子吹出来一个小小的鼻涕泡，然后倏然炸开。
    他又愣住了。
    美人犯傻的时候也别有滋味。
    晏丞用手指点了一下池希烨的额头，笑着拿起桌上的热毛巾给池希烨擦脸。
    池希烨眼睛红红的，精致的鼻尖也红红的，乖乖地昂着脸让晏丞给他擦，等晏丞擦完后才问：“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你跟我坦白以前的事情的时候，知道之后试探了你一下，就约你见面了。”晏丞问：“你刚刚就是在想这个？”
    池希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开口说：“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嗯，然后故意在网上接近我，骗我来着……”
    晏丞没想到池希烨想到这么远去了，愣了一下想要解释，结果池希烨先笑着挥了挥手。
    “但我觉得不是。”池希烨说：“我就是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但我相信先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就算真的……”
    他眯了一下眼睛，昂着下巴，像一只骄傲又奸诈的小狐狸：“是真的也没关系，你肯花这么多心思，这么多时间一步步骗我回来，那就证明真的很爱我呀！”
    池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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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烨说着说着，又突然嘴巴一扁，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怎么会这么爱我啊……”
    “宝宝，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晏丞哭笑不得地亲了亲池希烨的脸，“我没有骗你，如果我早知道是你……”
    晏丞笑了一下：“如果我早知道是你，我还会隔海给你寄信吗？我只会把自己寄给你。”
    “先生怎么这么会说情话了……”池希烨红了一下脸，拍了拍晏丞让他坐回去，又说：“也是，我刚刚都没有想起来……”
    他戏谑地挑了眉，对晏丞说：“如果你早知道是我，怎么还会说不原谅那种话。”
    池希烨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晏丞听他把这件事翻出来，脸色有点无奈：“我当时还以为你要回头找那个……”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说：“找那个骗过你的渣男复合，所以才想阻止你……”
    池希烨举起菜单遮住自己的嘴巴，但他的眼睛弯弯的，晏丞一看就知道他在偷笑，叹了口气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池希烨被晏丞这个反应逗得合不拢嘴，觉得一向成熟稳重的晏丞难得这样无奈又孩子气，真的可爱得要命。
    他笑得菜单都拿不稳了，捂着肚子呜呜地笑，晏丞等他好不容易笑完了，才叫服务员点餐。
    池希烨捧着服务员刚送上来的热可可喝了一口，偷偷抬眼看晏丞，却没想到刚好抓到晏丞也抬眼偷看他的瞬间。
    两个人同时移开了目光，又同时开口道：“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话音刚落，他们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真的相信我们成为网友是巧合啦！”池希烨眨了眨眼睛，“看看这默契，这就是天定的缘分！难怪能刚好注册同一个论坛呀！”
    晏丞笑了笑，率先对着池希烨丢下一枚炸弹：“其实那个论坛……是我出资建立的，用的是你的名义。”
    池希烨差点把嘴里的可可喷到晏丞的脸上。
    他顿了半天，傻傻地开口道：“所以我这是……自投罗网？”
    “不是。”晏丞笑着套用了池希烨的话：“是天定的缘分。”
    正文 第84章
    晏丞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大起伏，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平时问池希烨要吃什么的时候还要平淡。
    但他的话却在池希烨心上投下了一枚又一枚的炸弹，炸裂开来时，池希烨连灵魂都感到了震荡。
    晏丞的话十分简略，讲自己建立基金、讲自己推进腺体摘除和标记清除的手术、讲自己注资、讲论坛的建立。
    池希烨抓着杯子，听晏丞把这四年间做的事情一一讲完，胸口闷得生疼，后知后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屏住了呼吸。
    等晏丞停下来后，池希烨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小池，这是我自己想做的。”晏丞拍了拍池希烨的手背，“你不要有压力，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走了之后，我很后悔……”
    晏丞说：“我很后悔怎么没早点抓住你，又想……如果这种手术在当时就得到了推广，那我是不是还有把你接回来的机会。但这只是最开始让我决定去做的理由，你不用强行把这些压力背负到自己身上。。”
    “后来随着这些项目的推进，我看到了更多的人、更广的世界，也慢慢开始理解你的想法、理解你说过的话”
    “所以你也不用内疚自己伤害了我。”
    咖啡厅在放很舒缓的钢琴曲，晏丞的声音却比钢琴曲还要舒缓迷人。
    “我知道你当时这么做不是为了伤害我，你当时也没想到能伤害我吧？”晏丞笑了笑，“但是都过去了，我最开始确实误解过，也以为你是因为我才去做手术的，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你。”
    “但是后来，我帮过了不少人，才突然懂了。”晏丞说：“你的手术是为了自己做的，你根本没怪到我的头上，是我们都误解了。但是你看，我终于懂你了，我也没有为此难过四年，你不用为了这四年耿耿于怀。”
    “是你把我从旋涡里拉出来，让我终于懂得怎么跟别人共情了。”
    随着晏丞话音的落下，池希烨的眼泪也终于盛不住了，从通红的眼眶里掉了出来，顺着脸庞缓缓滑落。
    池希烨抹了一把脸，说：“一码归一码，但我还是骗了你，而且……”
    他的声音哑了一下。
    池希烨轻轻地咳了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算你没有为此难过四年，但是那个幻觉……”
    “但是那个幻觉，你真真实实地看了四年啊……”池希烨的声音里带着厚厚的鼻音：“甚至现在也还能看见不是吗？这就是因为我骗了你，你才……”
    池希烨捂住脸，声音从牙关里一点点挤出来：“我居然还跟你讲，我因为这个感到开心……我真的、我真的……”
    “小池。”晏丞摸了一下池希烨的头，“你知道在你说你发现我能看见幻觉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池希烨不肯把脸抬起来，只是摇了摇头。
    “我当时想……”晏丞说：“我把你的腿打断锁起来算了，这样就算你再害怕、再觉得我有病，都逃不掉了。”
    池希烨终于肯从手指缝隙里看晏丞了：“我不会这样觉得的……也不会逃的……”
    “嗯，我知道。”晏丞看着池希烨，声音很温柔：“当你说你很开心的时候，我一下子就从那种阴暗又绝望的情绪里出来了。”
    池希烨听见晏丞这么说，心脏停了一下，那种因为自己感到喜悦而内疚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有点钻牛角尖。
    从发现晏丞能够看见幻觉开始，他就不停地拿这件事来责备自己，不停地车轱辘来回转。
    他愈是责备，就陷得越深。
    “你看我们，不就真的是天生一对吗？”晏丞安慰道：“爱是双向的，欺骗是双向的，愧疚也是双向的，所以你不用独自难受，不是吗？”
    池希烨还是捂着脸不愿意说话。
    晏丞看见池希烨这个反应，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前后犯错，原先转牛角尖、不肯放过自己的是他，但等他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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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放下了，转牛角尖的那个却又成了一直在安慰他、在被伤害的事情上阔达原谅的池希烨。
    “池希烨。”晏丞伸手将池希烨捂在脸上的手拉了下来，将自己的笑容和温和全部收起，十分严肃地看着池希烨。
    池希烨被晏丞喊得一愣，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应了一声：“我在。”
    晏丞差点被池希烨这句“我在”逗笑，好险忍了下去，认真地说：“当初没有分清你和池希泽，明明是喜欢你，却以为自己在喜欢池希泽，还拿你当了池希泽的替身，我很抱歉，对不起。”
    池希烨傻傻地眨了眨眼睛，刚刚没有擦干的眼泪沾在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显得美丽又可怜。
    他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在晏丞的问句里闭了嘴。
    晏丞问他：“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愿意。”池希烨说：“我愿意。”
    晏丞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对着池希烨笑了出来，小声说：“你说得好像在念结婚誓词。”
    池希烨今天的情绪来回转得太快了，还有点呆呆的：“结婚誓词也可以啊……”
    晏丞捂着嘴，好不容易才把笑容掩了下去，说：“那你现在对用假死骗了我四年的这件事道个歉吧。”
    池希烨张了张嘴，将腰背挺直了，直直地看向晏丞，在晏丞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句地说：“晏丞，对不起，我当时不应该撒那种谎骗人。”
    他学着晏丞的话说：“你愿意原谅我吗？”
    晏丞点点头，伸手抹掉了池希烨脸上的泪痕，如同说情话一样，认真又慎重地说：“我愿意。”
    晏丞的一句我愿意，就像是一把钥匙，灵巧地解开了池希烨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池希烨终于轻松下来，破涕而笑，还生出了打趣的心思：“真的好像结婚誓词啊。”
    晏丞也跟着笑了笑，却没接池希烨的这句话。
    晏丞的手上还戴着当初的结婚戒指，但池希烨寄回来的那一枚，他却一直没有还回去。
    当时是没有想起来，现在则是不愿意。
    晏丞想，他应该重新给他和池希烨一场婚礼。
    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晏丞牵着池希烨的手，跟他说：“你原谅了我犯过的错，我也原谅了你的欺骗，那么现在，你愿意……陪我去看医生吗？”
    晏丞说：“我的生命里，只会有唯一一个池希烨，好吗？”
    池希烨紧紧地抓住晏丞的手，毫不犹豫地点头。
    正文 第85章
    池希烨和晏丞在咖啡厅把话彻底说开了后，才揉了揉肚子，点了一些主食。
    晏丞由着他点，等池希烨点完后才低头转了一下手腕亮出手表，下午四点半。
    “宝宝。”晏丞用漫不经心的态度，闲聊一样问道：“你中午在家做了什么？”
    “我洗了碗！”池希烨完全不知道自己掉坑里，还在用炫耀的语气说：“洗得可干净了，还擦了桌子。”
    “嗯，真棒。”晏丞夸赞了一句，接着问：“然后呢？”
    池希烨说：“然后就回床上躺着，躺得差不多就出门了，怎么了？难道有要做的事情，结果被我忘了？”
    晏丞敲了敲手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四点半了，你说你忘了什么？”
    “什么？”池希烨呆呆地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服务员恰好端着海鲜焗饭走过来，晏丞用手掌指了指池希烨，带着浓厚芝士的海鲜焗饭热气腾腾地放在了池希烨面前。
    晏丞瞥了一眼那个饭，从右边的餐盒里拿出叉子，又用纸巾擦了一下后才递给池希烨：“现在想起来了吗？”
    “啊？”池希烨接过叉子，明显是猜到晏丞在说什么了，但还在装傻充愣：“这个饭闻起来挺香的，哈哈。”
    晏丞无奈地看着池希烨，“我不在家也要好好吃饭，你这样之后怎么放心你回D国？”
    “我有好好吃的，就是今天不饿……”池希烨见晏丞还是不太相信的表情，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又把奚思清搬出来：“在D国的时候思清哥也一直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晏丞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浑身泛酸，没忍住问：“奚思清是谁？”
    “嗯？”池希烨说：“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当时包厢……”
    “我当然记得。”晏丞打断道：“就是当时包厢里，和你穿着情侣外套的那个人。他是谁？”
    “什么情侣外套啊！就是他给我买衣服的时候顺便——”池希烨解释道一半突然停住，似笑非笑地看了晏丞一眼：“先生……是在吃醋吗？”
    晏丞脸上不太自然，在池希烨戏谑的目光下滑动了一下喉结，“嗯，在吃醋，你和他太亲密了……”
    池希烨被晏丞的耿直噎了一下，忍不住捂着嘴巴直笑。
    晏丞也是第一次这么坦白地承认自己的醋意，被池希烨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敲了一下桌子道：“别笑了，怎么笑得跟小猪哼哼一样。”
    “嗯，不、不笑了……”池希烨好不容易停下来，压低声音凑近晏丞问：“你知道思清哥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晏丞发现自己在池希烨面前，年龄和智商直接往下掉了一半，居然还被池希烨这个神秘兮兮的样子搞得有点紧张：“什么关系？”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其实我从小就……”池希烨越说越小声，脸上带着害羞和怀念，等晏丞的表情也跟着越来越严肃时，池希烨才突然抬高了声音：“我从小就……拿他当嫂子！”
    晏丞：“……”
    晏丞面无表情地屈起手指弹了一下池希烨的额头，“赶紧吃饭！”
    既然看医生三个字说出口了，晏丞也没准备再往后拖。
    他和池希烨回到家后，就给小陈打了个电话，确认后面几天的行程安排。
    晏丞这种地位的人，虽然已经不是事事经手，但也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闲，反而日程排得更满——更何况他为了在家陪池希烨，又把工作往后推了很多。
    这次给小陈打电话，是又要空出来一大段时间，还取消了不少原先预定好的工作安排。
    小陈不太敢过问晏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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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多年前就跟在晏丞身边，忠心耿耿，基本是晏丞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但这回听见晏丞还要推工作，顿了一下后还是没忍住问：“您的工作很多都没办法再往下推了……请问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很重要。”晏丞看了在旁边坐着的池希烨一眼，语气轻松地说：“小池要陪我去看医生了。”
    小陈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知道晏丞看见幻觉的事情的，现在晏丞愿意去看医生确实是好事，但话里的意思……小陈心里一惊：他怎么觉得晏丞病得更严重了？又幻想出了一个池希烨陪他去看医生？
    晏丞通话开着外放，池希烨听见小陈那边的沉默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上前搭着晏丞的肩膀，凑近电话说：“别乱想了，真的是我。”
    “池、池先生？！”小陈手忙脚乱了一瞬，但超高的职业素养很快就让他冷静了下来，用很平和的态度道：“池先生，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池希烨说：“抱歉，虽然知道他有很多要做的工作，但我觉得还是身体健康比较重要，你要不……”
    池希烨转头看了晏丞一眼，“要不把能推的都推一下？”
    晏丞颌首，“不能推的就交给傅榕，他已经闲了很久了。”
    “嗯哼。”池希烨听见晏丞坑起朋友来毫不犹豫，忍不住笑了一下，拜托了小陈预约医院后电话挂断了，跨开腿坐到晏丞的大腿上，面对面地抱着晏丞。
    “趁我不在的时候，傅榕偷偷把玉泽拐走了。”池希烨凑上去亲了晏丞一下，然后又觉得不过瘾，小鸡啄米似的连续亲了好几下后才说：“现在你把工作丢给他，我们两个好好过二人世界，算是有来有回吧！”
    晏丞听见“二人世界”后也忍不住挑了一下嘴角，捏着池希烨的后颈问：“你什么时候回D国？”
    “我保了研，现在已经没课啦。”池希烨笑眯眯地说：“我问了一下教授，他说我论文可以留在这边写，答辩的时候回去就行。”
    晏丞以为池希烨在这边不能呆太久，现在一听池希烨的说法，顿时眼睛都亮了，抱着池希烨往怀里按：“所以……”
    “所以我直到开学，除了答辩那几天，可以一直陪在先生身边。”池希烨说：“大概有半年吧，先生会嫌短吗？”
    “会。”晏丞的手在池希烨的后颈来回抚弄，边吻他边说：“我连一辈子都嫌短。”
    池希烨低着头任由晏丞亲他的后颈。
    他的后颈早就没有腺体了，但晏丞的嘴唇贴上去时，他还是会感受到灵魂的颤栗。
    “晏丞。”池希烨说：“我想咬你的后颈。”
    “嗯。”晏丞松开池希烨，温顺地低下头，将自己的后颈送到池希烨的嘴边。
    池希烨的指尖摸过曾经属于自己的腺体，张开嘴巴咬上晏丞的腺体。
    四年多过去了，他在心里想，他要重新给晏丞一份……真正的礼物。
    正文 第86章
    池希烨在墨城可以说是乐不思蜀，天天陷在晏丞的温柔乡里甜甜蜜蜜，定时定点地陪晏丞去看医生，有时候来一场突发的约会或者持续几天的短途旅行。
    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直到有天晏丞问他“把安安丢下这么久没关系吗”的时候，池希烨才顿时清醒。
    他心虚地对着晏丞笑了笑，嘴上说着早有安排，背地里立刻打了个越洋电话给奚思清。
    奚思清前几天和教授回了D国，接到池希烨的电话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勤勤恳恳地帮池希烨去把安安接了回来，又帮池希烨把安安托运回了墨城。
    晏丞把以前安安用的东西翻出来全部洗了一遍，又放回原位，之后载着池希烨去机场接安安。
    安安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到了家里却一点都不陌生，久违的巡视领地一样在家里四处乱晃，这里蹭一下那里蹭一下，把家具都蹭上自己的味道。
    晏丞背对着沙发背，手掌撑在沙发檐上斜斜地站着，看着安安四处胡闹咬桌脚，回头戳了戳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池希烨，问他：“安安怎么完全不理你？”
    池希烨把薯片咬得咯吱响，听见晏丞的话后转头看了一眼，抱着薯片转身跪在沙发上，伸手给晏丞喂了片薯片，“生气了呗，觉得我丢下它太久了，刚在笼子里坐飞机，心情肯定也不太好，我都不敢去惹它。”
    “安安怎么被你说得这么霸道？”晏丞笑了两声，池希烨还想给他喂薯片，他侧过头躲开了，抬起下巴指了一下桌子：“想吃那个海苔味的。”
    池希烨回头看了眼，发现海苔味的薯片在桌子的另一端，他伸手肯定够不着，还要走过去拿。
    他有点犯懒，问晏丞：“只吃那个？”
    晏丞一看就知道池希烨懒得动，他其实也没有很想吃薯片，但看见池希烨这个懒猫似的的样子，没忍住点了点头：“嗯，只吃那个。”
    “哦。”池希烨还坐在沙发上，没有一点要去拿的样子，从薯片的袋子里夹出一片比较小的薯片叼在嘴里，抬头凑近晏丞，含含糊糊地问：“次不次？”
    “……”晏丞果断低头咬住了池希烨嘴上叼着的半边薯片，之后缠绵地吻上池希烨的唇，等池希烨开始拍他了才松开，“还是这个味道的比较好。”
    安安终于咬完了桌脚，慢腾腾地朝晏丞走过来。
    晏丞看着安安沉重的脚步，有点无言以对，直到安安蹭上他脚边撒娇时才脸色奇妙地看了池希烨一眼：“它比照片里还胖啊。”
    池希烨连忙阻止：“别——”
    但太晚了，安安耳朵一动，立马跳起来把晏丞的裤腿挠成了丝。
    晏丞：“……”
    晏丞默默地看了眼池希烨。
    池希烨耸耸肩，在沙发上站起来摸了摸晏丞的头，说：“你看，我说了不要去惹它了吧？”
    可是猫太胖了对身体确实不好，池希烨陪着晏丞看了医生，晏丞回头就逼着安安减肥，眨眼一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
    一开始，晏丞在家里还是时不时能看见幻觉，那个幻觉十分狡猾，每次都穿着池希烨当天穿着的衣服，说的话也能和真实的池希烨对上，很自然地延续他们上一个刚刚结束的话题。

 101

    晏丞总会被迷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池希烨。
    他唯一能分辨的，是池希烨的表情。
    每次晏丞把幻觉和池希烨弄混了，提起幻觉刚刚做了什么，池希烨都会不自觉地僵一下。
    在看了医生，吃了医生开的药后，幻觉不止没有消失，反而出现得比往常还要频繁。
    幻觉出现得越多，晏丞弄混的次数就越多，他渐渐开始担心池希烨会不开心，于是尽量地瞒住池希烨，绝口不提刚刚做了什么。
    但池希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敏锐，还没等晏丞瞒上两天，他就被池希烨狠狠推倒在床上。
    池希烨面无表情地按着晏丞，自己张开腿跨坐在晏丞的身上，伸手抓住晏丞的衣领，“晏丞，你又要开始瞒着我了是吗？”
    晏丞无奈地看着池希烨。
    池希烨毫不让步，直直地盯着晏丞，“说话！”
    晏丞最后还是率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我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池希烨眯了眯眼睛，自己弯下腰去，鼻尖抵着晏丞的鼻尖，炙热的呼吸在两人几乎相贴的唇间萦绕着，“怕我担心，还是怕我不开心、发脾气？”
    晏丞伸手握住池希烨的腰侧，安抚性地在上面捏了捏：“都怕……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只是想等好一点了再说。”
    “我比你更怕，晏丞。”池希烨终于软了下来，懒懒地塌下身体靠在晏丞身上，捏着晏丞的耳垂揉来揉去，“你说它怎么这么无缝不入啊？我明明都天天和你在一起了，它还能趁我不在的时候出来骗你！”
    晏丞听见池希烨的话，忍不住笑了两声，胸口的震动带着池希烨一样动了动，“宝宝，你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吃醋。”
    “我就是在吃醋啊！”池希烨立刻抬起头来看晏丞，脸上全是张扬的傲气：“我吃醋有什么不对吗？你是我老公哎！”
    晏丞这两天一直千方百计地瞒着池希烨，其实也累得不行，但是池希烨这么理直气壮地跟他说吃醋，居然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笑着亲了一下池希烨，“没有不行，你做什么都可以。”
    “哼。”池希烨侧着头让晏丞亲他，手指在晏丞的胸口上戳了戳，突然说：“我知道了！我想到了！”
    晏丞问：“想到什么了？”
    池希烨二话不说，先往下伸手，开始扯晏丞的裤腰带。
    前段时间池希烨迷上了网上购物，往家里买了一堆有的没的，他们身上的家居服是悠闲运动装，就是池希烨从网上买来的情侣装。
    晏丞跟不上池希烨的思路，但也没有阻止，只问：“怎么了宝宝？这么突然？想要了？”
    “别瞎说！”池希烨狠狠地咬了一下晏丞的下巴，双手在下面乱摸乱抓，撞得晏丞忍不住闷哼了两声。
    晏丞握着池希烨的手不太安分地一点点往下挪，搭在池希烨的臀部上：“宝宝，你在做什么？”
    池希烨动了一下屁股，喝道：“别乱捏我！”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收回来，半撑起身子让晏丞往下看：“就这样吧！这样它就没办法出现了！”
    晏丞低头往下一看，又默默地抬眼看向池希烨：“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嗯！”池希烨贴在晏丞身上，艰难地拽着晏丞坐起来，指着两个人绑在一起的裤腰带说：“上厕所也要带上我，洗澡我们就一起洗，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晏丞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要绑到什么时候？”
    池希烨抱着晏丞说：“当然是绑到你只能看见我的时候啊！”
    池希烨的方法听起来离谱，但却意外的有用，他无时无刻都缠着晏丞，跟长在晏丞身上了一样，幻觉完全没有出现的机会。
    第二个月开始，晏丞的药量渐渐减少，直到又一个月过去了，晏丞终于到了彻底停药的一天。
    医生也知道晏丞和池希烨天天绑在一块儿，有点好笑，但还是给了池希烨一个建议：让晏丞独处一天试试看。
    当天晚上，池希烨坐在床上替晏丞吹头发，手指从晏丞乌黑的发丝间穿过，确定手下的头发已经干爽起来后才关了吹风机，从后面抱住晏丞，将下巴搁在晏丞的肩膀上问：“先生，晏和丞，你比较喜欢哪个字啊？”
    “嗯？”晏丞说：“都一样吧，没什么区别。”
    “我当时把晏字拆开，拿来给安安起名了。”池希烨说：“但现在我喜欢丞字。”
    晏丞侧了侧头，问：“为什么？”
    池希烨抓着晏丞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丞是拯的古字，本意是拯救。”
    “所以我喜欢丞字。”池希烨说：“因为你把我从以前的生活里拯救出来了。”
    晏丞整个人一震，缓缓转头看向池希烨。
    池希烨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眼尾上挑，带着笑意，黑白分明的双眼里全是他的身影。
    晏丞没有说话，他转身将池希烨抱在怀里，力气有点大。
    池希烨温顺地被抱着，手贴在晏丞的后颈，腺体仿佛有生命一样，乖巧地呆在池希烨的掌心下，温度让他的手心有点发烫。
    “睡吧。”池希烨说：“明天早上我就出门了，晚上去玉泽家里睡，如果你……”
    他顿了顿，“如果又看见幻觉，也不能瞒着我，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嗯。”晏丞点点头，在池希烨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不会瞒着你的。”
    正文 第87章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都还没从云层里完全爬出来的时候，池希烨已经醒了。
    晏丞抱着他，呼吸绵长，睡得正沉。
    池希烨几乎每天都醒得比晏丞要晚，还没怎么见过晏丞睡着时的样子。
    他靠在晏丞的怀里，一点点地仔细看着晏丞的脸。
    晏丞长得真的很好看，五官轮廓深邃，剑眉，眼睫毛十分纤长，眼型狭长，鼻梁高挺，如刀锋一样凌人，嘴角弧度也是锋利的，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点叫人害怕，但池希烨知道晏丞笑起来的时候有多温柔，也知道他的唇亲起来有多柔软。
    池希烨看着看着又有点心动，心想晏丞怎么会这么好看呢，简直好看得让他欲罢不能，一秒都不想移开视线。
    

 102

    他和晏丞连体婴一样缠了几个月，他却一点也没有看厌，反而越看越喜欢，心跳越来越响，今天又比昨天要着迷一点。
    他喜欢晏丞对着别人冷淡的样子，也喜欢晏丞看着他时深情的样子，更喜欢晏丞皱着眉头挂着汗水，在他身上驰骋的样子。
    池希烨看着晏丞的脸，忍不住在心里问：明天看到礼物时的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伸手隔空点了点晏丞的鼻尖，正犹豫着要不要捏住晏丞的鼻子把对方捏醒，晏丞却猛然伸手把他的手抓住。
    池希烨被吓了一跳，晏丞笑着睁开眼睛，把池希烨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把下巴抵在池希烨的肩窝处闭上眼睛，“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偷偷看了我多久？”
    “才没有偷看你。”晏丞呼出的热气全部打在池希烨的脖子上，他觉得有点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撒谎精。”晏丞笑了两声，翻身撑到池希烨身上，一点点压低身体，将池希烨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明明偷看我了还不承认，要罚。”
    安安在猫窝里睡得正沉，楼上细碎的响声传了下来，它敏感地动了动耳朵，将身子蜷缩起来，爪子一伸搭在自己的耳朵上，眼不见为净。
    它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跳出猫窝时却发现自己的早饭还没有着落，不满地“喵”了两声，顺着挂墙的猫架一路窜上二楼，在门边抓挠了两下，脑袋顶着门缝喵喵叫。
    房间里，池希烨听见安安的叫声后猛地一抖，有种被窥视的羞|耻感，指尖发白地抓着床单，满脸泪水地求饶：“呜……放过我吧先生……我错了，我偷看你了……”
    晏丞低声问：“偷看我什么了？”
    池希烨哽咽着，声音像含在喉咙里，“偷看你好看……呜……越看……越看越喜欢……”
    晏丞轻笑了一声。
    安安在门外磨爪子，听见房间里池希烨发出了一声尖叫，不满地站起来挠门，一边挠一边叫了起来，饿着肚子催促房间里的人。
    等安安把迟到的早饭吃完了，池希烨才撑着墙壁走下来。
    晏丞正在摆碗筷，听见声音后迅速走上前，看见池希烨眼睛还有点红，站在楼梯中段磨蹭。
    他连忙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背对着池希烨站定：“来，我背你下去。”
    池希烨毫不犹豫地环住晏丞的肩膀，靠在晏丞的背上让晏丞把他背下楼，再轻手轻脚地放到凳子上。
    晏丞把流沙包推到池希烨的面前，问他：“要不你明天再出门？今天不太方便吧……”
    池希烨一点点地咬开包子的外皮，闻言瞪了晏丞一眼：“这都怪谁？”
    晏丞一下床就变成二十四孝好老公，一秒都不犹豫地道歉：“怪我。”
    池希烨有点无语，对晏丞说：“不行，说好今天就今天，原本我一大早就要出门，早餐都不陪你吃的。”
    “吃个早餐没影响的。”晏丞安抚着池希烨，话锋一转又问：“那要不你明天再走？明天就不吃早餐了。”
    “不要。”池希烨拒绝了晏丞的建议，“待会玉泽就来接我了，说了今天就今天。”
    晏丞见池希烨打定了主意要今天走，就没再劝，安安静静地和池希烨把早饭吃完了，又陪着池希烨等文玉泽开车过来。
    文玉泽不久后就来了，他知道池希烨和晏丞的事情，对晏丞的态度才好转没多久，自己男朋友就被拉去做苦力，连约会时间都被挤压到几乎没有，于是他一开门看见晏丞，顿时脸就拉了下来。
    池希烨好笑地掐了掐文玉泽的脸，问他：“怎么了嘛？不开心我去你家？”
    “才不是！”文玉泽和池希烨往外头走，晏丞跟在身后，他想了又想，回头看着晏丞：“傅榕要忙死了！”
    晏丞一听，和池希烨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晏丞一路把池希烨送到车里，池希烨把关门后把车窗降下来，从窗户里探出头去给晏丞丢了个飞吻。
    晏丞笑着揉了揉池希烨的头发，跟他说：“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嗯，你回去吧。”池希烨点点头，看着晏丞，有点意味深长地说：“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你要等我回来。”
    “好。”晏丞说：“走吧。”
    文玉泽把车开出车库，问池希烨：“烨烨，直接回我家吗？”
    “不，我要去一个地方。”池希烨在车载导航上点了两点，输入了一个地址，“你把我送去这里吧。”
    文玉泽瞄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地点，在商业区附近，“你要去买东西吗？”
    “不是。”池希烨说：“我要去给晏丞准备一份礼物。”
    文玉泽一听，一下子没把住方向盘，车体扭了一下后他靠在路边停了下来，一脸惊悚地看向池希烨：“烨烨，你和晏丞又怎么了？怎么又要送礼物啊？”
    池希烨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不是，不是那种礼物……”
    他见文玉泽还是一脸不放心，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找出自己的预约确认邮件，将屏幕亮给文玉泽看。
    文玉泽脑袋宕机，傻傻地“啊？”了一声。
    池希烨靠在椅背上，手还搭着自己的后颈：“就是这个啊，还没看懂？”
    “哦，懂、懂了。”文玉泽吸了一口气，又问：“你怎么要去弄这个啊？看起来痛痛的。”
    “还好吧。”池希烨笑了一下，把手机收回来，示意文玉泽开车，“我们已经终身标记了，我虽然有点感觉，但肯定不像别的AO结合后那么明显，也闻不到融合了的信息素的味道。”
    “我也没有后悔自己摘掉了腺体，但我不知道晏丞会不会为此感到失落。”池希烨说：“反正再怎么样，腺体都回不来了，我就想……干脆搞个明显一点的标记好了。”
    正文 第88章 正文完
    晏丞把池希烨送走后，自己独自转身回去。
    池希烨离开后，房子显得很安静。
    在此之前晏丞度过了更为安静的四年，但现在他站在这种安静当中，居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十分平静，没有任何的不安和焦躁。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甚至更在
    

 103

    意明天要准备什么早餐。
    因为他知道他在等的人没有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安安跑到楼上去玩了，现在跟个炮弹一样冲下楼，一下子蹦向晏丞。
    晏丞赶紧弯腰把安安接住，抱在手上颠了两颠：“安安，你再这样下去，小池都要抱不动你了。”
    安安“呼呼”了两声，在晏丞的怀里动了动，踩着晏丞的手臂站起来，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湿漉漉的鼻子凑近晏丞的脸，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吻。
    晏丞被逗得笑了起来，也跟着侧头亲了一下安安毛茸茸的小脑袋，抱着安安往楼上走，“走吧，陪我处理些很重要的事情，我可能要被傅榕大骂一顿，你会给我撑腰吗？”
    安安的大尾巴甩了一下，“喵~”
    池希烨推开贴满画报的大门，对着前台说：“你好，我叫池希烨，前天晚上预约了今天中午十二点半。”
    前台的员工在电脑确认了预约后抽出一张纸夹到板子上递给池希烨，“您好，请填写一下个人资料，过敏栏需要特别注意一下，如果有过敏的话请提前圈出来。”
    她的手指从前台抽屉里拿出一本图册，“您有提前准备的图案或者文字吗？有的话到时候直接提供就好了，如果还没想到，也可以看看我们的图册。”
    “不用了，谢谢。”池希烨笑着低头填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
    书房里，安安趴在晏丞的桌面上。
    晏丞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安安的后背，将手机默默拿开了一些，傅榕的吼声从电话里传来：“你在开玩笑吗！我不干了！我要辞职！”
    晏丞将手机拿回来，冷冷地道：“可以，我找律师跟你算赔偿金，你赔完还有闲钱跟文玉泽来个天涯海角的旅游吗？”
    “……”傅榕沉默了两秒，突然对着手机大哭起来，安安都被吓得一激灵，站起来抖了抖毛。
    晏丞连忙把手机拿开，揉了揉安安的脑袋，“别嚷嚷，吓到安安了。”
    傅榕的哭声一秒停下来，声音干净利落：“你心疼猫都不心疼我？两年啊大哥！你不怕我把你的企业玩垮吗？”
    “垮了就再建一个。”晏丞说得十分轻松：“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待会把资料发你邮箱，你自己确认一下。”
    傅榕这回真的是要哭了：“你来真的啊？真的真的啊？”
    晏丞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小陈也会跟着你，有问题可以找我的，我不是完全不管，别的之后再说吧。”
    池希烨在对着戴着口罩的人笑了笑，将手机上拍下的晏丞的签名发了过去，“就是这个丞字。”
    那个人点点头，将丞字印制下来，“这个很快的，你把头发绑好吧。”
    池希烨将头发撩高，用橡皮筋在脑后扎了个团子，露出洁白一片的后颈，“就在这个疤痕上吧。”
    晏丞将花了两个月整理的资料全部发给傅榕，随后关闭了邮箱，又给小陈发了一条消息。
    医生建议让晏丞独处一天，是彻彻底底的独处，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池希烨回家时，他们两个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池希烨回家的时候，晏丞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正坐在餐桌边，身体朝着门口坐着。
    安安呆在晏丞的怀里，被摸得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晏丞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时立刻抬头，安安懒洋洋地看了池希烨一眼，跳下去绕着他的脚边走了一圈，又走了。
    “回来了。”晏丞也跟着起身，等池希烨脱完鞋后伸手帮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挂起来，抱着池希烨亲了一口，一点也不隐瞒地说：“我想你了。”
    “这才一天。”池希烨笑着问：“昨天还好吗？”
    “嗯。”晏丞牵着池希烨坐下，“没看见幻觉，光顾着想你了。”
    池希烨看了晏丞一眼，说：“先生的嘴怎么变得这么甜了？”
    “对着你一直都很甜的。”晏丞站着给池希烨舀粥，放到池希烨的面前时顺手撩了一下他落到肩膀上的头发。
    晏丞抓着池希烨的发尾说：“你的头发又长了。”
    “嗯。”池希烨垂下眼睛看了眼发尾，“我的头发长得比较快。”
    “现在有点像当时的长度了，就是发色不一样。”晏丞把池希烨的头发撩到耳后，“我帮你扎起来？喝粥不方便吧。”
    “没事。”池希烨往前倾了一下，将头发从晏丞手里拉了出来，“吃完早餐再说吧，我饿了，怕你给我扎完头发，我连早餐都吃不成。”
    晏丞没懂池希烨的意思，但是池希烨说不扎他就不扎，走到位置上坐下后才问：“为什么扎完就吃不成早餐了？我今天不会像昨天早上一样的。”
    池希烨夹起桌上被剪成一段段的油条塞到晏丞嘴里，“你待会就知道了，我可不相信你的保证。”
    晏丞笑了笑。
    池希烨总拿这种小事跟他斗嘴，刚开始晏丞还不太会应对，但发生的次数多了，他就学会反驳了，比如现在。
    晏丞说：“但你昨天明明很舒服啊，我是为了你好才堵住的，不然——”
    “行了！别提了！”池希烨在脚下狠狠地踩了晏丞一脚，又问：“昨天真的没看见幻觉了吗？不要骗我啊。”
    “嗯，真的没看见。”晏丞将烧卖夹到池希烨的碗里，“不会骗你的。”
    池希烨看了晏丞两眼，确定晏丞真的没在骗他后才笑着说，“没看见就好。”
    晏丞回答道：“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
    晚上，池希烨靠在晏丞的怀里玩手机，晏丞在处理工作上的消息，顺口问道：“你回D国的日期确定了吗？”
    “确定了，等我看看哦。”池希烨把学校日程的邮件翻出来递给晏丞看，“这个时间是答辩，答辩完我就回来了，然后开学是这个时间。”
    “那不就剩下一周多就要答辩了？”晏丞问：“机票订了吗？”
    池希烨摇了摇头，头发在晏丞的衣服上磨蹭得一段乱，“还没有，过两天再订吧，我想确认一下回程的日期，直接订往返的比较方便。”
    晏丞说：“你不用操心了，我让小陈去订。”
    “好。”池希烨撑起身子看了眼正在磨爪子的安安，“我不在的那几天你要好好照顾安安哦，不能

 104

    让它再胖了。”
    晏丞跟着看过去，察觉到安安磨爪的动作都顿了顿，顿时忍俊不禁地把池希烨按回去，“不要刺激安安了……你有想去旅游的地方吗？”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池希烨说：“我不知道哎，D国好玩的地方还挺多的，希望到时候有机会能跟你去玩一下。”
    晏丞用手指给池希烨顺头发，突然说：“宝宝，回D国的时候把安安带上吧。”
    “啊？为什么？”池希烨抬眼看着晏丞：“你看着它不就好了吗？”
    晏丞说：“看不了，我也要走的。”
    池希烨愣愣地看着晏丞：“什么意思？你要走去哪里？”
    晏丞摸了下池希烨的额头，弯下腰去亲他，“我要走去……你的身边。你把我带回D国，好不好？”
    池希烨眨了眨眼睛，好像没听懂一样。
    晏丞从裤兜里掏出戒指举到池希烨的面前，说：“我原本是想在机场告诉你，再跟你求一次婚的，但我忍不住了。”
    “虽然这个场合看起来太随便了，但是……我把所有事务都交托给了傅榕，你带我回去，让我陪你两年，我们再回来。”晏丞抓着池希烨问：“你愿意戴上这个戒指，带我走吗？”
    池希烨愣了半天，才反手抓住晏丞的手，肯定地说：“我愿意。”
    安安远远地“喵”了一声，落地窗的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了回去，头顶的水晶灯在天花板上倒出漂亮的光影。
    晏丞在这个家里，牵着池希烨的手，将那枚曾经被脱下的戒指一点点地戴了回去。
    池希烨将戒指放在嘴边亲吻，随后在晏丞的怀里拱了两下，突然翻身背对着晏丞坐起，“来，给我扎头发吧。”
    晏丞愣了一下，“现在？”
    “嗯。”池希烨回头看了眼晏丞，往后挪了一点，带着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点！”
    “好好好，马上扎。”晏丞准备站起来，“我先去楼上拿个梳子吧。”
    池希烨连忙压住晏丞的衣服不让他动，无可奈何地转身坐到晏丞的大腿上，死死扒住晏丞的肩膀，“先生，你真的好笨啊。”
    晏丞突然被说笨，看着池希烨懵了一下。
    池希烨整个人压近晏丞，恨铁不成钢地说：“急死我了，你平时动不动就要亲我后颈，今天怎么看都不看！”
    晏丞更懵了：“这跟扎头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觉得我昨天早上太过分吗，我怕我亲着亲着又忍不住……”
    池希烨一口咬上晏丞的锁骨，凶狠道：“忍不住就别忍了！”
    晏丞被池希烨咬得一股火往下冲，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池希烨的态度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心里猛地一跳，手掌托住池希烨的后脑勺一点点往下滑，最后虚虚捂住了池希烨的后颈。
    “宝宝。”晏丞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沙哑，“你做了什么？后颈有什么？”
    晏丞的指尖很烫，还有点发抖，那种热量隔着发丝传递到池希烨的皮肤上，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将额头靠在晏丞的肩膀上，反手抓住晏丞的手腕拉开，慢慢地垂下头：“先生，你看。”
    随着池希烨的动作，原本盖在他脖子上的头发缓缓滑落，一点点露出被掩盖的后颈来。
    在后颈的正中央，那个本该存在着Omega的腺体的地方，在那块不忍回首的疤痕上，现在正纹着一个稍微红肿的纹身。
    是一个笔锋锐利而刚劲的丞字。
    那是晏丞的字迹。
    晏丞死死地盯着那块纹身，眼睛渐渐发红。
    他抖着手想去碰，又在即将碰上的时候将手指收回。
    他来回挣扎了几次，最后终于从边缘一点点摸上去，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池希烨：“痛吗？”
    池希烨摇了摇头，笑着亲了亲晏丞发红的眼尾，轻声说：“不痛。”
    “先生，你的后颈有我的腺体，我的后颈有你的名字，这是独属我们的双向标记。”
    正文 番外一 D国日常+小段婚礼
    晏丞把国内的所有工作转交给了傅榕，在池希烨要回D国答辩的当天就拖着行李箱，陪着池希烨一起走，大学毕业后池希烨还有一段不短的假期，他们还能去旅游。
    傅榕和文玉泽到机场送他们，傅榕全程苦着脸，转头对着池希烨说：“你知道吗，你们的幸福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不好意思。”池希烨说：“那就只好拜托你痛苦两年了。”
    文玉泽在旁边听着，扯了傅榕一把，小声地说：“把工作丢给你的是晏丞又不是烨烨，你对着烨烨说干什么呢！”
    傅榕下意识地去看晏丞，又默默地把眼神收回来，心更痛了。
    晏丞为了老婆奴役他就算了，为什么自己的老婆也要帮别人的老婆说话啊！
    可惜现场没人在意傅榕碎成一片片的心，文玉泽挽着池希烨的手问他：“烨烨，之后你们要去哪里旅游啊？”
    “我不知道啊。”池希烨也跟着问晏丞：“先生，我们要去哪里旅游吗？”
    晏丞和傅榕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手掌贴在池希烨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毕业之后……”
    他顿了顿，笑着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晏丞以前因为工作原因来过D国，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但这是池希烨离开他之后，独自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下了飞机后，陌生的人潮汹涌，晏丞看着头顶上的标识牌，不自觉地恍惚了一瞬，只要想象一下池希烨在这个城市里穿梭的身影，他又好像很快地对这个地方感到了熟悉。
    “先生？”池希烨牵着晏丞的手往前走，“发什么呆呢？安安应该也到了，我们去接它吧。”
    “嗯。”晏丞眼神掠过池希烨和他十指相扣的手，表情十分温柔，“你带着我走吧。”
    带我走走你走过的路。
    池希烨挑了挑眉，意识到晏丞是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上了。
    晏丞依旧穿着一整套昂贵的西装，长身玉立，长期处于高位让他不自觉地散发出凌人的气势，但他看着池希烨的神情又温顺极了。
    爱美是人类的

 105

    天性，晏丞和池希烨穿梭在人群间也十分亮眼，不断有路人向他们投去善意的注视。
    池希烨将晏丞又牵紧了一点，忍不住调侃道：“先生这个样子好乖。”
    晏丞看见池希烨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忍不住站定，等池希烨疑惑地回头时才快速弯腰在他的唇边轻啄了一下。
    有路人朝着他们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池希烨果断转身，拉着晏丞打得正好的领带往下一拽，抬头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晏丞跟着池希烨去把安安接了，又跟着池希烨去他住了四年的单身小公寓。
    房子有点小，但并不显得狭窄，反而十分温馨，看得出来池希烨又在好好生活。
    长途飞行让人有点疲累，池希烨去洗澡了，晏丞留在房间收拾行李，又把新的床单和被罩拿出来铺好，等池希烨洗好后把他换进去。
    等晏丞也洗完澡出来，池希烨已经趴在床上闭起了眼睛。
    窗户外面的太阳有点大，晏丞把窗帘拉上，又帮池希烨盖了被子，才关上房门去客厅拆猫粮喂安安。
    安安把猫粮咬得咯吱作响，晏丞看了它一会儿后站起身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客厅的摆设，想象着池希烨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把这个不大的房子布置成这样温馨的模样的，又想池希烨之前呆在这里会做些什么。
    过去的四年无法追回，但幸好他们现在就在一起，他站在这个房子里，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和池希烨在这里生活。
    毕竟有几个月没回来了，房子不可避免地落了点灰。
    晏丞轻手轻脚地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又掏出手机打开邮箱，把在车上问池希烨拿到的答辩和毕业典礼的行程表发了出去，没忍住翘了一下嘴角，才将手机放回桌子上，
    晏丞看了眼时间，径直走向厨房，在厨房转悠了两圈，又拿着餐具看了看，放下后猛地转身把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想吓唬人的池希烨抱了个满怀。
    池希烨被晏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被晏丞抱着放到料理台上坐着。
    他双腿分开盘着晏丞的腰，双手搭着晏丞的肩膀上，笑着和晏丞接吻。
    池希烨被晏丞吻得气喘吁吁，晏丞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轻柔地顺着，问他：“你不是在睡觉吗？”
    “眯了一下就醒了。”池希烨亲了一下晏丞的脸，让晏丞把他抱下来：“我们出去吃饭吧，附近有一家D国风味的中华餐厅，我带你去感受一下炒青菜都要勾芡是什么滋味，我之前觉得自己的味觉都要吃出毛病了。”
    “好，之后我做饭给你吃。”晏丞把池希烨从料理台上抱下来，放下后才发现池希烨为了吓唬他连鞋子都没有穿，又重新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怎么又打赤脚？”
    池希烨自知理亏，等晏丞把他抱回房间的时候自觉地扒拉出袜子穿好，转头就催晏丞换衣服：“快点快点，出门了！”
    在D国的时间过得很快，池希烨除了准备答辩就没有别的事情，天天带着晏丞出去溜达，骗着晏丞吃遍了他刚来时踩过雷的餐厅，看着晏丞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最后梗着脖子咽下去的样子哈哈大笑。
    答辩的那天，他还带着晏丞去了自己的学校，逛了他们的图书馆和中心湖，告诉晏丞自己平时最喜欢坐在什么位置看书。
    毕业前几天，池希烨带着晏丞去了学校不远处的银杏道。
    他指着种满银杏树的小路和小路，说秋冬的时候地上会铺满一层金灿灿的黄叶，就像在墨城，也像庄园里他们一起走过的那条银杏大道。
    池希烨牵着晏丞的手走过去，“我之前会来这里，但很少来，可能几个月来一次吧。”
    晏丞轻声问他：“为什么？”
    池希烨说：“因为一来这里就会想起你，那时候我不敢想你啊，一想到你就会心疼。”
    晏丞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池希烨很快就笑着抬头看他：“不过现在不会啦，现在一想到你，就会觉得很幸福。”
    答辩之后是毕业典礼，池希烨从院长手上接过毕业证书，走下礼堂的舞台阶梯。
    晏丞今天穿着齐整的白西装，俊美得像是池希烨一个人的王子，就站在阶梯的尽头张开双手等他。
    池希烨快跑两步跳到晏丞的怀里，晏丞抱着他转了个圈，在他耳边说：“恭喜毕业。”
    池希烨搂着晏丞哈哈笑，却被晏丞牵着转身就跑。
    “怎么了？”池希烨下意识地跟上晏丞的脚步，跑起来的风从他身边吹拂而过，今天早上晏丞亲自给他扎上的马尾在脑后飞扬。
    晏丞不回答，带着池希烨拐过弯后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到了银杏道。
    不是银杏落叶的季节，地面上却铺了厚厚的一层黄叶。
    傅榕、文玉泽牵着手站在路的一边，奚思清站在另一边，而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牧师。
    池希烨睁大了眼睛，人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就先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晏丞温柔地拨了拨池希烨因为跑动而被吹乱的头发，牵着他步伐坚定地往前走去。
    牧师神情肃穆，声音却十分温和，等晏丞和池希烨站定后才问他们：“你们是否愿意终生相爱，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长，都陪对方走到最后？”
    晏丞紧紧地牵着池希烨，侧头看着他，而后语气坚定地说：“我愿意。”
    牧师点点头，看向池希烨，又问：“池先生，你呢？”
    池希烨感觉晏丞牵着他的力度有点大，让他的骨节有点疼。
    但他却更用力地握了回去。
    他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