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穿书者留下的烂摊子后》 分卷阅读1 《接手穿书者留下的烂摊子后》作者:酒千觞 文案:   晋王府的郡主宁映寒,几年前被一个自称“穿书者”的人抢了身体的使用权。 三年后,宁映寒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却面对着众叛亲离的局面。 至亲之人与她反目,未婚的夫婿与她退亲,以往跟在她身后奉承她的那些贵女,也个个变了脸,高高在上地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这几年,穿书者用她的身体,追着一个寒门出身的书生,丢尽了贵女的脸面。 又为了这段所谓的爱情,伤害朋友,牺牲至亲。 又美又刚的凶残霸王花被穿书者活成了一朵欲语泪先流的柔弱小白花; 金尊玉贵、智计百出的长宁郡主,被活成了肤浅、无脑的代名词。 声名、婚约、地位尽毁。 在众人以为宁映寒已经坠入污泥,可任由她们踩踏之际,宁映寒却又给了她们一个惊喜。 众叛亲离的局面下,且看长宁郡主如何逆风翻盘。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穿越时空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映寒 ┃ 配角:秦宣 ┃ 其它:反穿书 一句话简介:霸王花被活成了小白花 立意:绝境逢生,用我双手夺回一世尊荣 ================== 第1章 “不要再去找二小姐要银子了,她在夫家的处境,你不是不知道。你是她亲姐姐,为何不肯心疼心疼她?” 这嗓音有几分熟悉,还处在茫然中的宁映寒抬头看过去,在说话的是她妹妹身边的丫鬟,苦夏。 苦夏年幼入晋王府,她的名字还是当初宁映寒给她改的。 苦夏一向对宁映寒恭恭敬敬,何时用这种语气与她对过话?宁映寒脑海一片混乱,但仍意识到不对。 见她不说话,苦夏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小桌上:“郡主好自为之。” 苦夏离开了,宁映寒的脑子也渐渐从一片混沌中恢复。 她很快注意到,眼前的房间并不是她的闺房,这个房间要简陋上许多。 一张床、一桌、一椅、一只柜子、一张梳妆台、还有一些衣服乱糟糟地堆在墙角的衣箱里,这些便是这房间里全部摆设了。 她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映出一个绝色的美人,一身白裙,身形纤瘦,眼尾似乎带着哭过的红痕,真真是我见犹怜。 宁映寒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她的身体,但不是她该有的样子。 晋王府的长宁郡主,一袭红衣,鲜活灿烂,曾倾倒了多少少年郎。何时有过这般弱不胜衣、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宁映寒想,她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曾有一个异界来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 原来这不是梦,她真的经历了那一切。 几年间,宁映寒的意识也曾短暂苏醒过几次,但她没有办法对身体进行任何操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称“穿越者”的人用着她的身体,做着违背她意愿的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 若不是她经历过,她实在不敢相信发生过的一切。 宁映寒走到桌前,拿起刚刚苦夏放下的东西,那是一只钱袋,里面有一些散碎银子和几张银票。 加起来大概有几百两,并不算多,至少,对曾经的宁映寒而言并不算多。 但现在,她看了一眼简陋的房间,显然这些银子对于居住在这般陋室中的人来说,算是一笔巨款。 宁映寒想起苦夏刚刚说的话,从她的话间可以推测,这笔银子是自己向妹妹宁念暖索要来的。 那个灵魂到底用她的身体做了什么,让她堂堂郡主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有更重要的……苦夏提到宁念暖在夫家的处境……妹妹她嫁人了?!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她推开房门,门外是一个小院,面积很小,院子里还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似乎是厨房,一个大概近五十岁的女人在门口洗菜。 “打扰了,这位……大娘。”宁映寒出声。 那个女人抬头看她一眼,又满不在乎地低头洗菜,只嘴里不耐烦念叨着:“我说宁姑娘,你又要折腾什么?” “我想请问一下,今年是哪一年?” 女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元平二十一年,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元平二十一年……宁映寒后退一步…… 三年了,整整三年。 从十六岁到十九岁。 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到住在一间破院子里被一个仆妇打扮的女人随意呵斥……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能是什么地方?”女人嗤笑着,“当然是苏公子的别院啊。” “苏公子?”宁映 分卷阅读2 寒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唷,怎么?你可别说连苏公子不知道,这几年不知道是谁天天追在苏公子屁股后面,又没名没分地住进了人家的别院,”女人冷笑了一声,“堂堂王府,居然教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要换成我的女儿敢这样,我怕不是要把她的腿打断。” “……” 宁映寒握紧拳头,才制止住内心汹涌的情绪,醒来后的处境,再加上乍然听说的这些,让她只想失声痛哭。 但她不允许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这般失态。 何况,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再开口,除了声音微颤,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端倪:“那请问,你知不知道我妹妹,晋王府的二小姐,嫁给了什么人?” 女人却不再答话:“苏公子冷落你,你也少拿我做消遣,你妹妹嫁谁你会不知道?不就是那昌平侯府的三公子?” 说着,她将洗菜的水向台阶下一泼,宁映寒不闪不避,任那污水沾湿了她的鞋子和裙角。 女人自顾自进了厨房。 宁映寒站在原地,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晋王驻地远在幽州,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在京中。晋王势大,明眼人都知道,当今皇帝留了他的儿女在京,有几分人质的意思。 当年太后以想见孙子孙女为由,点了晋王的次子次女入京陪伴。 当时,是宁映寒主动要求陪一双弟妹一同赴京。 当年,弟弟宁成澜才八岁,妹妹宁念暖也只有十三岁,一个性情天真,一个性格柔顺,她这个长姐哪里放心。 晋王世子是绝不能入京的,便由她这个做姐姐的一路护送二人进京城。 甫进京时,京中权贵并不如何把这几个来当质子的孩子放在眼里。 但宁映寒实在聪慧,进京没几个月便讨得了太后的欢心,封了郡主,圣上又把当年晋王在京中住过的府邸赏给了这几个孩子。 随着太后与圣上的态度转变,宁家几个孩子在京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京中再无人敢欺负他们。 但宁映寒并不满足,她当初毅然赴京,是抱了把妹妹换回去的目的。 宁成澜一进京,今上是不可能再放他回去了,但宁念暖,还有活动的余地。 念暖太单纯,性子又柔顺可欺,宁映寒不放心她留在京城这个吃人的地方,更不放心她在京城嫁人。到时候人在夫家,宁映寒鞭长莫及,怕是照顾不到她。 她在太后面前自请留在京城,以妹妹念暖在幽州定了亲为由,试图说服太后放念暖回幽州。 花了近半年时间,太后终于被她磨得松动了些,言语间已经有同意让宁念暖回幽州的意思。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来自异界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凭什么?! 晋王是今上异母弟弟,是老皇帝曾经最属意的继承人,也是今上与太后最忌惮的人。 这种情况下,太后哪是那么容易被她讨好的? 她苦心孤诣,布局大半年,期间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却被一个异界来的灵魂轻轻松松地毁了去。 她的妹妹,终究是没能回幽州,而是在京城嫁了人。听苦夏的说法,念暖在夫家的处境也并不太好。 那她曾经为之付出的一切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那仆妇打扮的女人,大概是做好了饭,端了个托盘出来,见她还在院子中央傻站着,没好气地把托盘往她怀中一塞。 宁映寒下意识地接过,看了一眼托盘中的饭菜,两盘黑乎乎的没什么油水的炒青菜,外加一只窝窝头。 大概是注意到了宁映寒眼神里的困惑,那女人又嚷嚷起来:“买菜的银子就那么多,你爱吃不吃。” “……”当初儿女要上京,晋王万般不舍,塞了不少银子给他们,那些钱都由宁映寒来保管。来京后,除了四处打点和遍寻奇珍异宝哄太后高兴,剩下的,也足够他们三个在京城过一世豪奢的生活。 这些银子……去哪儿了?宁映寒悚然,她希望当初那位异界来的灵魂是把银子留给了她的弟弟妹妹,但……可能吗? 那仆妇打扮的女人继续嘟囔着:“我刚刚看见你妹妹身边的丫鬟来了,她是不是给你钱了?我说,你每次拿到点银子就全贴给苏公子有什么用?当初你几万两几万两的倒贴,他还不是宁愿宠幸一个青楼出身的也不愿宠幸你?要我说,你拿出点银子给我,我还能给你改善下伙食……” 她后面说了什么,宁映寒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的话倒是及时打破了宁映寒最后一点幻想。 原来,当初从幽州带来的银子,并没有留给成澜和念暖,而是被送给了一个被称作“苏公子”的陌生人。 宁映寒内心陡升一股恨意,她的弟弟妹妹没有银子,是怎么活下去的? 没有银子,又没人保护他们。 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念暖匆忙嫁了,因为长姐已然不能指望,那她这个 分卷阅读3 做二姐的,总要想办法给弟弟提供一点庇护。 可长姐无名无分地给一个书生做了外室,被长姐名声连累的念暖在论嫁时又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预收文《郡主世无双》,欢迎点专栏收藏呀~ 文案: 传闻,穆将军身边有一女将,陪他战场厮杀,数次救过他的性命,英勇无双。 但穆将军回京后,便要抛弃这位出身不高的女将,娶京中贵女荣华郡主为妻。 军中将士均为女将不平,直到有一天,他们见到了这位高高在上的荣华郡主。 女将:想不到吧,郡主才是我大号。 众将士瑟瑟发抖:传说中的病秧子荣华郡主,和那个能以一打十的女将是一个人?你管这叫病秧子?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又名郡主的多重马甲、郡主请上大号说话、红白玫瑰都是我。 荣华郡主温知意:出身高贵,艳冠京华,一朵人间富贵花。可惜是个病美人。 女将薛温酒:英勇无畏,箭术通神,与将军有过命的交情。遗憾的是出身不高。 众人纷纷押注,赌穆将军到底会选谁。只有薛温酒,押了赔率最高的“我都要”。 你的心头白月光,胸口朱砂痣,都是我。 小剧场:某日,荣华郡主被山贼掳走,与她一向不对付的贵女嘲讽:你家姑娘都被山匪掳走一天一夜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看也没必要急着去救了。 温知意的侍女:对哦,都一天一夜了,也实在没必要去救了,她这会儿应该已经把山寨打下来了。 第2章 “跟我来。”宁映寒打断了眼前女人的喋喋不休。 仆妇微微怔了下,她和眼前人同住两年,倒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斩钉截铁,仿佛命令一般的语气。 她下意识乖乖跟上。 进了房间,宁映寒拿起刚刚苦夏送来的钱袋,抽出一张银票,直接推到仆妇面前。 “一……一百两?给我的?”仆妇有些不敢相信,以往这位宁姑娘对于手里的银子极为看重,每次求来银子,大部分都贴给苏公子,剩下的自己买些衣服胭脂,一分都舍不得给她。 仆妇是苏公子雇来照顾宁映寒的,但这位公子显然十分不上心。 院子里的买菜钱都是苏公子连工钱一起结给她,每个季度几两银子。就这样,能吃上什么好饭菜? 仆妇对宁映寒很是有几分怨气,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太好。 一开始她还劝过宁姑娘,不要总把钱贴给苏公子,留些钱自己做打算。 但每次提起这事,对方都警惕地看着她,多说两句还要掉眼泪,仿佛她在欺负人一般。 久而久之,她也不愿意再管。 甚至有一次她提起要宁映寒添些买菜钱,对方就觉得她要谋夺财产一样把银子和稍微值钱点的首饰全锁了起来。 这两年,她从开始的略带同情,到最后被这位脑回路清奇的宁姑娘折腾的,除了反感再生不出别的情绪。 “没错,”宁映寒又抽出一张银票,摆在她面前,“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张也是你的。” “好好,你说。”仆妇忙不迭地答应。 “这三年,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要巨细无遗,”见仆妇疑惑地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宁映寒又抬手制止了一下,“别问多余的问题,回答我就是了。” “好,”仆妇吞下了要出口的疑问,“那就从宁姑娘你喜欢上苏公子开始说起?” “这你也知道?”宁映寒本以为眼前人只知道从她住进别院开始的事。 “嗐,我当然知道了,宁姑娘你这几年的事儿,谁不知道啊?”说着,她大概怕宁映寒后悔,收回银票去街上随便找个人免费问,急急开始讲述,“宁姑娘你当初一心喜欢苏公子,但苏公子喜欢青楼出身的流云仙子,你便处处模仿流云仙子的穿衣打扮,想引起苏公子的注意……” 仆妇把她知道的,一一道来。 从她处处模仿一个青楼女子,到把家财全贴给了苏公子,苏公子为之感动让她住进了别院,但因着不愿伤了流云的心,不肯宠幸她,也一直没来看过她。 到她和曾经的未婚夫婿秦宣退了亲说到这里时,宁映寒睫毛颤了颤。 说她丢尽了贵女的脸面,已经沦为了京中的笑柄。 说她把家财贴给了苏公子后,没几个月,又拿到了一大笔钱,得意时,仆妇曾从她嘴里问出来,那钱是晋王听说她的事后,又派人送了几万两给宁成澜和宁念暖的,但他们两个到底年轻,被她三言两语把银子骗了过来。 说这笔钱也没在她手里待多久,转身就送给了苏公子,换来他片刻温柔。 说她这两年一直在向宁念暖要银子,不给就去闹。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给了银票,打发仆妇离开房间后,一颗热泪终 分卷阅读4 于不受控制地从宁映寒面颊上滚落。 容许自己软弱片刻后,她擦干了眼泪。 长宁郡主从来都是心性坚定之人,如今她回来了,便要收拾好眼前这堆烂摊子。 宁映寒开始翻找房间,按刚刚仆妇的说法,因为苏公子喜欢的那位流云仙子喜着白色衣衫,‘她’便也存心模仿,把从王府带出来那些鲜艳的衣服首饰都当掉了。 如今宁映寒一翻找,果然,首饰盒子里都是些素色的钗环,墙角堆得乱糟糟的衣箱里也都是些浅色衣衫。 终于,在衣箱底部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块铜制的腰牌,大概那个灵魂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又见当不了几个钱,就随手扔在了衣箱里。 她拿上腰牌准备出门,那仆妇看见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撇了撇嘴没说话。 还当她今日突然清醒了些,结果又急着拿银子去苏公子面前献宝了。 明珠要去的地方,位于京城中最热闹的集市中心。 她步速不快,一路上看着两边的街景,想看看这几年京城是否有什么改变。 路过一条街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这条街她再熟悉不过,这里是秦国公府所在地,她曾经的未婚夫婿秦宣就是秦国公府的世子。 虽然几年前定亲,有向太后表忠心、证明自己长留京城的决心的成分在,但她和秦宣,确实是真心相恋。 不知道‘她’的行为有没有狠狠伤到秦宣的心。 想到这里,她终于难以自抑,快步走到秦国公府的大门前,扣下了门环。 门房来开门,看到她露出颇不耐烦的表情:“不是跟你说了让你走侧门吗?今天怎么又从正门来了?” 宁映寒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因为她从前来秦国公府,哪次不是走的正门? 门房也没等她答话:“在这儿等着吧,我去给你叫人。” 宁映寒茫然了一瞬,叫人?难道不该是通传吗? 片刻后,看到来人,她才明白过来,叫人,叫的当然不是秦国公世子,而是他身边的小厮。 “墨砚?”这个小厮是宁映寒以前见过的。 墨砚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递过来一个钱袋:“拿了钱就快走吧。” 宁映寒不接:“你家世子在府里吗?” “郡主慎言,你应该称呼他为国公爷。”墨砚不仅面无表情,语气也颇为冷淡。 “国公……”宁映寒猛地抬头,“老国公他……过世了?” 墨砚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是讽刺:“郡主连这都不记得了?也对,老国公和夫人过世的时候,郡主正忙着和那姓苏的卿卿我我呢。” “国公夫人也……” “老国公和夫人乘马车出城意外坠崖身亡的时候,公子伤心欲绝,作为他的未婚妻子,你却不在他身边。老国公和夫人当年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你却连他们的丧礼都没来参加。” “……”宁映寒清晰地意识到,她失去的这三年,终究有些东西没法再挽回。 “待公子强撑着忙完丧事,腾出时间去找你的时候,你猜他看见了什么?”墨砚盯着她,失去了刚刚的淡定,语气极度愤怒,“看见你和那姓苏的花前月下,互诉衷肠,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不记得没关系,因为当天我跟着公子,你说的一句一字都印在我脑子里!” 宁映寒后退一步,墨砚步步进逼:“你把公子贬得一文不值,说他比不上那姓苏的一根豪毛。苏俊之问你,秦国公府势大,你悔婚不怕他们报复吗?你说,老国公过世了,秦宣一个毛头小子根本撑不起国公府,怕他什么?你知道当天他回来,就发了高烧,病了大半个月吗?他才刚刚失去父母,哪怕是虚情假意你好歹安慰两句呢?” “可笑的是,你再次上门时,他仍对你抱了期待,但你只是来借钱的,他以为你有什么难处,给了你一万两银子,结果呢,你转头就全补贴给了你那位苏公子!”墨砚继续说着,“从此之后,国公吩咐,你再上门,不需要通报他。我本以为你不会厚着脸皮再来了,但郡主的脸皮之厚果然不是我这等奴才能想象到的,月月来拿钱,不给就在府门口哭,你把秦国公府当成领月银的地方了吗?” 墨砚字字泣血,看着宁映寒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终于感受到一丝快意:“所以,回答郡主刚刚的问题,国公不在府里,就算在,你也别想见到他。” 他将钱袋扔在宁映寒脚下:“拿着钱滚吧。” 他转身离开,秦国公府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宁映寒着实有些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居然没有当场崩溃,甚至还能挤出一个苦笑。 原地站了半晌,她蹲下身,捡起墨砚扔在地上的那只钱袋,拍了拍上面的灰,用钱袋上的抽绳将钱袋绑在了大门的门环上。 做完这些,她后退两步,凝视了秦国公府的匾额半晌。正对着府邸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屈身礼。 然后,转身,步伐坚定地离开了。 分卷阅读5 她没有注意到,长街尽头,一道身影正注视着她。 第3章 鼎泰银楼是京城最大几家银楼之一,宁映寒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她一进门,便有侍女上前招呼她。 “我要见你家姑娘。”宁映寒出示手中的腰牌。 侍女验看了腰牌,将她请入内室,上了茶,请她稍候。 不过片刻,一个打扮颇为中性化、头发束成高马尾的年轻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宁映寒,面色未变,但眼神中划过一丝异色。 “枫翎……”宁映寒叫出她的名字。 “郡主此来,所为何事?” 宁映寒叹了口气,燕枫翎是她幼时在京城便结交的朋友,她们感情一直极好,燕枫翎见到她本不该是这般生疏的语气,除非,燕枫翎曾见过‘她’。 “枫翎,是我。” 燕枫翎挑了挑眉:“郡主屈尊来见民女,实在稀奇,毕竟上次见面,郡主还不屑与商家之女来往,假作不识。” 宁映寒苦笑:“枫翎,我们自小便是朋友,你真的相信我会做出那些事?” “不信,”燕枫翎表情柔和了几分,“所以我曾经请过大师为你除魔。” “……”还有这事?宁映寒怔了怔,不过,这倒确实是燕枫翎能做得出来的。 她猛地想起,这三年间曾有过的短暂意识苏醒,这与大师除魔是否有关呢?宁映寒略留了心。 燕枫翎走近几步,细细观察着宁映寒脸上的表情,后者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片刻后,燕枫翎泪盈于睫,狠狠抱住了她:“映寒,欢迎回来。” 一直忍着眼泪的宁映寒,却因为她这一句话,压抑着的热泪差点又要夺眶而出。 “我最开始有所怀疑,是听说‘你’到处撒泼耍赖要银子的事,”平静下来后,燕枫翎解释,“如果是你,你应该知道,凭你手中的腰牌,在鼎泰银楼,要提百万黄金都不是难事。” 燕枫翎和宁映寒自小相交,当年燕家被奸人设计,濒临破产边缘,燕枫翎的父亲也被冤枉下狱,眼看要被斩立决,她的母亲受此打击,几乎一病不起。 宁映寒知道后,回府求了父王。后者查验案件,还了燕父一个清白,后来还拿出银子帮燕家度过了难关,后来燕家成为一方豪富,便赠了晋王一张腰牌,持此腰牌者,随时可寻求燕家帮助,不论人力物力。 晋王将这张腰牌给了长女。 而那来自异界的灵魂,根本没有她的记忆,也不知道腰牌的用处,自然不会想到来鼎泰银楼提银子。 “最开始我以为是离魂症,我以前在医书上看到过,前朝一位书生不小心撞到头后,不再认识他的父母亲人,医书中说这叫离魂症,”燕枫翎解释,“但你似乎认识你身边其他所有人,独独不认识我。” 宁映寒微微皱眉,为什么‘她’独独不认识燕枫翎呢?但面对好友关切的表情,她暂时按下疑惑,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燕枫翎听宁映寒说完她的经历,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又内心暗暗咒骂了那占据映寒身体的灵魂不干人事,最后诚恳问道。 “我想先提三十万两银子。” 燕枫翎点点头,这是小事一桩。 “还有,”宁映寒闭了闭眼,“我想请你帮我找找我的丫鬟,雪色。” 雪色是宁映寒的大丫鬟,从幽州一路跟她到京城。宁映寒醒过来后,一直未见到她,问了小院子里那位仆妇才知道,原来之前雪色是与‘宁映寒’一同搬进那个破旧的小院。但有一次次苏公子无意间夸了一句雪色貌美,‘宁映寒’便气不过,将雪色发卖了。 宁映寒怕雪色被发卖到什么不好的地方,若只是卖到别的府上做丫鬟,那倒还好,若是……她真的无法原谅那个占据她身体的灵魂。 燕枫翎颇有两分得意地眨眨眼:“不用找,她就在我燕家。” 重回身体后,这大概是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宁映寒颇有几分惊喜:“当真?!” “当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派人打听的时候,正巧听说你要把雪色卖给个老财主家做妾,”燕枫翎顿了顿,显然对那个灵魂的所作所为也感到深恶痛绝,“那人和我燕家也偶有生意往来,他家的情况我略知一二,雪色若进了那家,怕是要糟,我就派人截了胡,把雪色买了过来。反正‘你’那时只管银子多少,根本也不关心雪色到底被何人买去。” “枫翎,谢谢你。”宁映寒郑重道谢。 “雪色目前在燕家一个妆楼当管事,不在京里,待会儿我去信急召她回来。” 宁映寒想了想:“如果她过得好,就不要让她回来了,和我一起,又要过殚精竭虑的日子。” 燕枫翎点点头:“我会转告她你身上发生的事,回京与否由她决定。” “谢谢。” “别跟我客气,”燕枫翎冲她眨眨眼,“现在,当务之急,是要 分卷阅读6 给你换身衣服,你这造型简直看得我眼睛疼。” 宁映寒底子好,怎么打扮都不丑,但好好一个明艳大美人偏要学那柔弱小白花般的打扮,让怀念当年张扬肆意的长宁郡主的燕枫翎生出些许不适。 宁映寒任她拉着,去燕家名下的成衣铺、首饰店、胭脂铺子晃了一圈,被她押着换了衣服、首饰,又改了妆容。 直到她恢复从前模样,燕枫翎才怔怔地看着她:“映寒,我真想你。” 宁映寒给了她一个拥抱,两人告别。 燕枫翎派人将刚刚宁映寒试过的衣服首饰胭脂都送去了西三胡同的小院宁映寒醒来那个小院子。 宁映寒则去拜访了昌平侯府。 侯府的门房显然也认识她,见到她并不似秦国公府的人那般不耐烦,只是嘴里不干不净地调戏着:“小美人儿又来了?今天怎么打扮得格外漂亮?” 说完,还要伸手去掐她的脸。 宁映寒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语气没什么起伏,经历了那么多,她哪还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怒:“虽然我现在落魄,但我好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收拾一个门房还是易如反掌的。” 门房愣了愣,以往每次这位上门,都是来要钱的,侯府的主子们都挺看不起这厚脸皮的姑娘。门房知道主家的态度,自然对她也谈不上尊重,越来越怠慢,甚至敢掐把脸、摸下小手。 这姑娘每次都眼泪汪汪的委屈不已,但被他一吓唬,说要将她赶走不让她见三少夫人,她居然真的就不敢反抗了。久而久之,门房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个软柿子,也养成了习惯,每次见都要揩个油。 今次,却突然被这般不软不硬地威胁了一下,门房有些不适应,怎地这位自甘下/贱的郡主突然转了性子不成? 门房恼羞成怒,想嘲讽两句,你能做什么?去找你妹妹告状?我们侯府这位三少夫人可一点地位都没有,连丫鬟都能给她脸色看…… 对上宁映寒的眼神,他却突然心生胆怯,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想见三少夫人身边的苦夏,劳烦你了。”宁映寒语气甚至称得上客气,但门房就是觉得心下抖了抖。 其实这位每次来侯府,都是客客气气,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但门房敏锐地觉得,今次的客气与以往的客气完全不一样,让他说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出。 总之,今天这一句让他下意识地就转身去找人,走出几步,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宁映寒作为当年最受宠的皇子的女儿,也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孙女,盛宠之下,连当初不甚受宠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当今皇帝,见到她都客客气气。 “长宁”其实也是老皇帝拟的封号,只等她及时,便下旨封郡主。 长宁长宁,宁是国姓,赐号长宁,足见荣宠。 只可惜……世事无常…… 宁映寒终究是习惯居于上位者,对人礼貌只是她的涵养,与冒牌货那种带着恳求的客气,自然完全不同。 门房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满腹困惑地去找了苦夏。 苦夏听说宁映寒来了,眉心一皱,不是刚给了她几百两吗?怎么又来?难道是嫌不够? 可是以二小姐的处境,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宁映寒在京城沦为笑柄之后,宁家其他两个孩子地位也一落千丈,晋王远在幽州,宁成澜还小,没人能给宁念暖撑腰。 再加上当年匆忙嫁进来时,两个孩子都没有银子,宁成澜将宁府值钱的摆设几乎都给她陪嫁了,也只是勉强像点样子,昌平侯府的人都有几分看轻她,时不时找事让她吃个挂落。 宁念暖性子本来就软,夫君又花心,未成婚时后院便有一堆小妾,待对她的新鲜劲过了,根本不护着她。又及宁映寒因为要银子的事上门闹了几次,侯府对她愈发不尊重,连丫鬟小厮都敢给她这个三少夫人脸色看。 宁念暖每个月在侯府就只有十两银子的月银,和侯府的小姐们一样的份例,但小姐们有老夫人私房补贴,自然不同。 宁映寒每次来要钱,宁念暖无法,只能私下当掉一些陪嫁,或是侯府每月份例里给的首饰或布匹。自己却穿得越来越简朴,连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穿戴的都比她强些,府里的人也愈发瞧不上她。 苦夏无数次劝她不要再管宁映寒,但念暖想起幼时长姐对自己的照顾,总是狠不下心。 如今听到宁映寒又上门了,苦夏一阵头疼,她就是怕大小姐又上门来闹,给二小姐惹事,才主动去送了些银子的。 但人既然来了,苦夏不能不见,只希望能顺利把她劝回去,不要多生事端。 走出大门,看见了人,苦夏却先怔了怔。 三年来,一直仿佛弱柳扶风一般的宁映寒,突然变了个样子,恍惚间,苦夏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长宁郡主。 但她很快甩了甩头,提醒自己清醒,不管她换了什么装扮,总归是上门来要银子的。 “苦夏,这些年苦了你和念暖了。”宁映寒 分卷阅读7 说出的话,却与苦夏预计的有些不同。 难道是改变策略了?苦夏掐了自己一把,暗自警惕。 宁映寒自然看得出苦夏的警惕,苦笑了下,从钱袋里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这是十万两银子,替我交给念暖。” 苦夏狠狠怔住,看着手里的银票,确是货真价实的鼎泰楼银票。但骤然被塞了这么一大笔钱,苦夏不敢相信。 她抬头看着宁映寒:“你……你又玩什么花样?” “苦夏,这些年谢谢你替我照顾念暖,”宁映寒拍拍她的肩,“替我转告她一句话,若是她想和离,只需知会我一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这个做姐姐的都必会替她达成心愿。” 第4章 说完这句,宁映寒转身准备离开。 却被苦夏颤声叫住了:“郡主,您这是何意?” 宁映寒回身看她,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意:“这笔银子,记得让她随便花,什么衣服首饰,想买什么买什么,用完了我这里还有。如果她不舍得,你就替她添置些东西。我的妹妹,决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苦夏觉得自己应该回一句,你自己现在都被人看低,又怎么顾得上你妹妹。 但宁映寒语气里的坚定却让她只想放声大哭,哭出这几年来在昌平侯府受的委屈。 宁映寒看出了她的委屈,又添了一句:“若是你们在侯府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就算念暖拦着你,你也要来通知我,好吗?” “好……”苦夏压了压自己的情绪,问道,“郡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宁映寒眼神一冷,“我也该去拜会拜会那位苏公子了。” 她语气平静,但苦夏敏锐意识到了其下翻涌的怒气。 宁映寒是真的愤怒,占据她身体的灵魂自然大错特错,但苏公子这种人她也不想放过。 嘴上说着不爱,摆出一副高洁的姿态,却无限量地接受一个女子的钱,她倒是要看看这位苏公子到底是何许人。 何况,她最想弄清的,就是这个灵魂是怎么占据她的身体的,还会不会再回来。 但她毫无头绪,唯一的线索,就是那灵魂最执着之人苏公子。 此时天色已晚,她便回了小院,看到燕枫翎送来的东西,心下微暖。 世事变化太多,还好有个朋友仍待她却一如既往。 这真是漫长的一天,从早上醒来开始,一切所见所闻都让她身心俱疲。 但此时躺在床上,她却毫无睡意。 她摩挲着小臂上的守宫砂,如三年前一般,仍是颜色鲜艳,没有褪色的迹象。 这倒让宁映寒有几分惊讶,虽然从仆妇口中,她听说苏公子怕伤了流云仙子的心,便没有碰过她。 但…… 宁映寒虽然不会过分自信,但对自己的容貌也绝不会妄自菲薄。 晋王妃就曾感叹过,幸亏她生在晋王府,若是换了普通人家,怕是护不住她这般绝世姿容。 觊觎她的人一直不少,若不是她的身份足够高,怕是挡不下众多狂蜂浪蝶。 进京后,远离晋王庇护,她又想办法博得了太后的宠爱,让刚刚蠢蠢欲动了没多久的权贵们又是一阵失望。 再后来,宁映寒和秦国公府世子定了亲,大家也渐渐熄了心思。 但……这三年间,无人庇护的情况下,‘她’是如何安然度过的? ‘她’显然并无保护自己的能力,不然何至于被一个门房揩油? 而苏公子显然对她并不如何上心,何况他目前的势力也远不足以为她提供保护。 也不会是路枫翎,不然之前见面时她就直说了。 那……到底是谁? 秦宣的脸从宁映寒脑海中划过,但她很快摇摇头,甩掉了这个想法。 秦宣被‘她’那般背叛,如何还会…… 夜深人静时分,被强行压抑下的恐惧和委屈,似乎失去控制般又有冒头的趋势。毕竟,就算加上中间失去意识的三年,她今年也才十九岁。 短短十九年,她经历过三次人生的大起大落。 第一次,是被看作皇位继承人的晋王没能顺利登基,反而被新皇贬至幽州,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人情冷暖。 第二次,是她毅然赴京,在京中众股势力中斡旋。 第三次,便是这一次。 普通人一生都难以遇见一次的波折,她遇到了三次。 前两次,她都能处理得很好,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反正睡不着,宁映寒干脆起身,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开始细细翻看房间里的东西,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梳妆台及衣箱她都已翻过了,此时她的目标就是立于墙边的柜子。 打开柜门,里面是几床被子床单、几件冬衣,她随手翻了翻,都无甚特别之处。 直到最底层,宁映寒把被子拽出来,才注意到,柜子底部有 分卷阅读8 些凹凸不平,她摸了摸,竟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中是一本书。 这本书与如今流行的线装书颇有些不同,装订方式是宁映寒未见过的。 封面也是花里胡哨,中心画着一个俊俏的男人,周围则是几个风格气质各异的女子团团围着他。 封皮上还有几个大字: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宁映寒皱眉,想到被珍而重之收在暗格里的书必然有其特殊之处,她走到桌边,挑亮了灯芯,准备坐下研读一二。 翻开第一页,看到“苏俊之”三个字,她怔了一怔。 这个名字她从墨砚口中听到过那位苏公子的全名,就是苏俊之。 她又认真了几分,准备细细阅读这本书。 这一读,就读到了第二天早上。 书里部分用字,与当下的字不太一样,最初的一些章节,她要靠整个句子来猜测这些字的意思,速度便慢了些。 读到三分之一处,她已经猜得差不多,便加快了速度。 饶是如此,读完这本书,也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终于读完最后一页,宁映寒心绪复杂。 这本书的题材类似于现今的话本,整本书都围绕着寒门子弟苏俊之,讲他如何逆袭,如何考上功名,如何抱得美人归,如何打脸曾经瞧不起他的人。 苏俊之为了上位使出的手段,以及文中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观点,都让宁映寒极度不适。 但她此时的重点,并不在于此。 而是她、她的亲人、朋友,还有许多她认识的人,全都被写到了这话本里。 而且很多事情的发展,都与这话本中所记叙的一般无二。 最大的变动,大概就是宁映寒这三年的境况。 她翻到书的封底,发现封底有一块光屏,上面写着几行字。 任务:成为让本世界主角苏俊之印象最深刻的女人(不限制任务达成方式)。 宁映寒忍不住认真思索了下,以这三年‘她’的表现来看,是打算蠢得让他印象深刻吗? 书里还夹着三张符纸,符纸正面写着三个大字“驱逐符”,宁映寒翻过符纸,发现背面还有几行小字。 驱逐符:1在任务世界死亡则在现实世界死亡,若在死亡前一刻使用驱逐符,可将灵魂驱逐出躯体,则在现实世界中仍存活。 2使用驱逐符后,将安排穿书者借用其他身份,回到同一本书的世界,继续完成任务。 3驱逐符每个世界只能使用三次。 穿书者,宁映寒默念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又将视线转移到驱逐符上。 三次,宁映寒注意到这个数字,眼前的驱逐符还有三张,说明这位‘穿书者’的离开很可能并不是因为使用了驱逐符。 但她没有去深究穿书者离开的原因,她的重点在于,这个世界原来是一本书,而那位穿书者还有可能会回来。 回来也好,宁映寒眼神冷了冷,如有机会,她真想面对面质问穿书者,为什么要把她的人生糟践成这般模样。 她大概能揣摩到穿书者的一点心思,既然知道苏俊之将来会飞黄腾达,那就在这之前拼命讨好他,接济他于微寒时,为他付出一切,想必能被他放在心里,成为他最特别的女人,就此达成任务。 但……真是……够蠢的。 既然看过书,应该知道苏俊之是个负心薄幸之人,想用这种方式感动他,实在太过愚蠢。 宁映寒冷笑一声,这个任务就由我来帮你完成吧,我保证成为他此生印象最深刻的女人。 最恨最怕最恐惧,不都是印象深刻吗? 第5章 天色大亮,宁映寒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但起床时她仍然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这本书算是解了她一些疑惑,比如为什么穿书者认识她的弟弟妹妹,认识秦宣……却不认识燕枫翎。 宁映寒虽然在书中有过一点着墨,但毕竟不是主角苏俊之的女人之一,着墨实在有限。 这部书里晋王只是给主角苏俊之送经验的配角,作为晋王的女儿,宁映寒的家世在书中交待较为详细,但也仅限于此,除了家人和未婚夫婿,她的其他人际关系书中并未提及。 作为京城较为出名的银楼之一,书中倒是提及过鼎泰银楼,但只是一笔带过,并未提及过它的主人的名字,更没有提及过宁映寒与燕枫翎的交情。 看来,穿书者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了解,都限于这本书。 宁映寒微微眯起眼睛,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秦宣曾经调侃过她这个样子很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想到秦宣,她轻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一本书,她不甚在意,反正,她的人生、她的经历、她的爱憎都是真实无比的。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是仆妇按时端来了早餐,是一碗馄饨,皮薄馅大,一咬下去, 分卷阅读9 满口生香。 这份早餐,虽算不上太丰盛,但味道不错,尤其与昨日那两盘炒青菜简直天壤之别。 宁映寒满意地对她点点头,仆妇顿时眉开眼笑,昨日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后,她的态度大变,今天早上更是拿出了她最擅长的手艺毕竟,二百两对宁映寒来说不多,但对仆妇而言,是她平时一年都赚不到的数目。 宁映寒用过早膳,心情愉快地出门了。 仆妇自住进小院,总见她哭哭啼啼,除了偶然得到苏公子的几句温存时偶尔展颜,何时见过她这般精神饱满的模样,一时心下也嘀咕了两句,看来这姑娘是真的想开了。 宁映寒直奔宁府曾经的晋王府邸,被今上赐给宁家几个孩子居住后,便更名为“宁府”。 敲开门,门房看见她愣了一下:“参见郡主。” 毕竟是从幽州跟过来的老人,对当年的宁映寒长袖善舞、通天手段印象深刻,就算这几年听到再多风言风语,也抹不去第一反应是敬重。 “邢叔免礼。” 被称作邢叔的门房反应过来,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三年间他只见过宁映寒一面那次‘她’上门骗走了晋王听到消息后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几万两银子。 后来,圣上下旨让宁成澜入宫与皇子们一同进学,吃住都在宫里。‘她’就算上门也见不到人,压榨不到什么好处,便没再出现过。 “苍山和负雪在吗?” “在,”邢叔忙不迭地应着,“老奴这就去叫人。” 不一会儿,两名男子走了过来,两个年轻人容貌略有相似,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对儿兄弟。 看到宁映寒,两人神色复杂,行了一礼。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宁映寒开门见山。 两人谨慎地对视一眼。 宁映寒笑道:“怎么,不愿意?” “只要不损害宁府,我们二人愿为郡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苍山和负雪年少时沿街乞讨,是当时还年幼的宁映寒见到,起了善心,将他们带回府里。后来晋王见二人根骨不错,便请人教了二人武艺,两人也是争气,很快便学有所成。后来跟晋王去了幽州,又为了保护宁家三个孩子重新返京。 对于宁映寒,二人总是记着她的救命之恩的。 “不用那么郑重,”宁映寒心下微暖,“想让你们多叫几个侍卫帮我搬东西而已。” “搬东西?郡主要搬回宁府吗?” “不,”宁映寒听到这个问题也沉默了一瞬,“搬得是别人的东西。” 宁映寒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苏俊之所住的地方。 按理说,他一个穷书生,刚刚参加过春闱,还没等到放榜,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哪里住得起这般豪华的府邸。还不都是拿了宁映寒的银子。 宁映寒是第一次见到这宅子,皱了皱眉。这宅子当然比不上晋王府邸,但已经算得上是十分豪奢了,这苏俊之收了‘她’那么多银子,把自己的宅邸装饰地这般精致,却只打发‘她’住一个破烂小院? 且不提穿书者的奇葩脑回路,连这都忍得下,这苏俊之心安理得如此作为,脸皮也未免太厚了些吧? 宁映寒客客气气地敲了门,不一会儿,门房来开门没错,苏俊之一个仅有秀才功名的书生,也学京里大小官员一般给自己弄了个门房。 门房见是她,也不稀奇,但也懒得打招呼,只侧了侧身,示意她过去。 宁映寒也不和他计较,径直走了过去,门房欲要关门,被拦了一拦,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一串侍卫。 “这……这许多人要做什么?” 没人理会他,众人跟在宁映寒身后进了正厅。 “映寒,”苏俊之见到她,迎了出来,“半个月没见你了,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这苏俊之确实长得好,加上此时对着宁映寒说话时,眼角眉梢尽是温柔,也难怪书里许多女孩子会为他沦陷。 但……这般作态,实在不符合宁映寒醒来之后所听到的宁映寒苦追苏俊之,但后者对她不假辞色,冷言拒绝多次,但宁映寒脸皮太厚,仍然不肯放弃。 怪不得,宁映寒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穿书者倒也没傻到一直不停给一个冷脸对她的人送银子。 这苏俊之分明是看‘她’好骗,故意吊着她呢。 这抹冷笑倒是看的苏俊之心里莫名发憷,他清了清嗓子:“映寒,你这是怎么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苏俊之看向宁映寒身后的苍山,后者丝毫不掩饰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苏俊之皱眉:“映寒,这是你的下人?也太不懂礼貌了吧?” “我的人好的很,不懂礼貌的是你。苏俊之,你仅有秀才功名,见到本郡主,不行礼也就罢了,还一口一个‘映寒’,”宁映寒挑眉,“本郡主的闺名,是你配叫的吗?” 宁映寒丝毫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在那本书中,苏俊之的上位路中相当重要的一项功绩 分卷阅读10 ,便是给今上献计,诱杀了晋王。 苏俊之狠狠怔住,但他反应极快,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映寒,你这是吃醋了?我说过,我心里是有你的,只是流云她身世可怜,我难免多怜惜她一些。” 他心下并不慌乱,毕竟眼前人以前也不是没闹过小性子,哪次不是被他三言两语地哄好? 不过这句话没有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反应,宁映寒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编,接着编。” 苏俊之被她这看智障般的眼神气得又是一窒。 “映寒,这么多人看着呢,快别耍小性子了。”他心下有些埋怨宁映寒,心里打算着这次过后,要好好晾她一段时间。 “本郡主倒是很久没使过小性子了,”宁映寒闻言笑道,“难得使一次,总要尽兴了才是,苏郎,你说是不是?” 见她笑了,苏俊之以为有转机,正要开口,却又听宁映寒道:“苍山、负雪,你们去搜搜这宅子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记住,每间屋子都不要错过喔。” “是,”苍山、负雪及其余侍卫们均领命而去,给苏俊之添堵这活大家都爱干,此时一个赛一个的斗志昂扬,分外积极。 苏俊之忙伸手去拦,他那书生身板对上侍卫们,硬是一个都没拦住。 他愤愤转向宁映寒:“你这是要做什么?还没闹够吗?” 他自以为已经把宁映寒吃得死死的,此时他一怒,宁映寒就该软语温声来安慰他才是,但他在原地表演了半天,宁映寒也没能收到他的信号。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他发了一会儿怒才开口。 “今早醒来,本郡主忽觉下榻处实在简陋,便打算在苏郎这里征用一些东西,”宁映寒做无辜状,“苏郎想必也不忍心本郡主吃穿用度如此寒酸吧?” 苏俊之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他很想反怼一句你丫不是都寒酸了两年多了吗怎么还没习惯,但理智让他把这句质问及时咽了下去。 饱含着对苏俊之的恨意,苍山等人速度极快,三两下就把他藏得极隐蔽的家产都翻了出来。 点了一下,大概有二十余万两银票,一些地契是苏俊之拿了宁映寒的钱之后买了些住宅及商铺等。 最让宁映寒感兴趣的,是其中的一张卖身契。 这张卖身契是属于流云仙子的,看到她把这张卖身契单独挑出来,苏俊之脸上划过一丝紧张之色。 宁映寒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紧张,也明白他紧张的原因自然不是怕宁映寒拿走卖身契拿捏情敌什么的。 他担心的,是流云这颗花了不少心思的旗子就此作废。 以苏俊之的野心,怎么可能单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去拒绝圣上亲封的长宁郡主? 答案只有一个,他觉得流云会给他带来比长宁更多的好处。 这事要从三年前那次春闱说起,苏俊之落榜了,从家乡带来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租不起京中的小院,便在城外山上一座寺庙借住了一段时间。 一日,当朝丹阳大长公主殿下来寺庙进香,苏俊之偷窥得了大长公主的容颜,还听到了公主在为年幼时走失的女儿祈福,希望她的女儿还活在这世上。 苏俊之顿时想起放榜前几日,同乡一个富有的书生曾请他们去满香楼长长见识。 当时楼里有位叫流云仙子的,长相颇和他的胃口,他便多看了几眼。 此时想起,那流云与大长公主的长相极为相似,连年纪也对得上。 苏俊之便起了心思。 不过那时,他连听流云弹个曲子的钱都没有,更何况赎身呢。 恰在这时,想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晋王之女长宁郡主突然开始向他示好。 被这般身份高贵、容貌绝世的美人青睐,苏俊之心下狂喜,很是飘飘然了一段时间,才又想起还有流云仙子那茬。 第6章 苏俊之和长宁郡主相处了一段时间,惊喜地发现这个姑娘没什么脑子。 他迅速使出温柔手段,让其沦陷,再对其若即若离,终于彻底套牢了她。 前后不过花了一个多月。 这之后,苏俊之便若有似无地抱怨穷书生的苦处,说其他人落榜,可以在京城租个小院子,为下次春闱备考,而他没有银子,连一个安静的温书之所都寻不到。 对方果然立刻拿出银子要为他解忧,他假作推拒了几次,最终如愿收了银子。 拿到第一笔银子后,他立刻就去满香楼赎出了流云仙子,试探着问了她小时候的事。 几番打探之下,他几乎可以确定,流云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苏俊之心中狂喜,他本打算,如果流云不是,就根据那天偷听到的大长公主所言,给流云编个小时候的故事,让她去冒充。 反正她们长得那般相似。 但此时,发现流云是真的,远比冒充的要保险的多,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前途一片光明。 大长公主是今上的姑母,地位本就超然,她 分卷阅读11 嫁的驸马路将军又掌兵权,在朝中势力极大。 想想看,救了她的女儿,能为他带来多少好处,他的官途将是一路坦途。 在他看来,这好处要比生父是皇上眼中钉的长宁郡主带来的实际些。 对一个青楼女子一心一意,为此甚至拒绝了一位郡主这样的名声也是他有意在京中传起来的。 纵然此时此刻也许有人会笑他傻,但也有不少女儿家称赞他的专情。何况,试想一下,将来大长公主认回了女儿,又想起曾经对女儿一心一意的他,难道不会对他心存感激? 为此,他甚至没碰过那位长宁郡主,要知道,这对他而言是极考验意志力的事看看宁映寒那张脸就知道。 但为了大好前途,他终究是忍住了,何况,在他看来,宁映寒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推迟几年再行宠幸也不迟。 一边对着流云仙子温柔小意,一边哄着吊着长宁郡主长宁郡主当然要哄,毕竟,她带来的金钱是他现阶段不能或缺的。 他使了手段试探过几次长宁的底线,发现其死心塌地的程度让他本人都有些讶然那个傻姑娘为了他,居然一点银子都不留给弟妹。 他故意态度冷淡,只在对方拿来银子的时候才温柔小意,果然对方就开始不停送银子给他,甚至还到处讨要银子补贴他。 这让他难免为自己的魅力飘飘然。 就这样一边幻想着流云未来带来的权势,一边享受着长宁给他的银子和虚荣心这对苏俊之而言是极其幸福的三年。 但这幸福,眼看要在他眼前翻车了。 看到宁映寒单独挑出了流云的卖身契,他的心提了起来。 这么巧,他余光看见院子里流云正朝这边走过来,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每次宁映寒来这里,他都刻意支开流云,美其名曰不想让流云被宁映寒当面欺负,实际是怕宁映寒见到流云的相貌,与大长公主联系起来。 这几年,他一直向流云灌输着要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思想,也是怕流云走在街上被什么人认出来,提前破坏了他的计划。 但这次,想必是去搜屋子的几个侍卫搜到了流云的房间,让她过来想问个究竟。 宁映寒正对着苏俊之,看他眼神一慌,不用回头,也猜到是流云仙子过来了,她抖了抖手中卖身契:“啧,苏俊之,你这家伙不厚道啊,跟流云仙子关系都那么好了,还扣着人家卖身契呢?” 她这就是明晃晃的挑拨了,那边流云听到这话,脚步明显一顿,苏俊之一口气梗在胸口。 他也是有口难言啊,他本想在流云面前撕毁卖身契,表演一番情深义重,卖个好。 奈何流云不知怎么搞的,至今对他态度清冷,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感激涕零,什么小女子从此为官人做牛做马之类的,就更没有了。 这种情况,他当然要扣着流云的卖身契了,只想等感情培养起来了,再轰轰烈烈在她面前将这张纸撕成碎片。 但他这个计划注定要落空了。 这边,流云仙子进了屋子,第一眼便看到会客厅中央站着的那个女孩子,一身红衣,颐指气使。 恰巧这女孩也回头向她看过来,对上视线后,两人同时一愣。 “云儿,是你?” “恩公?” 苏俊之显然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了,他的视线茫然地在两人之间逡巡着。 这事儿说来简单,几年前,宁映寒刚入京那会儿,偶然碰见了一个男子在打女人,周围的邻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是宁映寒派人拦了下来。一问才知,男人是个赌徒,欠了外债,要卖女儿换银子,妻子不同意,男人便动了手。 宁映寒当年还是比较有正义感的,当下就给了那女人一笔银子,让她带着女儿离开。 当时那对儿母女对宁映寒千恩万谢,因为那女孩儿确实长得好,且让她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宁映寒一直记得她的长相。 谁也没想到,再见时,尽是这种场合。 “云儿,怎么你,还是……”宁映寒话未尽,但流云仙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流云叹了口气:“当初家母带我回了娘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家父找上门,跪着求她,说自己已经改邪归正,银子也已经还清了,要接她回去好好过日子。家母一时心软,信了他的话。” 她没再说下去,但宁映寒也猜到了后面的事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一名赌徒的承诺。 两人相对,一时默然无言。 苏俊之此时却要凑上来表现:“云儿,别难过了,要不是因为你父亲,你也不会遇见我,是不是?” 宁映寒给了他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就这说话水平,他是怎么如书里所说让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上他的? 难不成您真自恋到觉得遇见你就是天大的幸运,能抵得过人家沦落风尘的辛酸? “谢公子垂怜。”流云垂首应了。 “跟我客气什么。”苏俊之握住流云的手,他其实是有意想刺激刺激 分卷阅读12 宁映寒的,谁让她今天不如往日般听话呢。 握着握着,他还偷眼觑了宁映寒的表情,想看看有没有预料中的伤心难过。 宁映寒看着苏俊之美滋滋的表情,一时无语凝噎。这家伙到底是自恋到什么地步,居然看不出流云的敷衍。 “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宁映寒感叹,“要敷衍一个握着你卖身契的油腻男人。” 要说这苏俊之真的挺不是东西的,早发现了流云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却藏着掖着不肯说他想得很清楚,他现在只有秀才功名,而本朝并无秀才做官的先例,就算大长公主愿意提携,圣上也未必会为他破例;而若是金榜题名后,再将此事曝出来,一定能趁此机会让圣上给他点个好职位,如此将利益最大化。愣是将此事拖了三年。 三年间,他一直以施恩者的态度面对着流云。 也得亏书里写了他今年春闱就会上榜,不然三年又三年,也不知道长公主还要受多久思女之苦。 苏俊之呼吸一窒,以前怎么没发现宁映寒这么能气人,他眼珠一转,挡在了流云面前:“郡主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为难云儿。” “郡主?”流云神色茫然了一瞬,“长宁郡主?!” 当年宁映寒救她时未表明身份,她尽此时方知对方就是苏俊之口中那个一直厚着脸皮对他歪缠的长宁郡主。 宁映寒猜得到她此时的惊讶,对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又对苏俊之道:“你想多了,我没打算为难云儿,我要为难的是你。” 苏俊之又被她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宁映寒却已经不再搭理他,只是转向众侍卫:“搜的怎么样了?” “回郡主,差不多了。”负雪回答,反正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些银票和地契。 苍山却有些不满意:“郡主,我看这些摆件也值些银子。” 宁映寒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嗯,这玉摆件看着还行,搬走,那件玉壶春瓶看着也不错,搬走搬走,还有墙上那副花鸟图,也带走。” 她状似随意地点了几样,苏俊之在一旁心疼地想吐血,有了银子之后,他便买了些摆件字画来装饰会客厅,就是为了请客人来时看起来比较有牌面。此时宁映寒眼神特别毒,挑出来的几样都是最贵的,让他如何不心疼。 宁映寒又点了两样,拍拍手:“好了,这就差不多了。” 但苍山对苏俊之恨得深沉,此时又发言道:“郡主,我看这黄梨木的桌椅也很值钱。” 苏俊之气得差点扑上去捂住苍山的嘴。 “这桌椅搬起来比较麻烦,”苏俊之刚刚松口气,又听宁映寒道,“干脆砸了吧。” “好嘞。”苍山带着点不容掩饰的兴奋开砸,宁映寒都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他这是一点值钱的东西也不想给苏俊之留啊。 宁映寒的笑刺激到了苏俊之,他神色都扭曲了:“郡主,你未免欺人太甚!” “我没弄错的话,这些桌椅都是用我的银子买的,”宁映寒看他一眼,确保他意识到这眼神里的轻蔑,才继续道,“我砸点用我自己银子买来的东西,有你插嘴的余地?你还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 苏俊之一口气又被噎在了嗓子里。 第7章 “你……你就不怕我报官?”苏俊之出口威胁,其实他压根没这个打算,毕竟在他眼里,宁映寒哄一哄还能回来,而报了官就是真的撕破脸了。 再说…… “满京城谁不知道你苏俊之收了我的银子?你要报官就尽管去报,我倒要看看官府会不会判你把已经花出去的部分给我补上。” 苏俊之哑火了,只能安慰自己这些身外之物,到时候哄好了宁映寒还能要回来,就算回不来,自己还有流云这张底牌…… 想着想着,就见宁映寒对流云伸出一只手:“怎么样?想不想跟我一起离开?” 流云抬头的那一瞬间,眼神中似迸出万点光华,她把手放进了宁映寒的手里,语气里带着点哽咽,但更多的是坚定:“想。” 苏俊之:??? 他已经气得不会说话了,拦在两人面前,神色扭曲地张了张嘴,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反正给云儿赎身,用的也是本郡主的银子,”宁映寒对苏俊之道,“怎么你有什么异议吗?” 苍山动作夸张地挽了挽袖子,仿佛苏俊之敢有异议就要立即把他打飞。 苏俊之余光瞄了眼苍山的肌肉,把异议咽了下去,转打感情牌:“云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相处近三年,你说走就走,一点不念着我们的感情吗?” 流云面对他,行了一礼:“谢公子赎身之恩,但流云去意已决。” 苏俊之咬牙:“你跟她走?她能有我对你好吗?你别被她骗了,宁映寒一直心悦我,你到了她手里她还不知会怎么磋磨你!” “至少本郡主不会一边嘴上对人好,一边捏着人家的卖身契不放,”宁映寒顺手把卖身契递给了 分卷阅读13 流云,“收着吧,出了这个门,是走是留,全由你自己决定。” 流云怔了怔,伸出的手似乎有着让人难以察觉的颤抖,她接过那张卖身契,眼中含了点水意:“谢郡主。” 一旁的苏俊之倒是怔了怔,他从未见过流云这般模样,以前流云就算说着感谢,情绪也未达眼底,他以为流云就是这般性子,也未多想,没想到流云也会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模样。 他难免后悔,早知道,就早点在她面前做戏,撕毁了那张卖身契多好,拖到现在,被宁映寒捡了大便宜。 他失魂落魄,神色扭曲。 宁映寒这一趟,可谓是抢了他的钱,砸了他的房,还拐了他老婆。 走出府门时,宁映寒牵着流云软嫩的小手,回头看了一眼人财尽失的苏俊之,愉悦地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一样的手段不能用两次,几年前刚进京时,宁映寒走的是上层路线讨好太后,处处当贵女楷模,以圣上眼中钉晋王之女的身份,愣是让京中无数贵女又妒又羡。 但现在的她不可能再走这条路,费时费力不说,一样的路她也不想走两次,更何况,现实也让她看到了,所谓的太后宠爱、贵女倾羡,是多么不可靠的东西。 她身为一个流着皇室血脉的宗室女,若不是当今圣上的默许与纵容,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敢嚼她的舌根? 现在的她,打算怎么爽就怎么来。 苍山等人搬着东西随着宁映寒来到她所住的小院,东西一一放下后,苍山打量着院子皱了皱眉:“郡主,你……要不要搬回宁府?” “暂时不了,”宁映寒解释,“我已经托人帮我找新住处了。” 苍山点点头,不再多劝:“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这二十万两你拿回去,”宁映寒示意,“一部分府里花用,一部分换些面额稍小点的,等下次成澜出宫回府的时候给他,他在宫里总会有需要赏人的地方。” 苍山开口想让她自己留一部分,被猜出他心思的宁映寒及时打断:“放心,我不缺银子。” “还有这几家铺子,派人去通知他们以后主家换人了,再看看收益如何、是盈是亏,”宁映寒继续吩咐道,“若是生意不好,就把铺子转手卖掉,若是生意不错,就把这几张地契和账本都给念暖送去,也算是我这个姐姐给她迟到的陪嫁。” 苍山一一应下,领命离去。 见到那些侍卫离开,仆妇连忙从厨房里出来,神色有些纠结:“他们搬来的,是苏公子的东西吧?” 她每个季度去苏俊之那里领银子,也注意过厅中的装饰。 “以后就是我的了,放心,我和苏公子已经达成了共识。” “这……苏公子真的同意了?”仆妇有些不信。 “没有,他大概觉得自己被抢劫了。”宁映寒回忆了下苏俊之的扭曲神情,笑着道,“不过,他同不同意也不重要。” 仆妇:??? 她怔了一下又问:“房里那位穿白衣的姑娘又是什么人?” “流云仙子。” 仆妇:哦豁,连人都抢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宁映寒笑了笑:“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拿出去当了吧。” 仆妇怔了怔,她本以为宁映寒搬来这些东西是想睹物思人:“姑娘,这些你都不要了?” “苏俊之那暴发户品味,我看着眼睛疼,”宁映寒拿起那只玉壶春瓶端详了下,“这只瓶子就当你的跑腿费了。” 仆妇瞬间抛弃了她的雇主苏公子,欢天喜地地应了。 这时,流云开口道:“郡主,可以帮我将这些东西也拿去当了吗?”她指的是地上的箱笼,流云答应与宁映寒离开后,宁府的侍卫们不需要任何人吩咐就极其自觉地去她的房间把她的首饰等物打包带走了,气得苏俊之又是一阵神色扭曲。苍山差点以为他要中风,满怀希望地盯了他一阵,发现他渐渐平静下来,才一脸失望地离开了。 “好,”宁映寒点头,“你先看看有哪样是想留下的。” 流云摇摇头:“苏俊之的东西,我都不想留。” “好。” 仆妇也乖觉,见状回自己家喊了丈夫和儿子来帮忙把东西搬去当铺。 最值钱的是那副花鸟图,足足当了三千余两银子,其余几样摆设加起来也有六千多,那玉壶春瓶也足有八百两。 三人知道瓶子值钱,却也没想到能值八百两银子,一时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儿子略起了贪念,忍不住想再贪上一些。 却被仆妇拦住了。 儿子颇为不解:“娘,你之前不是一直说那宁姑娘脑子不太好吗?我们多拿点,她也未必会发现。” “那是以前,这两天总感觉她清醒了不少,”仆妇说着,“再说了,光这两天就赚了一千两了,好好伺候着,说不定还能有更多。若现在贪了去,被发现了,再有这等好事儿她哪还会用我?” “八百两已经不少了,听你娘的 分卷阅读14 。”一旁她的丈夫也帮腔。 儿子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便点头:“我听娘的。” 仆妇回来时,宁映寒正和流云在房里说话。 “恭喜你重获自由。”宁映寒对她笑笑。 “谢郡主。” 宁映寒摆摆手:“别跟我客气了,云儿,唔……流云?” “还是叫我云儿吧,当初是鸨母嫌云儿这名字太普通,才给我改成了流云。” 这时,仆妇敲响了房门以前她看这宁姑娘分外不顺眼,这姑娘的房间也一向是推门就进,但宁映寒给了她银子后,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敲门这项技能。 进门后,仆妇将银票和当铺的当票都摆在宁映寒面前的桌上。 宁映寒冲她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姑娘以后有事尽管吩咐。”仆妇揣着那八百两银票,十分有眼色地退出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宁映寒随手翻了翻当票,那些摆件加上花鸟图换了近万两,但流云的首饰外加一些小物件,总共才当了不到一千两银子,尚不及苏俊之几样摆件的十分之一。 宁映寒心下对苏俊之一阵鄙视,想让人家对你死心塌地,却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花。 流云看到当票,也猜到了宁映寒在想什么,轻声道:“苏俊之说过,他不喜欢太物质的女人,希望我简朴一点,所以……” “他倒是把抠门形容得很清新脱俗。”苏俊之的无耻再次刷新了宁映寒的认知下限。 流云被她这句话逗笑了,苏俊之这几年不停对她灌输一些类似的观念,一堆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却被宁映寒一句点破,不就是抠门加自私吗? 不然,为何他在流云面前摆出一副做人理应安贫乐道的样子,却又一边榨取着宁映寒的银子? 宁映寒将这些银票都给了流云。 “郡主今日之恩,云儿没齿难忘,”流云对她笑了笑,“算上这次,郡主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流云这粲然一笑,远没有在苏俊之面前的清冷。 宁映寒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往日之事,不必再提了。” 其实她当年看到云儿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但当时并没有和大长公主联系起来。 大长公主之女走失时,宁映寒尚年幼,没有这段记忆,这种事大家又不会没事总提起,平白招惹大长公主不快,因此宁映寒竟是看了那本书后才知流云身世。 不过那本书中,宁映寒没有对苏俊之死缠烂打地追求,自然也没给他送过银子。书中,用来给流云赎身的钱是苏俊之东拼西凑,还用了些不甚光明的手段才弄到的。 “郡主会不会觉得云儿那般离开苏公子有些无情?”流云突然问。 流云与苏俊之朝夕相处,早看透了他所谓的深情只存在于口中,他是个虚伪又凉薄的男人,他最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利益。 所以流云离开得毫不犹豫,但她不希望自己的恩人误解自己。 宁映寒摇摇头,她倒不惊讶,她已经知道苏俊之是个何等凉薄的人,何况他对流云一直带着算计,流云和他朝夕相处,也许早看出他所谓的深情都是假的。 但如果宁映寒没有读过那本书,知道苏俊之另有目的;或者没有接触过苏俊之这个人,知道他的凉薄,也许她也会误解流云。 毕竟,在外界,苏俊之给自己塑造的形象,就是为了流云仙子连郡主的追求都可以无视。 这段感情甚至感动了京中不少女子。想想,一个男人为你赎身,将你带出青楼那种地方,又待你这般深情,你还不对他死心塌地吗? 苏俊之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流云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恨恨地呸了一口。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后,舆论的恶意将如何向流云倾泻了。 第8章 不说人财尽失的苏俊之那边如何将流云被千夫所指当成仅剩的一点安慰,且说宁映寒与流云这边。 流云知道自己的恩人,就是苏俊之口中那位爱他爱到不要尊严的长宁郡主后,心绪就一直有些复杂。 此时和宁映寒交谈几句,更是难免生出些困惑。 苏俊之长得好是不假,但宁映寒谈吐间看着可不像那种没什么脑子的小女孩,会单单为了一张俊美的容颜就神魂颠倒。 更何况,宁映寒自己就长了一张绝美的脸,日日对着镜子,还没有培养出对美色的抵抗力吗? 但流云毕竟知情识趣,心下再困惑,也没有问出来。 宁映寒稍稍犹豫了下措辞,最终选择以实相告。向流云说明,她长得很像大长公主殿下,而且听说大长公主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和她年纪相仿。 流云整个人都怔住了。 宁映寒不去打扰她,任她静静消化着这个消息。 “……苏俊之也知道此事,”流云突然想起来什 分卷阅读15 么,猛地抬头看向宁映寒,目光灼灼,“他问过我小时候的事,我告诉他我是小时被父母捡来的,当时他表现出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 宁映寒不知说什么好,苏俊之这点养气功夫,能成事,真的是一半靠运气,一半靠女人。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我能看出他一直在观察我,”流云继续道,“他说不想我抛头露面,不让我出门,每当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他也总会支开我,他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我,现在看来……” “他怕有人看到你的容貌后,将你和大长公主联系起来,抢了他的功劳。”宁映寒接话。 “其实他多虑了,”流云苦笑,“我在楼里待的那段时间,几乎日日抛头露面,也没人能把一个低贱的妓子和大长公主联系到一起。” “我也是近期才知道大长公主走失过一个女儿,见到你才……”宁映寒想到此节也有些叹息,“若是我早些知道,当初……” “郡主,这不能怪你,你当初助我,我一直心存感激,”流云语气真诚,“你与苏俊之不同,你是真心想帮我,他是带着目的的。何况,也许只是凑巧,我也未必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女儿。” “是真是假总要试试才知,”宁映寒道,“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你今天已经经历很多了,先好好休息吧。” 宁映寒不想从流云身上谋求什么,自然也不会逼着她立刻去认亲,而是让流云先想好再说。 流云感激地点点头。 宁映寒暂时将她安置在小院里,看着她思索着什么的样子,笑了笑,为她关上房门,又嘱咐了仆妇几句。便准备出门,她还有些事要办。 宁映寒敲开了秦国公府的大门,门房看到她,没说什么,只是去叫了墨砚来。 墨砚看见她,皱眉看着她:“上次你没把钱袋拿走,现在反悔了吗?” “我不是来拿钱的,”宁映寒解释,“我想问,这些年,我从国公府拿走了多少银子?” “这得问账房,我也没个准数。” 宁映寒点点头:“这里是五万两,请替我还给……国公,也替我对他说声抱歉。” 五万两,只多不少,墨砚接过银票,整个人还有些愣怔。 宁映寒也不等他反应,只留下一句“劳烦了”,便转身离开。 墨砚原地站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五万两银票,又抬头和门房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沉默不语、神色怪异。 “墨砚,你在这里做什么?刚刚上门的是谁?”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表小姐,”墨砚堆起个笑容,迅速把银票拢于袖中,“刚刚上门的,是国公爷的一位故友。” 离开国公府,宁映寒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一边内心思考着如何处理流云和长公主之事。 书中,苏俊之是特意打听到长公主出门礼佛的日子,假作无意把流云带到了她面前。 也是长公主心存仁厚,不像其他皇族一样上山一趟还要令侍卫们封山,打扰了其他香客,这才给了苏俊之机会。 他有意将流云的容貌暴露于长公主的视线之下,趁公主愣怔之际,还在她面前演了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 后来,长公主认回了流云,本欲接她回公主府,但想起初见时苏俊之对流云那般温柔小意,又见此届春闱,苏俊之名列二甲末尾,也不算没有前途的,也就没有对他们多加干涉,只是补办了婚事,让他们正式结为夫妻。 又在圣上面前给苏俊之说了好话,此时,苏俊之助长公主找回女儿的事已是满朝皆知,就算为了面子圣上也会给苏俊之一个有前途的职位。 苏俊之的仕途之路从此开始,当了官后仍对流云深情如以往,拒不纳妾,同僚送的美婢也一概不收。 长公主心下满意,为他的仕途送上了不少助力。 再后来,苏俊之因献计诱杀晋王成为圣上心腹。 成为心腹重臣后,长公主的助力不再明显,他这才开始不再隐瞒自己的风流,将之前便与他暗通款曲的女人们摆在了明面上。 此时长公主也无法奈他如何了。 至于流云的想法,书中根本没有提及。 这是一本描写苏俊之如何高升、如何抱得数个美人归的爽文,没有读者会关心美人究竟是何想法。 若宁映寒不是书中人,只单纯从读者的角度来看,也许根本也注意不到这一点。 流云明明是不喜欢苏俊之,甚至带着厌恶的。 那在有长公主为她撑腰的情况下,她为何不对母亲说明真相,却仍然选择嫁给苏俊之呢? 书中没写,宁映寒便只能推测。 苏俊之将自己对一名青楼女子的深情弄得满城皆知,书中以此说明他的真情,宁映寒却从这一行为中,品出了别的目的。 如果大长公主接走了女儿,虽然也会对苏俊之万分感激,但给他一个好的官途,也许再加一笔财富,就是答谢了。 只有流云一直待在他身边,长公主才会更加尽 分卷阅读16 心尽力为他一路打点。 苏俊之将自己的深情弄得人尽皆知,也许谋算的就是这一点。 再说到流云的想法,大长公主殿下认回的女儿,却是个青楼女子书中没有提到大长公主为什么不隐瞒这件事,宁映寒猜测,也许是苏俊之确保了她没法隐瞒。 这种情况下,虽然有一部分人心存同情,但更多的,是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针对流云的,针对大长公主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苏俊之去给流云灌输一些观念,比如流云如果拒绝婚事,舆论定会纷纷指责她飞上枝头便不念旧情,或者指责大长公主嫌弃苏俊之出身贫寒,便恶意拆散一对鸳鸯…… 也许流云不想让大长公主的名誉受到牵连,便最终同意嫁给了苏俊之。 诸般猜测,却也无法求证,宁映寒便也不再多想,只沿着街缓缓走着。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前,几个年轻女孩下了马车,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出身官宦人家。 这时,其中一个注意到了宁映寒,提醒了其余几人。 众人一起向她看过来。 看清她们的面容,宁映寒心下一乐,领头的这位还算是她的熟人呢。 第9章 几个女孩看到宁映寒,很是怔了一怔。 “长宁郡主?”其中一个有些惊讶,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粉裙子的姑娘拉住了。 “你和这种人说话做什么?平白自降了身份。”粉裙子道。 宁映寒不由苦笑,这位粉裙子名唤陆红红,当年曾对她这位长宁郡主各种巴结讨好。 如今这般态度,倒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但宁映寒并不意外。 捧高踩低,也不过是人性罢了。 但陆红红显然误解了她的苦笑,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宁郡主吗?” “不是吗?本郡主怎么不知我的郡主封号何时被褫夺了?” “你……强词夺理,”陆红红眼珠一转,“我们要去这家飞鸿楼用膳,郡主要不要一起来啊?” 不等宁映寒做出反应,陆红红动作夸张地掩口:“啊,我忘了,长宁郡主现在怕是消费不起这种高档酒楼了吧?” 看来,穿书者顶着她的壳子到处要银子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宁映寒丝毫未动怒,陆红红这点挑衅的小手段,十年前的她都不会放在眼里。她只是轻叹了口气,语气真诚:“这三年来,我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陆红红愣了下,神色有些不自在,想了又想才憋出个理由:“你那般不知廉耻,损伤了全体京中贵女的颜面,自然也是损伤了我的颜面。” “原来如此。”宁映寒点点头,不去反驳她的强词夺理。 “你什么意思?”陆红红有些心虚。 “只是确认一下,”宁映寒笑了笑,“既然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再无礼,我就不会让着你了。” 陆红红约四年前,因父亲调职,来到京城。 刚来那会儿她说话有口音,穿着打扮也跟不上京里的潮流,很多贵女因此明里暗里嘲笑她。 有一次,还是路过的宁映寒看不过去,给她解了围。 自此,她便一直跟在宁映寒身后献殷勤,宁映寒不太喜欢她这般作态,但也维护过她几次,又给她指点了京中流行的首饰衣料,还告诉她哪里能请到专门帮人矫正口音的嬷嬷。 对她已算仁至义尽。 今日她这般挑衅,宁映寒倒也并不意外,因为她清楚陆红红的为人。 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想确认穿书者是否有对陆红红做过什么。 既然没有,那她也没必要忍耐陆红红的挑衅了。 此时正值太阳下山,落日的余晖洒在宁映寒脸上,愈发衬得她眉眼如画。 此时她一笑,就算带了点嘲讽的味道,也足以让对面的人看呆了眼。 陆红红不自觉被这般美貌所摄,反应过来时,越发羞恼,忍不住又要口出恶言。 旁边一个绿裙子姑娘拉住了她:“红红,别跟她计较了。” “就是,她如今不过是一个秀才的外室,红红你可是要嫁进侯府的,跟她计较什么?” “出身高贵又如何,以后定然比不过红红你了……”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陆红红终于得意起来,是啊,今时不比往日,她的父亲升了官,又给她定了一门好亲,如今的她才是那个被人巴结的角色。 她仰着下巴瞥了宁映寒一眼,在几个女孩的簇拥下进了酒楼。 宁映寒好奇抬头看了一眼陆红红口中“长宁郡主消费不起”的高档酒楼长什么样子。 看清牌匾后,微微怔了怔。 原因无他,这家酒楼她很熟悉,而且她算是老板之一,有分红的那种。 当年刚进京时,宁映寒有意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开些茶楼 分卷阅读17 酒肆方便收集些消息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这家酒楼就是其中一家,当初刚开业的时候一堆人听说这酒楼由一位女大厨掌勺,便开始唱衰,但如今却已是陆红红口中她宁映寒消费不起的高档酒楼了。 想到此处,宁映寒迈步进门。 陆红红正和掌柜说着什么,宁映寒进门被她看了个正着,立刻扬声道:“掌柜的,你可看好了,后面那位和我们不是一起的,你可小心被人吃了白食。” 她的声音极大,不少客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掌柜的也抬头看过去,见是宁映寒,怔了一下,随即堆起了一个殷勤的笑意:“宁姑娘,好久没见你来了,我家姑娘没少念叨你呢,可惜她今日不在,不然少不得要亲自下厨了。” “亲自下厨?凭她也配?”陆红红心下不爽,此间酒楼的大厨赵姑娘如今已是远近闻名的名厨,手艺出神入化,不少客人来这飞鸿楼都是为了一品她的手艺,甚至不少官宦人家结亲时都请她去做婚宴主厨。 她此来除了用餐外,正是为了请赵姑娘来给她的婚宴做主厨。但如今赵姑娘已经很少亲自下厨了,陆红红提了几次,都被拒绝了。 刚刚宁映寒进门前,陆红红就是在和掌柜的商量这件事,掌柜的头摇得仿佛拨浪鼓一般,结果宁映寒来了,掌柜的立刻变了态度,还说让那位她三催四请都请不动的赵姑娘亲自下厨? 陆红红哪能忍下这口气:“掌柜的,她现在可没有银子,你这般热情,与其浪费在一个穷鬼身上,不如用来招待我们这些贵客。” 掌柜的皱眉看她一眼,又转头对宁映寒态度恭谨地问道:“宁姑娘,这位姑娘打扰到你了吗?要不要把她请出去?” 陆红红和其余几个女孩都被掌柜这一句弄得愣住了。 “不用了,”宁映寒笑盈盈地道,“来者是客,多赚一份银子,我年底还能多一点分红。” “你……你……”陆红红‘你’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宁映寒竟然就是此间老板,想到刚刚她口口声声“长宁郡主消费不起”、“穷鬼”,她脸色难免红了红。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一楼大堂中坐了不少客人,都目睹了这波反转,一时窃窃私语,还有人发笑,听在陆红红耳中,总觉得这些人定是在嘲笑她。 旁边一个绿裙子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劝她:“算了,我们走吧,大不了就不请赵姑娘了,听说侯府的厨子不是也不错吗?” “你懂什么?”陆红红一把甩开绿裙子的手,“我要我的婚宴是完美无缺的。” 绿裙子被她甩开,闹了个没趣,暗自撇了撇嘴,装什么呢,谁不知道你几年前刚进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给你台阶还不下,非要被人请出去才开心吗? 宁映寒自然没去关注她们这些小动作,只是对掌柜说着:“老位置就好。” “好,宁姑娘这边请。”掌柜的也无视了陆红红一行人,亲自领宁映寒上楼。 “站住!”陆红红脱口而出,出口后又不知要说什么,眼看宁映寒和掌柜的全都无视她继续上楼,她情急之下喊道,“你听说了吗?秦国公要另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宣: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10章 秦宣要另娶了?宁映寒脚步微顿。 陆红红见终于吸引到了宁映寒的注意,以为自己抓到了她的痛点,立时得意道:“听说秦国公和吴雪莲吴姑娘已暗生情愫,待国公孝期一过,便会成婚。” 说完,陆红红就等着看宁映寒的反应,但宁映寒哪能失态给她看。 陆红红没得到她的反应,有些无趣,用眼神示意跟班接话,奈何最机灵的绿裙子刚被陆红红呛过,此时不想陪她丢人,早站得远远的。其余几个女孩也没能理解她的暗示。 陆红红在内心了暗骂一句这群蠢货,却只能自己继续:“郡主怕是不知道这吴姑娘是何人吧?她是秦国公的表妹,要我说,这青梅竹马的,难免彼此有情呢。” “吴姑娘?”宁映寒挑了挑眉,神色似笑非笑。 她当然知道吴雪莲是谁,当初她去拜访秦国公府的时候,没少“偶遇”这位吴姑娘。吴雪莲对她的敌意都写在脸上了,宁映寒哪能看不出这位“表小姐”喜欢秦宣。 吴雪莲之母是秦宣母亲的庶妹,两人之间并不亲密,但对方的女儿上门拜访,秦国公夫人也不好拒绝。 吴雪莲一口一个“姨母”叫得亲密,秦国公夫人也就拿她当个小辈看待,看出她对秦宣有意,也善意提醒过她秦宣已有意中人。 结果吴雪莲跑到宁映寒面前闹了一场,口口声声暗指秦国公夫人嫌弃她只是个五品参议的女儿。 宁映寒当时正忙着写一份礼单,进京第一年的春节,要给京中众位达官显贵送礼物,送不送、送什么、送多少,全都有讲究给有些人的礼物要表达亲近,给有些人的礼物要表达示好,还要表达得不留痕迹。尤其这是宁家几个孩子进京第一年,一堆眼睛盯着她们,容不得半点差错, 分卷阅读18 她不得不亲力亲为。 听说吴雪莲闯进来,宁映寒没让侍卫拦她。 吴雪莲在宁映寒面前吐沫横飞地表演了一炷香时间,宁映寒一边琢磨礼单一边听她声情并茂地怨天尤人。 一炷香后,吴雪莲大概是累了,终于停下,宁映寒把写好的厚厚一沓礼单递给了一边的管事,又交待了几句话。 在吴雪莲被无视地要暴跳如雷之际宁映寒才转头看了她一眼,给她鼓了鼓掌,并感谢了她这场滑稽戏表演,还顺便让身边的丫鬟打赏吴雪莲二两银子。 吴雪莲被气得哭着跑出了宁府,找表哥秦宣告了一状,也不知道秦宣怎么处理的,但从此吴雪莲再没出现在宁映寒面前。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在这样一个语境里,宁映寒一时有些恍惚。 但说真的,她并不怎么信。 吴雪莲其人,档次太低,当初挑拨秦宣和宁映寒那点手段,别说当事人,怕是连秦宣身边的小厮墨砚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宁映寒的情敌,宁映寒都觉得自己掉价。 虽然三年没见,但宁映寒印象里,她的前未婚夫婿秦宣智慧及品位还是比较出众的,他就算另娶,也不会是吴雪莲。 所以,她挑了挑眉,就不再搭理陆红红。 陆红红最忍不得她的无视,几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宁郡主对她的殷勤小意从不放在眼里便罢了,怎么如今落魄成了一个书生的外室,这人还敢无视她。 她咬咬牙,又叫嚷道:“怎么?郡主不信?也对,郡主有了那苏书生,自然不在意这旧日未婚夫婿了,不过,听说那位苏公子,也不怎么搭理郡主你啊,人家有流云仙子呢。” “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苏俊之已经没有流云仙子了。 陆红红没懂她这句话,只是继续说道:“我是好心提醒郡主,被那苏书生抛弃了,可别吃回头草啊。哦,是我不好,忘了郡主这下根本没有回头草可吃了,人家秦国公已经要另娶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吱呀一声,随着楼上一间雅间门被打开,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本公如何不知我要另娶了?” 听到这声音,宁映寒猛地抬头,一位男子长身玉立于阶梯之上,男子二十左右年纪,看上去姿容清贵、风采卓然。 男子也正低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世子……” “郡主。” 两人对视,一个俊美无俦,一个绝色无双,恍惚间,仿佛这三年的时光都不复存在,他们还是三年前那般美好模样。 但没人能抹去那道时光所造成的沟壑。 秦宣先收回了目光。 宁映寒也反应过来,以为秦宣要下楼,便侧了侧身,准备让他通过。 秦宣沉默半晌,迈出一步,此时,他身后雅间里又走出一个男子,用调侃的语气道:“我说国公爷,菜还没上齐你就要走?” 宁映寒:“……” 她以为他是刚好用完膳,准备离开,才撞上陆红红的事,还侧身给他让路。 但其实,他刚刚是听到陆红红的声音,特意出来解释的? 她抬头看向秦宣。 秦宣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视线,又开口道:“本公没有要娶表妹的意思,事关女子清誉,请这位姑娘勿乱传谣言。” 说完,转身回了雅间,只留下一道冷酷的背影,看都没看身后脸色发白支支吾吾想道歉的陆红红一眼。 但宁映寒看着他这身姿挺拔的背影,只有一个想法我当年的眼光真是不错。 她内心悠悠叹了口气,穿书者啊穿书者,你哪怕有我万分之一的眼光,也不至于被区区一个苏俊之忽悠成那样。 宁映寒没有追上去,她可以让墨砚转告一句歉意,但面对着秦宣本人,这句道歉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们之间又岂是一句抱歉能了结的? 秦宣的朋友倒是仔细打量了宁映寒,笑道:“郡主,好久没见,最近还好吗?” 宁映寒三年前便见过他,知道他是秦宣的好友,看出他没有恶意,便回了他一个微笑:“我很好。” 被夺舍三年,诸般委屈,也只能化作一句“我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掩饰自己是特意出来解围哒,秦宣宣先是假装刚好要离开,再是强调为了维护表妹清誉。 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第11章 掌柜的趁此间隙,嘱咐小二将陆红红一行人请出去。 刚刚都把秦国公闹出来了,就算没人来请,陆红红也不敢再多待。 秦国公有权有势,别说陆红红只是将要嫁入武平侯府,就算武平侯本人,也未尝敢得罪秦宣。 陆红红面色发白,却还是看向宁映寒,想看看有了秦国公撑腰的她会如何奚落自己。 但宁映寒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三年前我就说过,粉色实在不怎么衬你。” 她的眼神在陆红红 分卷阅读19 身上轻轻扫过,却莫名让后者感受到一阵颤栗。 语毕,任陆红红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宁映寒也不再给她一个眼神,在掌柜的指引下进了一间雅间。 雅间隔音很好,一关起门就听不到大堂中食客们的喧嚣,但刚刚陆红红几嗓子能惊动秦宣,足见刚刚她的嗓门之大。 掌柜待宁映寒点好菜式,才问起宁映寒这几年的境况。 当初,宁映寒与赵飞鸿赵姑娘相交,并未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掌柜也不知眼前的宁姑娘就是众人口中那个已经沦为笑话的长宁郡主。 宁映寒对他笑了笑,感谢了他的关心。 掌柜又让小二去取来一个盒子,当着宁映寒的面用腰间的钥匙打开盒子:“宁姑娘,这是你这三年应得的分红,你一直没来取,我家姑娘便一直给你留着。” 宁映寒轻叹口气,当年她防着圣上安插在宁府的暗桩,便没有把这些生意摆在明面上,更没有让这些商家去宁府送分红,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派人来取。 宁映寒消失这几年,一直替她处理这些事的雪色也被发卖了,这些分红就仍待在商家手里。 宁映寒不由后悔,她当初完全想到自己会出状况,若是她早有准备,让这些分红每个季度及时送到宁念暖和宁成澜手里,至少不用让她的弟弟妹妹为金钱所困扰。 不过,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 飞鸿楼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宁映寒满意用过餐,还特意打包了一份带给流云。 回了院子,一进流云所在的房间,就看见小姑娘托着下巴不知在烦恼什么。 褪去了清冷外皮的流云,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而已。 这么想着的宁映寒,大概忘了,就算加上失去的三年,她也才十九岁。 “给你带晚膳了,”宁映寒在灯光下笑得温暖,“在想什么?” “谢谢郡主,”流云接过,“在想大长公主殿下。也许我并不是她的女儿,但如果我是,她会愿意认我吗?毕竟我……” “她一定会的,”宁映寒正色道,“流落青楼不是你的错,不论何时都不要因此妄自菲薄。” “可是……人言可畏……” “人言的确可畏,”宁映寒正色道,“但不能因此就裹足不前。” “郡主,你是如何做到的?”流云突然问,“京中关于你的传言十分……不堪,但你似乎不怎么受影响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现状太过糟糕,糟糕到连传言都看起来不那么重要了…… 要解决的事情太多,她甚至没什么余力在乎传言了。 但这话不能跟流云说,宁映寒选择给流云灌了一碗鸡汤:“人言,只有你在乎的时候才算可畏,你不在乎,人言就只是人言而已,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甚至可以左右人言。” 流云有些茫然地陷入思索。 宁映寒想给她举个例子:你看当今圣上,如今有人敢说他夺了自己兄弟的位子吗? 但想了想这例子实在有些大逆不道,流云未必能接受的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给流云灌了一碗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但其实除了激励人心外并没有什么用处的鸡汤后,宁映寒转移话题,将从飞鸿楼带回来的精致餐盒一一打开,香味瞬间吸引了流云的注意,让她不再纠结于刚刚的问题。 流云用过餐后,宁映寒才又准备与她商讨一下认亲之事。 “我本想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宁映寒缓缓道,“但血浓于水,母女之间,也许不需要那么多算计。不过,这事到底怎么办,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流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大长公主殿下真的是我的母亲,那我不想用算计的手段让她认我。就算不是,我也不想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做这种事。” 流云的道德感显然比苏俊之高上不少,宁映寒点点头:“好,那我们就直接登门拜访。” 流云站起身,对宁映寒行了一礼:“多谢郡主为我诸般谋划。” “别跟我客气,”宁映寒笑道,“以后,我也许还要叫你一声表姑呢。” 第二日一早。 流云紧张地一夜没睡好,早早起床后,出了房门就看到精神饱满的宁映寒,显然对方昨夜休息得极好,大长公主之事根本没能让她紧张起来。 被宁映寒这份镇定所感染,流云也稍稍放松了些。 宁映寒昨晚便提前吩咐了仆妇雇佣一辆马车,此时马车正停在巷口等着她们。 两人打扮停当,便登上马车,向公主府的方向驶去。 待到了公主府,宁映寒在门房处递了拜帖。 不多时,公主府的女官便来请二人进门。 两人在会客厅坐了半柱香时间,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大长公主人未到声先至:“我说长宁,你可有很久没登过本宫的门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宫装女子进了门,女子容貌极美,一身贵气里夹杂着一点凌人的气势,一 分卷阅读20 看便知是金玉堆里长出来的。 身为先帝幼妹,也是唯一的同母胞妹,丹阳公主也确实是宫中娇养出来的。除了亲生女儿年幼走失,还有与驸马的貌合神离外,她这一生也没吃过什么别的苦头,此时年近四十,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长宁参见大长公主殿下。”宁映寒对她行了一礼。 “别多礼了。”大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她辈分高,宗室里她这么多小辈,就宁映寒最是知情识趣,知道她不喜欢被叫老,便每次只称大长公主殿下。不像某些刻意套近乎的小辈,一口一个“姑奶”、“姑婆”。 她一向喜欢这位长宁郡主,之前听说其为了一个男人抛弃脸面自甘堕落,还有些为宁映寒感叹,此时再次见到宁映寒,难免有些惊讶:“知情识趣的小辈本来就少,你又长时间不登公主府的门,本宫还感慨能哄我开心的又少了一个,今日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能让大长公主殿下开心原是晚辈应有之份,不过今日长宁来拜访,还有一事。”宁映寒说着,侧身退开,露出了身后的流云。 大长公主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呆立当场。 第12章 看到丹阳大长公主的那一瞬间,流云便知这定是自己的母亲。 说来玄妙,但这种母女之间的感应却是实实在在的。 大长公主亦是如此,此时她露出了少有的失态表情:“雁儿,是你吗?” 不等流云回话,大长公主几步走到她面前,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雁儿,本宫的雁儿。” “雁儿……”流云呆呆地重复这个名字。 “是啊,那是你的名字,路子雁,你出生时,我亲自给你选的名字。” 公主府的下人何时见过大长公主这般失态的模样,此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只有大长公主身边最得用的女官芳姿轻轻提醒了声:“殿下。” 听到芳姿的声音,大长公主稍稍冷静了些,她拍了拍流云的肩:“好孩子,随我来内室。” 芳姿知道大长公主是要验看胎记。 路子雁刚走失的那几年,也不是没有人动过歪心思试图拿适龄的女孩来冒充的,但被追问了几个问题、验看了身上胎记后一一露出马脚。 大长公主对这些人深恶痛绝,下狠手惩治了几个,才渐渐没人敢上门浑水摸鱼了。 这么多年,其实芳姿早不抱着这孩子能找回来的希望了,此时见到流云,虽然觉得她与殿下确实容貌相似,但亦未觉如何,普天之下,并无血缘关系但容貌相似的人倒也不算特别少见。 所以,刚刚见公主神态激动,芳姿在一旁冷静提醒了下。 公主进内室后,芳姿看了宁映寒一眼,这位长宁郡主这三年来的境遇,都快成了京中每次聚会时必提的笑料,芳姿自然也一清二楚。 她此来,带来疑似公主失散女儿的人,是否终于耐不住寂寞,要借大长公主的势力,重新翻身呢? 若是如此,方法倒是用错了,失散的女儿算是大长公主的唯一逆鳞,如果这个女孩不是,那么,再怎么合心意的小辈,也会被毫不容情地逐出公主府。 芳姿难免多想了些。丹阳大长公主自幼便性情天真,偏又地位超然,很多她自己想不到识不破的自然要身边人替她惦记着。 芳姿此时亦是习惯使然,倒也不是针对宁映寒。 宁映寒倒丝毫不担心,趁着公主查验胎记的工夫,她还颇有心情地品鉴了公主府的茶和点心。 看着她这副悠然之态,芳姿倒是高看了她一眼,不管是真的放松还是装出来的,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养气功夫,倒是的确有几分能翻身的可能。 公主二人进了内室有一炷香时间了,却还不见出来。 验个胎记花了那么久,芳姿心下都有几分困惑紧张了,但看了眼宁映寒,仍然是那副从容模样,甚至还执壶给自己续了杯茶。 她一举一动都颇负韵律、优雅好看,不是刻意为之,却仿佛刻入骨中一般自然。芳姿心里感叹了下,这才是天生的贵女啊,这样的女子,芳姿也就只见过两个,除了丹阳大长公主,也就是眼前这位长宁郡主了。 其余的,满京贵女里,怕是也再挑不出这样的女子了。哪怕以书香礼仪传家的谢氏,家里的女孩们一举一动都挑不出毛病,但那些女孩自小被规矩框得死死的,没有宁映寒这样的自然;哪怕是当今圣上的几位公主,也不如宁映寒来的贵气…… 不过这也是自然,那几位公主出生时,今上还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反观宁映寒,自小万千宠爱,先皇甚至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过一段时间。 但同样的天生贵气,大长公主却没有宁映寒的心机手段,芳姿想起当初这位长宁郡主刚进京时那些长袖善舞的手段,心下悠悠叹了口气,若是殿下也有这般手段,何愁驸马他…… 想到几年前的长宁,芳姿心下却又生出了困惑,这三年间宁映寒的传 分卷阅读21 闻太盛,让芳姿刚刚第一眼看到她时,难免将她与传闻中那个为了爱情不顾尊严脸面、落魄至极的女子联系起来。 但芳姿对着宁映寒一炷香时间,对几年前她亲眼所见的那个长宁郡主的印象渐渐复苏,让她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芳姿难免好奇,那个姓苏的书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长宁这般优秀的人神魂颠倒;她更惊讶的是,以长宁的心机手段,如真有心,世间怕是没有她拿不下的男子,怎么会就混到要去给一个书生作外室的地步…… 此时,大长公主从内室走出来,牵着流云的手。 芳姿对公主十分了解,一看就看出她刚刚哭过,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刚刚的想法:“殿下?” “这就是本宫的女儿,”大长公主斩钉截铁地道,“惠平县主路子雁。”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大长公主缓缓走到宁映寒面前:“长宁,本宫不知该如何谢你,你若有所求,本宫无有不应。” “我与殿下一样,所求的不过是家人平安罢了。” 大长公主凝视她半晌,才缓缓道:“我明白了,念暖和成澜亦是本宫晚辈,本宫定当关照。” “谢过大长公主殿下。” 知道公主此时必然急着与女儿叙话,宁映寒识趣告辞。 反正该嘱咐的,来的路上都已对流云,不,对路子雁说过了。 宁映寒走出公主府大门,准备去鼎泰银楼找燕枫翎。 她缓步走在街上,行人们步履匆匆,鲜少有人注意其他行人,偶有人掠过她的脸,眼神里含着一抹惊艳,也并未驻足,而是继续前行。 宁映寒微笑,穿书者给她带来唯一好处,大概就是无论她现在做什么,当今圣上都不会再派人监视她了。 大概是终于信了她真的是个草包,不需要在她身上浪费人力了。 刚刚升起这个想法,宁映寒就感到一股视线胶着在她身上,那目光黏在她身上,没来由的让她生出一阵反感。 宁映寒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走着,只是渐渐拐上了偏僻的方向。 那道视线一直跟着她,看来并不是因她美貌便多看两眼的行人。当然,也不会是圣上派来的,大内的探子不会这么不善隐藏。 在宁映寒拐进一条静僻的小巷时,那道视线的主人终于有意现身了。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宁映寒不慌不忙地回头,来者是一名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绸缎,油头粉面,看着便很像个纨绔子弟。 “这不是长宁郡主吗?”来人脸上堆了一个略显油腻的笑,“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偶遇,真是巧啊。” “是啊,”宁映寒也笑了起来,“这位公子跟了我五条街,才在这条巷子里偶遇,可不是巧得很吗?” “郡主说笑了,”即便被识破跟踪一事,男子也并不慌乱,“在下倾慕郡主已久,难免想一亲美人芳泽。” 说着,男子便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宁映寒后退一步闪避。 “本公子就喜欢欲拒还迎的,”男子猥琐地调笑着,“放心,郡主,我会给你个名分的,虽然做不了正妻,但跟了本公子,我绝不会亏待你。” “你想让本郡主做你的妾氏?”宁映寒挑挑眉。 “面对现实吧美人儿,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长宁郡主吗?”男子一脸势在必得,“你现在不过是一朵任人采撷的娇花罢了。” “……”宁映寒被这个形容雷得娇躯一震。 “再说,你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那么久,清白肯定不在了,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吗?”男子见她不说话,继续好言劝道:“跟着本公子,吃香的喝辣的,不比没名没分地给一个穷书生当外室强啊。” “那还真是谢谢你抬举了,”宁映寒道,“不过我没兴趣,请让开。” 男子嘿嘿笑了两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眼下四周无人,本公子就是现在把你办了你又能如何?” “你是一个人跟过来的?” “放心,我让小厮们离得远远的不要过来,郡主不必含羞,尽情喊叫,不会有人听到的,”男子又伸手去拉宁映寒,“美人儿问这个做什么?” “做这个。”宁映寒顺势左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抬腿一个膝击,紧接着右臂对着男子脸部一个肘击,然后又是一拳冲脸砸过去。 男子大概也是长期纵情声色,身体颇有些虚,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 “就你这样的,还想强抢民女?”见对方这么弱鸡,宁映寒都有点无语。 男子神色惊恐,见宁映寒俯身凑过来,连忙在地上蹭着后退。 宁映寒笑了:“公子这幅姿态,倒好像我要强迫你似的。” “来……来人!”男子扯着嗓子喊道。 “公子不必含羞,尽情喊叫,不会有人听到的。” “你……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伤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男子色厉内荏。 “知道,”宁映寒纤纤玉指点 分卷阅读22 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京中大小官员,还有他们的关系网,全都记在这里。” 男子怔了怔。 “也许有些信息需要变更,但令尊如未在这三年间升官的话,我不觉得一个五品守备能拿我如何,”宁映寒似笑非笑,“就算他背靠太师大人也一样。我说得对不对,孙公子?” 见她将自己的身份说得一点不错,男子有些悚然:“郡主大人有大量,放过在下这一回吧。” “你倒是能屈能伸,”宁映寒一拳砸过去,“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若再让我碰见你强抢民女,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男子被砸晕了过去。 宁映寒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在他右眼上补了一拳,确定他拥有了一对儿对称的黑眼圈后,才满意拍拍手,跨过男子的身体,悠然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长长的小巷另一边转出来两人,正是昨日刚见过的秦宣和他那位朋友。 “看来你这位小郡主根本不需要你英雄救美啊,”秦宣的朋友调侃道,“亏了你无意间看见有人跟踪她,就跟着跑了三条街。” 秦宣望着宁映寒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原来长宁郡主这般有趣,当年拒绝了一堆狂蜂浪蝶的秦世子唯一动过心的人,果然不只有一张脸能看,”朋友又笑道,“下次那帮小子再调侃你当年是见色起意、色迷心窍,我会帮你反驳的。” 第13章 鼎泰银楼 宁映寒先找管事要了个柜子这是鼎泰银楼的服务之一,只要每年缴纳数额不低的保管费用,就可以将任何东西保管在银楼,绝对安全,除了钥匙的持有者外,没人能打开柜子。银楼也保证不会向他人透露柜子主人的身份。 这还是当年宁映寒的主意,当初,刚刚有风声放出去的时候,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在嘲讽这个主意,谁会闲来无事出一大笔钱,只为了存放物品呢?想藏东西的话,自己家院子里埋一下不好吗?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项服务一推出,便受到了无数达官显贵的一致好评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呢?自家院子、哪怕暗格,也未尝够安全,有心人想搜,总能搜的到。 更妙的是,鼎泰银楼给每位客人的钥匙并不是统一制式,反而都是独一无二的,每只钥匙造型、材质,都各不相同,客人们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将钥匙串在自己的钥匙串中,而不用担心任何人发现这把钥匙属于鼎泰银楼。 当年,鼎泰银楼就是靠这一手拉拢了不少忠实顾客,愣是在京城两大银楼的施压下,打破局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再到如今,鼎泰银楼分号几乎开遍了大江南北,在京中也已经能和其余两家传承百年的银楼相抗衡。 不过,这倒是宁映寒第一次使用这项服务,她将暗格里发现的那本书《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小心地存放在这里。 放好书后,宁映寒打量了一下手中造型古拙的黄铜钥匙,便将其收入荷包。 转入静室,燕枫翎听说她来,已经在此等候。 宁映寒将一封信交给她。 “这是何意?”燕枫翎问。 “是我写的信,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我再出现不对劲,我指的是像这三年间这般,请你拆开这封信。” 燕枫翎凝视她:“那我希望,我永远没有需要拆开这封信的一天。” 宁映寒苦笑,她当然也如此希望,但未雨绸缪,不得不防。 两人寒暄几句,燕枫翎道:“你带着侍卫搬空了苏俊之的府邸,还带走了流云仙子的事已经传开了,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谢谢。”宁映寒举杯象征性地和燕枫翎碰了下杯。 “我倒是好奇,这流云仙子到底是何等天香国色,让苏俊之连‘你’都能拒绝,”燕枫翎八卦道,“虽然‘她’没有你的内里,但好歹这张绝美的脸是一样的啊。” “流云仙子确实很美。”宁映寒并不吝啬自己的赞叹,说起来宁式皇族的血脉真是不错,宁映寒、大长公主、流云几个女儿家个个生的貌美如花。 “她现在在哪儿?有没有机会给我引见一下,”宁映寒一向眼光高,听到她说美貌,燕枫翎顿时起了好奇心,“还有,流云仙子为什么跟你离开的?” “因为苏俊之不干人事,所以流云跟我离开了,”宁映寒十分直接,“她人现在在丹阳大长公主府上,过几日,你应该就会听说她的消息了。” 听到扯上了大长公主,燕枫翎更好奇了。 宁映寒无奈之下,满足了她八卦的欲望,将事情细细道来。 燕枫翎的嘴巴越张越大,听完后果断加入了痛骂苏俊之不干人事的行列,顺便感叹了一句:“你的人生真是精彩纷呈。” 这才醒来几天?这几天的经历就已经怕是普通人几年都遇不到的。 “……”宁映寒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一通八卦下来,宁映寒直到离开前,才提出了自己此来的主要目的。 分卷阅读23 “枫翎,幽州有鼎泰银楼的分号吗?” “没有。”燕枫翎摇头,幽州一向是穷山恶水之地,还是晋王当初被贬幽州后,幽州才渐渐发展起来。鼎泰银楼还未在那边开设过分号。 “那……你是否有意去开设一家?”宁映寒难得有些犹豫。 “开设家分号倒也不算大事,等等……”燕枫翎注意到宁映寒的表情,脸色变了变,猛地起身,“映寒,你不会……” “你猜得没错,我曾经只想让念暖回幽州,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一味躲避根本躲不过头颅上悬着的铡刀。”宁映寒道,她想起了那本书里诱杀晋王的章节,“要做到这一点,首先我需要一个不被监视的传递消息的途径,借助鼎泰银楼传递消息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燕枫翎明知这静室保密性极佳,还是去门口确认了下是否无人。然后转回室内,又跌坐在椅子里,陷入沉默。 “枫翎,我不想为难你,若你不愿,就当我们今日对话从未发生。” 燕枫翎没有回答。 宁映寒耐心等待她的思考结果。 “好。”大约一炷香后,燕枫翎才吐出一个字。 “当年若不是晋王,我们全家怕是命都没了,”燕枫翎缓缓道,“何况,今上和晋王……我觉得,我是在做正确的事。如果今上是个好皇帝,也许我会犹豫,但……” “但他不是,”宁映寒说出了燕枫翎没敢出口的话,“你要不要再想想?鼎泰现在很好,你没必要为了报恩,就跟我冒这个险。” “不只为了报恩,”燕枫翎扬眉,眼角眉梢俱是野心,“富贵险中求,父亲将银楼交给我不是为了让我守成的,三足鼎立当然好不过一家独霸。”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决心。 燕枫翎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年陷害我父亲的奸人,我找到了,他现在背靠太师,我动不了他。所以,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枫翎,”宁映寒犹豫着开口,“我……我不知该怎么谢你……” “把你想的那件事做成,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宁映寒郑重颔首。 “兹事体大,我可能要亲自去幽州一趟,”燕枫翎道,“大概半个月或一个月后,我会离京。我不在京里时,你若需要银子或人手,只管拿着腰牌去找丁管事。” 宁映寒道谢后,准备离开,却又被燕枫翎叫住:“映寒,你若是男儿……” 这句未尽之语却恍然让宁映寒想起当年,老皇帝亲自教导她那段时间,当宁映寒在一场沙盘推演中胜过他时,他先是笑着夸奖她,然后突然沉默一瞬,才道:“映寒,你是朕所有儿孙辈里最像朕的一个,你若是男儿……” 但他这句话未说完,便又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回去吧,今天御膳房又做了你最爱的点心。” 时至今日,宁映寒永远没法知道他那句未尽之语究竟是想说什么了。 第14章 没过几日,丹阳大长公主殿下终于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一事,成为了街头巷尾间的热议。 殿下为女儿举办了盛大的认亲宴,广发请帖。 要知道,这位大长公主殿下,向来不太爱热闹,京中的宴会之类她一向鲜少参加,弄得不少想讨好她的人都无从下手。 此次宴会一放出消息,京中不少人便以能接到一张请帖为荣。 宁映寒也拿到了一张。 因为她的要求,大长公主没有对外公开她在这件事里的作用。 当然,惠平县主路子雁便是曾经的流云仙子一事,大长公主更不会公开,对外只说女儿流落民间,被一对儿夫妇收养。 这件事闹得如此热闹,苏俊之自然也听说了。 他本来还计划着一边利用街头巷尾间的议论给流云施压,一边去好言相劝,如此把流云哄回来。为此,他还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银子雇了几个混混,刻意散播舆论。 没想到宁映寒动作如此之快,“流云仙子辜负深情书生,果然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舆论还没被彻底煽动起来,那边厢大长公主就已经认回了女儿。 苏俊之气得神色扭曲,咬牙切齿,内心把宁映寒和流云挨个咒骂了一遍。 他很想找上门要点好处,但他也不傻,此时找上门去,除了暴露自己早知流云身份却刻意隐瞒不报外,还有什么好处? 至于大长公主编出的偶遇女儿的故事,苏俊之是不信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流云刚被宁映寒带走,没几日就偶遇了大长公主? 这事绝对跟宁映寒脱不了关系,苏俊之内心默默给她记了一笔。 就在不停他辱骂宁映寒之际,门房敲响了书房的门,支支吾吾道:“公子,门口有两个人,说……说他们是来看宅子的。” 苏俊之皱眉:“看宅子?什么莫名其妙的,打发他们离开。” “公子,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分卷阅读24 。” 苏俊之心下烦躁,盘算着当上官后一定要换个识趣些的门房,一边无奈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来者是一位乡绅打扮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个小厮。此时已经走进院子不断打量着四周,脸上有几分满意之色。 “你是何人?来做什么?”苏俊之心下烦躁,语气也很冲。 “听说这间宅子挂牌售卖,我正好要在京里买座宅子,就过来看看。”男子解释。 “你弄错了,我没有要卖宅子的意思,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要报官了。” “哦?可你也不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吧?”男子打量苏俊之。 “胡说八道!我就是此间主人,你给我滚出去!”苏俊之仔细打量过男子装扮,确定其只是个乡绅或商人之流,不可能是京中官员,便毫无负担地口出恶言。 男子却露出个轻蔑的表情:“宅子的主人说此间有个借住的死乞白赖地赖着不走,现在看来,何止赖着不走,竟还意图驱赶来买宅子的人,脸皮实在厚极。” 苏俊之气得声音都要发抖:“滚!给我滚!” “要滚的人是你,”男子也被他激怒了,“这间宅子我决定买下了,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若还赖在此处,我就直接让人把你打出去了。” 说完,男子便带着小厮转身离去,剩下苏俊之神色扭曲地站在原地,想发火砸个摆件,看了看又没舍得毕竟被宁映寒搬了一次后,剩下的也不多了。 骂骂咧咧地回了书房,苏俊之只当那个乡绅打扮的男子弄错了人家。直到三天后,被人扫地出门时,他看到乡绅手中的房契,这才想起来,那天宁映寒来此是把此间房契拿走了的。 他立刻去小院找宁映寒理论,却扑了个空,宁映寒不在,之前一直从他那里领工钱的仆妇也一改态度,对他爱答不理。 苏俊之硬是在小院门口蹲了几个时辰,才蹲到了披着夕阳归来的少女。 夕阳下,少女一身红衣,容色明艳,眉目如画,走路的姿态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让来兴师问罪的苏俊之都失神了一瞬。 一时间,为色所惑,苏俊之想着也许态度不需要那么强硬。眼前的少女明显还对他有意,不然怎么会仍然住着他租的小院呢? 当然,这是他想多了,宁映寒纯粹是对生活标准要求较高,打算等新住址完全按她心意装饰好后再搬进去。 但这架不住苏俊之的脑补,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宁映寒仍对他有情的证据。还想到,也许,宁映寒把流云送回大长公主身边也是只是想让流云离他远点呢。 他开始想象着待会儿她搭话时他应该摆出什么姿态来责怪她的不懂事。 他在这边自我感觉良好,但宁映寒经过他时,脚步丝毫未做停顿,直接进了院子,还顺手关上了院门。 三年舔狗突然高冷,就算已经经历过一次,苏俊之仍然不能适应。 他跳起来,用力锤门,把小院那扇本来就不甚坚实的旧门锤得摇摇欲坠。 不多时,院门开了,可惜与苏俊之想象的不同,迎接他的是一只迎面而来的拳头。 苏俊之摇晃了一下身体,好歹没被锤倒在地,觉得鼻下痒痒的,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鼻血。 他恍惚了一瞬,三年间,他习惯了柔柔弱弱、欲语泪先流的宁映寒,哪里见过她这般生猛的模样? 小白花突变霸王花,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正茫然间,就见宁映寒对他露出个微笑:“不知苏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兵法云先礼后兵,苏俊之倒是第一次见到宁映寒这般先兵后礼的,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如何控诉她的无情冷酷,就见宁映寒喊了仆妇过来:“以后不要让这个人蹲在门口,有碍观瞻。” “好咧,”仆妇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以后他再来,我就回家喊我家那口子和儿子来把他撵走。” “你……你们……” 宁映寒明明比他矮上一些,对着他说话的时候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之感。 “怎么样苏公子,人财两失的滋味如何啊?”就算看过那本书,知道苏俊之以后会位极人臣、权势滔天,宁映寒也丝毫没有曲意逢迎他的意思,反而一句接一句地往他痛点狂戳。 “映寒,我们之间好歹有几年的感情,你怎么忍心这般对我?”苏俊之倒是想强硬,但摸了摸还在流血的鼻子,他最终选择了温言软语。 宁映寒也不跟他争辩,只是打量他一眼,语气真诚地道:“苏公子,你摆出这幅姿态,让我更想动手了。” 看对方的意思,态度强硬会被打,卖惨也会被打,苏俊之噎了一下,只能语气尽量正常地跟对方商量:“映寒,你这般急着把宅子卖掉,让我以后住在哪里呢?” 已经卖掉了?这件事她是交给苍山去办的,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宁映寒都有点小惊讶,但她当然不会同情苏俊之。 “这个好解决,”宁映寒给他出主意,“我很快就搬出这里了,到时候你可以搬 分卷阅读25 进来啊。” 苏俊之张了张嘴,想说他才不住这种破破烂烂的小院子,但想想也知道这话出口怕是又要被打。 想了想,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道:“就算冒着被打的危险我也要问个明白,映寒,我们相识这么久,你为何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分都不讲?” 宁映寒摊手:“我本是想包个面首玩玩,但你太过物质,本郡主不喜欢太物质的男子,因此,不得不忍痛放弃。”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苏俊之目瞪口呆。 “想必你能理解的对吧?”宁映寒一脸无辜,“毕竟,你除了一张脸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而这张脸,本郡主也有些看腻了。” 苏俊之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宁映寒见他嗫嚅半晌也说不出话,无情地把门关上了。 苏俊之最终讪讪离开,打算先回去和宅子新主人好言商量,至少让他把那些值点银子的东西打包带走。 他边走边安慰自己,不是拿宁映寒没办法,只是他身为君子,不好跟女人动手罢了。 他当然不知道,他如果敢还手,只会被打得更惨。 宁映寒自小千娇万宠,长辈都对她溺爱无比,除了读书识字、礼仪行止这两点是硬性要求外,其余想学什么就给她找师傅,不想学的也从不逼她。 因此她的技能点得非常之歪,大家闺秀几乎人人都会的女红针线她是一窍不通,刀枪剑戟一类却信手拈来。 当年京中有个贵女临出嫁时想给未婚夫婿绣个鸳鸯,却不慎绣成了鸭子的笑话。晋王妃听说后一度有些忧心,这要换了自家闺女,别说鸭子,怕是连个鸭蛋都绣不出来啊。 刚动了想押着闺女学学女红的念头,就被晋王拦下了,连晋王世子也来替妹妹向母亲求情。 晋王妃佯装嗔怒:“你们一个两个就宠着她吧,到时候她只会舞刀弄棒,嫁不出去看你们怎么办?” 晋王立刻道:“本王的女儿这般优秀,又继承了王妃的花容月貌,只有她不想嫁,绝没有嫁不出去的道理。” 王妃被哄得刚想露出个笑容,就听世子这铁憨憨调侃道:“我看追着妹妹那些男儿,都不太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也怪不得妹妹不想嫁。” 王妃额头青筋一跳。 想起父母兄长,宁映寒心下一酸,当年毅然赴京,其实她已做好了此生不复再见的准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双纤纤玉手,手指纤长,肤如凝脂,丝毫看不出习过武的模样。 这还是母亲当年花了大价钱购得的玉容膏的功效,宁映寒当年不耐烦用,觉得有茧子也无所谓。 后来,还是上京前用上了。太后娘娘握着她的手,欣赏着她的纤纤玉指时,丝毫没察觉到这是一双能提剑能拉弓的手。 那时她想,自此后也许就再没有动武的机会了。 但时隔几年,连着动手教训了两个人,似乎有什么在她体内苏醒。 反正,长宁郡主在京里的名声已经不能更差,也不缺粗鲁野蛮这点了。 不服就打,这不是挺好的吗? 宁映寒愉快地就这样决定了。 第15章 这天,宁映寒很巧地再次偶遇了之前在小巷中教训过的孙公子,对方脸上硕大的两只黑眼圈很好地取悦了宁映寒,让她主动打了个招呼:“孙公子。” 对方看到她却是脸色一变,转身就快步走向了一旁停放着的马车。行动间腿脚似有些不便,走快了能看出有几分一瘸一拐。 宁映寒微眯双眼,心下有些许疑惑,虽然她那天威胁过对方再乱来就打断他的腿,但并未付诸实际啊,怎么这次再见他腿就已经一瘸一拐了? 她不知道的是,秦宣第二天上朝时就堵到了孙守备,开门见山告诉对方,本公昨日见到你儿子强抢民女。 孙守备当时冷汗就下来了,回家后就把儿子拎来教训了一顿。孙公子一开始不承认,气得孙守备当场挽袖子,不是你干的,难道秦国公会没事编造谣言来诬陷你吗? 何况自己的儿子孙守备还是了解的,之前因为女人闹出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是他去擦的屁股。 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出面勉强摆得平,但这回居然犯在了秦国公眼前,不教训是不行了。 一气之下,孙守备上了家法,这也就是宁映寒看到这位孙公子一瘸一拐的原因。 孙公子那叫一个委屈,说是强抢民女,但根本没抢成,当场就被“民女”打翻在地,回家后,又被老爹痛殴一顿。 管这叫“强抢民女”,都是强抢届的耻辱啊。 此中内情,宁映寒并不知晓,也未细究,办好自己的事后就转身离开。 回到小院时,她却收获了一份惊喜。 小院中央,站着一位容颜清丽的女子,看到她进门,便盈盈下拜:“参见郡主。” “雪色……”宁映寒快步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分卷阅读26 女子回抱住她:“郡主,事情我都听燕老板说过了,抱歉我回来晚了。” “不晚,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雪色眼中似有水光。 彼此都知对方这三年不容易,却都没有多问,这是这对主仆间的默契。 几句寒暄过后,雪色心疼地看着宁映寒:“郡主醒来这段时间,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真是苦了郡主了。” 宁映寒安慰她:“我醒来也没多久,再说我哪有那么娇气,一定要丫鬟伺候,我自己也生活的很好啊。” “你会梳头?”雪色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就是有这么娇气。 “……”宁映寒,“简单的单髻我还是会的。” “幸好你长得美。”随便一梳也能好看。 宁映寒自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嘴角一抽。 自己这位丫鬟什么都好,就是自己在她面前似乎不太有身为郡主的尊严。 闲话间,两人进了屋子,雪色四下看了看:“说起来,我也在这里住了一小段时间。” “我听枫翎说了,是苏俊之赞了你一句,才……” “她发卖我,倒也未必是这个原因,”雪色若有所思,“她发作的前一天,晚膳时,我问了一句‘郡主,你不是不吃姜的吗’。” “原来如此,她猜到你起了疑心,”宁映寒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她从宁府搬走的原因,她怕时间久了其他人都能发现不对。” “朝夕相处之下,她瞒不过我,”雪色道,“就算是一样的皮囊,她毕竟比你差了太多。” “难得听你夸我。”宁映寒开玩笑。 “我是说娇生惯养这方面,她比你差了太多,”雪色调侃道,“换了是你,要厨娘把葱姜都细细挑拣干净才能入口。” 宁映寒耸耸肩,丝毫不以为耻。 雪色转身看到了她的床铺,挑眉:“这是云锦?我怎么记得她住在这里时,用的只是普通的细布被子。” 事实上,宁映寒不止换了被子床单,连床垫都换了,要不是准备搬出去,她怕是连木床都整个换掉了。 从这方面来说,说宁映寒娇生惯养绝没冤枉她。毕竟是金玉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女孩儿,宁映寒心性坚韧、吃得了苦,却不代表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愿意吃苦。 在这点上,雪色再了解她不过:“郡主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搬?枫翎告诉你的?” 雪色笑了起来:“还用她告诉我,郡主怎么可能长久屈居与这种小院子?凭你的效率,怕是醒来第二天就连宅子都选好了。” 宁映寒也笑了:“有个了解我的人在身边,确实有很大不同。” 雪色又问起秦宣之事,宁映寒将自己几日前偶遇秦宣的事细细道来。 “秦国公要娶吴雪莲?”雪色轻嗤,“怕是她自己和她那对儿不靠谱的爹娘故意放的消息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吴雪莲确实是做的出这种事的人。眼看秦国公快过了孝期,没准很快就要谈婚事了,先把传言放出去,看准了有些权贵人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心有‘好表妹’的男子去受委屈,想搅了秦宣的婚事。 “这可不怎么聪明,”雪色评价,“我们能想得到,秦国公不可能猜不到。” 宁映寒点头:“这倒是,世……国公他一向聪明过人。” 雪色注意到了她这一停顿,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郡主,关于秦国公,你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宁映寒说的是实话,她曾经爱着……不,应该说是她仍然爱着秦宣,于她而言,这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对自己与秦宣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他们情浓之时。 但对于秦宣而言并不是,他遭受的背叛与欺骗都是实实在在的。 她没有那么自负,认为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停留在原地,任她唾手可得。 “难得见郡主这般犹豫。”看来秦宣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 宁映寒轻叹,想到了那本书,晋王被当今圣上杀死后,书中并没有交代他家人的下场,但想也知道,晋王几个孩子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结局。 所以宁映寒想到了反抗,但如果反抗失败……她不想再多连累一个秦宣。 雪色似乎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劝了一句:“郡主,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相信与否、如何决定都是他的事,至少,给他一个知情的机会。” 宁映寒未置可否,只是对她笑了笑:“雪色,有你在身边真好。” 高官显贵人家给女儿精心培养的大丫鬟,可不只是会伺候人而已,知情识趣、知书达礼都只是基本要求,将来大丫鬟陪女儿出嫁,还要帮女儿管家甚至宅斗,因此心机手段也不能少。 晋王夫妇给女儿挑的雪色,更是个中翘楚。 不过其他显贵家给女儿挑丫鬟,都不会选太过美貌的,以免将来陪嫁进姑爷家,却生了其他心思。 分卷阅读27 但宁映寒自小就是个颜控,身边的丫鬟个个貌比花娇。 晋王妃冷眼看着,发现这些女孩竟个个对宁映寒忠心不二,全没有不安分的心思,便一边感慨女儿会调/教人,一边由得她去。 当然,用宁映寒的话说,这不是会调/教人,而是她具有人格魅力。 后来她上京时,不忍这些女孩陪她一起趟京城这趟浑水,便让她们留在幽州,只在雪色的再三坚持下带上了雪色。 如今,雪色回来了,确实让宁映寒轻松了许多,很多事情都不再需要她亲力亲为。 新宅子的装潢也完全不用她去过目,而是由对她品味十分了解的雪色监督。雪色效率极快,算算时间,大概再等七八日后就可以搬进去了,算算时间,正是大长公主的认亲宴过后。 说起大长公主的认亲宴,听说这次不少达官显贵都会参加,秦国公、苏公公、武平侯等人也会赴宴。 秦国公秦宣自不必说,秦家已出了几代国公,地位稳固。 武平侯亦是当朝权贵,宁映寒的母亲如今的晋王妃就出自武平侯府,上一任武平侯是王妃的父亲。但晋王妃没有嫡亲的兄长,唯一的亲弟弟又年幼夭折,如今继承了武平侯封号的,是她的堂兄。自从新皇上位,晋王被贬幽州后,这位侯爷便恨不得能和堂妹划清界限。 他做得这般明显,宁映寒自然知他心中所想,当初进京后,除了年节派人送上年礼,宁映寒一次也未登门过。 当初老武平侯在世时,武平侯府声势正盛,不然侯府的女儿也嫁不到最受老皇帝器重的晋王府中。不过如今,在新任侯爷的领导下,武平侯府已隐隐有了由盛转衰之势。 苏公公全名苏沈河,是先皇最信任的大太监,曾经权倾朝野。 传闻他曾经掌握皇室所设的密探机构,但这个传闻除了少数知情者外无人知道真假。 宁映寒就是这少数知情者之一,在那本《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中,这个秘密机构最后落在了主角苏俊之的手里。 随着新皇上位,苏公公已主动告老,但他收的几个干儿子个个出息,其中一个更是成了新皇心腹。 所以,即便手中已无实权,但干儿子们的权势加上他余威尚在,苏沈河仍是无人敢怠慢,大小官员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见了面仍要礼貌称一声“苏公公”。 苏沈河深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主动退位交权,让圣上龙心大悦,对他也不再防备。 如今他的几个干儿子能得圣上重用,不得不说和他主动放权关系甚大。 他的干儿子们也深知其中因由,对他也尊敬如常。 听说大长公主殿下的宴会有那么多权贵要参与,不少投机钻营者都挤破了头想拿到一张请帖。甚至有人喊出高价求购。 但宁映寒自然是不会卖掉自己的请帖的,她去这场宴会还有自己的目的。 第16章 没过几日,便是大长公主殿下举办认亲宴的日子。 一大早,雪色便开始为宁映寒梳妆。 映寒看着她左一只金钗右一只步摇地插在发间,调侃道:“你要把我打扮成会走路的首饰架子吗?” “郡主足有三年未公开露面了,”雪色道,“也是时候让那些俗人见识一下郡主的美貌了。” “你是怎么把如此羞耻的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宁映寒斜睨她,“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口中的俗人意有所指?” “郡主想多了。” 宁映寒不信:“不会跟最近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什么京城第一美人有关吧?” “是啊,”被戳穿了,雪色也不继续掩饰,“不过我没想到,郡主醒来不过短短数日,忙了那么多事的同时,居然还有闲心去听八卦。”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宁映寒打扮停当,雪色将她扶上马车:“郡主,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这点场合我还应付得了,”宁映寒笑了笑,“何况,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做。” 马车很快驶到公主府,宁映寒下了车。 美人华服,纤腰一束。 眉目如画,璀璨耀眼。 和当年一样,她一出现,就是场上焦点。 不过当年是因为惊艳,如今惊艳里还掺杂着点别的什么,就不太好说了,见她出现在此,不少人愣了一愣。 宁映寒很久没在这种场合露过面,有没见过她的人好奇道:“好漂亮,这位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魏语蓉吧?” “我见过魏姑娘,不是她,不过这位好像比魏姑娘还要美上几分啊。” “得了吧,你们知道这是谁吗?长宁郡主宁映寒。”自有认识她的人为大家解惑。 这个名字在京城贵女间可谓如雷贯耳了,大家怔了一怔,随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有几声娇笑声传出来。 宁映寒丝毫没放在心上,下了马车就直奔园子门口,那里有公 分卷阅读28 主府的下人们在查验请帖。 “这家伙早就被京城贵女圈除名了,如今竟还厚着脸皮来赴宴,”一道又尖又利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小,显然是故意给她听的,“也是大长公主殿下心善,这次大宴,给一些不入流的人也发了请帖。” 宁映寒听力极好,在一群小姑娘中间准确定位到了说话的人,漫不经心扫了对方一眼:“被除名了,也好过连圈子都进不去的人,不过郑姑娘有一点说得极是,这次大宴,确实有一些不入流的人也来了。” 被点名的姑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宁映寒能认出她来,还点出了她融不进贵女圈子的事实。 说起来,她和宁映寒无仇无怨,只是她父亲官位低微,此次没能收到请帖,她还是蹭了表姐的贴子混进来的。站在一群贵女中间,她有几分手足无措,此时看见处境更差的宁映寒,便想奚落两句,踩着对方赢点优越感罢了。 此时宁映寒一句话,周围其他贵女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有几分不对,期间传出几声窃笑,她也觉得是在嘲讽自己。 她尴尬地低着头站在原地,这时,一道女声解救了她:“郑姑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和我一道去那边赏赏花吧。” 郑姑娘感激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好,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笑了,牵起她的手:“我叫吴雪莲,是秦国公的表妹。” 秦国公?郑姑娘瞬间热情了许多。 宁映寒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丝毫不以为意,就算两个人联合起来又怎么样?这两人在她眼里都不甚聪明,联合了又能做什么?一起卖蠢吗? 宁映寒站在请帖查验处,不少人都在偷盯着她。 虽然大部分人觉得她不至于蠢到没请帖来丢人,但也有部分人觉得她这种人不配成为大长公主的座上客,殿下不可能自降格调给她发请帖。 有人迅速打了个赌,然后便盯着看这家伙是真的有请帖还是想趁着机会混进去。 宁映寒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请帖,公主府的下人验看一眼,恭敬说了声“请进”,显然这请帖是真的。 众人没看到想看的热闹,没趣地打算散了,这时一道女声响起:“听说长宁郡主脸皮极厚,到处讨要银子,这请帖不会也是她硬是从大长公主殿下那里讨要来的吧?” 这道声音正是吴雪莲的,这话说得毫无逻辑。丹阳大长公主的脾气可谈不上多好,若是宁映寒拿出穿书者要银子那副撒泼打滚的架势对付大长公主,怕是直接被公主府的人扔出来了。 但在场偏偏不少人信了这话,吴雪莲也是看好了这种诬陷不好解释大长公主又不会突然出现在此亲自给宁映寒澄清。 正议论纷纷间,公主府的女官芳姿向宁映寒走了过去,行了一礼:“郡主,这边请。”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的客人都是丫鬟小厮迎进去的,怎么到了宁映寒这里,就是大长公主的贴身女官亲自相迎呢? 难道宁映寒还是大长公主的贵宾不成? 那么厚着脸皮讨要请帖的说法自然不成立了,众人又去看刚刚说话的吴雪莲,但吴雪莲躲得快,拉着郑姑娘假作赏花往园子另一边去了。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各自散开了。 宁映寒随着芳姿进入园子。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甚重,至少各类宴会上,从不会禁止男女同乐。此时大长公主的宴会上,男男女女也是在同一个园子里,只是考虑到年轻小姐们脸皮薄,故而将男女分桌了而已。 此时芳姿引宁映寒前往的,是女客中的主席。 大长公主及惠平县主就坐在此席,另外还有几位诰命夫人。此时宴席尚未开始,几人只是在闲聊。 大长公主正一一给惠平介绍在场这些人,看到宁映寒,眼前一亮,立刻招呼她过去。 “长宁,快过来,”大长公主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这几位夫人你都认识吧?” 宁映寒知道大长公主是特意在给她做面子,便微笑着与几位诰命夫人一一问好。几人也不愧是身居高位的诰命夫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一个个都对她客客气气。 短暂寒暄过后,大长公主道:“长宁,你和惠平不用陪着我们几个老家伙了,去一边赏赏花说说话吧。” 宁映寒知道惠平必是有话要说,便顺了大长公主的意。 两人信步走到僻静处,惠平县主才开口:“母亲让我转告你,你惦记的弟弟妹妹她都发了贴子,请他们来认亲宴,过会儿你应该就能见到了。” “谢县主,也请替我谢过大长公主殿下。”宁映寒真心道谢。 “别叫我县主了,”惠平笑道,“我们各论各的,叫我的名字子雁吧。” “好,子雁,”宁映寒回她一个微笑,“你在公主府还适应吗?” “母亲对我很好,这里和以前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惠平说着,面色间却有一丝不自然。 “怎么了?”宁映寒一向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她神色间的不 分卷阅读29 对劲。 “是父亲,”惠平也没打算瞒着宁映寒,“一开始他很开心我回来,但听说我曾流落青楼后,他似乎就没那么欢迎我了。” 宁映寒握住惠平的手。 后者继续说了下去:“我听到他和母亲吵架,劝母亲给我个养女的名分就好,母亲不同意,两人不欢而散。” “养女?”宁映寒挑眉,“亲生女儿却要认作养女,这位路将军到底在想什么?” “无非是担心我曾经的身份被揭穿,碍了他的面子罢了。母亲要举办认亲宴,父亲又与她大吵一场,担心我在认亲宴上被人认出来。”惠平叹了口气,“我对母亲说这认亲宴不然就算了,但母亲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难道我能一辈子躲在公主府不出门吗?她还说,不管我曾经经历过什么都是她的女儿,她要是连让我堂堂正正地活着都做不到,要名声又有何用。” “大长公主殿下是真心爱你。”宁映寒感叹。 惠平眼神里浮出些暖意:“是啊,但母亲对我越好,我就越怕牵连她。” “不要怕,”宁映寒安慰她,“大长公主自有她的打算,你若是因为怕牵连她而畏首畏尾,才是真的伤害了她。” 听到这话,惠平眼神中出现一丝波动。 为了防止惠平再如书中般被苏俊之三言两语忽悠过去,宁映寒不惜拿自己做例子:“你看我,如今名声这么差,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映寒这般豁达,真是令人敬佩。”惠平认真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也是被迫豁达。宁映寒苦中作乐地想。 正要开口间,不远处几个男孩打闹声传来,吵吵嚷嚷的。 一个大概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扯着公鸭嗓道:“你给我鞠三个躬我再考虑要不要还你。” “还给我,那是我姐姐送我的。”一道男孩子的声音响起,宁映寒怔了怔,这声音是……成澜? 公鸭嗓男孩的话很快印证了她的猜测:“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姐姐是那个不知廉耻的长宁郡主,你留着她的东西有什么意思?不如我行行好帮你扔掉算了。” 宁映寒额头青筋一跳,当着她的面欺负她弟弟。 她直接从树影后走出,公鸭嗓男孩还在吵嚷,突然感到后脑被抽了一记。 他暴跳如雷地转身:“谁打我?!” 宁映寒挑眉:“我打的,你待如何?” 第17章 公鸭嗓男孩看到宁映寒,反而怔了一怔,一时为美色所迷,被旁边跟班模样的男孩拽了一下才想起来兴师问罪。 “你敢打我?” “我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 “有本事就报上名来!”小伙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宁、映、寒。” “算你有几分胆识……”他说了一半卡住了,“等等……宁映寒?” 宁映寒似笑非笑:“看来你听过我的名字。” 背后说人坏话却被当事人当场抓获,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公鸭嗓男孩捂着刚刚被打的后脑勺,嗫嚅着不知说什么。 “你抢了什么,拿出来。”宁映寒直奔主题。 “……”男孩犹犹豫豫伸出手,张开手掌。 他手中是一块暖玉,宁映寒眼神暖了暖,这是宁成澜小时候做噩梦、怕一个人睡时,宁映寒拿出来哄他的,说这块玉佩会保护他。没想到宁成澜一直留到现在。 想到这里,宁映寒顺手又抽了公鸭嗓男孩一记。 后者吃痛,一只手捂着后脑勺,一只手捂着额头,语气里颇有几分委屈:“东西已经给你了,为什么还打我?” 这委屈的小眼神让宁映寒瞬间有种欺负小孩子的心虚感,但她很快正色道:“为了让你记住以后不要欺负人,好了,现在道歉吧。” 男孩正要反对,看着宁映寒手再次扬起,只能不情不愿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跟我说做什么?是向他道歉。”宁映寒指指宁成澜。 男孩转头看了一眼宁成澜,半晌,才挤出一句声音极小的“对不起。” 宁映寒看向宁成澜,后者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听到这句道歉,便点点头。宁映寒对公鸭嗓男孩示意:“你可以走了。” 三年未见弟弟,宁映寒自然也没有更多心思去收拾那个男孩,而是看向宁成澜,后者正倔强地盯着自己的姐姐,不发一语。 “成澜,”宁映寒轻叹口气,“你长高了。” 此时的宁成澜,已经与宁映寒记忆里那个九岁的孩子相去甚远。十二岁的男孩,脸颊上褪掉了婴儿肥,也褪掉了几分稚气,如今看起来已是个小小少年了。 他仍倔强着不说话,宁映寒眼神温柔:“成澜,这三年是姐姐不对,你能原谅姐姐吗?” 宁映寒试着抱住他,宁成澜僵硬着身子。 “姐,你会跟那个苏俊之一刀两断吗?”他声音尽量平静,但宁映寒 分卷阅读30 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下的颤抖。 “你这段时间在宫里大概没听说,我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宁映寒拍拍幼弟的头,“待会儿你若回府见到苍山,他定会很高兴对你复述当时的过程的。” “我想听你说。”宁成澜抬头看她,眼睛亮亮的。 “好。”宁映寒心软了软,将那天的事详略得当地复述一遍。 说完了,看着宁成澜的神情,映寒笑着问:“怎么样?小少爷可还满意啊?” 宁成澜眼神都发亮了,却还是要板着脸:“勉强满意。” “别扭的孩子。”宁映寒又把他捞进怀里。 宁成澜沉默半晌,才问道:“姐,你还会变回去吗?” “不会了,我保证。”宁映寒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了燕枫翎,一封给了雪色,如她再有异常,两人会有应对之策。 宁成澜得了她的保证,才伸手回抱住她。 姐弟两个,在园子僻静的角度静静相拥,半晌,宁映寒感觉到他的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衣衫。 惠平没有打扰他们,悄然离开。 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宁成澜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宁映寒怀里挣脱,擦了擦眼泪。 “好了,认亲宴快开始了,我们先回座位吧。” 宁成澜点头,两人一起向众人座位处走去,走到半途却被人叫住了。 看到来人,宁家姐弟同时皱了皱眉。 叫住他们的是武平侯夫人,现任武平侯是晋王妃的堂兄,论理宁家姐弟对这位夫人也叫得上一声舅母。 宁映寒小时候,晋王还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皇子时,这位舅母没少和舅舅一起登门,热情地似乎恨不得自家是晋王妃的嫡亲兄嫂而非堂兄嫂。 但后来晋王失势后,两人生怕被晋王连累,翻脸翻得彻底,将界限画得那么清,做得那么难看,宁家姐弟自然也没有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习惯,此时见到只不冷不热地问了声好。 和武平侯夫人一起的,还有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夫人和一位年轻些的,是武平侯夫人的朋友王氏和王氏的儿媳,此时也一起走了过来。 “果真是你?”武平侯夫人张氏上下打量着宁映寒,似见到什么稀奇物一般,“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宁映寒答话,张氏立刻转头对好友王氏道:“你们不知道这是谁吧?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长宁郡主宁映寒。” 王氏立刻掩口笑道:“原来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长宁郡主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宁成澜见这两人意有所指的样子,向前一步,挡在姐姐身前,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宁映寒按住了肩。 张氏并未注意他的异动,只是又转向宁映寒说道:“这可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宴会,很多贵人要来的,你可记得谨言慎行,别给我丢人。” 她这居高临下的态度和毫不掩饰的嫌弃,让宁映寒挑了挑眉,她和这位舅母甚少接触,没想到堂堂武平侯夫人竟这般的……不聪明。武平侯本人就资质平庸,再加上一个这样的夫人,也难怪武平侯府远不如上一代繁盛。 都挑衅到面前了,宁映寒也不打算再给对方留面子:“舅母说笑了,你长相这般丑陋,我尚且未嫌弃你给本郡主丢人呢。” 平心而论,这位张氏长相的确不算好看,尤其此时和芝兰玉树般的宁家姐弟站在一起,三分的丑陋也硬生生被衬成了七分。 这里离宴席座位处不远,听到宁映寒这话,有围观群众打量了下张氏,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你怎么说话的?”张氏没想到会被顶回来,颤着声音指责宁映寒。 宁映寒作无辜状:“实话实说而已,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诚实,哦,对了,还有长得美。”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又补充道:“还好这点不随舅母。” 这话说得就很扎心了,张氏一向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此时怒从心起,张口就要骂人:“你这个小……” 却被她的朋友及时拦住了,轻声提醒她注意场合。 张氏稍稍清醒了下,也知道在大长公主的宴会上不好这么闹事,恨恨闭嘴。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王氏此时却拉起宁映寒的手:“郡主的确美貌,尤其这双手,玉指纤纤。” 张氏听朋友夸宁映寒,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氏,后者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继续道:“看这双手,一点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没练过字吧?” “你想说什么?”宁成澜自然听出了她的绵里藏针,冷声质问道。 “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是在夸你姐姐,”王氏掩口笑道,“女孩子就是要这样嘛,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练那么多字手上起茧子,读那么多书人都读傻了。” 宁映寒摆出一副震惊脸,打量着一边的王氏儿媳,欲言又止:“原来你对你的儿媳这般不满,不过再如何不满,也不该在公开场合说她傻,王夫人你也未免太不懂事了。” 王氏噎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内涵宁映寒不学无术的话乍一 分卷阅读31 听很像在批评自己那书香世家出身的儿媳读书读傻了。 正打算补救一下,就听宁映寒义正言辞地道:“又想娶学士家的女儿为你儿子的仕途铺路,又嫌人家读书读傻了,王夫人你这样就不对了,说句不好听的,岂不是又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王氏被怼得哑口无言,也走上了张氏刚刚的路子,干巴巴地质问了一句。 “没办法,书读得少,只会这么说话,”宁映寒笑了笑,“想听好听的,去找你知书达礼的儿媳妇去啊。” 王氏下意识地向儿媳看了一眼,后者垂首敛目,一语不发。 王氏心下有些怨怪这个儿媳不知道帮她说话,像块木头一样,果真是读书读傻了。却不知儿媳压根就不想管她,平日里王氏就是个难伺候的婆母,为了儿子的仕途给他求娶学士之女,却又嫌她出身高不好拿捏,用宁映寒的话说,可不就是当那什么又要立牌坊吗? 她平时谨遵礼仪不敢与婆母斗嘴,但今日听宁映寒怼得痛快,不得不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 宁映寒这样的女孩子,不在乎名声,活得痛痛快快、潇洒肆意,让她心下不由升起一丝欣羡之意。 不远处,秦宣却也正看着这一幕。 他一个朋友坐在他旁边,同样围观了全程,随口向他分享感想:“这位郡主,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很明事理嘛。” 秦宣:你还真信??? 作者有话要说:  秦宣:你还真信她书读的不多? 第18章 张氏和王氏暗暗咬牙,正想着如何回击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却见大长公主缓步向这边走了过来,两人连忙行礼,大长公主却仿佛没看到她二人般,只对宁家姐弟打了个招呼:“长宁,成澜,跟这几位夫人聊什么呢?” 王氏和张氏怕宁映寒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乱说话,连忙抢着答道:“回殿下的话,随便聊聊,没什么特别的。” “既然如此,两位夫人想必不介意本宫把长宁和成澜借走一会儿吧?” 两人当然不敢说介意。大长公主也压根未等她二人回答,便伸出一只手臂,宁映寒顺势挽上公主的手,带着宁成澜一起离开。 留下王氏和张氏二人心下惴惴,生恐大长公主因着刚刚的事,对她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此时两人都有些后悔,早知那丫头在大长公主面前那么有面子,又何必去招惹她呢? “谢殿下为我姐弟二人解围。”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宁映寒柔声道谢。 “别跟我客气,”大公主笑道,“我看你牙尖嘴利丝毫不落下风,也根本用不着本宫解围。” 宁映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长公主又向宁成澜问道:“成澜,在宫里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谢殿下关心,一切安好。”他早就应旨进宫与皇子一同读书了,期间也不是没见过大长公主,但公主今日才想起对他关心两句。他并不笨,看了一眼宁映寒,猜到必然是她做了什么,才导致大长公主今日的主动解围及关心。 这般长袖善舞、无论什么场合都能应付自如的宁映寒,才是他记忆中的长姐。想起前三年间那个欲语泪先流的小白花,宁成澜皱起了眉。 但未等他细想,大长公主又继续道:“你在宫里,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去内书堂找一个叫德忠的内侍替你往宫外传话。” 把自己在宫里的人手暴露给宁家姐弟,这算是个不小的人情了。宁成澜恭谨道谢。 其实当年宁映寒也在宫里安插、收买了些人手,但她三年没出现,那些人如今在什么岗位上、是否还对她忠心,都是未知之数,未仔细考察前她不能贸然让成澜使用这些人。 她承了大长公主殿下这份情。 闲聊间,芳姿走了过来,轻声提醒道:“晋王府二小姐到了。” 她只说晋王府二小姐,不说昌平侯府三少夫人,宁映寒注意到这一点,看她一眼,道了声谢。 大长公主身边最受重用的女官,确然很有能力。宁映寒从未表达过对妹妹念暖这桩婚事的不满,但芳姿却已经看出来了。 “殿下,我去迎迎念暖。”宁映寒道。 大长公主点点头,知道她想和妹妹避开众人说说话,自然不会拦她。 宁映寒离座起身,却不想秦宣正从她身后经过,她这一起身,两人距离不过半米,来了个面对面。 秦宣曾被宁映寒这个前任未婚妻子带绿帽带的天下皆知,此时见两人撞上,在座众人顿时兴奋起来,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张胆地看向这边。 但他们失望了,宁映寒先施了一礼:“国公。” “郡主。” 两人面色淡然,语气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剑拔弩张的模样。 两人情绪间的起伏,远远比不上众人脑补的爱恨情仇秦宣怀恨在心,趁机下宁映寒的面子,没有;宁映寒生活落魄,想吃回头草,于是转 分卷阅读32 而讨好秦宣,也没有。 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打过招呼,便擦肩而过。 只留下看热闹的人们失落不已。 秦宣刚刚被一个官员找上,实在不好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便和他出去说了两句,委婉推脱对方的请求后,回座位的途中和宁映寒撞上。 此时,宁映寒离开后,那些灼灼的目光全落在了秦宣身上。 秦宣环视一周,看热闹的人们终于想起了这位是位高权重的秦国公,立刻转开视线,喝茶的喝茶,闲聊的闲聊,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只有秦宣的朋友,陆贾,和秦宣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有几年没见了,但也不怕他,凑上来八卦。 秦宣无奈地看他一眼。 陆贾叹了口气:“我前几年一直不在京里,一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你现在对那位郡主,是怎么个章程?” “你都听说了什么?”秦宣反问。 “你确定要我复述一遍?” 秦宣沉默了一瞬,终于还是问出口:“人们是怎么说她的?” “无脑花瓶,肤浅招摇,还有些什么自甘下贱、浪/荡啊,更难听的我就不复述了。”陆贾道。 无脑花瓶,肤浅招摇……秦宣默念一遍了这八个字,这三年他刻意避开了有关宁映寒的传言。直至今日,听到这般评价,陡升一种荒谬之感。 可见人们都是善忘的,短短几年,人们就忘了宁映寒刚进京时的模样。金尊玉贵、长袖善舞的晋王府大小姐,在人们的印象中渐渐被替换成了肤浅浪/荡、自甘下贱的模样。 人们说得太多,语气也太恳切,言之凿凿的样子,似乎他们说得才是对的。而秦宣记忆里那个美好的宁映寒才是错的。 秦宣微眯双眼,不发一语。 陆贾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不会还对她余情未了吧?” 秦宣看了他一眼,目含威胁之意,陆贾只好闭嘴。 宁成澜看着宁映寒离开的背影,有几分担忧。这三年间他大部分时间在宫中,但宁映寒是怎样折腾念暖的,他也有所耳闻。 刚刚他也想跟上去,但被宁映寒阻止了。 此时他也说不好,是更担心两个姐姐谁更多一些。 他一直望着宁映寒离开的方向,过了大概一炷香工夫,就看到了她的人影。 他的两个姐姐牵着手,映寒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念暖眼尾有些红晕,似是刚刚哭过。 宁成澜细细观察了宁念暖的表情,见她神色里并无抗拒之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同时心中又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他的长姐宁映寒,一向善驭人心,只要她想要,她就能讨任何人的欢心。 当朝太后就是最好的例子,曾经作为不受宠的宫妃,她当初有多嫉恨晋王的圣宠,就有多挑剔晋王的子女。 但宁映寒进京不到一年,讨了她的好,封了郡主,还差点就成功让太后松口放念暖回幽州。 宁成澜当初年纪不大,并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但宁映寒这个长姐,当初在他心里实在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这三年间的宁映寒,实在让他困惑,偶尔听得府里老人语气沉痛地感叹“爱情使人昏头”,他也只能懵懵懂懂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宁映寒挽着念暖,走过昌平侯府几个女眷所在的桌子。 侯夫人、世子夫人、二少夫人,还有两位未出阁的嫡小姐皆在座,侯府接到请帖,一大家子都来了,却唯独不带上念暖,排挤之意不言自明。 此时侯府几个女眷看着宁念暖,都有几分惊讶,还是年轻的嫡三小姐最沉不住气:“宁念暖,你怎么来了?没有请帖你是怎么进来的?” 侯夫人也不悦地看着她:“报侯府的名字进来的吧?你想来见见世面完全可以提早对我说,我自然会带上你,提前不说,却又现在借侯府名义混进来,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她这话,颠倒黑白,明明是她故意不带念暖,此时却又把责任全推到了念暖头上。 念暖脸色白了白,她一向性情柔顺,不擅长应对这种恶意。 宁映寒握了握她的手,笑盈盈开口:“念暖是大长公主殿下的贵客,请帖是亲自发到她手上的。殿下特意遣了马车去接,自然与你们不同路。” 宁映寒对此早有准备,提前请芳姿一张请帖直接送到宁念暖了手上。芳姿立刻明白她的心思,主动提出了派公主府的马车去接人。 几人闻言怔了怔,嫡三小姐简直要笑出声来,张口就想嘲讽宁映寒吹牛,这几年可没见大长公主对宁念暖有过什么特殊照顾啊。 还是侯夫人心思多些,在女儿开口前拦了一拦。 几人看向大长公主的方向。 大长公主殿下在众人不敢置信地目光中笑着对映寒两人招招手:“快过来坐。” 承了宁映寒那么大一个人情,此刻别说只是借她的势压一压昌平侯府的面子,就算宁映寒当场撒泼要把昌平侯府众人赶 分卷阅读33 出去,大长公主也由得她。 一个昌平侯府而已,丹阳大长公主殿下完全得罪的起。 第19章 在昌平侯府众人难看的脸色下,宁映寒牵着念暖的手向主桌缓步而去。 经过刚刚一点小冲突,在场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念暖有些不适应地微微垂首,但宁映寒旁若无人,走在这般金玉贵人堆里,和走在充斥着贩夫走卒的街头,于她而言并无半点不同。 三年间,宁映寒从未出现在类似的场合,在场一部分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此时一见,难免惊艳,这般美人,这般贵气,让他们对脑海中“宁映寒”这个名字的鄙夷印象难免消退了些。 两人在主桌入座,大长公主言笑晏晏,握着念暖的手问她最近过得如何,面子给得很足。 昌平侯府众女眷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嫡三小姐咬了咬牙,正要说话,被十分了解女儿的侯夫人拦住了。 今日这个人是丢定了,再说什么都没用,平白给众人看了笑话去。 反正宁念暖总是要回侯府的,到时候关起门来,怎么磋磨,就不是这些人管得到的了。 宁念暖正偷眼看着身侧的映寒,这才是她记忆中的长姐。 鲜活生动,会对弟弟妹妹百般维护,而不是三年间那个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的人。 想起她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念暖咬了咬唇,姐姐她大概是真的变回来了…… 宴席正式开始前不久,苏沈河苏公公终于到来。 宴席上立刻起了些骚动,毕竟其他权贵平时也有见面的机会,只有这位苏公公平时难得一见,不少人惦记着趁此机会和他拉拉关系。 苏沈河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特意踩着开宴的时间到来,就是能避则避。 但众人骚动归骚动,见到苏沈河大踏步进门,不少人又怂了。 这位手握重权几十年的苏公公,自带的威仪就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更何况,据传,这位苏公公一向性情阴鸷,不近人情,且性格阴晴不定,传闻中曾得罪过他的人均下场凄惨,哪怕当初手握重兵的那位二品大将军,惹了他最后也是解甲归田的下场。 朝中众人暗地里归纳出了一份苏公公的心情规律,面无表情时,有求于他的可以上前一试,反而苏公公面带微笑时,就代表了他心情不爽,切勿去触他的霉头。 当初不少外臣内宦,撞过几次霉头后,才勉强总结出这么个规律,此规律一出,立刻被大家奉为圭臬。 而此时的苏沈河,脸上不多不少,正带着一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有求于他的人都怂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着看有没有哪个不懂情况的傻蛋去触霉头。 傻蛋很快出现了,宁映寒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起身,对苏沈河打了声招呼:“苏公公。” 有人怜悯就有人看笑话,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看着,等着苏沈河给她一个软钉子碰。要知道,苏公公遇到不喜欢的人可从不客气,想当初他对着朝中二品大员都丝毫不留情面的。 尤其刚刚被宁映寒惹过的人,兴奋地盯着这边,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几乎就要溢出来。 就连大长公主,都准备好了,若是苏公公不满,她怎么都要想办法引开话题,不能让苏公公当面给长宁难堪。 但宁映寒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苏公公外在再嚣张,内里却极度审慎,不然一个嚣张的人,如何能取信于皇帝,手握重权几十年。 至于所谓的二品大将军惹了他都要卸官,也不过是皇帝当时欲回收兵权,拿苏沈河做个由头, 帝王权数罢了。 显然,在座的人大都远不如她了解苏沈河。 在众人看热闹的一道道炽热视线下,苏沈河对上宁映寒,脸上却并无愠怒之意,而是语气温和地打了个招呼:“郡主,好久不见了。” “苏公公,”宁映寒眼神有点内疚,“这几年是映寒不懂事。” 苏沈河审视地看着她,半晌竟露出个分外真诚的笑意:“你这丫头,可不是不懂事嘛,这几年连我的寿宴都不肯去,怎么,现在想明白了?” 众人茫然了:微笑代表心情不好,那这大笑算什么? 还有,这话虽然乍一听像是指责,但这亲切的语气是我们的错觉吗? 宁映寒点点头:“想明白了。” 苏沈河笑着拍拍她的肩:“想明白就好,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回头的机会。” 宁映寒又点了点头。 苏沈河又补了一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尽管来找我。” 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自然就是给他们听的。 此话一出,以后谁想欺负宁映寒,还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拧过苏沈河的大腿。 满座皆惊,这位长宁郡主,说好的自甘堕落,说好的为人不齿,说好的已经被贵女圈除名了呢?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护着她。b 分卷阅读34 r   眼看着你以为能够俯视、能够尽情鄙夷的人,抱上了你只能仰视的大腿,这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秦宣不计较,可以说是他君子端方。 大长公主和苏沈河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然不知内情。 苏沈河当初身为老皇帝的内侍,当年宁映寒在宫里,基本就是他看着长大的。 苏沈河没有后人,小时候的宁映寒长得玉雪可爱,性子又投他的缘,相处久了他几乎是把她当孙女般真心照顾的。 宫里这许多皇子公主,也就宁映寒一个投了这位性情阴鸷、权倾一时的大太监的眼缘,连丹阳大长公主也没有过这等待遇。 而且当年苏沈河才是宁映寒武术的启蒙人,一开始是闹着玩玩,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宁映寒竟能吃得了习武的苦头,又分外有天赋,他舍不得这颗好苗子,征得圣上同意后,开始了教习之路。 苏沈河表面上只是皇宫内侍,但背地里掌管着皇室密探机构枕龙卫,他忙起来的时候就调个枕龙卫密探去教宁映寒。密探们多才多艺,苏沈河忙了一段时间后回宫,发现宁映寒已经熟练掌握了撬锁技术后,也是一阵失语。 当时的宁映寒表示:“我知道也许用不上,但我就是想学。” 在和宁映寒拉钩保证绝不将此事告诉晋王夫妇后,苏沈河也释然了,只要别把孩子带坏,想学什么就让她学吧。 两人这段渊源外人自然不知,因此见到苏沈河对宁映寒这般另眼相待,都颇为惊讶。 尤其刚刚被宁映寒下了面子的两家人,还没想好怎么报复回去,就被大长公主及苏公公接二连三的操作弄懵了。 昌平侯府的人还好,想着可以回府磋磨宁念暖出口气,武平侯府的人就郁闷了。 但他们惊讶归惊讶、郁闷归郁闷,苏沈河与宁映寒两人自然也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 苏沈河落座后,认亲宴正式开始。 大长公主将惠平县主介绍给在场众人,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开了。 秦宣的目光却仍落在宁映寒身上,不管今时往日,她一出现,永远都是全场的焦点。不管情势如何,无论外界投向她的目光是艳羡还是鄙夷,她永远都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他很难不被吸引。 陆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感叹道:“我算是理解你了,这般美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就算真的是个草包美人又如何?” “她……”秦宣想说她不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陆贾了然地看着他:“你若真对她余情未了,我给你出个主意,前几天你不是查出来你那表妹一家故意在外散播你要娶表妹为妻的事吗?不如就用这事试探她一下,看她会不会醋上一醋?” “别出馊主意了,”秦宣看他一眼,“就算几年前我们还有婚约时,她也不会吃吴雪莲的醋。你不知道宁映寒这个人有多骄傲,吴雪莲根本就没入过她的眼。” 骄傲?陆贾怔了怔,从他所听说的那些宁映寒到处上门要银子的事来看,他可没感觉到宁映寒有什么骄傲。 但想想也是,如果她真是传闻中那般的人,秦宣一开始也不会与她定亲。 作为秦宣的朋友,陆贾当然知道,秦宣自少年时期便桃花不断,天之骄子,权势、财富他一样不缺,美色于他简直是唾手可得。 权与财已足够让不少女子趋之若鹜,再加上俊朗的容颜呢? 哪怕他与宁映寒有婚约那段时间,也有不少人自荐枕席、甘愿做妾的。 美貌的、聪慧的、贤淑的、妖娆的……什么样的没有,秦宣却独独只看中过一个宁映寒。 所以,这位长宁郡主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陆贾留了心。 第20章 这场盛大的认亲宴顺利结束,众人交口称赞着惠平县主品貌一流,似乎并没有人认出她就是曾经的流云仙子。 当然,就算有人认出,也不会蠢到当着大长公主殿下的面嚷嚷出来就是了。 认亲宴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宁映寒把自己即将搬过去的新地址告诉了惠平,叮嘱她有什么事就派人来找,这才放心离开。 一到院子门口,看到正在等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她眼神微暖。 又注意到昌平侯府的人正围着念暖和成澜,她加快了脚步。 “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侯夫人倒是也没打算在这人流进出的地方闹事,“只是让念暖和我们一起乘马车回府而已。” “不用了,我待会儿送她回去。” “那就劳烦郡主了。”侯夫人也不争辩,转身就要离开,反□□暖回了侯府,宁映寒就鞭长莫及了,何必在这里和她起争执。 “哦,对了,”宁映寒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本郡主给妹妹派了两个下人过去,几位回府后看到不要太惊讶。” “下人?”侯府嫡三小姐轻嗤一声,“郡主这是何意?难道是嫌 分卷阅读35 我们侯府的下人伺候不好你妹妹不成?” “是啊,三小姐果然有自知之明。”宁映寒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对方噎了一下。 侯夫人皱眉道:“郡主连我们侯府的下人安排都要插手,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 “有吗?”宁映寒笑了笑,“不如我们去找大长公主殿下评评理,看看本郡主这么做是否有错?” 这就是明摆着拿大长公主来压她,但侯夫人偏偏就没办法再拒绝。 从刚刚大长公主殿下的态度来看,似乎相当护着这个宁映寒。 更何况,因着这点小事闹到公主面前,还不够丢人的。 侯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服了软:“不就是两个下人吗?哪用闹到殿下面前,郡主直接派人过来就是了。” “好,那侯府记得给他们发月银啊。” 侯夫人手一抖,差点撕破手中的手帕。 侯府的人离开后,宁成澜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姐,你可真够气人的。” “好了,”宁映寒拍拍他的头,“那是宫里来接你的马车吧?回去吧。” 宁成澜也知不好让宫人多等,点点头,眼神里有些不舍。 宁映寒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细细叮嘱了几句,才和念暖一起送他上了马车。 两人目送马车离开,念暖侧头看她:“姐,你有话要对我说?” “没错,念暖,你想不想和离?”宁映寒开门见山。 “和离?”念暖似乎被这个词震了一下,咬了咬唇,心下纷乱。 宁映寒点头:“不要考虑其他问题,就只说你想不想。” “……”念暖垂首不语,似乎在犹豫。 宁映寒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逼她:“没事,你慢慢考虑,哪天想和离了,就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念暖这个妹妹,性情与宁映寒完全不同。她有着宁映寒身上完全找不到的逆来顺受。 但这倒也不能怪她,这与两人的成长经历有很大关系。 宁映寒小时候,晋王还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众人眼中的未来帝王。 她那时候简直是京里的小霸王,横行京城,无人敢惹。 但念暖性格定型的重要时期,却正逢晋王争夺皇位失败,新皇登基。那段时间,府里连同下人在内都惶惶不可终日,这份惶恐和不安在念暖年幼的心里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念暖身后的苦夏开口提醒道:“郡主,今日之事后,侯府那些人必然会为难二小姐。” “我知道,”宁映寒点头,“她们敢说什么,骂回去就是了。我知道念暖性情柔顺,她若骂不出口,你替她骂。” 骤然接了这么个任务,苦夏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顾虑道:“可是,她们会翻脸的。” “翻脸就翻脸,她们能怎么样?克扣月银?银子不够来找我要。若拿规矩压你,不理就是。” “若是罚跪呢?若她们让仆妇押着二小姐下跪怎么办?”这事不是没发生过,苦夏自然忧心。 “我考虑到了,所以我已经把苍山、负雪两人送到了昌平侯府,”宁映寒挑眉,“他们两个的身手你们是知道的,动起手来,咱们完全不虚。” 念暖怔住了,苦夏亦是目瞪口呆,这怎么就说到动手了?还有,这是虚不虚的问题吗? 幼时有京城小霸王之称,后来又曾荣获幽州小霸王这一光荣称号的宁映寒似乎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继续说着:“还有,哪怕罚跪没罚成,只要她们敢起罚跪这个念头,就立刻派人来告诉我,我会亲自登门给她们个教训。” 苦夏答应地很快:“是。” “和离的事你慢慢考虑。”宁映寒转对念暖说话,声音柔了几个度。 念暖也被姐姐一席话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酸又暖:“相公他大概不会同意的。” 宁映寒轻描淡写道:“用不着他同意,只要你点头,我打进侯府押着他按手印。” 念暖:…… 苦夏:…… 很好,很强大。 苦夏又想起一事:“郡主,侯夫人曾故意为难二小姐,要厨房给她送些残羹冷炙,若是再用这般手段……” 宁映寒闭了闭眼,为念暖这几年的遭遇难过,但再睁眼时,声音仍然温柔坚定:“别怕,回头我让飞鸿楼按一日三餐换着花样给你们送餐。” 作为京中颇负盛名的高端酒楼,飞鸿楼其实压根没有送餐业务,但宁映寒毕竟是老板之一,她开口,飞鸿楼自然会卖这个面子。 “姐,用不着这么麻烦。”念暖小声劝道。 “算不上麻烦,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宁映寒道,“哪天飞鸿楼的腻了,就再换别的。” “哦,对了,还有,”宁映寒又想起什么,“衣服、首饰、胭脂我也会派人每个月都去送,云绣坊每个季度的新品图册我会让他们送上门,看中什么样式告诉他们就好。你没什么需要仰仗侯府的,没必要再卖她们 分卷阅读36 面子。” “姐,谢谢你。”念暖看出了她的不容推拒。 “别跟我客气,我宁映寒的妹妹,一切都要最好的。” “姐……”念暖泪盈于睫。 宁映寒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感受到衣襟的濡湿。 念暖在姐姐怀里失声痛哭,似乎几年间所受的委屈,都融化在了这一个怀抱里。 宁映寒将念暖和苦夏二人送到了侯府。 侯府的门房已经得了嫡三小姐嘱咐,只等三少夫人回来便故意找点麻烦把人堵在门口不让进,让她走偏门。 门房得了这个吩咐,倒也不怕,毕竟三少夫人在府里的处境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得罪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听到敲门声,门房猜到是她,并未开门,只是隔着门问了句是谁。 果然,苦夏回答的声音响起,让门房确定了门外人的身份。 “哟,三少夫人回来了,”门房油嘴滑舌道,“不巧,今儿这侯府大门坏了,劳烦三少夫人移步偏门吧。” 这话当然是睁着眼睛瞎扯,念暖一个时辰前出门的时候大门还是完好无损的。 但那又如何呢,宁念暖知道他说的是谎话又能怎样呢?门房脸上露出笑意,宁念暖堂堂王府出身,侯府少夫人,还不是要看他一个门房的脸色?能凌驾于贵人头上,让他莫名生出了些快感。 他洋洋得意地等着对方的答复。 但与他想象中不同的是,门外并未传来气愤或求情的声音,只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既然如此,苦夏,你回宁府把侍卫们叫来,让他们把侯府大门拆了吧。” 第21章 “苦夏,你回宁府把侍卫们叫来,让他们把侯府大门拆了吧。”这声音极悦耳,但说出的话却让门房大惊失色。 “你敢?!” “侯府大门坏了,我好心请人帮你们换一扇门,哪里谈得上敢不敢呢?”那道悦耳的声音继续响起,“放心,不收侯府工钱,请转告侯夫人记得心存感激就好。” 女子的声音透着几分有恃无恐,让门房莫名相信她是真的说得出就做得到,他还没想好怎么办,就听那女子继续道:“念暖,先和我去那边的茶楼坐坐吧,正好二楼靠窗的位置应该能看到这里拆门的过程。” “等等……”门房流着汗,一边打发人去通知嫡三小姐一声,一边先开了大门,准备拖延时间。 随着大门敞开,一张绝色的容颜出现在门房面前,但他此时顾不上欣赏,因为这张脸的主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门这么快就修好了?” “是啊,”门房擦着汗扯着胡话,“刚刚是锈住了,上了点油,这就好了。” “原来如此,”宁映寒也不拆穿他,转而问道:“我之前没见过你,侯府的门房何时换的?” “就前两天。”门房也乐得扯些别的话题拖延时间。 “那原来的那位,伤好点了吗?”宁映寒问。 门房怔了怔:“你……你怎么知道原来的门房受伤了?”之前那位门房前几日走夜路,不小心摔断了腿,大夫说修养几个月腿才会彻底恢复,侯府管家得知后,便直接换了个门房。这点小事儿连侯府的贵人们都懒得关心,新门房自然惊讶宁映寒这位外人是如何得知的。 宁映寒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一点意外而已,大家都不想的。” 门房抖了抖。 宁映寒又继续道:“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和上一个门房发生同样的意外。” 门房抖得更厉害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退后一步,语气诚恳:“三少夫人请进。” “这就对了,继续保持。”宁映寒表扬他。 苦夏见她三言两语就把门房吓住了,崇拜地看着她。 念暖垂首微笑,这才是她记忆中的长姐啊,自小,只要是姐姐想做的事,似乎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 侯府的嫡三小姐接到消息,此时正快步赶过来,见宁念暖已经进了门,没好气地瞪了门房一眼。 “三嫂回来了,母亲叫你回来之后立刻去她那里呢。”嫡三小姐挑衅地看着宁映寒,这话她就是故意当着宁映寒的面说的。 就算你仗着大长公主逞威风又怎样?公主可不在这里,何况婆母叫儿媳妇过去说几句话本就是天经地义,饶是大长公主也没有插手别人家务事的道理。 苦夏下意识看向宁映寒,后者果然没让她失望,直接开口道:“侯夫人刚从外面回来,肯定有些累了,念暖这做小辈的也不好打扰。若是侯夫人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那就改天再说吧。” “什么叫没什么重要的事,”嫡三小姐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婆母找儿媳妇训话,就是最重要的事!” “哦,那我换个说法,”宁映寒道,“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请她改天再说吧。” “宁映寒你……” “你什么你?谁准你跟本 分卷阅读37 郡主这么说话了?侯府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宁映寒质问道,“看来本郡主有必要和侯夫人见一面,讨论一下你的教养问题。” “我……我……”嫡三小姐支吾半晌,屈辱道,“母亲她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累了,不便见客。” 不得已用了宁映寒刚刚的借口,嫡三小姐内心流下两行热泪,抬头看宁映寒,果然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嫡三小姐只觉这道目光中满含着嘲讽,捂了捂胸口,跺着脚跑了。 宁映寒转身,身后几人,包括门房在内都沉默地看着她。 “怎么了?”宁映寒挑眉。 “没什么,没什么。”几人头摇得仿佛拨浪鼓一般。 “?”宁映寒拍了拍念暖的肩:“好了,回房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 回到小院后,雪色已经在等她了。 宁映寒在梳妆台前落座。 雪色一边给她卸下头上的钗环,一边道:“郡主,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把苍山、负雪送到昌平侯府了。” “做得好。”宁映寒点点头。 “郡主,二小姐她会选择和离吗?”雪色问。 “会,而且她做出决定的时间不会太久。” “郡主这么有信心?”雪色笑着问。 “念暖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了解她,她只是性子比较柔顺,又不傻。她很聪明,会权衡利弊。” “若是她与侯府三公子有感情呢?”雪色略有些担忧。 “不会,我刚刚说了,念暖她不傻。” “可是感情是不能用智慧衡量的呀。” “侯府那位三公子我曾见过,念暖看不上他的,”宁映寒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何况,在我们这种位置上,感情是必须用智慧先衡量的。” 傍晚,雪色将宁映寒的晚餐端进来时,发现后者正在烛光下认真阅读着一本线装书。 “郡主在看什么?” 宁映寒将书的封皮露给雪色看,后者一阵无语:“郡主在看以自己为原型的话本?” “是啊,”宁映寒笑道,“我今日路过书局,让老板将以我为原型的话本全打包了。” 雪色:“……” 宁映寒将桌上刚翻阅完的一本递给雪色:“帮我去查一下,这本话本的作者是谁?” 雪色看了一眼封皮上的《胭脂泪》三个大字,好奇问道:“这本内容是什么?” “我、苏俊之、流云仙子、秦宣四个人的爱恨纠葛,堪称缠绵悱恻、催人泪下,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宁映寒真诚地将话本推荐给雪色。 雪色:“……” 宁映寒又道:“不过我想找作者倒不是因为感情戏写得好。” 雪色:“我猜也是。” 听到雪色的吐槽,宁映寒笑了:“这本书的发行时间是两年半以前,我问过书局的人,这是第一本写我和苏俊之的话本。” 雪色明白了她的意思:“引导。” “没错,”宁映寒给了她一个赞扬的眼神,“目前京里关于我和苏俊之的传言,都与这本书中写得极为相似,或者说,这本书的出现引导了传言的走向。” 雪色道:“之后的话本,就算有不同的剧情,但人们还是更认同这一本?” “没错,”宁映寒耸耸肩,连这种动作她做来都是优雅无比,“这位作者虽然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揣摩得有点离谱,但引导舆论倒是一把好手,将来可能会用得上。” “好,”雪色点头,“我会去打听的。” 她离开了房间,宁映寒随手翻阅起了下一本,刚说过胭脂泪揣摩得有点离谱,结果这下一本更是夸张,秦宣哪里是这书中所写的那般拿得起放不下之人? 不过她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她自然不知道,她眼中“拿得起放得下”的秦国公,却正回忆着白日所见的宁映寒的样子。 打少年时期起,秦宣身边就有各路莺莺燕燕,美人环绕,但初见宁映寒时,仍是被惊艳了一瞬。 毕竟,就算在见惯了美人的秦宣眼里,宁映寒的皮相也是一等一的。 但秦宣当然并不是因此就喜欢了她,他没那么肤浅。 而且说实话,除了美貌,秦宣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一般。 在那场宫宴上初见时,宁映寒外表看起来端方又呆板,而且很是端着规矩。正是他最不喜欢的样子。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端着规矩的贵女典范,纯粹是宁映寒装出来迎合太后喜好的。 虽然这伪装没能持续太久,一方面是宁映寒伪装得并不很走心,二来是当初的她就像一把无鞘的剑,实在是锋芒毕露。 和她相处久了,任谁都看得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宁映寒的伪装忽悠得了太后,却瞒不过皇帝,后来索性也不再刻意装样子。 说起来,最初让他被吸引的,是她身上那破釜 分卷阅读38 沉舟般一往无前的气势。 孤注一掷,毫不退缩。 她对着他微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自信与自傲,明明只是质女之身,却笑出了几分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 国公府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小世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秦宣就这样沦陷。 遗憾的是,后来的事似乎证明了,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心动,终究是错付了。 第22章 很快,就到了春闱放榜的日子。 苏俊之名列二甲,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倒是也可以赞一句少年有为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宁映寒正泡在新居的浴池里。 不久前,她已搬进了新居。新宅邸装饰豪奢,每处细节都能看出此间主人是个注重享受之人。 尤其这个浴池,花了重金找能工巧匠修成的,此时宁映寒泡在温暖的水中,听到这个消息,懒洋洋地拿起池边酒杯浅酌一口。 她并不意外,苏俊之金榜题名只是印证了那本书中信息的正确性。 她也并不急躁,没有大长公主殿下的运作,苏俊之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二甲进士,就在翰林院慢慢熬资历去吧。 听说苏俊之后来还是咬着牙忍辱负重地搬进了宁映寒之前住的小院,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也不知他能不能适应。 宁映寒愉快地想着。 但就算无法适应,没有了宁映寒的资助,他再怎么心比天高,也只能暂时屈居于那个小院了。 宁映寒估计他很快会有些动作,不过还没等到他,自己那位舅母却先登门了。 雪色对武平侯府也没什么好感,听到门房来报,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 宁映寒也没猜到,便让下人把人请了进来。 不一会儿,武平侯夫人张氏便走了进来,一路过来,打量着这奢华的府邸,让张氏心里暗惊。 不是都说宁映寒落魄了吗?这宅邸装饰成这样,要花多少银子? 她一时没想到宁映寒可能是从苏俊之那里拿回的银子,只是将视线落在宁映寒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撇了撇嘴,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舅母此来何事?”宁映寒漫不经心地问。 “还不是想着关心关心你,”张氏露出个不甚自然的关切表情,“听说你和那苏书生分开了,你现在已经十九岁了,早过了出嫁的年纪,又给一个书生当过外室,以后谁还敢要你?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凑活过呗,还能自杀咋地?” 一旁的雪色都没忍住嘴角一抽,您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日日锦衣玉食的享受着,也能用“凑活”来形容吗? 张氏也被这话噎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切入了此来的正题:“你这个样子,舅母和你舅舅也十分为你忧心,正巧有一桩婚事,我和你舅舅都觉得适合你。” “哦?对方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张氏干笑两声:“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哪有什么好处?” “那是我误会舅母了,对方是谁?” “是广平伯,位高权重,又懂得疼人,难得又不嫌弃你的过往,想娶你当继室呢。” “广平伯?今年快六十了吧?后院小妾通房成堆那位?” 张氏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可是门好亲事,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计较什么小妾通房?” “既然是这么好的亲事,舅母如何不让表妹嫁过去?诗琪她还没定亲吧?” 听她提到自己的女儿,张氏有些恼了:“宁映寒,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你到底嫁不嫁?” 宁映寒看了这位不太聪明的舅母一眼:“我如果嫁过去,必然天天吹枕头风,让广平伯对付你们侯府,这样舅母还想让我嫁吗?” 张氏被她气得神色扭曲了一瞬,她肯给广平伯牵线,自然是有求于人。侯爷想把自己的嫡次子安排到一个肥差上,求到了广平伯那里。 知道这位伯爷喜好美色,除了厚礼外还特意投其所好准备了两个美貌丫鬟。 谁想广平伯看不上那两个丫鬟,只惦记着前几日大长公主认亲宴上惊鸿一瞥的宁映寒。 武平侯回府和张氏一商量,这么个猥琐男人,这要是看上张氏的女儿,她肯定是不同意的。 但既然是宁映寒这个并不讨她喜欢的外甥女,张氏立刻满口答应,打听到了宁映寒的住址后,第二天就登了门。 按她的想法,宁映寒早已名声尽失,此时有个男人愿意娶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更何况对方是广平伯这般位高权重之人呢? 没错,广平伯是好色之名在外,年纪也大了点。 没错,外界都在传广平伯前妻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但是,张氏仍然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是在为宁映寒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嫁过去,侯府就是你的后盾。你伺候好广平伯,帮着侯府多说说话,侯府好了,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 分卷阅读39 处。” 张氏苦口婆心,宁映寒一言不发。 张氏吐沫横飞了好一会儿,说得口干舌燥,看着雪色丝毫没有给自己上杯茶的意思,忍不住埋怨道:“这丫鬟也太没眼力了些。” 她又仔细打量了雪色的外表:“长得这般妖妖娆娆的,将来陪你嫁进姑爷家定然不会本分。还是你表妹诗琪会挑丫鬟,个个安分守己。” 宁映寒倚在特制的躺椅上,闻言终于抬眼看了看张氏:“表妹人长得丑,才担心身边的美貌丫鬟盖过她的风头。本郡主可没有这般忧虑。” 宁映寒自然不会随意攻击他人的外貌,不过她四年前刚进京那会儿,和这位诗琪表妹有过一些冲突,此时人身攻击起来毫无压力。 “那是你表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张氏怒道。 “实话而已,不过这也怪不了表妹,”宁映寒话锋一转,“毕竟是您的女儿嘛。” 张氏数度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桩婚事的重要性,才按捺下来没有破口大骂。 她在一边神色扭曲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宁映寒也不理她,斜倚在舒适的躺椅上,时不时用小银叉子叉一块盘子里切好的水果。 张氏有心想挑剔她一句坐没坐相,但宁映寒的姿势实在优雅好看,让她不得不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她最终冲着对面悠然自得的宁映寒咬牙切齿道:“情况就是这样,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只有一个问题,”宁映寒笑盈盈地问,“舅母,你是想自己出去呢,还是我让侍卫扔你出去呢?” “……”张氏僵住了,“你……你……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宁映寒也很好奇,“我认亲宴上不是已经对你很不客气了吗?” “你这个贱……”张氏即将脱口而出的辱骂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郡主,要把这位请出去是吗?”原来是雪色听到刚刚宁映寒那句话,立刻就把不远处的侍卫叫过来了。此时侍卫看着跳脚的张氏,立刻锁定了目标。 还真他娘的雷厉风行,张氏目瞪口呆之余,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没错,直接扔出去,赏银五百。”宁映寒等着看热闹。 “我自己走!”张氏哪想到她敢来真的,连忙阻止。这要真被扔出去,被街上人看到传出去,自己哪还有面子在? 不过这宁映寒真是个混不吝,什么顾及颜面不敢声张在她那里完全不存在的,一旦惹到了她,她丝毫面子也不会给对方留,也完全不怕闹大。 也不知道晋王府怎么教的,张氏一边唾骂着晋王夫妇,一边灰溜溜离开了宁映寒的宅邸。 张氏迈出大门,一腔怒气无处发泄,要不是街上人来人往怕被看到,她真想冲大门吐两口口水。 侍女要过来扶她,也被她打开了手。 她的怒气在看到正经过的一辆马车时顿了顿,问身边丫鬟道:“你看这是不是秦国公府的马车?” 这条街上人来人往,因此马车行驶的很缓慢。丫鬟定睛一看:“回夫人,没错。” 本朝等级地位,在器物之上提现颇多。此时这辆马车,根据制式便能看出身份等级,更何况,那马车上还印有“秦”字家徽。 秦宣出现在这里,张氏第一反应,就是他是来看宁映寒的。 怪不得,宁映寒能住得起那般豪奢的府邸,张氏之前还以为她靠着那张脸,傍上了什么有钱人呢。 现在看来,这个有钱人就是秦宣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秦宣吃了回头草,张氏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屑归不屑,张氏还是凑到了秦宣的马车前。 秦宣不知她有何事,但还是让车夫停下马车,下车与张氏互相见了礼。 “国公爷是来看映寒的吧?”张氏怀着挑拨的心思开口,“我刚从她那儿出来,我啊刚刚还劝映寒,别惦记那苏书生了,秦国公才是良配啊。” 秦宣看她一眼,张氏从他这面无表情的一眼中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可映寒哪,就是对那书生念念不忘,还说什么那苏公子终于中了春闱,前途无量,她愿侍奉苏公子左右,不求回报什么的。” 她这一番挑拨下去,只盼着秦宣再次甩了宁映寒为好。 秦宣神色仍是淡淡:“侯夫人,本公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语毕,便上了马车。 张氏见他不进宁映寒的门,直接上了马车,一时间心花怒放,以为自己挑拨成功。 但马车离开前,秦宣又抛下了一句话:“本公与宁映寒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尤。这些话,侯夫人倒也不必特意说到我面前。” 张氏呆住了,只当他还想维护宁映寒。 乘着马车离开的秦宣则微微皱了皱眉,他今日确实只是路过,他甚至还不知道宁映寒搬到了这里。 她终于从那个小院搬出去了吗? 秦宣刚想到这里,又想起刚刚张氏的话,明知她 分卷阅读40 是刻意挑拨,所言未必是真,他的心绪还是乱了一瞬。 他终是叹了口气,没有放任自己继续想下去。 第23章 另一边,侍卫没能赚到五百两也是挺惋惜,宁映寒安慰他:“没事,本郡主的仇家多着呢,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这批侍卫她只从宁府调来了几个,作为心腹,用于管理其他侍卫,其余那些都是另外招来的,。 不得不说,负责选人的雪色非常懂得宁映寒的需求。没见这位,连对方身份都不问,只听宁映寒一句话,就真要去扔人。 宁映寒点点头,表示了对这种精神的肯定。 侍卫退下了,宁映寒看向雪色:“怎么,生气了?” 在她面前,雪色并未掩饰自己的愤怒:“她怎么敢,就这么走进来,给你安排一桩那么不堪的婚事?” 宁映寒安慰雪色:“别为她生气了,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雪色咬了咬唇:“我是替郡主委屈,四年前咱们进京的时候,武平侯府避着嫌,什么忙都不帮也就算了,还没少落井下石。如今,却仗着长辈的身份来挟制你,她算哪门子的舅母?” 宁映寒叹了口气:“武平侯府也就这个样子了,掌舵人资质平平,头脑不甚聪明。求广平伯帮个忙居然还要靠出卖侄女。放在外公还在那会儿,想让广平伯替他办事,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雪色冷静下来:“郡主语气中似有惋惜?” “惋惜也谈不上,不过看着一个盛极一时的侯门沦落成现在这般,难免有点感慨罢了,”宁映寒垂目道,“更可怕的是,我那位表哥,如今的武平侯世子,资质仍然不行。大概用不了两代以后,京中就没人会在意武平侯这个名号了。” 语毕,她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同情他们,毕竟,他们平安富足地活下去总是没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雪色又有些难过。宁映寒好好的幽州小霸王,在幽州活得自由自在,但偏要来京城趟这趟浑水。 四年前刚进京那会儿,宁映寒每天殚精竭虑,眼看已经在京城立稳了脚跟,处境好起来了,可以稍稍放松些了,却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灵魂毁去了她的全部努力。 婚姻、声名、前途,几乎都被毁去了。但雪色回来后,却没听到过宁映寒的一句抱怨,也没见到她绝望。 她只是默默了解了现状,然后想办法努力翻盘。 当年进京时宁映寒曾说这是她身为晋王长女的责任,没什么可抱怨的,雪色理解。但她难免替宁映寒恨。 雪色这沉痛的思绪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宁映寒的笑声打断了。 雪色看过去,宁映寒正捧着一本话本,笑得开心:“这话本真是紧跟时事,距离我带走流云才过了多久?新话本就面世了。虽然本郡主在这话本里是个棒打了苏俊之和流云这对儿鸳鸯的恶毒反派,但描写得真的很有趣啊。” 雪色嘴角一抽,我就多余替你难过。 虽然这么想着,雪色还是给她换上了新的果盘,眼看着阳光要晒到这边了,又给她调整了屏风的位置,遮住阳光。 期间,宁映寒捧着话本发出数次诡异的笑声。 雪色幽幽地问:“郡主,你很闲吗?” “我一点也不闲,”宁映寒严肃脸,“我发现四年前铺的暗线,这几年都被当今圣上断掉了。我还在考虑要怎么处理。” 雪色忍不住冷哼一声:“今上那些才智,全用在对付晋王上了。” “是啊,”两主仆语气间对当今陛下都没有丝毫敬意,“我问了苍山才知道,当年父王给念暖成澜送来的几万两银子被骗走后,他们其实有再次发出消息向父王求助。只不过那封信如石牛入海,连送信的人都自此消失了。” “皇上派人拦截的?” 宁映寒点点头:“没有证据,但我怀疑是。把念暖和成澜困在这里,孤立无援,连封信都传不出去。很像他的风格。” “所以之前埋的那些暗线显得尤为重要,我得想办法看看哪些暗线是还能挽回的,”宁映寒倚在躺椅上叹气,“我也是很忙的啊。” 听到她这句感叹,雪色的视线不自觉飘向她手中那本话本。 意识到她的视线,宁映寒护住话本,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我这也是忙里偷闲嘛。” 雪色对宁映寒的这幅表情毫无抵抗力,立刻投降,再也不干扰她看话本了。 遗憾的是,她的忙里偷闲没能持续多久,苏俊之就找上了门。 宁映寒之前便估计他很快会有些动作,果然,才没过几日,苏俊之就沉不住气找上门来。 宁映寒对于暴打苏俊之这项活动颇有几分热爱,便让门房放他进来。 苏俊之这一路走过来,只觉得这府邸精致又舒适,一时心生艳羡,这高门大户出身的人就是会享受,哪像自己,拿了那么多银子,也只懂得买点书画一类的装饰。 他此来,自然是想劝宁映寒回 分卷阅读41 心转意的。 春闱放榜,苏俊之名列二甲。 在他的计划中,此时设计大长公主认回流云,正好为自己的前途铺路。 但如今被宁映寒一通搅合,大长公主的路子已然走不通了。 他只能想到用钱开路,而他认识的人中,只有宁映寒人傻钱多。 所以,他决定暂时放下尊严,忘掉之前的那一拳头,努力把宁映寒哄回来。 苏俊之看到宁映寒,立刻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甚至还想去握她的手。被宁映寒躲开了,立刻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郡主,以往是我不对,是我太迟钝,花了那么久在你和流云之间犹豫,但请你相信我,这份犹豫一直折磨着我的内心,也让我十分痛苦。” “我相信你,你犹豫得真让我心疼,”宁映寒笑吟吟地看着他,就在苏俊之以为事情有转机之际话锋一转,“所以我帮你解脱了。你看,现在流云你追不回来,本郡主你也追不到。自然不需要再犹豫了。” “不用太感谢我。”宁映寒语气真诚地又加了一句。 苏俊之: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4章 苏俊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其实……我本不需要犹豫,你才是我心爱之人,我对流云只是怜惜而已,是我误以为那是爱意,遗憾的是我花了这么久才意识到这一点。” 宁映寒给他鼓了鼓掌:“苏公子有没有想过去做戏子?你于此道颇有天赋。” 苏俊之神色一僵,强自挤出了个笑容:“映寒,我知道你不信,你不需要立刻相信我,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你准备怎么用行动证明?”宁映寒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苏俊之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自然是处处以你为先,事事都不违背你的意愿。” 他骨子里就觉得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妻子理应处处以丈夫为先。 此时说出这话,自以为已是极大的让步,任何一个女子听了这话都该感动流泪才对。 谁想宁映寒冷酷地指出:“我是郡主,你本来就该事事不违背我的意愿,不然你还想指挥我吗?” 苏俊之额头青筋一跳,又听宁映寒无理取闹地道:“而且,你敢违背我的意愿,我会揍你的哦。” 苏俊之咬牙:“郡主,暴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恕我不能苟同,”宁映寒挑挑眉,“暴力解决你,足够了。你的身份和地位,暂时还配不上我动用智力。” 这话实在气人,若不是苏俊之此来之前反复对自己强调了宁映寒的重要性,并下定决心不管对方什么态度,自己都要把人哄回来,此时怕是已经一拳上去了。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让他被打得很惨。 他沉痛道:“映寒,我知道之前是我伤了你的心,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呢?” “要不,先让我打你一顿?” 苏俊之脸色一僵。 “怎么?不行吗?”宁映寒遗憾地道,“连这么点小要求都做不到,看来你对我也不是真心的。” 苏俊之只觉得无力,眼前这人不会是故意拿他寻开心的吧? 想到此来的目的,苏俊之强自把怒气压了下去,温声道:“郡主,在下此来是想告知你,春闱放榜了,在下名列二甲。” “你可真没用,”宁映寒做失望状看着他,“怎么没拿个状元呢?哪怕探花也行啊。” 苏俊之噎了噎,试图挣扎一下,耐下性子跟这位不学无术毫无常识的草包解释一下,名列二甲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郡主,话不能这么说,以我的年纪,能名列二甲已是少见了。” “别骗我了,新科探花才十九岁。”宁映寒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那是特例,”苏俊之转开话题,“总之,我有了功名,我想娶你当我的妻子,我保证以后一定会给你好生活的。” 宁映寒奇怪地看他一眼:“等你点了官,从翰林院里熬出来,那得多少年过去了?本郡主现在就锦衣玉食,为什么要等你给我好生活?” 尼玛这真聊不下去。 但他既然敢来,自然是抱着极大自信的。 虽然前两次见面宁映寒表现得很决绝,但苏俊之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他自认为手里握着一张王牌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宁映寒做过他的外室,就算两人并无夫妻之实,但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就算宁映寒到处向人解释,又有谁会信?哪个正经人还会娶她? 除非宁映寒再去做外室、做妾。 但现在自己将正头娘子的身份许给她,自然比当妾强上许多,她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到时候,哪怕自己不主动提钱的事,她为了丈夫的前途,能不尽心? 于是,苏俊之志得意满地开口道:“郡主,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你不嫁我,谁又会娶你呢?” 分卷阅读42 语毕,苏俊之感受到了宁映寒一瞬间的冷厉眼神,但他认真看去,对方却还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倚在躺椅上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谁告诉你本郡主想嫁人的?是面首不好玩还是新科探花不够养眼?” 你个禽兽,简直无耻之尤。 苏俊之心里暗骂着。虽然他常常幻想功成名就后三妻四妾,通房丫鬟填满院的美好情景。 但这种话从宁映寒一个女子口中说出,苏俊之只觉得她分外不要脸面。 世间女子,本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宁映寒这般无耻□□之人,若不是有求于她,自己是决不会娶她的。 宁映寒就喜欢他这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对着他这幅表情,水果都多吃了一盘。 苏俊之看她这悠闲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是傻子,自然察觉了宁映寒的不同,当然,他指的并不只是态度上的明显转变。 前三年间,他们相处时,宁映寒总力求让他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在他面前常常做些轻撩发丝、微垂脖颈之类的小动作。 这些小手段他都看在眼里,且颇为自得。 之前的宁映寒是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懒洋洋地斜倚在躺椅上同他说话的。 但偏偏他从这个懒散的动作里,看出了几分优雅与衿贵。 这是前三年间的宁映寒身上并未展露过的另一种风情。 他莫名觉得,这样的宁映寒比以往刻意为之的还要夺目得多。 未等他组织好语言,正巧雪色从外面回来,撞见了他。 苏俊之眼前一亮,打算用雪色刺激刺激宁映寒:“这不是雪色姑娘吗?几年未见,还是这般清丽脱俗。” 雪色对他极为厌恶,直接无视了他。 倒是宁映寒轻笑一声:“雪色自是清丽脱俗,但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郡主这是暗示在下连你的丫鬟都配不上?”连续被宁映寒怼了几句,苏俊之也有点忍不住了。 “那倒不是,”宁映寒对他笑了笑,“我已经明言了,哪有暗示的意思?” “郡主未免欺人太甚。”其实他更想用“狗眼看人低”这个词,但考虑到宁映寒的拳头,最终选用了较为文明的用词。 “好了,我还有正事要忙,你可以离开了。”雪色被她派去昌平侯府探望念暖的情况,此时见她回来,宁映寒哪还愿意搭理苏俊之。 “你……” “说了我有正事,就不陪你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了。”说到大眼的时候宁映寒指了指自己,说到小眼的时候她指指苏俊之。 苏俊之嘴角一抽,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贬低我的机会啊。 他未达目的,自然不想离去,但看宁映寒都叫侍卫送客了,再不走就要被赶出去了,他也只好离开。 见他离开后,雪色正要向宁映寒汇报情况,又有人上门。 这波人却不是宁映寒能够拒之门外的,因为他们是来传太后的懿旨的。 懿旨较长,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宣长宁郡主宁映寒于后日入宫拜见太后。 第25章 太后…… 宫里的消息果然灵通,前段时间宁映寒才在大长公主的宴会上露了脸,没隔几日宫里便来了懿旨。 看来哪怕宁映寒“傻”了三年,圣上也仍然关注着她。 “你说,我进宫后要不要再装装傻?”送走宫中内侍后,宁映寒问雪色。 “要的吧,之前那位给你打了这么好的基础,不继续努力一下实在说不过去。”雪色冲她眨眨眼。 宁映寒知道她指的是那位穿书者,会心一笑:“有道理。” “希望这次装傻后,皇上那边能暂时放下戒心。” 宁映寒点点头:“我估计他也就是叫我过去看一眼,问几句,其实也未必有多防备我。毕竟之前那位可不是装傻,是真傻,傻得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雪色被她逗笑了。 “好了,念暖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宁映寒问道。 提到这个,雪色忍不住又露出个笑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起来。 这事自然要从大长公主的认亲宴那天说起,昌平侯府众人被宁映寒气得咬牙切齿,这股火气憋着要发泄在宁念暖身上。 一到家,昌平侯夫人连衣服都不换,就正襟危坐于房中等着宁念暖回来。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结果,宁映寒直接让苦夏送念暖回房。 侯夫人在正房等得满心焦灼,最后也没等来宁念暖,只等来了来告状的三小姐。 三小姐把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了一番,其实她这倒是多此一举了,就算她如实说,侯夫人也照样会被气炸的。 侯夫人一听,这当然不能忍,立刻带着几个粗壮嬷嬷杀向了三少爷和宁念暖的院子。 三小姐也连忙跟上,准备看个热闹。 三少爷此时并不在,这位 分卷阅读43 院子里通房妾氏众多的少爷,偏偏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喜欢泡在青楼楚馆。 侯夫人当然也知道自己儿子这幅德行,但她不去苛责儿子,反而觉得是宁念暖没本事,劝不住夫君。 此时,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院门口,却被两个脸生的侍卫拦住了。 “混账,”侯夫人正在气头上,“你们眼瞎了?连我都敢拦?” 这两名侍卫自然就是苍山和负雪,哪会怕她? 负雪面无表情地道:“三少夫人累了,已经歇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侯夫人冷哼一声:“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包括在‘任何人’里的吗?” 苍山瞥她一眼:“任何人,就是所有人的意思,难道你不是人?” 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侍卫哪里来的狗胆,敢跟侯夫人这般叫板? 侯夫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吼道:“滚!立刻给我滚!滚出侯府!” 苍山和负雪丝毫不为所动。 “把管家给我叫来!我要问问他怎么招的人!”侯夫人怒道,“再叫几个侍卫来,把这两人给我押下去打五十大板!” 管家很快就一路小跑过来,看到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侯夫人,心里暗叹了一句倒霉。 “这两个人你从哪招来的?怎么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往府里招?!”侯夫人指着苍山和负雪,大声质问管家。 “回夫人的话,这两人是长宁郡主派人送来的,小的也不好拦啊。”管家自然不想直面侯夫人的怒火,立刻转移责任。 “长宁郡主?!”侯夫人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人就是宁映寒口中的“两个下人”,她被宁映寒误导,以为是派了两个丫鬟,却原来是两个一看就身强体壮的侍卫吗? 此时侯府的侍卫也赶到了,侯夫人倒不提打五十个大板的事了。 本朝法律规定中有一条,不得随意打杀下人,下人犯事需报到官府解决。不过不少人都在阳奉阴违就是了,对于权贵人家这般行事,官府一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要是自家的下人,打就打了,量他们也不敢去告官。 但这是宁映寒派来的,真要打个半残甚至打死,她能不借此闹事? 侯夫人虽然在气头上,这点事还是拎得清的。 但打板子不能打,闯院子还是要闯的,侯夫人一声令下,侯府侍卫们立刻冲上。 嫡三小姐挽着侯夫人的手臂,笑吟吟地等着看热闹。 刚刚宁映寒在她面前那般嚣张,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宁念暖被嬷嬷们拽着头发拖出来的景象了。 侯府侍卫来了足有十五个,在三小姐看来,这战斗瞬间就能结束。 她料得没错,战斗的确瞬间结束了。 她料错的只是战果。 侯府侍卫倒了一地,苍山和负雪二人仍好好地站在那里,连根头发丝都没乱,守在院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其他人瞠目结舌。 侯夫人怒从心起,侯府侍卫一共就三十多人,看这架势,就算全叫来恐怕也不是对手。 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过,这要如何是好? 她心里骂了宁映寒一百遍。 偏偏管家这时候还火上浇油:“夫人,长宁郡主派的人来时,说这两位侍卫每人月银要一百两银子,您看这……?” 眼看这两人没那么容易赶走,管家干脆就趁机将这个困扰他的问题抛给了侯夫人。此时苍山负雪二人在场,侯夫人的怒气自然是冲他们去的。 若是换个时间再去汇报,怕是自己就成了侯夫人的出气筒。管家也有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一百两?!”嫡三小姐叫嚷出声,“我的月银才只有十两!” 当然,她还会有母亲私下补贴。侯夫人把月银定为十两,主要因为是她把侯爷的那些庶子庶女月银定为每月五两,嫡女比庶女多出太多的话,传出去于她的名声有碍。 “府里的侍卫们每月月银多少?”三小姐不通庶务,此时问管家道。 “回三小姐,每月一两银子。” “一百倍,你们怎么不去抢?”三小姐不可思议地看着苍山负雪。 “这样的侍卫我们能打不只一百个,我一个人顶那么多人,一百两还算你们赚了呢。”苍山的逻辑很清晰。 不愧是宁映寒派来的人,和她一样无耻。三小姐想着。 第26章 昌平侯夫人又骂了几句狗仗人势之类的话,奈何这话对苍山负雪二人而言不痛不痒。 侯夫人骂了半晌,对方没反应,自己反而被气得简直要发疯,还是身边的嬷嬷出的主意,让她暂时冷静了下来。 以为我们进不去院子就没办法收拾你了?未免太天真了吧。 随着侯夫人的示意,厨房当日晚膳送到宁念暖那里的都是残羹冷炙,连馒头上都有个明显的咬痕,一看就知是别人吃剩下的 分卷阅读44 。 侯夫人此举,自然是故意恶心宁念暖的,反正自己的儿子在青楼飘着,也不会和宁念暖一同用膳,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若是往日,苦夏看到这样的餐点,必然又要替自家二小姐气上一回。 但今日,桌子上已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苦夏随意打开厨房送来的食盒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桌子上这些菜肴自然就是飞鸿楼送来的,宁映寒当年对飞鸿楼的赵姑娘有知遇之恩,此次赵姑娘听说这点小要求,爽快应下,还特意吩咐厨房多做几道拿手菜。 此时,送来的各色菜肴琳琅满目,多的桌子上几乎都摆不下了。 苦夏分了一部分出来摆到外间,请苍山、负雪两人用餐,两人欣然应允。毕竟,侯夫人也让管家吩咐下去了,不给这两个侍卫送晚餐。 此时,一个小丫鬟,正在窗外偷偷摸摸地窥视着他们用餐。 她自然是侯夫人派来的,因为她本就是这院子里的洒扫丫鬟,所以进进出出时,苍山、负雪二人都没有拦她。 侯夫人派她来,自然是想看看宁念暖面对着残羹冷炙是怎样一副凄凉委屈的景象。 但显然,小丫鬟看到的景象和“凄凉委屈”丝毫沾不上边。 这丰盛的菜式,光是看着就让人流涎三尺,更别提,那香气正顺着开了一条缝的窗子传到她的鼻中。 闻着这香气,小丫鬟顿觉腹中饥饿,肚子突然响了一声。 她连忙蹲下,生怕被人发现。 其实,她刚刚蹑手蹑脚接近时就被苍山二人注意到了,负雪当场要起身去抓人,是苍山阻止了他,准备看看这丫鬟要做什么。 见她只是观察里面的人,两人对视一眼,也猜出了她的用意。 苍山甚至还大声道:“这飞鸿楼的菜肴果然味道极佳。” 不太爱说话的负雪察觉他的意思,也接话道:“是啊,果然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飞鸿楼?小丫鬟把这话听进了耳中,飞鸿楼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过的,但价钱却不是她负担的起的。此时嗅着香气,心里升出一股羡慕。 她没再多待,小跑着离开去侯夫人的院子。 “飞鸿楼?!”侯夫人听到也是震惊,“你确定没听错?” 小丫鬟老实地摇摇头:“回夫人,肯定没错。” “宁念暖这个臭丫头。”侯夫人骂着,这一招丝毫没起效果,反而人家看起来早有准备,根本不在乎她那点手段。 期盼中凄凉委屈光景没见到,反而人家吃得开开心心。 更何况,飞鸿楼…… 苍山、负雪的对话没有白费,飞鸿楼这三个字果然让侯夫人更为恼火。 毕竟,飞鸿楼厨子的手艺可比他们侯府来得强。给宁念暖送些残羹冷炙,结果人家不但没饿着,还吃得更好了。 她倒是没质疑飞鸿楼送餐上门的问题,只以为是宁念暖早有预料,提前派人出去买的。 “夫人莫气,”一个嬷嬷开解道,“飞鸿楼的价格您是知道的,那宁念暖一向拮据,吃得起一次两次,还能天天吃不成?” 昌平侯府对宁念暖的不尊重可见一斑,连下人都敢直呼其名,而不是称她为“三少夫人”。 “你说得对,”侯夫人冷静了些,“吩咐厨房继续,我就不信她还能日日如此。” 但宁念暖还真就日日如此,侯夫人派人观察了几天,发现了每天来送餐的小厮。派人跟踪了那小厮,发现他确实是飞鸿楼的人。 宁念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侯夫人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嫡三小姐先闹起来了:“凭什么宁念暖能日日用飞鸿楼的菜肴,我堂堂侯府嫡小姐却没有?” 侯夫人头疼,一边安抚女儿,一边也觉得不公平,自己的亲女儿都没有的待遇,宁念暖那个臭丫头凭什么? 宁念暖有个名声不堪的姐姐,侯府仍然不嫌弃她将她娶进了门,她理应感恩戴德才是。 侯夫人试探性地派了个人去念暖院子里传话,让她把每日飞鸿楼送来的餐点让给三小姐。 听到这般无理要求,苦夏气得把传话的嬷嬷骂了一顿。 嬷嬷冷笑了一声:“我只是个传话的,苦夏姑娘为难我做什么?只要三少夫人回一句‘知道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立刻回去复命。” 说着,就盯着宁念暖,等她点头。 这明摆着就是欺负念暖好性子了,苍山蠢蠢欲动,正打算将嬷嬷拎出去之际,宁念暖开口了。 “听到了,也知道了,但恕难从命。” 宁念暖一向性情和软,嬷嬷没见过她这般语气强硬的模样,一时也是怔了一怔。 回禀侯夫人后,侯夫人气得摔了个茶杯。 正发愁,嬷嬷又给她出了个主意,派人去拦截。那来送餐的小厮每日固定时间出现在偏门外,侯府这边派个人绊住宁念暖派去取餐盒的人,再另外派个人把那小厮的餐盒接过,不就行了吗?b 分卷阅读45 r   但这计划执行得并不顺利,那小厮居然认人,任侯夫人派去的丫鬟如何哄骗也要坚持等到苦夏出现。 计划失败,侯夫人又想到要不要假作宁念暖的名义,派人去飞鸿楼打个招呼,就说不需要再送餐了。 但转念一想,这主意太蠢了,自己会派人,宁念暖难道就是个傻子不知道派人去飞鸿楼问一问? 侯夫人实在无法,气愤之下跑去跟昌平侯告状,希望他拿出家主的威严管教儿媳,但昌平侯只是奇怪地看她一眼:“她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呗,你管她干嘛?” 昌平侯觉得自己的夫人实在多管闲事莫名其妙。 侯夫人气得头疼,干脆就不管吃食的事了,打算另辟蹊径,再找别的法子来收拾宁念暖。 宁念暖倒也没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只是每次来请安都谨慎地带上了负雪,让侯夫人没法从武力上发作。 武力不行,那语言上教训一顿呢?侯夫人若训宁念暖训得太久,苍山那个混不吝的就会掐着时间闯入正房,谎称院子里有事,需要三少夫人立刻回院子。 侯夫人自然不信,但让侍卫去阻拦,根本拦不住。 侯夫人想让自己的儿子,宁念暖的丈夫去教训她,奈何这位三少爷本来就不爱回家,一听到母亲又要和妻子闹起来,找了个借口又出门了。 侯夫人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头疼,实在无法,只能使出克扣份例的绝招。 正打着算盘准备克扣下宁念暖以后首饰、衣物等的份例,就听眼线来报,说是各色首饰华服流水一般被送进了宁念暖的院子。 就是这样,使用武力人家不怕,故意苛待人家也有应对之法。 侯夫人气恼之余,亦觉得对方有些可怕,她能使出来的所有小手段都已被防备到了。 事到如今,侯夫人哪还猜不到宁映寒在其中的作用,心里反复咒骂了她千百遍。 第27章 知道念暖那边无事,宁映寒暂时放下心来。 眼下,她还有太后那道关要过。 “郡主,这次进宫要模仿那位的打扮吗?”雪色拿起一条素色的裙子问,她口中的“那位”指的自然是穿书者。 “不用,随意挑一件不失礼数的就好,”宁映寒回答,“我在大长公主殿下的认亲宴上就是一身红衣,若这次刻意换成素色,反而让他们起疑。” 雪色应下,挑出了一条洒金红色罗裙,又准备好几只金步摇及一对儿镶了红宝石的耳坠。 金饰配红裙,是京中贵女较为常见的装扮,只是鲜少有宁映寒穿得这般好看的罢了。 容貌寡淡些的,容易被这鲜艳的裙子盖过光彩。 但像宁映寒这般容色明艳的,再艳的衣装也盖不过她去,反而恰到好处地成了她的陪衬,衬得她越发姿容华贵。 宁映寒也确实一向偏爱红裙,张扬明艳的样子,一度让幽州女子之间也流行起了红色罗裙。 宁映寒打扮停当,便上了马车。 雪色想跟着她去,却被她拦下了:“反正你到时候也是在宫门外等我,又何必跑这一趟?放心,我应付得了。” 宁映寒的镇定感染了雪色,后者点点头,留在了府中。 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雪色目送她离开,内心难免感叹,不管什么处境,郡主的脸上倒是从未露出过惧意。 她身上,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与勇气,从不畏惧困难,凭着一股气势,一往无前。 此时,宁映寒确实没什么惧意,不管太后说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马车很快行至宫门处,宁映寒在车里等了半晌,才有个宫女过来引她入内。 她并未说什么,一路沉默着跟随宫女一路行至太后殿内。 行了礼,太后并不叫起,只是不冷不热地开口:“长宁,哀家可是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你了,这段时间忙什么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没……没忙什么……”宁映寒作出羞于启齿状。 太后哼了一声:“当哀家没听说吗?你和那个叫苏俊之的事连深宫里都传遍了!” “娘娘,之前是长宁不懂事,为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说到这里,宁映寒顿了顿,脸仰起的角度很好地让太后看到她微红的眼圈。 太后见她如此,语气慈祥了两分,冲她招招手:“到近前来,跟哀家说说那个男人。” “是,”宁映寒顺势起身,走到太后近前,回话道,“他叫苏俊之,是个书生,因着一次偶遇,长宁一时不慎,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傻孩子,”太后示意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感情这东西,哪有什么该不该的呢?” 听到这句话,宁映寒眼里寒光微闪,试探道:“可是他不爱我,也许我不该再执着于他了。” “莫要过于自谦,你这般品貌,谁能不爱你呢?”太后道,“听说苏俊之已经和那出身青楼的女子分开了,也许他是对你有意的呢 分卷阅读46 ?” 太后话音刚落,一边的耳房传来一声响动,大概是哪个宫女不小心弄出来的。 宁映寒心下微凉,面上却露出个羞涩的笑意:“娘娘的意思是?” “听说本次春闱,苏俊之名列二甲,可见也算是个有出息的,倒也不算辱没了你。”说出这句话,太后见宁映寒面上羞涩之情更浓,心下满意,又道:“你若有意,哀家便把那苏俊之叫进宫里,替你探探他的口风。” 果然,宁映寒垂眸,太后果然是想撮合她与苏俊之。 就算已有预料,宁映寒也难免感到心底有些冷意。太后娘娘一直表现出对她分外宠爱的模样,但太后会不知道苏俊之是什么人吗? 她当然知道。 只是比起四年前那个智计百出、在京城权利场混得游刃有余的长宁郡主,她与皇帝都更愿意看到一个为情所困的、软弱的、无脑的、容易控制的宁映寒罢了。 宁映寒心中一瞬间划过千般念头,面上却不露丝毫异样,只是垂首道:“谢太后娘娘愿意成全,可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若是娘娘出面,他定会以为我仗着权势逼迫于他,对我愈加厌恶。” 太后审视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原来,这苏俊之竟是这般有骨气的男儿?” “那当然,”宁映寒夸奖着,“苏郎……不,苏俊之他俊朗无双,才学出众,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连我这个出身尊贵的郡主都不要,如此淡泊名利,是一等一的顶天立地的男儿呢。” 看了不少话本的宁映寒即兴发挥,反正在不少话本里,苏俊之的确就是这般人设。 忍着内心不适夸了几句,宁映寒打算下次见到苏俊之,暴打一顿找补回来好了。 闻言,太后笑得慈祥:“那哀家就不干涉了,你们年轻人啊自有年轻人的缘法。” “是,谢太后娘娘。” “跟哀家客气什么,”太后又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其实哀家也想过给你另外赐门婚事,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和苏俊之在一起过,找个不介意此事的男儿实在艰难。” 太后不断明示暗示她要把握住苏俊之,宁映寒咬了咬唇:“谢太后娘娘关心。” 太后又问道:“你的守宫砂已不在了吧?给本宫看看。” 宁映寒依言照做,卷起衣袖,露出洁白光滑的手臂,手臂上果然已没有了那颗红色印记。 “你这个傻孩子,没名没分的,怎么就跟人做下这种事呢?”太后面上替她惋惜,但宁映寒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之色。 “是长宁不懂事。”宁映寒微微垂首,进宫之前用面脂遮住了守宫砂,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对了,看哀家这记性,”太后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进来之前,秦国公正巧来拜见哀家,听说你来,他就暂避进了耳房。” 耳房,显然是可以听到这边说话声的。 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宁映寒,此时神色都稍微僵了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预收文《我穿的到底是哪个剧本》,欢迎收藏呀~ 文案:苏绾在一家影视公司工作,近期公司正在筹拍一个古代背景的替嫁剧本。 因为剧本中有个角色与苏绾同名,她对这个剧本便格外关注了些。 编剧提交的初版剧本中,这个名唤苏绾的女子被姐姐陷害,代姐姐嫁给了一个落魄世家子。 世家子虽然家道中落,但人有本事又上进,最后重振家业。 苏绾的姐姐万分眼红,但世家子和苏绾恩恩爱爱,姐姐几度对苏绾陷害未果,落得了个凄惨下场。 剧本交给上级审阅,上级批语:剧情老套无新意,需要修改。 编剧很快提交了第二版。 第二版中,苏绾成了炮灰,同样的替嫁剧情,同样的落魄世家子重振家业,同样的姐姐眼红…… 但第二版剧本里,世家子对姐姐仍然有意,两人合谋杀害了苏绾,姐姐成功上位,自此和世家子逍遥快活。 上级批语:不符合当下价值观,需要修改。 当晚,苏绾是带着对编剧淡淡的同情入睡的,但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穿进了剧本中,成了那位替嫁的苏绾。 更糟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穿的是哪个剧本,苏绾幸福一生的第一版?被谋杀的第二版?甚或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的第三版第四版? 第28章 宁映寒神色微异,还好太后此时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吩咐宫女把秦国公请出来。 片刻后,秦宣走过来,向太后行了礼,神色举止间未见有任何异样。 “哀家叫你出来,是想让你和长宁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解了仇怨,”太后语气慈祥道,“你们两个孩子,都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却是有缘无分,真叫人可惜。” “谢太后娘娘,臣对长宁郡主,内心并无怨愤。” 秦宣这硬邦邦的语气,反而让太后觉得秦宣果然对宁映寒有怨,顿时笑得更慈祥了 分卷阅读47 :“没有怨愤就好,长宁你呢?” “长宁自然并无怨愤。” 宁映寒在心里叹了口气,今天的一切她都有预料,除了秦宣。 显然,她和秦宣在大长公主认亲宴上平静的对话,传到了宫中,让太后心里生了疑。 秦宣如今位高权重,国公府在他的掌控下,甚至隐隐有超过当年老国公尚在时的繁盛之势。考虑到如今秦宣的年龄,说是天纵英才也不为过。 宁映寒如重新和他在一起,自然不是皇帝和太后愿意看到的。 也是当年老国公在时,秦宣还没有如今这般显山露水,虽然京中一向有他的才名,但那时谁也不知道他有这般能力。 若皇帝早知道,也许当年就会想办法阻挠宁映寒与秦宣定亲。 所以,太后今天做了这个局,引宁映寒说出这些话,刻意让秦宣听到,想让他彻底断了念头。 并不精密的一个陷阱,很简单,但是有效。 回过神来,宁映寒差点给太后娘娘鼓了鼓掌。 但以秦宣的智计,不至于看不出这是太后刻意设的局。 想来,太后大概也不太介意他们看不看得出,只要她的目的达到就好。 宁映寒心下觉得太后委实是多此一举,就算没有今天这出,秦宣也不会对她还有什么留恋之情。 当初穿书者和秦宣反目的过程,宁映寒只听着旁人的描述便觉心里发冷。 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秦宣又如何还会对她心存留恋呢? 宁映寒和太后娘娘各怀鬼胎地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带着微笑。一时间,气氛都显得其乐融融了起来。 太后留秦宣一同用茶,后者以还有事在身为由婉拒了。 太后心下更满意了,他这般不愿与宁映寒同室相处,看来是皇儿多虑了。 她就说嘛,哪个男人会这般吃回头草?更何况,秦宣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选择那么多,诱惑那么多,就算宁映寒有一张天香国色的脸又如何呢? 太后的视线划过宁映寒那张脸,宁映寒确实讨她的喜欢,书上常说的“解语花”大概也不过如此。 闻弦音而知雅意,很多事儿她假作不经意地提上一句,宁映寒就会立刻替她办好。 不像宫里那些蠢笨的宫女,暗示上半天,也不懂她的意思。 偏偏太后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妃,成为了整个后宫最尊贵的太后娘娘后,就很爱端着架子,什么事都爱打个机锋,不肯明说。 这种时候,解语知意的宁映寒就显得尤其珍贵。 如果可以,太后倒是愿意把宁映寒留在身边,平日里说说话解解闷。 只可惜她当初太聪明了,招人忌惮。 如今这样,会为了一个男人做下蠢事的,就很好。 想到这里,太后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连声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把御厨新做的点心端上来给长宁郡主。 从太后殿内出来,宁映寒叫住了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秦宣。 秦宣驻足,待她走近,才开口道:“郡主不必介怀,此间之事,本公绝不会说与外人知悉。” “我不是……”宁映寒想解释自己叫住他不是要说这个,但太后派出来送两人出宫的宫女还在近前,实在不好多说,便点了点头,“那就谢过秦国公了。” 从宫中出来,宁映寒靠在马车内壁上,松了口气。 看太后的反应,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回到府中,雪色迎上来:“郡主,如何?” 宁映寒逗她:“本郡主出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雪色笑了笑:“那就好,因为接下来,可能还有一件事要郡主出马。” “什么事?”宁映寒挑挑眉。 “武平侯府的人刚刚上门了,请郡主明日过府一叙。” “我上次都那么不给舅母颜面了,他们居然还没死心,”宁映寒沉吟片刻,“不管他们求广平伯办的是什么事,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大概挺重要。” “或者单纯只是他们脸皮太厚了。”雪色补充。 宁映寒被她逗笑了:“你说得没错。” “那郡主要去武平侯府走一趟吗?”雪色问。 “自然,避而不战不是我的风格。” 雪色眼神里写满了“我就知道”,无奈笑道:“你明日要穿的服饰我已经准备好了,保证郡主穿上华贵无双,闪花武平侯府所有人的眼。” 宁映寒笑着看她,但笑不语。 “怎么?”雪色奇道,“去收拾人的时候一定要打扮地让他们见而生畏,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的吗?” “我只是想说,有你在身边真好,雪色,”宁映寒笑得温柔,“还有,我当初年纪小时说的那些话,请不要在我面前重复,我会觉得很羞耻。” “……好。” 话虽如此,第二天宁映寒还是穿上了雪色准备好的衣裙。 她去见太后都没穿得这般繁琐,石榴红的千褶百 分卷阅读48 迭裙,宽大的广袖,裙摆及袖摆间隐隐约约绣着几朵睡莲。腰间束着织锦缎带,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鬓发间别着几只并蒂莲累丝金簪,耳坠是两颗明珠。 “好了,”雪色将一只步摇插入宁映寒的发髻后,拍拍手道,“去拿下他们吧。” “没问题。” 果然,宁映寒一下马车,就吸引了侯府众人的视线。 侯爷的几个儿子看到这位表妹,忍不住眼神发直。导致世子夫人狠狠地瞪了宁映寒一眼。 尤其嫡次子,注视着宁映寒,突然有些不舍得将这般美人送给广平伯了。 张氏似乎已经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热情地把宁映寒迎入会客厅。 宁映寒刚刚落座,还没等到上茶,就见一个丫鬟匆匆走过来向张氏道:“夫人,广平伯爷上门了。” “哎哟,伯爷怎么突然来了?”张氏一拍脑袋,“这可不是巧了吗?” “表演稍显拙劣,有待加强。”宁映寒点评道。 第29章 “映寒,伯爷来都来了,避而不见多不礼貌,你就和他坐一坐,说上两句话。”张氏劝道。 宁映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啊。” 听她答应下来,张氏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人都在这里了,她不答应也有不答应的法子。 不多时,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便走了进来,男子容貌倒不算太差,只是气质上透着一股猥琐油腻。 尤其此刻,他乍看到宁映寒,脸上垂涎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反感。 “长宁郡主,还是这么光彩照人啊。” “见过伯爷。”宁映寒行了一礼,娇滴滴的声音让广平伯心里更痒了。 张氏见宁映寒这般作态,不屑地撇了撇嘴,还当她真看不上广平伯呢,原来是故作清高。这一见到,立刻娇滴滴地勾引起来了。 尤其今天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早有预料,故意打扮起来给广平伯看的吧? “郡主快坐,无需多礼。”广平伯见到这般美人,心都酥了,语气都温柔了几分。 几人落座,侯府的丫鬟来给他们上茶。 宁映寒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随即重重放下:“舅母,我不要喝这个,我要喝鲜饮坊的果汁。” 张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怔了怔:“映寒,那鲜饮坊在城东,而且每次买东西都要排队,这一来一回得半个时辰了。” 宁映寒二话不说站起身:“说的是,我也不好为难舅母,我这就回府,派我自己的丫鬟去买好了。” 宁映寒将作精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这丫头,舅母也没说不给你买,不就是果汁吗?”张氏连忙拦下她,干笑了两声,“舅母这就让人去给你买。” “好,那我要香梨汁和桃子汁,”宁映寒又转向广平伯,“伯爷你要什么口味的?” “和郡主一样就好。”广平伯见宁映寒还记得问自己,心花怒放。 张氏吩咐了丫鬟,转头瞟见他的表情,顿觉牙疼,此人似乎完全不觉得宁映寒刚刚的作精样子有何不妥。 张氏也无奈,只好又坐了下来。 “对了,舅母。” 张氏刚坐下就听到宁映寒在唤她,勉强撑起一个笑容:“什么事?” “你上次承诺要送我的东珠累丝凤凰簪,在哪里呢?” 张氏咬牙,宁映寒口中的东珠累丝凤凰簪,是前朝能工巧匠所造,十分精致,造价昂贵。算是武平侯府的传家宝之一,一向只传长媳,张氏拿到手里这么多年,还没欣赏够,捏在手里打算过上几年再给大儿媳的。 听宁映寒这么一说,张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宁映寒噘噘嘴:“舅母明明说了,只要我今日来做客,便把那簪子给我的,既然说话不算话,那我这就走人了。” 广平伯闻言有些不满地看着张氏:“什么簪子这么金贵,本伯替郡主出钱买下来就是了。” 宁映寒的母亲出身侯府,这东珠累丝凤凰簪自然是宁映寒从母亲口中听说的。 事实上,宁映寒之母唯一的亲兄弟过世时尚未娶亲,这簪子当年老侯爷本想干脆给了自己的女儿的。 是宁映寒的母亲见张氏一副极想要的样子,不想为了一个簪子闹什么不愉快,才让出去的。 但广平伯没听说过侯府什么传家宝,只以为张氏这个舅母连只簪子都不愿意给。 张氏有求于他,哪能让他破费,干笑了两声:“是我记错了,我这就去取。” 她干脆借此机会起身,打算留宁映寒和广平伯单独相处。 但宁映寒还没折腾够,哪能放她走:“舅母,让丫鬟去取就是了,哪用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呢?传出去,外人怕要说我这个做外甥女的不懂事,指使舅母做这做那呢。” 那你还真孝顺啊,张氏嘴角一抽,只好吩咐一边的丫鬟 分卷阅读49 去拿,还特意小声嘱咐丫鬟慢些回来,看能不能拖着等到宁映寒离开。 既然留了下来,看着广平伯对宁映寒甚是满意的模样,张氏也急着切入正题:“伯爷,犬子的差事……” 她不能不急,武平侯府的嫡二公子方卢,文不成武不就,之前侯爷给他求人情安排了个好差事,他却因为当值时与人斗殴被上司赶走了。 武平侯夫妇为这个儿子的前途算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广平伯这里松了口,只要能得到宁映寒,就把方卢安排进吏部。 夫妻二人喜得甚至没问过宁映寒,就单方面先应下了。 “什么差事?”宁映寒颇感兴趣地插嘴。 张氏有心含糊过去,但广平伯对着美人似乎有无限耐心,登时解释道:“是武平侯求到我这里,想把他的嫡次子安排进吏部。” “二表哥?吏部?这不大合适吧?”宁映寒的一句话让张氏恨不得扑过去捂住她的嘴。 “哦?郡主说说怎么不合适?”广平伯感兴趣地问道。 “咳,映寒这丫头,就爱开玩笑。”张氏想岔开话题。 “是啊,我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时就爱开玩笑,”宁映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氏,“舅母,我的簪子呢?你派去的丫鬟迷路了吗?” 眼看今天这簪子是含糊不过去了,张氏当机立断:“春兰,你去催催夏荷那丫头,拿个簪子要那么久,八成又趁机去躲懒了。” 反正这簪子将来是要给大儿媳的,自己也留不住。此时拿出来给小儿子换个官位,不亏不亏。张氏在心里安慰自己。 有了这么一出儿,簪子很快就送到了。 宁映寒打开盒子,看了看这精致的金簪,满意点点头,又将盒子递给张氏,在张氏愣怔之际道:“舅母,帮我带上。” 张氏不情不愿地在广平伯的注视下给宁映寒带上了簪子。 “舅母,我美吗?这簪子是不是很配我?”宁映寒揽镜自照,满意之余还不忘继续气一下张氏。 “美,配。”张氏心塞,但不得不承认,宁映寒带着这只簪子的样子,比张氏自己美上太多了。 “好,金簪配美人,相得益彰。”广平伯在一旁称赞道。 张氏顿时更心塞了。 好不容易熬到广平伯离开,张氏捂了捂心口,完全不想搭理宁映寒这个作精。 但想到小儿子的差事,还是勉强开口试探道:“映寒,你觉得广平伯怎么样?如果下次他想和你见面,你会同意的吧?” “好啊,”宁映寒爽快答应道:“舅母,下次伯爷再来武平侯府拜访,记得通知我啊。” “你还愿意见他?”张氏一喜,随即又一忧,“你还要在武平侯府见他?” “是啊,虽然舅母人长得丑,说话又难听,但是我不会嫌弃这里的。”宁映寒真诚道。 张氏: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第30章 张氏捂着心口, 将宁映寒送上了马车。 正打算欢送这个作精,又见宁映寒一撩马车上的帘子,探出头来:“对了舅母, 刚刚忘了告诉你,太后娘娘前日召我进宫,听她老人家的意思, 是准备给我和苏俊之赐婚呢。” 张氏目瞪口呆。 又见宁映寒一脸羞涩地笑着:“舅母, 不对我道声恭喜吗?” 张氏只想冲上去撕烂她那张脸, 太后要赐婚,那侯府还折腾什么? 白给出去一支昂贵的簪子不说,没准还会开罪广平伯。 想象一下, 侯府这边正给广平伯牵线,太后那边下了旨赐婚。广平伯会不会以为侯府的人在故意戏耍于他? 宁映寒的马车驶走了,张氏捂着额头,只觉得见宁映寒这一面, 气得自己头疼牙疼心口也疼。 待武平侯回府,张氏对他这么一说,武平侯也有些犯愁:“这个宁映寒, 不会是故意耍我们的吧?” 张氏:自信点, 她绝对就是故意耍我们的。 武平侯又沉思片刻,做了决定:“她说得也未必是真,我去打听打听太后娘娘的意思, 若真有赐婚之意,我也只能去广平伯府登门致歉了。” “若没有呢?”张氏期待地问。 “那就别怪我们心狠了。”武平侯眼中划过几丝阴狠之色。 宁映寒自然不知武平侯的计划,但她也猜到侯府会去打听太后娘娘的意思。 她说赐婚的话,本来就是打算气张氏一气,倒也没指望武平侯府听信这个谎话就此收手。 果然, 没过几日,就接到了武平侯府的贴子,侯府的嫡二公子,要娶亲了。 嫡二公子名唤方卢,侯府要拿宁映寒去换的,就是这位的前程。 而新娘子居然也和宁映寒有些渊源,正是前些日子,在酒楼里找过她麻烦的陆红红。 宁映寒此时方知,陆红红跟班当时那几句“她如今不过是一个秀才的外室,红红你可是要嫁进侯府的,跟她计较什么 分卷阅读50 ?出身高贵又如何,以后定然比不过红红你了……”这里的侯府指的原来是武平侯府。 “这可真是巧了。”宁映寒乐了。 雪色也忍不住吐槽:“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蠢货都聚到一块儿去了。” 吐槽归吐槽,宁映寒还是打算去赴婚宴:“舅舅和舅母必然想好了法子坑我呢,我怎么好让他们失望?” “穿红色宫装如何?”雪色恶毒地出着主意,“打扮得艳光四射,把新娘的风头都抢光。” “这样不好,就穿那件淡黄色的云烟罩衫吧,反正我穿什么都能抢了她陆红红的风头。” 雪色闻言笑道:“郡主真是厚道人。” 又过了几日,就到了方卢成亲的日子。 其实这日子是早定下的,请帖也早发了出去,本来是压根没打算邀请宁映寒的。 是考虑到广平伯也会来参加婚宴,才又补了一张给宁映寒。 这些宁映寒自然猜得到,但她也不在意,特意带上了那只东珠累丝金凤簪,就欣然赴宴。 武平侯府委实不太会做人,婚宴这种场合也按来宾的地位分桌,还把宁映寒安排到了末桌。 宁映寒当然不会计较这些,事实上,要不是惦记着广平伯的事,张氏怕是恨不得把宁映寒安排在府外那条街上,和见到喜事就来讨食的乞丐们安排在一起。 宁映寒施施然落座,顶着一桌人好奇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对一旁侍立的侯府丫鬟吩咐道:“我不要喝酒,给我换鲜果汁。” 丫鬟怔了怔:“这……厨房没有准备鲜果汁。” “那就去告诉你们侯夫人,没有鲜果汁,我这就离开,还有,桌上的点心我不喜欢,给我单独上一道玉露团,杯盘也给我换了。” 丫鬟不认识宁映寒,但她知道这末桌安排的都是并不受重视的客人,见宁映寒身在末桌,还诸多要求,一时觉得这人真是不识好歹。 但再不受侯府重视的客人,也不是她一个丫鬟能当面得罪的,她踌躇了下,还是去向侯夫人汇报了一声。 张氏正眉开眼笑地接受周围夫人们的恭喜,听到这熟悉的要求,额头青筋一跳:“末桌?年轻女子?容貌不错?” “是。” “宁、映、寒……”张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转而想到丈夫的计划,才冷静了下来,就再容你得意一会儿吧。 “给她,她要什么都给她,没准备的就让厨房现做,做不了的就出去买。” 一会儿工夫,宁映寒的要求通通被满足了。 同桌的其他女客惊奇地看着她:“这是怎么做到的?我可不信武平侯府有这般热情好客。” 一听这语气,宁映寒就猜到,武平侯府这席位安排,算是把末桌的人都得罪了。 不过,武平侯敢这么安排,显然这几个人地位不高,侯府也不会怕得罪她们就是了。 面对敌人的敌人,宁映寒笑得春风满面:“几位夫人要什么点心?我再让丫鬟去拿。” 这几位也完全没跟武平侯府客气,枣泥酥、豌豆黄、茯苓夹饼……每个人还点得不一样。 丫鬟无奈,只好去吩咐厨房将这几样点心快点上来。 又回到桌边,宁映寒对她招招手,丫鬟恐惧地盯着她,生怕她又有什么要求。 却没想宁映寒抬手给了她几颗金豆子:“麻烦你了,这几颗金豆子你和厨房的人分了吧。” 和宁映寒有龃龉的是武平侯府的主人们,她自然不至于跟一个丫鬟过不去。 小丫鬟得了金豆子,顿时喜笑颜开:“姑娘你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宁映寒笑了笑,“有事情再找你。” “好。”小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又退到一边侍立一旁。 在等待婚宴正式开始的过程中,武平侯府的世子夫人路过了末桌,看到宁映寒头上的东珠累丝金凤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宁映寒回了她一个极愉快的笑容。 不一会儿,又有个陌生丫鬟摸了过来,凑到宁映寒耳边道:“郡主,侯夫人请您到后院一叙。” 终于来了,宁映寒挑挑眉:“好啊,带路吧。” 第31章 丫鬟一路将宁映寒带往后院, 越走越偏,最后停在一座独栋的小楼前。 “夫人就在二楼等着郡主。” 宁映寒依言上楼,丝毫不怕, 就算等在二楼的其实是广平伯又如何?那种纵欲体虚的男人,她一个人至少能打十个。 她进了二楼丫鬟指出的房间,房间内空无一人, 她刚刚迈步进去, 就听到身后的响动, 原来是故意落后她一步的丫鬟正欲关门。 宁映寒眼疾手快,抄起手边的花瓶就砸过去,花瓶穿过尚未彻底关上的两扇门, 正砸碎在丫鬟脚步,吓得她花容失色,倒退了两步。 碎掉的大块瓷片也正好挡在两扇门间,阻止了她及时关门。 “关门 分卷阅读51 做什么?”宁映寒走过去看了一眼门上的铜锁, 似笑非笑地盯着丫鬟。 对方被她这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没……没什么……” “你不是说舅母在这里等我吗?她人呢?” “夫人一会儿便到,请郡主稍作等待。”丫鬟低头闪躲着宁映寒的逼视。 “舅母和舅舅都不知道本郡主幼时曾习武。”宁映寒突然转开话题。 “是……是吗?”丫鬟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你说,待会儿我若在这个房间将广平伯痛打一顿, 表哥的差事还能成吗?”宁映寒话锋一转。 丫鬟抖了抖:“我……奴婢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不会吧?”宁映寒挑挑眉, “这种事她总要选个信得过的人。” 丫鬟抖得更厉害了:“侯夫人只是让我将郡主请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舅母只是让你把我请过来,那你为什么要锁门呢?”宁映寒道, “这般不守主人命令,肆意妄为的丫鬟,本郡主定要和舅母说明,将你逐出侯府。” “我没有要锁门,我只是想关上门免得有人来打扰郡主。” “好吧, 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一下就退下吧。” 丫鬟不敢相信她突然这般好说话,但还是迅速照做。收拾间,手被碎瓷片划了一道伤口,宁映寒看在眼里,没有开口。 丫鬟粗略收拾了碎瓷片,脚步如飞地离开了。 宁映寒活动了下手腕,等着广平伯的到来,如果他好好说话还好,若是敢用强,那就先打一顿再说。 但等了半柱香时间,也不见他人影。 宁映寒有点不耐烦了,干脆起身下楼,楼下的大门果然被锁住了。她又试了试一旁的窗子,推不开,似乎也被从外上锁了。 防得倒是严密,可是有什么用?宁映寒想着,这锁大概也就能关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别说关不住自己,就算关得住,待会儿广平伯进来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但广平伯不知什么原因,还没有出现。难道舅舅舅母学聪明了,打算把她饿得头晕眼花再让广平伯进来,以保万无一失? 宁映寒没有耐心继续等人,干脆抄起地上的板凳砸开了个窗子,从窗口离开了。 在后院绕了一圈,宁映寒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宴会上吓吓张氏,走出一段距离,却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国公?你怎么到这边来了?”来人赫然竟是秦宣秦国公。 “你起身离席后,我看见广平伯一直坐立不安地盯着你离开的方向,半晌后他也从那个方向离开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秦宣解释,“他发现我,按捺着和我聊了几句,才急急离开了。” 原来是秦宣拖住了广平伯,宁映寒想,大概是她从窗子爬出去后,在后院绕的一小圈,刚好和广平伯错过了。 不过,错过就错过了,宁映寒也不打算回头再去找他。 “你担心我?”宁映寒问秦宣。 “换成任何一个女子,我都会这样做的。”秦宣面上没什么表情。 宁映寒叹气,她倒不怀疑这一点,她曾经的未婚夫婿秦宣,是个难得的正直的好人。 广平伯色名在外,这样的人尾随任何一名女子,秦宣看到怕是都会跟上去看看。 “那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宁映寒自嘲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郡主无需多礼。”秦宣对她点点头,准备离开,既然无事,他也不好在主人家的后院乱晃。 “国公,”宁映寒叫住了他,“那些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她没有明说,那些事情指的到底是哪些。 但显然两人之间,都心知肚明。 秦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天如国公有空,我有些事想对国公说。” 秦宣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好。” 他离开了,宁映寒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回到了宴会上。 张氏见到她出现,瞬间呆滞的表情和瞪大的眼睛,很好地娱乐了宁映寒。 她入座后,张氏频频往她这边看过来,坐立不安,但一堆夫人围着她道喜,她又不好离开。 秦宣回到座位上,他的朋友陆贾凑过来:“怎么样?英雄救美成功了吗?” “别胡说,”秦宣摇摇头,“她没遇到广平伯,也许是我猜错了。” 陆贾摸了摸下巴:“倒也未必,这两日京中突有流言,说长宁郡主和广平伯私下会面,也许是有心人放出来的也说不定。” 秦宣皱了皱眉。 “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看得上广平伯这种好色之徒吗?”陆贾问。 “按我的了解,自然不会。”秦宣回答。 可如果真按我对她的了解,三年前的她,也根本不该看上苏俊之这样的人。 苏俊之那张霁月光风的面皮下, 分卷阅读52 是什么样的人,娇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娇娇女可能会看不清,但宁映寒又怎么会被他蒙蔽的呢? 秦宣不觉得以苏俊之那点拙劣的手段和伪装,能骗得过宁映寒这样的聪明人。 陆贾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秦宣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我希望她会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但又难免会鄙夷居然抱有这般期待的自己。 第32章 婚宴一结束, 宁映寒就顶着张氏吃人般的目光离开了,自然不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张氏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宁映寒这才知道, 张氏的女儿,武平侯府的嫡小姐方诗琪出事了。 原来,方诗琪早听说父母要趁婚宴的机会撮合宁映寒和广平伯, 因此在婚宴上, 看到两人一先一后离开, 就忍不住跟过去看看热闹。 她并不知道父母真正的计划,这种龌龊事儿,两人自然也不会对还在闺阁中的女儿细说。 因此, 方诗琪也只以为宁映寒在与广平伯私会,想跟过去羞辱一下这位一向与自己不对付的表姐。 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广平伯正与秦国公攀谈,她便先躲了一会儿,等到两人分开, 才悄悄跟上了广平伯。 跟到偏僻的小楼前,看到广平伯掏出钥匙,打开了锁着的门, 方诗琪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广平伯又怎么会有他们侯府的钥匙。 好奇地在小楼周围转悠半晌,也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 却发现了一扇被破坏了的窗子。 方诗琪一时好奇心起,便从窗口翻了进去,一路摸到二楼,突然一双男人的手臂伸出来,捞住她的腰, 将她拖进房中。 她拼命反抗,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反抗不过突然力气奇大的广平伯。大声喊人,但小楼附近的下人早被张氏支开了。 方诗琪最终被广平伯玷污。 其实,广平伯一进小楼,就迫不及待地服食了助兴的药。 服药后,兴奋劲上来了,却没见到武平侯夫妇跟他保证一定会在此处等他的宁映寒。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以为是宁映寒来了,就把人拖了进来,衣服都剥光了,才发现弄错了人。 但他药劲上来了,实在停不住。 方诗琪自然远不如宁映寒美貌,但胜在年轻娇嫩。服了助兴药的他一时冲动,干脆将错就错。 听完张氏的话,宁映寒微微闭了闭眼,一时间心绪复杂。 “早知道我就留在那里等等。”既然广平伯真抱着用强的心思,她应该留在那里狠狠收拾他一顿的。 作为武平侯府的嫡女,方诗琪从小被养得嚣张跋扈。当初宁映寒刚进京时,和她发生过不少冲突。 宁映寒和这个表妹相处一向并不愉快,也并不喜欢这个表妹,但她绝没有想过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来报复一个女孩。 哪怕因为武平侯夫妇想撮合她与广平伯之事,宁映寒打算对武平侯府小施惩戒,她也绝不屑于用这种方式。 所以她开口道:“如果你要找广平伯的麻烦,我可以帮你。” “找广平伯的麻烦?”张氏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找了他的麻烦,以后诗琪嫁过去,哪还有好果子吃?” 以往每次见面,都是宁映寒的各种操作将张氏弄得瞠目结舌。 这次难得反了过来,宁映寒被张氏说得目瞪口呆。 “嫁过去?!”宁映寒难以置信,“他强暴了你的女儿,你还要把女儿嫁给他?”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张氏没好气,“诗琪的清白已经被毁了,好在广平伯愿意负责。诗琪不嫁他,还能嫁谁?” “顺便还能给她哥哥换个官位是吧?”宁映寒讽刺张氏。 “宁映寒你什么意思?”张氏恼羞成怒,“诗琪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会不心疼?要不是你,这种事本来不该发生!” “按你的意思,被强暴的本该是我才对吧?”宁映寒当然也不会惯着她,“你今天上门就是为了指责我?张茹,你好好想想,难道不是你们夫妻的肮脏心思,报复在了你女儿身上?” “……”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脸面来这里兴师问罪?”宁映寒一步步朝张氏走近,张氏被她逼得后退一步,“如果当时我没离开,如果我真的如你以为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现在被广平伯强迫的就是我。我尚未报复你们,你却还敢上门来指责我?是不是前几次的小打小闹,让你误会我只有这些手段?” 张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觉得是宁映寒害了自己的女儿,一时气愤下便跑了过来。 被宁映寒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这事儿本是他们给宁映寒设计的圈套,只不过被她躲了过去。此时上门质问,实在没理。 “舅母,只要我愿意,我可 分卷阅读53 以覆灭整个武平侯府,”宁映寒又逼近一步,张氏已经退无可退,“舅舅的官,当得可不是那么干净。” 张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 “你若不信,就回去问问舅舅,他是不是以为,当年童学士那件事,没人知道?”宁映寒眼神冷漠,语气平静,“以前是我手下留情,但以后不会了,别再来惹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们让我恶心。” 张氏确实被她吓到了,之前几次交锋,就算宁映寒让侍卫将自己扔出去的时候,张氏气得跳脚,但也并没有被真正吓到。 但这次,张氏却被宁映寒语气平静的几句话吓住了,她从没见过宁映寒露出这般冷漠的眼神。 让人无端觉得她说得一切都是认真的。 张氏落荒而逃。 她离开后,雪色叹了口气:“他们真是自作自受,想算计郡主却把自己的女儿算计了进去。不过这两人还真狠心,对亲生女儿都那么狠,方诗琪昨天才出事,今天他们就已经决定把人嫁过去了。” “再怎么心疼,方诗琪对他们而言已是一颗废棋了,不如让她发挥最后的作用,给她哥哥换个官位,也许成为广平伯夫人后,还能再提携提携武平侯府。”宁映寒冷笑。 “他们可真不配为人父母。”雪色道。 宁映寒认同:“这事儿若是发生在我身上,父王和母妃这会儿怕是已经把广平伯的头砍下来了。” 想到远在幽州的父母,宁映寒眼神柔和下来。 四年前一别,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呸呸呸,郡主别这么咒自己,”雪色想了想,又说道,“也不知道方诗琪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几日后,一个双目红肿、形容狼狈的女子来访,一见到宁映寒就果断跪在她面前:“表姐,求你救我,我不想嫁给广平伯。” 第33章 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孩, 自然就是武平侯府的嫡女方诗琪。 宁映寒叹了口气,扶起她,让丫鬟带她先去稍作梳洗换身衣服。 待方诗琪离开房间, 雪色问道:“郡主,你打算帮她?” “她能想到求到我这里,就足以让我高看她一眼, ”宁映寒轻叹, “人人都说父母之命不可违, 我这里大概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不一会儿,方诗琪换了一身衣服,跟在丫鬟身后进来了。 宁映寒让她坐下, 怕她不好开口,便让所有人包括雪色都先离开房间。 “表姐,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 宁映寒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以前种种, 我不会跟你计较,无需再提,现在重要的是眼下的事。” 方诗琪见她如此爽快地开门见山, 眼圈红了红:“表姐, 我身上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我对舅母说过, 我可以帮她报复广平伯,但她拒绝了。” 方诗琪咬了咬牙:“她当然要拒绝,她生怕广平伯反悔不肯娶我。” “你……是逃出来的?”宁映寒问。 “是,奶娘帮我逃出来的,”方诗琪恨恨道, “事情发生后,我一直在哭,是奶娘委婉问我有没有吃避子的药。我慌了,立刻去找母亲,想让她派人去帮我买药,结果就听到了她和父亲的对话。我这才知道他们想把我嫁给广平伯。” “……” “我一时冲动,冲进去跟他们对质,他们好言好语把我哄了回去,谁知第二天,我发现我出不了院门了,”方诗琪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怪不得连奶娘都想得到提醒我服避子药,她这个亲娘却想不到,怕是巴不得我怀上孩子,好能让他们从广平伯那里换来更多好处。” “你哥哥他们怎么说?” 方诗琪冷笑:“我那个新嫂子陆红红,上蹿下跳地撺掇,好像生怕我的丑事连累她的名声。我二哥一副拦不住她的样子,当我是傻子吗?没有他的授意,陆红红哪敢跟我这么说话?当初两家议亲的时候,她可是天天追在我身后献殷勤。” 陆红红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 宁映寒沉默半晌,开口道:“我可以帮你。” 方诗琪猛地抬头看她。 宁映寒又继续道:“但你要想好,一旦我出手,你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我想好了,”方诗琪斩钉截铁,“我绝不会嫁给一个对我用过强的人,我父母一直说我已经失了清白之身,以后不会有其他人肯娶我,那又怎样?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如他们的愿。” “你的父母、兄弟,你做出这个决定以后,就相当于和他们所有人决裂了。” 方诗琪闭了闭眼:“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他们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其实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要把我逼上绝路。” 宁映寒审视她半晌:“好,这个忙我帮了。” 方诗琪的眼 分卷阅读54 泪流了下来,她知道她赌对了。 奶娘帮她从偏门逃出来的时候,她站在街口踌躇了很久。 她本想去找一向疼爱自己的舅舅或者小姨,但想到他们可能会有的态度,她不寒而栗。 一向疼爱又如何呢?父母兄长平时哪个不是一副对她宠爱有加的模样? 但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舅舅和小姨还要靠侯府生活,他们真的会为了她违背她父母的意愿吗? 她不愿意去想那个答案。 最终,她选择了去找和她一向不对付的表姐宁映寒。 她赌的是宁映寒的人品。 还好,她赌对了。 “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吧,”宁映寒道,“其他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好。” 她离开房间前,宁映寒又叫住了她:“诗琪,那天发生的事,不是你的错,是你父母和广平伯的错。” 方诗琪热泪夺眶而出,出事以来,她父母没有明说,但她也看出他们有几分指责之意。仿佛她失去了清白,就不再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而是一颗已经废掉的旗子,仅剩的价值就是被他们所利用。 就算她凭着一股怒气反抗他们,她心里也难免被这种观点所影响,觉得自己不再配得上父母的宠爱。 宁映寒却是出事以来,唯一一个对她说“不是你的错”的人。 “表姐,谢谢你。”方诗琪语气郑重。 武平侯府的人倒也没傻到令人绝望,没花太久,就发现了方诗琪在宁映寒这里。 最先上门的居然是陆红红,大概是想先派个人来试探下宁映寒的态度,而刚嫁入侯府急于表现自己的陆红红就成了他们最方便的探子。 陆红红一进门就趾高气昂地命令宁映寒将人交出来。 “陆红红,你是傻子吗?”宁映寒听她说了两句就没了耐心,“为了一个官位,你夫君对亲妹妹都能狠下心。若是哪一日你妨碍了他的利益,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你还在这里为他冲锋陷阵?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所嫁非人才是正经。” 陆红红被宁映寒三言两语打发了。 但以陆红红的段位,侯府八成也没指望她真能把方诗琪带回去。 大概试探到了宁映寒的态度比较坚决,下一次上门的是武平侯本人。 听说他上门,宁映寒让雪色将方诗琪请来,躲在屏风后。 这一次,武平侯的语气很客气,似乎打算先礼后兵:“映寒哪,舅舅知道你是担心诗琪,但诗琪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我还会害她吗?” 宁映寒似笑非笑:“那您把这种推女儿入火坑的行为叫什么?” “我知道你觉得广平伯并非良配,但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懂,广平伯这个年纪,才是会疼人的。” “既然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嫁?或者让舅母改嫁啊。” 武平侯神色扭曲了一瞬,装作没听到这句话:“诗琪是我的女儿,自然由我处置,你为何非要多管闲事?” “我非要管,你又待如何?”宁映寒挑眉,“这事儿我管定了,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吧。” 武平侯语气阴沉:“你以为你有我的把柄,我就要对你处处退让吗?” “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武平侯噎了一下,似乎理解了自己的妻子为什么总是对宁映寒满腹怨念。 第34章 武平侯被噎了一下, 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终是放缓了语气:“映寒,让诗琪跟我回去, 这门亲事她若不愿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再商量?我不知道方诗琪会不会信,”宁映寒挑眉, “但我看起来有蠢到会信你的话吗?骗回去把人一关, 嫁不嫁就由不得她了。” “映寒, 你怎么总用最坏的方式揣测舅舅?我说了可以再商量。” “想商量在哪儿不能商量?为什么要和你回府商量?”宁映寒丝毫不买他的帐,“不如这样,你先回去, 什么时候诗琪想跟你商量了,我派人去通知你。” “你……”武平侯恼怒,“岂有此理!我是她父亲,让她立刻出来见我!” “别激动, ”宁映寒威胁他,“你若太激动,吓到我, 我不小心把童学士的事到处嚷嚷出去怎么办?”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这件事能威胁到我?”武平侯露出个轻蔑的表情, “区区一个女儿家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以为你做得很隐秘?”宁映寒露出个比对方还要轻蔑的表情,“你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当初陷害童学士是当今天子授意。” 武平侯脸色变了变:“你……”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真的爆出来的话, 以当今天子的性情,你觉得他会主动担下这个罪责,还是干脆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身上?”宁映寒笑了起来,“舅舅,你真觉得皇上会 分卷阅读55 保你?” 武平侯的神色彻底变了, 半晌后,再开口,已是示弱的语气:“映寒,舅舅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宁映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含着讥讽。 武平侯被她这眼神一刺,似要发怒,但又强行忍了下来:“当初,因为你娘的关系,圣上并不信任武平侯府,我若想得重用,就必须做点什么让圣上信任我。” “那您现在得到重用了吗?”宁映寒问。 这一句话,像一根尖刺,刺入武平侯的身体,让他瞬间泄了气。 宁映寒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又继续说道:“看起来是没有了,不然,也用不着卖女求荣了。” “你……”武平侯嘴唇颤了颤,“我能有什么法子?圣上要童学士死,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也是迫不得已……” 这句话他重复了两遍,不知是要说服对方还是想说服自己。 宁映寒给了他一个微带怜悯的眼神。 武平侯回过神来:“童家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宁映寒没有作答。 “等等……”武平侯想起了什么,“当年童家的女儿被罚入教坊司,却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难道是晋王?” “舅舅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种事宁映寒自然不可能承认,平白留下把柄。 “不会就是……不会就是……”武平侯指着之前雪色来上茶后离开的方向,“你身边这个丫鬟,难道就是童家的女儿?” 饶是宁映寒,一时间都被武平侯这丰富的想象力弄得哭笑不得:“当然不是。” 童学士之女早在晋王的安排下,改名换姓,远离京城。自然不会是雪色。 武平侯看起来将信将疑,童家的事过去几年,他已不记得童家那个小女儿长什么样子了。 被这件事一打岔,武平侯也没有再坚持要见方诗琪,而是匆匆离开了。 他离开后,方诗琪从屏风后走出来,神色竟比两日前来求宁映寒时还差上几分。 “所以,童学士没有罪,他是被我父亲陷害的?” 宁映寒本以为她难过的是父亲千方百计想把她骗回去,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关注的居然是这个。 “是。” 方诗琪眼神有些空洞:“父亲他真的是迫不得已吗?” “哪有那么多迫不得已?”宁映寒没有正面回答,但方诗琪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的眼眶红了:“童学士是我父亲的朋友,听说当初,童夫人和我娘差不多时间怀胎,两家还要订娃娃亲。不过生出来我是个女孩,阿桃也是女孩,就作罢了。” “不过我和阿桃是很好的朋友,”方诗琪又继续道,“阿桃被判入教坊司那天,我哭着求父亲拿银子去赎她,但父亲不肯,还发了好大的火,给了我一耳光,那是父亲第一次对我动手。” 宁映寒叹了口气。 “至少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方诗琪嘲弄地笑了笑,“我恨他,就算知道他要把我嫁给广平伯的时候,我也没现在这么恨他。” 宁映寒目含悲悯:“你是时候该长大了。” 每个人都要被迫成长。 虽然这成长的代价太大。 如果没有这件事,方诗琪也许可以天真一辈子,开开心心地嫁给父母为她挑选的乘龙快婿。这个女婿一定会是能给侯府带来利益的,但方诗琪不会知道这一点。她可以快乐地过一辈子,永远不知道父亲的卑劣,不知道在父母眼中,利益大于友情,也大于亲情。 被蒙在鼓里的一世无忧,和清醒地知愁。 究竟哪个更好呢? 如果有的选,怕是没人会选后者吧。 但方诗琪没得选。 正如当年的宁映寒也没得选,父亲被贬幽州,弟妹被召入京,让她不得不迅速成长着。 对于宁映寒的这句话,方诗琪尚有些懵懂,她问道:“阿桃,就是童学士之女,她还好吗?” “衣食无忧。”宁映寒只能这么回答,单论衣食住行这些外在的条件,她过得不错。但她心里,有没有每日被刻骨的仇恨所折磨,谁又知道呢? 方诗琪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眼眶又红了红。 “童学士他会有平反的机会吗?”方诗琪轻声问着,但其实就算不通政事如她,也知道希望极度渺茫。 “会的,”宁映寒却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一定会的。” 宁映寒伫立窗前,望向皇宫的方向。 燕枫翎已经离京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启朝的风起云涌,就要自此开始了。 第35章 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半价 免费 APP 书名作者 北京时间:20200729 11:33:03 反馈 copy;晋江文学城 纯属虚构 请勿模 分卷阅读56 仿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适度阅读 切勿沉迷 合理安排 享受生活 第36章 武平侯心下一横:“那你就到处去说吧, 你能跟谁说?太后娘娘?还是那些早就不搭理你的贵女朋友?谁会理你?谁会信你?!” “那多没意思,”宁映寒好整以暇地从怀中掏出几页纸,递给武平侯, “舅舅先看看这个。” 武平侯心下轻蔑,忍着怒气低头看,一看之下愣住了, 迅速看完一页后又翻了一页, 直至看完近十页宣纸上全部字迹。 “宁映寒, ”武平侯咬牙切齿,“你居然把这件事写成了话本?!” “是啊,特意找专业人士写的, 集叙事性和趣味性于一身,”宁映寒笑着道,“不过现在只有这么几页,等剩下的写完了, 舅舅记得到书局买一本支持一下啊。” 之前让雪色打听的,那位把苏俊之、流云、宁映寒几人的爱情写得缠绵悱恻的话本作者,终于派上了用场。 方诗琪刚求上门来, 宁映寒就料到武平侯不肯善罢甘休, 当天就让那人开始动笔。不过时间紧急,只完成了几页。 果然,这就派上了用场。 当然, 话本中根本没提到当今天子,文中陷害童学士一事全都是武平侯一力为之。 武平侯这下真是慌了,虽然仅看了个开头,他也看出这话本颇具趣味性,情节紧凑, 让人欲罢不能。若真的发行,恐怕的确会有很多人争相购买, 到时候他这点事儿可以说是天下皆知了。 童学士为官清正,当年朝中怀疑童学士一案有猫腻的官员不在少数,甚至前两年还有人提议重审此案,但被皇上以没有证据为由压下去了。 这些人中总有人会看到、会听说这话本,总有人会起疑。 就算拿话本中都是戏言来搪塞,怕是朝中也会有人坚持重审此案。 到时候,天子若压不住这些言官,不得不同意重审的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皇帝当然不会愿意看到此案重审,以免审下去,审到不该审的东西。 他怕是会直接干脆利落地给武平侯定罪。 到时候,难道武平侯能对刑部和大理寺解释这桩陷害本是当今天子授意吗? 他不能。 武平侯脸色变了,他看向一旁的方诗琪:“诗琪,你可知道这话本若被外人看到,父亲会如何?你怎么忍心为了一个奴才,用这些东西来威胁你的父亲?我若倒台,你身为我的女儿,难道会有好果子吃吗?” 方诗琪面色冷漠,语气比神色还冷漠:“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好,好,好,”武平侯咬牙道,“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女儿。” 宁映寒敲了敲桌面:“不要转移话题,半柱香之内我要看到诗琪奶娘一家的身契。” 武平侯一时恶向胆边生:“映寒,你来时带了多少侍卫?” “没有,就我们两个人呢。”宁映寒笑吟吟地回答,似乎完全不懂他问这话的用意。 方诗琪却悚然地看了父亲一眼:“你要做什么?”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武平侯示意心腹关门,“宁映寒,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蠢货。今天你自投罗网,就别想再走出武平侯府的门。” 心腹甚至看都没看屋内其他人一眼,面无表情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驱散了门口的小厮,自己亲自在屋外把守。 屋内只剩下三人。 方诗琪不敢相信,就算已知父亲是个卑劣之人,但她也绝没想到,父亲竟打算亲手杀人。 但眼前这幅情势让她不得不信,她颤着声音:“父亲,你要连我一起杀吗?” “当然不会,你还要嫁给广平伯,”武平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却没什么感情,“但我要你在这里看着,以后想违抗我的话时,记得回想一下此时此刻。” 方诗琪倒退一步,她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这几日间父亲的形象在她心里一再崩塌着,直至此刻,她再无法为他开脱。 她不由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表姐趟这趟浑水,平白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武平侯一步一步逼近宁映寒,后者居然丝毫不见慌乱,脸上仍然带着几分从容的笑意。 方诗琪快步走过去挡在了宁映寒身前,武平侯刚想把这个不懂事的女儿推开,就听宁映寒道:“没事,诗琪,你让开。” “死到临头,倒是嘴硬。”武平侯嘲讽她。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你的绝情和愚蠢都出乎我所料。”宁映寒理理衣袖,站了起来,和武平侯对视,“你怎么会以为,就凭你,杀得了我?” 武平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哐的一声巨响,自己的头被宁映寒按着,和桌面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是宁映寒先动手了? 武平侯惊了,他居然被人打了,动手的还是他眼中的弱女子。 分卷阅读57 他下意识就要反抗,虽然不是武将,但君子六艺中,他好歹是学过骑射的,体力也远胜于普通女子。 但宁映寒显然不是普通女子,一柱香后,武平侯躺在地上,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痛,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以仰视的姿势看着目瞪口呆的方诗琪和连头发丝都没乱的宁映寒。 屋子里的声音,并没引起门口心腹的怀疑,屋里的撞击声他不可能听不到,但他大概以为是侯爷在打人。 武平侯其实是想叫人的,但打斗中,宁映寒很奸诈地优先给了他的喉咙一拳,让他根本无法发出大声求救的声音。 武平侯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宁映寒是怎么知道这种斗殴技巧的,他被打得不甚清醒地脑子里,只剩下不停歇地把宁映寒骂了一遍又一遍的力气。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我既然敢孤身前来,自然就有能脱身的筹码,”宁映寒笑吟吟地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在他脖子附近比划,“舅舅,现在你是打算乖乖去拿诗琪奶娘一家的身契然后让我们离开,还是打算让我挟持着你突围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方诗琪:说好的要展示一下语言的力量呢? 宁映寒:谁说肢体语言不算语言? 第37章 武平侯府一行, 宁映寒和方诗琪带走了奶娘一家人及他们的身契,还打包带走了一些方诗琪的日常用品衣物等。 而武平侯得到了浑身发痛的躯体及饱受摧残的精神。 “又是大家各有收获的一天。”宁映寒总结道。 方诗琪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正满腹愁绪地望着从小长大的地方, 听到宁映寒这句话硬生生被逗笑了。 自己以前是为什么不喜欢宁映寒来着? 大概是从小时候开始,父母就对这个表姐分外殷勤,几乎比起对自己这个亲女儿都要好。当时嫉妒,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他们哪是喜欢表姐?他们喜欢的是表姐身后的晋王所代表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点从他们在晋王未能登基后, 迅速翻脸,就可见一斑。 随着晋王远赴幽州,宁映寒消失在京城贵女圈。 方诗琪也几乎忘了这么一号人, 直到四年前,宁映寒重回京城。 当时贵女圈子里是有不少对此人的议论的,不少人还记得少时的宁映寒嚣张的样子。纷纷猜测着,这次她回来, 怕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但是没有,重返京城的宁映寒仍然张扬,仍然让人气得咬碎银牙也无可奈何, 仍然是被很多人奉承的存在。 方诗琪当时分外不解, 晋王都被贬幽州了,怎么这人偏又讨了太后娘娘的喜欢,在京城仍然如鱼得水呢? 她不服气, 试着找了几次宁映寒的麻烦,最后成为了“咬碎银牙也无可奈何”小分队中的一员。 再后来,就是苏俊之的事了。 当时,不少贵女,不管跟宁映寒有没有仇的, 议论起这事儿都是分外精神。 方诗琪也说不好她们的心态,大概就是看到一个处处都比自己优秀的人,突然跌落尘埃,会有一种很微妙的舒爽感吧。 再后来,宁映寒对苏俊之一纠缠就是三年,三年的痴缠,不知让众人看了多少次笑话。 无名无分给书生当外室、处处模仿一个青楼女子的打扮、乞丐一般到处要银子……每件事,都是京中众人耳熟能详,每次贵女聚会都津津乐道的。 这三年,宁映寒从未出现在这个贵女们出现的场合。 没法当面嘲讽,这让一些人有点小遗憾。 直到前段时间,宁映寒出现在大长公主殿下的认亲宴上。 许多人眼前一亮,以为找到了机会,终于可以痛打这只落水狗。 但宁映寒似乎天生就不懂什么叫“夹着尾巴做人”,仍然嚣张,仍然美艳。 一出场便艳压群芳,挑衅的人被她三言两语怼了回去。 方诗琪远远看着,啧,还是那个熟悉的宁映寒。 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她,她都依然故我。 “在想什么?”宁映寒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方诗琪回了她一个笑容,最后看了一眼侯府,与自己的过去做了告别。 不久,宁映寒教唆武平侯府嫡女与父母决裂一事,传遍了街头巷尾。 武平侯出面,直言以后侯府不再认方诗琪这个不孝女。 大家纷纷猜测着宁映寒给方诗琪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方诗琪宁愿与父母决裂也要和这位声名不佳的表姐混在一起。 任外界猜测的沸沸扬扬,宁映寒这顿时间过得却很是平静。 除了接到秦宣的口信,说江南突发水患,圣上临时派他去处理,不得不立刻离京,等他回来再见面之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武平侯偃旗息鼓,连苏俊之也没再上门。 雪色恶毒地猜测着苏俊之的行踪:“这家 分卷阅读58 伙消失那么久,绝对是憋着坏水准备搞个大的。” 宁映寒闻言笑了笑,不管苏俊之有何打算,她见招拆招就是了。 大长公主也听说了宁映寒和方诗琪的事,难免感叹这宁映寒是怎么回事?自从她四年前进京,隔一段时间就要搞点话题出来。 这几年,京中最流行的话题几乎都和她有关,可以说活得十分腥风血雨了。 但感叹归感叹,大长公主还是派芳姿跑了一趟,看看是不是需要自己帮忙。 宁映寒谢了她的好意:“我还应付得来,如果真有事要麻烦殿下,我会开口。”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方诗琪发现了表姐除了张扬以外的另一面。 宁映寒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怕她一直心情郁郁,就经常找她说话,带她出去玩。 方诗琪很感激她,同时也为自己未卜的前途发愁,她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宁映寒府上吃表姐的用表姐的。 但宁映寒让她安心住下来,等她走出这些事带给她的阴影,一切自有安排。 奶娘一家也在宁映寒这里开始了工作,新东家人美又大方,还不似旧东家事多脾气大,几人都十分满意这里的生活。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则新的传闻横空出世,瞬间将大家的注意力从方诗琪身上转开。 谢太傅的嫡女,谢五小姐,嚷嚷着要嫁给新科进士苏俊之。 谢氏一向以书香礼仪传家,家里的女孩们自小被规矩框得死死的,一举一动都极其端方、合乎礼仪。 在众人的印象中,谢家的女儿,嫁娶都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一步说,就算真有心悦之人,也该知会父母,由父母出面提亲。哪有这么当众就嚷嚷出来的道理? 因此,嫡五小姐谢雨薇这大胆的行为,让听说的人都颇为惊讶,一些认识她的人甚至怀疑她得了失心疯。 而且,苏俊之这个名字,京城众人实在是耳熟能详。这不就是长宁郡主宁映寒痴缠了三年的那位书生吗? 这苏俊之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一个接一个贵女对他这般趋之若鹜? 宁映寒听说之后也有些惊讶。 《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这本书中,满朝贵女,顾名思义,指的应该是满朝文武官员的女儿。 但这当然只是一个夸张的用法,大部分官员的女儿都并不在此列。 比如,谢太傅的嫡女谢雨薇。 在这本书中,她与苏俊之没有任何交集。 宁映寒微微蹙眉,在思考着这件事。 雪色在一旁感叹:“现在京城里的人都在猜测,这苏俊之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谢雨薇这般谨守礼仪的人都性情大变呢。” “性情大变?”宁映寒抬头,神色凝重,“雪色,帮我递拜帖,我要见一见这位谢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记得之前一笔带过的书香世家谢家吗? 第38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穿书者视角 李佳佳, 一个没什么特色的名字,一个没什么特色的人。 从小到大都很平凡,家境普通, 成绩一般,长相平凡,身材偏胖, 大学擦线上了个普普通通的二本院校。 毕业后, 受不了在大城市打拼的苦, 回到家乡一个小城市,找了一份两千块一个月的工作。 这份工作没什么晋升前途,但胜在清闲, 李佳佳每天坐在电脑前刷刷剧看看小说混日子。 她最爱看的小说类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穿越成一个绝色美女,然后被各色优质男人环绕追求。 所以,得到这个穿书的机会时, 她是狂喜的。平凡了二十多年,才知道原来自己有主角光环。 她毫不犹豫就接受了系统的任务,去攻略那本《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中的男主角苏俊之。 看完了这本小说, 李佳佳选择了穿成长宁郡主宁映寒这个人物。 不为别的, 单纯冲着书里提起宁映寒时,用了“风华绝代”这几个字。 系统提醒她,宁映寒作为晋王的女儿, 在晋王被杀后,她最后的下场不会太好。 但李佳佳不以为意:“我攻略了苏俊之,成了他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护着我?放心,这些我自有考虑。” 系统听她这么说, 也不再劝,直接安排她进行穿越。 李佳佳再次醒来后,果然就成了那位风华绝代的长宁郡主,她揽镜自照,看见镜中那张几乎毫无瑕疵的绝美面庞时,完全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 对着镜子乐了半个小时,李佳佳又想起来看看自己现在的身材,以前的身材偏胖,给她带来了不少自卑感,偏偏她又没毅力减肥,零食和奶茶,她一样都戒不了。 这一看之下,李佳佳又是一阵激动,这宁映寒不愧是被作者形容为风华绝代的美人,不止脸庞完美,连身材都那么棒! 平凡了那么 分卷阅读59 多年,终于得到了一个大美女的身体,李佳佳迫不及待地想出去撩汉。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终于能脱单了,想想又是一阵兴奋。 “这个身体的原主是有未婚夫的。”系统提醒她。 “那又怎样?我看的穿越小说,哪个女主角不是好几个男人围着转?”李佳佳不屑一顾,“再说她的未婚夫不就只是个国公府世子吗?靠我现在的美貌,没准儿能撩到太子呢。” “太子和宁映寒是堂兄妹。”系统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唔……也对,我记得古代是表兄妹可以结婚,堂兄妹不行,”李佳佳思考了下,“可惜了。” 系统不再说话。 李佳佳思考了一阵,决定先去找苏俊之,毕竟小说里,苏俊之也是个大帅哥嘛。 一见之下,李佳佳欣喜不已,这苏俊之确实是个超符合她审美的帅哥,甚至比起她之前喜欢的流量明星也不差了。 这下不用系统督促,她就积极主动地开始了攻略苏俊之的任务。 成为他印象最深刻的女人,这还不容易?在他寒微之时接济他、温暖他,将来他飞黄腾达了,自然会把我放在心上,千倍百倍回报于我,很多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李佳佳想着。 想到小说中苏俊之的第一个女人流云仙子的模样,李佳佳给自己换了一身白衣,做出男人最喜欢的柔弱之态,去接近苏俊之。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苏俊之和她很快就开始卿卿我我。 李佳佳得意洋洋,果然我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嘛,以前只是被外表遮盖了,现在换了个美人的外表,这么个帅哥就被我手到擒来。 她已经开始幻想,完成任务后,能不能带着这个身体穿回现代,去追自己喜欢的流量明星。 就在这个时候,苏俊之给了她当头一棒,他用她给的银子,去青楼赎回了流云仙子。 李佳佳哪里愿意,立刻上门去闹,还扬言要抓花流云的脸。 苏俊之却对她说,他并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流云那种柔柔弱弱、需要保护的女孩子,而不是她这样爱无理取闹的人。 李佳佳不肯放弃,她用银子讨好苏俊之。 果然,拿到了银子的苏俊之又对她温柔起来。为了这片刻温柔,大笔大笔的银子,都被她花在了苏俊之身上。 宁映寒的弟弟妹妹拦她,她只觉得烦,她生平最讨厌熊孩子了,干脆把所有银子都拿走,一点都不给这两个熊孩子留。 她主动与宁映寒的未婚夫决裂,甚至以郡主的身份,无名无分地搬进了一个书生的别院,做了一个书生的外室。 为了苏俊之做出这般牺牲,他总该感动了吧? 但苏俊之就是不肯碰她,为什么呢?那个流云不就是个公主的女儿而已吗?有那么重要吗? 她在讨好苏俊之的路上越陷越深,苏俊之给她好脸色的时候,她就开心一整天。苏俊之不搭理她的时候,她就哭哭啼啼。 系统有点看不下去,提醒她“成为苏俊之印象最深刻的女人”,未必就是要成为他最爱的女人。 但李佳佳听不进去,她只想要苏俊之。 系统也不再提醒她,这种爱上被攻略者的穿书者,它也不是没遇见过。 可笑的是,当初叫嚣着“一群古人我还玩不转?”,信心满满地打算拿下古代一众美男的李佳佳,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让她彻底陷了进去。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做任务了,她只想得到、只想讨好那个男人。 她在古代过得并不好,骤然换了大美女的身体,瞬间膨胀的自信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回了原型,她的灵魂仍是那个自卑胆小的李佳佳。她也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比古代人优越,被人欺负了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把这些都怪在宁映寒这个身份上,毕竟是质女之身,若是当初选择一个更好的身份,也许就不会连一个门房都敢欺负她了。 就这样,李佳佳在这个世界过了三年。期间倒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她,甚至有人为她安排过两次除魔。 李佳佳并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但她并不怕,第一次她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结果意识似乎受到了攻击,一阵恍惚。还好,最后并没引起什么严重后果。 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谁又给她安排了第二次驱魔。 这次,她果断拒绝,但不知道背后之人有什么样的能量,这次驱魔还是强行进行了。 还好,只是意识恍惚了一段时间,并无大碍。 三年过去了,一次入睡后,李佳佳却突然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映出的长相平凡、身材偏胖的女子,她大哭了出来。 哭过之后,她质问系统:“不是说只有我自己使用驱逐符,才会从那个身体离开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的语气冷漠:“每方世界都有一些意志力强大的人,宁映寒就在此列,她的意志力太强,最终把你驱逐出了她的身体。” 李佳佳有些 分卷阅读60 不敢置信:“她不就是一个落魄质女吗?哪来的这么强大的意志力?现在怎么办?” “系统会安排穿书者借用其他身份,重新回到那个世界。本次被驱逐不计入失败次数。” “就是说我不能再用宁映寒的身体了?”李佳佳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是那么美的身体啊。 “是的。” “那好吧,”李佳佳安慰自己,“不用也好,宁映寒太落魄了,这次给我换个大官家的千金小姐吧。” 系统也没有提醒她,在李佳佳穿越之前,宁映寒还是金尊玉贵的郡主,是李佳佳用着人家的身体,把人家的人生过得这般落魄的。 只是说:“好的。” 李佳佳有了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她穿成的,是书香世家谢家的嫡女,谢雨薇。 第39章 太傅府。 收到宁映寒递的拜帖, 李佳佳怔了怔:“她怎么会找上来?她猜到我是谁了?” 系统很想吐槽,你用着谢雨薇的身体去给苏俊之嘘寒问暖,人家谢雨薇的家人都怀疑你失心疯了, 宁映寒猜到有什么奇怪? 但之前提醒过她低调行事却被无视,系统也懒得再次提醒,只是说道:“正好趁此机会, 试探一下她有没有看到那本书和驱逐符。” “也好, 以宁映寒现在的落魄处境, 没什么好怕的,”李佳佳给自己鼓了鼓气,“我身为谢太傅的嫡女, 张口问她要东西,她还不乖乖奉上?” 再说,算上被占据身体的三年,宁映寒今年也才十九岁, 放现代也就是刚上大学的年纪。自己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总比她经验丰富吧? 系统忍住没有开口。 “不过你们系统真是一点都不智能,丢了的道具还要我自己想办法回收。”李佳佳又抱怨道。 系统沉默。 李佳佳也就是抱怨几句, 没指望它回应。只是叫了个丫鬟过来, 让她给宁映寒回个同意见面的口信。 丫鬟领命退下,李佳佳又想着之前打听到的,宁映寒在她离开身体后做的那些事。 “这宁映寒可真够蠢的, 居然和俊之决裂了,”李佳佳幸灾乐祸地说着,“这下她那个当王爷的爹倒台后,苏郎可不会护着她了。” “……” 李佳佳也不在意系统的沉默,继续说着:“不过她倒是有一点做得不错, 就是把流云那个贱人从苏郎身边弄走了,给我继续攻略苏郎扫清了障碍。本来我想着这次换个高贵点的身份就去好好收拾流云一顿的,不过她既然已经被公主认回去了,那还得再好好想想。” 系统提醒:“请专注任务。” “行了行了,”李佳佳不耐烦地摆摆手,又说道,“不过,宁映寒把流云从苏郎身边弄走了,苏郎八成恨上宁映寒了,哈哈,宁映寒这个蠢货。” 第二天,李佳佳就见到了她眼里的蠢货宁映寒。 让她生出些微妙不爽的是,眼前的宁映寒精神饱满,衣饰华贵,丝毫也看不出落魄的模样。 她打量宁映寒的同时,宁映寒也在观察着她。 这一个照面,宁映寒心里就确定了三分。 一向恪守礼仪的谢雨薇可不会这般不礼貌地上下打量别人。 这些世家教养出的女孩,连观察人都是含蓄的,绝不会让对方察觉。 宁映寒不动声色,李佳佳先开口:“宁映寒?” 宁映寒微眯双眼:“谢五小姐?还是你更习惯其他的称呼?” “就叫我谢五小姐吧,既然我现在用的是这个身份。”见她猜出来,李佳佳干脆承认。 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否认的必要,毕竟这般离奇之事,宁映寒就算对其他人说起也没人会信。 眼前的人,似乎没什么城府,宁映寒判断:“姑娘这般鸠占鹊巢,似乎不太好吧?” “关你屁事,”李佳佳不以为意,“你见我就是要说这个?” “不,”眼前人出身并不高,宁映寒心里再下判断,“我是来看看,占了我身体,把我的生活过得一团糟的蠢货,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才是蠢货,”李佳佳被她一激立刻跳脚,“明明我都已经为你铺垫好了,你只要按我的路线继续下去,苏俊之飞黄腾达后绝不会为难你,是你毁了我的努力。” “你的努力?”宁映寒嘲讽,“以堂堂郡主之尊,去做一个书生的外室,却仍然得不到任何宠爱,这就是你的努力?” “难道你能做得更好?”李佳佳怒道,“苏郎就是喜欢流云那个样子的我有什么办法?你的长相太艳丽了,他不喜欢,怪我咯?” “你大概不知道,自你离开后,苏俊之主动找过我不止一次,希望能和我重新在一起,还提出要娶我,不过被我赶出去了。”宁映寒笑吟吟地看着她,“看来似乎不是长相的问题呢。” “不可能,不可能!”李佳佳情绪激动,“你骗人!” 分卷阅读61 “怕我骗你,你重新回到我的身体,去亲自问问你的苏郎,不就清楚了吗?” “别瞎扯了,我要是能回你的身体干嘛还换身份?!”李佳佳脱口而出。 她不能再使用自己的身体了,宁映寒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 眼前的李佳佳已经暴跳如雷了,却还没有使出什么攻击的手段,看来她除了能占据别人的身体外,其余地方都与普通人无异。 自从知道之前连一个门房都能欺负她的事,宁映寒就有此猜测,此时算是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那就没有必要太顾忌了。眼前的人毫无城府,对付起来应该难度不会太大。 宁映寒心下稍定。 系统冷眼旁观,它以前只见过李佳佳版本的宁映寒,就算是完全一样的皮囊,这个真正的宁映寒真的完全不同。 气质举止、礼仪谈吐,如果两个版本宁映寒的站在一起,相信见到的人都能一眼分出高下。 更重要的,是智慧上的差距。 见到李佳佳被宁映寒三言两语套出了重要信息,系统忍不住叹气,这一任穿书者资质真的不太行。 若自己当初绑定的是宁映寒,这会儿早就通关了吧?系统忍不住幻想了一下。 “自我醒来后,我想了很多遍,若有机会见到你,我要对你说什么?至少也要问一句你为何要毁掉我的人生,”宁映寒开口,“见到你之后,我却觉得什么都不必问了,何必与你浪费口舌?” “你什么意思?我毁掉你的人生?”李佳佳又被气得跳脚,“拜托,我这么做,苏俊之以后发达了,肯定会念着我的情护着我,现在可好了,你和他决裂了,是你自己毁掉了这一切!” “我自己的人生,何须他人护我?” “死鸭子嘴硬,”李佳佳不屑,“他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我既已知道这一切,”宁映寒挑挑眉,好整以暇地问,“你觉得苏俊之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吗?” 第40章 “你觉得苏俊之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吗?” “你……你什么意思?”李佳佳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你要对付苏郎?为什么?” “大家都是看过那本书的人,你不会忘记,苏俊之的飞黄腾达, 是踩在谁的尸骨上的吧?” “可是,可是……”饶是蠢笨如李佳佳也说不出让宁映寒不要救晋王的话,“可是, 你只要按我的路线走, 在苏俊之心里有一席之地, 也许他就不会对付晋王了呀。” “也许?我为什么要把我父亲的命押在一个‘也许’上?”李佳佳的天真让宁映寒嘲讽地笑了一声,“而且以苏俊之的薄情,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往上爬的机会?” “苏郎……他, 他不是,他……”李佳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反驳。 “你也看过那本书,”宁映寒突然叹道, “你可以做的明明有那么多,你甚至可以改变大启朝未来的走向,可你只在意一个男人, 还要把自己的一身荣辱全赌在一个并不值得信任的男人身上……” 而且还连这个男人也没搞定。 宁映寒话未尽, 只是笑了一声没再说下去,但李佳佳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嘲讽之意。 李佳佳嗫嚅着为自己辩解:“你说得轻松,真轮到你, 你做得还未必有我好呢!” “我做的如何,你将来会看到的,”宁映寒逼近她,“如果你还有机会回来的话。” “你要做什么?”李佳佳惊恐地后退两步,“我警告你, 你若敢杀我,谢雨薇也同样会死的。” “原来是这样。”宁映寒若有所思地轻声道。 “来人,来人!”李佳佳连忙喊人。 “别急,”宁映寒轻松按住了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我只是试试这驱逐符是否管用。” 宁映寒来此之前,去了鼎泰银楼一趟,拿到了一张之前寄存在那里的驱逐符,才来谢府拜访。 李佳佳看到这张驱逐符,瞪大双眼,在内心呼叫系统:“宁映寒也可以用驱逐符吗?” “很遗憾,这张驱逐符,在穿书者之外的其他人手里,也是有同样效果的。”系统话音未落,宁映寒已经将那张驱逐符贴上了李佳佳的前额。 “辣鸡系统……”随着李佳佳的怒骂声,一道白光闪过,驱逐符起效了。 宁映寒抱着不妨一试的心理,这一贴下去,谢雨薇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宁映寒连忙将人扶住,扶到床上躺好。 正打算去叫人,就见床上的人已悠悠醒转。 “长宁郡主?” “谢五小姐。” “郡主如何会在此处?”谢雨薇似乎有些眩晕,但还是坚持要起身见礼。 宁映寒拦住了她:“谢五小姐,还记得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谢雨薇茫然地思索 分卷阅读62 着。 宁映寒微笑,总算那驱逐符起了效果,送走了那位穿书者。 没有让她像毁了宁映寒一样毁了谢雨薇的人生。 宁映寒转身喊了人,不多时,谢雨薇的母亲匆匆过来。 宁映寒见谢雨薇,对谢雨薇的母亲用的是“告诉她苏俊之并非良人”的借口。 谢母将信将疑,但面对突然执拗的女儿,实在无法,便同意宁映寒一试。 她早在院外等得心急如焚,此时见到女儿,立刻问道:“雨薇,你还想嫁给那苏俊之吗?” 谢雨薇茫然摇头:“女儿自然不想,母亲何出此言?” 谢母一把抱住了女儿:“不想就好,不想就好。你这段时间吵嚷着非要嫁他,你父亲差点被你气病。不是你父亲嫌贫爱富,只是那苏俊之并非你的良配啊。” 当着宁映寒的面她不好细说,但苏俊之和流云、宁映寒的纠葛,让谢太傅对苏俊之其人的人品很是质疑。 但她不说宁映寒也大概猜得到,谢太傅又不是那种满心情爱的年轻女孩儿,会为了苏俊之对流云的深情所感动。古板的谢太傅只会觉得此人和两个女子纠缠得满城皆知,为人实在轻浮。 谢雨薇鲜少见到母亲这般激动的模样,因此虽然不知她在说什么,仍然没有问出口,只是说道:“母亲,我还想和长宁郡主说几句话。” 谢母现在看宁映寒怎么看怎么顺眼,立刻答应:“好,母亲去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待会儿请郡主留下用膳。” “郡主,这到底什么怎么回事?什么苏俊之?母亲在说什么?”谢雨薇觉得眼前的人必然知道真相。 “谢五小姐,你还记得你醒来前最后一件事在做什么吗?”宁映寒问。 “我……我在赏花,”谢雨薇惊恐地瞪大眼睛,“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来的。” “谢五小姐,这段时间你性情大变,对苏俊之嘘寒问暖,还嚷嚷着要嫁给他。”宁映寒言简意赅。 “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的身体被一个,我也说不好那算什么,姑且称之为一个灵魂,所占据了。” 谢五小姐平素并不信鬼神之说,但想到母亲刚刚的表现……总不能是母亲和宁映寒联合起来耍自己玩吧? 她看向宁映寒,心下已经信了七分。 “可是为什么是苏俊之?他有何特殊之处?” “因为占据你身体的那个灵魂,心悦苏俊之。”宁映寒简单解释,没提攻略任务的事。 谢五小姐面带薄怒:“那就自己去嫁,用别人的身体算怎么回事?她这样做岂不是毁了我的声名?” “还好发现得及时。”宁映寒安慰道。 谢雨薇毕竟聪慧,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等等,苏俊之这个名字……长宁郡主性情大变,弃秦世子,做书生苏俊之外室,不顾其有心悦之人,对其痴缠……郡主,难道你也被……” 她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宁映寒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谢雨薇没有再抱怨那个灵魂差点彻底毁了她的声名,因为她意识到,眼前的人几乎被那个灵魂毁掉了一切。 第41章 “所以郡主听说我性情大变, 便猜到我和你身上发生了同样的事。”谢雨薇垂目试图敛去眸中的震惊。 “只是有所怀疑,见面了才确定,还好那个灵魂丝毫不懂得掩饰。” “雨薇谢过郡主。”谢五小姐对宁映寒行了一个端正的礼。她已经意识到, 如果宁映寒没有及时发现,她身上会发生什么。 宁映寒的笑话在贵女圈听过多少次,她已数不清了。甚至教导礼仪的嬷嬷, 也会提起宁映寒的例子让这些年轻女孩们引以为戒。 她刚刚只是听说那灵魂用着自己的身体对苏俊之嘘寒问暖就觉得委屈,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 她大概刚刚就哭出来了。但宁映寒呢?她没法想象宁映寒心里有多委屈,有多恨。 “郡主是何时……”谢雨薇踌躇着问,“有多久?” “三年。” 谢雨薇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年啊……一梦三年, 梦醒时分,人生已经几乎都被毁了。 甚至连这委屈都无处可诉。 对别人解释这三年的荒唐都是另一个灵魂所为? 谁会信? 若不是谢雨薇刚刚经历过,她亦绝不会信。 “郡主……”她张口想安慰宁映寒,却又实在不知如何措辞。 宁映寒看出她的意图, 笑了笑:“我没事。” “郡主豁达大气,实非常人能及。”谢雨薇真心赞了一句。 宁映寒笑了笑没说话。 “郡主若有任何事要我帮忙,雨薇定然竭力相助。” “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谢五小姐帮忙留意。” “郡主请叫我雨薇吧, ”谢五小姐问道, “什么事?” “如再听说有年 分卷阅读63 轻女子性情大变,对苏俊之大献殷勤,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既然驱逐符有三张, 那位穿书者的机会也有三次,那么很可能她还会再回来。 谢雨薇神色凝重:“郡主是担心,那灵魂又占据其他人的身体?” “没错,”宁映寒颔首,“不过, 经过这一次,那灵魂吃了教训,可能行事会低调一些,所以,请雨薇多多留意细节。” “好,”谢雨薇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定然不能让它再得逞,害了其他人。” 穿书者暂时被解决了。 由于这次李佳佳停留时间较短,事情闹得不大,并未对谢雨薇的生活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她的亲人朋友只当她一时迷了心窍,为她迷途知返开心。外人议论了一小段时间,也渐渐无人再提了。 这件事的影响渐渐淡去,唯有苏俊之气得想挠墙。 谢太傅的女儿找上门来袒露爱意时,苏俊之一阵狂喜。 丢了流云和宁映寒,居然还有谢太傅的嫡女。 谢家是书香世家,谢太傅是朝中清流,才名在外,笔下文章一向颇得文人推崇。 娶了他的女儿,仕途还用愁吗? 不需要太多思考,狂喜之下,他立刻决定要娶谢雨薇。 他甚至幻想了一下到时候怎么去宁映寒面前炫耀。 谁想到还没高兴几天,谢雨薇变卦了。 苏俊之整个人都呆了,这变卦的也太快了,这人到底有谱没谱? 他不甘心地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宁映寒亲自登门后,谢雨薇就改了主意。 苏俊之泪流满面,宁映寒?为什么又是宁映寒? 别人可能想不到宁映寒的登门拜访和谢雨薇迷途知返有什么联系,苏俊之却一听就猜到,必然是宁映寒这厮使了什么手段。 他这边对宁映寒恨得咬牙切齿,却对宁映寒丝毫没有影响。 她正在把玩一张帖子,那是一张赏花宴的请帖。 三年多以前,贵女们大大小小的宴会无数,这种请帖能摆满她的桌子。 三年后的此时,却难得收到那么一张,是大长公主的女官芳姿亲自送来的。 “郡主打算赴邀?”雪色执壶为宁映寒倒茶。 “没错,殿下特意派芳姿给我带话,说惠平县主想见我,那想必是有事要和我说。”宁映寒 看向一旁的方诗琪,“诗琪,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不了,一想到宴会上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说看啊,那就是和父母决裂的方诗琪,我就心生退意,”方诗琪摇摇头,露出个自嘲的笑,“我是不知道表姐你怎么做到的,但我真的不想去忍受她们探究的目光。” “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的。”宁映寒也并未勉强她,这种事,总要自己想办法走出来,外人讲再多的大道理也没有用。 赏花宴当日,宁映寒准时赴宴。 她身着一件天青色罗裙,外罩一件浅色纱衣,平添了几分淡雅之气,和她本身的明艳融合的很好。 照例一下马车,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谢雨薇也在这场赏花宴上,看到宁映寒,眼神一亮,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谢氏的女儿,向来最是恪守礼仪,除了前段时间言行出格了些,其余一向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理应最看不上宁映寒才是,却为何对她如此热情?众人纷纷猜测着。 “怎么?不怕被我的名声连累?”宁映寒问道。 “哪有那么夸张?”谢雨薇知道她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道,“更何况,郡主对我有恩,我若顾忌名声,连恩人都假作不识,那可实在有违家训。” 宁映寒对她笑了笑。 谢太傅虽然古板,但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谢家家风清正,子女都被教养得颇为正直。 宁映寒想着,还好发现的及时,没有让谢家被穿书者和苏俊之祸害了去。 “郡主,这赏花宴给了我一些灵感,”谢雨薇轻声道,“因为之前的事,那个灵魂必然会对郡主怀有恨意。听郡主言下之意,那灵魂的掩饰功夫并不好,这种宴会可以把京中的年轻贵女们聚在一起,若谁对郡主露出异色,也许我们可以观察出来。一次不成就多来几次,反正大大小小的宴会京里多的是。” “是个好主意,”宁映寒挑挑眉,看见一旁几个女孩的眼神,又叹了口气,“可惜,对我怀有恨意的人实在不少。” “……”谢雨薇一时语塞。 第42章 宁映寒和谢雨薇聊了一会儿, 公主府的女官芳姿向她走了过来,请她随自己去一边的亭子。 宁映寒点头,随着芳姿来到一个僻静的凉亭边。 亭子里等着她的, 却并不是惠平县主,而是大长公主。 宁映寒心下了然,大长公主请自己来果然是有事要说:“这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大长公主笑了笑 分卷阅读64 :“长宁, 快坐。” 宁映寒落座, 大长公主屏退众人, 只余下心腹芳姿。 “圣上知道子雁的来历了。”大长公主开门见山。 宁映寒蹙眉:“他怎么说?” “他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大张旗鼓地认回这个女儿,”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他说得委婉, 但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的女儿给皇室蒙羞。” 倒是不出所料,宁映寒不语,只是执壶替大长公主续上了杯中茶。 “当今陛下对我只是面上情罢了,”大长公主叹道, “本宫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是你父王……” “殿下慎言。”芳姿打断了她的话。 被女官打断了,大长公主却也不恼, 只是笑了笑:“你啊, 就是谨慎,不过也还好这些年身边有你替我把关。” 大长公主又向宁映寒道:“长宁,这次请你来, 是想告诉你,圣上已经知道你与本宫认回女儿一事有些干系了。” 宁映寒并不意外:“陛下既然已知县主就是流云,那我在其中的干系本就瞒不过。” “没错,所以陛下问起时,我承认了, ”大长公主道,“本宫告诉他都是巧合,你见到子雁,觉得她和本宫长相相似,所以上门一试。但圣上问我‘你觉得她为何要这么做’。” 宁映寒和大长公主的表情同步了一瞬,都是对皇上能问出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 有机会帮助失散的母女重圆亲情,难道不是绝大部分人都会这么做的吗? 大长公主继续道:“我猜他是觉得你打算在我认回女儿后,把子雁就是流云的事嚷嚷出去,好让皇室蒙羞。” “……苏俊之都没这么蠢。”宁映寒评价道,以大长公主的权势,要查到流言的根源不算特别难。 以苏俊之的狭隘心胸,至今没揭露惠平县主路子雁的身份,八成也是顾忌着这茬。 大长公主被她逗笑了:“我回答陛下,你向我要了十万两银子,应该是为了钱吧。看他的样子,大概是信了。” “谢殿下。”宁映寒倒是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在皇帝面前这般为自己遮掩。 “所以,这十万两银票,你拿走吧。”随着大长公主的示意,芳姿从袖中拿出十张一万两的银票。 “殿下……” “别推辞,”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本宫话都说出去了,事情就得做到。” “谢殿下。”宁映寒不再推辞。 “如果是你,陛下的问题你会如何回答?”大长公主突然好奇问道。 “我大概会回答,我心悦苏俊之,所以要把流云从他身边弄走,让他高攀不上。” 大长公主笑了,笑着笑着又敛了笑容:“长宁,他这般猜忌你,你在京中过得不会太容易。有机会就想办法回幽州吧,听说你当初本就是自愿进京,再加上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借探亲的名义回去也许他不会拦你。” 这话已算很是掏心掏肺了,宁映寒念了大长公主的情。 “如果我想回去,陛下点头的几率在八成左右,”宁映寒心下早有考量,经过穿书者三年的乱来,陛下对她其实并不如何防备了,“但我不能回去,念暖他们还需要我。”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如果你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来找本宫,只要本宫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谢殿下,”宁映寒离开前,又回首补了一句,“殿下,请小心驸马。” 大长公主有些惊讶,但并没追问,只是点头道:“好。” 宁映寒回到宴会上,没一会儿,谢雨薇又凑了过来:“郡主,你右手边芍药花丛旁站着的那个黄裙女子似乎有些不对,她往你的方向偷看了很多次。咦,等等,她过来了。” “郡主,谢五小姐。”黄裙女子笑盈盈地向两人打招呼。 “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通政司吴参议之女吴雪莲吴姑娘。”宁映寒介绍道。 “也是秦国公的表妹。”吴雪莲补充道。 “吴姑娘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谢雨薇正怀疑此人,也礼数周全地问了声好。 “谢五小姐何时与郡主关系这般好了?”吴雪莲笑着问。 “本郡主人见人爱,有什么稀奇的?”宁映寒反问。 该死的宁映寒,还是这么不要脸。吴雪莲看向谢雨薇,想看看她对于宁映寒这般无耻的话语会作何反应。 谢雨薇却笑了:“郡主所言极是。” 她们二人相熟的契机,自然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吴雪莲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巴不得看到在场所有贵女都孤立宁映寒,看到谢雨薇这般有身份地位的贵女与宁映寒亲近她便心生不快,特意过来挑拨几句。 “谢五小姐还不知道吧,郡主差一点就做了我的表嫂呢。”吴雪莲状似天真地说道。 谢雨薇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外人都道谢家的女儿肖父,都是老古板。 但古板并不代表谢雨薇连吴雪莲 分卷阅读65 这点小手段都看不出来。 宁映寒和秦宣的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谢雨薇怎么可能不知情?吴雪莲这一问分明就是在提醒她宁映寒的丑事,想让她对宁映寒敬而远之。 谢雨薇一向反感有人在自己面前耍这种小心机,当下对吴雪莲的印象就跌到谷底。 同时心头又涌起了几分对宁映寒的同情,都是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灵魂造的孽啊。 想到此处,谢雨薇安慰道:“郡主无需难过,都说姻缘天定,似郡主这般聪慧又美貌的女子,上天一定会为你安排一段好姻缘的。” 吴雪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谢雨薇是被宁映寒下了什么降头吗?这可是宁映寒做出的丑事,谢雨薇未露出鄙夷之色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安慰她? 还安慰得这么情真意切…… 吴雪莲硬撑着微笑:“是啊,郡主连我表哥都看不上,一定是有更好的姻缘等着她了。” “你不必把我当成敌人,”宁映寒突然道,“有没有我,秦宣都不会娶你。” 吴雪莲被这一句激得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三年了,”宁映寒语气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决裂三年,这三年间,他有表露出半点对你有意吗?” 吴雪莲再也撑不住笑容,恨恨地瞪了宁映寒一眼转身跑了。 谢雨薇在一旁扶额,郡主真是直白,她大概知道宁映寒是怎么树敌无数的了。 “其实这直白也是为了吴姑娘好,让她不要再执着于一个不可能的目标。”谢雨薇托腮看着宁映寒,“不过,在她看来,郡主只是在嘲讽她吧?” “那她倒也没错,”宁映寒笑了,“我确实是在嘲讽她。” 谢雨薇也笑了起来,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这位长宁郡主的确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宁映寒:谢姑娘差点以为那灵魂用了吴雪莲的身体呢。 雪色:那就糟了,吴雪莲和那灵魂蠢得不相上下,我们要如何区分呢? 第43章 这天一早, 雪色就带来一个好消息。 宁念暖,决定和离了。 “我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宁映寒拍拍手, “点上侍卫们,跟我走一趟吧。” 此时,方诗琪用过早膳, 正在院子里散步, 看到宁映寒带着一众侍卫们气势汹汹的样子, 怔了怔:“郡主这是要去哪儿?” 宁映寒为妹妹高兴,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念暖要和离了,我要到昌平侯府去一趟。” 方诗琪嘴角一抽, 原来如此,看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你要去打家劫舍,不过……:“昌平侯府居然同意会和离?” “他们还没同意,我此去就是要让他们同意。”宁映寒解释。 “……”这倒解释了这些侍卫的作用, 方诗琪一时语塞,我刚刚以为你要去打家劫舍似乎也没冤枉你。 “我要出发了。”宁映寒对她点点头。 “祝郡主旗开得胜。” 昌平侯府,听宁映寒说明来意, 侯夫人顿觉头疼。 “郡主看起来心情不错?”侯夫人盯着宁映寒脸上的笑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 侯夫人额头青筋一跳, 感情你妹妹和离对你来说还是喜事来着? 就算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直白。 坦白讲,她并不喜欢宁念暖这个儿媳, 这段时间和宁念暖的交锋中她也憋了满肚子气。 但她也绝不可能同意和离。 首先,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日日泡在花楼的男人,这次和离之后再想娶个正经的高门贵女,几乎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续弦怕就要挑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孩, 就算侯夫人再不满宁念暖,也得承认晋王府出身的女孩,学识教养确实要比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强上太多太多。 再者,就算宁念暖真的留不住,她能得到也只是休书,而不是和离书。 别看都是断绝婚姻关系,休妻与和离,这两者代表的意义可完全不同。 “和离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侯夫人斩钉截铁。 “不需要你同意,和离书已经准备好了。请贵府三公子出来按个手印就好。” “长宁郡主,你真当我们侯府是你们家的后花园?能让你来去自如?”侯夫人怒道,“和离书没有,休书倒是有一封,你要不要?” “休书?”宁映寒挑眉,“我妹妹行的端做得正,你拿什么名义休她?” “无子。”侯夫人挑衅地看着宁映寒。 后者嗤笑了一声:“无子?建议侯夫人去花街柳巷找找,没准能找到哪个妓子怀有你们侯府的血脉呢。” “宁映寒!”侯夫人被戳到了痛处,“你什么意思?!” “好心提醒一下,以免昌平侯府的血脉流落街头罢了。”宁映寒笑吟吟地看着她。 侯夫人生硬地转开 分卷阅读66 话题:“这种大事,岂是你们这般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断绝姻缘这种事,伤的可是双方的面子,宁映寒,就算你不顾及侯府,难道也不顾你们宁家姐妹的脸面吗?” “脸面?”宁映寒似笑非笑,“侯夫人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侯夫人被噎了一下,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试图用面子来胁迫宁映寒,确实可以说是一招臭棋了。 她试图讲道理:“若宁念暖与远儿和离了,还能有什么出路呢?已经嫁过人的女子,再嫁本就艰难,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 宁映寒丝毫不显怒色:“念暖未来如何,就不劳侯夫人关心了。” 侯夫人被软硬不吃的宁映寒弄得很是烦躁:“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这时候,小丫鬟匆匆来报,昌平侯回府了。 侯夫人拖着时间,就是为了等侯爷回府。此时听丫鬟来报,觉得主心骨回来了,松了一口气。 昌平侯听说宁映寒闹上门来要和离,吃了一惊,也是匆匆赶回来,一进府门就直奔会客堂。 侯夫人低声迅速对他讲了宁映寒的意思,侯爷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面向宁映寒:“长宁郡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宁映寒斩钉截铁,“念暖就是要与贵府三公子和离。” “郡主,本侯是不可能同意他们和离的。” 宁映寒费解:“如果你们都只会重复这同一句话,那侯夫人何必拖延时间等侯爷回来呢?” 侯夫人没想到自己拖延时间的行为被她看了出来,轻咳了声掩饰尴尬。 昌平侯到底要比侯夫人老谋深算一些,他看出宁映寒不好对付,就示意身边的小厮把宁念暖也请过来。 自己的儿媳,他也是有些了解的,性子没有宁映寒那么硬,脸皮也比宁映寒薄上一些。 到时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软硬兼施地把宁念暖忽悠好了,那就不愁宁映寒不就范了。 他了解得倒也没错,宁念暖确实不像宁映寒那般生硬,进门后先对侯爷夫妇行了一礼,柔声道:“念暖入侯府两年有余,多谢侯爷和夫人这两年多来对念暖的关照。” 听听,和宁映寒一对比,侯夫人顿觉宁念暖温柔又可人。 随即宁念暖话锋一转:“但念暖去意已决,我与夫君之间的关系已无可转圜,还请侯爷和夫人谅解。” 人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透出几分坚定。 “我若是不肯谅解呢?”侯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那念暖就可怜了,”宁映寒插嘴,“只能背负着你的恨意从侯府离开了,你的谅解一定对她特别特别重要。” 侯夫人哪能听不出她言下的嘲讽之意,人家宁念暖本来就是客气客气,你怎么还顺势端起架子了? 侯夫人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蠢了,还好此时昌平侯开口道:“念暖,你能说说为何一定要与远儿和离吗?” 他猜得没错,宁念暖到底脸皮薄些,只简单道:“性情不合。” 昌平侯笑了:“年轻夫妻都需要磨合的嘛,何苦因为这点原因就闹到要和离的地步?” “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宁映寒可不会忍他,“令郎什么德性,您会不知道?侯府这些年是怎么待我妹妹的,您会不知道?” 昌平侯到底脸皮厚,此时仍是哈哈一笑,试图含糊过去:“郡主这是对我们侯府误会甚重啊。” 宁映寒挑眉:“侯爷再顾左右而言他,就别怪我先礼后兵了。” 侯夫人快哭了,真想问问宁映寒,你到底知不知道先礼后兵是什么意思?先礼后兵至少你得先有个“礼”啊,打从宁映寒带着一批侍卫气势汹汹地进门起,就没见过她的“礼”的侯夫人,毫不优雅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第44章 昌平侯府。 “郡主, 并非我们刻意拖延时间,只是犬子今日确实不在府中,”昌平侯道, “本侯已经派人去寻他了,但不敢劳烦郡主久等,不如郡主改日再来?” 昌平侯打算使出拖字诀, 先把宁映寒劝走, 再好生劝劝宁念暖打消和离的念头。 “放心, 本郡主登门之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宁映寒给了一旁侍立的雪色一个眼神,雪色领命而去,不多时, 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被两个侍卫押了进来。 “远儿?!”侯夫人坐不住了,“郡主这是何意?” “本郡主上门前考虑到三公子可能不在府里,就先派侍卫去花街柳巷走了一趟,最后在满香楼找到了三公子, ”宁映寒笑道,“事实证明,本郡主的顾虑不无道理。” “郡主高瞻远瞩。”雪色适时拍了一记马屁。 侯夫人瞪了这个烦人的丫鬟一眼, 又怒道:“那也用不着绑着他啊!” “失礼了, 实在是三公子当时反抗得比较激烈,”宁映寒没什么歉意地道,“还不快给三公子松绑。” 分卷阅读67 两个侍卫闻言, 一个松绑,一个把堵着嘴的手巾从三公子口中取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一恢复自由,三公子立刻吼道。 “你这个孽子!”昌平侯此时却突然暴起,上去就给了三公子一巴掌,打得三公子抱头鼠窜。 侯夫人急急忙忙地要拦:“远儿刚被这般对待, 侯爷你怎么还忍心打他?” “打得就是他!”昌平侯追着三公子,“夜宿青楼,一大早被人抓回来,像什么话?!你对得起你夫人吗?” 侯夫人上前去拦,三个人乱成一团。 侯夫人可能看不明白,但宁映寒哪能不懂。 昌平侯打人,就是打给宁映寒看的。 果然,昌平侯一边追打儿子,一边偷眼看宁映寒,想着等她出口拦下就顺势揭过这茬。 但宁映寒显然没有要拦的意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连嗑瓜子的动作都能做得那么优雅。 昌平侯无奈,又偷眼去看宁念暖,后者正被姐姐塞了一把瓜子,犹豫了下也跟着坐下嗑了起来。 昌平侯骑虎难下,只好在自家夫人又一次拦阻时,顺势放过了儿子。 惹得侯夫人都奇怪他为何突然雷声大雨点小了起来。 “犬子真是让郡主见笑了,”昌平侯清清嗓子,叱责道,“孽子,还不向你夫人道歉,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宁映寒哪能被他这点语言陷阱绕进去:“道歉可以,以后如何,就与念暖无关了,公子留着对下一任夫人保证吧。” 先是莫名被绑、再是被打了一顿的三公子终于明白了他们在闹什么:“这是要与我和离?” 宁念暖颔首:“没错。” “嗐,早说啊,大早上突然来绑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仇家来寻仇呢,”三公子挠挠头道,“父亲您也是,一见到就打我,您早说是因为这事儿啊。” 昌平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三公子这会儿反倒不慌了,抱着手臂道:“和离不和离的待会儿再说,你们刚刚绑了我那么久,不先道个歉吗?”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宁映寒道。 “郡主,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三公子笑了,“哄了我开心,咱们才好坐下来谈谈嘛。” “我道了歉,你就肯乖乖签和离书?”宁映寒反问。 “这个嘛,不好说,”三公子拿乔,“不过若连道个歉都不肯,我为什么要同意和离?” “那我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宁映寒下令,“苍山、负雪,按住他。” 刚刚两个侍卫是跟着宁念暖过来的,此时听见宁映寒的命令,不顾在场其他人的拦阻,二话不说就上前按住了三公子。 两人的动作并不轻柔,三公子当即痛呼了两声。 “快松手,我签还不成吗?” 他怂得很快,但苍山、负雪二人不为所动,严格地执行着宁映寒的命令。 昌平侯也没想到,在这侯府里,除了他本人,还有其他人敢当面对他的儿子动手。 “郡主,我们不能坐下来谈谈吗?”昌平侯试图讲讲道理,“暴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宁映寒望了望三公子那边,负雪已经把他的手指按进了红色印泥里。 她摊摊手:“我觉得解决得挺好的啊。” 昌平侯也看过去,眼看那边已经进行到按手印的步骤了,连忙也喊了府里的侍卫们过来。 “没用的,”宁映寒也叫了侍卫,用实际行动劝阻了他这无用的行为,“谁还没几个侍卫呢?” 昌平侯怒道:“这样被迫签下的和离书,律法是不会承认的!” “那又如何?”宁映寒反问,“你们可以去报官啊。” 昌平侯滞了滞,他当然不会去报官,他丢不起这个人。 堂堂侯府嫡子被人从青楼抓出来,一路押回府里,又被按着签了和离书。 说出去,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昌平侯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最终长叹口气:“罢了,我不管了。” 语毕便干脆拂袖而去,眼不见为净。 宁映寒又看向还在试图拦阻的侯夫人:“夫人,我打算让侍卫们去帮念暖收拾一下行李,你不会介意吧?” 我非常介意,但我介意了,你就会停下吗?侯夫人恨恨瞪了宁映寒一眼。 “郡主,好了。”负雪递过来已经按过手印的和离书,念暖也随之在上面按了手印。 宁映寒又递还他们一份:“一式两份,你们的记得保存好啊。” 三公子不顾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当场撕毁了他的那份,以示自己的不满。 但宁映寒目的已达成,笑吟吟地全不在意他的态度。 侯夫人气得跺脚:“宁映寒,你……你,哪有人是这般行事的?你好歹是个郡主,怎么行事仿佛街头 分卷阅读68 无赖一般?!” 宁映寒也很无辜:“我也不想啊,是你们逼我的。” 侯夫人看她这无辜的表情,真想上去撕烂她的脸。 可惜她与武平侯夫人张氏不熟,不然两个人倒是很有共同话题可以聊上一聊。 第45章 念暖就这样和离了。 虽然昌平侯府不想闹大, 但宁映寒带着一众侍卫上了侯府的门是很多百姓都看在眼里的,紧接着就传出了宁念暖和离的消息,自是引起了诸般猜测。 宁念暖和离一事很快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 但猜测的重点大多集中在宁映寒身上, 有人结合之前宁映寒常常去侯府要银子一事,猜测难道是昌平侯府不能满足她的胃口,干脆把妹妹接回来, 再把妹妹卖去一个能供她挥霍的人家。 这个猜测一出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尤其是和宁映寒有仇怨的一干人等, 纷纷为这个谣言添砖加瓦。 这事儿传到大长公主、谢雨薇等人耳中,她们一边为宁映寒略感愤慨,一边感叹, 长宁郡主活得当真是腥风血雨。 任凭外界如何猜测揣摩,宁映寒却过得相当闲适。 妹妹嫁于昌平侯府,是她夺回身体后最在意的事之一。 此时成功把人带出来,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念暖暂时搬去了宁映寒的住处, 姐妹俩朝夕相处,很快融去了三年间的隔阂。 雪色和苦夏看在眼里,都为这对儿姐妹高兴。 还有方诗琪, 念暖和她的性子完全不同, 却也相处愉快,这天,两人正在花园里聊天。 “我犹豫了那么久的事, 没想到真得做起来居然那么简单。”念暖感叹地自然是和离一事。 “是啊,天大的事在表姐那里似乎都是举重若轻,”方诗琪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换了别人, 哪能这么轻松地把人从侯府带出来?” 念暖笑了:“又有几个人敢用武力威胁昌平侯呢?” “她倒也不是第一次对人使用武力威胁了,”方诗琪想到此处又有些担忧,“表姐已经得罪了我父亲和昌平侯,还有广平伯,京城四侯两伯,她得罪了一半,以后她在京里的日子怕是会越加艰难了。” 念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方诗琪好奇。 “其实……远不止他们几个。”念暖迟疑了下,还是如实相告。 “……”方诗琪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但开罪程度上应该没有这几位严重吧?” 念暖用词比较委婉:“说不好。” “……她从幽州进京不是才四年?” 方诗琪自认自小颇有些嚣张任性,但在京城土生土长十几年,也没把谁得罪得那么狠过。 得罪的人不如宁映寒多,得罪的程度也没宁映寒狠,得罪之人的地位也远不如宁映寒得罪的高。 方诗琪顿时觉得那些说自己嚣张的人真是没见过世面,看看宁映寒,人家那才叫真嚣张。 更别提,大部分人嚣张都是面对着地位低于自己的人,宁映寒不同,她谁都敢刚。 “绝大部分不是她的错。”念暖解释。 方诗琪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相处一段时间,方诗琪算是发现了,眼前这位晋王府二小姐,简直是其姐的坚定拥护者。 “是真的,”念暖注意到方诗琪的眼神,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比如刚进京那会儿,她告诉我们要谨言慎行,但遇到强抢民女的,她还是没忍住把人打了一顿。对方叫嚣着自己的父亲是朝中某个要员,她一听,打得更狠了。” “像她的风格,”方诗琪忍不住笑了,“表姐行事为京中人所诟病,但她的为人远却比那些人强上太多。” 说完,方诗琪惊恐,自己刚刚还吐槽宁念暖是其姐的坚定拥护者,怎么现在自己也朝那个方向发展了呢? “是啊,”念暖回忆着,“当天晚上那人的父亲就找上门来闹事了。” “你们刚进京的时候处境比较艰难吧?”方诗琪问道。 “是啊,不过姐姐她敢做,就能扫好尾,”念暖道,“当时也不知道姐姐怎么处理的,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那官员回去也没敢对任何人说自己的儿子被长宁郡主打了。事情没传出去,谁也不知道长宁郡主还有这般武力。” “是啊,表姐看起来就像大启朝的标准贵女,通晓诗书礼仪,但手无缚鸡之力。”方诗琪道,“亲眼见到前,我也不敢相信。” “在聊什么?”恰好此时宁映寒从外面回来,经过花园,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两人如实相告,宁映寒听了方诗琪的担忧,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得罪这几个人算什么,加起来能有当今皇帝一个分量重?” 方诗琪倒吸了一口凉气,彻底闭上了嘴。 几人又聊了几句,雪色脸上带着两分笑意过来通报:“郡主,秦国公派人给您带了口信。” 秦国公?念 分卷阅读69 暖和方诗琪二人一边露出好奇之色竖起耳朵,一边出于礼数准备回避。 宁映寒被她们二人的样子逗笑了:“不用回避,没什么不能听的。” “秦国公转告郡主,若明日酉时郡主有空,请在飞鸿楼一见。”雪色道。 “国公已经回京了?”宁映寒心下微诧。 秦宣离京去江南治水患,算算日子,他这是刚到江南待了没几天就回返了。 什么水患能治得这么快?宁映寒皱眉,江南那边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雪色,借枫翎的人帮我打听几个人的动向。”宁映寒沉吟片刻后吩咐,缓缓念出了几个名字。 在场其余两人神色各异。 听到秦国公请宁映寒见面,两人心下都是有点期盼他们二人能破镜重圆。 结果宁映寒听了丝毫未露出娇羞之色,反而神情严肃,还欲打听几个朝中大员的动向。 方诗琪茫然问道:“表姐这是何意?” “国公之前去江南治水患,他回来的太快了,其中怕是有些问题。”宁映寒解释。 方诗琪继续茫然:“也许秦国公是急着见你,所以回来得快了些?” 宁映寒笑着摇摇头:“他绝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就弃受灾百姓于不顾的人。他急着回京,说明此事是回京才能解决的。那么很有可能,江南水患,是人祸而非天灾。我刚刚让雪色打听的,都是和江南官场有关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大概就能确定我的猜测了。” 方诗琪持续茫然:“你从国公的离京与归京时间上就推测到了这些?” 念暖看着宁映寒,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般的政事敏感度,难怪当年祖父常常感叹,所有小辈里,宁映寒最像他。 第46章 次日 酉时 飞鸿楼一间静室内, 秦宣与宁映寒两人对坐。 “江南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宁映寒打破了沉默。 “郡主为何有此一问?”从秦宣的神色里,看不出他的情绪。 “国公回来的太快了。”宁映寒执壶为秦宣满上杯中琼浆。 秦宣看着她自然的动作,半晌才点点头:“江南官场出了问题。” 宁映寒抬眸看他, 似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秦宣闭了闭眼:“江南一众官员尸位素餐,江南发水本是小事,却被他们拖成了惊动朝廷的水患。我回京后, 已经上了折子弹劾他们, 但……” “但奏折被留中不发?”宁映寒接话。 秦宣看她一眼, 神色未明:“你猜得不错。” 宁映寒轻叹口气:“那国公有何打算呢?” “郡主还是这般聪敏,”秦宣却未回答她这个问题,“能否请郡主回答本公一个问题?” 宁映寒垂眸:“国公请问吧。” “你和苏俊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般单刀直入, 倒让宁映寒微怔了下:“国公以为呢?” “最初我以为你是故意作态麻痹帝王,但我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没有人能作态作得那么彻底,彻底得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他的最后一句话刻意加重了语气。 宁映寒不知他是否已经猜到了什么。 “以你的才智,就算刻意自污, 也不可能让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秦宣又道,“别用为了感情昏头这个理由搪塞我, 宁映寒, 你的理智一向凌驾于感情之上。” 你果然了解我,宁映寒苦笑。 秦宣见她沉默,突然又开口道:“我曾经请人给你除魔。” 宁映寒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和燕枫翎应该很聊得来。” “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这句话莫名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 这是宁映寒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她的心软了软,闭了闭眼:“国公,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宁映寒讲完发生的一切,沉默在这一方静室里持续了很久。 “我说的这些,谢雨薇姑娘可以为我作证。”宁映寒道。 “不需要, 我信你。” 轻飘飘的六个字,却让宁映寒发自心底笑了出来:“秦宣,你还是这般……” 话未尽,但秦宣懂她的意思。 “映寒,委屈你了。”秦宣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她目前的处境。 宁映寒眼眶微红,再也没人能像你一样,一句话让我笑,一句话让我哭。 “我真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秦宣突然道,“映寒,我们成婚吧。” 宁映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怔了一下,她语气温柔:“阿宣,谢谢你,但我不能。” “如果是因为那些流言的话,我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谈论我。” “我知道,但不能因为你不在意,我就能心安理得。” “映寒,你不能让我看着你孤身作战。” 分卷阅读70 宁映寒一声叹息:“我真希望,你没遇见过我。” 国公府的小世子,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霁月光风、高贵清朗,却因为她沾染了那些俗世的情感。 她这话说得有些残忍,秦宣却笑了:“错过了你,让我到哪儿找你这样的人呢?”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却只对宁映寒动了心,说是巧合,其实是未尝不是必然。 两人本都是人中翘楚,一旦在人群中相遇,被彼此吸引,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嫁给我吧,”秦宣劝道,“让我来保护你。我知道你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但……” “阿宣,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 “而你总能说服我。”秦宣最终露出个无奈的笑意。 “那是因为你肯让着我。”宁映寒笑得调皮。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秦宣不再坚持。 “好。” 两人相视一笑,隔阂尽释,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两人一向有这种默契,话不需说尽,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懂。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宁映寒也一直有一个疑惑在心中盘桓。 她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那颗守宫砂,忽略了秦宣眼神里微微的诧异:“那个灵魂毫无自保之力,离开宁府后,若不是有人暗中护她,她如何保得住清白之身?” “确实是我,”秦宣颔首,“我派人盯了一段时间,一半是保护,一半也是观察。” “谢谢你。” “客气什么。” “江南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宁映寒又问道。 “陛下既然不打算整治江南官场,我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提到此事,秦宣蹙眉,“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百姓,这次水患,我能吓住那些官员,让他们尽心补救,下次呢,下下次呢?他们早晚会因为陛下的态度而有恃无恐。” “江南可是陛下的钱袋子,这任江南知府每年交上来的岁贡比上一任的多了近一倍,”宁映寒嘲讽,“至于这多出来的岁贡从哪里压榨出来的,陛下哪里会在意呢?” “我还是要试试,”秦宣叹气,“一道折子留中不发,我就再上一道。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总要尽力一试。” “国公忠君爱民。”宁映寒随口赞了一句,她难免为朝中像秦宣这般的臣子感到无奈。 “爱民我受了,忠君嘛……”秦宣没再说下去,事实上,他们这些世家,几乎都猜得到当今陛下当年登基必然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只是天家兄弟相争一向如此,成王败寇,谁也不会把这些事拿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至于私下里,有没有人想过,当初登基的是晋王该当如何,就无人知晓了。 晋王是中宫皇后之子,自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 眼见这个储君被教养的聪慧又不失仁义,当年朝中有多少人对他寄予厚望,就有多少人对今上登基暗含失望。 尤其今上捧文臣、贬武将,导致朝中文武臣子矛盾日渐增大,不知多少人怀念当年交游甚广,能与文臣论韬略,与武将试弓马的晋王。 “接下来,可能还有的忙,”秦宣起身,用折扇轻轻敲了宁映寒头顶一记,“我得先走了,记得保护好自己。” 第47章 宁映寒不得不承认, 秦宣确实很了解她。 他知道以宁映寒的性格,不会喜欢那些抱头痛哭的场面,所以对于那离奇的三年,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句“委屈你了”,其余一切, 尽在不言中。 他也知道她处境艰难, 但并没有试图劝她离开京城,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走。 他只是告诉她,需要帮助的话,他在。 — 离开飞鸿楼, 宁映寒回到自己的宅邸。 念暖搬来后,苍山和负雪也在此当值。 此时苍山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道:“郡主,苏俊之来了, 正在院子里等你,要不要让他滚?” “我怎么舍得让他滚?”宁映寒叹道,“我想揍他还来不及呢。” “……”苍山露出个赞同的微笑。 宁映寒进了院子, 苏俊之看到她, 起身施了一礼:“晚生见过郡主。” 不得不承认,苏俊之这幅皮囊,很能唬人, 行礼的动作似乎是刻意练过的,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看起来就像是个翩翩公子。也难怪,那本书中,他能使那么多美人倾心。 但宁映寒本就看不上他, 此时刚刚见过秦宣,一对比,更觉得苏俊之不行。 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好语气:“你来做什么?” 苏俊之平白生出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憋屈感:“晚生此来,是想请问郡主,太傅府谢五小姐之事是否与郡主有关?” 谢雨薇反悔了,苏俊之却不愿就此放弃,登门求见了数次,谢雨薇才同意见他。 苏俊之认为宁映寒一定 分卷阅读71 是在谢雨薇面前诋毁了他,才导致谢雨薇反悔。所以他开口装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是我不能回应长宁郡主的感情,不管她是怎么说我的,我都不怪她。” 谁知他这句话一出口,就见谢雨薇脸上露出厌恶反感的表情。 这对于恪守礼仪的谢家女儿,已经是极少见的神情外露了。 她语气生硬地说:“不管你信不信,长宁郡主并未在我面前提到你一句不好。” 苏俊之当然不信,他迫切地想知道宁映寒是怎么在外败坏他的名声的,既然谢雨薇不肯告诉他,那他就来问宁映寒。 “如果你指的是她本想嫁你却又反悔的事,确实与我有关。”宁映寒坦然承认。 苏俊之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此时表情控制得很好,刻意流露出些许落寞:“郡主是看不惯其他女子与晚生走得太近?还是单纯看晚生不顺眼,想破坏晚生的姻缘?” “都不是。” 苏俊之并不相信宁映寒的回答,在他看来,无非也就是这两种可能。 爱或恨。 亦或两者兼而有之,由爱生恨。 当然,他实在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宁映寒对他没有爱,恨也谈不上。 “苏俊之,此事确实不是针对你,”宁映寒道,“我是为了拯救谢雨薇。” 她说的是实话,但在不知内情的苏俊之看来这就是嘲讽了。 拯救谢雨薇? 她嫁给我是有多水深火热?你居然连“拯救”这个词都用上了。 “郡主……”他面上带了点无奈之色,“其实你不必这么做的,晚生本就没想过要娶谢姑娘。只是她毕竟是太傅之女,我不好拒绝得太生硬。” “那就正好了,我帮你摆脱了谢姑娘的示好,”他说的话宁映寒一个字也不信,“你一定很感激我吧?” “……是啊,”苏俊之撑出一个笑容,“谢郡主为晚生解围。” “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宁映寒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意。 苏俊之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不过晚生心下实在好奇,郡主是如何说服谢五小姐打消念头的?” “说服?”宁映寒挑眉,“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事实上,我并没费太多口舌。” 苏俊之不信:“那谢五小姐缘何会改变主意呢?” “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宁映寒教育他,“也许是你的魅力不够?” “……” “不然你仔细想想,你配得上谢雨薇吗?”宁映寒摊手。 “……”苏俊之面带沉痛转开话题:“虽然晚生心系郡主,眼下并无另娶之意。但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晚生今年二十有四,又考取了功名,若还不成家立业,让父母为此忧心,便是我的不孝了。” “说重点。” “晚生想请问郡主,若你不肯嫁与在下,可否不要破坏在下的其它姻缘?” “你刚刚还感谢我帮你摆脱了谢姑娘,怎么现在又说我‘破坏’了你的姻缘呢?”宁映寒做无辜状。 “……” “好了,我也不跟你装傻了,”宁映寒笑了,“苏俊之,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要。” “郡主这是何意?”苏俊之有些不解,同时感觉受到了冒犯。 “意思是,我不可能刻意盯着你的每一段姻缘去破坏,”宁映寒耐心给他解释,“我真的没有那么闲。” 没有那么闲?苏俊之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京里这些女孩儿,不都是每天聚聚会绣绣花吗? 她们又不需要刻苦读书考取功名,有什么可忙的?聚会比美聊八卦? 宁映寒注意到了苏俊之脸上一瞬间的不以为然,她笑了笑,也懒得对他解释。 从他对流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对于女子是心怀轻蔑之意的。 但偏偏在那本《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中,他最初几次上位都是借了女人的势。 宁映寒摩挲着指上的戒指,想起了书中苏俊之的第二个女人,冯怜。 苏俊之娶了流云,被大长公主提携点了官后,因还要借大长公主的势,不敢明着纳妾,便在外置了一户外室。 这位外室,就是冯怜。这个冯怜没什么好说的,农户出身,生得美貌,做苏俊之的外室也是心甘情愿。 值得一提的是,冯怜还有一个妹妹,叫作冯忆,后来被苏俊之献给了丹阳大长公主殿下的驸马路将军。 不得不说,他以己度人,揣摩对了驸马的心思。驸马和苏俊之有着同样的苦恼,也是碍着大长公主,不敢明着纳妾。 驸马欣然笑纳了女婿送上的美人,并在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面前,帮苏俊之遮掩了置外室的事。念着这个女婿识相,还明里暗里帮了苏俊之不少忙。 一对儿姐妹分侍女婿和丈人,若传出去,倒也是一段奇谈了。 想起这桩事,宁映寒看苏俊之更不顺眼了:“没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你的脸我看腻了。” 分卷阅读72 “郡主,古人云,君子无以貌取人。”一向引以为傲的容貌被对方鄙视了,苏俊之站在道德高地教育宁映寒。 “本郡主一向以貌取人。”宁映寒理直气壮。 第48章 打发走了苏俊之, 宁映寒托着腮想着冯怜的事。 既然书中这位冯怜姑娘和苏俊之是两厢情愿,宁映寒自然也懒得去棒打鸳鸯。 不过,此时现实的发展与书中不同, 苏俊之没有得到大长公主的助力,并未直接点官,而是还在翰林院修业。也不知道冯怜还看不看得上这位清贫书生了。 如此, 冯怜的妹妹冯忆自然也不会被苏俊之献给驸马路将军了。 不过以路驸马的心性, 没了冯忆, 也会有王忆李忆。但这不是眼下宁映寒所需要操心的了。 “表姐,刚刚那个人就是苏俊之?”方诗琪走了过来,好奇问道。 “没错, ”宁映寒笑了笑,“你觉得他如何?” “配不上你。”方诗琪坚定道。 宁映寒颇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苏俊之的皮相还是比较有迷惑性的,没想到方诗琪回答地这么斩钉截铁。 “干嘛这么看我?”方诗琪嘟了嘟嘴, “我也是很深刻的好吗?” 宁映寒被她逗笑了:“你说得对,你很深刻,他的确配不上我。” 苏俊之外表霁月光风, 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书中, 苏俊之出身寒门,飞黄腾达后却只顾自己争权享乐,丝毫不顾及百姓死活;比起出身公侯之家, 却一心为民忧虑的秦宣不知要差到哪里去了。 她正想着,就听方诗琪问到了秦宣:“表姐,你和秦国公的见面如何?” 见方诗琪满脸好奇,宁映寒故意逗她:“我们认真严肃地探讨了江南水患及官场形势。” “啊?”方诗琪怔了怔,看见宁映寒的表情才反应过来, 跺了跺脚,“表姐!” 宁映寒随手拿起一旁的话本,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方诗琪看到她手中的话本,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半晌才开口问道:“表姐,你用来威胁我父……武平侯的话本……” 她欲言又止,宁映寒却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吓唬吓唬他,我并没有真的让人写完那话本。” 方诗琪原地踟躇了一会儿,她也说不清此时心里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只是愣愣地问:“为什么?”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宁映寒眼神冰冷。 “便宜谁?我父亲?”方诗琪茫然。 “当今皇帝,”宁映寒解释,“事情是他指使的,武平侯不过是他手里的刀,哪有让刀背负全责,却放过持刀人的道理?” “可他是皇帝,谁又能审判他呢?” “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宁映寒漫不经心地回答。 方诗琪却莫名从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中看出两分从容与坚定。 宁映寒又问道:“我看你这两天心神不宁的,就是在惦记这事?” “那倒不是,”提起这事,方诗琪又有些愁绪,“戍守南疆的将领们,过几日便要回京了。” 大启国南边,是一个叫做南狄的小国。国家虽小,但游牧民族,出了不少骁勇善战的勇士,数度犯边,也曾给大启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先帝在时,曾下极大力度发展边军,总算是把南狄打得不敢来犯。 新皇上位时,南狄已经老实了很多年,新皇难免轻敌,觉得那么多将士戍守边关,每年都要拨出大量的军饷,实在是对国库无谓的浪费。 因此,下了旨意,削减边军人数,边关的军饷也一减再减,军士们怨声载道。但今上重文轻武,朝中大权均由文臣把持,边军再大的抱怨声,也传不进皇上的耳朵。 大启边军的动向,南狄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几年蠢蠢欲动,意图卷土重来。不过几次小规模的试探下,只攻下了边关一个村庄。这没能引起皇帝的重视,反而让他更加觉得南狄果然不过如此,继续削减着边军人数及军饷。 方诗琪口中过几日便要回京的将领们,是皇帝再次下旨从边关召回的。 他显然觉得边关不需要那么多将领,便下旨让这些人回京述职,然后给他们重新安排职位。 说是调职,但武将的职位,一共也就那么多,有些武将甚至要等上个一年半载,才能被安排上一个闲职。 有些人不满今上对武将的轻视,干脆告老还乡,解甲归田了。 要宁映寒说,当今皇帝下的真的是一手臭棋。 南狄历史上曾经给大启造成那么多了麻烦,屠戮过大启那么多百姓,岂是容人轻视的? 老皇帝当年国库收上来的税银,一大半都填了军饷,甚至私库的银子,都填进去不知多少。为了征兵,承诺一人入边军,全家免赋税,又大力提拔武将…… 如此种种,才能最终把南狄收拾地服服帖帖。 分卷阅读73 但新皇上位,老皇帝做得这些几乎全都白费了。 宁映寒敢断言,南狄总有一天会大规模卷土重来。 晋王被贬的幽州,离南疆有十数个城池的距离。他这些年顶着皇帝的猜疑也要训练幽州兵力,防的就是南狄进犯。 但那本书中,他还未等到南狄来犯,就因为皇帝的猜疑枉送了性命。 方诗琪此时提起此事,让宁映寒多想了些,回过神来,她问道:“怎么?这些将领里有你不想见的人?” “有一位将军,姓郑。”方诗琪犹豫着开口。 “小郑将军?”这位将军宁映寒自然知道,其父郑将军正是当年把南狄打得落花流水的主将之一。现在这位小郑将军,也是子承父业,在南疆戍边,南狄最近的几次小规模进犯,都是他率兵打退的。 连他都被调回京城了,宁映寒实在不知道当今皇帝脑子是怎么长的。 “怎么?你和这位小郑将军有旧怨?”宁映寒发现方诗琪的神色有异。 “不是旧怨,”方诗琪神色温柔了一瞬,“他是我喜欢的人,他赴边关前,曾让我等他回来娶我。” “诗琪……”宁映寒怕她难过,转开话题道,“跟我说说,这位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吧?”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小郑将军的亲自解答。 几日后,一位年轻男子登门,见到宁映寒,礼数周全,却隐隐有些敌意。 宁映寒自然知道这敌意来源于何处,并不计较,只是笑着问道:“小郑将军想必已经拜访过武平侯了吧,他对你说了什么?” 第49章 小郑将军被宁映寒问得怔了怔。 宁映寒倒也不怪他的态度, 试想一下,任谁听说恋人和父母决裂,跟一个名声不佳的女子混在一起, 都会难免对这个女子起些疑心。 更何况,以武平侯的为人,宁映寒敢肯定他没少在小郑将军面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小郑将军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侯爷说郡主欺诗琪懵懂无知, 巧言诱她与父母决裂。” 事实上, 小郑将军说得比较委婉, 武平侯怀着对宁映寒的一腔恨意,把她形容成了一个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女子。 “他倒是会避重就轻。” “那请问郡主事情真相究竟如何?” “真相如何,我说了将军也未必会信, ”宁映寒轻叹,“诗琪就在前面的会客堂等你。” “谢郡主。”小郑将军对宁映寒拱了拱手,向会客堂走去。 可以看出他的教养极好,就算对宁映寒心下存疑, 也并未失了礼数。 宁映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几日前方诗琪说的话。 “我会对他如实相告,不管他做什么决定, 我都不会怪他。” 宁映寒是希望方诗琪能得到幸福的, 但饶是聪慧如她,也不能左右小郑将军的决定。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小郑将军怒气冲冲地从会客堂的大门冲了出来。 后面方诗琪在喊:“郑还, 你去哪儿?” 宁映寒了然:“去武平侯府?还是广平伯府?” “都去。”郑还应了一句。 “怎么?想打他们一顿?”宁映寒挑眉。 “郡主要拦我?”得知宁映寒对方诗琪的相救之恩后,如果她要拦,那他再怎么想痛揍这两人也得给她这个面子。 “不是,我只是想说,武平侯我已经打过了, ”宁映寒却丝毫没有要拦他的意思,“当然,你再打一遍也无妨,多多益善。” 方诗琪却急道:“你现在等待调职,正是关键时刻,别为了我去惹事。” “也对,”宁映寒随口附和,“武平侯别的本事没有,背后阴人倒是有一套。” “我若为了自己的职位,坐视诗琪的委屈于不顾,那还算什么男人?”提到调职,郑还脸上划过一丝不豫之色,显然对帝王的决定也颇有几分不满。 “那你去吧。”宁映寒起了些欣赏之意,没再拦他。 被她这么一打岔,郑还倒是没那么冲动了,他向宁映寒行了一礼:“多谢郡主仗义出手,郑还愿为郡主赴汤蹈火,以报郡主恩德。”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宁映寒笑了笑,“只是郑将军,将来某一天我可能的确会有事相求。” 郑还不太懂她的意思,但还是点头道:“到时我必将记得郡主今日之恩。” 宁映寒轻叹:“正相反,小郑将军,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今日之事影响你的判断。”她所图甚大,不想挟恩图报。 此时的郑还尚不能理解宁映寒的意思,他拱了拱手:“好,那我先去打人,我们回来再聊。” 两个女孩目送着他的背影。 “真是个痛快人,我很欣赏。”宁映寒赞了一句。 “……”你当然欣赏了,用暴力解决问题完全就是你的作风啊。一边的方诗琪刚刚还在为了小 分卷阅读74 郑将军的坚定态度眼眶含泪,此时听到宁映寒的话颇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忍住了内心的吐槽。 那边厢,武平侯得意洋洋地送走了上门拜访的小郑将军后,等着他去找宁映寒的麻烦。 谁知没过多久,小郑将军带着一脸怒气杀了回来,武平侯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只看清了一只碗口大的拳头。 武平侯完全不是对手,当场被打倒在地。 侍卫们当然要拦,但谁也挡不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郑还。 把武平侯打得有出气没进气后,郑还扬长而去。 武平侯躺在地上,被打懵了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直到大夫都赶过来给他看伤,他才反应过来,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对着小郑将军颠倒黑白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以为方诗琪不敢把被强迫之事对心上人说,却没想到…… 他呸了一声,方诗琪那个不孝女,连这种丢人事都往外说,真是跟宁映寒待久了不要脸面了。 管家来问要不要报刑部捉拿郑还,武平侯恨不得郑还立刻下狱,但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他终究不敢闹大。 郑还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他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揍两个在京中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对他来说实在轻松。 回转后,宁映寒没打扰他和方诗琪叙话。只是备好了茶点等他们谈完。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怎么,有决定了吗?”宁映寒问。 “我要娶诗琪,烦请郡主做个见证。”郑还斩钉截铁道。 方诗琪有些害羞地微微垂首,她很有些迟疑,但郑还的坚定最终说服了她。 “好,”宁映寒也为他们高兴,“诗琪的嫁妆就由我这个做表姐的来出。” “表姐!”方诗琪自然也听说过宁映寒曾到处讨要银子的事,虽然这些日子下来,宁映寒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实在不像缺钱的样子,但嫁妆毕竟是大笔银钱…… “别跟我客气。”宁映寒摆摆手制止了她。 方诗琪眼圈红了红,从出事起,宁映寒于她就仿佛神明降临一般,救她于危难。本因失去侯府这个后盾而心下惶然的方诗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心思逐渐安定。 “小郑将军,”宁映寒又看向郑还,“我没想到连你也被调回京了,边关情势如何了?” 郑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他倒没想到京中贵女还有人关心边关战事,提起此事,他表情凝重,如实答道:“情势不容乐观,边军的力量被一再削弱,早晚有一天无力对抗南狄。” “可有人上书陈明情势?” “自然,单我本人就连上三封奏折,直到我听说,朝中有风言风语说我想在边关当土皇帝,才拒不归京,”郑还苦笑,“我才不得不回。” 方诗琪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手,郑还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慰。 “是太师一系放出的传言?”宁映寒问。 郑还惊讶,从方诗琪那里听来的事,让他对宁映寒心生了一些敬佩,宁映寒在京中的处境他是有所耳闻的。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却能孤身摆平武平侯这样的权贵,足以令人赞叹。 但他没想到她对朝政还有了解。 “令尊与太师的矛盾,我也有所耳闻,”看出他的诧异,宁映寒解释道,“当年令尊出入宫廷时,曾教我排兵布阵沙盘推演,于我有半师之谊。” 郑还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原来郡主就是先父口中那位于军事一道颇有天赋的贵女。” 第50章 “郑老将军提过我?”宁映寒有些惊讶。 “是啊, ”郑还道,“他说在宫中遇到个极有天赋的女孩子,于排兵布阵一道上心思之灵巧, 是他生平仅见。” 事实上,郑老将军当时语气有些惋惜,毕竟大启朝从无女子上战场的先例, 若是男儿, 他怕是恨不得直接把人抢过来收入门下了。 但这话, 郑还自然不会说出来。 “郑老将军谬赞了,我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郡主不必过谦,”郑还神色里有几分怀念, “我父亲一向不轻易夸奖人,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很少听他夸我。你既然得了他的赞赏,那他必是真的欣赏你。” 宁映寒看出了他的怀念之情:“当年皇祖父与郑老将军下棋时,我曾旁观。老将军对皇祖父说, 自己的儿子郑还将来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父亲这般说过?” “没错,”宁映寒点头,“当时皇祖父还开玩笑说, 等你退下来, 大启朝的边关,就由令郎来守。” 郑还神色黯然一瞬:“可惜我没能做到。” “这不是你的错。”方诗琪安慰道。 宁映寒也道:“诗琪说得对,今上重文轻武, 一直削弱武将势力,朝中多是文臣掌权,或是看不清边关形势,或是出于一己私心,没多少人肯帮武 分卷阅读75 将说话。” 郑还点头:“目前朝中最说得上话的武将, 就是丹阳大长公主殿下的驸马路将军了,但他……” “他靠不住。”宁映寒了然,这位路将军为官、为夫、为父,都不怎么靠谱。 郑还委婉道:“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方诗琪见两人面色有些沉重,转开话题道:“阿还,你如今调到京中,会被安排什么职位?” 面对着方诗琪,郑还神色温柔了些:“我还不知道,估计会是个无实权的闲职吧。我之前接连上书三封,怕是惹了陛下不快。” 郑还语气里有几分苦涩,他难道愿意驻守边疆吗?他不愿意回京与诗琪团聚,不愿意享受京城的奢华吗? 一心为国,却遭陛下猜忌,当时在边关,他真有股冲动干脆解甲归田算了。 只是终究放不下父亲的嘱托。 但和他一起回来的几位将领,已经有人心灰意冷,心生辞官的念头了。若他们辞了官,将来南狄来犯,还有何人可抵御外敌?到时候就凭皇上派的几个只会说空话的监军乱指挥一气,岂不是枉送了士兵性命? 从边关一路回京,这些念头已经来来回回在郑还的脑海中萦绕了无数遍。 但皇帝要节制武将,他实在无力改变圣上的想法。 他也没办法张口劝那些曾经的同僚在一个闲职上空耗人生,在这重文轻武的京城官场面对人事倾轧。 要宁映寒来说,改换不了皇帝的想法,那就干脆改换个皇帝。 但这些将领当然没那么敢想,纵然心灰意冷时也想过若是老皇帝还在、或是当初登基的是晋王该当如何。但只是心下惋惜,倒也并没有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郑还与方诗琪的婚事在筹备中,宁映寒第一次参与筹备婚事,才发觉原来成婚还有那么多讲究。 秦宣上门时,她便随口感叹了一句:“以后我若成婚,最好一切从简。” “我们成婚时,我会处理好一切,”秦宣笑得宠溺,“你只需要穿上凤冠霞帔参与拜堂就好。” “不要试图引诱我了,秦国公。”宁映寒笑道。 恰在此时,丫鬟来通报:“郡主,有一位吴雪莲吴姑娘正在门口,说是来拜见郡主。” 宁映寒和秦宣对视一眼:“请她进来吧。” 要说这位吴雪莲,倒是颇有几分当密探的天赋。 秦宣与宁映寒二人重归于好一事,连皇帝太后都未发现,却被日日关注表哥动向的吴雪莲注意到了。还跟踪表哥登了宁映寒的门,连秦宣都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当然,以她的智慧,是想不到借太后之手阻碍两人的。 她能想到的,就是亲自登门,给宁映寒表演了一出滑稽戏。 “原来表哥也在?”吴雪莲进门,先给两人行了礼,羞羞怯怯的,倒的确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遗憾的是,对面两人都没什么欣赏之意。 “郡主,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吴雪莲问道。 “好。”宁映寒想看看她又有什么新花样,起身随她走到湖边。 “郡主,我父母要给我说亲了,”吴雪莲开口,“以后我就不会是你和表哥之间的阻碍了。” 吴雪莲早到了说亲的年龄,她父母起了让她嫁国公的心思,才一直拖着,一年又一年过去,秦宣的拒绝的态度始终分外坚决,父母眼见她嫁国公无望,只好准备给她说亲。 “吴姑娘,恕我直言,”宁映寒道,“你从来都不是我和秦宣之间的阻碍。” 吴雪莲含恨看她:“你一定很得意吧,宁映寒?” “赢过你,实在没什么好值得我得意的。”宁映寒实话实说。 但她的实话总是那么气人,吴雪莲一张小脸已经被她气得煞白。 见她这幅样子,宁映寒安慰道:“既然说亲了,就放下吧。” “你说得轻巧,”吴雪莲流泪恳求,“郡主,你就松口吧,只要你同意让我进国公府,哪怕是做妾,我父母就不会再坚持给我说亲了。我只求一个妾而已,妨碍不到你什么的。” 宁映寒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是我和秦宣的阻碍,你和秦宣的阻碍也不是我。” “我知道我身份低微……” 宁映寒打断她的话:“吴姑娘,你口口声声喜欢秦宣,却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吗?他若喜欢你,你的身份高低他不会在意;他若不喜欢你,你就是公主他都敢拒婚。”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独占表哥,”吴雪莲怒道,“我就算嫁不了表哥,也定要让他知道你是个怎样的毒妇!” 宁映寒失笑:“我也很好奇,我到底是个怎样的毒妇?” “啊,郡主,不要啊。”吴雪莲突然大声喊道,看到远处的秦宣果然被吸引了目光看了过来,她后退一步,一脚踏空,准备假装落水。 她行动快,宁映寒反应比她更快,顺手抓住吴雪莲的衣领,把人拎了过来。吴雪莲的鞋尖还没沾 分卷阅读76 到水,就稳稳地站在了陆地上。 “怎么了?”秦宣茫然地看着完好无损的吴雪莲。 “我……我……没事……”吴雪莲张了张口,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你没事,我有事。”宁映寒一抬手,干脆利落地把吴雪莲推下了水。 第51章 事情瞬息万变, 吴雪莲的脑子都有些跟不上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假装落水被宁映寒拦住了,然后她又亲手把我推下了水? 她救我就是为了亲手推我下水? 还当着秦宣的面……等等,当着秦宣的面? 宁映寒的操作差点闪了吴雪莲的腰, 她脸上维持着惊愕的神色,直到呛了口水才反应过来,惊慌地大喊救命。 侍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边有人在求救, 就匆匆跑了过来。看到吴雪莲在那池塘里扑腾, 神色古怪起来。 “谁也不许救。”宁映寒下令。 水中的吴雪莲连忙向秦宣求救:“表哥,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淹死吗?” 秦宣没有动作,他当然不至于会看着吴雪莲出事, 但他了解宁映寒,知道她有分寸,绝不会真的置吴雪莲于死地。 吴雪莲绝望地扑腾了几下,突然感觉脚下接触到了什么, 用脚试探两下,居然接触到了池塘底部,就这么站了起来。 原来这池塘深度还不足一人高, 吴雪莲站直后, 这水尚未没过她的胸口。 一片安静中,吴雪莲站在池塘中央,尴尬地和岸上众人对视。 “站起来了?那就自己上来吧, ”宁映寒提醒,“水里养了不少螃蟹,小心它们钳到你。” 这池塘里的螃蟹自然是宁映寒的杰作。 当初雪色问她池塘里想养什么鱼,宁映寒想了想:“我不爱吃鱼,养些螃蟹吧。” 雪色默默把“我问的是观赏鱼”这句话咽了下去, 依言照做。 听到水里有螃蟹,吴雪莲顾不得尴尬,立刻跌跌撞撞爬上岸来。 宁映寒倒也没有一直看她出丑的恶趣味,驱散了侍卫,叫了个丫鬟带吴雪莲去换衣服。 倒是吴雪莲倔强地看着她:“郡主为何要推我下水?我已经要说亲了,自此与表哥再无可能,郡主却仍然容不下我吗?” “我只是满足你的愿望而已,你不是想让秦宣相信我是个毒妇?”宁映寒摊手,“但他是绝对不会被你假摔骗到的,所以我亲手推你,是在帮你啊。” “郡主何必强词夺理?”吴雪莲转向秦宣告状,“表哥,你看到她推我下水了吗?” “看到了。”秦宣此时已守礼背过身去,不去看全身湿透的吴雪莲。 虽然过程和她预想的不同,但好歹结果是一样的。 吴雪莲满怀期待地看着秦宣,等着他谴责宁映寒,但等着等着,秦宣也没再说话。似乎那句“看到了”就是对她的全部回应了。 秦宣感受到了吴雪莲灼热的视线,疑惑地转头与她对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脸上的表情都逐渐困惑起来。直到宁映寒忍不住笑出声打破了胶着。 “吴姑娘还不明白吗?我既然敢在他面前推你下水,说明我根本不怕他看到我这一面。”宁映寒道,“吴姑娘今日一番心思怕是白费了。” “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吴雪莲跺跺脚,哭着跑掉了。 秦宣叹道:“这句话我也想问。” “什么话?”宁映寒奇道。 “郡主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秦宣垂首看她,神色温柔,“还让我心甘情愿饮下?” 宁映寒对秦宣这种抓紧一切机会撩她的行为哭笑不得。 秦宣见她表情,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待会儿要和傅大人见面,先告辞了。” 送走秦宣,雪色来禀报:“郡主,书信已经按您的吩咐寄出了。” “很好,”宁映寒点点头,望向宫城的方向,“陛下应该已经截到这封信了。” 皇宫 御书房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摔到御案上:“这个秦宣真是丝毫不懂变通,朕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那般明显了,他还不停上折子要朕整饬江南官场。” 伺候的宫人们不敢说话。 皇帝又问一旁的太监:“苏礼,你说说,这个秦宣是不是故意在给朕添堵?” 苏礼是先皇最信任的大太监苏沈河的义子,也随了他姓苏。此时听到皇帝的话,赔笑道:“秦国公哪有这个胆子?许是愚笨了些,看不懂陛下的意思罢了。” “一群蠢货,”皇帝骂了一句,“告诉文书房,以后秦宣的折子直接筛掉,不需要递上来了。” 此时,一名内侍顺着墙根溜了进来,见陛下似在发火,迟疑了下,看向苏礼。 苏礼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内侍才出声禀报道:“陛下,长宁郡主向幽州寄出书信一封,书信已被截下 分卷阅读77 了。” “哦?这个长宁又要搞什么?拿过来朕看看。” 内侍将书信交到苏礼手里,苏礼又放在了陛下的御案上。 皇帝随手撕开信封,露出里面的几页信纸和一本书,又把信扔还给苏礼:“给朕读读。” 苏礼拿起那几页信纸,依言读道:“女儿离幽州四载,与父王母妃天各一方,心下甚是思念……” “原来是家书,无趣,”皇帝听了几行就觉得无趣,“捡有意思的地方念来听听。” “女儿今年已近双十年华,却仍孑然一身。苏郎也已二十有四,女儿意欲嫁他,请父王成全……” 皇帝嗤笑一声:“还挺痴心。” “女儿在京中处境艰难,连那些五六品官家中的女孩都敢欺负我这个堂堂郡主,对女儿不屑一顾……” 皇帝乐了:“继续读。” “苏郎学富五车,令人钦佩,纵然其家徒四壁,女儿也无怨无悔,毕竟天下哪有十全十美之事……” “长宁的文学水平实在不怎么样,”皇帝听着信点评道,又随手拿起那本书:“春情艳?这是什么?宁映寒给父亲的家书里夹带这么本书做什么?” 苏礼将信翻到最后一页,找到了答案:“父王,坊间有不少话本诋毁女儿声名,尤以这本《春情艳》为甚,请父王查明作者是何许人也,对其施以严惩。” “哈哈哈,”皇帝爆发出一阵笑意,“宁映寒这是想让晋王撑腰,可惜了,我这位兄长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陛下,这封家书要如何处理?”苏礼问道。 “长宁都那么惨了,当然是要给晋王寄过去了,让他好好尝尝担心女儿却又无力相助的滋味吧,哈哈哈哈。” 另一边,雪色好奇问道:“郡主这封书信到底是何用意?” “算是密信吧,”宁映寒冲她眨眨眼,“关键在于随信寄出的话本。” 雪色困惑。 “女儿今年已近双十年华,却仍孑然一身。苏郎也已二十有四,女儿意欲嫁他,请父王成全。”宁映寒念了一句信中内容,“就是话本《春情艳》第二十页,第一行,第二十四个字。” “原来如此,”雪色露出个震惊的神色,“郡主机智绝伦。” “我也是幼时从别处学到的,”宁映寒道,“只是当时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晋王看得懂?”雪色想了想又问道,“皇帝看不出?” “父王一定看得懂,至于皇帝看不看得出,只能赌一把了。”说是赌,但宁映寒神色里带着几分笃定,“我赌他看不出。” 第52章 晋王很快给女儿回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对女儿在京城的一切遭遇表达了同情和安慰。 但对女儿所提要求,表示爱莫能助。 信中还提到晋王妃最近身体不好,常常卧病在床。 照例, 这封信先在皇帝手里走了一遭。 陛下听苏礼念了几句后,嗤笑道:“别人都是报喜不报忧,哪像这对儿父女, 倒是生怕对方不够担心似的。” 苏礼问道:“那这封信是否要交给长宁郡主?” “给她吧, 晋王妃生病这种消息, 朕怎好隐瞒长宁呢?哈哈哈。” 苏礼领命而去。 皇帝幻想着宁映寒看到这封信时忧心忡忡的场景,却不想宁映寒看到信时如释重负:“父王做出了选择。” “看郡主的表情,想必这选择正如郡主所期望?”雪色问道。 “没错, ”宁映寒叹了口气,“我所谋之事,最大的阻碍其实是父王。当年他就是不忍两人夺位挑起战端致百姓受苦,才安分地前往幽州。不然他绝对是有一争之力的。” “王爷他……” “当年童学士出事时, 父王曾彻夜难眠,他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其实也在质疑自己曾经的选择。” 雪色见她面色沉重, 转开话题, 问道:“王爷这封信也是密信?” “那倒不是,密信多了再傻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这封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宁映寒的纤纤玉指点在卧病在床四个字上,“过一段时间你自然就懂了。” 郑还与方诗琪的婚期已定,传出去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张氏终是放不下女儿,想去看看,但被武平侯拦住了:“管那个不孝女做什么?等她带着寒酸的嫁妆出嫁, 没有父母做后盾受尽夫君冷待的时候,自然就想起侯府的好处了。” “就是,母亲您就别操心了,”侯府二公子也道,“到时候妹妹怕是会主动上门求你们原谅她呢。” 张氏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这两父子一会儿,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些方诗琪自然不知,她近日把自己关在房里,绣嫁衣绣得头昏脑涨。 “别绣了,我帮你请个绣娘吧。”宁映寒劝道。 方诗琪长叹口气:“绣花真的好难啊。” 分卷阅读78 “是啊,我也不会。” “表姐你也不会?”方诗琪却稀奇道,“原来表姐你也有不会的东西?我以为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宁映寒失笑:“是什么事给了你这种错觉?” 方诗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宁映寒看到她桌上一张贴子:“这是赏荷宴的帖子?” “是啊,每年荷花开的时候都有这么一出,”方诗琪笑道,“前年京里的赏荷宴还是我办的呢。” “你留着这帖子,是打算?” “我打算赴宴,我那些朋友自从听说我和侯府断绝关系就一直来信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好趁此机会见见她们,”方诗琪道,“而且表姐你说得对,我总不可能躲一辈子。” 宁映寒欣慰:“帖子我也收到了,要不要我陪你?” 她的帖子是谢雨薇特意送来的,看来谢五姑娘还没放弃趁此机会找出穿书者的计划。 方诗琪眼神一亮,撒娇道:“有表姐陪我,我就安心多了。” 三日后,赏荷宴。 宁念暖也跟着出来散散心,三个女孩一到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宁家姐妹倒是习惯了,方诗琪夸张地抖了抖:“跟你们站在一起太引人注目,我先溜了。” 正巧,她的几个朋友见到她,围了过来,方诗琪随着她们走了几步,又回眸去看宁映寒。 后者对她点点头,方诗琪回以一笑,脚步坚定了许多。 谢雨薇看到宁映寒,凑了过来。 宁映寒给她和念暖互相介绍了下,两人友好见过礼。念暖见谢雨薇似乎有话要说,便主动去一旁赏花,不打扰余下二人聊天。 “郡主,我整理了一份嫌疑人名单。”谢雨薇一开口就逗笑了宁映寒。 “嫌疑人?” “是啊,”谢雨薇认真道,“我派人盯着苏俊之的动向,但目前还没发现哪个贵女和他有交集。但那个灵魂吃过亏后懂了些掩饰也有可能。” “你说得对。”宁映寒点头,穿书者的机会不是无限次的,再蠢的人经过谢雨薇那一次,起码也该懂得低调些。 “所以我从其他方向着手,比如性情、饮食、喜好变化,但这个就比较难打听了,”谢雨薇皱了皱眉,“我筛选出三个,不过都不敢很肯定,也许看看她们面对郡主你的态度,就可以试探出来了。” “哟,这不是长宁郡主吗?”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年轻女子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怎么还有空来参加赏荷宴啊,不急着给你那和离的妹妹赶紧找下家吗?” “这位也在你的名单上?”宁映寒扭头问谢雨薇。 “……不在。”谢雨薇沉默了一瞬才回答,原来您上次说很多人恨你真的不是谦辞。 这鹅黄衣裙的女子是昌平侯府的三小姐,这点挑衅宁映寒自然不会放在眼里,随口回到:“三小姐也悠闲得很啊,毕竟贵府三公子不需要找下家,花街柳巷到处是他的下家。” 周围响起窃笑声,三小姐不堪嘲笑,臊着脸疾步离开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宁映寒感叹,“这些年轻小姑娘果然脸嫩啊。” “……”谢雨薇艰难附和道,“是啊。” “你的名单说来听听?” “……”谢雨薇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写在这里了,郡主请看。” 宁映寒一目十行地扫过,把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这三人都在赏荷宴上?” “没错,”谢雨薇有些惊讶于宁映寒的阅读速度,“这次赏荷宴的主办人是我朋友,我特意让她给京里适龄的贵女们都发了请帖。” “第三位的身份有些特殊啊。”宁映寒微微蹙眉。 “柔佳公主,”谢雨薇叹道,“如果是她,的确难办。” “听说这位殿下喜好清静,从不参与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 “没错,但这次她却来了,这是我把她记在名单上的原因之一。” 宁映寒起身:“那本郡主就逐个会一会吧。” 她何尝不知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穿书者好似大海捞针。穿书者会选择的身份及年龄也只是推测而已。只因为穿书者连续两次都选择了十六岁左右尚未出嫁的贵女,并不能保证下次一定也是这样。 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毕竟这种事,一旦发现晚了,也许那穿书者已经把人家的人生毁掉了。 宁映寒先碰见的是柔佳公主,公主看到她,问身边侍女:“这位姑娘是?” “回殿下的话,这位是晋王府的长宁郡主。” 柔佳公主笑了:“原来是长宁郡主,这么一看也不过如此嘛,倒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人不少,顿时有人幸灾乐祸地看向宁映寒,想看看她如何应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宁映寒微怔,难道还真让谢雨薇猜对了? 第53章 众人等着看宁映寒面色羞恼的 分卷阅读79 模样, 谁想到她怔了怔,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意,这丝笑意看起来居然还格外真诚。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 四年前我刚进京那会儿,我们不是在宫宴上见过吗?” 不愧是宁映寒,昌平侯府的三小姐想着, 若换了自己, 被人当众这么下面子, 怕是早羞愤得不行了。 但宁映寒居然还能面带笑意和柔佳公主套近乎。 三小姐满怀期待地看向柔佳公主,等着她再次对宁映寒发难。 柔佳公主还未说话,她身边的一位美貌女官抢白道:“宫宴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公主殿下哪儿记得住你?” “怜儿,”柔佳公主开口拦了一下,又对宁映寒道,“长宁郡主, 近几年的宫宴本宫都未参与,怕是你记错了。” 柔佳公主,按辈分, 其实应该是柔佳长公主她是今上的异母妹妹。 今上登基后, 一直防着几个兄弟,削权的削权,流放的流放。但又怕世人说他刻薄寡恩, 便对几个异母妹妹分外优容,各自赐了公主府,逢年过节也都有赏赐。 但他为了面子如此作为,却让太后颇为不满。太后娘娘当年与柔佳的母妃斗得你死我活,看柔佳也分外不顺眼。 柔佳公主自然知道太后的态度, 能避则避,连每年一度的宫宴也不去参加。 宁映寒哪能不知道此事,此时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诈她一诈。 但柔佳公主应对自然,似乎没什么问题,宁映寒看了那位被称为“怜儿”的美貌女官一眼,对柔佳公主施了一礼:“是我唐突了。” 施礼并转身退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周围响起的嗤笑声丝毫没影响她的情绪。 “这个长宁,养气功夫倒是不错。”柔佳公主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赞了一句。 “殿下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她身边那位女官怜儿说道,“什么养气功夫?我看只是单纯的厚脸皮罢了。” 另一边,宁映寒和谢雨薇会合。 “你没事吧?”谢雨薇有点担心她的情绪。 “这点事这算什么?”宁映寒摆摆手,“帮我查一下柔佳公主身边那个叫怜儿的女官。” “什么?”谢雨薇反应过来,“郡主,你怀疑是她?” “没错,”宁映寒颔首,“她连柔佳公主从不参加宫宴一事都不知,就算是新上任的女官,也太不合格了。” “好,我这就派人去查。” 当天晚间,谢雨薇亲自登门,带来了查证结果。 “郡主所料不错,那位女官确实是近日才到柔佳公主身边的,”谢雨薇道,“她本是农家女出身,按例是没资格做女官的,但她救过公主,所以破格让她进了公主府。” 公主身边的女官,都是有品级的。一般选的都是一些官宦人家的庶女,像怜儿这样的农家女确实未有先例。 “救过公主?” “前段时间公主在京郊长青山观景,因刚下过雨山上路滑,差点失足摔落,身边的丫鬟不及反应,是恰好路过的怜儿拉住了公主。” “长青山?”宁映寒冷笑,“果然是她。” 这无比熟悉的情节,正是宁映寒在那本《寒门逆袭:满朝贵女爱上我》中看到过的。 柔佳公主喜静,赏景中便让下人们站得远了些。险些摔倒时,是新科探花郎恰好路过拉住了她。翩翩少年郎与深居简出的美貌公主,一见生情,自此缘定终生,也算是一段佳话。 此时,同样的时间地点,救人者却换了一个。 宁映寒叹了口气,看来穿书者还有点脑子,知道利用剧情,去借公主的势。 但她也未免太不厚道了些,硬是搅了原书中公主和探花郎的姻缘。 谢雨薇有些茫然:“郡主如何肯定是她?” “我还需要确认一下。”宁映寒未对谢雨薇提及那本书的存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生活在书中世界的。“怜儿的全名是什么?” “冯怜。” “冯怜?”宁映寒挑眉,“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叫作冯忆?” “没错,郡主听说过她们?” 居然是冯怜,书中苏俊之的第二个女人。宁映寒稍稍思考了下,就大概猜到了穿书者选择冯怜的用意。 书中曾描写过苏俊之的心理活动比起那些能给他带来利益却需要他哄着的骄横贵女,他还是更喜欢温柔小意曲意逢迎的冯怜。 宁映寒读到这段的时候,只觉得这男人简直是又当又立。穿书者和她看的明明是同一本书,却不知为何对这种情节接受良好。甚至愿意穿成那位曲意逢迎的冯怜。 不过,看来前两次失败后,她转了路线,不再一味想着穿成贵女,而是选择穿成原书中就和苏俊之有一段情的女人。大概她认为这样成功率会高上一些。 “郡主打算如何确认呢?”谢雨薇又问道,“如果真的是她,她绝对不会同意单独见你的。” “有点麻烦,但不是不能解决,”宁映寒道,“ 分卷阅读80 我打算夜探公主府。” 谢雨薇惊了:“什么?” “柔佳公主要是住在宫里才真的棘手,”宁映寒摊手,“既然已出宫建府,那问题不大。” “郡……郡主,”谢雨薇都被她吓得结巴了,“你要是被抓住……” “被抓了也没事,只要不是当场把我当刺客击毙,到了刑部,我自有脱身的借口。” 宁映寒说的轻松,谢雨薇已经快被她吓死了,恪守礼仪的谢家五小姐哪里见过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自己还在想怎么用巧计骗冯怜独处,怎么眼前这人就打算用暴力解决了呢? 管她如何吃惊,宁映寒作为一个行动派,当夜就换上夜行衣出发了。用她的话说,解决一个不入流的灵魂还要拖多久? 京师重地,治安一向不错,公主府的守卫并不森严。只有正门偏门有侍卫把守,其余小门等都是一到天黑就落锁。 宁映寒花了点时间鼓捣开了门锁,从角门潜入。 权贵人家的格局宁映寒太熟悉了,看了几眼就猜到女官们大概会住在哪栋建筑里。 一路潜行过去,好在以女官的地位,还是有单独房间的。宁映寒轻而易举地按住了睡梦中的冯怜。 任谁睡梦中一睁眼,看到眼前一个黑衣人,掐着你的脖子,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穿书者?”,大概都会选择尖叫吧。 冯怜也不例外,但宁映寒眼疾手快堵住了她的嘴。 确认她不再试图叫喊,才松开了手。 “穿书者?” 冯怜艰难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深夜潜入公主府,你就等着坐牢吧!” 宁映寒收紧了握在冯怜脖子上的手:“我给你一个重新措辞的机会。” 第54章 冯怜渐渐喘不上气, 整张脸都涨红了,手脚并用试图反抗,但这点反抗在宁映寒面前实在不够看。 眼看她的挣扎逐渐微弱, 宁映寒松了手:“整理好措辞了吗?” 冯怜缓了一会儿,才恨恨道:“好,是我, 是我, 我承认了行了吧!宁映寒你是不是有病啊?” “在一个能威胁到你生命的人面前, 用这种态度说话实在很不明智。”宁映寒提醒她。 冯怜,不,李佳佳揉着脖颈, 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宁映寒当然只是故意吓人,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为了对付穿书者就搭进去无辜的冯怜的命。 但李佳佳不知道这一点,她有些畏惧地盯着宁映寒:“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一次又一次回到这个世界到底想怎样?”宁映寒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也不是很关心你的答案。” “你以为我愿意来吗?”李佳佳似乎全然忘记了得到穿书机会时的欣喜若狂,“要不是苏郎……” “就为了一个苏俊之?”宁映寒也挺无奈, “你就不能直接把他带走吗?” 李佳佳似乎怔了一下, 片刻后才道:“我带不走,宁映寒,你一定要驱逐我吗?我们就不能商量一下吗?” “没什么可商量的, 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汝听,人言否? “宁映寒你为什么非要多管闲事啊?”李佳佳突然恼怒起来,“上次你要帮谢雨薇,好, 我可以理解,她是太傅府嫡女,帮她可以带给你利益。但是冯怜只是一个农女,她能给你什么好处?” “你就当我乐于助人好了,”宁映寒笑道,“何况能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就是我的好处了。” “我们两个没有利益冲突,我能带给你的好处绝对比冯怜多!” “你能给我什么?”宁映寒好奇。 李佳佳绞尽脑汁想着:“我来的世界,比你们这里科技发达太多,我可以告诉你。” “科技?那是什么意思?” “飞机火箭汽车,”李佳佳得意,“都没听过吧?” “你说的这些飞机火箭汽车,你会制作?” “我当然不会,”李佳佳觉得对方问的真是可笑,“那些很难的,需要很多年的学习。” “那你会什么?” 李佳佳呆住了,穿越小说中常见的金手指玻璃香皂甚至火器,她一样都不会啊。 她脑海里狂喊系统帮她做个弊,系统用非常官方的语气告诉她本系统没有此项功能。 李佳佳狂骂系统废物,系统也觉得自己绑定了个废物。说好这次要低调行事,结果李佳佳偏偏忍不住要去挑衅宁映寒。若不是她在赏荷宴上多了一句嘴,宁映寒怎么可能这么快发现她? 偏偏系统提醒的时候,李佳佳还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住在公主府很安全,宁映寒就算怀疑又怎样?她能硬闯公主府吗? 看看,这不就来了?系统真想问一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如这样,”宁映寒提议,“我先用驱 分卷阅读81 逐符把你送回去,你把这些东西学好了再回来?” 李佳佳欲哭无泪:“冯怜只是一介农女,是我帮她成了公主府的女官,我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害处,你为什么还要驱逐我?” 但你不能占用着别人的身体,帮她做选择。宁映寒倒也懒得对牛弹琴向她解释这些,转而问道:“那柔佳公主呢?她和探花郎的情缘就这么被你毁了。你每次来不坑点人就不舒服是吧?” “说来说去,你就是嫉妒我得了柔佳公主的青眼吧?”李佳佳道,“那段剧情你也看到过,你没想到,被我抢先了,你能怪谁?” “得了殿下青眼?”宁映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柔佳公主在赏荷宴上对我的态度,想必是因为你的挑唆吧?” 李佳佳僵了一下,她在柔佳公主面前编造了一个故事,说她的堂兄一次在街上不小心冲撞了长宁郡主的马车,被其命令下人打断了一条腿。 这倒也不完全是李佳佳编造的,这个故事来自于《寒门逆袭:满朝贵女爱上我》中比较后期的一段剧情,说是一名贵女行事骄纵,无人敢娶,但遇到苏俊之,千般骄横也化为柔肠绕指,被苏俊之所驯服。 作者写这一段,大概是为了证明主角苏俊之的魅力。此时李佳佳为了抹黑宁映寒,把这段故事稍加添改,扣到了宁映寒头上。 她是柔佳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对她自带三分天然的信任,何况公主也没有想到冯怜一介农女会编造谎言污蔑一个郡主。便信了她的话。赏荷宴上,公主也是特意为她出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佳佳当然不认。 宁映寒笑了笑,把驱逐符拍在了桌上:“不承认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开始考虑下次回来时借用谁的身份了。” “等等,”李佳佳匆匆复述了一遍编造的故事,又急忙道,“你留下我,我去跟公主解释清楚。我可以告诉公主我弄错人了。” “弄错人了?”宁映寒摩挲着手中的驱逐符,李佳佳紧张地等着她的回应,“那公主追问起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这桩事推到另一个人身上?” 李佳佳急中生智:“这京里总有你的仇人吧,告诉我一个名字,我把事情推到她身上,不是一举两得?” “仇人的确是有,”在李佳佳露出喜色的时候,宁映寒却话锋一转,“但我自己的仇自己会报,岂需借刀杀人?” 李佳佳见此路不通,呆了呆,咬牙挤出一滴眼泪:“我也是为了苏郎,宁映寒,你就没有爱过谁吗?你非要这么狠心吗?” “为了苏俊之?”宁映寒笑了,“你若没来,苏俊之此时已经按书中发展做了丹阳大长公主的女婿,也点了官;可现在呢?他还在翰林院修业,如无意外,要修业满三年才会有点官的机会。你若真为了他,不如就放过他吧。” 李佳佳怔了怔,嗫嚅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怔了半晌,她才急道:“不是这样的,我都是为了他好。苏郎他有真才实学,就算没娶流云,他将来照样会飞黄腾达的。” “是吗?”宁映寒漫不经心地挑眉,“真想留着你,看看你是怎么继续为他好的,也许用不着我出手,苏俊之已经被你干掉了。” “你胡说,我当然是为他好,”李佳佳绞尽脑汁地想着,“对了,冯忆,书里苏郎把她献出去,得到了路将军的照拂。冯忆现在是我妹妹,我可以直接把她献给路将军,请他照拂苏郎。” 宁映寒叹为观止:“你可真是个天才。” 李佳佳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理解她为何要嘲讽自己。 宁映寒也懒得给她进行思想教育,直接拿起驱逐符:“我突然觉得这样太便宜你了,但这毕竟是冯怜的身体,还是尽快物归原主的好。” 宁映寒靠近她。 李佳佳激烈反抗,但被宁映寒轻松按住,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宁映寒在说着“我们下次再见吧,虽然我猜你可能并不怎么想见到我。” 第55章 送走了穿书者, 等到冯怜醒来,对她说明情况后,冯怜自是万分震惊。 宁映寒安慰几句就离开了, 此后冯怜如何抉择,是留在公主府做女官,还是回去继续做她的农女, 就不是宁映寒需要关心的了。 她回到府邸, 恰好被起夜的方诗琪撞见。 后者震惊地看着她:“表姐你这是去哪里……”打家劫舍了? “睡不着, 出去走走。”宁映寒回答地自然极了,仿佛深更半夜身着黑色劲装出门散步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 “对了,赏荷宴上, 你是如何应对那些姑娘的?”宁映寒问。 表姐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方诗琪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才如实道:“我告诉她们,我和父母决裂,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我和郑还的婚事, 想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倒也不算说谎。” 方诗琪苦笑:“确实不算,我父母从不阻止我和郑还来往,但 分卷阅读82 郑还母亲有意商量婚事的时候却又被他们含糊过去。以前不明白, 现在想想, 大概是嫌武将没什么前途,但在找到更好的女婿前,却还要先钓着他。” “你长大了。” “我宁愿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方诗琪。” “谁不是呢?”宁映寒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第二天一早, 谢雨薇就来拜访,看到宁映寒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我昨晚有多担心,生怕第二天一起床就听说长宁郡主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你该对我有点信心,”宁映寒失笑,“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 ”谢雨薇哪还顾得上早膳,“天一亮我给祖母请了安就急匆匆过来了,所以那个冯怜到底是不是……” “就是她,已经解决了,”宁映寒吩咐丫鬟加了一副餐具,“坐下来一起用些早膳吧。” “郡主真是雷厉风行,”谢雨薇顺势坐下,“咦,好丰盛的早膳,郡主倒是会享受。” 和宁映寒一起,谢五姑娘似乎全然忘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好奇地追问昨夜之事。 宁映寒也不隐瞒,将大部分实情一一道来,谢雨薇听完后不禁感叹:“苏俊之我也见过一面,除了皮相,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值得那灵魂如此执着。世间痴儿怨女,大概总有些看不透的人吧。” 宁映寒笑了笑,并未接话,痴情本无错,那穿书者错在她为了所谓的爱情,不停地在伤害其他无辜之人。 她和苏俊之二人,倒是堪称绝配。 宁映寒还挺想看到她和苏俊之两人在一起互相折磨的样子。 提起苏俊之,他最近倒是安安分分,没再来登宁映寒的门。 宁映寒也乐得清静,懒得去关注他最近又在谋划些什么。 — 又过了些时日,燕枫翎的消息传来,幽州的鼎泰银楼,已经建好并开始运营了。 燕枫翎已经将大笔银两以各种名目调往幽州银楼。 一切都在按计划如期进行着。 — 这天,秦宣派人送来了两筐鲜荔枝。 “是郡主最喜欢的水果,”雪色笑道,“原来国公还记得。” 秦宣能派到宁映寒这里送东西的人,自然是他信任之人。 这一次来的,正是他的贴身小厮墨砚。 墨砚看见雪色,也很是惊讶:“雪色姑娘?” “是我,”雪色对他笑了笑,“我们也有很久没见了。” “上次听到你的消息,是听说长宁郡主将你发卖了,”墨砚皱眉,“国公当时不在京里,隔了几天回京后立刻要去把你截下,后来听说是鼎泰银楼的燕老板将你带走了,国公才作罢。” “我竟不知还有这一出,”雪色正色道,“请代我谢过国公。” 同时她心里感叹郡主的识人之明,从朋友燕枫翎到未婚夫婿秦宣,都是能救人于危难的正直之士。 墨砚点点头,有几分犹豫地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和国公,似乎都是轻易地原谅了她。” 墨砚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宁映寒。 雪色微微叹了口气:“那些事并非郡主本意,我知道我这样说你未必会信,但墨砚,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可以亲眼看着她,看她是不是值得我们的原谅。” 墨砚迟疑半晌,终究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和国公的判断,上次见到她时,她似乎确实变化很大,变得有点像几年前的长宁郡主。” 四年前,刚进京时的宁映寒,那一身的风姿,亲眼见过的人,又有几人能忘? 宁映寒看着这两筐荔枝,想起了另一个爱吃荔枝的人。 “这一筐分了吧,另一筐,我要拿去借花献佛。” 苏府。 曾经权倾天下的大太监苏沈河,现在就居于此处。 纵然已经退出权力中心,想讨好他的人仍然不在少数。 但苏沈河脾气阴晴不定,没有几个人敢直接登他的门。 宁映寒自然就在这少数几人之列,带着一筐鲜荔枝,就敲开了苏府的门。 “你倒是有心了,还记得我的喜好,”苏沈河看到她,倒是很高兴,“过来,先陪我下盘棋。” 宁映寒依言照做,几盘下来,苏沈河输多赢少,但仍然笑得开怀:“还是和你下棋痛快,和别人下,他们一个两个都故意让我,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宁映寒眼神里有几分怀念:“皇祖父当年也这样说。” “你皇祖父就是个臭棋篓子,”苏沈河笑了,“当年他和我下棋我也从不让他,他还偏偏就喜欢揪着我下棋。” “他把你当朋友。”宁映寒说的倒是实话,当年老皇帝和苏沈河,有几分亦仆亦友的味道。 “是我运气好,遇上了先皇。”苏沈河也露出怀念之色。 “苏公公,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您,”宁映寒突然开口,“先皇留下的枕龙卫, 分卷阅读83 如今在何人之手?” “下完这盘,这局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第56章 一局毕, 宁映寒胜。 “枕龙卫,目前群龙无首。”苏沈河如约回答了她的问题。 “今上是否知道枕龙卫的存在?”宁映寒又问。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苏沈河轻拈起一枚棋子放回棋罐。 宁映寒笑了笑:“好,这一局请公公执黑。” 一局下来, 仍是宁映寒胜。 “他不知道。” 又是一局。 “为什么?” “枕龙卫干系甚大,你皇祖父只打算告知下一任帝王,而今上, 从来都不是他属意的人选。” 又一局, 这一局却是苏沈河胜了。 “轮到我提问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自是有所图。”宁映寒与他对视,不闪不避,眼神中的野心一览无余。 “好, ”苏沈河审视她半晌,笑了起来,甚是开怀的模样:“枕上山河和雨露,笛中日月混潇湘。” “公公这是何意?” “记住这句诗, 城南宝丁布庄,去寻薛管事。” “这是……”宁映寒有些震惊地和苏沈河对视,后者点点头, 印证了她的猜测。 “多谢公公。”宁映寒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此前,她问起枕龙卫,也不过是希望这只能量颇大的密探组织, 将来不会是她的妨碍。 却没想到,苏沈河这么痛快地,就把枕龙卫交给了她。 苏沈河看出了她的疑惑:“枕龙卫,本就是为了大启皇室所存在的,你是皇室血脉, 交给你,总比继续让明珠蒙尘的好。” “今上亦是大启皇室。” 苏沈河闻言却叹了口气,宁映寒自幼时与他相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叹气。 “先皇待我有知遇之恩,朋友之谊,我却愧对了他。” “公公何出此言?” “我怀疑先皇之死有蹊跷,”苏沈河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宁映寒扔下了一颗怎样的惊雷,“但我花了那么多年时间,也没能查到任何一点证据。” “这……这怎么可能……”饶是宁映寒,都被这道平地惊雷炸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苏沈河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偏偏是晋王出京那段时间,先皇病情加重,御医无力回天。等晋王闻讯赶回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可皇祖父毕竟年纪大了,那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宁映寒眼眶红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今上竟然有这般胆量。虽然苏沈河说没有查到任何证据,但以他极度谨慎的为人,能这么说,必然就是已经肯定了七八分。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这件事,”苏沈河道,“朝中有两位大人,曾与我一同查证。” “谁?”宁映寒心中似有预感。 “童学士……” ……怪不得,宁映寒闭了闭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还有秦国公。” “秦宣?” “不,”苏沈河仍然用那洞彻一切的眼神看着她,“上一任国公,秦宣的父亲。” 宁映寒顿觉悚然:“秦老国公和夫人的马车意外坠崖……” “反应很快,”苏沈河点点头,“坠崖前,他就在查这件事。” 想到曾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老国公及国公夫人,宁映寒眼眶又红了红,沉默了半晌才开口:“秦宣知道吗?” 苏沈河摇摇头:“你要告诉他吗?” 宁映寒苦笑:“公公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真相势必会让秦宣很痛苦,但这是杀父杀母之仇,宁映寒做不到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一直隐瞒他。 苏沈河却并没什么同情之意:“你选择的路,本就艰难。” 宁映寒却并不意外他的态度,幼时,苏沈河曾教习她武功,她也曾有想偷懒贪玩的时候。苏沈河也是毫不容情地教导她“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选了,就不要半途而废。”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宁映寒问。 “看看童学士和秦老国公的下场,”苏沈河道,“若不是我谨慎太过,今上没有发现我在其中的作用,我早就和他们一样,成为一抔黄土了。” “我告诉你,岂不是平白害了你的性命?”苏沈河继续道,“若不是看你有一争之念,这个秘密我会带到坟墓里。” 宁映寒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神清明,神色冷静:“多谢苏公公。” “不错,”苏沈河打量她,“若还是刚刚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我真要劝你早点打消念头才是。” 宁映寒苦笑,苏公公真的是很严格:“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还记得公公当年的话,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苏沈河又问道:“你既然问到了我面前,想必晋王那里已经没问题了? 分卷阅读84 ” 宁映寒点头:“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念暖和成澜离京,还请公公从中斡旋。” “看来你已经计划好了,”苏沈河点头,“我会告诉苏礼,让他看好时机敲敲边鼓。” 提到晋王,苏沈河又恨铁不成钢道:“你父王也是个蠢货,当年朝中文武百官那么多人支持他,他只要肯争,哪怕回来晚了一步又怎么样?偏偏他为了百姓安宁自己不争了,他倒是高风亮节,看看大启百姓现在的生活,他满意了?” 宁映寒苦笑:“父王他也常常夜不能寐。” “哼,他睡不着是应该的,”苏沈河又讽刺了一句,总算满意了些,“好在他还没一路蠢到坟墓里。” 宁映寒摸了摸鼻尖,哪怕晋王被贬幽州,提起他时敢用这般语气说话的,恐怕也只有苏沈河了。 “我再陪公公下两盘棋?” “下什么下?赶紧去把枕龙卫接管了,”苏沈河道,“上次我去巡视,那帮小子当店小二时间长了,怕是真把自己当店小二了,上菜跑堂那叫一个熟练。赶紧把他们拉出去训练训练。” 宁映寒这才知道,原来枕龙卫竟是大隐隐于市,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这么庞大的密探组织,竟没被外人发现过。 “多谢公公。”宁映寒郑重道。 “不用谢我,枕龙卫我给你了,但能不能让那帮小子心甘情愿听你号令,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第57章 宁映寒并没有直接去宝丁布庄, 若一从苏沈河府上出来便穿过大半个京城去城南一家布庄,再蠢的人怕都能察觉到不对了。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雪色看出她脸色有些凝重, 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苏公公说什么了?” “他告诉我两件事。第一,先皇可能是今上暗害的;第二,秦宣的父母确定是今上杀害的。” “……”雪色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该说不愧是郡主吗?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大事, 今天去送个荔枝而已, 居然带回了这种爆炸性的消息。 “郡主,想哭就哭出来吧。”一个是待她如珠如宝的皇祖父,一边是当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的国公夫妇。 一朝知晓, 他们都死于同一人之手,雪色简直不能想象宁映寒心里的难过。 “我没事,”宁映寒却阻止了她的安慰,“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为他们复仇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隔日, 宁映寒带着方诗琪和念暖去了城南。城南几条街上是商铺集中地,胭脂水粉绸缎成衣珠宝首饰等铺子,一眼望过去, 鳞次栉比, 几乎望不到尽头。 离方诗琪出嫁之期越来越近了,宁映寒总要带她来选些首饰添做嫁妆。顺便也拉了念暖一起,打算给妹妹也添些衣裳。 三人眼光喜好各不相同, 逛着逛着就散开了。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又都带着丫鬟,宁映寒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趁她们两个逛得兴起,宁映寒来到宝丁布庄门口。 这家布庄规模不大不小,装饰平常, 从外表看,和街上的其他商铺并无不同之处。 宁映寒仰头望着牌匾,宝丁,取宝的上半部加个丁字,不就是皇姓“宁”吗? 她迈步进门,说明来意后,丫鬟将她引到静室。 薛管事已经在静室内相侯,看到她,起身相迎:“郡主。” “薛管事,原来是您?”宁映寒有些惊喜,当年苏沈河教她功夫,他有事出京时,曾让这位薛管事代课几次。 “郡主,好久不见了,”面对着曾经教习过的甚有天赋的学生,薛管事语气温和,“苏公公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 “这份名单也是苏公公交待要给你的,”薛管事推给宁映寒一个本子,“看后记得烧掉。” 宁映寒翻开本子,里面是枕龙卫京城总部众人的名字、职位、长处、性情、师从等信息。 她不由感叹着苏沈河的细心。 “目前枕龙卫在京□□计三十六人?” “其他人分散在大启各地,甚至南狄,也有我们枕龙卫的人,”薛管事解释,“不过可别小看这三十六人,他们的能量,可敌千军。” 宁映寒点头,在那本《寒门逆袭满朝贵女爱上我》后期,枕龙卫阴差阳错落在了苏俊之手里,成为了他上位的助力。 不过书中,只写到他得到了京城的三十六人,并未提及枕龙卫在大启京城之外的地方还有其余力量。 其余读书的人,大概会以为这三十六人就是枕龙卫的所有了。但宁映寒读到这节的时候就猜到苏俊之得到的恐怕并不是枕龙卫的全部力量,因为他为得到枕龙卫所用的手段,并不是那么光彩。 不过,单就这三十六人,也在书中给了苏俊之不小的助力。 宁映寒的目光落在第一页,这一页记载着枕龙卫副使孟和的信息。书中,苏俊之能攻克枕龙卫,就是从此人下的手。 不过这并不是孟和的错误,书中这段剧情发生时 分卷阅读85 ,晋王已被今上诱杀,苏沈河心灰意冷之下离京,彻底不问世事。 京城这三十六人,就全交给了副使孟和。他一度打算干脆解散枕龙卫,因为这个组织,似乎确实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但这时,苏俊之却意外得知了这支枕龙卫的存在,不过他了解不多,只以为枕龙卫只有京城这几十人。 他很快得知了副使孟和的弱点。 这个弱点,便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魏语蓉。 魏语蓉是当朝太师魏鸿钦的养女,也是他一位故交的女儿。在这位故交由于一场大火全家葬身火海后,魏太师收养了故交家唯一活下来的女孩儿,也就是魏语蓉。 随着魏语蓉一天天长大,渐有国色天香之姿,也渐渐有了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世人都说魏语蓉足够幸运,能被位高权重的太师收养,给了她尊贵的身份,优渥的生活,还待她犹如亲生女儿般慈爱。 就连宁映寒也是在看过那本书后才知其中内情。 魏太师根本就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与其说魏语蓉是他的养女,不如说她是他圈养的私妓。 把需要拉拢的同僚请回家中,再让魏语蓉去招待,是魏太师拉拢人的手段之一。 在那些人中,魏语蓉极受欢迎,毕竟她的身份可不是那些青楼女子可比的太师养女,京城第一美人,外人眼中一等一的贵女。平日里看起来高不可攀的美人,一朝却有机会任自己摧折,鲜少有人受得了这种诱惑。 太师正是深谙这些人的心理,背地里让她陪多少客人,明里就会给她多少尊荣。 宁映寒曾在某次宴会上见过魏姑娘,当时有不少贵女围着她和她聊天,有几个小官的女儿想讨好她,还有几位出身名门的公子在旁边转悠着想和她搭句话。 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可惜没人知道光鲜亮丽的魏语蓉,背后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但这也不能怪他们,以宁映寒的观察力都看不出魏语蓉有丝毫异样,其他人看不出也是常事。 何况这种事,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也一直在尽力隐瞒。 其中最让宁映寒恶心的一个情节,就是其中一位官员,每每想念魏语蓉的时候,就让自己的女儿,也是魏语蓉的朋友邀她上门做客。 待女儿睡了,官员就去客房占有魏语蓉。他的女儿和其他家人一直被瞒在鼓中。 后来,书中写道,魏语蓉被苏俊之从太师府带走。 当时读到这一段的宁映寒想,苏俊之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第58章 枕龙卫副使孟和, 和魏语蓉算是青梅竹马。 后来魏语蓉被太师收养,带入京城,两人便再没见过面。 孟和托人打听过几次, 京城百姓都说太师待魏语蓉比亲生女儿都不差了,他便渐渐放下心来。 后来孟和长大后进京,也没想过要去高攀太师府金尊玉贵的养女, 只要知道她过得好, 他就放心了。 再后来, 他加入了枕龙卫,常年隐藏身份,行走于黑暗之中, 更绝了和魏语蓉相认的心思。 直到某一天,一个叫苏俊之的人找上门来。 彼时,苏沈河心灰意冷之下离京,孟和正盘算着解散枕龙卫, 让手下这些人另谋出路。 孟和自然识得苏俊之,那是今上的一名心腹之臣,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 他不知苏俊之是何处听说枕龙卫的, 但面对苏俊之的问询, 他一问三不知,装傻装得彻底。 直到苏俊之拿出杀手锏:“你还不知道魏语蓉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吧?” 听完苏俊之所说,孟和第一反应是不信, 他进行了自己的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苏俊之说的,是实情。 孟和几乎崩溃,他恨太师,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也恨自己。 他身为枕龙卫副使,自然有资源能调查到魏语蓉的遭遇,但他这些年,甚至想都没想过要去调查她。 他只是离得远远地看着她被其余贵女们簇拥的样子,锦衣华服、高高在上。 他便信了她过得很好。 孟和恨自己的愚蠢。 这个时候,苏俊之再次上门,提出只要枕龙卫愿意为他所用,他便帮孟和对付太师和那些曾染指过魏语蓉的人。 孟和与在京中的兄弟们商量了一下,兄弟们都义愤填膺愿意帮他。 于是孟和同意了苏俊之的提议,但他也留了个心眼,他告诉苏俊之,枕龙卫只有这三十六人。其余分散在大启各地的人,他只字不提。 不管苏俊之到底是从何处听说枕龙卫的,他显然了解的并不全面,并不知道枕龙卫真正的规模。 这三十六人成了苏俊之手里的一把好刀,帮他调查政敌的私隐,让他一路继续扶摇直上。 为了挟制孟和,苏俊之把魏语蓉接到了苏府。以当时苏 分卷阅读86 俊之蹿升的架势,足以让太师卖了他这个人情。 手里捏着魏语蓉,让孟和替他卖命。苏俊之最初对魏语蓉是以礼相待的,但他没有告诉她孟和的存在,只说自己不忍见一名女子被太师那般对待。 再后来,枕龙卫的价值几乎被榨干,到了该兑现承诺的时候,苏俊之反悔了。 他最开始想扳倒太师的心思是真的,因为太师位高权重,有他在,苏俊之永远要被压下一头。 但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太师,对方在朝中几十年的根基不是此时的他动摇得了的,就算他已是天子心腹也不行。 于是他放弃了这个计划,反而和太师打好关系,暂时与太师一党握手言和。 但这时,枕龙卫就成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利刃。枕龙卫个个都是好手,苏俊之当然担心某天他们发现自己所图时,在睡梦中取了他的首级。 于是他把孟和派出去出任务,事先准备好陷阱,让孟和有去无回。 孟和被乱箭穿心而死时,还在惦记着京中的魏语蓉和枕龙卫的兄弟们。 可惜他的惦记无用,枕龙卫余下的三十几人,有的被苏俊之调离京城,有的则被他以相同的手段派去送死。 而魏语蓉,在孟和死后,苏俊之就正式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女人之一。他对外则以太师的女婿自居,和太师一党一派融洽。 而魏语蓉,从头到尾也不知道,曾有一个人为她付出生命。 书里并没有描写魏语蓉的心理,宁映寒不知道,从太师府到了苏俊之身边,于她而言到底是解脱,还是从一个火坑到了另一个火坑。 宁映寒当场翻阅完那本名册,将名册当着薛管事的面烧掉。 薛管事点点头:“街对面的宝丁酒楼,去找他们吧。” 宁映寒走出布庄,正碰见方诗琪和念暖两人,两人身后的丫鬟都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显然是满载而归。 正逢用午膳时间,宁映寒带着两人进了宝丁酒楼。 一位年轻的、看起来活力十足的店小二过来招呼她们。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方诗琪翻着菜单,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酒楼的特色就是一鱼多吃,很多客人到我们这里都是为了这个,”小二面带微笑回答她的问题,“有酸菜鱼松鼠桂鱼笋丝鱼鱼肉饺子豉汁蒸鱼腩高汤蒸鱼片鱼头汤鱼肉松鱼肉粥椒盐鱼骨凉拌鱼皮……” 看看这业务能力,果然是个合格的店小二。宁映寒扶额,算是理解了苏沈河的心情。 几人随意点了一些小二推荐的菜式,饶是不太爱吃鱼的宁映寒,都承认这全鱼宴确实不错。 听说酒楼的大厨就是枕龙卫三十六人之一,果然多才多艺,伪装到位。宁映寒喝了一小口奶白色的鱼汤,内心称赞着。 用过餐,宁映寒留念暖和方诗琪两人在雅间休息,自己找到了掌柜。 “这位姑娘什么事?”掌柜笑着问。 “枕上山河和雨露,笛中日月混潇湘。” 掌柜面色未变,不易察觉地审视了宁映寒后,又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宁映寒在静室等了片刻,少倾,一个账房先生打扮的男子进了门。 见了她,男子拱了拱手:“长宁郡主。” “孟副使。”宁映寒回了一礼。 对面的男子似乎对她能认出自己有些惊讶,不过宁映寒也是占了看过那本《寒门逆袭》的优势,书中曾描写过孟和的外貌,一道伤疤从他的左耳一直延伸到下颚处。 宁映寒不知这道伤疤是否也是孟和始终不与魏语蓉相认的原因之一。 孟和不说话,似乎在等对方开口。 宁映寒知道,就算这些人因为苏沈河的命令愿意供她驱使,但他们也绝不会轻易地真心服她。 不过宁映寒现在也实在没太多时间可耽搁,她开门见山道:“除了来接管枕龙卫,我此来还有一事,孟副使可知这些年魏语蓉魏姑娘是什么样的处境?” 意识到自己和书中苏俊之使用了相似的台词,宁映寒又在心里暗骂了苏俊之这个狗贼一句。 第59章 听她提起魏语蓉, 孟和有些惊讶,亦有些防备。 宁映寒又补充道:“魏姑娘的处境并不太好,请孟副使去调查一下吧。” 孟和点点头, 他并没有追问魏语蓉的处境到底是如何不好,他们这样的人,更习惯了相信自己亲自调查到的东西。 “郡主这边请。”虽然心里对宁映寒提起的事惊疑不定, 孟和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地打算把苏公公吩咐的事办好。 孟和引她来到一间静室, 人未至, 已先听到几个男声吵吵嚷嚷的声音。 “别吵了,相信苏公的选择。”一个稳重些的男声说道。 “可我不懂苏公如何会将枕龙卫交给一个黄毛丫头?” “大概因为他相信这个黄毛丫头能带枕龙卫重现昔日荣光。”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 分卷阅读87 了他们的讨论。 宁映寒心里很清楚,苏沈河肯把枕龙卫交给她, 不只因为她需要,更是因为她适合。 众人闻声回首,先为这女子的容貌惊艳了下。 一个年轻男子惊讶道:“是你?” 原来这位就是刚刚给宁映寒上菜的小二。 宁映寒冲他点点头:“跑堂业务很熟练。” 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现在没什么任务嘛。” 宁映寒笑了笑,昔日的枕龙卫, 虽然并不闻名于世,但他们最受信重的时刻,手里甚至掌握着大启朝的命脉。 站在高处久了, 他们如何甘心永远蛰伏? 一名年长些的男子起身, 向宁映寒拱了拱手:“郡主可还记得在下?” “李师父?”宁映寒有些惊喜,这位李攒也曾代苏公公教习她。 “口气倒是不小,但我还是看不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能让苏公把枕龙卫交予你。”一个少年道。 “特别之处?擅长撬锁算不算特别之处?”宁映寒一眼过去已经把这个少年和名册中的对上了号。 “你怎么知道我擅长撬锁?”那少年愣了愣。 “因为她与你师承同一人,”李师父笑着道,“你们的撬锁技术都是一个人教的,长宁郡主算是你半个师姐。” 少年显得非常困惑:“堂堂郡主,为什么要学撬锁?” “爱好。” 少年顿时觉得宁映寒亲切了许多:“是吧是吧, 我也是因为爱好,但他们都说我的爱好很奇怪。” 见他这么快就被拉拢,其余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 孟和清了清嗓子:“好了,都别闹了。郡主,我给你逐个介绍一下。” 三十六人并不全在此处,此时一个热爱撬锁的少年、一个教过她的李攒已经倒向她,还有几个看脸倒戈的,此次会面并没有宁映寒想象中的艰难。 宁映寒与他们见过面后,孟和道:“枕龙卫京城三十六人中有一名女子,她今日不在,改日我让她和你联系,你有什么话,借由她转达会方便些。” “多谢孟副使。”宁映寒也知道自己若亲自登门得太频繁,会有让枕龙卫一干人暴露的危险。 离开前,宁映寒看向孟和:“请孟副使一定把我的话记在心上。” 孟和点点头。 这天,秦宣来访,陪宁映寒一同用晚膳。 看了看桌上的一道鱼汤,秦宣问道:“我记得你不爱吃鱼?” “是啊,不过遇到一位大厨,重燃了我对鱼肉的热爱,”宁映寒冲他眨眨眼,“今天怎么过来了?听墨砚说,你今晚有事,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秦宣解释道,“太师请我过府做客,被我推拒了。” “太师请你上门做客?”宁映寒皱了皱眉。 秦宣看到她的反应有些不解:“怎么了?他想拉拢我,你一直都知道的啊。” “你清不清楚魏姑娘的事?”宁映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魏姑娘?她怎么了?” 宁映寒也不瞒他,如实道来。 “这魏太师也太不像话了,”秦宣蹙眉,“他请我上门,看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映寒点头:“魏语蓉不只是贿赂,也是把柄。一旦接受了魏语蓉,就上了魏太师的贼船。” “你想帮她?” “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长宁郡主,一向最是侠义心肠。” “还说我?”宁映寒挑眉,“换了是你,你会不帮?” 秦宣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有什么计划?” “我遇见了魏语蓉的青梅竹马,叫作孟和,我打算找机会让他们见一面,”宁映寒道,“如果他们双方都愿意的话,我打算帮孟和直接从太师府劫人。” “太师府防卫严密,从那里劫人,危险还是大了点。”秦宣沉吟道。 大抵是亏心事做多了,怕人寻仇,京里诸多权贵,就数太师府的侍卫最多。 宁映寒点头:“我有把握把人劫走,不过了解太师府布防确实还要花点时间。” “如果太师邀我过府确有用魏姑娘拉拢我的用意,我可以试着请她来国公府做客,”秦宣说道,“到时候,如果她愿意的话,你们就直接把她带走。” “那太师问起来你如何交待?” “就说被歹人劫走了。”秦宣看着宁映寒。 宁映寒这个“歹人”嘴角一抽。 “再说,他背地里做这种无耻勾当,还敢向我要交待?”秦宣又道。 “那你就把太师彻底得罪了,不怕他找你麻烦?” “我一直拒绝他的拉拢,早晚要得罪他,”秦宣挑眉,“再说得罪了又能怎样?他还能把我国公的封号褫夺了?” 宁映寒笑了,那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和秦宣当初为 分卷阅读88 何会彼此吸引。因为他们骨子就是一样的人,坚持本心,不畏强权,习惯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好,我会把这个办法转告孟和。”宁映寒没有说什么不想连累你的客套话,因为她知道秦宣不需要,也不会愿意听到那些。 “好。” “对了,等此事了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秦宣父母之事终究是一个没法绕过的话题。 第60章 宁映寒再次见到孟和时, 对方脸上的神情与初见时完全不同,那种压抑不住的愤怒,仿佛出鞘的利刃, 让宁映寒毫不怀疑孟和有提刀出门当街干掉太师的决心。 “孟副使。” “郡主,”孟和大概是怕吓到她,稍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多谢你告知我魏姑娘的处境, 我……” 似乎是愤怒已极, 这句话他没能说下去。 “孟副使,请勿过度自责。”宁映寒安慰了一句。 孟和苦笑:“我怎么能不自责,我居然就轻易相信了她过得很好, 如果我早点调查一下……” 宁映寒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这对于孟和这般武人来说,已是极大的情绪外露了。 “往事已矣,现在最重要的, 是怎么把魏姑娘带出来,”宁映寒劝道,“等她自由后, 你的自责, 再当面对她说吧。” “郡主说得有理,”孟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会想办法。” “强闯太师府?” 孟和没有承认, 他不想牵连宁映寒。 但就算他不说话,宁映寒哪还猜不出他的想法:“不如先听听我的办法?” 将秦宣的提议说出后,孟和一喜又是一忧:“是个好办法,但这会不会连累你的朋友?” “会,”宁映寒坦然道, “但他已下决定决心,请孟副使万勿推辞。” 晚间,秦国公府。 魏语蓉的马车,在夜色的掩饰下,悄然停在了国公府后门。 跟着她的几个嬷嬷都是身形粗壮,看着就孔武有力,一看便知是为了防止她出逃。 “姑娘请吧。”一个嬷嬷掀开车帘,偷眼看了看魏语蓉的神色,后者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听到她这句话便在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由国公府的下人引着,到了国公的卧房处,几位嬷嬷自然是不好再跟,便由魏语蓉一个人进了房门。 房内一位年轻男子长身玉立,魏语蓉淡淡行了一礼:“见过秦国公。” 她的声音既不热情,亦不谄媚。那些勋贵却偏偏爱极了她这般衿贵的模样,觉得自己在享用的,是一位真正的贵女。 秦宣点头:“魏姑娘免礼。” 魏语蓉没再说话,也不看秦宣,左右接下来要发生的,不过就是那些事。 她并没有因为秦宣的年轻俊朗而生出什么格外的情绪,在她看来,这些与魏太师狼狈为奸的人,都不过是衣冠禽兽罢了。 她曾试着逃跑、求助过,但她此时站在这里,足以说明那些逃跑和求助的结果。 没有人愿意为她得罪位高权重的太师。 直到看见房中出现第三人,魏语蓉古井无波的面容上才出现一丝惊讶。 看见这个屏风后走出的美貌女子,魏语蓉终于看了秦宣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说,原来国公你有这种爱好。 不过这种一男二女之事,魏语蓉倒也不是没听说过,看了一眼便垂首,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秦宣自然看懂了她那一眼的含义,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宁映寒,等着后者帮他解释。 但宁映寒冲他挑挑眉,一脸调侃,丝毫没有替他解释的意思。 秦宣手中折扇一甩,轻轻敲了她的头一记。 宁映寒冲他吐了吐舌头。 此时,孟和也从屏风后走出,他强自压抑了下心情,才慢了宁映寒一步。 看到房里又出现一个男子,魏语蓉的表情是真的堪称惊诧了,看秦宣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变态。 秦宣:“……” “阿蓉。”孟和的语气里有一丝颤音。 魏语蓉怔了怔,多少年没有人这般叫她了,她看向孟和,少时的记忆仿佛在渐渐复苏:“和哥哥,是你?” “是我,对不起,我来迟了。”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魏语蓉的眼圈慢慢红了。 宁映寒扯了扯秦宣,两人悄然退到外间,给孟和魏语蓉二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宁映寒和秦宣并肩坐在外间的软椅上,眺望着窗外的星空。 秦宣突然笑了:“和你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平静的时候。” “后悔了吗?”宁映寒挑眉看他。 “让我想想,”秦宣故意逗她,做思考状,“似乎还没有。” 宁映寒笑了起来,两人又并肩坐了一会儿,似乎都在享受这短暂的忙里偷闲的时光。 不一会儿,魏语蓉与孟和从 分卷阅读89 内室出来,两人眼眶都有些微红,显然是哭过。 “有决定了吗?”宁映寒问。 “我要离开太师府。”魏语蓉坚定道。 “先离京吧,”秦宣建议,“这段时间太师必然会派人找你,离京躲躲风头。” 孟和点头:“正有此意。” 魏语蓉盈盈下拜:“谢过秦国公与长宁郡主,如此大恩,语蓉此生不敢或忘。” 她自然知道这份恩有多重,她是魏太师手中一颗得用的旗子,放走了她,势必会得罪太师。 她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秦宣是看中了她的脸,毕竟他身边的长宁郡主容貌甚至更胜于她这位京城第一美人。 京城第一美人,想到这个名号,魏语蓉冷笑了一声。第一美人,还不是太师为了抬高她的身价有意传播的。 魏语蓉自是听说过秦宣的,出身勋贵之家,年少聪慧。这样的人,会想不到得罪太师的后果吗? 她内心叹了口气,刚刚还以为秦宣不过又是一个与太师同流合污之人,却想不到自己竟遇上了一个难得的正直的好人。 她还以为这种真正霁月光风不畏强权的谦谦君子,早就已经绝种了。 魏语蓉又看向长宁郡主,贵女聚会上常听闻的话题人物了,说的多了,宁映寒在这些人口中差点被妖魔化了。 虽然不知对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但她肯去通知孟和,又找了秦国公帮忙,此时在魏语蓉眼中,宁映寒这位被贵女圈除名的女子,却实在比那些勾心斗角、背地里嚼舌根的所谓贵女们强上太多。 离开前,魏语蓉回头看了一眼:“愿国公与郡主早结良缘,白头偕老。” 秦宣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承你吉言。” 第61章 孟和带着魏语蓉连夜出城, 而太师府派来的几个嬷嬷,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发现事情不对。 毕竟是要掩人耳目的事,嬷嬷照例来催魏语蓉, 好趁着天色未亮时,避着人回太师府。 但催了几次,里面都没有动静。 嬷嬷急得正要推门时,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 精神饱满, 丝毫不像纵欲一夜的模样,看到几个嬷嬷,开口问道:“什么事?” “国公爷, ”为首的嬷嬷陪着笑,“我家姑娘该回府了。” “什么姑娘?这房间里只有本公一个人。” “国公爷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不信自己进去搜。” 嬷嬷不想得罪秦宣,但若不按时回府,便要吃太师的挂落, 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整个房间找了一圈,确实没见人,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想起了曾经一个表面斯斯文文的文臣, 把魏语蓉玩得差点去了半条命。当时太师也挺生气,但还要拉拢那个臣子,便只好作罢。 看着这秦国公也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会不会私下里也跟那文臣有相同的爱好?更甚者,不小心把人玩死了,就干脆把尸体处理了,然后矢口否认了吧? 也别怪这嬷嬷直接往最坏的地方想,跟着魏语蓉这些年, 那些表面上斯文谦和,背地里心狠手辣的人,这嬷嬷可见过不少。 她连忙和其他几个嬷嬷说了自己的猜测,几个嬷嬷都慌了,丢了魏语蓉,太师怕是要狠狠罚她们。何况,这隐秘的差事,太师为保忠心,给她们的报酬极丰厚,她们家里买房子买地给儿子娶媳妇,都靠的是这笔银子。没了魏语蓉,她们以后哪来的财源? 还是为首的嬷嬷想得更多,其他人想的是钱,她担心的则是自己的小命,这魏语蓉要是出事了,她自己不也没用了?她知道太师那么多腌臜事,太师岂能放过她? 不只是她,知道魏语蓉之事的下人,怕是都要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国公爷还要上朝,若没什么事,就请几位自行离开吧。”墨砚是秦宣的心腹,魏语蓉昨晚离京的马车还是他安排的,此时看着这几位嬷嬷,他心下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她们自己选择助纣为虐的时候,就该想到将来会有遭到报应那一天。 “那就请国公爷等着太师亲自来问责吧。”撂了句狠话,几位嬷嬷匆匆回太师府通知魏太师。 为首的嬷嬷还留了个心眼,把秦宣对太师的不屑之意添油加醋了些,只盼太师将精力放在报复秦宣上,不要想起她们这几只小虾米。 魏太师果然震怒,魏语蓉是他手中一颗重要棋子,岂能说没就没? 当日下朝时,他直接堵住了秦宣:“秦国公这是何意?” 秦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恕我不懂太师的意思。” 魏太师压低了声线:“昨夜我好心好意让小女去国公府做客,秦国公居然把人弄没了?” “魏太师慎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有夜间来我国公府做客的道理?传出去岂不是毁了魏姑娘清誉?” 魏太师滞了一滞,秦宣这就是看准自己不敢把事闹大 分卷阅读90 了。 他甚至不能报官让秦宣下狱,因为他没法解释魏语蓉如何会于夜间在秦国公府上做客。他甚至编个魏语蓉夜晚偷溜出门会情郎的故事都不行,以太师府防卫之严密,除非魏语蓉会飞檐走壁。 “国公,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和我作对了?”魏太师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之内把人还回来,我可以当这一切没有发生。如若不然……” 秦宣笑了:“希望太师昨日有和魏姑娘好好道别,毕竟将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父女都无法相见了。” “你……” 秦宣转身离去,徒留魏太师在原地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 要秦宣来说,直接让魏语蓉离京,已经是便宜了魏太师。他想看到的,是魏太师伏法。 只不过,以太师此时的权势,要借魏语蓉之事扳倒他,难如登天。 怕是只能徐徐图之,秦宣心里叹了口气。不知朝中这些蛀虫,何时才能除尽? 魏太师自然派了不少人手寻找魏语蓉,还派了人盯着国公府的动静。 但魏语蓉清晨城门一开便出了城,魏太师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哪里还找得到她? 闹了这么大阵仗,太师府养女魏语蓉失踪一事已经传开了。 街头巷尾,一时传得沸沸扬扬,诸般猜测甚嚣尘上。 直到后来,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她是跟情郎私奔了,说得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大家才渐渐信了这种说法。 同时也有些同情太师,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辛苦抚养长大,养女却这般不孝。 舆论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魏太师仍是焦头烂额。享用过魏语蓉的一些官员,知道真相后,轮番上门来询问,秦宣扣下魏语蓉,是不是想借此罪证扳倒他们? 不管魏太师解释多少次秦宣没那么天真,总有人将信将疑,不停上门催促他快点找到魏语蓉。 难道我不急吗?要你来催? 要不是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记得笼络人心,太师真想直接发火把他们全赶出去。 但好在,这些人自发自觉地成立了一个反对秦宣的阵线。这些日子,不管秦宣在朝堂上进什么谏言、上什么折子,都有人跳出来反对他。搞的一些不知情的官员莫名其妙。 但前段时间被秦宣不停上折子烦得不行的皇帝,却顿觉龙心大悦。 魏太师一党也是看准了皇帝的态度,越发有恃无恐。 遗憾的是,秦宣一直表现得气定神闲,每次进谏被否决,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太师一党没什么成就感。 直到某一次,秦宣在朝上大肆反对由国库出钱开设公学,有人习惯性跳出来反对秦宣的建议,终于在秦宣脸上看见了一丝为难的样子。 太师一党顿时精神了起来,数个官员立刻跳出来,列了开设免费公学对大启百姓的好处,痛批秦宣站在百姓对立面,丝毫不为百姓着想。一时间,差点把秦宣批成了妨碍大启发展的罪人。 群情激奋之下,太师拦都没来得及拦。 皇帝本来不怎么想从国库出银子,但群臣口中,妨碍公学的秦宣都成了罪人了,皇帝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散朝后,秦宣冲这些官员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大人,开设公学,功在千秋。” 刚刚头脑发热的几位大人,冷静下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看秦宣这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家伙本来就想开公学。 我们这是……被秦宣套路了? 第62章 太师这个老狐狸, 倒是在秦宣摊牌前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余下的人太激动,他拦都没来得及拦。 此时听了秦宣的话, 刚刚头脑发热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魏太师见此情景一时无语望天,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拉拢一些更聪明的盟友。 听了秦宣的讲述,宁映寒忍俊不禁:“太师一党要快被你气死了吧。” “气死谈不上, 暴跳如雷倒是有的, ”秦宣也笑道, “对了,你上次说待魏姑娘的事了,要告诉我一件事?” 提起此事, 宁映寒神色暗淡下来:“没错。” 见此,秦宣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什么事?但说无妨。” 宁映寒便将当日苏沈河所言一一道来,从先皇,到童学士, 再到老国公…… 秦宣听后,陷入了沉默。 “你还好吗?”宁映寒担忧。 少年看向她,眼眸中仿佛有两团火在烧。 宁映寒握住他在颤抖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 秦宣冷静下来。 “我猜到今上登基必然用了些手段,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对先皇下手。” 宁映寒苦笑:“谁又想得到呢?” 秦宣已经开始冷静分析:“当年, 朝中必然有人助他,否则以他一人之力,决计办不成这件事。” 分卷阅读91 宁映寒点点头,认同他的观点。 “你有什么看法?”秦宣问。 “谁是最后的既得利益者,谁的嫌疑就最大, ”宁映寒显然心中早有成算,“新皇登基后,朝中被提拔得最快的两个人魏太师,路驸马。” “一文一武,路驸马当年正是禁卫军一员,掌宫中防卫,”秦宣微微蹙眉,“应该至少还有一名宫中之人,宫女或是内侍。” “新皇上位后,最信任的内侍,是苏礼。”宁映寒道。 “应该不是他。” “多半不是,不然苏沈河苏公公在我面前提起苏礼时,不会是那般亲切的语气,”宁映寒分析,“我猜测,不管当初这位宫人是谁,八成已经被苏公公处理掉了。” 秦宣并未追问她这猜测从何而来,而是相信了她的判断。 “阿宣,”宁映寒有些踟躇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秦宣难得露出这般茫然的神色,茫然中还夹杂着几丝痛苦,“我想辞官,我不知道将来怎么继续每天跪拜着与我有杀父杀母之仇的人。但我若此时辞官,就相当于屈服于太师一党,朝中敢反抗太师的本就不多,我若退了,我怕其他人也不敢再坚持。” 宁映寒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他的意思:“你是他们的表率。” 秦宣撑住额头,似是有些疲累。 宁映寒有些心疼:“别想这么多,顺从你自己的心,想退就退,想留就留。” 以秦宣的出身,哪怕他真的就做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也没人会苛责他,可他偏偏要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背。 “我要留下,”沉默良久,秦宣做了决定,“我不知道我留下是否真的能对百姓起到作用,但我总要尽力。我不是为了君王,我是为了百姓。” 宁映寒微笑握住他的手:“你当然能起到作用,就像这一次。你应该知道,对所有百姓开放的免费公学,对他们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你让他们看到改变的希望。” 秦宣回握住她的手。 宁映寒继续道:“这全都归功于你,只可惜你得不到这美名。” “你知道,我从来不需要什么美名。” “我知道,你只想做实事,”宁映寒叹了口气,“你是个傻子,但谁让我喜欢你呢?” “映寒,”秦宣拉住了她,“还好这一次,有你在我身边。” 宁映寒轻颤了一下,上一次秦宣得知父母死讯时,穿书者正用着她的壳子与苏俊之卿卿我我。 这件事,想起来,她就为秦宣难过。 秦宣看出了她的想法,俯身在她的发旋间印了一个吻:“都过去了。” “那个灵魂最近还有没有动静?”秦宣问道。 他指的自然是穿书者,宁映寒回答:“上次把她从冯怜的身体里赶走之后,就没再得到过她的消息,我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占据了其他什么人的身体。” “冯怜?” “咦,我没告诉过你吗?”宁映寒将此事如实道来。 听后,秦宣神色不明:“你夜闯公主府?一个人?” 宁映寒警惕:“我全身而退了。” “你……唉,算了,”秦宣叹气,“下次记得带点好手,你这边侍卫够吗?回头我拨几个给你。” “够了够了,苏公公借了我三十多个高手,”宁映寒劝道,“侍卫还是你留着吧,你把太师得罪成这样,我都怕他随时找人暗杀你。” 秦宣:“……” “好了好了,不气你了,”宁映寒吐了吐舌头,“对了,诗琪和郑还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到时候你要不要来?” “我若去参加婚宴,会不会太显眼了?”秦宣问道,“陛下和太后娘娘若猜到我和你的关系,怕是又要多加阻碍。” “也对,那你别来了。” “……”你这邀请也太过随意了些。 但被她这么一插科打诨,秦宣心中的郁郁之情倒是散去了些。 孟和回京了,宁映寒见到他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陪着魏姑娘。” 闻言孟和笑了笑:“郡主这边要做的事太过重要,我不在京中,没法放心。” “魏姑娘还好吗?” “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提起魏语蓉,孟和神色里多了两分温柔,“我将她暂时托付了给枕龙卫分部的一位姑娘,绝对安全。” 宁映寒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孟副使为了我的事,不能陪在魏姑娘身边……” “郡主切莫如此,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干系到天下的事,”孟和正色道,“更何况,郡主若事成,我才有让魏太师这个衣冠禽兽倒台的机会。” “好。”宁映寒闭了闭眼。 事已至此,她已经付不起失败的代价。 第63章 孟和口中的女枕龙卫, 如约来宁映寒这里报道。 “我叫苏婉,郡主可以唤我婉儿。”与柔 分卷阅读92 婉的名字不同,这位苏婉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姓苏……你是苏公公的……” “没错, ”苏婉点点头,“是苏公公收养了我,我便跟了公公姓苏。枕龙卫里, 还有几个像我一样, 是被苏公公养大的孤儿。” “以后就麻烦你了。” “郡主客气了, 我会留在郡主身边扮做婢女,”苏婉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有了枕龙卫, 宁映寒就可以通过他们的渠道向幽州送信了。但她仍然通过正常的方式向幽州寄了两封家书,晋王也给她寄了几封信,在他的信中提到,晋王妃的病势越加严重, 已经彻底卧床不起了。 这些信经过陛下的手,他看过后,就随手扔开了。 又过了段时日, 到了郑还与方诗琪成婚的日子。 京中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和父母决裂了的方诗琪, 会带着怎样寒酸的嫁妆出嫁。 不少人等着拿她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家的女儿,让她们看看, 没有父母的撑腰,出嫁时将陷入怎样的窘境。 有人拿这件事提到武平侯面前,他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毕竟是我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看她寒酸出嫁,我心里也不好受。” 惹得对方一阵唏嘘。 但他实则派了下人全程跟着送嫁的队伍, 让下人打听些旁人对方诗琪的奚落之语。内心志得意满地等着方诗琪回来求他。 陆红红则更是跳得欢,邀上几个朋友,亲自去现场等着看方诗琪这个小姑子的窘境。 却不知,张氏看着她这些动作心生厌恶,从此对这个儿媳分外不喜。 但武平侯与陆红红的希望显然落空了,方诗琪出嫁时,不说是十里红妆,却也是风光大嫁了。八抬大轿,后面跟着数十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嫁妆,晃花了众人的眼。 陆红红心生不快,这出嫁规格,比自己嫁进侯府的时候,还要强上一些。 她只能恶意猜测着,方诗琪是不是为了撑面子,把嫁妆箱里塞满了石头。 不管陆红红和武平侯私下有何想法,这场风光大嫁算是暂时熄了京里的闲话。 成婚后第二天,方诗琪打开那些箱子时,自己也是惊了一下,这些嫁妆大部分都是表姐操持的,她都不知表姐给她装了这许多价值千金的物事。 郑还之母看到儿媳的嫁妆,也是惊讶不已。她虽不会因为嫁妆少,就看不起人,但这么多的嫁妆,却也是意外之喜了。 回门之日,方诗琪自然没有去武平侯府,而是拉着郑还去了宁映寒府上。 方诗琪先向宁映寒道谢,后者摆摆手:“不用客气,反正你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当然要让你风光大嫁。” 说罢,宁映寒又看向郑还,调侃道:“除非小郑将军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放心,若有第二次,表姐还给你出嫁妆。” 郑还连忙求饶:“不敢不敢。” 把方诗琪嫁出去,宁映寒心头算是了了一桩事。 她注意到念暖有些安静,好奇道:“怎么?想诗琪了?” “是啊,”念暖坦然承认,“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她突然离开了,还挺想她的。” “想她就随时去看她啊,反正都在京中,”宁映寒说着,突然微叹了口气,“不过你在京中的时日,大概不会太久了。” “姐,你说什么?”宁映寒最后一句话声音放轻,念暖没能听到。 “没什么,我是说,想看她,就趁早去吧。”趁还在京里的时候。 元平二十一年,夏。 晋王于幽州上书,言明晋王妃病重难愈,想见一见尚在京中几年未见的三位儿女。 此书一上,在朝堂中引起一阵争论。 首先是有人不同意放宁家三姐弟回幽州,原因大家也都想得到,没有人质挟制晋王,晋王起兵造反怎么办? 朝堂上,虽然不好直说怕晋王造反这么直白,但委婉表达出来的,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众卿所言有理,但晋王妃病重,朕若不允其儿女归家探视,岂非太不近人情了些?” 皇帝自然也不想把宁家姐弟放回幽州,但什么理由都不给,直接不允,毕竟传出去难听。 今上倒是很爱惜自己的名誉,希望百官能给他个台阶下,帮他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陛下,不能让他们回幽州啊。”一位臣子立刻劝道,皇帝一看是这位发言,心凉了一半,盖因这位臣子颇有些迂腐,常常不太能懂陛下的暗示。 果然,一听皇帝说这样太不近人情,这位臣子立刻以为陛下打算放人。立刻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说陛下。 劝的皇帝头都疼了,真想晃着对方的肩告诉他,朕不是真的想放人,而是想让你们给我想个理由来搪塞过去。 怎么其他人不说话了?平时劝朕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的时候不是很能说吗?看着底下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竟然无人打断那位滔滔不绝的迂腐臣子,皇帝内心忿忿。 分卷阅读93 一眼扫过去,看见秦宣一副神游天外的悠闲表情,皇帝立刻点名:“秦卿家,你有何看法?” 听到点名,秦宣结束神游,出列道:“陛下说得极是。” 皇帝额头青筋一跳,说得极是?什么东西极是?朕说这样不近人情,你说这话说得极是? 这个秦宣,果然就是故意来气朕的吧? 皇帝不再搭理他,转而看向魏太师。 魏太师身为老狐狸,哪能看不出皇帝根本不想放人。 要换他做决定,就干脆不放人,晋王能怎么样? 偏偏皇帝还特别在意声名,在意百姓说他不近人情,还非要找个台阶下。太师一直没开口掺和,就是他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根本不想当这个台阶。 此时见皇帝都使眼色了,他也只好站出来:“此去幽州路远,一来一回,时间甚久,路途艰难,晋王一子二女,均是身体孱弱,恐怕母亲还没见到,自己就先病倒了。” 这借口乍一听还算可以,但仔细想想,身体孱弱?当初一道圣旨把人召进京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路途甚远身体孱弱呢? 但皇帝环顾群臣,似乎也没人有更好的台阶了,只能暂且顺着太师的台阶下了:“爱卿所言有理。” 第64章 皇帝下了朝, 直奔御书房,苏礼侍立一旁。 皇帝看了两本折子,越看越烦躁, 用力把折子摔在了御案上。 房里伺候的内侍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声,只有苏礼适时端上一杯凉茶,开口道:“又是哪位大人惹万岁爷生气了?” “还不是我那个好兄弟, ”皇帝冷哼一声, 端起凉茶喝了一口, 沁凉的茶水让他稍稍冷静了些,“远在幽州还竟给朕找麻烦,这宁家姐弟, 朕留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苏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你有主意?”皇帝瞥他一眼。 “奴才区区内侍,能有什么主意?” “少跟我来这套,有主意就说。” “那奴才就斗胆提议了,”苏礼赔着笑, “晋王妃说要见儿女,又没指定是哪个儿女,京里总共有三个, 留两个放一个不就成了。” 皇帝听了这话却是沉吟了下:“你这奴才, 倒是提了个好主意。” “能为陛下分忧,是奴才的荣幸。” “你这奴才,惯会拍马屁。”皇帝指着他笑骂道, 却显见很吃他这一套。 “不过,留谁,放谁,还要一番商议。”皇帝又皱起眉头。 “依奴才愚见,那长宁郡主是必然不能放的。”苏礼提议道。 “哦?何出此言?” “奴才还记得, 四年前长宁郡主刚进京那会儿,明明很是聪慧,怎么这两年,突然就变笨了呢?”苏礼分析道,“保不齐是她后悔了,想回幽州,故意对陛下示弱呢。” “你真是高看她了,她哪是故意示弱?分明是被一个男人搞昏了头脑。”嘴上这般说,皇帝内心却难免多想了些,宁映寒四年前的智计百出,他自然还记得,放她回去,保不齐要搞什么幺蛾子。 “宁成澜,宁念暖……”皇帝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 “晋王二公子,奴才在宫中倒偶有接触,”苏礼思考着,“还被五殿下的伴读欺负过几次,看着实在不像有心机成算的样子。” 皇帝点点头,宁成澜平时在宫中和皇子们一起读书,这几年基本就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皇帝有着意观察过,宁成澜确实没什么心机手段,年纪也小,十二岁,翻不起什么风浪。 还有宁念暖,她在昌平侯府的日子皇帝也派人打听过,为人似乎懦弱可欺,也没什么可忌惮的。 “就从宁念暖和宁成澜中选一个吧,”皇帝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是宁成澜,单单一个宁念暖,总感觉分量不够,倒显得朕小心翼翼地防着他们呢。” “可他毕竟是男子,放回幽州会不会是放虎归山呢?”苏礼又问道。 “他算得上什么虎?晋王府世子还在呢,”皇帝轻嗤一声,“他若是可堪大用,当初晋王也不会再搭上一个宁映寒护送他上京了。” “陛下耳通目达,是奴才愚钝了。”苏礼恭谨道。 “那就他了,”皇帝拍板道,“有他的姐姐扣在京中,料他也不敢一去不回。” 虽然还要在朝上象征性地和群臣商议一下,但帝王心中已有决定。 又过了两日,上朝时,太监来报,晋王的进献已送达宫中。 原来,晋王的进献和请子女归幽州的奏折是同步发出的,只不过奏折快马加鞭到了京城,进献毕竟慢了一步,几日后才抵达。 幽州那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东西?皇帝内心嗤之以鼻,面上却还是做出一派欣慰的样子:“晋王真是有心了,快献上来看看吧。” 立时便有内侍推进来两只笼子,笼子上盖着布帘。 得到皇帝 分卷阅读94 示意后,内侍掀开布帘。 看清笼中物后,朝堂上一片哗然。 原来,那竟是极罕见的一只白鹿与一只白虎,在大启朝,这两样动物,都被视为吉兆。 惯会溜须拍马的朝臣立刻即兴发言,什么此等吉兆必是代表大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什么皇帝励精图治、为政精明,上天才肯降此祥瑞等。 一时间把皇帝描述成了一名堪比尧舜的明君。 一通吹捧下来,捧得皇帝心花怒放眉开眼笑,觉得晋王难得干了件人事儿。 当下大手一挥,给返回幽州的名单加了码:“朕已决定让晋王次子次女返回幽州探病,众位爱卿觉得如何啊?” 魏太师眉心微皱,本来皇帝与他通过气,说打算放宁成澜回幽州。结果兴头一上来,就把宁念暖也搭上了,他内心觉得陛下真是沉不住气。 但魏太师没有说话,他不想扫了皇帝的兴头。何况,放了两个,好歹还有一个,这要皇帝一激动,大手一挥说要把三个都放回去,那不管怎么扫兴他绝对都要阻止的。 当然,皇帝毕竟也还没蠢到这个份上。 魏太师不说话还有一个理由,以他的冷心冷情,连魏语蓉这个故交之女都能那般对待,他自己的几个女儿,除了嫁出去联姻,给他巩固势力之外,他也是没什么太深感情的。 推己及人,他觉得晋王也是如此,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宁念暖,对晋王没什么价值。那既然圣上决定要放人,就放回去吧。 想到此处,他也是老神在在,没有说话。 太师一党的人见他如此,自然也没有反对。 除了皇帝眼中的某位迂腐臣子跳出来例行反对了几句,这件事就一锤定音了。 皇帝便命人拟了圣旨,盖了印,允宁成澜、宁念暖回幽州探视晋王妃病情。 宣旨太监先给宫中的宁成澜宣了旨,又去了宁映寒的住处给宁念暖宣了旨意。 两人自听说母亲病倒后便焦心等待着,此时终于得了圣旨,松了口气之余,听说宁映寒不能离京,两人又都有些失望。 得了圣上的允许后,宁成澜出宫,与宁映寒、念暖二人汇合,一见面立刻问起这个问题。 “没什么,”宁映寒安慰二人,“你们替我回去探望,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宁成澜毕竟还是少年心性。 宁映寒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行礼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你们就要立即出发。” 两人惦记着母亲病情,亦是归心似箭,自是点头应允。 “苍山负雪会跟着你们,保护你们一路平安,”宁映寒嘱咐道,“还有邢叔,京城到幽州的路他比较熟,让他也跟你们一起。” 宁成澜有些茫然道:“邢叔不也就四年前和我们一起进京走过一次?他很熟悉这条路?” 这傻孩子,宁映寒有点无奈的看他一眼:“他毕竟有行路的经验,沿路打点都少不得他。” “这样啊。”宁成澜倒也没深究这个问题。 “我会想念你们的。”宁映寒给他们两人每人一个拥抱。 “姐你别难过,我们过两个月就回来了。”宁成澜安慰道。 “是啊。” 宁映寒对他们微笑,眼前的弟弟妹妹自然还不知道,此时一别,就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相见了。 但她心里,涌动着的却不是什么离愁别绪,而是一股逐鹿天下的野心。 第65章 第二日清晨, 宁映寒起了大早,在城门外,给弟弟妹妹送行。 苏婉和雪色二人站在她身后, 陪她目送着马车一路远去留下的尘烟。 苏婉看着这位小郡主的背影,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安慰两句,就听雪色问道:“郡主, 接下来有何打算?” 宁映寒闻言回首, 脸上却丝毫没有苏婉想象中的伤心失落, 只是挑了挑那道好看的眉毛,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坚定:“天凉了,让今上的几位皇子闹起来吧。” 苏婉忍不住微笑, 她愿意来宁映寒身边听候差遣,也是有近距离观察之意。 枕龙卫上下都在好奇苏公公为何会将枕龙卫交给宁映寒这样的黄毛丫头,苏婉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见宁映寒没有露出什么伤春悲秋的模样, 而是坚定迅速地准备执行接下来的计划,苏婉对她的评价高了一分。 今上共有六位皇子,年龄太小尚是幼童的暂且不算在内, 目前到了能争皇位的年龄的有三位。 大皇子即太子, 乃中宫皇后所出,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奈何皇后母家式微当年成婚时, 今上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他能娶到的正妃,出身地位自然没有多高。 后来今上登基,皇后一家却也没有跟着鸡犬升天今上自己夺了兄弟的皇位,却十分防备儿子有觊觎皇座的心思。他在几个儿子之间玩起了制衡,刻意没有提升皇后 分卷阅读95 母家的地位。 而三皇子则与太子正相反, 母妃出身极高,一进宫便封了妃位,诞下三皇子后,更是直接封了贵妃。 三皇子如今年纪也不大,但其母及外家已经开始为他谋划了。 今上心思太多,担心朝臣见风使舵,都倒向三皇子阵营,便刻意在人前做出更喜欢二皇子的模样。 说到二皇子,皇帝对他的宠爱倒也不算是假的,他的生母柳嫔是从潜邸时便跟着皇帝的,这么多年,哪怕容色稍减,但温柔解语,却更甚从前。皇帝在朝上对朝臣发了火后,总是喜欢到她的宫里坐坐,听她的劝解。 比起后宫一众争奇斗艳掐尖要强的美人,皇帝确实更喜欢不争不抢的柳嫔。连带着,也喜欢她所出的二皇子。 何况,柳嫔当年不过是一个丫鬟出身,这样的出身,没有母家的支持,在宫里,她和二皇子所能倚仗的只有帝王的宠爱。 生母出身太低,二皇子几乎是没有得登大宝的希望的。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让皇帝不吝于表现出对二皇子的偏爱。 但要宁映寒来说,二皇子简直就是一个悲剧。 他本是想听柳嫔的话,不争不抢的太子已立,三皇子又有强大的母家支持,二皇子早知自己没有胜算。 但皇帝的偏爱,养大了他的心。 又难免有些不甚聪明的臣子,没能正确地揣摩圣意,见到今上对二皇子的偏爱,就开始接触他。 再加上皇帝明晃晃的偏爱,太子和三皇子一党也都对他多有针对,一次两次他可以忍。但时间久了,哪怕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他开始觉得,凭什么自己不能争一争? 二皇子就这样加入了争夺皇位的队伍。 三位皇子,私下已交锋不断,现在宁映寒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们闹到明面上,吸引帝王的全部注意力,让帝王焦头烂额,暂时无暇他顾。 “郡主打算从何处入手?”苏婉问道。 “眼下不就有一桩现成的事,”宁映寒笑了笑,“国库欠银。” 大启朝,官员勋贵们从国库借银,已成风气。只要不是数额太夸张、借口太奇葩,户部一般都会批准。 但借是借了,还就未必会还。久而久之,户部积压了一堆欠条,这其中不少勋贵王侯,要户部官员去催债是不可能的。反正最后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就当作无事发生。 拖得久了,这钱就更不可能要回来了,户部甚至还积压着几十年前的欠条。何况其中干系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前朝甚至有因为这事逼死过人的先例,因此大启朝历代皇帝都懒得去触碰其中的关系网。 还是先皇在时,为了筹打南狄的军费,整治过一波。不过先皇倒也不想把这些勋贵逼得太狠,再加上有些人是真的还不出来,最后欠了三十万两的,还上十万,就算他过关了。 现在今上想修行宫,就想效仿先帝,他也没打算把众人逼得太狠,就打算吓唬吓唬他们,这个还三万、那个还五万,修行宫的钱不就凑出来了吗? 但这差事,交给谁谁都不愿意,皇帝刚透露出一点意向,就吓得户部尚书称病在家,连着两天都没来上朝。 皇帝一边痛骂户部尚书没出息,一边也是无奈。正好出了晋王上折子的事,皇帝就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了。 如今晋王的事算是解决了,皇帝又开始琢磨此事,并且直接找上了太子,打算让他去历练历练。 太子一听就想骂娘,自己这个皇帝爹,平时好事想不着他,一有别人不愿意接的烂差事,总是第一个想到他。 这般得罪人的事,太子肯定不愿意,当下也很是光棍地道:“恕儿臣才疏学浅,对此事无能为力。” 皇帝当场怒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的话,你将来如何坐得稳这龙椅?!” 太子也不傻,这事要办了,把朝臣都得罪光了,那坐不坐得上龙椅都成问题,何谈坐不坐得稳呢? 但内心腹诽,面上他自然不敢这么说:“儿臣倒是觉得,二弟和伍大人,比儿臣更合适呢。” 伍大人是三皇子的表兄,三皇子如今年纪不大,还未入朝。但这位伍大人是坚定的三皇子党,太子扯上他,就是要把三皇子的势力也牵扯进来。 皇帝哪能看不出太子这点小心思,当下骂了他一顿拈轻怕重、能力不足,连难当大任这种诛心的话都骂出来了,太子就是不松口。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帝再气也不可能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最后罚了太子闭门思过,就把人赶走了。 “万岁爷,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皇帝从御书房出来就直奔柳嫔的殿内,得到了后者的软语安慰。 皇帝牵着柳嫔的手:“还是柳儿知道关心朕,不像他们,一个个就知道气朕。” “是他们不懂得万岁爷的苦心,”柳嫔柔声道,“不过,这桩差事也确实艰难,也怨不得尚书大人和太子殿下。” 柳嫔聪明之处就在于,她从不会借这 分卷阅读96 种机会对太子等人落井下石。她这般作态,反而让皇帝觉得放心,更愿意对她抱怨一些难事。 “朕何尝不知这事艰难,”皇帝叹了口气,“越是艰难的事交给他们,才越代表朕信重他们。” 柳嫔正要开口再劝慰上一句,却又听皇帝问道:“玄儿最近在忙什么呢?” 玄儿,指的就是二皇子,宁承玄。 柳嫔闻言内心忐忑了一瞬,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以婢女之身一路走到如今圣宠不衰。 她自然明白此时皇帝问起玄儿的意思这差事,太子不干,那就找二皇子。 但她面上不露声色,温柔地笑道:“玄儿最近和李大师学作画呢,说是要修身养性,还说等学成,就给他的父皇露一手。” “好,修身养性是好事,”提起这个儿子,皇帝脸上也多了两分笑容,“不过也别光修身养性,该历练的也要历练一下。” “陛下说的是,”柳嫔柔声道,“只是陛下也知道玄儿这个人,喜欢什么就一味沉浸进去,幼时学书法也是这样,一连闭关半个月,非要练到像点样子了才出门。要臣妾说啊,就由他去,过些时日,他有所小成了,自然就转移目标了。” 不管皇帝怎么暗示,柳嫔就全当听不懂。 在自己宠妃面前,皇帝实在也不好意思直说这事儿别人都不愿意办,就干脆让二皇子来办吧。 他暗示着,希望自己善解人意的宠妃能理解他话中之意,主动为他解忧。 但涉及到自己儿子,柳嫔的善解人意仿佛突然失灵了,两人对着打了半天机锋,最后以皇帝心情郁郁地回了御书房批折子告终。 “苏礼,”皇帝边批折子边叹气,“你说这些人怎么就是不懂朕的苦心呢?那是朕的儿子,朕难道还能害他们不成?” “万岁爷,奴才不懂这些,不过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想必这事儿定然十分艰难。” “他们还不是怕得罪人?”皇帝说了句诛心的话,“身为皇子,这么怕得罪朝臣,谁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呢?” 苏礼没敢接这句话。 皇帝摇了摇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苏礼,若是你,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奴才哪里懂这些?”苏礼赔笑道,“不过,若是在农家,几个儿子互相推卸责任不肯下田干活,那就干脆让他们一起去做,这样,谁也不能推卸了不是?” 万岁爷怔了怔,沉默半晌后突然道:“来人,拟圣旨,命太子、二皇子及伍侍郎共同督办追讨国库欠银一事。” 第66章 听说皇帝的这道旨意, 宁映寒稍稍松了口气,这道旨意一下,挑起三位皇子相争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 当然, 以三位皇子之间的势同水火,他们闹起来是早晚的事。她在其中,不过起了一点催化的作用。 宁映寒注意到雪色的神色似有困惑:“有什么话就问吧。” “我只是在想, 今上看起来似乎智慧并不出众, 当初又是如何能夺取帝位的呢?”雪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很多人身居高位久了, 就会产生过度的自信,”宁映寒解释,“他当年要比如今谨慎得多。” “原来如此。”雪色点头道。 这天, 宁映寒带着雪色出门,享受在京城中最后一点闲暇时光。 却在宝丁酒楼遇见了一位不怎么熟悉的官员。 “长宁郡主?”对方的语气里颇有两分惊喜,“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郡主可还记得下官?” 说话的官员, 四十余岁的年纪,蓄着时下文人中正流行的小胡须,看起来文质彬彬谦和有礼。 “李大人。”宁映寒还了一礼, 虽然对方口称下官, 但其实这位李大人已是朝中的三品大员了。两人曾在几年前的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互相见过礼后,两人随小二进了各自的雅间,宁映寒也并未把这次偶遇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 小二却又敲开了门:“姑娘,这是旁边雅间一位李大人吩咐小的送过来的。” 宁映寒看了一眼小二放在桌上的精巧酒坛子,掀开盖子,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是宝丁酒楼特制的梨花酒,这么小小一坛就要上百两银子, 抵得上一个三品官员的月俸,堪称奢侈。 宁映寒神色微动:“替我谢过李大人。” “郡主不必多礼,”这位李大人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雅间门外,“美酒自当赠美人。” 待送酒的小二退下,李大人又问道:“却不知下官是否有这个荣幸与郡主共饮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映寒作了个请的手势。 李大人顺势在她对面坐下,两杯酒下肚,似乎打开了他的话闸子:“我一直不喜欢明艳型的女子,总觉得媚俗,几年前一见郡主,才知世间竟有这般艳而不俗的女子。” 对于一对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女而言,这话已是有些轻佻了。宁映 分卷阅读97 寒面上不动声色:“李大人过奖了。” 李大人又叹道:“想不到仅几年前的一面之缘,郡主竟然还记得下官,实在令下官欢喜不已。” “我自然记得。”只不过,记得你的原因大概并不会令你欢喜。 李大人却会错了意,对她露出笑容:“听闻郡主的一双弟妹刚刚离京,郡主孤身在京,想必是寂寞非常。” 他的话越来越露骨,宁映寒皱皱眉:“李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下官只是想问问郡主,需不需要一位三品大员的庇护?” “庇护?” 看着对面女子不解的神情,李大人把话挑明:“下官只是想提醒郡主,莫要浪费了你这张艳冠京华的脸。” “艳冠京华?”宁映寒失笑,“李大人谬赞了,这话却是把京城第一美人放在何处?” “第一美人?”李大人嗤笑一声,“郡主可知这魏姑娘身为一介孤女,是如何安享了这许多年荣华富贵的?” 宁映寒微眯双眼:“魏姑娘身为太师养女,安享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稀奇?” “郡主真是天真,”李大人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让宁映寒很有给他一拳的冲动,“魏姑娘能得到荣华富贵,是因为她识时务。” 话说到这份上,宁映寒哪还能不明白,眼前这人大概也是曾享用过魏语蓉的衣冠禽兽们中的一员。 “识时务?” “怎么?郡主想知道其中秘密?”李大人凑近宁映寒,“让你这位丫鬟出去,我就告诉你,如何?” 宁映寒点点头,让雪色先离开房间。 雅间里只剩下她与李大人两人,李大人附耳对她说了些什么。然后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呆愣的女子,得意道:“就是不知郡主是否像魏姑娘一般识时务了?” “我若说不呢?” “郡主在京中的处境,还用得着我来对你一一分析吗?”李大人志在必得,“相信我,郡主,有了我的庇护,你在京中会好过很多。” “本郡主在京中过得很好,倒是不劳李大人挂心了。” “郡主何必故作坚强?”李大人劝说道,“陛下与晋王的关系紧张,京中人人都知道,郡主的处境累如危卵啊。” 宁映寒垂眸:“大人又能给我什么庇护?” “听说京中有贵女找你麻烦是不是?还把你从什么贵女圈除名了?只要郡主一句话,我保证她们以后不敢再欺辱于你,”李大人诱惑道,“我会让你像魏语蓉一样,成为京中人人称羡的贵女。” “人人称羡的贵女就免了,你口中那些人我也能解决,”宁映寒说道,“只不过,确实有一个人是我解决不了的。” 李大人以为她松口了,喜道:“尽管说出来,我来帮你解决。” “当今皇帝。”宁映寒笑吟吟地道。 “什……什么?”李大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郡主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你不是要给我提供庇护吗?”宁映寒语气里含着嘲讽,“李大人的意思难道不是,如果我父王和陛下起了争端,你能从陛下手中护住我的命?” “这……这……当然不是。”李大人再色/欲熏心,也不可能把这种事应承下来。 “那你对我有什么用?” 李大人看着宁映寒眼里的讥讽,有些恼羞成怒:“郡主,以你在京中的处境,得罪一个三品官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得罪就得罪了,”宁映寒挑眉,三品而已,更高的她也不是没得罪过,“就凭你,能把我怎么样?” 李大人冷哼一声:“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三品大员的能量,你不知道我若针对你,你会遭遇到什么?” “三品大员的能量?你这几年跟着太师混傻了吧?以为人人都可以任你拿捏。”宁映寒怎么可能怕他的威胁,“要不要本郡主帮你清醒一下?” 怎么清醒?这个念头刚在李大人的脑子里冒出来,他就立刻得到了答案。 宁映寒的方式还是那么简单粗暴,一拳就把李大人打倒在地。 “你们这些文臣,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李大人茫然中,还听到对方略有些遗憾地感叹了一句。 “你……你敢打我?”他茫然,他愤怒,他不敢置信。 “是的呢。” 李大人摸了摸正在流血的鼻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眼前的宁映寒显然并不是他以为的,懵懵懂懂软弱可欺任他拿捏的女子。 她是一朵会食人的霸王花。 宁映寒对他笑了笑,容颜仍然那般明艳美丽,只是这个笑容在他眼中宛若恶魔:“其实刚刚说到魏语蓉姑娘的时候我就想打你了。” “为什么?”李大人为自己开脱,“那是她自愿的,又不是我逼她的。再说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若她是自愿的,那她为何要逃呢?”宁映寒给他补了一拳,“她为何不像你所说的那样,继续识时务地安享荣华富贵呢?” 分卷阅读98 李大人一时语塞:“我……我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他试着反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宁映寒。身为三品大员,哪里有需要和人动手的机会? 除了某次在朝堂上,他仗着口舌之利将一位武将气得哑口无言差点当庭暴起打他一顿,他完全没有面对这种事的经验。 但朝堂上,有御前侍卫在,不可能让对方真的动手,李大人还能在一旁不屑地骂一句“果然是莽夫。” 此时,雅间里,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李大人没让小厮跟过来。喊人的话,就要被店小二们看到自己满脸鼻血的样子。 要被这些自己从未放在眼里过的下等人们围观到自己的丑态,一向爱惜面子的李大人犹豫了,暂时没有喊人。 当然,也幸亏他没喊,不然怕是要被潜伏在宝丁酒楼的枕龙卫们群殴。 “这两拳我不会跟你计较,郡主也该出了气了吧?”李大人打算先安抚住宁映寒。 “既然李大人这么说了,”宁映寒笑吟吟道,“本郡主还真想看看李大人计较起来是什么样子。” 说着又加了一拳,这拳头还专往脸上招呼。李大人被打之余,还要忧愁自己脸上带着淤青该怎么出去见人。 “郡主,请住手,”李大人喝止她,“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闹出这么大动静,若有人过来围观,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本郡主的名声就不劳李大人挂心了。”宁映寒凑近他,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到窗边。 “你……你要干什么?!”李大人色厉内荏地吼道。 “二楼而已,别怕,”宁映寒安慰道,“摔下去不会有事的,顶多断条胳膊什么的。” 李大人疯狂挣扎:“我道歉还不行吗?我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宁映寒语气真诚地说道。 在李大人露出喜色之际,宁映寒话锋一转:“但是你猜魏姑娘会不会?” 李大人怔了怔,厚颜无耻地试探道:“我猜……会?” “可惜我猜不会,”宁映寒已经伸手把他从窗口推了出去,“所以这一摔,就当是我替魏姑娘推的好了。” 第67章 宝丁酒楼处在临街的位置, 周围都是商铺,此时逛街的人不少。突然见到有一坨东西从天而降,纷纷凑过来围观。 凑近了, 才惊讶地发现,躺在地上的居然是位大活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李大人被摔得七荤八素, 还不忘抬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好在这些百姓并不认得他, 只是对他的从天而降有些好奇, 还有热心人已经去旁边的医馆帮他喊大夫了。 他刚要松口气,就听一道女声故作惊讶地道:“这不是李辉李侍中大人吗?” 一句话,把他的姓名官职都交待出来了, 说这人不是故意的,李辉都不能信。 他艰难地抬头看过去,看见一名年轻女子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好奇与担忧, 眼神里却有几分笑意。 这不是刚刚宁映寒身边的丫鬟吗?由于生的美貌,李大人对她的脸倒是有几分印象。 一边的百姓已经开始议论:“侍中?那是挺大的官吧?” “你懂什么,正三品的大官呢!”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官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李辉气得捶地, 宁映寒, 你给我等着。 常年把魏语蓉拿捏在手里,让他产生了无比膨胀的自信。他也曾用类似手段试探过其他女子,但就算拒绝了他的, 为了名节着想,最终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此不了了之。 常年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却一直没有得到惩罚,这让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直到今日,招惹到了宁映寒这朵霸王花。 按他本来的想法,宁映寒这类人是最好拿捏的,空有高贵的出身,却无法维持体面的生活,京中不少人轻视她、看不起她,再加上她孤身在京,没有任何后盾…… 他自以为只要透露出一点那方面的意思,宁映寒就会识相地攀上来。这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不是吗? 他没想到宁映寒会拒绝,更没想到她敢做得这么绝。 就算她真的不想出卖身体,那也可以委婉拒绝,至少不要和自己结仇啊。 李辉想来想去,只能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小厮把他扶上马车,回了府后,大夫很快给他看了伤。 毕竟只是二楼而已,确实伤得不重,但李辉心里的恨意却不小。 正盘算着怎么教训宁映寒呢,魏太师却派人把他叫了过去。 一到太师府,就被魏太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李辉整个人都被骂呆了,平时太师对他们这些人都是拉拢为主,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颜悦色,李辉哪里见过这阵仗。 太师骂了半天,李辉才从他的话中总结出重要信息。 原来,宁映寒回府后, 分卷阅读99 就提笔给太师去了封信,信不长,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听李辉大人说,魏太师您用养女魏语蓉的身体拉拢于他。本郡主觉得李大人在外胡说八道,这般败坏太师您的声名,实在不妥。 魏太师当场差点气炸,他为人一向谨慎,魏语蓉的事,被他瞒得滴水不漏,除了涉事的官员们,外人一概不知。 但他这边小心翼翼地瞒着,李辉这个大嘴巴却到处给他宣扬?这让他如何不怒从中来? 李辉这才意识到太师愤怒的点,连忙赔了不是:“是下官当时没想太多,太师息怒,那宁映寒想必不敢乱说。” “想必想必,你能保证她一定不会乱说?”太师没好气地瞪着他。 “那……不然就,一不做二不休?”李辉做了个用手划过脖子的手势。 太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到底是怎么混到正三品的?” 李辉茫然地回视。 太师怒道:“那可是圣上亲封的长宁郡主,你以为她是那些你玩过的那些女人吗?能让你消无声息地处理掉?” 李辉不敢做声,他坚定地跟随太师,除了太师能给的好处外,也是因为太师手里有他的把柄。 太师扶了扶额头:“再说,晋王次子次女离京后,宁映寒就是唯一的质女,你杀了她,陛下用谁来挟制晋王?” “这……”李辉也意识到自己出了个蠢主意,“下官也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太师瞪了他一眼,“行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出什么好主意,回去别再给我惹事就行了。” “是,下官告退。”被太师这般训斥,李辉心中也有几分不满,但不敢表现出来。 “还有,这段时间安静些,别再去招惹宁映寒了。”太师又添了一句警告。 李辉心下郁郁,但也不敢对太师阳奉阴违,当晚只能怀着对宁映寒的满腔恨意入睡。 当然,像李辉这样恨宁映寒,却又对她毫无办法的人,他不是第一个,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宁映寒府邸。 苏婉自从听了雪色转述的酒楼之事,对宁映寒多了两分好感且不提,当晚,她便亲自守夜,防备着李辉派人报复。 但等了一夜又一夜,期间苏婉还调了几个枕龙卫轮流守夜,李辉的报复却一直没来。 又过了几日,宁映寒才发现苏婉为了她的安全做的这些布置,感谢过后,她笑道:“让大家都散了吧,李辉八成不会派人报复的。” 苏婉皱眉:“这位李大人,似乎不像是这么豁达的人。” “他确实不是,”宁映寒认同,“不过我给太师去了一封信,讲明了李大人的所作所为,相信太师大人会管教他的。” “李辉不就是太师一党?”苏婉奇道,“郡主如何肯定太师不会帮李辉报复您呢?” “因为太师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宁映寒解释,“他很有可能会派人盯着这里,看我这几日会和什么人接触,但他不会贸然对我动手。” “我大概猜到苏公为何要把枕龙卫交于郡主了,”苏婉笑道,“郡主果真聪慧。” 不过要掌管枕龙卫,甚至要逐鹿天下,这点小聪明似乎还不够,接下来,就让我拭目以待你还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吧。 听到苏婉的称赞,雪色摊摊手:“这大概就是我们郡主惹了那么多事,却总能全身而退的秘诀吧。” 第68章 宁映寒府邸。 晚膳时分。 秦宣坐在宁映寒对面, 手边摆着一盘白灼虾,他正亲手为她剥开一只又一只虾壳。 宁映寒托着腮看他。秦宣看过去,就见她笑吟吟的模样。都说灯下看美人, 愈增三分颜色,更何况宁映寒这张本就倾国倾城的脸,再加上眼角眉梢的三分笑意, 饶是早已看习惯了的秦宣, 心下都颤了颤。 他心下正盘旋着这些念头, 就听宁映寒突然念了句诗:“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一见秦郎,才知秀色可餐绝非虚言。” 自己这是被调戏了?秦宣失笑:“秀色可餐是形容女子的。” “可我觉得用来形容国公大人也很适合嘛。”宁映寒冲他眨眨眼, 秦宣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说是秀色可餐,倒也并非她刻意夸张。 “郡主说得都对,不才受教了。”秦宣对她笑了笑, 这一笑可谓是温润如玉。 宁映寒捂了捂脸:“听说李侍中前几日被御史台弹劾了,是你的手笔?” 秦宣颔首不语,李辉竟对宁映寒抱有那般心思, 他既得知, 那便不可能放过李辉。 “用的什么理由?”宁映寒又问道。 秦宣把一小碟剥好的虾肉放在宁映寒面前:“他既对魏姑娘和你都动过心思,那他于女色这方面定然私节有亏。我派人从这个方向调查,果然查到了他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说来听听?”宁映寒好奇道。 秦宣顿了顿:“这些腌臜事, 用膳时说出来平白倒了你的胃 分卷阅读100 口。” 宁映寒什么没听过,什么没经历过?秦宣当然知道这一点,但面对她,他还是难免生出一点保护欲。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反正, 如果弹劾成功,大概会闹得沸沸扬扬,到时,你自然就会听说了。” 宁映寒看出他的心思,也不再追问,乖巧点头,开始食用秦宣刚刚剥好的虾肉。 且说李大人那一边,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得了太师的警告,他也不敢再对宁映寒下手。 但一个三品大员,众目睽睽下从二楼窗口摔到街上,自然引起了百姓们议论纷纷。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快,就不知怎么,被人打听出来,当时李辉摔下时,雅间里还有一个宁映寒。 宁映寒这几年在京里腥风血雨,算是百姓们最热爱的话题人物。这一听事情与她有关,大家八卦的兴致纷纷高涨。 连同僚都有些好奇地问到了李辉面前,李大人顶着遮了粉的淤青,心下恨极,面上却一派坦然:“别听那些人乱说,只是偶遇到了,说上两句话。” 当然有人不信,若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说上两句话,你是怎么摔下来的?难道是你突发奇想要当场给长宁郡主表演个跳楼不成? 尤其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官员,刻意要拿他身为三品大员却于街头失仪之事攻讦他。 面对这些人的质疑,李辉也只能苦笑:“事关女子声名,倒是不好多说,本官也只能背下这失仪的罪名了。” 李辉其人表里不一,他面上光风霁月,又做得一手好文章,在文人中名声不错。他这么一说,倒真有人信了他的话,觉得他是与长宁郡主发生了什么争执,但他不肯说,只是不愿在背后说一名女子的坏话。 李辉还颇有些得意,自己一个素有清名的文臣,和宁映寒这个声名狼藉的郡主,大家愿意偏向谁,可想而知。 他这样做,既没有违背太师的意思,还给宁映寒带去了些麻烦。 但只有这点语言上的麻烦,似乎有些不够解气啊。 随着李辉的话传出去,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的口相传,宁映寒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似乎愈发不堪。 再加上李辉派人刻意引导,在悠悠之口中,事情逐渐发展成了宁映寒对李辉自荐枕席以获取利益,李辉劝宁映寒自爱,却被恼羞成怒的宁映寒推下了楼。 这样带点风月的谣言,比之前单调的争吵传闻要更得大家的喜爱,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宁映寒得罪过的人们纷纷喜上眉梢,在谣言的建设中添砖加瓦。 尤其武平侯等人,心情舒畅的连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陆红红吴雪莲等,最近更是积极参加各种女子间的聚会,就是为了和其他人一起讲宁映寒的坏话。 一个人骂多没意思,大家一起骂才是真的愉快。 就在这个当口,李辉被御史台弹劾了。 一开始,他以为又是那几个政敌要弹劾他当街失仪的事,满不在乎。 这官员失仪嘛,只要不是御前失仪,那罪名可大可小,只要陛下无意处置,被政敌说上几句根本不痛不痒。 但没想到,御史台参他的罪名,竟然是强抢民女。 李辉没想到几年前的事会被人发现,慌了一刻又恢复镇定。被他强抢的那位民女,早进了他的后宅成了他的妾,还生了一个女儿。 就算为了女儿,她和她的家人也不敢出面指证他。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谁想到这弹劾居然还是个二连击。 过了两日,强抢民女的事还没分说明白,御史台又参了他一道强迫属下之妻,以致其悬梁自尽。 听到这个,李辉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师。 魏太师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暗骂了一声这个蠢货,这时候看他是生怕别人怀疑不到他身上吗? 这事确实和魏太师有些关系,几年前李辉还不是三品侍中的时候,曾在边关任过监军。 陛下重文轻武,派出的监军在边关权力极大,边关的武将都要受他辖制。 时间久了,他自然有些飘飘然。 当时,边关有位边将,叫作倪汤,官职不高,但是有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李辉第一次看见就心痒痒,但他混到这个地位,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强行按捺下来。 后来,一次和南狄的小型交战,倪汤没能回来,据一起去的将士说,他被南狄人击中落马,结束交战后其他人在战场上寻了一圈,却连他的尸体都没找到。 李辉顿时心喜,借着去倪府安慰家人的名头,强占了倪汤的妻子。 对方绝望之下,悬梁自尽。 听说对方自尽,李辉也是吓了一跳,但倪汤妻子并未留下遗书,其他人也只以为她是由于丈夫死亡,才一时想不开。 李辉算是过了这一关,但更让他害怕的还在后面。 倪汤没死,他只是重伤,被路过战场的农人救了回去,一能起身 分卷阅读101 ,就立刻赶了回来。 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了妻子悬梁的消息。 李辉假惺惺地安慰了几句,内心却在庆幸,还好倪汤妻子不识字,连遗书都没留下。 但他庆幸地太早了,倪汤妻子虽然没留下遗书,但她将此事告诉了家中的老仆。 老仆一见倪汤,自然如实相告。 倪汤对李辉恨之入骨,当场提上刀就要去讨一个公道,但他砍伤了李辉的左臂,就被李辉的府兵拿下了,关进了牢里。 李辉生怕他被提审时乱说话,便给了狱卒一大笔银子想干脆把他毒死在牢里。 但狱卒不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偷偷把人放了,听倪汤说了事情经过后,建议他上京告御状。 在边关李辉权力最大,但在京里可不是。 倪汤离开后,狱卒自己也连夜带着李辉给的银子溜了。 李辉发现倪汤和狱卒都不见了,问了守城门的人倪汤离开的方向后,猜到不妙,吓得连忙派人快马加鞭给太师报信求助。 倪汤带着满腔恨意日夜赶路,但他身上毕竟重伤未愈,耽误了行程。李辉派的人抢在他前面进了京城,太师的人最终把倪汤拦下,截杀在了京郊。 倪汤就这样死在了夜色中,倒在了离京城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临死前还看着皇城的方向。 第69章 这种事出了, 李辉也不敢再待在边关,魏太师走动关系把他调回了京城。 也就是这件事后,太师拿到了李辉的把柄, 李辉也彻底成为太师一党,供太师驱使。 他做过的事,也由太师想办法给他收了尾。 秦宣在宁映寒面前轻描淡写的一句“调查”, 但其中动用了多少精力与人脉, 只有他自己知道。 御史台对李辉的弹劾, 没过几日就传到了外界。除了少数本就知道李辉真面目的几个人,余者无不震惊。 陆红红听说这个消息时,正在参加一场诗会。 她主动挑起了宁映寒这个话题宁映寒和李侍中正是此时的热门话题, 立时有不少贵女围过来议论纷纷。 人越多,陆红红说得越开心,吐沫横飞间,仿佛她就钻在宁映寒的床底, 亲眼目睹了宁映寒的奸情一般。 正说到开心处,一碗凉茶从天而降,正正泼在她脸上。 茶水混着陆红红脸上涂的粉流了下来, 众贵女诡异地静默了一瞬, 才转头看向茶水泼来的方向。 方诗琪正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是说得挺开心的吗?继续啊。” “诗琪,你怎么能这样?”有贵女反应过来,立时说道。 “就是啊, ”和陆红红关系较好的一位绿裙子姑娘站起来,“红红好歹是你嫂子,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她?” “我欺负她了,那又如何?”方诗琪挑挑眉,看着对方哑口无言的样子, 突然悟了怪不得表姐宁映寒平时就爱这么怼人,因为真的很爽啊。 换了以前,方诗琪少不得要浪费口舌解释半天,什么是你先乱说别人坏话,我才用茶水泼你之类的。 但这么一解释,听起来就很没气势。 还是宁映寒的方式更痛快,同时也更气人啊。 陆红红唰地站起来:“方诗琪,你敢?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丑事说出去?!” “丑事?” 那是广平伯和武平侯做的孽,如何就成了她的丑事? 方诗琪一瞬间愤怒上涌,想上前去撕了陆红红那张嘴。 但她那一瞬间,突然想到,如果是宁映寒,此时会怎么做,才冷静下来,半晌后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我的丑事?你想说就请便,我就在此洗耳恭听。” 陆红红反而踟躇了,这种事她哪里敢说出去?就算再没脑子,她也知道这是武平侯府上下想隐瞒的秘密。 她本就是吓唬吓唬方诗琪,不管对方是心虚退缩还是恼羞成怒,旁边这些贵女都会怀疑方诗琪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丑事。 但此时方诗琪坦坦荡荡,陆红红反而心虚了。 围观众人看两人的样子,哪里还判断不出究竟是哪边有理。 陆红红看着她们的眼神,连忙想装无辜:“诗琪,我知道你不满意我这个嫂子,但你也不能这样让我难堪啊,丢的还不是武平侯府的脸。” “不,你误会了,我没有不满意你,”方诗琪笑了笑,“你和方宇和,天生一对,堪称绝配。” 陆红红噎了一下:“你这样实在有失身为贵女的礼仪。” “我倒觉得她做得没错,”一道女声响起,众人闻声看去,却是谢雨薇在说话,“对于捕风捉影流言惑众之人,一杯凉茶倒是很客气了。” 谢家一向以诗书礼仪传家,谢雨薇更一向是严守礼仪的贵女楷模。她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不管心思如何,也不会再帮陆红红说话。 “话不能这样说吧谢姑娘,”只有陆红红不死心,“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假话 分卷阅读102 ?” 不等谢雨薇回答,旁边一个贵女突然开口道:“陆夫人,刚刚听你提到长宁郡主和李侍中大人时,我就想问了,你们听说李侍中被弹劾一事了吗?” “没有,”陆红红对朝政并不感兴趣,“官员们弹劾来弹劾去不是常事吗?跟咱们说的有什么关系?” 那贵女笑了笑,笑容中是否有几分轻蔑,陆红红也读不出来:“我也是今早才听父亲说的,李大人被弹劾强抢民女,还有强占下属妻子等罪名。” 众人轰然:“快细说说。” 那位贵女便将从父亲那里听说的一一道来,最后才道:“父亲说这些事不宜告诉女儿家知道,是我偶尔听到他和母亲谈天提起,缠了他好久,他才肯告诉我的。” 倪汤身上发生的这种惨烈的事,对这些女儿家而言算是很震撼的故事了。 众人沉默半晌,神色各异:“看李侍中大人的样子,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谢雨薇却貌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如果这些事是真的,陆夫人所说的长宁郡主对李大人自荐枕席却遭李大人拒绝之事,是否也存疑呢?” 顿时也有人反应过来:“就是啊,李侍中如真是这般好色之徒,怎么会拒绝长宁郡主,我看啊,反过来还差不多。” 方诗琪看向陆红红:“陆夫人有什么话说?” 陆红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不是还没落罪吗?万一是御史台弄错了也说不定。” 方诗琪笑了笑,没再说话。 倒是贵女堆里传出几声讥笑。 陆红红哪能猜不出她们心下在嘲讽自己死鸭子嘴硬,忙找个借口灰溜溜离开了诗会。 同时心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每次遇到和宁映寒有关的事,总是自己惨淡收场呢? 明明以宁映寒的名声,已经可以任人踩踏了啊…… 短短几天,舆论的风向已经变了个样子。 雪色汇报的时候,宁映寒垂首微笑,秦宣为了她真是用心良苦。他明知道她其实并不在意声名,但他却看不得宁映寒受这样的委屈。 这种反转让不少没什么立场的百姓直呼精彩,痛骂李辉的同时也都在关注他的审讯情况。 皇帝在这种压力下,下令刑部与大理寺一同彻查。 甚至有百姓堵在刑部门口,生怕他们官官相护,不能公平审理。刑部的人哭笑不得,再三保证,才把百姓们劝走。 这把火很快烧到了太师身上,因为朝中,不少人都知道他和李辉关系不错。 太师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谁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秦宣倒也没想借此机会就能扳倒太师,他本意就是在逼太师弃卒保帅。 第70章 朝中正被李侍中一事闹得焦头烂额, 偏偏三位皇子又在此时闹了起来,更是让皇帝头疼不已。 之前皇帝下旨,命太子、二皇子及伍大人共同协理催缴国库欠款一事。三方势力都牵扯进去了, 让几人都没有再推诿的理由。 刚开始还好,表面上大家还能装一装兄友弟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矛盾逐渐显现。 今天二皇子指责太子不愿得罪某位重臣, 故意把催缴这位重臣之事推给他, 而自己拈轻怕重去挑了没什么实权的闲散侯爵去催缴。 明天太子指责二皇子为什么别人不催,却先从皇后母家下手,是不是故意针对。 隔日伍大人故意在两人中挑拨被二人发现, 又把矛头集体对准了三皇子一派。 总之今天闹完明天闹,没个消停时候。 被派去伺候这三位的户部官员们饱受折磨,殷切期盼着这催债一事赶紧结束。 左盼右盼,这几位动静太大, 终于闹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也是头疼,他当了一段日子撒手掌柜没去管催债的事,结果这三位就闹到了他不得不管的地步。 各自亲近三位皇子的朝臣们已经分派系开始互相弹劾了, 李侍中的事还没解决, 这边若再不压下来,整个朝堂怕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想干脆停止催缴国库欠款,让这三位该干嘛干嘛去, 又舍不得催上来的银子。 最后干脆把三人宣进宫,逐个敲打了一番。至于这敲打能起多大作用,皇帝自己都说不好。 他这边焦头烂额,朝堂上也是一片纷乱,始作俑者宁映寒却过得很是悠闲。 连本是想近身观察她的苏婉都差点被她腐化, 大热的天气和她一起躺在湖中央凉亭中的躺椅上,吹着风,捧着冰镇果汁,一时乐不思蜀,连枕龙卫总部都不怎么回了。 “又到了晚膳时间,”宁映寒看了看天色,“走吧,今天我们去东顺楼尝尝他家的淮扬菜。” 这些日子,她一直带着雪色和苏婉到处吃吃喝喝,几乎尝遍了京城美食。 “这日子真是胜似神仙,”苏婉闻言麻利起身,感叹道,“比在枕龙卫的时候好多了。” 东顺楼 分卷阅读103 位置有些偏,回来时天色也有些晚了。三人竟被人堵在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 看着对面两个高大魁梧的壮汉,正对着宁映寒露出淫/邪笑意,雪色不免对他们二人生出些淡淡同情之意。 你说你们惹谁不好呢? “小妞,过来陪哥两个玩玩?”其中一位壮汉开口调戏道。 “你们倒是贴心,”苏婉笑了,“知道我们刚用完晚膳,需要消消食。” “什么意思?”壮汉尚未反应过来。 见苏婉要动手,宁映寒拦了一拦,如果她没看错,这两个人从她们出了宅邸的门起就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实在不像是临时见色起意的歹人。 “雪色,喊救命。”宁映寒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雪色嘴角微抽,依言照做。 一墙之隔,有一位男子,正听着雪色的求救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如果宁映寒看到他,自然能认出,这名男子,正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苏俊之。 今天这一出,就是他安排的。 随意雇了两个身材高大的混混,骗他们宁映寒是个普通的商户小姐。果然两个混混痛快收了银子准备办事。 但苏俊之安排这一切倒不是为了报复宁映寒,而是为了安排一出英雄救美,希望借此能让宁映寒与他重归于好。 苏俊之知道宁映寒动起手来,能打倒自己这个弱质书生,但他不觉得她能打倒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 当然,他一个书生,突然神勇万分打倒二人救下宁映寒,看起来也太假了。苏俊之倒并不准备这样侮辱宁映寒的智慧,他的计划是,假作听见呼救声,冲过去,缠住混混,让宁映寒先跑,而由自己来扛下一顿暴打。 这种时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该感动万分吧?就算不当场与他重归于好,也该态度软化,给他个机会吧。 当然,事先要跟混混们约定,做做样子就好,不要打得太狠。为了宁映寒,货真价实地挨上一顿暴打,那也太不值了。 雪色不甚走心地喊了几句救命,终于听到了回应。 一道男声响起:“是谁在求救?” 随即他转进巷子,先是看到宁映寒,惊讶道:“好巧,居然是你们?” “是挺巧的。”宁映寒似笑非笑。 男子自然就是苏俊之,他又看向两名壮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堂堂京师重地,岂容你们这般欺辱良家女子?” “少废话,快滚,不然连你一起打。”混混按事先约定好的说道。 苏俊之正色道:“吾辈读圣贤书,自当聆听圣人教诲,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我又岂能袖手旁观,任你等宵小胡作非为!” 看看这正义凛然的样子,要不是早对他的为人有所了解,怕是连宁映寒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动手!”混混不再废话,一拳招呼上去。 “啊,”苏俊之痛呼,“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快走!” “这……不太好吧?”苏婉不认识苏俊之,虽然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还是问了一句。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俊之大义凛然地喊道。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保重。”宁映寒回答地自然极了。 苏俊之:“……” 雪色掩了掩唇,遮住自己的笑意。 苏婉看宁映寒这般态度,也没有再说什么,跟在她身后离开。 看着三人的背影从小巷中消失,两个混混有些犹豫地问:“那……这……还打吗?” “还打什么打?”苏俊之欲哭无泪,人都走了他表演给谁看? 想了想,又道:“冲我脸上打两拳,别太用力,留下个看起来严重些的淤青。” 两个混混依言照做,苏俊之顶着青黑的眼圈从小巷中走出来,却在几条街外又遇到了宁映寒三人。 夜色虽已降临,但这条街上诸多小摊位还未收摊,三人走走逛逛,看起来悠闲极了。 苏俊之愤怒了,自己帮她们缠住歹人,让她们先走,结果这三人既不去报官,也不去找人帮忙,居然就悠悠闲闲地在这逛街? 虽然自己只是做做样子,但她们不知道啊。 他怒气冲冲地上前质问,走动过程中倒还没忘装出一瘸一拐的样子:“郡主,逛得还开心吗?” “挺开心的,”宁映寒对他笑了笑,又转头对摊主道,“这个红色的给我包起来。” “你……”苏俊之气得嘴唇都抖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啊,”宁映寒回头看他,语气真诚,“苏公子你的鼻血都流下来了,实在有碍观瞻,就不要在街上乱晃碍别人的眼了。” “我流鼻血是为了谁?我有碍观瞻又是为了谁?!”苏俊之出离愤怒了,“你连句谢都不会说的吗?” “谢什么?”宁映寒茫然地看了看他,“你不是说,这是你应该做的吗?” 第71章 分卷阅读104 听听, 这是人话吗? 苏俊之顶着青紫的眼眶瞪她:“宁映寒,你这个人没有心吗?” 宁映寒表情无辜:“不然你想我怎么感谢你?用银子吗?” 苏俊之找上宁映寒也是无奈之举,翰林院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混。 他一直觉得以自己的才学, 只要有机会,就能飞黄腾达。但现实算是给了他狠狠一棒,和他同在翰林院修业的那些人, 比他有才学的不在少数, 比他精明会钻营的也有, 苏俊之在其中并不突出。 他的恃才傲物,在这些比他更优秀的人面前,几乎荡然无存。 眼看要苦熬几年, 才有点官的机会,苏俊之哪里甘心。他再次找上宁映寒,也是希望她能拿出银子为他打点一二。 此时听到宁映寒这句话,倒是正戳在了他的痒处。反正宁映寒一向出手大方, 就算得不到人,得到一大笔银子也不枉他今日挨打了。 苏俊之正思考着要不要先假作推拒,再接过银子。 但宁映寒连推拒的机会都没给他:“想想还是算了, 苏公子读圣贤书, 自当听圣人教诲,安贫乐道。我又怎能拿这些阿堵物来玷污苏公子一身读书人的风骨呢?” “你……你……”苏俊之颤着手指着宁映寒,“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宁映寒也不怎么高兴:“你明知道本郡主一向以貌取人, 还顶着这幅模样在我面前乱晃,平白坏了我逛街的心情。我还没有指责你,你怎么反而无理取闹起来?” “我无理取闹?”苏俊之颤抖着,“宁映寒,到底是谁无理取闹?我这可是为你受的伤,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苏公子,请注意你的语气,”宁映寒提醒他,“毕竟你也不想再伤上加伤吧?” “……”苏俊之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最终看着宁映寒不耐烦的神情,终究是敢怒不敢言,“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快告辞吧,”宁映寒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别打扰我逛街了。” “……”苏俊之又茫然又愤怒又委屈地离开了,想想今日,浪费了一笔银子,得来一身的伤,却只换来了宁映寒的无动于衷。 他开始检讨自己,想对宁映寒这种铁石心肠之人用苦肉计,是不是自己太天真了? 宁映寒看着他的背影,轻声感叹道:“我还是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可以飞黄腾达的潜质。” 她的声音极轻,身边的人都没有听到。 宁映寒感叹了这一句后,也没再把心思放在苏俊之身上。时至今日,苏俊之已经不是需要她分出精力去关注的人了。 李侍中一案越闹越大,现有的证据一样一样摆在众人面前。还有一些秦宣没能查到的人,在听说朝廷在调查李辉案时,纷纷站出来,指证李辉曾经的作为。 这些人以前不肯发声,也许是不敢,也许是觉得民告官太难,但在此时的契机下,他们纷纷来到刑部和大理寺,甚至有人不远千里从其他城市远赴京城,就为了告上李辉一状。 一桩桩一件件,饶是刑部见惯了各种离奇案件的官员,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一开始,刑部的人还在严格筛查每件事的证据,到了后来,他们发现已经用不着了,现有的已查实的证据已经足够判李辉一个斩立决。 朝野震惊,连皇帝都震怒了,他一向自诩开明君主,不需要所有臣子都是直臣,有些稍有瑕疵的臣子他用起来更为顺手。 但李辉做得太过了。皇帝也许可以不在意他在男女之事上做过的那些糊涂事,但贪污军饷等罪状也赫然在列,这贪的可都是国库出的银子。 皇帝立刻打算顺应民意,干脆利落地判了李辉一个斩立决。 其余由李辉一案牵扯出的几名朝臣及外放官员,视案情严重性分别判了革职、下狱等。 太师一党算是伤了元气,但太师本人却是毫发无损。他当初建立起的体系,就确保了哪怕手下人出事,也绝没有人敢攀咬他。 他甚至还能借此机会,把自己之前做过的一桩事安在了李辉头上。 “本是想为你出气,却没想到钓出了这么一条鲨鱼。”秦宣也有些感慨。 宁映寒也叹道:“谁能想到呢?李辉素有清名,在他找上我之前,我甚至也不知他暗地里尽是这种人。” “李辉做过的一些事,太师肯定也参与过,如今李辉倒台了,魏太师却仍毫发无损,”秦宣面上倒没什么遗憾之情,“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了。” “太师不倒,朝中总还会有下一个李辉。” 秦宣欲言又止。 “让我猜猜,”宁映寒对他笑,“你本想说,皇帝不倒,太师就不会倒。” 秦宣不置可否,只是又分析道:“若我们推测为真,当初陛下登基有太师的功劳,那么想让陛下处置魏太师,那怕是只有太师参与三位皇子的夺嫡之争。” “但魏太师深谙皇帝心思,在这方面十分谨慎,这么多年,他连女儿都不往宫里送,就 分卷阅读105 是想避开皇帝的猜疑。” 秦宣颔首:“没错,所以,想动太师,要么他突然心血来潮去参与夺嫡,要么让皇帝以为他想参与争储位。” “前者不可能,后者操作起来太麻烦。” 这次轮到了宁映寒欲言又止。 不知秦宣有没有猜出她的心思,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宁映寒想的,自然是既然皇帝不倒,太师就不会倒,那就釜底抽薪,先让皇帝倒了,不就好了吗? 但秦宣与她不同,只要他在其位一日,就要想办法整肃这个朝堂。 对于他这样的人,宁映寒其实是心怀敬意的。 她执壶为秦宣倒了一杯茶。 秦宣看了看她齐全的设备:“这是在学茶艺?” “我学什么茶艺?是雪色弄的,”宁映寒耸耸肩,“我大概只学会了茶艺的最后一步品茶。” 秦宣失笑:“你啊。” 第72章 “郡主, 幽州那边来了封信。”晋王通过枕龙卫的渠道寄来的信件到了,苏婉便立刻来禀告。 宁映寒拆开那封用枕龙卫的特殊方式加密过的信件,看过以后, 顺手将信件在烛火上点燃。 “念暖和成澜已经到幽州了,父王说,他就快起兵了, ”宁映寒将燃尽的余灰抖落, 转头问雪色和苏婉道, “今天晚膳想去哪里吃?” “……”雪色二人都是一时无语,晋王起兵这么严肃的事,怎么你就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了?轻松也就罢了, 怎么后面还跟了句晚膳在哪里吃?这两件事是一个重量级的吗,放在一个句子里真的合适吗? 两人内心疯狂吐槽,虽然没宣之于口,但宁映寒看二人的表情, 也猜到了她们的想法。 “本来就是已经决定的事,这封信也是意料之中,有什么可惊讶的?”宁映寒笑道。 “话是这么说, 但总觉得氛围应该更严肃些才是。”雪色道。 宁映寒闻言, 作严肃状远目:“风雨欲来,大启朝风起云涌,天下局势风云变幻, 都要自此开始了。” 雪色、苏婉:“……”虽然知道郡主是故意搞怪,但心中还是有一股豪情涌动是怎么回事? 皇帝最近很是烦恼,李辉一案余波未平,他不需要微服亲临,就知道坊间的书生和百姓们纷纷猜疑着, 朝中是不是还有像李辉一般的官员,尤其几个曾和李辉交好的朝臣,被百姓逐个分析猜测着。 皇帝虽是靠篡位登基的,但偏偏想做个流芳百世的君主,十分重视自己在百姓间的名声。听说百姓们的猜疑,自是十分烦躁。 大概是嫌他还不够焦头烂额,三个皇子势力斗争愈加激烈,甚至太后娘娘都在其中插了一脚。 皇帝头疼,他可以把三个儿子叫过来逐个骂一遍,但他没办法去斥责自己的母亲。 虽然三个皇子都是太后的亲孙子,但人心都是偏的。 和皇帝一样,太后偏疼的也是二皇子。倒并不是说她不喜爱其他两个孙子,问题其实是出在他们的母亲身上。 三皇子的母妃出身极高,一进宫就封了妃。太后自己出身不高,总觉得这个出身名门的儿媳不够尊敬自己。 其实贵妃也是冤,日日请安、晨昏定省,她哪样也没落下过。只是素日没有做小伏低的习惯,便使太后生了芥蒂。 还有皇后,当初太后便不太希望儿子娶她,嫌弃她母家不显,不能给儿子带来助力。但当时先皇还在,这事儿也轮不到她做主。 此事皇后心里门清,表面上对太后再恭敬,私底下也亲近不起来。何况太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素日也没少折腾过皇后,两人的关系也就是勉强维持表面和平。 只有柳嫔不同,出身低不会让太后感到威胁,平日里又温温柔柔如花解语,没少陪着太后聊天解闷,又能做小伏低彻底满足了太后的虚荣心。 太后自己也是有些小心思的,这要将来让太子或三皇子登基了,他们的母亲岂不是更趾高气昂,甚至要压过她的风头了? 别说都是亲孙子,肯定会孝敬她这个祖母,再怎么样,他们两人肯定是和生母更亲的。 但柳嫔就不同了,她身份实在低微,就算二皇子真有什么造化,她将来也是要仰仗些太后的。再说太后素日对柳嫔不错,柳嫔若真上位成功,也不会对太后如何。 但毕竟太子已立,太后也知道自己不好插手朝政,便一直还算安分。 但此时,三位皇子势力相争,太后知道后,觉得机会来了,就要插手。 她这一插手,有没有帮到二皇子不好说,反正一滩浑水被她搅得更浑了,皇帝的头也被她搅得更疼了。 这天,方诗琪来访。 李辉的事,她早问过宁映寒怎么回事,知情后大骂了一通李辉禽兽。 李大人定罪后,她还特意找宁映寒庆祝了一番。 今日上门时,她却是有些心事的样子。 分卷阅读106 “遇见什么事了?”擅长察言观色的宁映寒哪会看不出来。 方诗琪对这个表姐十分信服,自然也不瞒她:“我的奶娘前两天生了点病,我给她放了假让她在家修养。昨日我正好路过她家住的西三胡同附近,想着顺路给她送点补品过去,却在胡同里看到了丹阳大长公主殿下的驸马路将军。” “路将军,他去那里做什么?”西三胡同大都是平民百姓的居所,路将军这样的达官显贵自然不太可能有朋友住在那边,除非…… “我看到了他进的院子,回头问了奶娘,奶娘说那间院子住的是个年轻漂亮的独身女子,还有两个丫鬟模样的,”方诗琪皱了皱眉,显然她也猜到了什么,“这位路驸马莫不是在养外室?” 宁映寒想起了那本书中路将军的所作所为,点了点头:“有可能。” 方诗琪摇了摇头,有些不可置信:“上次认亲宴,路驸马和大长公主殿下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谁想到私下尽是如此。以大长公主殿下的尊荣与美貌,路驸马居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宁映寒挑挑眉,这位路驸马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太惊讶。 “我知道表姐你和惠平县主有些交情,所以来告诉你一声,”方诗琪道,“不过这种事,表姐你怕是也难办吧?” “没什么难办的,甚至不需要我去查证,”宁映寒道,“派人告知大长公主殿下一声就是了。” “这……”方诗琪有些担心,这种事会不会让大长公主对宁映寒起了芥蒂。 “放心,”宁映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殿下是明理之人。” 说着,便叫来雪色,让她把这个消息告知大长公主府的女官芳姿。 大长公主殿下的效率很快,没过几日,就让芳姿亲自登了宁映寒的门,给她带了一份谢礼。 同时还带来一个消息,原来,西三胡同的院子,不只住着一个独身女子,还住着一个年仅三岁的男童。 第73章 原来如此, 宁映寒恍然。 怪不得那本《寒门逆袭》中,路驸马和丹阳大长公主决裂地毫不犹豫,对流云这个亲生女儿也丝毫不曾维护。 书中没有细写, 宁映寒本以为是路驸马这个人天生冷情,却原来是因为他在外早有家室。 看来,在流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 和自小看着长大的男孩间, 路驸马选择了后者。 “殿下打算如何处理?”宁映寒问道。 若是旁人擅自打听, 芳姿定然不会搭理,可提问的人是宁映寒,芳姿犹豫了下, 还是如实以告:“殿下与驸马摊牌,驸马提出把男童接回来,养在殿下膝下,殿下拒绝了。” 这位路驸马, 行事真是越来越荒唐了。宁映寒对芳姿道:“劳烦帮我带个口信,不知惠平县主何时有空,我想见她一面。” 芳姿应下。 隔日, 惠平县主便登了宁映寒的门。 提起这事, 惠平满腹愁绪的样子:“他们两个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我不明白, 明明是父亲做错了,他为什么还能那般理直气壮。” “他们吵架你都听到了?” 惠平点点头:“父亲甚至反过来质问母亲,这么多年一直无子,他想有个继承人有错吗?” 宁映寒嗤笑:“继承人?他想的倒是周全,连个爵位都没有, 难道他那个将军的名号能传承?” 惠平被她逗笑了,随即又有些愁闷:“母亲说,父亲两年多以前,曾提起过要收养一个远房亲戚家的男童作义子,被母亲拒绝了。现在母亲怀疑,他当初提起的男童,根本指的就是他亲生的儿子。” 宁映寒有点惊讶地挑挑眉:“他的小聪明倒是都用在对公主耍心机上了。” 惠平叹了口气:“映寒,你一向聪慧,可有什么主意?” “以殿下的身份,要收拾一个外室和一个外室子,再简单不过,”宁映寒说道,“但是有这个必要吗?如果要我提议,我会建议殿下和离。” 惠平怔了怔,宁映寒理解她的犹豫,和离是件大事,更何况要劝自己父母和离,豪不犹豫才是怪事。 “我怕母亲下不了决心。”惠平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道。 “把外室及外室子赶出京城是下策,直接和离是上策,不过倒还有个折中的法子。”宁映寒说道。 “什么法子?” “让路驸马把外室和她的儿子都接进府里。” “这不是正好让他得逞所愿了吗?” “殿下会懂我的意思的。”宁映寒卖了个关子,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盯着,才是最安全的方式。何况这般相处之下,大长公主总会看出路驸马对两方态度有别,她那么骄傲的人,不可能忍得下去。 路驸马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宁映寒希望大长公主能选择与他一刀两断。 惠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映寒,若是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做呢?” 宁映寒想了想:“大 分卷阅读107 概会把驸马暴打一顿,扔出府去。那么喜欢找外室,就干脆让他和外室去组建家庭嘛。” 惠平笑了:“我父亲可是个武将,暴打他可能没那么容易。” “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武将。”路将军管的是京城防卫,从来没上过战场和南狄人接触过。郑还之前委婉地说路将军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也有此原因。 惠平听出了宁映寒语气里的两分轻蔑,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反驳的意愿。大概是自被认回府后父亲的态度,让她始终无法对他生出真正的亲情提起女儿曾流落青楼的事,他表现出来的从来的都是嫌弃而非怜惜。 再加上这次的事,父亲嫌弃她是个女儿,坚持要接回那个男孩,伤了大长公主的同时,也让惠平对这个父亲难免起了些怨怼之意。 送走了惠平县主,雪色拿了张帖子来报:“郡主,太傅府谢五小姐派人送来了帖子,邀您三日后于京郊端明湖一起划船游乐。” “京郊?找个理由帮我拒了吧,”宁映寒伸了个懒腰,“自从念暖和成澜离京,陛下就防着我偷偷溜走,我想出城恐怕没那么简单。” “总可以试试嘛。”雪色劝道。 “上次见到陛下,看他似乎已有秃头前兆了,”宁映寒笑了笑,“为了他稀薄的发丝着想,我就不给他添这个麻烦了。” 她开了个玩笑,雪色脸上却露出两分悲色,宁映寒也收敛了笑意:“傻丫头。” “郡主,你还走的了吗?”念暖和成澜离京,晋王起兵,孤身在京的宁映寒要何去何从?雪色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今天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要替我难过,”宁映寒却没有正面回答,“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枕龙卫他们个个高手,如果拼一拼,未尝不能送郡主出京。” “三十六人,螳臂当车,就为了换我一个人的命,何必呢?”宁映寒语气淡然,“苏公公把他们交到我手里,不是为了让他们枉送性命的。” 雪色的眼圈红了。 宁映寒叹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宁府的奴仆遣散的如何了?” 宁府,就是四年前宁家三姐弟刚进京时,陛下赐给他们的府邸。 宁念暖和宁成澜离京后,宁映寒就开始让雪色不着痕迹地慢慢遣散奴仆。 晋王起兵,难保陛下会不会对这些奴仆撒气,能少连累一些人就是一些吧。 “已经差不多了,每个人赠百两银子,他们离开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不情愿。” 宁映寒点点头:“辛苦你了。” 雪色看着她,很想问,你把每个人都安排好了,想办法送二小姐二少爷出京,当初从幽州跟着上京的苍山、负雪、邢叔等人也都打发回了幽州,如今连仆役都安排好了,但你自己呢?你有没有为自己打算过?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闲暇的时光不多了,何必再因为自己这点情绪让郡主不快呢? 她强迫自己调整了情绪:“国公派人送来一筐樱桃,我去给郡主端一盘过来。” 宁映寒看着雪色的背影,如果有机会,她是想安排雪色也尽快离京的。 只是这个傻姑娘恐怕不会太情愿。 第74章 “难得见郡主起这么早, 要去做什么?”雪色一边给宁映寒梳妆,一边问道。 “去探监。” “探监?”雪色怔了怔,“探谁的监?” “李侍中李大人, ”宁映寒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会有很多在监狱里的朋友等着我探监吗?” 雪色笑了笑, 没再问下去, 只是手下加快速度, 给宁映寒挽了一个愈显雍容华贵的发型。 李辉被判了斩立决,关在刑部天牢,自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探望的。 宁映寒提前向皇帝请了旨意, 后者亦听说过她和李辉那点冲突,以为她要去羞辱对方一番、痛打落水狗,便随手批了同意。 天牢里关的都是重犯要犯,犯人并不多, 大部分牢房都是空置的。 宁映寒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李辉的牢房前,给了狱卒赏银,狱卒便心领神会地暂时走开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李辉的气色极差、神色萎靡, 抬头看见宁映寒, 冷哼一声:“郡主是特地来羞辱我的吗?” “我没那么无聊,”宁映寒打量了下牢房的环境,“单单为了羞辱你也不值得我跑这一趟。” 李辉嗤笑一声, 显然并不信她的话。 “我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宁映寒解释。 李辉冷笑:“还说不是来羞辱我的,现在的我身陷囹圄,能帮上长宁郡主什么忙?” “这个……身陷囹圄大部分语境下是指无辜之人蒙冤入狱,”宁映寒提醒对方用错了成语, “你的情况,应该叫罪有应得。” 李辉被她噎了一下,干脆紧闭双目,看都不再看她。 “我此来确实有事,”宁映 分卷阅读108 寒正色道,“我希望你能求见太师,然后转告他一句话。” “求见太师?”李辉笑了,“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当朝太师,哪是我一个死囚能说见就见的?” “他会见你,”宁映寒笃定,“他现在只想稳住你,免得你在行刑前乱说话把他牵扯下水。现在你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何况只是见上一面这种小事。”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又为什么要帮你?”李辉反问道,“别忘了,上次见面时,你把我从楼上推了下去。” 他尚不知这件事就是他入狱的□□,不然此时他的反应大概会激烈许多。 “这倒也没错。” “长宁郡主,慢走不送。” “魏太师承诺了你什么?帮你照顾你的家人?”宁映寒又问道。 李辉有些不耐烦地看她一眼:“郡主既然猜得到,又何必多做纠缠?” 宁映寒笑了:“李大人可还记得魏太师是怎么照顾魏语蓉的?让他照顾你的家人,你倒是放得下心。”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李辉的痛处,让他脸色变了变。到了这种等死的田地,他所惦记的也就是他的家人了。 “魏语蓉可是魏太师的故交之女,尚且如此……”宁映寒继续道,“我没记错的话,李大人尚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吧?” 李辉本就气色极差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又能给我什么?” “十万两银子,外加送你家人离京。” 大启朝鲜少有诛九族一说,李辉的案子,除了他本人判了斩立决,其他人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家中所有财产查封收入国库,子孙后代五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考取功名等。 十万两银子,对出事前的李辉而言自然不足以让他出卖太师。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所有财产都被查封,家人被赶出宅邸流落街头。 这十万两,足以让家人们过一世富足的生活。再加上离京,可以让孩子们不要生活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罪臣之后的环境里。更重要的,可以让他们不需要接受太师的照顾。 当初在宁映寒面前提起魏语蓉时,李辉上下嘴皮一碰,就敢说魏语蓉是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如此。 但真轮到他自己的家人时,李辉哪里还敢这么想? 真正和魏太师有故交之谊的人,留下的女儿魏语蓉尚且被太师如此对待。他呢? 他和太师远远称不上有什么情谊可言,他们是被利益绑定在一起的。非要找个词形容的话,他们二人这叫狼狈为奸。 他哪里敢去赌太师的良心?魏太师其人有多凉薄,他哪能不知? 但之前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他的案子闹得这么大,其他同僚怕被牵扯,个个都恨不能立刻划清界限,更别提与他的家人接触了。李辉只能寄望于魏太师,不过此时有另一个选择摆在面前,李辉动心了。 但他还有疑虑:“你让我转告太师的话,不会让他发怒转而报复在我家人身上吧?” “不会,他只会以为你迫切地想把一切你知道的事告诉他,在他面前卖个好,以确保他能好好照顾你的家人。” “到底要我转告什么?” “附耳过来。”宁映寒在李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李辉怔了怔,“我倒是小瞧了你,之前在宝丁酒楼,我以为你是我能轻易拿捏的人物,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走眼。” “那你是同意了?”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宁映寒笑了:“十万两银子我已经给了你家人,明日你的夫人会来探监,她会告诉你这个消息。” “你早就知道我会同意?”李辉神色阴沉地看着她。 “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宁映寒笑吟吟地回视,“我或者太师,我的人品总比魏太师要令人信得过吧?” 李辉没办法反驳,他虽然不了解宁映寒,但他了解太师。事实上,随便从大街上揪个人出来,李辉都敢拍着胸脯保证此人的人品比魏太师更令人信服。 “那就这么决定了?”宁映寒看出他神色中的松动。 李辉盯着她,最终长叹口气:“好。” 得到回应,完成了此来的目的后,宁映寒踏出天牢大门,门外一片晴空,碧空如洗,与阴暗的牢房形成了强烈反差,一门之隔,却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宁映寒走在阳光下,一次也未曾回头。 第75章 “我要暂时离京了, ”秦宣对面前的宁映寒道,“太师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以为我对付了李辉之后还想把他拖下水, 正巧有个查江西知府与李辉勾结的借口,他暂时把我调出京,让我去江西一趟。”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秦宣蹙眉, “不过魏太师真是多虑了, 要对付他哪有这么容易?” 宁映寒眼神里有几分不舍:“可惜我不能去给你送行。” “那这次 分卷阅读109 见面,就当是告别了。”秦宣语气放柔了些。 宁映寒想了想:“我给你跳支舞吧。” “你会跳舞?”秦宣有点惊讶,因为宁映寒的爱好一向都不是很文艺, 秦宣怀疑自己听错了,宁映寒说的应该是“我给你耍个剑”才对。 “只会这一支。”宁映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 烛光下,美人起舞,低眉抬腕, 水袖轻甩,柔韧的纤腰轻摆,红裙摇曳间, 让秦宣一时痴迷。 这舞本是极柔媚的, 但宁映寒跳来,柔媚中又多了两分飒爽,这两分飒爽却又没有破坏舞蹈的意境, 两者糅合得极好。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待宁映寒停下,秦宣回神吟了句诗,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惊艳之情。 “好看吧?”宁映寒得意地挑挑眉。 “非常好看,出乎我的预料。”饶是没有乐声相配, 这也是一曲极美的舞。 “当然了,这可是当初京城第一名妓教的。” “你去青楼向名妓学跳舞?”秦宣哭笑不得。 “当初我帮了她一次,她执意要报答我嘛,”宁映寒对他眨眨眼,“当时,她告诉我,这支曲子将来可以跳给我的心上人看。”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秦宣忍不住微笑。 “当时我说,没有哪个男人值得我为他跳舞,”宁映寒故作感叹状摊了摊手,“但你看,世事无常啊。” 秦宣被她逗笑了:“这么说来,我是唯一一个见过你跳舞的男子了?” “没错。” “我的荣幸。”秦宣俯首,在宁映寒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秦宣,谢谢你。”宁映寒突然说道。 秦宣奇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我向你解释我的身体被其他灵魂占据了时,那般轻易就信了我,”宁映寒眉眼温柔,“那么离奇的事,换了我在你的位置,我都未必会信得那么快。” “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这个做什么?” “还有,谢谢你那三年间派人保护我,谢谢你为我出头调查李辉……” “既然知道李辉有问题,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会调查他。”秦宣却不肯居功。 宁映寒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谢谢你提出要娶我,谢谢你让我遇见你。遇见你,方知这世间还有这般谦谦君子;遇见你,方知我亦会动心。” 秦宣从没见过宁映寒这般模样,他有些动容:“映寒……”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又酸又矫情?”宁映寒冲他眨眨眼。 “怎么会?”秦宣眉眼间都带着笑意,“我开心还来不及。” “我说的都是真的。” 秦宣拥她入怀:“我知道。”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见宁映寒又恢复常态,秦宣才调笑道:“我不过要去江西调查个案子,怎么这氛围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宁映寒僵了僵,轻锤了他一拳:“胡说什么?” 秦宣又叹道:“看了你这一曲舞姿,我更不想离京了。” “秦国公可不像是这般儿女情长之人啊。”宁映寒挑眉看他。 “那你就错了,我一向就是这么儿女情长,”秦宣笑道,“只不过以前没有遇到值得我儿女情长的人罢了。” 宁映寒失笑。 “映寒,等我回来,再给我跳一次舞好不好?”秦宣问道。 “好啊,”宁映寒笑道,“等你回来,我给你跳多少次都行。” 正巧此时,丫鬟来上了晚膳,两人开始用膳。 “这道鸡肉味道不错。”秦宣随口点评。 “是幽州那边的做法,幽州人喜食辣,”宁映寒解释道,“离幽州四年,我倒是有点想念那边的美食了。” “委屈你了。”秦宣安慰她。 宁映寒笑了笑,回不回幽州,对她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委屈的,想想其他京城贵女,不也是要困在京城一辈子,除了远嫁,再没有什么离京的机会。不像男子一般可为官出仕周游天下。我已经比她们幸运了,至少,我人生的前十几年,过得肆意非凡。” “你倒是想得开。” “当然了,”宁映寒笑道,“想得开是一天,想不开也是一天,日子总得过下去。” “如果有一天你自由了,你最想做什么?”秦宣问道。 “我没有想过,”宁映寒思考了下,“大概会先出去走走,看看大启的万里河山吧。” 万里河山吗……秦宣笑了笑,这确实是宁映寒会给出的答案。 “就是不知,到时有没有这个荣幸,邀国公共赏这大启山河?” 秦宣得了便宜还卖乖,做思索状:“既然郡主诚心相邀,那本公就勉为其难应下了。” 时间过得很快,隔了两日,雪色来报。 “郡主,秦国公已经离京了。” “我知道。”宁映寒点点头,秦宣早已告诉了 分卷阅读110 她离京的时日。 “郡主,别太伤心。” “我并不伤心,我只是有点替他难过,”宁映寒道,“希望将来他知道真相时,不要太恨我。” “郡主是指你故意想办法让他离京?” “瞒不过你,”宁映寒对雪色笑了笑,“是我做的。” 雪色叹了口气:“郡主这是何苦?” “京城要乱起来了,我想让他置身事外,”宁映寒眉宇间也有些无奈,“若他在京里,他必会全力护我,而我不想连累他。” “秦国公不可能恨您的。” “你这么说,让我更替他难过了。” “郡主……” “做都做了,多说无益,”宁映寒毕竟不是个爱伤春悲秋之人,“人总要向前看。” 第76章 夏日时节, 临近大暑的时候,一年一度的宫宴又要举办了。 这宫宴是大启朝的传统,由宫中下帖子, 邀请臣子及其家眷们与天子同乐。 宁映寒也收到了一张帖子,雪色问道:“郡主,你要去赴宴吗?” 宁映寒看着手中的请帖微微一笑:“当然。” 宫宴当日, 雪色精心为宁映寒打扮着。 宁映寒身着一袭红色宫装, 裙摆迤逦坠地, 裙上用金丝绣线绣着若隐若现的海棠花图案。 这裙子是前几日特意在成衣铺订制的,当时成衣铺老板看到宁映寒穿上的效果,坚持不收她的钱, 只希望有其他贵女问起这条裙子时,她要提上一句这间成衣铺子。弄得宁映寒哭笑不得。 她腕上套着白玉镯,耳垂上坠了两颗月白色明珠,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在发间轻颤。 艳红的唇, 配上那张明艳的脸,简直再合适不过。顾盼之间,勾人心魄。 “郡主真美。”雪色称赞道。 宁映寒笑了笑, 没有作答。 她踏进宴会所处的御花园, 在场众人莫名安静了一瞬,看着那个红裙女子从殿外缓缓走来,宛若神女降世, 高不可攀。 大家的审美中,一向觉得要仙气就要穿白色、浅色,但宁映寒这一身红衣,雍容华贵中却又带着两分仙气。 此日过后,大启又刮起了一阵红裙风, 这就是后话了。 文武百官都到齐后,帝后二人也驾临御花园,宴会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开始了。 不管百官心下如何,和在座的谁有仇怨,面上都是一片和谐。 宫宴过半,已有人微酣。 宁映寒多喝了两杯桃花酒,脸色微微泛红,惹得不少人明里暗里又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片盛景。 “陛下,大事不好,晋王起兵了!”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御花园,惊惶的话语传到众人耳中,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定是醉了,出现了什么幻听。 “你说什么?!”皇帝霍然起身。 “晋王起兵了,已经打下了一座城池!”太监的话,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皇帝在原地呆愣了半晌,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片刻后他猛地看向宁映寒。 在他的影响下,所有人唰地一声齐齐看向宁映寒。 宁映寒却丝毫没有紧张的模样,她靠坐在椅背上,姿态闲适极了,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只是轻晃了晃手中酒杯:“宫里酿的桃花酒,倒还是我记忆中的味道。” 所有人都吓呆了,没有人敢先开口,只有宁映寒这个当事人在众人瞩目下却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言笑晏晏举杯道:“敬在场所有人一杯,敬你们即将见证的历史。” “什么历史?谋朝篡位的历史吗?”皇帝语气中的怒火,饶是最不擅察言观色的人也能轻易听出,进而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在帝王的怒火下,宁映寒却笑了:“谋朝篡位这几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有趣。” 皇帝目眦欲裂:“你早就知道晋王要起兵是不是?” “陛下,你在惊讶什么?”宁映寒无辜地看着他,“你放走念暖和成澜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日。” “好好好,朕一时心软,放你弟妹回幽州探亲,竟招致今日之祸,”皇帝怒道,“自你们进京起,朕对你们不薄,你的好父王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回报吗?”在帝王的威压下,在场众人皆是两股战战,无人敢言,只有宁映寒,似乎天生就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此时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陛下,你指使武平侯诬陷童学士致其身死,你放纵江南官员苛捐杂税,枉顾百姓性命,你削减边关军饷不顾边境百姓与将士们的死活,你谋朝篡位,致先皇身死,你愧对你的臣子愧对边关将士愧对大启的百姓,你要跟我谈回报吗?对于你做的这些事,父王起兵就是你的回报。” 她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在场一片静默,唯余皇帝的怒吼声:“大逆不道! 分卷阅读111 大逆不道!” 宁映寒笑吟吟地看着他:“陛下,这抢来的皇位,你坐得稳吗?” 一方冷静闲适,另一方却气到怒吼。如果不是知道他们在说的究竟是什么,不知情的人乍一看怕都是以为占理的是宁映寒了。 “你胡说什么?” 宁映寒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是平庸之辈偏偏有极大的野心。你的野心助你得到皇位,但你的平庸能让你坐得稳吗?” “一派胡言,闭嘴!” “要我闭嘴,很简单啊。陛下当初是如何让童学士和秦老国公闭嘴的,也可以如何让我闭嘴啊。” 皇帝目露阴狠:“宁映寒,你这般欺君犯上,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我既然敢留在京城,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宁映寒轻轻放下酒杯,淡然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决绝,“但我猜你眼下的确不敢杀我,杀了我,你拿什么去威胁我父王呢?你拿什么去跟他谈条件呢?” “谈条件?”皇帝冷哼,“一个乱臣贼子,何须朕纡尊降贵谈条件?来人,传朕旨意,正面迎敌!” “迎敌?凭谁?你的爱将路驸马?皇帝,清醒一下吧,我知道你信任他,但他当初助你篡位不代表他真有带兵的能力。” 皇帝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知道不能再任宁映寒在百官面前乱说话,让侍卫把她押了下去。 被押到御花园门口时,宁映寒突然回眸一笑,似是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留下一句:“诸位,告辞了。” 众人还处在震惊与呆滞中,但长宁郡主当日那一笑的风华,却烙在他们眼中,让他们久久不能忘怀。 武平侯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处,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宁映寒说的一句话“我可是堂堂武平侯,敢得罪我,你知道后果吗?” 她显然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怕。 时移世易,现在正被宁映寒得罪的,是大启朝高高在上的帝王。 武平侯却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看吧,人家连面对皇帝都不虚的,武平侯一边觉得宁映寒自寻死路,一边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阵诡异的欣慰感。 在场还有一些被宁映寒怼过的人,都莫名冒出了同样的想法:看吧这家伙连皇帝都敢怼,我们被怼的实在也不算冤。 第77章 宁映寒被圈禁在自己的府邸, 府里被大批的侍卫严密看守着,宁映寒日常能接触到的只有两个从宫里派出来的丫鬟。 她暗自猜测了下皇帝为什么不干脆把她关在宫里,总不至于是怕她夜半去搞刺杀吧?那也太瞧得起宁映寒的功夫了。 她托着腮, 人闲下来就总爱胡思乱想。她被关在这里足足大半个月了,除了那两个丫鬟,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连皇帝也没有来过。 也不知道是皇帝忙着战事无暇理会她, 还是故意想晾晾她磨一磨她的性子。 大半个月前, 在宁映寒参加宫宴的同时,已让苏婉把雪色送出了城。此时身边只有宫里出来的两个丫鬟,除了每日送饭保证宁映寒饿不死, 两人与宁映寒没有丝毫交流。 宁映寒无论说什么,两人都是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直到两日前,宁映寒在要求去院子里透透气而再次被无视时,“一不小心”拍碎了屋内方桌的桌角。 当时眼观鼻鼻观心假作宁映寒不存在的丫鬟, 终于有了点反应,先是诧异地和宁映寒对视了一瞬,随后干脆利落地后退一步, 让出了房门的位置:“壮士请便。” 宁映寒:“……” 太后找上门来时, 宁映寒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这一丛玉簪花,是雪色精心侍弄的,此时花开得正好, 一大片淡紫色和白色夹杂着,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爽。 太后神色复杂地驻足半晌,才开口道:“你过得倒是闲适。” 宁映寒仿佛刚刚注意到她一般,放下浇花的水壶,行了一礼:“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未想到她这般礼数周全, 来之前,太后期待的反应只有两种。要么是惶惑不安,要么是尖利刻薄。 但宁映寒语气平和,既没有因为晋王的势如破竹而得意,亦没有因为自身性命难保而惶惑。她就那般语气平常地请太后入座。 太后坐了下来,来之前准备好的话似乎没法出口,她悠悠叹了口气:“映寒,你知道,哀家一向喜欢你。” 宁映寒想起四年前刚进京的时候,那个殚精竭虑花了大量金钱和精力去讨好太后的自己,微微垂眸:“谢太后娘娘垂爱。” 太后试图动之以情,握住了宁映寒的手:“映寒,你去信劝劝你父王好不好?哀家保证,有哀家在一日,就绝不会让皇儿对你如何。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宁郡主。” “娘娘不必忧心。父王成事后,有我在一日,我也保证父王不会对您如何,您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妃。” 太后狠狠把宁映寒的手摔开:“宁映寒你什么意思?” 宁 分卷阅读112 映寒脸上带了点嘲讽:“娘娘真的不懂吗?我这几年的生活您都看在眼里,就算不提这三年,四年前我刚进京时也是日日殚精竭虑。易地而处,若您在我这个位子上,您会愿意在京里做一个质女吗?” 太后神色阴晴不定,没有作答。 宁映寒继续问道:“假使父王真的事败了,皇帝必然会杀我,太后您心知肚明,您说不会让皇帝对我如何,太后娘娘,您的保证是真心的吗?” 被识破了,太后也没有什么慌乱之意,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宁映寒:“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怎么配得上哀家的真心?” 被太后这么一激,宁映寒却也丝毫不怒,反而笑了笑:“虽然您的保证是虚假的,但我的保证是真的,就当谢谢您四年前对我的关照之恩。” 太后被她气得拂袖而去。 她离开没多久,皇帝终于现身了。 他来之前,宁映寒正得寸进尺地试图引诱两个丫鬟陪她一起玩叶子牌,听到皇帝驾到的声响,两名丫鬟立刻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脸。 皇帝大步迈进院子,还未张口,宁映寒却是先打了个招呼:“看陛下的脸色,前方战事似乎不容乐观啊。” “大胆,见到陛下,居然不跪!”随皇帝一道来的太监喝道。 “你们全都下去。”皇帝驱散了院子里所有下人。 “你还不知道吧?”待院子里只剩他们二人时,皇帝开口,“你的事一出,没过多久,你帮过的那个表妹,叫方什么琪的,就哭着回武平侯府道歉,重归了武平侯府。” 宁映寒怔了怔,她倒是没想到皇帝一开口,说的不是晋王,而是方诗琪。 “京中人人都知她与你交好,你的事一出,她就立刻避嫌回了侯府,那是因为她希望侯府能护住她。”皇帝道,“看来,连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都知道晋王难以攻下京城啊。” “侯府能护住她?武平侯可是我母妃的堂兄。”虽然从今上登基时,武平侯一家就致力于与晋王妃划清界限。 “省省吧宁映寒,休想挑拨朕与爱卿的关系,”皇帝看着她,“武平侯忠心与否,朕清楚得很。” “好吧。”宁映寒耸耸肩,皇帝信任武平侯,倒也没信错,宁映寒很确定她这个舅舅是一心向着今上的,至少,在晋王成功攻破京城前,绝对是如此。 “怎么?后悔帮她了吗?”皇帝盯着宁映寒的脸,似乎是想看到她露出懊悔的表情。 宁映寒认真想了想:“不后悔,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帮。我帮她,是因为我在做正确的事,而不是想要她的报答。” “虚伪,”皇帝似乎是认定了宁映寒在假作大度,冷笑了一声,开始说正事,“我要你给晋王写一封信。” 宁映寒无奈:“写信有什么用,难道我一封信就能劝得了我父王退兵?” 皇帝当然也没那么天真,他只是打算将这封信在阵前宣读,动摇下晋王的军心:“让你写你写就是了,不然别怪朕翻脸无情。” “陛下,你威胁不了我,”宁映寒道,“决定留下的那天起,我就很清楚会发生什么。” 皇帝冷哼一声:“就算你不在意自己的命,那你心上人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心上人?宁映寒怔了一怔。 皇帝见她不说话,以为终于戳中了她的痛处,抓住了她的弱点,面上带着两分得意之色道:“别忘了苏俊之还在京城,他此时还在翰林院修业吧?” “……”宁映寒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同情,苏俊之真的是巨冤。 第78章 “苏俊之?”提起这个名字, 宁映寒显得格外无情,“不在乎,砍了吧。” 听她这么说, 皇帝反而笑了一声,似乎是以为她在故意这么说,好让他放过苏俊之。 在心里淡淡嗤笑了宁映寒手段幼稚, 他便不再纠结于此, 转而问起自己关心的另一个问题:“你在宫宴上说的那些话, 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 “宫宴上说过的话?让我想想,我宫宴上似乎说了不少,”宁映寒做思考状, “不知陛下指的,是说你谋朝篡位?是说你害死童学士和秦老国公?还是说你愧对天下百姓?” “不要明知故问。”皇帝神色阴沉。 宁映寒笑了:“很奇怪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敢做,就总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你以为宫宴上那些人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至少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再说你又怎知他们不信?”宁映寒看他,“陛下,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多行不义?”皇帝冷笑一声, 不以为然的样子, “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宁映寒,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行差踏错过吗?” “我有过,”宁映寒坦然道, “看看我的前三年,昏了头般,为了追逐所谓的爱情,伤害了念暖和成澜。” “所以你看,是人都会犯错。”皇帝斜睨她一眼, 表情中 分卷阅读113 似乎在说,你犯过那么愚蠢的错误,怎么还好意思指责我? “但你看,陛下,我做错事,会伤害我的家人。你呢?在你的位子上,做错事,会使天下动荡。” “你倒是伶牙俐齿,”皇帝冷笑一声,“别把我们相提并论,你是为了一个穷书生昏头,朕可是为了维护皇权,这怎么能怪朕?” “不怪你,陛下,只能怪你的野心,”宁映寒笑了笑,“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的平庸配上你的野心,真是一场灾难。若非如此,你本可以做个闲王,一世自由自在。陛下,天生资质平庸不能怪你,但你非要用你的平庸去伤害天下百姓,就是你的错了。” “宁映寒,你很好,朕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皇帝神情阴鸷,“别忘了你口中这个平庸之人捏着你的小命,朕的怒火降临时,你的伶牙俐齿可救不了你。” “陛下的怒火,我拭目以待。” 隔了几日,“皇帝的怒火”降临时,宁映寒和丫鬟正在厨房争执。 “我不信你会做饭。”丫鬟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我是不会,但我可以试试,”宁映寒也很坦诚,“我不想继续被你的厨艺虐待下去了。” 皇帝对两名丫鬟的指令,就是别让宁映寒饿死就成。以他对宁映寒的满腔怒意,自然不会特意挑两个厨艺好的人派过来。 这两个丫鬟,厨艺说是一般都是夸奖她们了。 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宁映寒,忍着粗茶淡饭忍了大半个月,终于忍无可忍。 她觉得丫鬟的厨艺差,丫鬟也觉得她挺奇葩,谁命都要没了还惦记着饭好不好吃? 宁映寒大概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想法,据理力争道:“死囚行刑前,还有顿丰盛的断头饭呢。” “……”没见过你这么活泼的死囚。 宁映寒渴盼地看着她。 “行吧,你来。”丫鬟说不过她,干脆让出了灶台。反正谁来做饭这点小事皇帝不可能会关心,丫鬟倒也不怕担什么责任。 宁映寒塞给她一本书:“照着念。” “这是什么?奴婢不识字。” “……菜谱。” “你做饭还要照着菜谱?”丫鬟不可思议。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丫鬟败下阵来:“我帮你举着书,你边看边做吧。” 宁映寒大喜,顿时称赞道:“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投缘。” 丫鬟默默翻了个白眼。 宁映寒忙得热火朝天,丫鬟在一边默默看着她花式百出,蒸、煎、煮、炸、炒都用上了,最后端出来一盘成品番茄炒蛋。 宁映寒尝了一口,满意道:“我果然是个天才。” 丫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宁映寒正打算邀她共同品尝自己的杰作,另一个丫鬟进了门,手里拿着一只木盒:“陛下派人送来的。” 这是一只很小的木盒,平日里女子买簪子,店家就是放在这般大小的木盒中的。但陛下自然不会闲来无事给她送首饰,宁映寒迟疑片刻,打开木盒,木盒中放置的,是一根手指。 一根成年男性的左手小指。 苏俊之…… 饶是看到盒子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宁映寒还是一阵怒火上涌,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倒不是替苏俊之愤怒,她怒的,是身为帝王者,把臣民都视如草芥。 这般阴毒的威胁手段,实在不是一个为君者该有的。 宫宴上皇帝豪气干云,说着正面迎敌。私下里,却用这些手段来威胁她。 两个丫鬟在她身后,看到盒中之物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了半晌,送盒子过来的丫鬟才道:“陛下有一句话转告郡主,若郡主不配合,下一次就不只是这点东西了。” 宁映寒冷笑:“也请你转告他一句话,他以为自己是民间负责催赌债,不还债就剁手指的混混吗?行事风格倒是一模一样。” “郡主,”传话的丫鬟迟疑了下,转头看到侍卫们都站得极远,才开口说道,“奴婢劝您一句话,顺着陛下吧,至少能让你这段时间好过些。” 宁映寒调笑地看着她:“你在关心我?” 丫鬟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神情一肃:“陛下还有一句话,问郡主现在是否愿意说出宫宴上那些话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了?” “是我父王说的,”宁映寒想了想,最终开口说道,“那些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苏沈河还在京里,宁映寒自然不可能把他卖了。反正这些话都扣在晋王头上,皇帝也无处去追究查证。 对于把一口大锅甩在自己父王头上,宁映寒完全没什么心理负担,这锅甩得轻松极了。 第79章 丹阳大长公主半硬闯进宁映寒的院子时, 后者正坐在一棵紫薇花树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衣服上的金丝绣线在阳光映照下泛着微光, 一看便 分卷阅读114 知是极奢华的料子。 大长公主看到她这副样子,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困在这里得不到外界的消息,急都要急死了, 没想到你过得还不错?” 宁映寒叹气:“哪里不错, 日日粗茶淡饭, 我都要饿得面有菜色了。” 大长公主细细观察了她一下,只觉得宁映寒脸色红润,精神饱满, 与她来之前想象中的面容憔悴小可怜实在不搭边。 “殿下请坐,”两个丫鬟不知去哪儿了,宁映寒亲自执壶给大长公主斟茶,“路驸马的外室如何处置了?” “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惦记这事儿?”大长公主嗔怒一句,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本宫按你说的, 把他那外室接回府里, 驸马欣喜之下,大概是觉得对不起本宫,很是在本宫面前温柔小意做小伏低了一段时间。” 宁映寒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 仿佛对这个故事很有兴趣的样子:“然后呢?” 大长公主看着她嗑瓜子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抽,继续道:“那外室也不是傻子,自然有她的考量,眼看着她奉之为天的男人, 在本宫面前却要做小伏低,她哪能不慌?她大概也想到了,如果本宫要处置她,驸马绝对拦不住,现在日日在本宫面前卖好,伺候本宫倒比伺候驸马要尽心的多。” 宁映寒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笑了笑随口赞道:“殿下大度。” “大度吗?倒也不然,实在是对驸马没什么感情,才会如此,”大长公主殿下叹了一句,“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和离。” 宁映寒表示理解,就是不爱了,才会对他的其他女人大度,才会懒得计较连那个男人本身都不在乎了,哪里还在乎他在外面的女人呢? “不过那是宫宴前的事了,”大长公主话锋一转,神情一肃,“宁映寒,你在宫宴说,今上篡位致先皇身死,驸马助今上篡位,是真是假?” 宁映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想进这道门,没那么容易吧?” “本宫是趁陛下出京劳军才过来的。” 宁映寒笑了笑:“殿下既然特意闯进这里问我这句话,想必心下已有答案了。” 大长公主跌坐在椅子里,捂了捂脸:“在宫宴上看到陛下的反应,我就有所预感,回府后我又试探了驸马……那是对我最好的皇兄啊,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提到先皇,大长公主一口一个“我”,连“本宫”这个自称都忘了用,显是悲伤已极。 “殿下……”宁映寒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参与合谋杀死自己的兄长,这种事又哪是别人安慰的了的? “如果说宫宴前本宫对驸马没什么感情了的话,”大长公主还红着眼眶,就继续说道,“那么宫宴后,我倒是对他多出了一种感情恨。” 大长公主站起身,冲身后招招手:“本宫今天,还带来一个人。” 随她而来的婢女闻声走过来,冲宁映寒笑了笑:“表姐,你还好吗?” “诗琪?”宁映寒怔了怔,原来方诗琪扮做大长公主的丫鬟混了进来,刚刚她一直站在较远处垂着头,宁映寒竟没注意到。 “表姐,”方诗琪脸上决绝的神色倒是让宁映寒都有些陌生,“我偷了父亲的通行令,待会儿殿下会想办法带你混出京城,你出了城就拿着通行令一路向南走。晋王势如破竹,已经打到了云州。” “诗琪,你回武平侯府就是为了帮我偷通行令?” 方诗琪点点头:“晋王起兵后,我父亲得了重用,现在他的令牌,守城的人不会细查。他今日随陛下出城劳军,大概傍晚回来,他回来大概就会发现通行令不见了。所以你必须在傍晚前通过京城南边的熙城。” 大长公主补充道:“马车速度太慢,我给你准备了骏马,你会骑马?” “会,谢殿下考虑周全,”宁映寒先道了声谢,随后才问道,“但这个院子防守森严,殿下能闯进来,是因为您的身份在,他们不敢拼命拦,但若从院子里带人出去……” 宁映寒不怕死,不代表有机会活下去的时候她不想活。 “和诗琪换衣服。”大长公主道。 “什么?”宁映寒立刻反应过来她们的计划,“不行!” “表姐,听我说,”方诗琪正色道,“若不是你,当初被父母送给广平伯的时候,我也许早就一根白绫别过人世,你救我一命,我自当以命偿之。” “我不能这么做。” “宁映寒,原来你也有缺点,”大长公主突然在一旁感叹,“果然人无完人。” “殿下何出此言?” “你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想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宁映寒叹气:“我承认。” 大长公主却笑了:“不过这弱点,却让你更有人味儿。很多聪明太过的人往往让人心生忌惮,因为他们不太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你这样,其实也很好。” 宁映寒不语。 大长公主继续道:“但我和你不同, 分卷阅读115 对我而言,做这件事,得到好处的人会比被损害的人多的多,那这件事就是对的。” 宁映寒摇摇头:“人命不是这样计算的。” 大长公主无奈道:“本宫向你保证,我定会想办法保住方诗琪的小命,你放心离开吧。” 宁映寒狐疑地看着她。 大长公主长叹口气:“你怎么就这么固执?本宫会以全部家财捐献给帝王以做军资,换他留方诗琪一条命。方诗琪于他而言无关紧要,这笔买卖足够划算,他会考虑的。” “谢过殿下。” “别跟本宫客气,先皇是你的皇祖父,也是我的皇兄啊,”大长公主泪盈于睫,“既然知道他的仇,我怎能不报?” 宁映寒点了点头。 换上一身丫鬟的服饰,宁映寒刻意敛去一身风华,跟在大长公主身后,向门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 院子里,一身锦绣衣裳的方诗琪对她屈膝行了一礼:“祝郡主旗开得胜,为童家,为那些与童家有相似际遇的人昭雪。” 这句熟悉的话,恍然间让宁映寒想到了当初,自己带着一群侍卫要去闯昌平侯府,方诗琪险些以为她要去打家劫舍,抽着嘴角对她说“祝郡主旗开得胜”。 一样的人,一样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场合,完全不同的心境。 宁映寒点点头:“我会的。” 她的笑容灿烂,语气仍然如同当初闯侯府一般的轻松笃定,似乎要面对的并不是一段未知的前路。 第80章 两个月后。 “又是战报?”金銮殿内, 帝王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见匆匆而来的小太监,皱眉问道。 他的神色灰败, 精神颓丧,神态举止间与几个月前的傲慢自负已大不相同。 拿起战报,他停顿了许久都未展开信纸, 反而把战报扔在了御案上。 “陛下, 这战报……”送信来的小太监战战兢兢。 “有什么好看的?”皇帝似乎连发怒都没了力气, “朕真是养了一群废物,每次的战报都是晋王攻下了这里、打下了那里,唯一一次大胜还是人家刻意做的圈套。” 小太监低头, 不敢再说话。 皇帝嗤笑了一声:“说吧,朕的好兄弟又打下了哪座城池啊?” “益州。”小太监如实回道。 皇帝久久没有言语。 小太监大着胆子抬头偷觑天颜,却见皇帝怔怔地在发呆,半晌才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大势已去?”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奴才不敢。” 皇帝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罢了, 战报里还说了什么,一一讲出来吧。” “战报里只提了两件事,除了益州失陷, 还有就是,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偷偷抬眼看了下皇帝的脸色,“领兵的是一位女将,容貌极妍丽。” “女将?”皇帝听到这个词, 下意识轻嗤一声,随后才意识到,容貌极妍丽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宁映寒?” 宁映寒?!提到这个名字,皇帝拍案而起, 似乎对宁映寒的仇恨比对晋王的还要大上一些。 “前线的人不认识长宁郡主,信里只说,他们打听了一下,有可能是她。” “一定是她,”皇帝咬牙切齿,“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皇帝所料不错,此时正被他咬牙切齿地惦记着的宁映寒,正站在益州的知州府,一条接一条下达着安抚百姓的命令。 晋王军中军规极严,不许搅扰百姓是重中之重的一条。 底下站着一些军中将领,纷纷称是后领命而去,似乎对宁映寒发号施令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将领们一一退下后,一名年轻男子从里间走出来,笑着说道:“当初他们一个个叫嚣着不服女人号令,结果短短两个月,你在他们面前已经快要比我更有权威了。” “大哥别调侃我了。” 这名年轻男人一身锦袍,看起来温雅俊逸,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他正是宁映寒的兄长,晋王府的世子宁成渊。 但别看他在人前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两个月前宁映寒与他会合时,抱着宁映寒哭了整整半个时辰不肯撒手的也是他。 一边哭得涕泪横流,一边说着:“都是大哥的错,维护弟妹本是我的责任,却让你代我受过。” 晋王也红了眼眶,但到底不像他这般失态,念暖和成澜都被留在了幽州,不在前线,没人给世子大人垫底,让他回过神后深觉丢脸,贿赂宁映寒以后不许提起此事。 在告知宁映寒母亲一切都好,只是故意称病后,世子掏出了他的贿赂:“我把你最喜欢的兵器带来了,出发时我就一直在想,万一你用得上呢。” 宁映寒满怀惊喜望过去,就见宁成渊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她嘴角一抽。 这折扇她还有印象,是她十二三岁时,觉得武侠话本中那些用折扇当兵器的大侠实在帅气 分卷阅读116 潇洒,便特意去铁匠铺订做了一把内镶玄铁扇骨的折扇,美滋滋地带在身边充做武器。 但过了两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宁映寒渐渐认识到,数九寒冬还手持折扇的,并不潇洒帅气,更不风流倜傥,而是看起来有些智商欠奉,便果断地将这把折扇压了箱底。 此时再见这把折扇,宁映寒真是哭笑不得。 “逗你的,”见她露出无奈的表情,世子才笑道,“这才是我给你带的武器。” “鱼龙舞……”宁映寒伸手接过那柄长剑,这才是她最趁手的兵器,晋王特意请铸剑大师为她打造的,跟了她几年,在她决定赴京时,被她留在了幽州。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宝剑的名字是宁映寒亲自起的,形容宝剑出鞘时,光芒耀眼,如鱼龙乱舞。 当时世子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提议父王再给妹妹多加一门诗词鉴赏课,但最终选择了闭嘴。 不管怎样,“鱼龙舞”不失为一个动听的名字。 宁映寒有些惊喜地抚摸长剑,轻轻拔剑,铮的一声,利刃出鞘,透着寒光,刃如秋霜。 “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 世子见她开心,也微微笑了起来,宁映寒却又叫住他:“折扇也给我吧。” 现在是夏天,偶尔还是可以用来耍耍帅的。 世子看出了她的心思,抽搐着嘴角把折扇递给了自己的妹妹。 宁映寒在军中的日子,一开始其实并不顺利。 众将士佩服她孤身留京的勇气,但并不认同她留在军中,都建议晋王把她送去安全的后方,送回幽州和王妃、二小姐二少爷等人一起。 晋王询问了她的意思,知道女儿想留在军中,便尊重了她的意见。 他亲自与几位将领沟通过,但他们对宁映寒仍是恭敬有余,服从不足。 大启朝从未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何况宁映寒出身金玉锦绣堆,看着便是个爱享受的娇滴滴的大小姐,就算有胆色,也未必受得了军旅之苦。 因为她孤身留京之事,众将高看她一眼,但不代表他们就愿意听她发号施令她懂什么派兵遣将呢? 宁映寒一开始也不敢轻易指挥,毕竟她会的那些东西都是纸上学来,就这样上场指挥,岂不是不把将士们的命当回事。 是晋王让她每次在众将商议排兵布阵时,在一边旁听。宁映寒就这样慢慢地把自己学过的那些理论和他们所议论的东西结合起来,终于在一次众将争执不休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众将惊讶地发现她的提议可行,晋王当场拍板就按她说的来。 在众将士的商议中,宁映寒的参与度越来越高,在一次接一次和将领们因为某些决策吵得面红耳赤后,那些将领居然就这样慢慢接受了她。 当然,面红耳赤指的是那些将领,宁映寒吵架时也是一派优雅,让那些一吵起来就吹胡子瞪眼的将军们莫名更气了。 后来一次,宁映寒在战场上,眼疾手快救了一个马匹被敌军射倒,人也差点丧生于马蹄之下的将领后。这些人彻底不再反对她。 攻打益州是宁映寒第一次领兵,晋王在军帐中说出这个决策时,将领们虽然不再反对宁映寒待在军中,但对于让她领兵也是异常担忧,一个个请晋王三思。 晋王却只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任务你敢接吗?” 宁映寒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礼节:“定不辱使命。” 众将士:……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宁映寒最终漂亮地完成了这次益州之战,连战后安抚民众都做得井井有条,也不知她是否已在脑中排练过千次万次。 这下,军中将士彻底心服口服了,甚至私下有和晋王相熟的老将军好奇地去向他打听:“你这闺女咋养出来的?” 晋王诚恳地告诉对方,这是遗传的好。 老将军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晋王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女儿这么优秀,让他怎么能不开心? 第81章 晋王找到宁映寒的时候, 她正坐在一群将士中间,一身简单的玄衣,头发也没再弄那些繁复的发型, 只是用一条发带高高束起成马尾状。这身打扮看不出她以往的娇艳模样,倒是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在一群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汉子中央,她居然丝毫不显突兀。 晋王在幽州这些年, 着力发展经济, 把一个穷苦之地, 发展成了如今百姓人人安居乐业的模样。 再加上燕枫翎举全国鼎泰银楼之力相助,军中自然军饷丰厚,将士们的伙食也极好。尤其此时, 众人为了庆祝打下益州,还弄了几只烤全羊。 晋王看着宁映寒从烤全羊上用刀割下一条羊腿肉,尝了一口感叹道:“以前从未试过这种吃法,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旁边一个老将笑着问道:“京城里是怎么吃的?” 宁映寒想了想:“京里的烤羊肉嘛, 是 分卷阅读117 切成小块放在精致的白瓷盘子里,配上几小碟蘸料和几种当季的新鲜蔬果。” “那有什么意思?哪有这么大口吃肉痛快?”一位将领一边说话一边给宁映寒倒了杯酒,“郡主试试这酒, 和烤全羊简直绝配。” 宁映寒一仰头, 干了那杯烧刀子:“果然好酒。” 将士们就喜欢她这痛快的模样,一时纷纷涌上来给她敬酒,恭贺她打下益州。 宁映寒来者不拒, 一杯又一杯烧刀子下肚的模样,看起来潇洒极了,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晋王在窗外看着,额头青筋一跳,他都不知宁映寒是何时、又是如何练就这身好酒量的。明明在幽州的时候, 晋王妃还看着她不许她常常喝酒的。 晋王内心陡升一股老父亲特有的伤悲。 “郡主,老身有个问题想问,如有冒犯,您就练武场上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一位老将开口。 宁映寒哭笑不得,军中的风格就是与众不同:“您说。” “您和那个叫什么苏俊之的书生,到底是怎么个章程?”老将问道,“这些年我们身在幽州,没少听到那些乌七八糟的传闻。” 晋王听到这个话题,也竖起了耳朵,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但和女儿重逢后,他一直避免在她面前提起京中那些人或事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何必非要让她回想起那段压抑的旧日时光呢?再说有什么可问的,反正见到那叫苏俊之的,二话不说先打一顿给女儿出出气就是了。 晋王当然想不到,自己这个小霸王女儿,在京里和除皇室以外的人对上,那吃亏的、压抑的基本都是对方,连朝中侯爷、三品大员她都敢打,更别提从肉体到心灵都被她凌虐过的苏俊之了。 晋王是一向知道自己女儿聪明,但他万万想不到她在京里身为质女都敢活得那般嚣张。私下里,晋王和晋王妃不知为女儿鞠了多少同情泪,若让他们知道真相,怕是都会一时间默然无言。 “老许别问这些不开心的,”另一个年轻些的将军阻止道,“那些传闻必然是狗皇帝故意污蔑我们郡主声名。” “没什么不能问的,”宁映寒笑了笑,放下酒杯,“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唔,不该爱的人。” 她本想说人渣,但及时想起苏俊之被断指之事,一时间升起了点淡淡的同情之意,把将要脱口而出的人渣一词替换了一下。 “郡主豪爽!”那被称为老许的将军赞了一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这样的,郡主,我有个孙子,也是军中将领,虽然比不上郡主,但好歹也算是个俊杰,长得也不错,和您年纪也相仿,如果您现在没有喜欢的人的话,您看……” 众人轰然起哄:“老许,怪不得问东问西,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哈哈哈哈。” “谢谢您的厚爱,但我已有心上人,”宁映寒坦然极了,丝毫没有其他女子提起这种事时的羞涩,“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晋王在窗外先是震惊,然后愤愤地想,又是哪个臭小子?! 众人哄笑一阵,老许也识相地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大家又投入了酒肉的怀抱。 晋王看着一片热闹景象,悄然笑了,他这个女儿,似乎天生就有这种能力,不管身处何处,都能混得这般如鱼得水。 自幼便是如此,晋王妃起先有些担忧自家女儿这骄矜高傲的样子,若放她出门,岂不是要把整个京城都得罪光了。 但结果上至先皇这位九五之尊、苏沈河这种权倾一时的大太监,下至贩夫走卒、军中兵士,就没有什么她没法与之交好的人物,一度让晋王啧啧称奇。 当然晋王妃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宁映寒得罪的人,和她结交的人几乎一样多。 她就这样长大,喜欢她的人很多,不喜欢她的人也很多。 就算晋王妃偶尔忍不住数落她,但心下也不是不骄傲的,有女如此,谁会不骄傲呢? 宁映寒终于发现了站在窗外的晋王,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酒席。 夜风轻吹,晋王眼睁睁看着她刚刚还显得迷离的眼,逐渐变得清明。 “你没醉?” “没有,”宁映寒耸耸肩,“但总要装一装醉,给几位老将军留点面子嘛。” “宁映寒,你老实给我回答,在幽州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少背着你母妃喝酒?!” 宁映寒僵了僵,果断卖了自己的兄长:“是大哥带我去喝的,遇到什么好喝的酒,他都会给我带两坛回来。” “宁成渊这个混蛋!” 成功祸水东引后,宁映寒转移话题:“父王找我有事?” 晋王语气酸涩:“那倒不急,先说说你的心上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叫秦宣,是一个……好人。”世上千般人,哪能一言以蔽,以好坏论之,但宁映寒就是用了“好人”这个词来形容秦宣。 他是真正的好人,忧国忧民、霁月光风的君子。 “秦宣? 分卷阅读118 还是他?”女儿和此人订过亲,晋王哪会不知,“当年我去秦老国公府上拜会,见到过他,那时候秦宣还是个小孩子。” 提到老国公,晋王叹了口气,两人虽不算特别相熟的朋友,但也是有些交情。 若是当年就能预知自己的兄弟,在登基后会接二连三地害死这些忠良之士,他又怎会那般轻易地退让。 “父王,人总要向前看,”看出晋王神色中的悔意,宁映寒劝道,“多想无益,不如尽快攻下京城,以告慰他们的英灵。” “你比我拿得起放得下。”晋王沉默半晌,却说了这么一句。 晋王感叹一句,便调整好心境,开口道:“对了,之前说好要送你的骏马到了,是河曲那边养出的良驹,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最适合你不过。” 晋王显然很清楚自家女儿一向喜欢好看的人事物,特意给她挑了一匹极漂亮的马。 “谢谢父王。”宁映寒笑起来,眼如弯月。 搞得晋王心下又是一阵唏嘘,恨不得把所有珍宝都送给这个他自觉有所亏欠的女儿。 “你知道吗?念暖和成澜回幽州,一得知你的处境,就闹着要回京换你,”晋王叹了口气,“是父王没用,搞得你们三个要入京为质。” “父王若觉得亏欠我们,就尽全力打下这片江山吧,到时候也给我们封个皇子公主当当。”宁映寒半调侃道。 “没问题,”晋王笑了笑,“明日清晨我和你兄长便要启程前往禹城,你留在益州安排好后续事宜后立刻跟上。” “好。”宁映寒点点头,禹城是他们攻下京城的路上,又一只拦路虎。 第二日一早,宁映寒正在处理益州人事。 百姓们倒是安抚得差不多了,自晋王起兵开始,经过的数个城池,都下了严令不许扰民。这般行事早传到了益州,因此百姓们竟然并不如何慌张。 大家都想着,反正不管远在天边的皇帝换成了什么人,跟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他们的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 因此越到后来,晋王旗下兵士安抚百姓的过程越是顺利,不太好安抚的反而是那些官员。 此时益州知州就闹着要见晋王。 “请穆知州进来。”宁映寒对来通报的兵士道。 不一会儿,益州知州穆卢走了进来,看到她,怔了怔:“不知晋王在何处?” “父王去了禹城。” “那请问晋王世子呢?” “晋王世子也去了禹城,”宁映寒挑眉看他,“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 穆卢踟躇了下,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个女人是否有权力决定一切。 宁映寒有些好笑:“若是不想说,就退下吧。” 穆卢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不知晋王对我们这些人有何安排?” “益州的人事,父王交由我全权安排。” “你?”穆卢露出狐疑的神色,看他的表情,若不是忌惮着宁映寒的身份,怕是就要干脆质问一句“你懂什么”了。 “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吗?”宁映寒示意一边的兵士把那本册子递给穆卢,“是你做知州这几年的政绩。” 穆卢翻开册子,这册子中写得极详细,有官方的记录,有宁映寒昨日派人在百姓间打听到的,还有些穆卢猜不出来源的,却是此地的枕龙卫卫所的记录。 想到自己进来前,宁映寒就是在看这些,就算没做过什么特别亏心的事,一丝冷汗还是不受穆卢控制地流下来。 “穆大人算得上是清官,”宁映寒语气平缓,穆卢无法从其中分辨出她是喜是怒,“不过算不上勤勉啊。” 穆卢鼓起勇气:“郡主要砍了下官吗?像在岚城那般?” 宁映寒笑了一声:“岚城官员贪污枉法,鱼肉乡里,上下勾结,导致几年内冤案无数,百姓求救无门,父王调查清楚才下令斩了他们的。穆大人又没做过这些亏心事,怕什么?” “那郡主的意思是?” “益州官员,除了陆同知撤职,其他暂时维持原样,没有变动。” 在穆卢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时,宁映寒又敲打了一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许是您的为官之道,但穆大人需知,束手束脚小心谨慎并不是万全之法,在您的位子上,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为害百姓了。” 穆卢这时候他哪里还记得刚刚进门时对宁映寒这个年纪轻轻的娇小姐的轻视,连忙解释:“那是因为陆同知是魏太师的远房亲戚,就算我是知州也不敢拿他如何啊。” “现在陆同知已被撤职,您有六个月的观察期,”宁映寒很讲理,“让本郡主看看,没了陆同知您将会如何施展吧。” “是,多谢郡主,下官告辞。” 穆卢心情复杂地离开了,三下五除二被人打发了,却还要低头称谢。 但他却未意识到,离开时,他已经没了来时由于政权更迭所产生的满腔忧惧与愤懑,转而想的是如何 分卷阅读119 更加勤政,做好知州的位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施展一番向宁映寒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因为一直压在他心口的石头陆同知也被革职,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似乎晋王上位倒也不错。 处理好益州人事,宁映寒去街上走了一圈,看到百姓日常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暂时放下心来,准备前往下一站禹城。 她前往马厩,亲自牵出那匹漂亮的白马,准备上马离开时,兵士来通报,门口有两位女子来拜见郡主。 “女子?”宁映寒想到了什么,“快请她们进来,不,我亲自去门口迎她们。” “雪色,苏婉。”正等在门外的,果然是这二人,当时宁映寒出发去赴那场宫宴前,给苏婉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带雪色离京,如果雪色不肯,就打晕她强行带她走。 宁映寒也不知苏婉最后用了什么手段,但从雪色欣喜中还带着点小怨愤的表情来看,苏婉很有可能是采用了宁映寒的建议。 自宁映寒逃离京城后,皇帝震怒之下,加强了京城附近所有城池的防卫,苏婉为了安全,和雪色二人蛰伏了一段时间,才来与宁映寒会合。 宁映寒给了她们二人一个拥抱,看雪色还有些别扭的表情,哄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不该瞒着你给苏婉下这种命令的。” 雪色摇摇头:“我不是生气,我知道郡主是为了我好,我只是……那大半个月,我每天都在担心,担心第二天一睁开眼得到的就是你的死讯。我常常想,遭受这种折磨,还不如就让我在京里陪您同生共死。” “我很高兴你愿意与我同生,”宁映寒笑得温柔,“但我不希望任何人与我共死。” 雪色微怔,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 “对了,父王送了我一匹超漂亮的骏马,我带你去看看,”宁映寒道,“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歉意,我把这匹马的命名权让给你。” 雪色最终给这匹白马起了名字,叫作“雪团”,和她一样有个“雪”字,宁映寒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含义。 带着苏婉和雪色二人,宁映寒踏上了前往禹城的路。 晋王还未正式攻打禹城,而是在城外扎营,先让奔波了半日的士兵们休息。 一到禹城,宁映寒就联系了当地的枕龙卫卫所。 半个时辰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魏姑娘?你加入了枕龙卫?”宁映寒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魏语蓉,她的神色举止,已与当初宁映寒在京城所见大不相同。 在京城时,魏语蓉平静的面容下掩藏的是深切的绝望,年纪轻轻,就已显得暮色沉沉。此时的她,却仿佛脱胎换骨般,整个人充满了朝气。 “参见郡主,”魏语蓉行了个拱手礼,“我培训了三个月,现在正在试用,还不算枕龙卫正式一员。此次是他们知道我与郡主有旧,才派我来做这个联络人。” “很好,”宁映寒真心道,“我为你高兴。” “谢谢郡主,”魏语蓉笑了起来,“若不是您,我此时怕是还困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太师府,哪有今日这般造化。” “不必再提了,你与孟副使怎么样了?”宁映寒有些好奇。 提起孟和,魏语蓉微微蹙眉:“他对我倒是很好,枕龙卫肯信任我同意我加入,也是因为有他做担保。但……但他似乎对我并没有男女情爱那方面的意思……大概是我之前多想了。” “相信我,”宁映寒笑道,“他是喜欢你的。” 魏语蓉咬了咬唇:“郡主,他会不会是嫌弃我曾经……” “魏姑娘千万勿做此想法,”宁映寒劝解道,“你若有意,不如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然这块木头怕是一辈子都领会不到女儿家的心思。” 听到宁映寒把孟和形容为“木头”,魏语蓉垂首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郡主,这是禹城的布防图。” “劳烦你了,”宁映寒打开那封信笺,问道,“听说禹城这几日一直在封城,可疑人士一律不得进出,你们枕龙卫有什么进出的方法?” “没有,”魏语蓉摇摇头,“以防万一,卫所听说晋王军队到了益州时,就把我派出城外等着郡主联系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了。” 魏语蓉摇摇头:“是我该谢谢郡主才对,给了我一个向太师报仇的机会。若不是政权更迭,我想对付太师怕不是蜉蝣撼树。” 送走魏语蓉,宁映寒将禹城的布防图交给了晋王,晋王立刻召众将领商议攻城对策。 “这次还是郡主领兵?”这些军中将士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一旦他们对一个人真心敬服,那么就会迅速把这个人纳入朋友圈子,彼此相处都很轻松。此时一个老将军看到宁映寒进账,笑着问道。 “一切听父王安排。” 老将军点了点头,他很欣赏这个女娃儿,打了胜仗之后并没有得意忘形,抢着要再次领兵,想再立个头功。 说来容易,但她这种态度,在很多老兵油子身上其实都是看不到 分卷阅读120 的。 “禹城地势易守难攻,这次本王打算亲自领兵。”晋王道。 众将士自然没有异议。 “禹城守城的是哪位将领?”有将军问道。 “路将军,”晋王回道,“若打下禹城,再过三座城池就到了京城,皇帝已经慌了,把他的心腹大将都派出来了。” “路将军?他连战场都没上过,一个纸上谈兵的人物,何足惧之?”一位将军语气有些不屑。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咱们郡主以前不也没上过战场。”另一位将军笑道。 之前说话的将军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咳,咱们郡主那叫天赋异禀。” 宁映寒笑着摇摇头。不过看来皇帝是完全没把她在宫宴上那番话听进去,居然还敢派路将军迎敌。 但仔细想想,皇帝也没什么人可派了,自他登基后,重文轻武,削减军饷,把先皇在边关的布置毁得七七八八,气得多少武将告老还乡,此时有几个武将愿意给他出这份力? 倒是一位姓魏的老将军,以江山为重,站出来愿意助皇帝退敌,但皇帝打听到魏老将军早年和晋王有些交情,疑心顿起,怀疑此人是不是打算在战场上不战而降。气得魏老将军骂骂咧咧地出宫了。 “听说皇帝本来打算派他的儿子一起来禹城御敌,好给将士们增加点士气,”又一个将领说道,“但不知为何,太子和二皇子竟无一人愿来禹城。” 一个老将“嘿”了一声:“这原因还不好想吗?一是怕上战场,二是怕输了回去不好交待呗。” 一个年轻些的将领附和道:“是啊,虽然用不上他们指挥,但若输了这场,总要担责任。回去之后,在其他竞争皇位的兄弟面前总是要低上一头的。” 有人不可思议道:“咱们王爷都要打到京城了,他们以后有没有皇位可继承都未必,居然还因为这事儿不肯出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们倒未必蠢到这个地步,但是听说几个月前王爷起兵之前他们就闹得不可开交了,”一位留着长胡须的将军分析道,“已经闹到那种彻底撕破脸面的地步,换了我我也不肯来,反正也就是个鼓舞军心的吉祥物,来不来意义不大。若来了,赢了还好说,若输了,就要在仇人面前低一头。” 宁映寒正托着腮听着几位将军讨论,看起来纯良极了。看她这幅样子,没人能想到几个月前就让几位皇子闹得不可开交的罪魁祸首就是此人。 第82章 “好了, 别闹了,”最后还是晋王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今夜好好休息, 养精蓄锐。明日攻禹城,万万不可轻敌。许将军、映寒,你们二人分别领一小路人马佯攻东西二门, 其余将领随本王领大队人马攻南门。” 晋王发话了, 众将领也逐渐停下议论, 认真听他安排。 “好了,李参将薛副将留下,其他人先去休息吧。”众将之间配合早有默契, 晋王也未多说,点了两位擅防守的将领留下分析禹城布防图,就让其他人先离开了。 宁映寒披着漫天星光,踱步回了自己的帐篷。 雪色早给她备好了热水, 让她洗去一天的风尘。 “有你在身边,的确方便得多。”宁映寒泡在木桶中,舒服地感叹道。 “那以后就不要让人把我打晕了带走。” “唔……”宁映寒自知理亏, 立刻转移话题, “对了,我今天见到魏语蓉魏姑娘了。” “魏姑娘?她还好吗?” “她很好,她加入了枕龙卫, ”看着雪色惊讶的表情,宁映寒笑道,“她看起来……自由多了,和在京里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那真好。”雪色想着想着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郡主和在京里时也不一样了, ”雪色道,“在京城时,虽然郡主大部分时间也是笑着的,但那时候你身上背负的太多,远没有此时此刻来得自在。” 宁映寒没有接话。 雪色继续道:“如果郡主不需要背负那么多,你本该是最逍遥自在的人。” “人生在世,谁没有点推卸不了的责任呢?”宁映寒笑了,“所以,我一度很不理解当今皇帝,他明明就可以当一个自由自在的闲王,为什么非要抢着要把天下这个重担挑起来?” “郡主现在理解了?” “我长大后就懂了,”宁映寒语气闲适,“很简单的道理,他想要的不是责任,而是权力。只是他忘了权力与责任是相辅相成的。只想要权力,不想负责任,就会像现在这样,有人会出来推翻他。” “很简单的道理,却总是有人不懂。”雪色感叹。 “也许他本来是懂的,只是手握天下权那么多年,渐渐就忘了,”宁映寒也感叹道,“都说财帛动人心、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其实,权力才是最腐蚀人的东西。” 雪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她:“那郡主又是为何一力把责任挑在肩上呢?” 分卷阅读121 “雪色……”宁映寒的语气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真的不必。就算不扯那些大义,为了百姓为了给童学士那些人昭雪。就算只是为了我自己和家人,我也要争一争。” “但郡主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当初我请枫翎助我时,她回答我富贵险中求,只不过以我的情况,可能要换成自由险中求,”宁映寒歪头看雪色,“如果我没有这么做,那么我最好的结局是什么呢?在帝王的监视下苟活一辈子?” 雪色不语,显然她知道宁映寒不会太喜欢这样的日子。 就算宁映寒在京里,对上那些侯爷伯爷时亦从来没吃过亏,也从来不落下风,但她怕的本就不是这些,她怕的是没有自由。 她有那么华丽的翅膀,怎么能一辈子被束缚? “人的一生里,总有些事,是值得拿命去拼一拼的,”宁映寒笑道,“我很幸运,因为我没有真的把命搭进去。” 主仆二人静静对坐半晌,宁映寒没有再解释,因为她知道雪色是可以理解她的。 果然,雪色再开口时,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对了,郡主,给我讲讲我离京后发生的事吧,重逢后我就一直想问的。” “好啊。”宁映寒爽快答应,她一向有讲故事的天赋,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听的雪色紧张不已。 “那小指是苏俊之的?”雪色听到此节,惊讶地问道。 “是啊,我后来托人打听了一下,翰林院的人都知道苏俊之走夜路时不小心遇到劫匪,因为身上没什么银子,被恼羞成怒的劫匪断去了一根手指。” 雪色怔了怔:“皇帝还知道扯块遮羞布。” “是啊,恐怕连苏俊之自己,都以为只是遇上了劫匪,”宁映寒摇摇头,“皇帝的小心思,都用在这种事上面了。” 雪色唾弃皇帝所为的同时又有些忍俊不禁:“皇帝居然拿苏俊之威胁您,我突然觉得苏俊之有点冤是怎么回事?” 宁映寒点点头,不得不认同这一句:“他确实挺冤。” “好在您那个时候离京了,不然过一段时间摆在您面前的,会不会是苏俊之的心肝、甚至头颅?” 如果她那个时候没离京,可能就是她的心肝、甚至头颅,被装在木盒里,送到晋王的军帐中了。 但这句话宁映寒只是想想,并未出口,只是笑道:“以陛下的心胸,大概会吧。” “想想还挺可怕的。”雪色有些不寒而栗。 “是啊。”宁映寒随口附和道。 “这一次真的要感谢方姑娘和大长公主殿下了,”雪色叹道,“也多亏了郡主以往的善行,才有此福报。” 冥冥之中,似乎环环相扣,若不是当初宁映寒帮助了流云和方诗琪,那日也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助她逃离京城。 就算已经出嫁,方诗琪在雪色眼里似乎还是那个带点古灵精怪的姑娘,提起她时,雪色习惯性地仍称“姑娘”而非“夫人”。 想起方诗琪,房间里的氛围似乎沉重了些,宁映寒叹了口气:“多亏大长公主殿下的力保,方诗琪只是被关入了天牢,希望她能撑到我军破京城的那一天。” 雪色感受到了她的沉重,转开话题问道:“郡主听说了吗?虽然皇帝禁止官员们议论宫宴上发生的任何事,但您在宫宴上那一席话已经传遍京城和京城周围几个城池了,怕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传遍天下了。” “如果早知如此,我会更谨慎地选择我的措辞,”宁映寒笑了笑,“大家怎么说?骂我欺君罔上,乱臣贼子?” 雪色摇摇头:“很多人都说您有勇气,毕竟纵观几朝历史,敢当面把皇帝骂得体无完肤,最后还活下来了的人,就只有您了。还有人感叹,原来女子也能有不输男儿的勇气。” “当然,骂你是乱臣贼子的声音也还是有的。”雪色又补充了一句。 宁映寒:“……” 第二天一早,宁映寒整装待发,玄衣白马,却是透出与从前的雍容华贵完全不一样的风华。 看的雪色都悄悄对马上的她比了个大拇指。 宁映寒对她笑了笑,纵马而去。 禹城西城门,听闻宁映寒来叫阵,驸马路霆好奇心起,非要去看看能领兵的女将是个什么样儿。 宁映寒此人他是见过的,但他不信她能领兵,怕不是益州那边来的消息传着传着就传错人了。 禹城西城楼不算特别高,路霆凭借着良好的视力,依稀看清了宁映寒的脸,是本人没错啊,路霆困惑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是传闻里过分夸大了宁映寒的作用。除了那张美貌的脸,宁映寒还有什么长处?如果益州真是被宁映寒打下来的,那益州知州也未免太废物了些。 因着宫宴上宁映寒暗指他是草包那一番话,路霆对她可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她。 他在这边对着宁映寒胡思乱想,一旁的副将提醒他小心敌人声东击西,都被他有些不 分卷阅读122 耐烦地无视了。 他对时不时就来提醒他的副将心生不满。动不动就对我指手画脚,到底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 当然,他倒也不是自信心爆棚到觉得自己一定能打败晋王大军,事实上禹城之战他根本不想来的。但太子和二皇子不愿来前线皇帝不会真的把他们如何,他路霆又不是皇帝的儿子,自然享受不到这种待遇,接了圣旨就含泪赶到了禹城。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禹城一战,最终以晋王再下一城告终,负责禹城指挥的主将路霆被生擒。 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怎能不慌?纵观前几朝的历史,最快的一次谋反成功也打了大半年,余者甚至胶着上几年的都有之,他本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请良将出山,哪想到晋王大军摧枯拉朽般,几个月的工夫,就打到了禹城。 禹城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打下禹城,再过三个城池,晋王的兵马就要到京城城门下了。 几个月前宫宴上他一句“乱臣贼子,何须朕纡尊降贵去谈条件”言犹在耳,几个月后的此时,他便向晋王提出了和谈。 作者有话要说:  打了n章酱油的路驸马终于有了姓名~ 第83章 “和谈个屁, 狗皇帝脑子被驴踢了吧?”听说皇帝提出和谈一事,晋王军中有将士反应激烈。 “老伍说话粗俗了些,”说话的人立刻被老伍瞪了一眼, “但理是这么个理,和谈是不可能和谈的。” “就是,咱们辛辛苦苦几个月, 眼看快打到京城了, 这时候提和谈?开什么玩笑?” 众人议论纷纷, 还是晋王站出来阻止了他们的群情激奋:“不妨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众将秉持着对晋王的信任,最终安静下来没有对他的决策提出异议。 他们这边等着皇帝的所谓和谈,却是京城那边和谈的人选出了问题。 太子和二皇子继续着一贯作风,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于要上前线的事一概抵死不从、互相推诿,皇帝真有心砍了这两个废物,但到底是亲儿子, 最终还是没舍得。 倒是三皇子在一旁卖乖弄巧,说自己愿为父皇分忧。虽然他年纪太小根本去不得,但皇帝还是心怀甚慰, 摸着他的头指桑骂槐地骂了一会儿其他两个儿子。 惹得太子和二皇子在一旁冷笑, 父皇的皇位都快没了,你现在再怎么讨好装相又有何用? 皇帝骂了一通两个儿子废物,想起对手, 又气不过地质问他们晋王的子女宁成渊和宁映寒都在战场上相处和谐。怎么就你们就不行? 太子梗着脖子回了一句:“她宁映寒一个女子,又登不了皇位,宁成渊当然不会防着她了。” 皇帝怔了怔,内心隐隐约约浮现起一条挑拨的毒计。 骂完了儿子,还要发愁和谈人选, 现在是己方求着对方和谈,自然得派点有分量的人物,免得让对方心生不满。 太子不肯去、二皇子不肯去、魏太师称病连续数日未曾上朝,最终赴禹城和谈的,居然是皇帝本人。 禹城南门外,搭着一大片营帐,和谈的地点就选在此处。 皇帝神色阴沉地下了御辇,带着几名太监和侍卫,迈进了一顶军帐。 军帐前守着的晋王军中士兵,甚至没依照和谈惯例让他们解下兵器,想来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他们动手。 进了军帐,帝王愕然发现,在和谈地点等着他的,居然是宁映寒。 宁映寒仍旧那般美丽,看在皇帝眼里也仍旧还是那么讨厌。 看到她,意识到晋王居然派了一个女子来与自己堂堂帝王和谈,皇帝的脸色更差了,这简直是轻蔑与侮辱。他冷冷道:“你没有资格与朕谈判,叫晋王过来!” 宁映寒耸耸肩,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其干脆利落的程度,让皇帝都愣了一下,怎么这个宁映寒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然而在等了一炷香时间,也没看到晋王的影子后,皇帝石化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宁映寒的意思叫晋王过来是不可能的,不想跟我谈,那就彻底别谈了。 “朕倒要看看他们敢晾朕多久!”抱着这个想法,皇帝枯坐了近半个时辰。 以他的脾气,就算刻意压抑,半个时辰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皇帝立刻让身边的苏礼去找晋王。 苏礼苦笑着,接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直奔营中最大的一间帐篷,却扑了个空,晋王今日压根不在营地。 他无奈,向一旁的士兵打听了郡主的帐篷,一路寻过去,见到了正坐在餐桌前的宁映寒。 后者见到他倒是笑眼弯弯地打了个招呼:“苏公公,好久不见。” 苏礼无奈:“郡主怎么这个时候用餐?” “起来晚了,没用早膳,”宁映寒答道,“本来谈判打算速战速决的,但正好陛下不想跟我谈,我就先用个饭。” 苏礼真的很想立刻回去如实转告 分卷阅读123 皇帝,并晃着他的领子告诉他,看吧,觉得你很重要的只有你自己而已,在宁映寒这里,你还比不上一顿饭。 苏礼苦笑:“奴才是奉陛下之命过来寻人的。” “急什么?苏公公用过早膳了吗?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宁映寒邀请。 苏礼瞄了一眼桌上的蟹黄包,顿时也觉得饿了,今早陛下起身后一直在发火,其他小太监被骂得灰头土脸,苏礼只好亲自上阵,忙得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但不管怎样,跟随陛下来谈判,却把陛下晾到一边,自己跟敌人一起大吃大喝,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负责上菜的丫鬟又捧着一只小托盘经过苏礼身边。鼻子里嗅着蒸排骨的香气,苏礼拒绝地心猿意马:“谢郡主好意,奴才用过早膳了。” 此时却已经有丫鬟为他添了碗筷,还在他面前摆了一碗香气扑鼻的小馄饨、一碗牛腩面、一笼蟹黄包,似是让他自由选择。宁映寒抬头看他:“就算苏公公在这里干站着,我也要用完餐才会去见陛下,您自便。” 苏礼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破罐子破摔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 见他这般,宁映寒笑了起来,闲话家常般道:“公公似有清减?” 苏礼苦笑:“郡主会不知奴才为何清减?” “伴君如伴虎啊。”宁映寒感叹。 苏礼心下一凛,宁映寒自然是说中了,这段日子随着晋王的大胜,皇帝越来越易怒。前段时间苏礼的徒弟在御书房当值,逢帝王问话,一句话没接好,就被帝王命人拖下去打了五十大板。 要不是苏礼和太医院有点交情,及时请了太医过去,徒弟哪里还有命在。 当他徒弟那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太监哭着对他说师父对不起给你丢脸了的时候,苏礼只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奈。 虽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过是贱命一条,任由主子打杀的。但想起当年和老皇帝亦仆亦友的苏沈河,苏礼还是难免生出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叹自己生不逢时,遇上了今上而非先皇。 不过说起来,自己也在义父苏沈河的指使下,给皇帝下过两次套,倒也算不得十分忠诚。 苏礼这厢一边用膳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皇帝那边愈加坐不住了,又派了个小太监出来寻人。 小太监重复了一遍苏礼的路线,最终摸到郡主营帐时,看见有吃有喝的苏礼,整个人都傻掉了。 “苏……苏……苏公公……”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陛下怎么说?”苏礼吃了个八分饱,放下筷子。 “陛下说……说……”小太监偷眼觑了觑宁映寒,欲言又止,显然是皇帝说了些不好听的,他不敢当着宁映寒的面出口。 看他快哭出来的样子,已然用完餐的宁映寒起身:“那我就再走一趟吧。” 她身后跟着苏礼和小太监,阔步走到皇帝所在的营帐边,一掀帘:“陛下准备好与我和谈了吗?” 看她这架势,要是皇帝回一句不谈,她绝对立刻撂下帘子走人。 皇帝被她这漫不经心的语气气得七窍生烟:“宁映寒,你怎敢对朕这般态度!” 宁映寒反而被他问的怔了一怔:“我在京里做阶下囚的时候不就是这种态度,陛下还没习惯吗?” “你……” “我怎样?说真的,我在京中命在旦夕的时候都没有对你服软,你为什么会觉得如今情势调转下,我反而会对你客客气气?”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皇帝震怒,“别忘了,你那好父亲还没登基,朕还是名正言顺的帝王!” “陛下如不打算好好说话,那就请回吧,”宁映寒毫不客气地打算送客,“父王破城之日,我们皇城再见。” 皇帝忍无可忍:“你们同意和谈,就是为了骗朕过来羞辱一番吗?!” “军中的确有人这么提议,”宁映寒想了想,诚实道,在气得皇帝额头青筋暴起之时又补充了一句,“但是父王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否决了。他说没必要用这点小手段,他更想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战胜你。” “你把朕晾了半个多时辰,这还不叫羞辱吗?” “我本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我甚至提前在这里等你,是你认不清自己此时的地位,妄图对我发号施令,”宁映寒笑了笑,“你这叫自取其辱。” 皇帝被噎了一下,很想说“晋王派你来和谈,本身就是对朕的羞辱”,但他也知道这句话出口,结果只能是宁映寒再晾他半个时辰。 宁映寒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陛下,你手里现在又有什么筹码来与我和谈呢?” 皇帝闭了闭眼,似乎终于意识到此时两方力量的悬殊,最终开口道:“你能做得了主吗?” “可以。” “朕愿意割让大启南十六州,做为晋王封地,换晋王退兵。” “我不接受。”皇帝说得艰难,宁映寒却拒绝得痛快。 “你不接受?你甚至连考虑都没考虑过?!” “如 分卷阅读124 果是你,你会考虑吗?”宁映寒反问,“有得到整个天下的机会,为何要为了区区十六州放弃?” “但这样名正言顺,”皇帝的语气怕是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就算晋王造反成功,他也是史书上的乱臣贼子。朕可以加码到南二十州。” “不,陛下,若父王胜了,史书便由他书写,史书上的乱臣贼子将会是你,而父王是那个拨乱反正的英雄,而且,”宁映寒笑了笑,“我只在意身前事,不在意死后名。”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皇帝起身,这个结果他其实并不意外,只是总要试上一试。 “唔,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谈的了,路将军你要不要赎回去?五十万两便宜卖你。”宁映寒的语气,仿佛在菜市场上推销猪肉。 也许在她看来,路将军确实还不如一头猪有用。 第84章 路霆? 皇帝听到宁映寒卖猪肉一般的语气, 嘴角一抽。 宁映寒在宫宴上,直指路霆曾助帝王谋朝篡位的事实,有了这桩事迹加持, 皇帝本以为路霆一落在晋王手里,当场就会□□脆利落地砍了。 但晋王一方显然有他们的考量,留下了路霆的活口。 既然宁映寒提出了, 此人倒是不得不赎, 虽然事实已经证明路霆确实不堪大用, 但帝王之前重文轻武搞得武将寒心,一部分武将因此致仕,如今京中肯为帝王卖命的武将本就不多, 被俘虏的将军他再若再拒绝赎回的话,传出去太动摇军心了。 但路霆几日前才刚刚丢了禹城,皇帝对他心里有气,实在不想拿五十万两银子赎一个废物回来。 “十万。”皇帝落地还钱。 “三十万两。”宁映寒其实并不太在乎路霆能卖多少银子, 反正他被赎回去,对帝王一方的军事实力也没有丝毫增益。 “成交。”皇帝自觉像升斗小民一般不停讨价还价有些丢脸,便没再多说, 看也不看被押过来的路将军一眼, 转身径直就打算登上御辇。 路霆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半句话不敢多说,丝毫不见以往京中所见的嚣张气焰。 小太监把脚踏放好, 皇帝却又顿了顿,回身又对宁映寒说道:“长宁郡主,你身为一个女子,又何必这般辛苦?又要上战场又要出面和谈。像旁的女子一样好好嫁个人,在闺房绣绣花, 闲来无事时打打牌看看戏,那多悠闲。” 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宁映寒没有试图对他讲道理,只是笑了笑:“对我而言,绣花才是辛苦事。” 皇帝也微微一笑:“郡主这般忙碌,却终究是要为他人做嫁衣啊。” 这话中的挑拨之意已然十分明显,皇帝的意思就是要告诉宁映寒,你再辛苦又怎样?大启朝可从未有过女子登帝位的先例,就算晋王谋反成功,这皇位他难道会越过世子宁成渊传给你宁映寒不成? 宁映寒却仿佛听不懂他话中的挑拨之意,笑吟吟准备送客:“陛下慢走。” 皇帝凑近她,笃定地道:“别装了长宁郡主,朕有和你一样的野心,朕自然看得出来。” “你有和我一样的野心?”宁映寒挑了挑眉,显然对这句话不以为然,“姑且就算如此,你也没有和我一样的底线。” “底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帝嗤笑一声,“郡主明明也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却还在朕面前谈什么底线?何其可笑?” “哦,那我换一句,”宁映寒从善如流,“就算你有和我一样的野心,也没有和我一样的智慧。” “宁映寒,你是不是太小瞧朕了?”皇帝冷哼一声,说后半句话时将声音压得极低,“朕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跃成为了大启的帝王,你以为这是一个缺少智慧的人做得到的吗?” “一个即将失去皇位的帝王。”宁映寒纠正他。 皇帝阴恻恻地笑了笑,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郡主这般锋芒毕露,宁成渊怎么会不防你?” 他这就是明晃晃的挑拨了,在场那么多军士听到了他的话,这话必然会传到晋王及宁成渊耳中。 宁映寒却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皇帝的擅自揣摩自然是错的。她的确有野心,但这野心和他的,并不相同。 她叹了口气:“陛下,和谈已经结束,您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莫非是觉得三十万两赎路将军太亏了,准备留下来蹭顿午膳找补一下?” 皇帝目的既已达到,又和宁映寒实在相看两厌,自然也不愿意多待,听她这话冷哼一声,径直上了御辇。 皇帝没开口,小太监们也不敢擅自给路霆备轿备马,路将军只能神色惨淡地顶着烈日,和他一向最瞧不起的内侍们一起艰难步行着。 皇帝离开后,宁映寒正准备去换身衣服,此时却有士兵来报:“郡主,刚刚随皇帝而来的一名侍卫借用了茅厕,出来后路过井边又说要打点井水洗手,但有人注意到此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向井里扔了什么东西。” 这汇报立刻得到了宁映寒 分卷阅读125 的重视,她皱眉:“立刻打些水让军医验一下是否有毒,派人看守那口水井,检验结果出来前不要让人靠近井口。” “是。”军士领命而去。 宁映寒微微叹气,不会真的是来下毒的吧?那这皇帝的手段也未免太卑劣了些。 事实证明,皇帝的手段还真的就是这么卑劣,军医在井水中验出了毒性。 “此毒名为番木鳖,别名马钱子,”军医简单解释着,“如误服后没有及时救治,会导致人窒息而亡。” 所以皇帝表面说是和谈,其实是来下毒的?先把晋王军队毒倒一部分,自然元气大伤实力大减。 这手段,既愚蠢又卑劣,堂堂帝王,居然要用这般手段制敌,宁映寒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她下令:“把那口井封了吧,顺便查查那口井是否通到城内或附近村庄,切勿让百姓误饮了。” 士兵领命而去。 看到在场众军士有些忧心的神色,宁映寒又出言安抚:“以后行军,每到一个地方,先验食水,确认无毒后再行食用。无需因此过分忧心。” 下毒这件事被曝出来后,军中将士都是极为愤怒。 甚至有人叫嚣着,干脆不要顾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反正御辇走得没他们的马快,先把人追回来砍了再说。 这个建议并不实际,但居然赢得了一片叫好声,可见大家对帝王的怨念之深。 晋王也动了怒:“待攻破京城之日,本王必向皇帝讨回今日的公道。” 众将士散去后,晋王留下了宁映寒。 “皇帝今天的话已经有人告诉您了?”宁映寒开门见山。 晋王并不意外她能猜到,点点头:“父王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 “父王何必理会帝王挑拨?”宁映寒正色道,“大哥和我永远不会刀剑相向。”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晋王语气温和,“成渊会是很好的守成之君。” 宁映寒没有立刻接话,她想起了当年老皇帝未尽之语。她如今已长大到可以猜到他想说什么,也理解了他的欲言又止既然知道她身为女子不可能登基为皇,那又何必对她说这些养大了她的野心。 所以,老皇帝最终没有把那句“如果你是男儿……”说下去。 “守成已经足够,”宁映寒笑道,“不过父王,天下尚未打下来,我们就在这里讨论继任君主,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第85章 这场对话两人最终并未再进行下去。 身为老父亲, 生怕女儿因帝王的挑拨产生心结,连忙去准备开导,结果发现女儿豁达爽朗, 根本没往心里去。 晋王欣慰骄傲的同时,又因女儿这般独立、不怎么需要依靠他而产生了一丝丝老父亲独有的辛酸。 “今晚记得早点休息,明日又要拔营前往下一座城池了, 接下来, 越近京城, 防卫越是严密,切勿大意。” “好。” “下一场攻城你来领兵?” “好。”宁映寒郑重点头。 她回了自己的帐篷,雪色适时给她端上水温刚刚好的茶。 宁映寒笑着看她:“有你在身边真好, 等你出嫁了,我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雪色笑了笑:“那我就一直不嫁,永远在郡主身边。” “那可不行,”宁映寒失笑, “我怎么能耽误你一辈子?” 雪色却认真道:“郡主,我认真思考过,我是真的没有嫁人的意愿。” 宁映寒点点头:“这也没什么, 若哪日又想嫁了或者看上了什么人, 只管来告诉我;若不想嫁,就不嫁。” “可是不嫁人,会不会很奇怪?”雪色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一些从宫中放出来的宫女, 出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如花的年纪,或是难觅良人或是不愿嫁人,她们中有些凭着在宫中当差数年的积攒开个小铺子,有些则是自梳了去一些富贵人家当教习嬷嬷。 人们没少在她们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们的生活是怪异的, 说她们晚年必将凄凉无比。 雪色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若不肯嫁人,那留给她的出路太少。 宁映寒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也许将来你可以做个女官。” “女官?”雪色怔了怔,“是啊,到时候郡主就成了公主,公主府自然是有女官的。” “我指的不是公主府的女官。” 雪色奇道:“公主指的是后宫女官?不然除了公主府,天下何处还需要女官?” “朝堂之上。” “朝堂?”雪色露出茫然之色。 “待父王事成,我会向他提出民间公学等对女子开放,再过五年,开放女子科举,允许女子通过科举入仕。” 当然,晋王刚刚上位时,肯定要忙着肃清朝堂,重建边军等,待这些事了,再提女子公学之事不迟。 雪色惊了惊:“郡主?这可行 分卷阅读126 吗?”这举措远远超出了天下人的认知。 宁映寒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在京中时只能独善其身,但……” 她这段话刚起了个头,雪色就忍不住想吐槽。您在京中那腥风血雨的日子,你好意思称其为独善其身? 京城两伯四侯得罪了一半,打了三品官,找回路子雁,帮了方诗琪,救了魏语蓉……雪色思绪一时间飘远了些,开始细数宁映寒的战绩,怀疑郡主不太清楚独善其身这个词的用法。 宁映寒对她十分了解,雪色刚刚想到此,宁映寒就通过表情略略猜到了她的想法,嘴角抽了抽。 难得想慷慨激昂一下却被打断了,宁映寒没有继续刚刚的话,转而问道:“若是我只能困于内宅之中,每天为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妾室通房们斗来斗去,你会怎么想?” 雪色思考了一下:“我会很同情那些敢和你斗的妾室们。” “……” “开玩笑的,”雪色认真道,“我会觉得郡主在浪费才华,虚度生命,我会为你觉得可惜,因为你并不会享受那样的日子。” “可天下很多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不会为她们可惜吗?” 雪色反问道:“天下有几人似你?” 宁映寒笑了笑:“你看那些贵女们,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任谁都不能说她们不聪明不优秀,可到头来,她们却只能用这些技艺来取悦未来的夫君。”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当然我不是说这样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对于很多人来说,能与夫君琴瑟和鸣,自是一桩美事。我只是,想给她们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给她们一个能发挥她们才智的地方。” “她们未必会感激你,也未必会选择你提供的路。很多贵女自小接受的,就是要高嫁的思维,嫁得好是她们人生最大的目标。” “我做我的,她们感不感激与我何干?”宁映寒说道,“世人千万种,有的女子追求嫁良人,有的女子也许会追求其他,我只是为了那些想追求其他事物的女子提供一点途径。” “郡主,你呢?”雪色想起秦宣,突然问道,“你追求嫁良人,还是追求其他?” “我为何不能都要?”宁映寒笑着看她,“良人我要,其他我也要。” “我懂了,”雪色笑了笑,这果然是郡主会有的回答,“但是……这会很艰难,这太挑战人们的认知了。” “我知道,就算父王下旨民间公学对女子开放,也许长达一两年内都招不到女学生,甚至肯进入公学的女学生会被众人围观称奇,”宁映寒坦然道,“但我在这个位置上,我有这个机会,我就该做些什么,无论是否成功。若失败了,就总结经验从头再来。” “郡主野心甚大。” 宁映寒坦然承认:“我想以我之力,改变这个天下。” 皇帝说的不对,她是有野心,但她的野心不是谋天下,而是变天下。 她身上有一种自负,这种自负会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说出的事,她就一定办得到。 雪色默然注视她半晌,突然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雪色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助郡主得偿所愿。” “若真要试行此法,你就是我的开拓者,总要有人先做出表率,其他人才会跟上。”宁映寒道。 “郡主是说,我就是您的试验品。” 宁映寒忍俊不禁:“这么说倒也没错。” 若是晋王在场,怕是忍不住要吐槽宁映寒,你之前还说我们谈论皇位继任者太过嚣张,怎么你这边把要试行的新法都想好了就不嚣张吗? 第86章 随着宁映寒领兵又下一城, 她在晋王军中的声望日重。京城中也逐渐开始流传女将宁映寒的故事。 从一个名声尽失的落魄郡主,到大启朝第一个上阵领兵的女将军,从各种角度来说, 都让大家对这个话题津津乐道,宁映寒的消息刚传出没几日,就迅速成了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最爱的话题。 若不是书局怕触怒帝王, 京中以她为原型的话本怕是都要流传甚广、人手一本了。 那些曾与宁映寒相识的人们, 心思各异,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心绪都很复杂。 如吴雪莲、陆红红等人,一边拒绝相信宁映寒有这等本事,一边在家中瑟瑟发抖, 生怕晋王破城后,宁映寒就会来报复她们。 武平侯看到儿媳陆红红的样子,心中嗤之以鼻,若是按他以往的作风, 怕陆红红连累侯府,就一定会干脆利落地让儿子休了她以划清界限。 但现在这个办法自然没用,他得罪宁映寒的程度, 远比陆红红要深。 以宁映寒的胸怀, 未必会因为以前女儿家的斗嘴就在晋王破城后去蓄意报复陆红红她们;但武平侯心知,自己害死童学士之事,可不是寄希望于宁映寒心胸宽广就能一笔勾销的。 随着晋王大军一路以破竹之势突进, 短短几个月,武平侯原本就不算茂密的头发越 分卷阅读127 发稀薄。 若不是他并非武将,对战场之事也一窍不通,他恨不得亲自提刀上阵先砍了宁映寒、再砍了晋王。 但他上不得战场,也没能力砍了晋王和宁映寒, 只能躲在安全的地方骂上一骂那些守城的废物。至于让他砍了自己以逃避罪责,他也是决计下不了决心的。 不过,在他看来,事情也许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好歹是晋王妃的堂兄,再加上此时身处天牢里的方诗琪,也是他的最后希望。之前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现在却日日祈祷方诗琪千万撑到晋王破城之时。 再说昌平侯府,也是日日鸡飞狗跳,曾经欺负过宁念暖的那些人,现在日日互相推诿埋怨。和嫡三小姐订下婚约的那户人家,虽然没提解除婚约,但也再没上过门。昌平侯府众人心知肚明,等晋王上位那一天,那户人家绝对立刻甩掉昌平侯府这个累赘。 嫡三小姐眼睛都哭肿了,哭着闹着去她三哥房里闹,指责他不好好对待宁念暖,才致今日之事。 三公子一开始见她哭还安慰两句,后来被三小姐几次三番闹事烦得不行,也不再留情:“把宁念暖气走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日日撺掇着娘去找宁念暖的麻烦,以为我不知道?为着什么?不就是不服气她比你漂亮?” 嫡三小姐气得找母亲告状,谁知一向疼宠她的母亲也不站在她这边,父亲更是大骂了她一顿,让她不要再没事找事。 几人大闹一场,互相指责宁念暖的事是对方的错,最终不欢而散。 他们这边闹成这样,宁映寒却对此一无所知。 军中正在开庆功宴,庆祝晋王大军再下一城。 不知是皇帝之前下毒未遂的行为激发了众人的士气,还是守城那一方士气太过低迷。这一场战斗,结束的甚至比以往要快上一些。 有将士不解:“越临近京城,按理说防卫该更严密才对,皇帝不是把京城的部分精兵都调过来了吗?怎么感觉反而还没之前几座城难打呢?” 一个年轻将领解释:“王爷这一路破竹,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胜得越多,他们就越觉得我们难以战胜,就会越害怕。在对方将士们看来,他们打得是一场无望之战,自然士气低迷。” “是这个道理。”刚刚提问的人,一听这解释也立刻想明白了。 “当然,”年轻将领又补充道,“郡主精彩的指挥也功不可没。” 宁映寒闻言,笑着冲他举举杯。 周围一片哗然:“你个臭小子,在这儿等着呢?” “这马屁拍的,不着痕迹,厉害厉害,”一位将军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郡主确实于军事一道极有天赋,任谁听了郡主的指挥,能想到您几个月前还没有过实战经验呢?” “你还好意思说我拍马屁!”年轻将领怒道。 众人笑闹成一团。 宁映寒也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们打闹,自来到晋王军中,她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 “别喝了。”一只手将她手中酒杯抽走,她回头看去,抽走酒杯的竟是宁成渊。 “大哥?”宁映寒奇道,“你不是一向不管我喝酒的吗?而且,你喝的比我还多。” “是啊,”宁成渊幽幽地道,“直到某人在父王面前出卖了我,父王还威胁我要告诉母妃。” 看着宁成渊怨念的神情,宁映寒忍不住笑出声,丝毫没有出卖了兄长的内疚之情。 宁成渊的表情顿时更加怨念了,宁映寒连忙安抚:“好了好了不喝了,我保证如果将来母妃要骂人……我会陪你一起挨骂的。” 在晋王妃面前,实在没有求情一说,犹记得某次宁映寒犯错,世子和晋王轮番来求情,求情的结果就是三个人排排坐一起挨训。 “这还差不多。”宁成渊满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优雅地饮尽了一杯烧刀子,宁成渊放下酒杯,又说道:“皇帝真不是个好东西,在京里这几年,要和他周旋,实在难为你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宁映寒奇道,关于她在京里有多么不容易,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宁成渊已经抱着她涕泪横流地控诉过了。 “你又下一城后,他派人给我传了个口信,刚刚才到的,”宁成渊解释道,“他提醒我,不要让你立太多战功。” “……他这是提醒你防着我呢。” 宁成渊挑挑眉,他和宁映寒一样,做这个动作时,形状好看的眉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优雅,看起来就是个翩翩公子:“他倒是会以己度人,觉得他的几个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我们就也当如此。” “他自己对皇位的渴望,让他不惜弑父,他自然也会这般揣测别人。” “不提你对皇位并没有欲望,就算有,又如何?”宁成渊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宁映寒面前挑明自己并不在意皇位,“我还真有点想看看,大启朝若出了一代女皇,那些朝臣和世人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别闹了。”宁映寒笑着摇摇头。 分卷阅读128 若是让今上听到这段话,知道他为之不惜弑父的皇位,却被晋王的子女如此互相推脱,不知会作何表情。 第87章 “对了, 听说你有个心上人?”宁成渊转换话题的速度,常常让宁映寒都有些不适应。 “是啊,他叫秦宣。”宁映寒坦然回答。 “打得过你吗?”宁成渊问。 “没试过……” “居然没试过?” “你妹妹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暴力狂吗?找个心上人还要先打一顿?” “你不是吗?我只是代幽州那些被你打过的老老少少们问上一句, ”宁成渊道,“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幽州的时候,街上有多少小混混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 “还记得那个当街调戏了几句良家妇女被你教训过的郭家小少爷吗?” 宁映寒无力:“别告诉我他也是弹冠相庆的一员。” “那倒不是, ”宁成渊笑道, “他现在在父王手下当差, 只是这次没跟过来。” “这我倒是没想到。” “当初他被你恐吓得不得不学好,好好一个纨绔子弟日日被拘在学堂里瑟瑟发抖,”宁成渊叹道, “唉,可怜的孩子。想想就让人心生同情。” “……”宁映寒听出了宁成渊其实是故意说些幽州的事哄她开心,笑了笑,“当初也是看他有几分天赋, 不然谁管他学不学好?” “你看人倒是很准,我相信你挑心上人的眼光也一样准。”宁成渊意味深长地道。 “如果你在影射苏俊之,”宁映寒笑了笑, “那你可以放心, 秦宣绝不是苏俊之能比得上的。” “那就好,唉。”宁成渊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宁映寒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着看着又笑了笑,不管怎样,来自大哥的有点别扭的关心,都让她心中微暖。 眼看着要迎来胜利的曙光,晋王军中反而丝毫没有轻敌焦躁, 而是愈加谨慎。 当初刚刚起兵时,晋王用兵大胆,有时甚至敢分兵,派两支军队同时分别攻打两座城市。 但到了后期,这种情况反而没再出现过,都是集全军之力攻一城。 事实证明,这般谨慎是正确的,在熙城,他们遭遇了极激烈的反抗,京中调过来的精兵,比地方上还是强上许多。 打下熙城,整整花了小半个月,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晋王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宁成渊也熬出了黑眼圈,只有宁映寒,就算同样熬了夜但看起来仍是那么光鲜亮丽,引得众将士侧目。 最后攻下熙城时,所有人都是极度疲惫,连庆功宴都没有力气举办。 反正过了熙城,就是京城。庆功宴什么的,等拿下京城,再开不迟。 虽然身体疲惫不已,但大家精神都相当振奋。 不过熙城就已经相当难打,打京城的难度,自是不必多提了。 晋王大军在熙城驻扎了数日进行修整,期间也不断在商讨、调整着攻京城时如何排兵布阵。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京城会有多难打,军中将士们都想象得到,自然免不了的紧张。 然而,就在此时,京中传出了皇帝已弃城而逃的消息。 皇帝逃走,带走了太后、皇后和几位皇子公主几位妃子,轻车简从,带着一支护卫军,趁夜间从京城北门离开了。 自晋王起兵后,京中实行宵禁,一到夜间,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因此,百姓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帝王已弃京而逃。 皇帝离开之前,还吩咐内侍,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随着晋王大军越打越近,文武百官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正常上朝了。因此,帝王不在宫中,他们也一时间没有发现。 最开始有流言传出的时候,百官们甚至还觉得荒谬,更有甚者还怀疑这是晋王放出的消息,为了扰乱京城军心。 直到几位重臣去求见帝王时,均被内侍挡了下来,这才发现不对。 他们心生怀疑,但也不敢冒进,这要是强行闯了宫廷,结果发现皇帝还在,那擅闯宫廷的大罪会让他们头颅不保。 不过一旦发现端倪,想确认,倒也不难。求见皇帝不成,众官员又求见了太子二皇子等人,他们全都闭门不见客。 百官慌了,摆在眼前的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们立刻闹上了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本是负责京城治安的,但大启之前一位君王,觉得京城职位冗余,便把城门守卫的职责也划分给了兵马司。 此时兵马司指挥脸上带着苦笑,被几位朝中重臣包围着。 皇帝要夜半开城门,下了命令,他能推拒吗?皇帝又警告他保守秘密,不许外传。这几日,他看着城里无知无觉、尚不知皇帝已放弃他们的百姓们,心里也颇为煎熬。 此时,被众臣围住追问,他干脆也不再隐瞒,告诉他们,皇帝已于五日前丑时离京了。 分卷阅读129 就算已有预料,听到这个确定的答案,百官还是心下一震。 且不提皇帝离京,他们这些臣子居然五日后才发现。单说皇帝逃走一事,就让他们思绪极度复杂。 某位一向被皇帝视为迂腐的臣子,之前一直口口声声直指晋王是乱臣贼子,还亲笔写了针对晋王的讨伐书。他此时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其他官员也是心思纷乱,哪有时间安慰他?只有一个相熟的友人拍了拍他的肩:“当初长宁郡主在宫宴上说今上篡位一事,你便不信;今日众人来五城兵马司衙门,你也劝着不让来。我知道你忠君,但现在,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臣子抬头,茫然问道:“为自己考虑什么?” “是干脆投了晋王,还是趁他没打过来时往北逃?”朋友道,“我敢保证,现在百官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 “怎……怎么能逃呢?晋王是乱臣贼子,我们……我们身为朝廷官员,理应抵抗……” 旁边一位大人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怎么能逃?皇帝都逃了,我们凭什么不能?都说忠君爱国,但皇帝他自己先跑了,弃咱们于不顾,还让内侍瞒着我们。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就算如此,那也是皇帝,我们理应忠于他,你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 “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又有人加入他们的谈话,“长宁郡主曾直指今上谋朝篡位害死先皇,照这么说,那晋王才是正义之师呢。” “你们……你们怎能信她的话?你们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不信的吗?” 有人带点同情地看他一眼:“之前谁敢说信她?不怕陛下跟你算账?当了那么多年官你怎么还不清楚?不管我们心里信不信,只要说出口,就必须说不信。”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不管他们是真的信今上篡位,还是只是打算为他们接下来的行为找个合理的借口,”友人按住他的肩,“陛下已经逃了是事实,我们这些人,显然都是他的弃子,不要再为陛下争辩了,你得为自己考虑。” “他考虑什么?”旁边有个一向看不惯此人的官员冷哼一声,“他既然比我们大家都正直忠君,那干脆殉城啊。” “殉城?”迂腐官员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你可别乱想!”他身边的友人吓了一跳,连忙劝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你这样我不得不说。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今上是明君吗?” “明君与否,需由后世评说,怎能由我判定?” 友人了然地看着他:“你觉得他不是,这几年,你一封又一封地上奏折,惹怒陛下也在所不惜,别人都说你迂腐,但我知道,你是希望他能听取意见成为明君。” 迂腐臣子低头不语。 友人又继续道:“晋王是先帝之子,亦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说句不好听的,晋王才是先皇当继承人培养出来的,今上根本没接受过如何治国的教育。晋王登基,未尝不是一代明君。” “如果他不是呢?” “是与不是,难道你不想亲眼验证?”友人问道,“若你殉城,全了的是你自己的名节,却于国于百姓毫无益处。若你活下来,可以亲眼见证晋王是否为明君。在他行差踏错之时,你还可以像劝谏今上一样劝谏他。” “陛下出兵时,讨伐书是我写的,晋王岂能容我?” “听说过晋王打风州之事吗?开战前风州知州站在城头大骂晋王不孝不悌,不守为臣之道。但晋王打下风州后,查明风州知州一向为官清明,便仍然让他做知州,”友人安抚着,“如果这不是他故意沽名钓誉,而是真的不在意的话。那么讨伐书的事,他应该也不会计较。” 话说到这个地步,迂腐臣子终于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选择殉城。” 友人松了口气,旁边听到他这一席话的官员也若有所思,本来逃跑就不是他们想选择的他们的根基、家财、宅邸、产业,都在京城。要逃跑的话,几乎要舍弃大半。何况逃跑的日子,注定颠沛流离,还要家人们跟着吃苦…… 众人左思右想,有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瞬,猜到选择投晋王的官员,大概不会在少数。 刚刚那人说得对啊,反正晋王亦是大启皇室正统,他们效忠的仍然是皇室……他们内心安慰着自己。 如果宁映寒听到这段话,大概会觉得这位友人真是个人才。 但她此时还没有听说这番话,她刚刚听说皇帝弃城而逃之事。此事一传出来,军中一片哗然。 皇帝抛下百官,弃城而逃,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绝对不是个光彩的事件。看来这位一向重视声名的帝王,在声名和性命两者中,还是选择了后者。 第88章 皇帝携皇后及众位皇子逃窜, 得知此事的官员权贵们一片慌乱,丝毫没有替皇帝隐瞒的意思,回家就召集了家眷仆从们告知了此事。 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半日的工夫,京城几乎已人人皆 分卷阅读130 知。 百姓们自是慌张不已,守城的军士们也失去了斗志皇帝都弃城逃了, 他们也再喊不出保卫皇城的口号。 再加上皇帝走时把几位皇子都带走了, 连个能暂代他发号施令的人都没留下, 群龙无首之下,也组织不出什么有效的抗争。 士气低迷之下,京城就这样被攻破了, 守城的将士们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会儿,就干脆选择了投降。 晋王等人都是心绪复杂,对视中都看出了彼此欣喜中混杂的不敢置信。本以为京城会是最难的一关,在听说皇帝逃窜前, 他们甚至准备好了数十日的口粮,做好了长期僵持的打算,却没想到这般轻轻松松就拿下了这座城池。 可见皇帝弃城而逃的行为, 对士气的打击有多严重。 城破的仿佛儿戏一般, 若不是了解皇帝的贪生怕死及平庸愚钝,宁映寒怕是要怀疑这是在使什么计谋,打算把晋王诱入城中再一举杀之。 晋王仁义, 没有第一时间率大军入城,也没有急着第一时间入主皇宫。 他先是派了数支小队,分别去安抚民众,也给官员权贵们吃了个定心丸,让他们知道如无必要, 他不会大规模撤换朝臣。 这些事情都做好后,晋王才在第三日的清晨,率兵入城。 百姓们得了安抚,暂时去了慌张,甚至有不少大胆的,在街道两边夹道围观晋王入城。 一队兵马入城,整齐划一的动作,看得出军纪极好。铁马金戈,引得鲜少得见此景的京城百姓们啧啧称奇。 当前一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容貌俊朗,拒当天围观的百姓们说,看起来就颇有王者之气。 晋王身后,并辔而行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均是二十岁上下,那风度翩翩的男子众百姓不识,但那英姿飒爽的绝色佳人,认出的人却不在少数那不就是几个月前才离京的长宁郡主吗? “长宁郡主?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一听到宁映寒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不少挤在后排的百姓都想凑到前排看看热闹。 似是听到这边的动静,那明艳动人的女子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点笑意,双瞳剪水,看得人一时痴迷。 她身上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只一条发带将绸缎般的长发高高束起,既不带耳饰也未佩钗环,但仍然美得让人心动。 若是有文人墨客在此,也许会吟上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但此时此刻,此地只有些朴实的老百姓们。 “李老三,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这长宁郡主到底是真好看还是被吹出来的?”一道声音问着,“现在见到了,你觉得到底好不好看?” 被称为李老三的男子看着宁映寒的背影:“我觉得,我的评价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宁映寒不只美在那一张脸,装点她的,还有那种千锤百炼出来的气质。 李老三并只知道如何形容,他只觉得这般女子,他的评价如何,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呢? 旁人没听懂他的话,茫然看他一眼,随即又被那些身着银甲的兵士们吸引走了注意力。 晋王站在高高的祭坛之上。 万人跪拜,山呼万岁。 今日便是晋王正式登基的日子,钦天监算出的吉日。 走完这一整套流程,晋王正式成为了大启朝的皇帝。年号元康。 宁映寒站在众臣前方,最靠近祭坛的地方。据说,从没有哪位公主,可以站在这个位置。 她看着这一切,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那本书中,晋王惨死的结局,已经彻底被她改变了。 宁映寒突然有些好奇,如果那位穿书者再回来,看到这山河易主,不知会作何感想。 “映寒,成渊,上来。”她在这边胡思乱想,却被台上的晋王,不,元康帝叫上了高台。 “传朕旨意,封朕长女宁映寒为公主,”元康帝下了他登基以来的第一道旨意,“赐号安国。” 安国公主? 没人想到这位帝王上位后的第一道旨意,竟是给自己的女儿加封。更何况,这个封号,安国?未免太重了些吧?众人心中惊疑,但自然没有谁会没眼色到开口顶撞新帝第一道旨意。 元康帝似乎知道众人心中在想什么:“安国公主于元平十八年护朕次子次女入京,一力护持,又于半年前抱着必死的决心独身留京为质,离京后在领兵时多有建功。可以说,没有安国公主,就没有今日的元康帝。无论是从父亲这个身份对她的亏欠,还是以帝王身份对她的封赏,安国这个封号她都当之无愧。” 这个解释一出,众人也再无异议。 宁映寒的功劳,确实是值得赏上一赏。 有人难免回想起当初那场宫宴,当时在场所有人都惊惧不已,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时候,长宁郡主那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模样。 绝代的美人手持一杯桃花酒,“敬在座诸位一杯,敬你们即将见证的历史”。言犹在耳,但当时在场的人谁 分卷阅读131 也没想到,他们真的就见证了一段山河易主的历史。 那场宫宴,只要经历过的人谁能忘怀? 元康帝又封了宁成渊为楚王,随他打江山的诸位将军也各有封赏。 至于晋王妃、宁念暖、宁成澜等人,要等他们至京时再行赐封。 元康帝要做的还有很多,逃跑的皇帝还没有抓到,还要整饬朝堂,重建边军,还有些人需要清算。 武平侯当然是要被清算的人之一,元康帝已经请了童学士的遗孤回京,待人一到,便是他的受审之日。 武平侯大概也猜到了这一点,动作迅速地求见了宁映寒。 元康帝把宫中除帝后寝宫外最好的宫殿赐给了自己的女儿,但宁映寒不太愿意待在宫里,此时仍住在之前在京里住的宅子。 元康帝也是无奈,宁成渊身为成年皇子,要出宫建府自不必说,宁映寒却也不愿意住宫里,只希望念暖和成澜这两个乖孩子到时候不要也被哥哥姐姐带的天天往外跑才好。 武平侯上门后,声泪俱下地请求宁映寒的原谅,甚至下跪赔罪,说以前是自己不懂事,得罪了公主殿下。 “过往的那些小事,我不会与你计较。”宁映寒淡淡地让他起身。 还未等武平侯露出喜色,她又补充道:“但童学士一案,会交于刑部审理,此案我不会插手,该如何就是如何。” 武平侯面色惨白,但当初无权无势的宁映寒就敢对他动手,此时已成了安国公主的宁映寒他又哪敢继续纠缠? 他失魂落魄地打算离开,却正巧撞上了进门的宁成渊。 这位新晋的楚王很是不满地看他一眼,问清他的来意后,更加恼怒:“我妹妹当初在京孤立无援之时,你这个做舅舅的仗着她柔弱可欺没少欺辱于她,此时又有何脸面上门求情?” 武平侯欲哭无泪,到底是谁欺辱谁啊? 他目光呆滞地看了一眼宁成渊口中“柔弱可欺”的妹妹,试图把宁成渊口中的形象与那位怼过他、威胁过他、打过他、拐过他的女儿、对他的□□和心灵都造成过极大摧残的宁映寒联系起来。 不得不说,父亲和兄长总觉得宁映寒这个小可怜在京城没少被人欺负,实在是个极大的误会。 武平侯被宁成渊的颠倒黑白刺激到了,离开的时候双目发直、失魂落魄,连宁映寒都忍不住向他投去了同情的一瞥。 第89章 武平侯离开后, 宁成渊感叹:“他这样的人,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他指的自然是方诗琪,得知她帮宁映寒逃脱之事后, 宁家父子都对她极为感激,城破之日,宁成渊陪宁映寒一起去了天牢把方诗琪带了出来。 见到他们二人, 方诗琪消瘦的面孔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恭喜郡主旗开得胜。” 随即, 她便晕了过去, 还好太医看过了,没有大碍,只是这段时间精神太过紧绷, 又没有充分休息,此时骤然放松下,便晕了过去。 宁映寒这才放下心来。 “那些宫妃们安置的如何了?”宁成渊又问道。 上任皇帝逃窜时,轻车简从, 妃嫔中仅带了三位他最喜欢的,其余的都被瞒在鼓里,连一个刚出生未满月的小公主都被他嫌累赘留在了皇宫。 事关这些妃嫔, 元康帝不太方便出面, 便将这差事交给了宁映寒。 此时听宁成渊问起,她便如实以告:“她们都恨透了惠盈帝,没人愿意痴心等他回来。想回父母家的便让她们回去, 不想回的和无处可去的,就先住在长青山的行宫。” 宫妃要安置,宫人自然也要安置。元康帝在此事上采取了和女儿相似的策略除了惠盈帝的一些心腹需要换掉外,其余宫人想走的走,想留的留。 至于苏礼, 元康帝本想让他留下,但苏礼为了避嫌,主动请辞,打算和义父苏沈河一起闲云野鹤去了。 元康帝自然尊重了他的意愿。 “魏太师找到了吗?”宁映寒问宁成渊。 魏太师不愧是个老狐狸,离开得比皇帝还要隐秘。甚至没人知道他是何时离京的,连负责守城的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不曾发现。 只是之前惠盈帝逃走,一些太师一党的官员们慌乱之下去找他商量对策时,才发现近期一直闭门不出的魏太师其实已经不在京城了。 既然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不知情,大家只能推测他是在京城城门出入查验还没那么严的时候混出去的。 这么一推测,众人讶然发现他逃的比皇帝都早。 而且他做的比皇帝还绝,仅带走了大额银票和一些碎银,带不走的财产,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不方便带走的家人,他也很果断地放弃了。 皇帝好歹还带走了所有儿女,除了一个未满月路上不方便照顾还会成为累赘的小公主。 而魏太师仅带走了两个嫡子,其余连自己的发妻、庶子、女儿们,全都被他留在了府里。 若不是太师夫人 分卷阅读132 还在,这些日子甚至偶有出门,大家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天,才发现太师已经不在京中了。 而太师夫人肯为他遮掩,倒也不是为了绝情的魏太师,而是为了那两个和魏太师一路逃走的两个儿子。 魏太师逃得这般果决,显然是知道,新皇若登基,必然会要他的命。 他猜得倒也没错,此时听到宁映寒问起,宁成渊面色肃然:“还没找到,但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不管耗费多少人手,都定要把他抓回来让他接受审判。” 宁映寒点了点头,魏太师此人绝不能放过。 元康帝正式登基没过多久,秦宣从江西回来了。 要说秦宣,实在是个妙人。最开始魏太师刻意打发他去江西,找了个借口让他调查江西知府是否曾与李辉勾结。他就真的花了几个月时间把江西官场查了个彻底。 和他同行调查的,另有两名京官,一开始这两位就知道此事不过是魏太师刻意打发他们出京的借口,便压根没把调查之事放在心上,每日只是做做样子。 只有秦宣在认真调查。 中途听说晋王起兵,和他同行的官员均是慌张不已,哪还有心思查什么江西官场?平日里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 秦宣仍然在认真调查。 直到山河易主,两位官员惦记着自己的前途,私下商量着是否要立即回京。 唯独秦宣,丝毫不见慌乱模样,按部就班,细心调查。让同行的官员们纷纷侧目,也不知此人到底是心宽还是单纯的傻。 如今他回京当日,便在朝上一五一十向帝王汇报了江西官场的调查结果。 若不是宝座上听他汇报成果的皇帝换了一个,他这幅模样,几乎要让同行的两位官员怀疑这几个月其实什么都发生过。 似乎他此去,就真的单纯是在帝王的旨意下,去调查江西,此时调查结束,便回京汇报,一切就这么简单。 岳父看女婿,本是越看越挑剔,但此时元康帝翻着秦宣那份详略得当的江西官场调查报告,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年纪轻轻,就这般沉得住气,委实不是一般人物。 其实要说焦虑,秦宣不知比同行的官员还要煎熬上多少倍。 晋王起兵时,宁映寒还在京城。以他的智慧,何尝想不到自己赴江西一事,很有可能是宁映寒刻意促成。 宁映寒在京中的处境,凶多吉少。 那一次告别,那一曲莲花舞,很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秦宣心如刀绞,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身在江西,鞭长莫及,他根本没有办法去保住心爱之人的命。他只能继续做着能做的事,认认真真地调查江西官场。她要给这山河换新天,那他便尽自己所能,让这片山河成为更清明的地方。 再到后来,听说宁映寒成功逃离京城,秦宣才从那种哀伤的状态走出来。 然后,晋王拿下京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西,父母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让秦宣如释重负。 他比谁都要归心似箭,京中有他迫切想见的人,有他迫切想做的事,但他仍然认认真真地给调查收了尾后,才离开江西。 两位同行的官员只见他从未懈怠过调查,似乎并不受外界影响。他们哪知道这短短几个月,秦宣这变幻不定的心情。 他的痛苦,他的喜悦,他的煎熬,丝毫没表露出来,让其他人看到。 同行的官员只在他回京途中一路催促马匹前进时,看出了他的几分急切。 元康帝重赏了秦宣,并根据他的奏折,撤了江西知府的职,让其进京接受审讯,又撤换了一些其他职位,给江西官场换上了部分新鲜血液。 “前途不可限量”是元康帝最终给秦宣的评价。 下朝后,元康帝看着秦宣的背影,暗叹了一句女儿眼光的确不错。 外表芝兰玉树且不说,在外界如此巨变下,仍能沉得下心做好手头看似微不足道的事,这是太多太多人都做不到的。 下朝后,秦宣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见宁映寒。 后者正在院子里等他。 隔着一个花园的距离,两人对视。 秦宣先拱了拱手:“安国公主。” “秦国公。” “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宁映寒忍不住笑了笑:“国公,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先这般客气一番吗?” 秦宣叹了口气:“殿下不觉得把我远远支开,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吗?” “对不起,”宁映寒没有试图否认,正色道,“我知道这违背了你的意愿,但我不想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难道让我远在江西遥遥听说你的……”秦宣顿了顿,终究是没忍心把死讯这两个字说出口,“就会好受一点吗?” “你不会,我知道不会,这种事无论以何种方式让你知道,都不会好受,”宁映寒承认,“但你若在京中,你必会全力护我。我既已报了必死的决 分卷阅读133 心,又何必再把你也搭进去。” 秦宣眼眶微红:“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我宁愿和你一起……” “我懂,但是没必要,”宁映寒道,“让你离开我也很痛苦,我何尝不想生命终结时有心爱之人陪在身边。但是大局为重,你活着,远比陪我赴死更有价值。” 你一直这么理智,理智到有些残忍。 秦宣最终没有把这句略显矫情的话说出口,宁映寒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直了解。偏偏他爱的,就是这样的宁映寒,能用理智驾驭情感,一切以大局为重。 因为他们,本就是同样的人。 若易地而处,他也会想办法先把宁映寒远远送走。 秦宣苦笑。 还没等他再开口,宁映寒突然撒娇:“宣哥哥,人家知道错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嘛?” 吓得秦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警惕地看了宁映寒一眼,疑心她之前提过的那个灵魂是否再次占据了她的身体。 看到秦宣警惕的眼神,宁映寒也是无奈,第一次尝试撒娇,居然收获了对方的这种反应,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来这套。 这一出是苏婉和雪色给她出的馊主意,说是什么男人都喜欢这一套,撒个娇可以有效消除对方怒火之类的。 宁映寒沉思,她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还是秦宣真的不吃这一套,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看到她无奈的表情,秦宣反应过来,试探着问:“你这是在……撒娇?” 他问得小心翼翼,因为实在想不到宁映寒有一天会和“撒娇”这个词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 宁映寒面无表情地回视。 “咳……”秦宣突然有点想笑。 “看来的确不适合我,以后不会了。”宁映寒耸耸肩。 “不……”秦宣阻止,“偶尔来一次还是不错的。” 居然真的有用,宁映寒挑眉看着他:“你……不生气了?” “生气还是有点的,”秦宣坦然,“作为补偿,请安国公主殿下再给我跳一次莲花舞如何?” “没问题,”宁映寒眉眼之间皆是笑意,“秦宣,谢谢你。” 这一次,秦宣没问她为什么道谢,因为他心知肚明。 谢谢你,理解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第90章 丹阳大长公主下了帖子, 邀请宁映寒去参加赏花宴。 新帝登基,不少京中权贵心下仍是有些惶惶然。宁映寒知道大长公主此举,算是帮忙安抚一下人心, 让众人知道,京中宴饮,一切如常, 无需过分担忧。 有这层意思在, 宁映寒自然要赴约。 就算没有这层意思, 有大长公主当初助她离京的情分在,这个面子她也不可能不给。 元康帝极为感激丹阳大长公主,登基后立刻赐下丰厚赏赐, 算是把之前公主散尽的家财都补了回来。 宁映寒不是第一次来公主府赴宴,为她引路的仍是女官芳姿。 改变了的只有她此时的身份。 宁映寒一进园子,本在聊天散步的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屏气凝神, 园中一时落针可闻。 任谁都知道,如今宁映寒是新皇极看重、极宠爱的女儿,连审理魏太师一党官员的案子都肯任她插手。 赐号安国, 足见其荣宠。 她便是大启朝如今最炙手可热的贵女。 今非昔比,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这个词。 在场不少人都曾参加过当初大长公主的认亲宴,当时的宁映寒是京里最声名狼藉的女子,当初有人鄙夷她、挑衅她的模样众人还记忆犹新。 当初谁能想到, 这个来参加认亲宴都被人怀疑是否有请柬的女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启朝最尊贵的安国公主。 又有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长宁郡主,一边言笑晏晏把对她不客气的人一一教训回去,一边心里已经有了谋天下的计划。 当初跟风嘲讽过宁映寒的贵女们心情都很复杂, 她们叽叽喳喳地非议别人,以为给那人造成了天大的困扰与难堪时,对方却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任谁心里想着家国天下的时候,还会在意那些微末小事呢?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宁映寒身上,但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万人瞩目。 众人的目光里,是鄙夷还是艳羡,是惊艳还是嫌恶,分毫都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大家反应过来,纷纷行礼。 宁映寒道了一声免礼,看向前方的大长公主。 丹阳大长公主笑着看她,笑容里难掩激动:“你做到了。” 宁映寒也笑了起来:“幸不辱命。” 她坐在大长公主身边,最开始,没人敢来找她搭话。直到谢家的五小姐谢雨薇凑了过去。 “好久不见。”宁映寒笑吟吟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时,我得改口称殿下了。”谢 分卷阅读134 雨薇神色有些复杂。 “很难接受?”宁映寒问的自然不是一个称呼的问题,骤然山河易主,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才奇怪。此时,仍然有些声音,坚持晋王此举是为不义。 谢雨薇摇摇头:“没有,只是很震惊。我父亲说,这种打天下的事,只看输赢,哪分对错?” 宁映寒笑了笑:“只看输赢,哪分对错?谢太傅是个妙人。” “我倒不是很认同这句话,”谢雨薇却说道,“如果惠盈帝真的曾弑父篡位,那显然你和今上做的是正确的。” 毕竟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谢雨薇身上仍有些令人喜爱的天真。 宁映寒自然无意去破坏这份天真,转开话题问道:“我不在京里这段时间,那个灵魂回来过吗?” 谢雨薇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件事,苦笑道:“这段时间,京里人心惶惶,我看每个人都与以往表现的很是不同。” “这倒也是。” 看到宁映寒与谢雨薇相谈甚欢的样子,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来向宁映寒搭话。 “殿下,听说您上过战场?” “是啊。”看着对方圆圆的苹果脸,宁映寒笑着把一路上的一些趣事娓娓道来。 她颇有讲故事的天赋,很快,一群贵女都被吸引过来,忘记了害怕,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有人羡慕道:“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走一遍殿下走过的路就好了。” “有何不可?”宁映寒问。 对方苦笑:“除非远嫁或者随父亲调任,我哪有这种机会?” “是啊,”有人附和,“若是男子就好了,可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我是女子,我不是也照样行过万里路?”宁映寒笑道,“而且,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出发去看看大启河山。” “可是,可是……”众人羡慕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反驳她这句话。 连大长公主都有些欣羡地看宁映寒一眼,她身为大长公主,想出远门散散心倒没什么人能拦住她,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没有宁映寒那般自由的姿态,总是顾忌太多。 圆圆脸贵女终于想出了反驳的话:“可是未嫁时父母不会同意,等将来出嫁了,夫君家里又怎么可能让我们随随便便出远门?” “我记得你兄长曾出门游历过。” 圆圆脸顾不上感叹宁映寒的好记性:“可是他是男子,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不需要完全依附于父母夫君,自然想走就走。” 宁映寒笑了笑:“若有一天女子也可以考取科举为官,你愿意试一试吗?” “我自然愿意!”小圆脸又叹了口气,“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何况,我根本没读过那些书,没学过那些东西,哪里考得上呢?” “从下个季度开始,白鹿书院和长青书院会对女子开放,招收女弟子,”宁映寒环顾周围,“敢去试一试吗?” “有何不敢?”小圆脸被她一激,当场答应下来,随即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这两家书院居然要招收女弟子?” 白鹿书院及长青书院都是京中有名的书院,几乎每次春闱都有这两家出来的学生高中,引得不少权贵将子弟送往这两处进学。 “没错,”宁映寒点点头,“就算不提什么科举不科举,也可以去试试看啊。想想,一群女孩子一起读书,一起玩乐,一起蹴鞠马球,喜欢文雅的就一起学学琴棋书画,喜欢动武的可以一起学学骑射。可以选择女学,也可以选择与男子读一样的书。” 女孩子们平日没什么娱乐,自是喜欢凑到一处的,不然京里也不会经常举办各种名目的宴会了。 宁映寒描绘的场景实在有诱惑力,当下不少人都心动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商量着,打听着好友的意愿。 “安国公主可是一箭双雕啊,”众贵女散去后,大长公主笑道,“借本宫的宴会,给书院做宣传。” 宁映寒笑了笑不说话,民间公学也要对女子开放,但民间更加没有让女子读书的先例,阻力只怕会更大,先把这些权贵家的女孩儿们忽悠去做个表率,百姓们见此,也许会跟风让自家的女孩们也去进学。 赏花宴结束,宁映寒带着笑意看着那些女孩子,这些人将是大启朝第一批进入书院读书的女弟子。她想做的改变,即将从她们开始。 “殿下,以后参与宴会都没人敢挑衅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聊?”离开公主府时,雪色突然问道。 宁映寒嘴角一抽,没人挑衅不是挺好?难道自己看着像是这么喜欢没事找事的人吗? 第91章 晋王起兵以来, 丹阳大长公主殿下无心再惦记和离之事。此时尘埃落定,刚起了和离的念头,路驸马却又被下了狱。 虽然与路驸马尚未正式和离, 但路霆被下狱一事似乎完全没有影响丹阳大长公主殿下的好心情。 路霆的罪名不小,元康帝将他交于大理寺审判。因为他的事,不少权贵对丹阳大长公主殿下态度 分卷阅读135 有些犹豫。 但在得知赏花宴上安国公主的态度后, 他们就消去了这份心思。想想也是, 丹阳大长公主毕竟曾助安国公主离京, 新皇对她自然心存感激,就算路驸马的罪名落实,多半也连累不到她。 大长公主把这些人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心里冷笑一声,倒也懒得计较。只是私下向女官芳姿感叹:“天下有几人能像宁映寒一般,失势时不谄媚,得势时不猖狂。” 芳姿想了想, 回道:“大概是因为安国公主失势时便已经足够猖狂了。” 大长公主失笑,想了想却又觉得芳姿说得有点道理。 但宁成渊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觉得妹妹这些年在京里受尽了委屈, 并疯狂暗示宁映寒可以适当地仗势欺人, 把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统统欺负回去。 “我真的没有什么仇要报。”宁映寒无奈。 宁成渊被妹妹的深明大义忍辱负重感动了:“你是怕行事太嚣张连累父皇的名声?放心,你尽管报仇,不需要操心这些。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宁映寒很感动, 但是:“真的不用了。” “你不想出手,那就列个名单,我帮你出面。” 宁映寒瘫倒在软椅上:“你很闲吗?” “我这是忙里偷闲。”宁成渊瘫倒在另一只软椅上,他百忙中跑到妹妹的宅邸和她一起享受人生。 宁映寒拿起桌上的鲜果汁轻饮一口:“你觉得我的仇我难道会不报?” 宁成渊思考了下:“你确实有仇必报。”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有仇必报, 听起来不像个褒义词,宁映寒决定不跟兄长计较:“那不就结了,我现在不肯报仇,只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该报的仇我已经报过了,欺负我的我当场也欺负回去了。” 宁成渊笑了笑,他这妹妹自幼聪慧,确实不需要他操心。但那毕竟是他的妹妹,他亲眼看着她从一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长成如今艳冠京华的模样,他难免控制不住要为她操心。 在这一点上,秦宣大概和他有几分共同语言知她聪慧无双能力卓绝,却难免担心她受委屈。 “对了,你那位心上人,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宁成渊问道。 “上朝的时候你们不是见过?” “那怎么能一样?”宁成渊戳戳妹妹的脸蛋,“别害羞,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 “你才丑。”宁映寒将他的手拍掉。 “这就维护上了?”宁成渊不满,“本公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我若算丑,那天下谁还敢自称是美男子?” 宁映寒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得不承认,宁成渊确实品貌非凡,他的这张脸,比靠外表骗到无知少女芳心的苏俊之,还要强些。 就在这兄妹二人斗嘴之际,宁成渊的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魏太师被捕,不日便将被押解回京。 而捉到他的,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却是魏太师曾经的养女魏语蓉。 听说魏太师逃离京城,魏语蓉立刻向宁映寒请缨要求参与追捕。 宁映寒理解她的心情,拨了枕龙卫的人马供她调度,但没想到的是,魏语蓉这么快就把魏太师捉了回来。 “相处那么多年,他了解我,我又何尝不了解他?”向宁映寒汇报时,魏语蓉说道。 魏太师是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被发现的,这个结果让很多人都感到惊讶既然已离开京城,为何不趁没人发现的时候逃得越远越好? 但这却正是魏太师的狡诈之处,晋王从南边打过来,此时若要逃亡,按大部分人的思维,都会向北逃。 魏太师想到,若有其他官员要逃,必然也是向北,到时候,追兵也会一路向北追踪。那么北边就并不安全。 当然,他没想到的是,其他官员还没逃,皇帝倒是先向北边逃窜了,但这也印证了他的判断。 魏太师的计划,是等向北追捕的人马过去,再一路向南走。谁会猜到逃亡的人敢一路向南?南边才是最安全的。 若不是有一个了解他的魏语蓉在,这计划也许就真的成功了。 看到魏语蓉时,魏太师闭了闭眼,似乎知道大势已去,便未再做任何反抗。 倒是他的两个嫡子,对魏语蓉出言不逊,大骂她恩将仇报,在魏家享受了这许多年荣华富贵,此时却反过来要谋害养父。 魏语蓉再无在太师府时唯唯诺诺的模样,冷笑着直视他们的双眼:“魏太师是如何对我的,你们当真不知?” 两人从未被魏语蓉顶撞过,怔了怔,还待再狡辩的时候,魏太师不耐烦地阻止了他们:“闭嘴吧。” 魏太师从不做无用功,此时逞口舌之快有何用处? 魏语蓉看了一眼她的养父,此时的魏太师,再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无法扳倒、难以撼动,每每想起都令她浑身颤抖无比恐惧的形象。 他现在,是她的阶下囚。 为了掩饰身份,他穿着百姓中常见的衣饰,再加上此时脸色灰败的模 分卷阅读136 样,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魏太师被押回京中受审,宁映寒考虑到魏语蓉的心情,没有要求她出堂作证。 但是魏语蓉坚持如此。在刑部大堂之上,回忆曾经的那些痛苦,再把那些遭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桩桩道来,固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我总要面对这些,就当是与过去做个了结。”这是魏语蓉对宁映寒说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宁映寒自然不会加以阻止。 对于魏太师这般位高权重之人的审理,吸引了无数百姓的关注,元康帝便干脆采取了公开化的模式,每日开堂的时候允许部分百姓围观。 魏语蓉甫一出现,便引起了百姓的议论纷纷,这位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离奇失踪,如今却又出现在指证养父的刑部大堂上。 “魏姑娘,你要指证的是,养父魏玺曾经逼迫你利用身体为他拉拢官员?” 元康帝派来审理此案的官员,自然不是曾和太师有交情的,并不知道魏语蓉之事。此时念出这份诉状,心下极为惊讶。 见惯了大案的刑部官员尚且如此,百姓自是一片哗然,引得官员连喊了几声肃静,才渐渐安静下来。 第92章 事关重大, 刑部官员顶着百姓的哗然询问细节。 魏语蓉看起来十分镇定,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她的一点心绪,她一五一十将事情娓娓道来, 从被收养起一直说到脱离魏太师掌控之时。 百姓们听得呆了,竟无一人发出声音打断她。 民间盛赞太师仁厚,善待养女时, 谁能想到这位外表光鲜的京城第一美人过得却是这样的生活呢? “民女之前所谓的失踪, 其实是为了脱离魏太师的掌控, 从京城出逃。” 听到这里,刑部官员询问道:“你刚刚提到,魏太师对你的看管极为严密, 那你是如何逃出京城的呢?” 魏语蓉握了握拳:“是长宁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安国公主殿下,和秦国公联手,一同助我逃离。” 她这句话出口, 不止在场的官员和百姓们都讶然不已,连在后堂关注审讯的元康帝都有些惊讶地看了女儿一眼,他倒是不知魏语蓉之事还和自己的女儿有关。 “看来你在京里还挺忙的。” 算算魏语蓉离京的时间, 那时宁映寒已经起了谋天下的心思。 一边在京里部署筹划大计, 一边不忘对需要帮助之人伸出援手。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元康帝看着宁映寒,眼神柔软下来, 他有个好女儿。 他听了一会儿审讯,突然又道:“你看人的眼光很好,秦宣不错。” 为了救魏语蓉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子,不惜得罪魏太师。先前江西官场一事看出他沉稳,此时又看出了他的正直。 对这个未来女婿, 元康帝越看越满意。 但毕竟是要拐走自己心爱女儿的家伙,元康帝打算继续考察,并决心挑出他的缺点。 “那些……官员的身份,你都记得吗?”负责审讯的官员问得较为委婉。 “大人是说占有过我身体的那些官员?我当然记得,”魏语蓉却直白得很,“之前伏法的李辉李侍中便是其中一个。” 百姓顿时又是一阵惊讶,但倒也不算意外。要说意外,李辉欺男霸女之事曝光出来时他们已经意外过一次了。 随着魏语蓉口中一个接一个名字念出来,负责审讯的官员神色越来越凝重,冷汗顺着额头滴落,这到底涉及多少权臣…… 宁映寒转头看了元康帝一眼:“现在,你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查那些人了。” 帝王笑了笑:“知我者,映寒也。” 听到想听到的答案,帝王起身离去,他还有太多事要处理。 宁映寒知道,魏语蓉之事必将得到一个公道。 擒拿魏太师的功劳,让魏语蓉在枕龙卫中升了职。她的前路一片光明,而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会慢慢在牢狱中腐朽。 离开前,宁映寒在后堂看见孟和拥着刚刚从堂上下来的魏语蓉,似乎是在安慰她。 想到那本《满朝贵女都爱我》中,魏语蓉大仇未报,为了保全自己,只能做了苏俊之的侍妾的结局,宁映寒笑了笑,没有去打扰两人,而是悄声离开了。 她又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 晋王妃、念暖、成澜一行人终于抵京。 晋王妃没有第一时间搭理自己那位打下天下,正望着她等待夸奖的丈夫,而是抱住几年未见的女儿落泪:“映寒,这些年,苦了你了。” “都过去了。”宁映寒回抱住母亲,没有试图说自己并没吃太多苦。那些话,父兄不信,母亲更不会信。 宁映寒想起了前几日和雪色的闲聊。 雪色问:“您知道吗?当初燕老板对我说了你被那个灵魂占据身体的事,我马术不佳,但仍然选择了骑马紧赶慢赶回京, 分卷阅读137 我嫌马车太慢,我怕到得太晚……我怕你想不开。” “您只是觉得自己没吃什么苦,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哪样不是苦呢?若换了别人,身体被其他灵魂占据三年,醒来时发现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都被毁了,我根本没办法想象他们会怎样。” “我跟在您身边这么久,对您算是有些了解,但我仍然怕你想不开。因为这种事,根本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所以别再说您没吃过苦了,公主,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在你身边看着你的时候,有多心疼。” 宁映寒自己是真的不觉得苦,她也没想到,在雪色眼里,她有这么苦。 宁映寒只能沉默着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都过去了。” 正如此时对母亲所说。 王妃听了这句话,反而泪流得更厉害了。 念暖和成澜也抱着长姐哭泣,之前京城一别,两人本以为是短暂分开,谁也没想到是长姐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他们两人平安。 被三个人围着哭泣,宁映寒偷眼看向父皇,想暗示他为自己解围,结果,一看过去,才发现父皇早已悄然红了眼圈。 晋王妃既到了,就要举行封后大典。 两人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又有当年共赴幽州的患难之情。这次封后大典,元康帝差点比自己登基的仪式还要重视。 封后大典结束,王妃正式成了皇后,入主后宫。 成澜和念暖二人也各自封了王及公主的名号。 让元康帝较为欣慰的是,这两个孩子丝毫不叛逆,并没有向兄姐效仿,放着皇宫不住非要出宫建府。 皇后没想到的是,正式封后以后,她迎来的第一个客人,竟然是武平侯夫人张氏她的堂嫂。 “皇后娘娘,武平侯夫人求见。”宫人毕恭毕敬地通报。 皇后娘娘怔了怔,只回了两个字:“不见。” 此人欺辱过她的女儿,居然还敢来见她? 且说张氏,那日封后大典时,她跪在台下,口称千岁时,心里别提有多复杂。早知这位小姑子还有今日造化,当初又何必做的那么绝呢? 在张氏印象里,这个小姑子性情一向比较和软,比如当年,她只是透露出想要那支东珠累丝凤凰簪的意思,小姑子便二话不说把那支传家宝让给了她。 所以,她才敢冒险一试,来向皇后求求情。 但再性情和软的人,也是有逆鳞的,张氏已经触了皇后的逆鳞她的掌上明珠宁映寒。 元康帝对宁映寒的重视,难免让不少人动了歪心思,想来讨好一下这位新晋的安国公主。 某位自作聪明的官员甚至暗示她,那些得罪过您的人,只要公主殿下一个点头,下官保证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天牢。 宁映寒笑了,也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想要权力。这生杀予夺、一个点头间定人生死的大权,有几个人能不心动? 她拒绝了:“我只想看到公正的审判。” 她没有心动。 第93章 对魏太师一党的审理, 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月。魏太师的罪状太多,魏语蓉的事只是一个引子。 魏太师确实是个老狐狸,就算到了这种地步, 仍然维持着理智,只认了那些证据确凿之事。 当最终审理到魏太师协助惠盈帝谋朝篡位一事时,他又是抵死不认。 当时观元康帝的神色, 若不是大启朝早废除了凌迟等酷刑, 他怕是恨不得将十大酷刑给魏太师来个全套。 宁成渊也有些感慨:“以此人的心智, 按部就班也迟早会位极人臣,又何必非要走捷径争一把从龙之功呢?” 宁映寒想了想:“惠盈帝登基前,他已经做过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了, 或许是当时他察觉皇祖父要动他,便联合惠盈帝先下手为强;也或许他是单纯想靠走捷径得到权力。不过他不肯说,我们也只能猜测了。” 宁成渊叹气:“如今他和路霆分头审理,看他滴水不漏的样子, 只能寄希望于路霆那边露出端倪了。” “路霆并不是个聪明人,但也知道认下谋害皇帝是什么样的罪名,”宁映寒道, “只能试着伪造魏太师的假口供来诈一诈他, 但希望不大。” 宁成渊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惠盈帝才是这件事的最关键人物,他不抓回来,这件事很难审出结果。” 大启通信一般靠人力或信鸽, 速度较慢,晋王拿下京城时,大启最北边那些城市却还没有及时收到这个消息,自然没人敢拦着皇帝过城门。因此,惠盈帝已经一路通过了大启北边边界, 进入大启北边的一个小国北跃国寻求庇护。 北跃国主看着惠盈帝带来的精兵和献上的珠宝,同意了他的请求。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总比做阶下囚强。听闻大启京城传出来的消息,惠盈帝数次感慨自己选择逃亡的正确性。 但这毫无尊严的日子他能勉强忍受 分卷阅读138 ,他的几个儿子却未必喜欢。 得知惠盈帝“自裁”死在北跃国,他的几个儿子准备扶棺回大启时,连宁映寒都觉得有些悚然。 以她的才智都猜不透,惠盈帝到底是如何“自裁”的。 是一直被他打压的太子,是不满在北跃国生活的二皇子,还是因为生母被抛弃在京城而心生怨愤的三皇子?亦或是这几位皇子在斗争多年后,终于选择了联手?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甚至几位皇子扶棺回京后,还交出了一份惠盈帝“自裁”前写下的自白书。 书信中承认惠盈帝曾谋害父皇一事,并在信中坦诚这件事的成功少不了魏太师和路将军的协助,还承认了自己因为秦老国公和童学士曾差点查明此事,便害死了秦老国公夫妇,指使武平侯陷害童学士等。 元康帝拿着这份“自白书”,难得陷入犹豫,书信中写得是事实,有了这份信作为证据,可昭告天下惠盈帝篡位真相,可为童学士等人昭雪。 但…… “这自白书八成是太子他们命人仿写的,”宁映寒道,“听闻惠盈帝身边有一位亲信太监,擅长仿写他人笔迹,惠盈帝偷懒时还曾自己口述,由此人代批复奏折。但这位太监,此次并没有跟着太子他们一同回来。” “杀人灭口。”宁成渊肯定地道。 “是啊,若这封信真的是出自此人手笔,太子等人怕是不会留他活口,”宁映寒道,“这份信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有了这封信,便无需再死磕魏太师这个老狐狸,可以给童学士昭雪。太子他们,显然是打算用惠盈帝的命和这封信,给他们自己换来在大启一世平安的生活。父皇若用了这封信,那便是承了他这个情。” “可笑的是,朕本就没打算对惠盈帝的子嗣们斩尽杀绝,”元康帝苦笑,“都说天家无亲情,不外如是。” “惠盈帝当初为了皇位选择弑父,如今又被他的儿子所杀,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宁成渊道,“他们也算是看准了父皇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不然用了这封信,再对他们不利,他们又有何办法?” 宁映寒问:“父皇打算如何处置这封信?” “这封信是假的。”元康帝难得踌躇。 “信是假的,但内容是真的,”宁映寒道,“我们要的,只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元康帝最终下定了决心。 有了这封惠盈帝的自白书,路霆也不再坚持,招认了当年他助惠盈帝夺位的经过,还坦言了当年老皇帝身边的一位内侍曾在惠盈帝的指使下给老皇帝下了毒。 不过当年这名内侍那里出现了纰漏,童学士险些查到他与当年之事的关系,惠盈帝便干脆把童学士和这名内侍一同灭口了。 路霆还坦言,当时他害怕惠盈帝会连他一起灭口,便从早到晚粘着丹阳大长公主,三餐吃食都坚持与公主同食,就是防着惠盈帝下毒。 后来在魏太师的分析下,才相信惠盈帝暂时并无此意,渐渐放下心来。 路霆坦白到了这个份上,魏太师看了一眼供词便知刑部这次不是在故意诈他。 他拖了那么久不肯认罪,也是知道认下这个大罪之后便会立刻被斩立决,多拖一天便是多活一日。 看到路霆的供词,魏太师闭上了眼,这位曾权倾一时的权臣知道自己再无任何翻盘的机会。 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顺便还把自己曾经的一些同党供了出来。 刑部负责审理的官员都是啧啧称奇:“供出的那么详细?本官还以为你会保下他们,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魏太师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来他们对我心悦诚服,一半是因为我有权势,一半是因为我捏着他们的罪证。照顾我家人?我若去了,第一时间对付我家人怕就是他们。” “这结党结的,彼此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刑部官员吐槽。 “我们都不是好人,搞什么正人君子之间信任那一套?”魏太师死到临头,放飞自我,怼得刑部几个官员说不出话来。 但不管怎么样,这桩持续了太久的审理终于落下帷幕,刑部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行刑前,按照大启朝的规矩,魏太师可以选择见一个人,如果对方也愿意来见的话,双方会在狱卒看管下见面。 大部分死囚要见的都是家人、情人、友人等,但魏太师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狱卒和魏太师搭着话,不管曾经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到了他这里就只是死囚,因此狱卒对魏太师毫无敬畏之情:“你不想见见家人?” “有什么好见的?”魏太师反问。 “你真奇怪,我在这里这么多年,绝大部分人,不管他们曾经多穷凶恶极,这时候都会想见见家人的。” “所以绝大部分人都达不到我曾经的高度。” 狱卒乐了:“你还挺得意。”想了想,他又问道:“那魏语蓉姑娘呢?你想不想见她?道个歉什么的?” “道歉?”魏太师好笑,“我为什么要道歉?” “ 分卷阅读139 不是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狱卒道,“这句话还是之前这里的人教我的,他曾经就住在你那间牢房。” “可我不觉得抱歉。” 狱卒愣住。 也许是连续多日,除了审讯没人与他交谈,魏太师难得愿意对一个狱卒多说几句:“若是你处在我曾经的位置,你也不会觉得抱歉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我看来只是蝼蚁,你会因为踩死一只蝼蚁感到愧疚吗?” 狱卒目瞪口呆。 “就像魏语蓉,她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魏太师第一次对人解释这些,居然是对着一个狱卒,“我根本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有喜怒哀乐的人,我又怎么会觉得抱歉呢?天下人大部分都是碌碌无为的蝼蚁而已,生来就该匍匐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的脚下。能有机会为我所用,该是她的荣幸才对。” 狱卒被他这扭曲的观念惊得哑口无言。 “不过我的确有个人想见上一见。”魏太师突然把话题转了回来。 “……谁?” “安国公主。” “为什么?” 因为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她成为下一个我,一个视其他人为蝼蚁的人,魏太师笑了,这大概会很有趣。 他并不了解宁映寒,但她具备这样的身份,也具备这样的智慧。就算她现在没有这样的想法,高高在上久了,她自然会有,那些平庸无趣任她摆布的人,早晚会沦为她眼中的蝼蚁。 魏太师突然有些兴奋。是那种心理扭曲之人看到自己可能会后继有人的兴奋感。 但他只回答了狱卒一句话“此中原因不可为外人道也。” 第94章 随着惠盈帝的“自白书”被公之于众, 朝野间一片震动,但对这些反应早有预料的宁映寒没有过多关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她准备去赴魏太师之约。 天牢外,宁成渊在静候宁映寒。 魏玺这个老狐狸行刑前突然要见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宁映寒,联想到他以往从不无的放矢的行事作风, 宁成渊难免有些担忧。便陪宁映寒一同至此, 只是妹妹要自己入内时, 他没有再坚持。 宁映寒没有在天牢中待多久,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从天牢大门中踏出。 “魏玺对你说了什么?”宁成渊好奇。 宁映寒想了想:“算是一份警醒吧。” “他还有这份好心?”宁成渊奇道,“警醒了什么?” “自从做了这安国公主, 似乎总有人想诱我行差踏错,”宁映寒没有正面回答,“这世上有太多丑恶,我绝不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宁成渊笑了:“你当然不会, 魏玺到底说了什么?” 宁映寒摇摇头:“不过是一个死囚最后的挣扎罢了,不提他了。白鹿和长青两家书院明日正式对女子开放,我还要做点准备, 先走了。” 宁成渊看着对他洒脱挥挥手便转身离开的妹妹, 眼里含着笑意,魏太师那个老狐狸原来也有失算的时候。 第二日,便是女子入学的日子, 一大早,一些贵女便等在了书院门口,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她们中有些人是被宁映寒忽悠来的,有些是父母想讨好安国公主, 便主动把人送了过来。但不管怎样,进学对她们来说都是件新鲜事,此时三三两两聚在书院门口,仿佛聚会一般开心。 辰时一到,书院开门。 众人新奇地打量着书院内部,来此之前,书院给她们每人提供了一份课单,她们已勾选了自己想学的科目。此时山长简略讲话过后,便有一些先生各自把她们引向不同的授课地点。 大部分人都是根据自己擅长的,勾选了琴棋书画等课程。却也有少数人,瞒着父母勾选了马术这类平时大家闺秀接触不到的东西,引得众闺秀好奇前去围观,看着教习师父在马背上驰骋的自由模样,又有不少人来问是否可以临时加上这门课程。 负责课程选择的女先生丝毫不为难她们,对于她们想参加的课程,都笑着应好。 一位将门之女,平日里大家都嫌她粗鲁,融不进京城贵女圈的,此时却凭着马术课上优异的表现让众人羡慕不已。 很快,便有人有些害羞地问她可不可以指点一二,她都是豪爽应下,反而让那些人不好意思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她若于琴棋书画等方面有疑问的话,她们绝对帮忙到底。 一来二去,参与书院授课的贵女们都熟络起来,参加宴会什么的都是亲亲热热地凑做一堆,讨论的话题都是别人插不进去的。 倒也不是她们刻意排外,只是一边在讨论人文地理、历史纵横、马场驰骋,另一边仍然如以往一般在讨论弹琴绣花,聊不到一起去,也算平常。 很快,便有未参与书院教习的贵女们,回家央求父母,也要进书院她们这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单纯觉得,不参加书院,在聚会上都没什么话题。 对此,宁映寒放 分卷阅读140 话,只要想进书院,随时可以。 瞬时,又有一批贵女涌入这两家书院。 宁映寒闲时翻看学生名单,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那是《满朝贵女都爱我》那本书中,中后期嫁与苏俊之的一位贵女,在用父亲的人脉为苏俊之铺了路后,成为了他后院莺莺燕燕中的一员。 宁映寒带着微笑,合上了这份名册。希望当这位姑娘眼界开阔后,不会再为区区一张皮囊和花言巧语所蒙骗。 不知是何原因,女子入学后,本来十分抗拒进学的那些纨绔子弟们也瞬间纷纷一心向学起来,搞得一些本来对女子入学颇有微词的官员们闭上了嘴。 宁映寒偷笑,这倒不出她的预料,且不提每日来书院都能接触到女孩子们这种原因。以往女孩子们不懂书院运作,鲜少会对男子问起书院相关。但现在女孩子们都入学了,也参与了书院的考试。到时姐姐妹妹甚至心上人问一句你的课业如何,难道你好意思答一句成绩比你低一半吗? 这些男子本以为女孩子们进学,都是玩闹性质。但选择相同课业的人,不论男女,小考时成绩都是一起排名的。 一开始考不过女孩子的,都会被嘲笑上几句连女子都不如。 但逐渐他们发现,女孩子们远比他们想象的优秀得多,小考中,成绩压过男子的女孩子越来越多。 这倒让他们有了危机感,开始努力进学。 女孩子们也惊奇地发现,她们拥有着不输于男子的智慧,也越发努力起来。越来越多的女孩子抛弃了琴棋书画这些在家中早就学过的课程,加入了其他未知的领域,选择和男子同样学法令、学文才、学政论的人不在少数,亦有不少娇娇柔柔的贵女却偏偏愿意学箭术、学马术、学骑射。 她们的想法逐渐改变着,从为了热闹、为了新奇、为了有话题可聊,变成了真心喜欢书院的氛围。 历史课上,她们听着先生口中数朝的历史,随着先生生动地讲述,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些画面,有人渐渐觉得,这些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似乎比她们平日里聊的八卦来得有趣。 马术课上,她们听着教习师父描述着大草原的样子,也会悠然神往,驰骋在马背上的时候偶尔也会突然生出不想一辈子拘在京城的想法。 想读万卷书,想行万里路。这些女孩子的想法悄然发生着改变。 女子参加书院在大启朝一时风行,大启朝其他地区也纷纷效仿京城,书院渐渐开始对女子开放。 民间的公学也在元康帝的政令下,同意民间女子入学。 效果比宁映寒当初设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她与秦宣携手,走访过大启大半河山,考察着当地女子进学的情况,沿路游山玩水,惬意快活,可谓是一举两得。 察觉时机成熟后,她返回京城,向元康帝提出,开放女子科举入仕。 原本,宁映寒设想的,是待开放女子公学五年后,才能尝试开放科举。 但现在,这项举措被她缩短到了一年。 这项举措一经提出,不知遭到了多少人的反对,但元康帝力排众议,仍然下了这道旨意。 “希望下一次春闱过后,朕能见到女子入朝。” 第95章 最开始, 人们差点以为,元康帝的圣旨是在开玩笑。 女子考科举?怎么可能? 不少男子都要寒窗苦读十年,都未必能高中。女学这才开了一年, 就号称要考科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距离下次春闱还有一年多,满打满算也才两年, 简直是异想天开。” “别说两年了, 给她们二十年都未必行。” “我才不信有女子能入朝, 除非给她们降低考核标准。” “但陛下不是说女子与男子考题完全一致,不会区别对待吗?” “哈哈哈,要降低标准也好, 弄两个漂亮点的,省的本官每次上朝看到的都是你们这几张老脸。”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据说有某位大人,回家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夫人听,一向捧场的夫人却没有笑意, 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今日她身体不舒服,请他去书房歇息。 大人满头雾水, 想不通是何处惹了夫人不开心。 朝中大多人都是抱着类似的想法, 倒是民间有不少人等着看热闹,甚至还有赌坊据此下注。 京城某家赌坊,秦宣路过时顺手压了一百两银子, 压在了赔率最高的赌注上下次春闱便会有女官入朝。 然后转头对男装打扮的宁映寒笑道:“赢了的话,请你用膳。” 宁映寒哭笑不得。 秦宣含笑问她:“担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宁映寒倒是看得开,“这次春闱不成,那就下一次, 我并不急于求成。哪怕要数十年后才能等到女官入朝,也是我的胜利。” 两人在街头信步前行,经过一条有 分卷阅读141 些熟悉的街,宁映寒怔了怔,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道陌生的匾额。 昔日的武平侯府早已改换门楣,宅邸也被新的权贵所接手。 宁映寒驻足片刻,想起幼时曾在府中玩乐的时光,恍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下一段旅程想去哪里?”秦宣问道。 宁映寒不再多想,回头对秦宣笑了笑:“刚刚陪我游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想在京城多留段时间。” 秦宣摇摇头:“若在位的是惠盈帝,我自然要留。” 言外之意,现在在位的是明君,不需要他再多操心了。 宁映寒叹气:“可惜我要在京里留一段时间了,前几日刚回京我大哥就揪住我让我帮他处理政事,说轮到他出门游历了。” 秦宣失笑:“那我陪你。” 宁映寒俯身在他侧脸印下一个吻:“我要被你宠坏了。” 宁成渊说到做到,在看着妹妹有条不紊地接手了他手头的政事后,他果然出京游历去了。留下他的幕僚们,和宁映寒大眼瞪小眼。 幕僚也是心里苦,本来他们这些人,自有责任提醒宁成渊提防宁映寒,奈何之前有人委婉暗示时,宁成渊当场翻脸。当这位风度翩翩的楚王露出不可触碰的逆鳞,没人敢再触怒他。 好在宁映寒近一年都不在京中,好歹让他们松了口气。 结果宁映寒这一回京,宁成渊居然把手头的政事扔给妹妹,自己跑出去玩了。虽然他离开前承诺,也就是出门散散心,顶多一个月便回。 但宁映寒若真有心,一个月内完全可以架空你啊!幕僚内心在咆哮。 宁映寒看着幕僚,自然猜的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并不在意,干脆利落地着手开始处理宁成渊留下的政事。 幕僚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以极高的效率处理着那些折子,起初看她的速度,幕僚甚至疑心她是根本看不懂随手乱写的批复。 幕僚担心她耽搁正事,站在她身后右侧方,急得凹了一个极费力的造型去偷窥她写下的内容。 宁映寒很快察觉了他的意图,笑了笑把写好的批复递给他:“请于先生帮忙看看本宫的批复是否有不合理之处。” 顺着这个台阶,幕僚就坡下驴,口称“不敢不敢”,但手下动作极快地翻开了折子。 元康帝把一部分政事交给楚王处理,显然是对楚王的信任,决不能让安国公主随手乱批复影响了楚王的清名。 幕僚想着,低头看向折子,首先赞了一句“好字”,但乍看下,以他的学识,竟看不出是什么字体,细细辨认下,才发现是大概是介于小楷和行草之间的一种字体。 幕僚不解,怎么会有人把字练成这样的?小楷和行草那是多么南辕北辙的两种字体,怎么会有人把这两种字结合起来? 他自然不知,宁映寒少时,虽父母宠溺,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但基本的书法还是要学的。 当年晋王妃自己写得一手好簪花小楷,押着女儿练的,也正是这一种。 但宁映寒于此道实在没什么耐心,能每天写一幅字交差就算不错了,更别提像有些读书人在腕上坠着重物刻苦练字了。 但好在她习武,腕力本就不错,人又聪慧,就这样,在晋王妃追求美、她自己追求速度的情况下,硬是练出了一笔外观可以唬人,落笔又不会太慢的字体。 晋王妃看着她的字一时失语,无奈之下,懒得理她,干脆随她去了。 幕僚不知个中内情,也未多想,忽略字迹去看内容,细看之下,怔了怔,又迅速翻开下一本。连着看了几本后,他停了下来,忍不住想长叹一声。 他跟随楚王,除了正统的身份,也是看中宁成渊聪慧敏锐,于政事颇有见地,年纪轻轻便有未来明君之相。 但看了宁映寒的批复后,他忍不住感叹,这元康帝的孩子是怎么生的?都说“聪慧无双”,无双无双,结果他这就遇见了两个。 他起了惜才之心后,又难免担忧,既生瑜何生亮,这样的继承人,有一个足以维持大启稳定,现今有两个怕不是要龙虎相争啊。 他这边心情波澜起伏,自己臆测了不少。 宁映寒专心批复着折子,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幕僚,短短时间内百转千回的心思。 让幕僚更为担忧的事很快来临了。 惠盈帝在位时,南狄便小规模试探进攻,只是没有得到朝廷足够的重视。 元康帝整肃朝堂后,便着手重建边军,准备对付南狄。这一动向自然被南狄察觉,他们有了危机感,打算趁边军重建好之前,先打大启一个措手不及,抢一波钱粮,再图后续。 这一举动,让元康帝脾气也上来了,当场决定御驾亲征。 这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也许是一时激愤下冲动做的决定。 但宁映寒知道,父皇不是会下这种冲动决定的人,他这般举动其实也算是不得已。 满朝武将,几乎都被惠盈帝的重文轻武、不断削减军饷等行为弄得心凉。 分卷阅读142 当初边关调回来的将士们,要么身处闲职,要么干脆解甲归田。 元康帝此时御驾亲征的决定,也是做给他们看的,给他们看到帝王的决心,让他们愿意重新拿起兵甲,随帝王赴前线。 下了旨意后,元康帝又一一顾茅庐,请了几位赋闲在京的老将出马。这些人和南狄交战多年,就算出于身体原因已上不得战场,也有丰富的经验在。 看到元康帝的态度,渐渐有一些将军主动请缨出战。 当初看到惠盈帝毁了针对南狄的防御时他们有多痛心,此时他们就燃起了多大希望。在边关多年,曾亲眼见到过南狄人如何屠戮大启百姓,心下自然难平。之前他们无力改变惠盈帝的想法,但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 不过,让楚王府幕僚担忧的,倒不是边关战事。 而是元康帝在临行前,下旨命楚王宁成渊与安国公主宁映寒一同监国。 第96章 皇帝的旨意一出, 朝野一片震惊,纷纷感叹元康帝对宁映寒这个女儿果然不一般。 不少朝臣站出来反对,古往今来, 纵观几朝历史,哪有让女子监国的道理? 楚王府的幕僚更是流下忧伤的泪水,陛下您这操作, 是生怕二人不阋墙吗? 宁成渊的游历计划, 持续了不到半个月, 就被元康帝一道圣旨召了回来,整个人都仄仄的没什么精神。 此时看到幕僚沉痛的表情,奇道:“想不到本王不能游历天下, 于先生竟比本王还要痛心。” 幕僚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暂时不想理他,但又不得不委婉提醒他,与安国公主分奏折时, 记得挑重要的那些。 百官的奏折,不可能事无巨细都统一呈到皇帝面前,没有哪个皇帝有这样的精力。因此, 奏折呈上来, 会先送到文书房,由几位学士先大致浏览一遍,分个经重缓急。重要的、急需处理的, 比如军情、灾情之类,这些肯定是要放在最上面的;其他奏折由他们商量过依次排序;至于某些鸡毛蒜皮比如臣子们打嘴仗让陛下评理的,统一扔在最下面,陛下想看就当个调剂,不想看就直接扔在一边。 文书房的人大概永远想不通, 为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臣子还要上个奏折呈报陛下。 元康帝出征前,交待奏折皆由楚王和安国公主二人批奏。 此时幕僚的意思,就是让宁成渊抢先,去文书房取奏折时,挑那些摆在最上面的。那些是正事,处理好了,会让陛下和朝臣们高看一眼。 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处理得再精妙,也不会有人在意。 但他的谋算被宁映寒无情打破了。 文书房里,安国公主指着两叠奏折:“一人一半,谁也不许偷懒。” 宁成渊一边不着调地感叹着“妹大不由哥”,一边随手选了一叠奏折,抱起后扬长而去。 文书房的人大多是惠盈帝当政就在的,经历过当初惠盈帝的太子和二皇子偶尔处理政务时的拉锯战,心有余悸。此时,便每日战战兢兢地对着楚王及安国公主。 过了几日,惊讶地发现这两人完全没有相争的意思,既不争抢也不推诿,且二人都能力卓绝,行事干脆,更没有什么要把对方比下去的心思,遇到难题时还会互相商议,共同下决定。对几位学士也很是尊重。 比起惠盈帝的两个儿子互相扯皮的样子,简直不知要高明到哪里去了。 甚至预计中,若遇到两人难以抉择的难题,就派人将奏折快马加鞭送去给元康帝的情况,也并未出现。 文书房的人私下感叹,有子女如此,也难怪元康帝敢御驾亲征,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因为这两个人,完全可以稳定朝堂,□□后方。 随着和安国公主的相处时日渐多,文书房几位学士也渐渐消去了对于女子入朝的反感之情。 在他们看来,安国公主除了比较爱享受,在文书房处理政事时还要各色点心零食不断,其他也没什么缺点了。 何况,她的小缺点也惠及了几位学士,每次宫人给她准备的点心她都会让宫人也给几位学士上一份。几位最开始挺抗拒,觉得文书房重地不应如此轻率,但不知不觉中居然就被她腐化了平日里在文书房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午膳和茶水外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了时不时的小点心,居然让他们莫名觉得当差轻松了些,此时正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中。 除了这个小缺点外,安国公主才思敏捷,决策果断,偶有有不太懂的东西询问几位学士,给她解答后,她都能很快举一反三。 几位学士本来都对元康帝开放女子科举的政策十分抗拒,但与宁映寒接触的过程中却渐渐觉得,若是将来入朝的是这样的女子,那倒也没什么必要激烈反对了。 元康帝离京一月有余,朝中一切事务仍然井井有条。 除了宁映寒偶尔会表达不满:“宁成澜那臭小子跑哪儿去了,把他拎过来一起批阅奏折。”而宁成渊在一边附和的时候 分卷阅读143 ,众学士会为之侧目外,其余时间文书房都安宁极了。 元康帝在子女教养方面一向开明,眼见宁念暖和宁成澜对政事毫无兴趣,也不强求。所以宁映寒和宁成渊也只是说说而已,倒不至于真的把尚在进学的弟弟押过来做苦力。 一位小宫女来给宁映寒上茶,宁成渊没有错过妹妹轻饮杯中茶后微微蹙眉的表情。 “对了,怎么一直不见你身边的雪色?”妹妹身边的大丫鬟,宁成渊还是知道的。自宁映寒回京起,宁成渊见她身边服侍着丫鬟中,已不见雪色的踪影。 宁映寒抬头笑了笑:“白鹿书院。” 宁成渊挑眉:“你把雪色送去了白鹿书院?看来是有所图谋了?” 宁映寒笑着看他一眼,没有否认。 “挺不方便的吧?”宁成渊看向那杯茶,显然刚刚上茶的宫女并不太了解宁映寒的喜好,若是雪色在此,早把这些安排的妥妥当当。 宁映寒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我总不能因为雪色伺候得好,就一直把人强留着。她既有这份才能,我当然要帮助她追求更广阔的天地。” 这时,一位老学士拿着一份奏折走了过来,给宁成渊和宁映寒看过奏折后,老学士道:“这件事怕是要与孙翰林商议一下。” 这位孙翰林,就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时人习惯称其为孙翰林。 宁映寒点头:“既然是翰林院的事,自然要知会孙翰林一声。” 宁成渊也道:“这是自然。” 老学士满意颔首,他特意过来提醒这么一句,就是看宁映寒二人虽然聪慧,但毕竟年轻,也许不太懂官场一些规则。以他们的身份,想越过孙翰林直接处理此事,自然完全可以。但若是长此以往这般行事,无形中总会开罪些人。 老学士怕年轻人恃才傲物,不肯理会这些人情世故。此时见他们谦虚应是,内心对两人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这般一点就通又谦逊讲理的年轻人,谁不愿意多提点几句呢?老学士笑着看着二人,恨不得把自己毕生经验倾囊相授。 “翰林院吗?我去走一趟吧。”宁映寒主动揽下了这跑腿任务,虽身为监国,但还是谦逊些好,不方便像帝王般想见谁就直接把谁宣进宫。 翰林院有不少年轻人,安国公主的驾临,引起了他们的围观,被公主免礼后,他们假作伏案忙碌,但内心都在好奇公主为何会驾临翰林院。 在孙翰林和宁映寒听不到的角落,有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八卦着什么。 “听说没有?安国殿下似乎喜欢过苏俊之啊。” 苏俊之在翰林院修业,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认识他的。 “怎么可能?” “我也听说过,听说是安国公主喜欢苏俊之痴缠了他三年,但苏俊之不喜欢她,”一个年轻人说着,“但我不太信。” “我也不信,刚刚殿下的相貌你们也看到了,这般品貌用得着痴缠三年?其中怕是有什么内情。”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苏俊之的外表还是不错的。” “骗骗无知少女而已,你看安国殿下像是无知少女吗?” “就是,安国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定江山,封监国,这般人物会看得上苏俊之吗?” 他们口中,对苏俊之略有不屑。能进翰林院的,都是往届春闱中三榜内的人物。苏俊之在他们中间,才学不算出众,只能算是泯然众人。这倒没什么,只是苏俊之此人极爱钻营,多少让他们有些反感。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僵在他们不远处。 那正是苏俊之,平日里他不在这个院子当值,此时只是凑巧过来送一份文书,便无意间听到了这段对话。 不到两年时间,京中的传言已彻底换了个样子。 当年京里对宁映寒一边倒的鄙夷,如今再提起此事,已经没有多少人肯相信是宁映寒痴缠他苏俊之三年了。 是啊,她安国公主是什么样的人物,上马能随父打天下,下马能当监国治朝堂,就算有一些微弱的声音嘲讽她牝鸡司晨,但朝野间,提起她,到底还是夸赞声居多。 魏语蓉的事,也为她在民间赢得了不少声望,街头巷尾都在说,当初她一个身为质女的小郡主,自身都难保,还愿意去帮助其他可怜人,是多么多么可贵。 更别提她一力主张开女学的事,让她在女子间获取了多少声望。如今问问街头的垂髫女孩,都有人会说长大后想像安国公主一样上战场、进朝堂。 坊间以宁映寒为原型的话本,也早已不再是和他苏俊之、流云等人的情感纠葛那些书已经找不到了,苏俊之本以为是宁映寒干涉过,但书局老板摇摇头告诉他,那些书早就卖不动了,现在人们想看的,是女将军、女监国的传奇故事。 苏俊之听着那几个年轻人的谈话,很想上前去告诉他们,传言没有错,安国公主确实喜欢过我,你们不知道她曾经有多爱我,她愿意无名无分地做我的外室,她愿意把全部家财补 分卷阅读144 贴给我而自己只住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她曾被我戏于股掌之中…… 但他没有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不会相信他的话,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苏俊之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弓着背,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前,他还有很多文书要处理。 至于宁映寒,似乎只是一场绮梦,他们曾纠缠几年,到现在,他再也高攀不起。 后悔吗?岂是后悔两个字能形容的。 他埋头开始处理文书,表情木然,弄得迟了,会被上司骂的。 第97章 “安国公主殿下。”一名长相颇为柔婉的女子对宁映寒盈盈下拜。 “冯姑娘?”这位女子俨然是曾被穿书者短暂占据身体的冯怜。 “殿下还记得民女?”冯怜露出有些惊喜的表情。 宁映寒自然记得夜闯公主府解救一个被“穿书者”灵魂所占据的躯体, 就算在宁映寒波澜壮阔的人生中,这种事也不是经常发生的。 她对冯怜笑了笑:“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冯怜脸上露出两分踟躇:“不是巧合, 是民女特意在此等候殿下。” “你倒是诚实,”宁映寒看她一眼,“有什么事就说吧。” “民女想向殿下求一个书院的名额。”冯怜边说边要下跪, 被宁映寒摆摆手阻止了。 “你想进书院?” “不是民女, 是民女的妹妹, 她本想去民间公学进学,但父亲不允许,只想让她在家里帮忙做活, 直到嫁人,”冯怜咬了咬唇,“民女想着,若是能向殿下求到书院的名额, 那……” 宁映寒明白她的意思,公主亲赐下书院名额,她们的父亲哪里还敢拦阻。 “可以, ”宁映寒回忆了一下《满朝贵女都爱我》中对于冯怜家庭的少量描写, 确定这一家并不会因为少了个女儿帮忙做活就生活不下去,便点头应允,“你呢?你不想去?” 冯怜怔了怔, 当初宁映寒救下她后,她本想顺势留在柔佳公主府做女官,奈何她逐渐发现,曾占据自己身体的那个灵魂,没少在柔佳公主面前编造谎言说些大话, 这些谎言并不高明,早晚会被戳穿。冯怜担心到时公主将被欺骗的怒火发泄在她身上,只好辞了女官一职,走为上策。 做回农女,冯怜有点沮丧,但她知道凭自己的一张脸,可以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同村的一位富户,便透露出过想纳她为妾的意思。她父母高兴坏了,让冯怜立时便嫁,但她硬抗下了一顿打拒绝了这门婚事。 她志不在此,村里的富户,嫁过去又能怎样,不还是在这个小村子里生活一辈子?她所在的村庄离京城不远,要嫁,就要嫁去京城。 当一个从五品的大官看上她,暗示她要给她在京里租赁一套宅子金屋藏娇的时候,冯怜笑了,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已经准备点头了,没有当场答应下来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 但这个时候,宁映寒的问题摆在了她面前。 你想去吗? 冯怜沉默了,给一个从五品的大官做外室的机会可不常有,是她等了好久才等到的。 但书院呢? 宁映寒的话让她看到了一条新的前路,在此之前,她觉得给一个当官的做妾、做外室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冯怜一直很向往书院这样的地方,她小时还曾偷偷趴在私塾窗外跟着习字。 这是一个机会,可是如果进了书院,自己跟不上先生的进度怎么办? 但……但听说,很多进士都是从那两家书院里出来的,现在又开了女子科举,自己若去了,万一有希望做个女进士呢? 一边是有保障的未来,一边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一边是给一个四十余岁大腹便便的男子做小伏低,一边是自己读书上进争取自己的未来。 冯怜咬了咬牙,拼了,能靠自己的话,谁愿意靠男人?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若干年后,回首往事,冯怜大概会十分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民女想去。” 说出这句话时,冯怜的心颤了颤,她安慰自己,如果不行,大不了就嫁给村里那个一直觊觎自己的富户,也算是个退路。 宁映寒倒没察觉她这一句“想去”中承载了那么多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听她应了,便随口应道:“好,知道我住哪里吗?” 见冯怜点头,她继续道:“明日去我府上,我若不在,门房会将两张名帖给你。” “谢过殿下。” “免礼。”只是举手之劳,宁映寒并未放在心上,这时候的她当然想不到,她又彻底地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另一边。 元康帝御驾亲征,打得南狄节节败退。 南狄人已缩回草原腹地,但元康帝仍不肯罢休。 有臣子劝谏其回朝,被元康帝 分卷阅读145 断然拒绝:“朕能保证朕在位时绝不会削减边军,下一任帝王应该也不会,但下下任呢,以后呢?谁能保证大启不会再出一个惠盈帝,到时候,难道再任由南狄卷土重来祸害我大启百姓?”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元康帝深谙这个道理。 当然,他不急着班师回朝,也是出于对自己的长子长女十分放心。 南狄见到元康帝这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立刻慌了。以往进犯大启后,他们只要退回草原腹地,大启军便不会再行追击。 就算当年老皇帝在位时,他们被打得元气大伤,但到底也保全了根本。只是被打破了胆,直到惠盈帝削减边军后,才敢再次进犯大启。 但目前元康帝这架势,是要把他们南狄一举歼灭吗? 他们以往并不担心被大启军攻入草原,原因有二。首先南狄作为游牧民族,机动性极强,随时可以更换据点。其次草原上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大启军贸然进草原,极易迷路。这茫茫大草原,放眼望去,每个方向入眼的景色都别无二致,这可不是外来者随随便便看着太阳的方向就可以找到出路的。南狄人从小在草原上长大,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几番追逐下来便可以甩掉追兵。 有了这两点做保证,南狄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但元康帝的军中,似有能人在,进入草原后一路追击,咬得极紧,南狄军变换了几次方向也没能甩掉他们,试图把他们引入埋伏,对方也并不上当。 全歼了这只南狄军后,元康帝仍然未撤退,按部就班地在大草原上扫荡着,偶尔遇到一堆帐篷聚起的小村落,便干脆地把村落里的人全都带走。攒够一定数量的百姓,就派一小支军队把这些人带回大启,去无人迹的州县开垦荒地。 他这一招不可谓不绝,南狄国主很快就慌了百姓都没了,他这个国主当的有什么意义? 他提出了和谈,在元康帝扫荡草原两个月都没有找到南狄王室的据点后,国主终于耐不住压力主动把王室的据点暴露在了元康帝面前。 作为对大启臣服的条件,南狄国主最终同意每年向大启缴纳岁贡,如骏马、毛皮等。 元康帝也未再为难他,把带走的百姓都交还回来,并承诺每年冬日会给南狄一些粮食助他们过冬。 南狄之前掠夺大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游牧民族冬日缺少资源,只能依靠掠夺。南狄国主听了元康帝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南狄就此成为了大启的属国。 边关百姓从此不再受战乱之苦,纷纷称赞明君,更有人要为元康帝立生祠。 元康帝班师回朝,众臣在京城城门处列队相迎。不管之前是否反对过皇帝御驾亲征的,此时都齐声恭贺着帝王的战绩。 站在最前方的,是两位监国。 两人神色中,满含着对父皇战功的骄傲:“恭贺父皇凯旋归来。” 时隔半年,朝中一切仍井然有序。 元康帝拍拍他们的肩:“辛苦你们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二人脸上,露出因被奴役半年而导致的不满。 果不其然,参加完庆功宴,两人就分别离京云游天下去了。 楚王府,本以为帝王归京后,会迎来楚王及安国公主相争重头戏的幕僚一脸茫然,人都去哪儿了? 第98章 元康帝归京后, 大肆封赏了于南狄之战有功的武将们。 郑还在南狄一战中表现极为亮眼,未堕其父威名,一战功成, 封了三品将军,掌皇城防卫。 还给其妻方诗琪挣来一个诰命夫人的名号。 当年方诗琪毅然出走武平侯府,嫁与郑还, 不知多少人笑她傻;如今武平侯府败落, 郑还却成了御前宠臣。 世事无常, 不过如此。 春闱放榜前,宁映寒再次回到京城。 白鹿及长青两所书院中,已有五名女子取得了举人功名, 并参与了这一次的春闱。 宁映寒此次回来就是准备看看她们的成绩。 让她惊喜的是,有两位女子榜上有名。 一位是雪色,位列二榜前列,她这些年跟着宁映寒, 眼界见识都非常人可比,写起策论来洋洋洒洒,让阅卷官内心都赞了一句好。 更何况, 她知道宁映寒的目标, 为了帮助公主实现女官入朝的目的,她进书院以来一直极其刻苦。雪色本就聪慧,进步简直是一日千里。 另一位则是谢雨薇, 谢太傅家的五小姐,谢家乃书香世家,谢雨薇自小就耳濡目染。科举的考题对她而言难度不大,春闱放榜前,她就预料自己应该能上榜。 但结果比她预料的更令人欣喜殿试上, 谢雨薇被圣上点了探花。 这一任探花郎居然是女子,消息传出去,天下皆惊。 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走马游街时,围观的百姓几乎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谢雨薇身上。 谢雨薇一身月白儒衫,端坐在马背上,意 分卷阅读146 气风发,背脊挺得笔直。 当初年少时,表姐曾问她“反正女子考不了科举,你学这么多东西又有什么用?” 言犹在耳,当初被这个问题难住的她,如何想的到还有今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有少女向队伍投掷着鲜花,这也算是大启朝的传统了。往届的状元和榜眼,一般都年龄稍长,最受少女们欢迎的,一直是风流倜傥的年轻探花郎。 不过这次的探花郎是个女子,让她们好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一位姑娘还是向谢雨薇掷出了鲜花。 一束迎春花正落在谢雨薇的马背上,她怔了怔,拿起那束花,回头对那位姑娘笑了笑。 谢探花拈花一笑,看到的姑娘们莫名呼吸一窒。 投出鲜花的姑娘捂了捂脸,有些羞涩,又有些神往:“我也想成为谢探花那样的人呢。” 不再是以往“我想嫁给那样的人呢”,而是“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呢”。女孩子们的心思,渐渐发生着变化。 最终,谢雨薇点了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雪色点了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进翰林院几乎是大启进士们的必经之路,在翰林院历练一段时间,再放外任或点京官。待出了翰林院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殿前琼林宴上,宁映寒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二人。 二人正要施礼,宁映寒却是先拱手行了一礼:“女子入朝,封侯拜相,就自今日你二人而始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有一股豪情及使命感在涌动,她们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定不负殿下厚望。” 如宁映寒所料,两位女子入朝后,民间女子参与公学的人数激增。 本来坚定认为女子不可能考取功名的那些固执之人,渐渐改变了想法,不再拼命拦阻,而是开始鼓励家中女儿去进学。 渐渐的,民间账房、教习先生之类的职位,也开始聘请女子。 如此,肯让女儿进学的家庭越来越多,毕竟这样就算考取不了功名,也算是有了一门谋生的手艺。 这些发展,都是宁映寒所乐见的。 “当初完全想不到,这件事真的能让你办成。”宁成渊看着民间的发展,感叹道。 宁映寒笑了笑,事情的发展其实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但她自然乐见其成。 “接下来,你要去何处,去做什么?”宁成渊看向她。 “我在京中还有一件事要解决。”宁映寒想起了穿书者,她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宁映寒要把她彻底解决才能放心。 但宁映寒没想到的是,穿书者再次降临,已是三年以后。 彼时,宁映寒与秦宣已然成婚。 元康帝嫁女儿,自是恨不得把天下珍宝都堆在她面前,红妆十里,送妆的队伍绵延开来,让见者无不称奇。 纵观大启朝上下,怕是再找不出一场这般奢靡的婚宴。 不过,这位一向有些特立独行的安国公主,并没有尊重习俗乘坐花轿,而是骑了一匹白马,与新郎并辔而行。 接亲途中,两人身着红袍,骑着高头大马,都是天人之姿,堪称一双璧人。偶尔对视间,流露出些许笑意,让围观之人无不艳羡那般风华。 琴瑟和鸣,绝代风景。 这堪称惊世骇俗的举动,却让不少人心生欣羡之意。 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安国公主时不时的与众不同。 宁映寒站在一名女子面前,对视间,女子神色里流露出一丝心虚。 女子就是穿书者李佳佳,她所在的现世与大启的时间流速不同,她在系统的要求下恶补了一些古代常识后,这才重新回到这里。 却没想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几年,外界变化之大,俨然已翻天覆地。 恶补的古代常识似乎并没有帮助她更好的伪装,李佳佳甚至还未来得及了解这几年大启发生的全部,就被宁映寒捉了个正着。 如今的宁映寒手握重权,手下又有枕龙卫这种擅长收集信息的机构,李佳佳的到来根本瞒不过她,尤其是李佳佳沉不住气,一到来就去打听苏俊之的近况。 “还是放不下苏俊之?”宁映寒问道。 “你……你现在是公主了?”李佳佳颤声问道。当年一个落魄的宁映寒她都对付不了,何况如今这位金尊玉贵的安国公主呢? “是啊,”宁映寒笑了笑,“多亏了你那本书。” “我那本书?”李佳佳神色茫然。 “跟我一起走一走吧。”宁映寒的话有些出乎李佳佳的预料。 “你……你不驱逐我吗?” “不急。”宁映寒笑了笑。 宁映寒带她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民间的私塾。 李佳佳十分不解,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些书声琅琅的孩童后,才发现了不对:“咦,怎么有女孩子?你们这个时代不是女子不能读书的吗?” 宁映寒但笑不答,只是道:“跟我来。”b 分卷阅读147 r   第二个地方,是白鹿书院,此时的白鹿书院又扩建了一倍,里面不少女子带着欢声笑语穿梭其中,见到宁映寒,纷纷开心地打招呼行礼,似乎对这位公主殿下出现在书院一事并不陌生。 宁映寒对她们一一点头示意,又对一脸茫然的李佳佳道:“我在京城时偶尔会来这里授课。” “你……能授什么课?” 宁映寒笑了:“马术。”其实偶尔她也讲两节史学、讲两节权谋,书院的这些女孩子现在都对她崇拜不已。 李佳佳随着她转了一圈,看着那些女孩子在马场上驰骋,看着她们拉弓,看着她们埋头于书海之中,看着她们为一个学术问题争论不休,看着她们在用沙盘推演排兵布阵…… 李佳佳惊讶地在其中发现了冯怜,她和一个长相略有相似的女孩坐在一起,李佳佳猜到那是她妹妹冯忆。两人似乎正争论着什么学术问题,互相用毛笔在纸上比划着什么。 李佳佳印象里柔媚娇婉的外室冯怜,此时一身清正之气,醉心学问的样子,让李佳佳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怎么样?”宁映寒问道。 李佳佳讪讪的,不发一语。 宁映寒不以为意,只是道:“继续。” 李佳佳跟着宁映寒一路进了宫廷,宁映寒身为安国公主,圣上早给了她自由出入宫廷的权利,此时她带着李佳佳,一路顺畅,无人敢拦。 “安国殿下。”一队侍卫经过两人身侧,为首的人停下来对宁映寒施了一礼。 李佳佳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为首之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魏语蓉魏姑娘。”宁映寒道,枕龙卫最近在宫中办差,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了魏语蓉。 魏语蓉对李佳佳拱手见礼,李佳佳怔怔地没什么反应。 待魏语蓉领着一队侍卫离去,李佳佳才如梦初醒般问道:“魏语蓉?她是……” “没错,就是你知道那一位。” “她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李佳佳承认。书中那位凄凄惨惨最后被苏俊之救风尘的美人魏语蓉,似乎不该是这般飒爽干练的模样,她应该是一朵娇花,被风雨摧残过后,只能悄悄开在苏俊之的后院一隅,被男人保着护着。 “继续吧,跟我来。”宁映寒却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 宣政殿上,百官上朝。 今日有要事要议,朝会便散的迟了些。 若是旁人,此时敢接近宣政殿,早被侍卫们拿下。 但安国公主出现,侍卫们都不以为奇,没有拦阻。 李佳佳倒是第一次见到百官上朝的场景,好奇地驻足。 宁映寒也没有出声打扰她的意思,两人在宣政殿门口驻足良久。 半晌,李佳佳突然转头看向宁映寒:“我好像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里面,刚刚还说话了。” “你没看错,”宁映寒道,“那是翰林院侍读学士谢雨薇谢大人,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曾占用过她的身体。” “谢雨薇?”李佳佳回忆了一下刚刚此人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模样,艰难地把她和自己曾占用过的身体联系起来,“谢雨薇……” “宁映寒,你到底是想要我看什么?”李佳佳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宁映寒笑了笑,仍然不答,只是道:“跟我来。” 第99章 二人经过闹市时, 宁映寒又叫停了马车。 李佳佳不解:“这又是要做什么?” “这里是大启第一银楼鼎泰银楼,我要去取些东西。”宁映寒解释道。 李佳佳听说与自己无关,便重新靠坐回马车的软垫上。她看书时似乎只关注了与苏俊之相关的一切, 对于大启第一银楼这样的字眼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宁映寒很快回到马车上,一路带着李佳佳上了西城的城楼。 两人居高临下,看着街上百姓熙熙攘攘。 “这又是要让我看什么?”李佳佳问。 宁映寒微笑:“看百姓安居乐业, 看太平盛世, 国泰民安。” 李佳佳嘴硬道:“我看不出和几年前有什么不同。” 宁映寒却也不理会她的抬杠, 继续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带你去边关,看一看那里免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但那要花费很长时间, 我就不多留你了。” 李佳佳终于不耐烦起来:“你说的这些,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映寒拿出从鼎泰银楼取出的东西。 李佳佳这才发现,这竟是那本《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盯着那花里胡哨的封面, 她怔住了。 “多谢你,多谢你带来的这本书,大启如今的改变, 这本书功不可没。” 李佳佳茫然:“这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但在看过这本书后, 我改变了大启朝。” 李佳佳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本书她也 分卷阅读148 看过。在她看来这本书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攻略苏俊之虽然她连这唯一一件事也没有做成。 “你也看过那本书, 你可以做的明明有那么多,你甚至可以改变大启朝未来的走向,可你只在意一个男人,还要把自己的一身荣辱全赌在一个并不值得信任的男人身上……” 在她占用谢雨薇的身体与宁映寒第一次对话的时候,宁映寒曾经这样说过。 但当时的李佳佳嗤之以鼻, 改变大启朝未来的走向?你说得轻松,有本事你改一下我看看啊。 她现在看到了。 李佳佳当初决没有想到,那本书落在宁映寒手里,竟会使大启朝山河易主。 “既然感谢我,那就别拦着我去见苏俊之。”李佳佳心生怨愤,她自己都不知这怨愤出自何处,不知是否因为对方轻易做到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还是放不下他?”宁映寒笑吟吟地看着她,“还是想成为他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女子?” “是又如何?” “只是想提醒你,你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宁映寒耸耸肩,“说来惭愧,苏俊之这辈子印象最深刻的女子,大概就是我了。” “你真是自以为是,”李佳佳无力地辩解,“何况他的一生还有很长,谁知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宁映寒却丝毫不恼:“我这就带你去见苏俊之。” 翰林院 苏俊之正因一份文书出错,被上司批评。 两人来得巧,这倒不是宁映寒预料之中的。 李佳佳呆呆站在窗外,看着苏俊之有些唯唯诺诺的模样。 她说不好心里突然泛起的情绪是失望是怜惜还是别的什么,整颗心空唠唠的。 “他的手指怎么了?” “惠盈帝以为他是我的心上人,砍了他一根手指用来威胁我。”宁映寒言简意赅。 这其实也是拜李佳佳所赐,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然呆愣愣地看着苏俊之。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啊,他会飞黄腾达啊,他有真才实学,他……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会刻意干扰他的官途,”宁映寒却突然道,“在翰林院再熬上两年,挣个外放。他不算笨人,如果少动些歪心思,将来一个五品官大概是少不了的。” “才五品……”李佳佳喃喃道,她并不清楚地了解大启朝的官位,但只觉得五品官是极低的。 她不想承认心中的翩翩少年郎终成了庸庸碌碌之人。 “怎么?在他寒微之时给予他帮助,等他将来回报念你的情,不是你的策略吗?现在不就是你的好机会吗?” “那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李佳佳茫然道,那时,她知道他是未来的权臣,她知道他会官居一品…… 而此刻,看着他的样子,她突然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再不会像书中那般权倾天下了。 李佳佳倒退了一步。 宁映寒笑了:“真爱,是吧?” 李佳佳试图辩解:“是他变了,他不再是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几年过去了,他已不复我当年爱上的模样,不是我……不是我变了,我何错之有?” “你改变了他的命运,如果你没有让我看到那本书,他也许会如书中所写的那般权倾天下,”宁映寒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我突然想到你任务完成的方式,若你把真相告诉他,你也许会成为他此生印象最深刻的女子一辈子恨之入骨的那种。” 李佳佳惊得后退一步:“你胡说,这怎么能算是我的错?”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宁映寒道,“毕竟,他成不了权臣,也许算是大启之幸。” “你……都怪你,是你非要争夺回身体,改变了一切……” “想想魏语蓉,想想冯怜,”宁映寒道,“看看她们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比在苏俊之的后院虚度年华更好吗?” 李佳佳想到了今日所见,那些女孩子鲜活的、生气勃勃的样子,她想再嘴硬一句,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她与宁映寒看过同一本书,她还在为了抢下柔佳公主救命之恩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却从未想过要帮助那些可怜人。 魏语蓉的遭遇可怜吗?很可怜,可是她李佳佳有什么办法呢?她用着宁映寒一个质女的身体,哪能去抗衡太师呢…… 她下意识地给自己找着借口,然后她意识到,宁映寒就是以质女之身,救下了魏语蓉。 宁映寒已经改变了那么多人的人生。 一本书,在不同人的手里,真的会产生那么多不同。 宁映寒看着她的神色,没有再多言:“你还有什么想去看一看的吗?” 李佳佳不做声,她在大启,满打满算待了三年,除了苏俊之,竟再也没有其他的牵绊。 她的神色中浮现一丝茫然,自己真的错了吗? 最终,她颓然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么,说告别吧,”宁 分卷阅读149 映寒笑了笑,抬起手按上她的额头,“希望此次诀别,此生再无相见。” 宁映寒的声音堪称温柔,李佳佳晕倒的那一刻,还在茫然地想,她是真的不再记恨自己占据她身体三年了吗? 然后才浮现出另一个想法,自己怕是再没有机会回到大启了…… 高山之巅 一位侍卫端上火盆,宁映寒最后看了手中的《寒门逆袭:满朝贵女都爱我》一眼,毫不犹豫地将之投入火盆。 火舌翻飞中,书页很快化为焦炭。 她再也不需要这本书了。 短短几年,峰回路转,绝处逢生。她想做的都做到了。 烧完书,宁映寒独自一人在山巅负手而立,衣摆发丝在风中翻飞。 直到秦宣走过来,两人并肩而立:“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还有没想好。” 她可以留在京里任职,可以去云游四海,可以去草原驰骋,可以忙于政事,可以闲云野鹤,可以乘船出海,可以在庭前静观那一树海棠花…… 她可以去做那些从未做过的事,可以弹琴,甚至可以学绣花…… 宁映寒负手一笑。 自此山高海阔,天下无处不可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番位随后奉上。 感谢各位看官一路追文。 第100章 番外一:陆红红 随着武平侯被下狱, 武平侯府被抄家。大启朝史上曾显赫一时的“武平侯”封号再无人继承。 陆红红不是傻子,武平侯府既然已是一座沉船,那她自然要尽快逃离这艘船, 另谋出路。 她回到了陆家,在她看来,父母自然也会想和武平侯摆脱那一层亲家的关系, 那就应该帮她出面与她的丈夫、昔日武平侯二公子方卢谈和离才对。 但她回来时, 陆大人似乎并不在家, 只有母亲带着一脸勉强的笑容见了她。 听完陆红红的倾诉,陆夫人却没有如她想象中的一口答应,甚至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心疼, 只是仿佛很累般叹了口气:“红红,你也应该懂事了,回去和你夫君好好过日子吧,和离什么的, 休要再提了。” 陆红红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她泪盈于睫:“母亲, 你不疼我了吗?武平侯府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 我怎么好好过日子?” 陆夫人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一百两银子,足够你生活一阵子,莫要再回陆府了。” 陆红红这才彻底慌了, 一百两银子,这是什么意思?她依稀记得母亲曾用一百两银子打发过上门攀亲的穷亲戚。 她呆愣愣地看着面前仿佛突然变成一个陌生人的母亲,陆夫人却不再看她,转身离去,似是怕她纠缠, 脚步匆匆。 陆红红委顿在地,犹自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这不是武平侯二公子夫人吗?怎么坐在地上啊?还不来人看座?” 陆红红不用回身就知道这声音属于谁:“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来人是陆红红的亲妹妹陆橙橙,虽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妹,但两人都是掐尖要强的性子,相处起来一向并不和睦。 陆红红和方卢定亲后,没少在妹妹面前炫耀,此时妹妹出现,陆红红自然以为她是来嘲讽自己的。 陆橙橙笑了:“姐姐,你还不懂吗?父母是不可能让你重回陆府的。” “我不懂难道你懂?” “我懂啊,”陆橙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因为你得罪过安国公主殿下。” 陆红红目瞪口呆:“什么?” “安国公主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宠这个女儿,天下皆知,”陆橙橙道,“把你接回来,安国公主若不高兴了,耽误了爹爹升官,耽误了你的兄弟入仕,耽误了你的妹妹嫁人怎么办?” 陆红红只觉得可笑:“安国公主本人都未必还计较我那点冒犯,你们倒成了人家的马前卒。”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姐姐莫怪啊,”陆橙橙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来人,把她扔出府去。” 见下人在陆橙橙一声令下后居然真的来拖拽她,陆红红如坠冰窟。 她拼命反抗,拼命喊着“我是陆府的大小姐”,还喊着父母,喊着兄弟……没有人理会她,只是下人一路将她从后门扔了出去。 陆红红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不想回那个拥挤的小院子方诗琪到底没能彻底不管母亲张氏,给其在京里租了个院子。结果一大家子人都厚着脸皮挤了进去,造成的结果就是拥挤不堪。武平侯府的主子们哪过过这种日子,每日摩擦不断,争吵不休。 陆红红回不去陆府,也只能暂居小院。趁着白天,便出来晃荡,省得婆母揪住她,命她做活。 她走着走着,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熟悉的街,还碰见几个熟悉的人。 是那几个曾经簇拥在她身边奉承的女 分卷阅读150 孩儿,如今她们正围着另一个贵女,站在一家酒楼面前。 几个女孩见到她,都是怔了一怔。 “红红?”一个女孩惊讶出声,似乎想说些什么。 一个绿裙子的姑娘却拉住了她:“你和这种人说话做什么?平白自降了身份。” 陆红红滞了一滞,想出声反驳,却又突然觉得这场景熟悉的可怕。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几位女孩的头顶上方,飞鸿楼的牌匾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仿佛几年前,就是在这里,发生了同样的事。 只不过,当时她陆红红站在另一边,站在被嘲讽的位置上的,是如今的安国公主宁映寒。 陆红红想问一句:“我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落井下石?” 但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清晰地记得,当年宁映寒这么问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 绿裙子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陆姑娘现在已经消费不起这飞鸿楼了吧?” 陆红红想起怀中那一百两,冲动一起,差点大踏步进酒楼,把那一百两拍在掌柜面前让他上菜。 但她忍住了,这一百两,在飞鸿楼只能吃上两三次,节省点用,却能花上几年。 陆红红狼狈离开,躲在小巷子里失声痛哭。 有那么一刻,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边哭自己的遭遇,一边难免想起了当年的宁映寒。 她被嘲讽之后,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躲在角落里痛哭? 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不停质问苍天“凭什么?凭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 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觉得前路无望,只想一死了之? 但陆红红哭着哭着,突然清晰意识到,宁映寒不会。 如果宁映寒像自己一样,那就不会有如今的安国公主。 如果宁映寒像这样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也许她早就死在某个阴沟里,被人发现的时候,随口叹一句:原来这就是那位声名狼藉的郡主。便以这句话就此给她的一生下了定义。 宁映寒于绝境之中,绝处逢生。不,说逢生也许不太准确,她是用自己的双手,亲手赚得一线生机,亲手赚得一世尊荣。 想着想着,陆红红渐渐停止了哭泣。 那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般,陆红红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是宁映寒,她会怎么做? 我又不需要像她一样,翻云覆雨,搅动朝局。我只需要让自己活得好一些,也许并没有那么难…… 如果我是宁映寒,如果我是宁映寒…… 陆红红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我会先离开武平侯府那一大家子,方卢并不是个好夫君,他无甚本事却自视甚高,在武平侯府时尚能伪装一下,但在武平侯府覆灭后,他日渐颓废暴躁,甚至争吵时与陆红红动过手。 就像当年宁映寒所说的,“陆红红,你是傻子吗?为了一个官位,你夫君对亲妹妹都能狠下心。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所嫁非人才是正经。” 宁映寒没说错,所嫁非人,确实是所嫁非人,只可惜陆红红被侯府的光环所迷花了眼,此时才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陆红红又想哭上一场,但最终忍了下来,内心默念了一遍,如果是宁映寒…… 陆红红站起身,向街边大婶借了水洗了把脸,转头回了武平侯一大家子所住的小院。 她没能拿到和离书,只拿到了休书,但这也很好。 她拿出五十两银子租了一个小院,剩下的五十两用于生存。 她在小院里种了菜,养了鸡鸭,她在附近绣楼找了个帮工的活计。 几年后,随着女官入朝,民间各种职位渐渐开始招收女子。 陆红红学问不算高,但好歹识字,这时候民间识字的女子还不多,陆红红很快在私塾里找到了份活计,边做工,边观察那些先生如何授课。 再后来,她成了女先生,教出了很多弟子。她的学生中,甚至有人考取了功名。 她在这一代很受尊敬,逢年过节,便有弟子或弟子的父母给她送些鸡鸭等物,或是邀请她一同过节。 陆红红从未被什么人这般真心爱戴过,她现在的生活自然不如前半生被娇养在深闺时,但她很满足。 四十余岁时,她想起过往,再无恨意。 坐在院子中,看庭前花开,此生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kilig的地雷1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