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te》 1 Mute 大少爷和小哑巴 吴三一 发表于2周前 修改于14小时前 原创小说 BL 中篇 完结 民国 HE 小甜饼 我的天! 摸鱼写的! 但是写的可太好看了! 虽然没写完 但是还是要发出来看来! 巨好看!!我觉得!! 第1章 三分之一吧 1. 有个小哑巴,被大少爷捡回了家。 大少爷其实是没什么善心的,他就是觉得哑巴好看,又安静,弄疼了也不会叫。少爷把他丢到温热的水里洗干净了,又把前女友留下的裙子和丝袜给小哑巴套上,蕾丝花边勒着腿,“转个圈儿瞧瞧。” 小哑巴是被拍花子带着流浪长大的,路上发了高热,没来得及救,先聋而后哑的,从有记忆起他就没被这么好的伺候过穿衣服,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分不出男人女人的衣服,只觉得花纹好看,料子细软,看傻了,也没留意眼前人薄薄的唇一开一合,对他下了令。 少爷不知道,以为他这是听不见了,就并了两根手指,拿左手掌托着,作了个小人模样转起来。 这动作终于吸引了小哑巴的注意力,他揪着裙边张了张嘴,显得有些呆傻。于是少爷脾气上来了,托着腋像抱小孩儿似的把他抱起来立在床上,自己也脱了鞋站上去,转了两圈让他学,没想到这小哑巴像看戏似的笑起来,嘴咧的老大,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没了听力和语言,让他的眼睛极为敏感,小哑巴一下子感受到少爷看他的奇怪目光,捂了嘴蹲下去,把头埋起来。 少爷也蹲下去,扶起他的头,拿刚才作小人的两根手指抵上小哑巴的唇角,向上推,推出一个笑来,“以后多笑,爷喜欢看。” 小哑巴听不见,却看懂了。 床软,两个人蹲不住,歪倒在一起,笑个不停。 哑巴听不见少爷笑,少爷拿手背盖住眼睛也不看哑巴笑。 各自的世界都静音了,笑就笑吧。 2. 这小哑巴安静,不全来自于他的失语。 府里下人传,少爷房间最近闹了鬼,有个穿白裙子的,光着脚在二楼晃悠,喊也不应声,许是什么魂? 管家娘呵退了嚼舌根的几个女孩子:“少爷的事,你们也管得?”她擦着旋转楼梯的栏杆,边擦边想少爷不知是个什么癖,她打小看着他长大,没见过他好给男孩儿穿裙子的。 刚才那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又凑成一堆说:“瞧呀瞧呀,还说没事呢!管家娘又开始擦栏杆啦!你有好去处没有?隔壁王家一月给多少钱?” 大少爷不知道下人们把他传成了什么癖好特殊的纨绔,他下了班急冲冲的往服装店里跑,订了的裙子今日拿到手,回家给小哑巴试试。 他倒不是爱看男孩儿穿裙子,只是小哑巴被冻伤了腿,大腿根里的肉还溃烂着不好,穿不得裤子。自上次给他穿了前女友的那条裙子,企鹅群壹零捌伍肆溜溜捌肆捌反而害他又过敏长了一身包,他再不敢随便给这娇贵的小哑巴随便穿,裹了几天自己的衬衣,按他身量定的裙子才拿到手。 回到家里,管家娘瞧他大包小包的拎着袋子,使了眼色让人接过来,可大少爷没撒手,只问:“今儿没人上二楼吧?” 管家娘点点头:“只我上去扫过一遍屋子,没出声。” 少爷把四五个袋子从左手倒到右手,别别扭扭的让人伺候着脱了外头的衣裳,穿着衬衣上了楼。 二楼暖气足,为了不冻着少爷的小哑巴。 他在房间里抱着腿发呆,大少爷开门进他视线里他才知道见大少爷回来了,没动。 大少爷坐到床上拍拍身边,小哑巴乖顺的爬过来,打着最近几天才学会的手语,“少爷,好。” 少爷回:“今天腿还疼吗?” 小哑巴说:“不疼,……”他急了,学会的记住的动作有限,有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少爷替他说:“痒?” 他挠挠手背。 小哑巴懂了,点点头,学着挠挠手。少爷又比划:“痒,也不许碰,留疤,不好看,我,不喜欢。” 小哑巴脸红了,他其实偷着挠过几下,所以没再有反应。 少爷从袋子里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裙子,在小哑巴面前抖开了,小哑巴发现这衣服上的纹样他好像十分眼熟。 3. 少爷在路边看见冻的瑟瑟缩缩的小哑巴时,一开始本来没想着捡他。拍花子的人也看碟下菜,见阔少爷多看了几眼这卖不出去的小哑巴,忙跟着推销他,像卖一个蔫儿了的果子,不,比那还不值钱。 低价,爷,您看? 于是少爷就掏了钱。 小哑巴蹲在墙角,抬眼时少爷才发现他长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这眼睛和他早年长病死了的弟弟真像。 湿漉漉的,在寒天雪地里都不结冰,看着新衣服像奶还没断的幼崽,小哑巴摸上裙子的花纹,少爷笑:“怎么了?认识?咱们家里铺子都用这样的料和花样,以后穿多了你就知道。” 说完他想起小哑巴听不见,又思量了一下手语的复杂程度,决定直接换衣服,不给小哑巴解释了。 反正他也看不懂。 小哑巴安安静静的被少爷摆弄,他想自己系扣子时被少爷打开了手,瞪他,意思是:“手上还有冻疮,谁许你动了?” 两个人处的时间长了,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可是少爷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小哑巴看不出来。 早说了少爷不是特别善的人,他买小哑巴回来可不是为了打扮洋娃娃。 小哑巴被养了一阵子,全身的伤好了个差不离,只是畏畏缩缩的毛病不改,只敢和少爷比划两句话,见了管家娘和宅子里的女孩子们,还是跑的很快。 拍花子那儿对他不好,他也没有穿鞋的习惯,少爷见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就又派人订了地毯。细白绒的,铺在地上,小哑巴踩上去再也不怕冰着脚。 只是苦了管家娘,打扫起来真费劲。 少爷又是衣服又是鞋又是毯子又是人的往家置办,免不得惊动了老宅里的人。 这天少爷下班回家了,发现自己家的小哑巴跪在地上,面前是他半年没见过的爹。 4. 少爷二十八了,不结婚。 他爹知道他玩男孩子,却也交过女朋友,只当这冤家是没收性子,再大大就好。可没想到,他头一个安置在宅子里的,竟然是这么个哑巴。 少爷爹一进门,管家娘就把小哑巴叫了下来,教他跪下磕头,而后少爷爹发了一通火,小哑巴低着头一概没看见,少爷爹吼累了,歇气儿的时候管家娘才告诉他说:“老爷,这是个哑巴。”  2 少爷爹一口茶喷出来,呛了个大的。 少爷把小哑巴抱起来,背过身去看他裙子底下的膝盖,果然已经通红破皮了。他爹在后面被这动作气的要打人:“混账!海棠废*文追新N多平台完结裙留钯期吴零疚奇贰医你作什么死呢!我看他做什么!” 少爷没管,“爸,您先歇,我待会儿下来。” 小哑巴是吓坏了,呆呆愣愣的也不看人,少爷抱着他上楼放下,撩起刘海儿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哑巴浑身一激灵,瞪着腿往后退,少爷不放,握着脚踝又给他拽回来。 本来还半坐着,这么一拖,小哑巴躺平了,手捂着额头,泪汪汪的,鼻头比膝盖还红。 少爷把小哑巴的腿盘到自己腰上,自己俯下去,两人的上身贴在一起。他把小哑巴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看了看刚被他亲过,现在又被摁的通红的地方,眼睛弯了弯,哑巴就知道了,他说的是:“这么宝贝这儿呢?爷再给你一个?” 哑巴羞红了脸,他这不是宝贝!他是、他是…… 可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少爷就开始亲他,除了额头,还有眼睛、鼻子、耳垂,最后是嘴唇。少爷的嘴贴上哑巴的,哑巴从小不怎么用嘴,不会说话,吃饭又少,他倒从来不知道和人嘴贴嘴这么快活。少爷哪里都热,哑巴在下面跪了那么久,身上凉透了,胳膊攀上少爷的脖子,就着刚才腿盘着少爷的腰,整个人挂在少爷身上和他亲嘴儿。 少爷笑,这小哑巴不会换气,又不张嘴,憋的脸都红了,怎么还贴着爷的嘴呢?他舔小哑巴的唇缝,结果小哑巴剧烈的抖了一下,怎么、怎么还能用舌头? 于是他躲开少爷的嘴,埋进他颈窝里,装鹌鹑,再也不肯抬头了。 少爷怕压坏了他,于是曲了下腿,把这瘦弱的小哑巴抱起来,抱着他坐在床上,说:“爷买你回来就是为了做这事,你怕不怕?” 小哑巴埋着脸,听不见,但他感觉到了少爷的喉咙一颤一颤,他以为温柔的少爷是在问他喜不喜欢,他喜 欢,很喜欢,连最后那个也…… 所以他点了头。 可少爷却突然发狠似的勒住他的腰,小哑巴的羞缓好了,又被勒的疼,抬起头来看到少爷好像动了气,少爷嘴巴一开一合,“怕也不行,进了我家门,就是我的人了。”小哑巴不知道他说什么,他只看得出少爷是不喜欢他刚才的回答,应该是嫌他浪了,于是连忙松开搂少爷脖子的手,比划手语:“我……” 可少爷没教他那么多词,话在心里说不出,小哑巴急的又要哭。 第2章 中三分之一 5. 少爷知道他这是又被吓着了,但此刻拿不出这么些时间来哄他,楼下还坐着个要吃了这小哑巴的人。少爷于是又亲了亲小哑巴的眼睛,走了。 小哑巴自己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摸了一下眼角。少爷嘴唇的温度好像还留着,烫的他一下子就缩回了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着头,也不能说是生气了,但总之郁郁的不开心。 少爷下了楼,他爹已经气的脸铁青,看儿子这样子也知道两人在上面干了什么,他见少爷没再把小哑巴带下来,略显满意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藏起来了?若是个上得台面的,怎么不再给我介绍介绍?” 管家娘给两人重新倒了茶,少爷坐下。明明是对着他亲爸爸,这房子的主人派头却做的十足,话说的也不多尊重:“爸第一次见就给了这么大下马威,再介绍不得闹起来?” “你!” 少爷爹一瞪眼,扬起手杖来要打,他以为没带下来是因着少爷没把那哑巴放眼里心上,图一时新鲜,只当养了个宠物玩儿罢了。结果听这意思,他再坐下来竟然是为了那么个低贱东西,在这跟他爹兴师问罪呢! 然而棍子扬到半空最终没有落下来,少爷爹想起了正事。他把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杵,少爷眼见着桌上的茶水泛了几圈波纹,“你妈过生日,几个弟弟都回来,她嫌你不回,我专门来请你,给她个面子。” 少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咸不淡的:“我妈死了十二年,过的哪门子冥寿?我弟弟也死了七年,回的又是哪个坟头?” 少爷爹终于气的再次站起身,怒气冲冲,离开了少爷和小哑巴的家。 他走了一会儿,少爷才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杯茶还温温的飘着热气,管家娘来收拾了,又把少爷爹用过的那个茶杯丢进垃圾袋。 少爷去了书房,处理白天剩了个尾巴的一点工作。 外面笃笃笃敲门,少爷头也没抬,“进来。” 过了好一阵子门才被外面的人打开,磨磨唧唧的,不知道是谁又作什么妖。少爷刚想抬头发火,看见他家的小哑巴探个脑袋在门口,眯眯眼冲他笑。 少爷放下笔,冲哑巴招招手:“过来。” 小哑巴啪嗒啪嗒跑过去站在少爷身边,少爷把他上下一打量又皱了眉,揽着哑巴的腰把他按在了自己腿上。 小哑巴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啪一声的被打了屁股。 这小东西不长记性,又不穿鞋。 6. 小时候在拍花子的那儿小哑巴没少挨打,可少爷这是第一次打他。 他趴在少爷身上,小肚子贴着少爷的腿,裙摆被撩起来扯到了背上,少爷的手隔着白色的小裤落上他的肉。 只这一下,小哑巴就被打的一激灵,少爷以为他下重了手,忙扯好他的衣服把哑巴抱正了仔细看,结果小哑巴两颊飞红,比亲他时显得还羞了! 少爷啼笑皆非的揪小哑巴的红脸,“宝贝儿,你这是什么毛病?亲你你不乐意,打你你倒喜欢了?” 少爷这话用的说,哑巴只明白了少爷是笑他,下午残存的那点恼意又泛上来,皱着脸,不看少爷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少爷忽然想起什么,把桌上的卷宗和纸币全扫到一边去,把哑巴放上了桌,又从旁边架子上拿下一个罐子来。 哑巴好奇,打着手语问:“少爷,什么?” 少爷笑:“好东西。” 而后他掰开小哑巴的腿,白裙子搭到大腿根,落到那些斑斓的冻伤与疤痕上。少爷嫌碍事,更往上推了推,可薄软料子定不住形,于是少爷拉过哑巴的手让他自己拽着。 小哑巴对少爷的举动全无头绪,只知道乖乖敞腿半躺着,少爷要他拉高裙子便拉了。只是下一秒他极脆弱敏感的腿根就被涂上了凉又轻的药膏,混着淡淡的草药香,飘进小哑巴格外敏感的鼻子里。 有膝盖和裙子在前面挡着,他看不清少爷在他腿间擦了什么,于是费力的往前,伸着脖子看。少爷涂抹的专心致志,这哑巴却不老实,动来动去的这么好奇。少爷一捏他的肉,哑巴就痒的再次躺倒在桌 3 面上,腿根细细的打着颤,安稳了。 他一手拽着自己的裙子,另一手盖在脸上,拿手背挡住吊顶的琉璃灯过亮灼眼的光。 腿根的痒被冰凉药膏反复熨帖,没有缓解半点,反而愈发难受了。小哑巴怕痒怕的要命,又加上少爷在他腿间游走的两根手指, 娅惴歆氦瑭肺馼及咯瓶抬欣挽接炆哑巴咬着嘴唇,嘤嘤的发出两声鼻音。 来叫少爷吃饭的管家娘本不该看见这一幕的,只是她刚走近书房门外就听到哑巴难耐的嘤咛,乃至咕叽咕叽的,膏体或者水被碾弄的水声,书房门虚掩着,她顺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管家娘就吓了个够呛,跌跌撞撞的跑去楼下,冲着先太太的牌位跪下,磕头念经。 太太,太太,可了不得了! 7. 京圈少爷里,咱们大少爷算是独一份的出身。 他爷爷是旧王朝的大官,于是少爷的爹无视了新政府推行的一夫一妻制,家里养了好几个老婆。 其实少爷的妈,就是先太太,也该算是最有头有脸的正房太太,只是生养了少爷之后身体不算好,也不爱争什么,不过好在少爷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并没受过什么欺负。 少爷的弟弟出生时,他爷爷恰好病重,大宅院里的诸位贤子贤孙纷纷以妈为单位,盘算起能给自己挣下的资产来。 就是那时少爷带着太太搬进了现在的这个宅子。 妈和弟弟,一套宅子,一份诸少爷都不爱去的工作,少爷离开那个吃人的宅门时,就带走了这些。 小哑巴对父母的印象很浅了,只隐约记得他是有过亲情的,所以他看到少爷桌上的合照时,自发忽略了那位温柔娴静的夫人,只顾着看少爷旁边坐着的那个小孩儿。 玻璃下面压着的旧相片是少爷唯一一张和母亲弟弟的合影,弟弟五岁,穿着背带短裤圆头小皮鞋,白袜子提到膝盖上,乖巧的坐着笑,母亲身体尚好,笑容犹在眼前。 那日子却已经远去许久了,久到她们两人面目模糊,久到少爷的硬心肝连哑巴也捂不热。 少爷把目光黏在照片上的小哑巴的视线扳回到自己身上,“明天出门去,想穿哪件衣裳?” 小哑巴自从来了少爷家,穿衣吃饭倒成了顶大的事情,以前在拍花子那里要受的苦此刻一点也吃不着了,他对少爷满心的感激与仰慕,比划说:“少爷,挑。” 于是少爷的朋友们第一次见他带人参加聚会,竟然是个穿旗袍和高跟鞋的男孩子。 歌厅里艳艳声色,亏的是他聋哑,不然这震耳的歌声他也未必能受,小哑巴躲在少爷身后,眼睛干净的像个误入凡间烟火的圣灵。 少爷揽着他的腰落座,他在一边安静的喝果汁,里面加了冰块,他只敢一点一点的啜。诸位朋友们头次见少爷的人,之前的女朋友大都不欢而散,没有一个入少爷的眼,这次这个安静的男孩子只是过于专注那杯果汁了,少爷久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会儿。 可也奇,被当众轻薄了的少年除了脸红外没有发出别的声音,手指握着杯子,也不再喝了。 所以少爷的朋友们转眼就初见时那幼稚的想法抛到脑后,毕竟没有哪个圣灵会在男人面前变得这么美艳而浓情烈烈,像美人托生成地狱里勾人魂魄的魔。 第3章 中四分之一 8. 哐——! 宅子的门被猛的推开,刚打算去落锁的管家娘被这巨大声响吓了一跳,发现小哑巴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后面跟着的是不紧不慢的少爷。 这场景真像生了气的夫人和悠闲纨绔的老爷相处,老爷新婚不久被抓了在外偷吃,夫人赶去捉奸不成反倒被三儿气了个够呛,不知错的老爷跟着回了家,以为夫人闹矫情,随意的哄两句,最后还要惹夫人落场泪。 而这想法又被管家娘摇摇头挥散了,她自从撞见少爷和哑巴那天在书房里的事之后就总把哑巴代到少夫人的位置上,但清醒过来她记得先夫人走前遗愿就是少爷能娶个温顺的小姐做老婆,和和美美一家人。只是少爷对这哑巴的纵容偶尔过了线,才让她生出这种错觉来。 少爷见了管家娘,向她一点头:“后面没人了,把门锁了吧。” 管家娘把门闩好落锁,跟在少爷身后走,边问:“少爷这是……?”一般少爷出去和朋友们聚,都要在外过夜的,她才没想着给留门,这多亏是巧,不然这两人要被关家门外去了。 少爷却理解岔了,他以为管家娘问的是小哑巴怎么了,摇摇头笑:“惯的,肉没长几两,脾气倒大了。” 管家娘一头雾水,不知道少爷在说什么,而少爷已经上了二楼,也没留下给她解释,她看着太太的牌位,心里一时之间不是滋味起来。 少爷进了哑巴的房间,现在也是他的房间了。 小哑巴外面的衣服还没脱,扑在床上,肩头微微发着抖。他把小哑巴从床上挖起来,见他眼眶通红,脸又皱起来生气,少爷笑:“给你脸了是不是?敢跟我生气?你倒说说你凭什么生气?” 这是欺负人了,哑巴要是能说话,早回家找爹妈去了,还有你少爷的份儿吗! 刚才在歌厅里,少爷和朋友们玩的起兴,没多留意他,一个没看住,小哑巴自己摸了桌上的酒喝,一口下去就晕陶陶的不认识人了。他脾气乖,并不闹,温温和和的坐着,和少爷在身边时没两样。 大家玩晕了都忘了他,换桌子时竟然把他留在了原地。 其实少爷想起来的也快,一揽身边没人,马上就回去找了。这时候偏偏有不长眼的纨绔见这么个小东西落了单,少爷过去时小哑巴已经被揽在怀里灌酒了。 小哑巴晕乎乎,并不知道揽着他的不是少爷,味道虽不对,可他归结在歌厅里人多的理由上,乖乖倚着那人喝酒。 所以当小哑巴看见少爷黑着脸站在三步外时,吓的什么酒都醒了,浑身寒毛支棱起来,眼睛瞬间瞪的老大,手不停的推拒嘴边的杯子,洒了好些在他衣服上。然而他脑子醒了,身体却不听使唤,手软绵绵的没力气,还是被灌了几口进去。他只好紧紧闭着嘴,那纨绔见他不愿意喝,两指头把他的嘴捏开,然后被少爷一脚踹下了座位。 小哑巴没了倚靠的地方,险些要歪倒,又被少爷拉起来,“我带来的人你也敢灌?我这才老实上了几天班,倒有人真忘了少爷是谁了?” 动静闹的大,少爷的朋友和纨绔的几个朋友过来拉架,少爷败了兴,又嫌麻烦,而且这小哑巴偷喝了酒,看样子也发出来了,不好在外多呆,当场没多计较什么,带着小哑巴出了歌厅,上车回家。 少爷从踹人到拉着小哑巴上车,一系列动作小哑巴都什么反应,不是吓坏了,而  4 是酒气蒸上来,小哑巴成了酒蒙子,胆子大起来,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被欺负,埋怨少爷呢! 在车上他就扭着脸不让少爷看,下了车也一个人气呼呼的进家门,到了房间扑到床上,这会儿和少爷面对面坐着,还是生气。而他又是个最乖的人,气也不知道打人,只是哭,哭又不出声,平白让少爷心疼。 酒气把小哑巴的脸熏的通红,少爷没在说什么,只慢慢捋他的背帮他顺酒,小哑巴酒虽没醒,可见少爷这么好,他自己就消了气,晕乎乎的想刚才少爷虽然没有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可见他被欺负马上就来了,他不该气少爷的。 于是他比划:“我,原谅少爷,不生气。” 这回少爷倒是要气笑了,可跟个醉鬼能计较什么呢?况且让小哑巴喝酒这事本来也算是他的责任。 想通了这事,酒气也散干净了,小哑巴心无挂碍,倚着少爷,慢慢就睡了。 少爷把他抱起来,换了件干净衣服,顺带把旗袍扔了。 他可记得小哑巴一露脸,全歌厅的男人都盯着他看的那样子,全赖这旗袍,以后只能在家里穿,再穿出去?绝对不行。 少爷搂着小哑巴睡的时候,最后一个想法,家里再也不能见酒。 9. 少爷带着小哑巴出去见了朋友,隔天少爷圈的大家算是都知道他身边有人了,还是个不会说话的男孩子,一时间小姐少爷们又纷纷叹起运气好来,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可有吗? 少爷的几个亲近些的朋友认为未必。 其中一个朋友笑骂来找他求事儿,又动了八卦心的小老板:“呸,连我这都是头一次见他宝贝人宝贝成那样,别说你心里想送出来的那些货,就他身边围着的,也没有一个比得上那小哑巴!” 小老板苦哈哈的,他一个合作伙伴家的女儿也到了结婚找人家的年纪,本想借着朋友这根梯子试试能不能往上爬一爬,现在看来没戏,只能另想办法。 另一边,躲在宅子里的少爷和小哑巴不知道外面传的话。 少爷单位年休,他玩打扮洋娃娃玩多了觉得没趣,一门心思教起小哑巴说话来。 哑巴聋的彻底,医院说可能没得治,只能下了大本钱从外国进口回来助听器,还要等,少爷又加了钱,让尽快。 但他的嗓子并没什么问题,医生反复检查了之后建议少爷带他去瞧瞧精神科,他不该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的,连“啊”“嗯”这样的短音节都不行。 少爷看着小哑巴,越发觉得他像拆了金属片的八音盒里的小人儿,静音沉默的跳着舞,如果他不看,就没人在意了。 于是少爷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把小哑巴的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让他感受发声的震颤。 可向来乖顺的小哑巴这次却抗拒的要命,他蜷着手指,不看少爷一遍一遍张开又闭上的嘴唇,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少爷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想玩不想学,而突然小哑巴挣开少爷的手,一口气接连一口气的大口喘,他躲少爷的怀抱,没有哭,却无端让人觉得他难过极了。 少爷没想到他又一次听到小哑巴发出一点声音,不再是黏黏腻腻的嘤叫,他也不再像那个打扮漂亮的玩偶,而又一次变成初见时差点被抛弃在寒天雪地里的小乞丐,不然怎么能有这样哀切又绝望的嘶鸣。 第4章 中六分之一 10. 少爷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忙想抱着哄一哄,只是小哑巴动作太大了,他用力怕伤着他,不用力又拦不住,两相为难的时候,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是听见里面声音不对的管家娘,怕出事,贸贸然打开了门,却看到这一出。 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人,小哑巴怕的下意识要往少爷怀里躲,少爷总算把他抱进怀里。 于是少爷惊,管家娘懵,楼下看热闹的女佣热热闹闹,一家人被这小哑巴玩了一遭,才勉强算过去。 少爷带着小哑巴下楼吃饭,小哑巴刚才撕裂嗓子一般的叫了那么久,少爷发现他果然不吃菜了,只逮着一碗热热的汤喝。 少爷给他夹肉,他偷偷的夹回少爷碗里,刚闹那一场小哑巴其实也不好意思,但这又被少爷发现了挑食,却理直气壮起来, 伽抠尔尔似凌棋儿流骑榴硫丄车依旧只喝汤。 少爷没办法,只能顺着他,心想这小哑巴要是识字,准称得上一句恃宠而骄了。 吃了饭,少爷又起了新念头,小哑巴不知为什么不愿意学说话,而他会的手语实在有限,不如就教他写字,学的多了能把不愿意说话的理由写出来。 少爷转念一想,这太慢,小哑巴虽然看着聪明,就跟了他这一阵子看来实在憨的很,况且没什么基础,教起来势必费事。 转天私家侦探上了门,给小哑巴拍了照片取了指纹,又从少爷那里拿了他的卖身契,查小哑巴的身世去了。 而少爷休假结束,回去上班,小哑巴也没闲着,跟着少爷给他请的家教老师读书写字。 这天少爷忙了一天回家,正遇上下课的老师,老师是名牌大学的女学生,见了少爷也笑,不怵他似的:“少爷,他叫什么名字?” 少爷想了会儿,对啊,小哑巴小哑巴的叫习惯了,他倒忘了,他家这小哑巴还没个名字呢。 11. 给人取名字算大事,少爷并不打算轻看他,于是翻了许久的书,想尽了美好的意象,却又觉得没有一个配得上他家的小哑巴。 管家娘说:“要不去问问算命先生?依着小先生的八字起,总归好一点。” 少爷摇头,这样的话必定要问清小哑巴的出生年月,他不记得,不愿想起,问了也没结果,还要惹他伤心一场。 管家娘又说:“少爷对小先生真是上心,太太见了……” 话里不忿多于忧虑,像是说教一般,大少爷横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翻书。 管家娘从小看着少爷长起来,尤其是少爷母亲没了之后,她算是少爷的半个长辈,少爷极少对她下这种难看脸色,她一时愣住,竟然没有察觉自己这是失言。 小哑巴自开始识字起就十分喜欢家教老师,连少爷都没能受到他日日在门口迎与送的好待遇,女老师受宠若惊,连着几天都给小哑巴带外面的有趣东西。 别人家的孩子两三岁学说,四五岁学写,做得好了往往能得到些奖赏,比如说糖或小风车。 少爷家的小哑巴小时候吃了苦,长大就格外喜欢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女老师每天都带来不一样的,今天是糖人,隔天又是贴画,小哑巴玩的起了兴,就常常忽略了少爷。 少爷沉头进古籍里为这小没良心的找名字,思来想去最后放弃了。他不是小哑巴的父母,这事还是不做的好。  5 于是少爷只告诉别人管小哑巴叫一句“小先生”,不算逾礼,又足够尊敬。 这在管家娘眼里,已经是十二万分的看重了。 女老师下课时能碰上下班回家的少爷,交代几句晚上要小哑巴默写的作业就走,少爷站在门口送一送,场面活像给家里孩子请的家教与家长。 管家娘如果见两人某天多说了两句,做饭时都能高兴起来,女老师名校在读,举止得体大方,和少爷站在一起就是一对般配妙人,而楼上那位“小先生”,终究配不上少爷。 小哑巴渐渐认了些字,管家娘故意往他手边放一些讲男女情爱的小说,希望他自己能懂。 可惜她陪伴长大的少爷属于绝顶聪明的,导致她现在无意间高估了小哑巴不怎么机灵的脑瓜。女老师只教到他认识字形,他并不知道字意,只能拿著书找老师问,老师看了,马上让小哑巴不许再看这种书。 小哑巴写:“为什么?这本,很多字。” 老师也写:“字太多,你不会看。” 晚上小哑巴和少爷讲起这件事,老师在时他还愿意写字,老师不在了他连笔都不愿意拿起来,偷懒撒娇拿手比划着说:“老师不让我看书,说我不会。” 少爷下午回家时也听说了这事,女老师十分羞赧,说这书不知道是谁给的,刚开始识字看不了这书,识字多了也不该看这书。 少爷按下小哑巴不停挥舞的手,制止了他想继续分享今天学了多少新字的打算,强硬的合上了他的眼。 小哑巴知道少爷这是困了,乖乖闭眼睡觉。 可是隔天,管家娘发现小哑巴又看起了书,封皮和她给的差不多,于是欣然离去。而她不知道,少爷给小哑巴找来一些带着几行字的连环画,讲的是两个少爷的故事。 其间种种缘浅情长不输任何发誓相伴终生的爱侣,如果看明白就该知道爱情其实和鸦片一样是沾不得的东西,可小哑巴看不懂,他只觉得里面的两位少爷,都比不上他家那一位。 第5章 不知道几分之一了 12. 白雪盖了满城红墙,查小哑巴身世的侦探按时回来了。 侦探先生没有直接去到宅子里,而是去了少爷的单位,正巧赶上少爷下班,两人又一起回了宅子。 少爷奇怪,侦探是掐着点到的,直接去宅子里就行,何必多此一举浪费这段时间?但转念想想也不是大事,和侦探先生一前一后上了黄包车,往家走。 少爷原本是坐汽车上下班的,可今天小哑巴和女老师出去看雪景,——虽然少爷觉得家里花园里的景就不错,但还是把司机和车留给了他们俩。 于是在宅子门口他们碰上了刚巧回家的小哑巴和女老师。 女老师的家还要再走一段,少爷吩咐司机再去送女老师回家,她下车谢,和小哑巴告了别,转眼就走了。 他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汽车问少爷:“这位是……?” “给他请的老师。”少爷解释。 他摘了手套,双手捂了捂小哑巴的脸,发现才在车下站了这一小会儿就已经冻的冰凉。小哑巴以前流浪时皴脸皴的像风干了的果皮,在温暖的屋子里一开始会裂,后来扑簌簌的褪皮。小哑巴那会儿怕着少爷,疼也没反应,还拿手抠,被少爷发现了才再也不敢,少爷拿太太小姐们用的东西细养了这么久才养出一点嫩来,又让他给作践了。 今天又出去疯了一天,肯定没听话一直带着围巾耳帽,少爷心疼坏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让人拿雪花膏来。 小哑巴其实不冷,他以前受得冻多了去了,现在浑身裹的里三层外三层,哪里会冷呢?所以小哑巴比划着手语躲少爷的手,拒绝脸上被涂油呼呼的雪花膏。 少爷不管他这些歪理,把他夹在腿间,一只手摁住腰,另一只细细的给他涂,带着歉意向侦探先生说:“您先等一会儿?我让人先带您上书房,这家寇贰而丝零柒尔刘漆留溜进群……”小哑巴又挣扎,还自己沾了脸上没涂匀的地方往少爷脸上抹,应该是白天玩高兴了,笑的很开,手追着少爷往后躲的脸,逼得少爷直瞪他:“老实点儿别动!” 管家娘很有眼色的过来请侦探先生往书房走,可声称不直接来宅子里是因为“怕主人不在,白惹麻烦”,进门到现在除了问过一句女老师身份之外没有长过嘴的侦探先生这会儿却说:“老夫人见到小少爷这么好,肯定高兴。” 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管家娘也不知道这位先生的来历,听了只心想我家夫人走时不老,当年是小少爷,现在也大了,他给人涂个雪花膏哪里看得出好歹,也不知道是哪里高兴。 正和小哑巴玩的少爷却一顿,小哑巴奇怪少爷怎么突然停了,继续笑着戳少爷的脸,少爷把放在他腰上的手拿起来握住他的手指,淡淡说了句:“别闹,有正事儿呢。” 13. 少爷和侦探先生在书房聊了很久,小哑巴没听少爷说要他先睡,就等来等去等到半夜。 客厅里的摆钟敲了十二下,宅子里人都睡了,小哑巴半睡半醒的惊起,发现自己衣服也没脱,歪在床边就睡了过去。 他揉揉眼睛,光着脚跑去书房看情况。 少爷提防他这一出,家里二楼的地毯铺的满当当,小哑巴踩在上面像只雪地夜行的猫,一点声音也不出。 可少爷还是感觉到了他的靠近,本来靠在椅背养神想事情,一睁眼,他果然站在门口。 侦探先生早走了,小哑巴的身世也弄了半清,少爷和他互相盯着看了一会儿,少爷率先笑出了声:“看我做什么?傻站着,过来。” 小哑巴和老师也学了一丁点儿唇语,半猜着凑近了少爷,比划:“客人呢?走了?” 又光着脚,少爷皱眉,把他提抱起来侧放在腿上,小哑巴不喜欢这个姿势,自己挣扎着扭起来,愣是跪在了少爷膝盖上,屁股压着脚跟,和少爷面对面的坐。 这点自己长出来的小脾气少爷还容的下,就由着他,然后小哑巴在少爷侧脸上写字:“客人是谁?穿的好奇怪。” 少爷脸上痒痒的,把小哑巴的手拽下来握着,在他手心写:“我托他查一点事情,他穿的哪里奇怪?”西服与斗篷,绅士帽和手杖,是比较时兴的装扮了,少爷觉得小哑巴可能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才会觉得新奇。 小哑巴反手在少爷手上写:“和我一样,很漂亮,但是不穿裙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裙装,“穿的是少爷。”像字他不会写。 少爷把他跪折的腿打开分放在自己身侧,笑着拿脸蹭小哑巴的脸,少爷鼻梁高挺,小哑巴侧脸软嫩,蹭的他直躲,搂紧了少爷的脖子,不让他再作弄自己。 这小哑巴实在是又傻又可爱  6 ,想面对面和少爷说话却不怕坐麻了腿,羡慕人家穿裤子还得夸一把自己,白瞎了少爷专门给他订的几身西装。 少爷伸进小哑巴的裙子摸了一把他腿上的血痂和伤疤,已经淡了许多,没有最初那些疙疙瘩瘩的触感了。 少爷想起刚才侦探说的小哑巴的出身,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父母,这样好的孩子,是无论如何不该受以前那种非人的苦,也无论如何不能留在他身边做这么个无名无分的小哑巴的。 少爷想了一会儿,心里敲定了主意,就着原本的姿势把小哑巴搂在怀里抱回卧室睡觉。 城西有户人家的儿子从海外买来一只南半球才有的熊做他奶奶的贺礼,爱抱着自己的树杈子,整天整天的不撒手。 少爷想怀里这个也差不多,不过这几天终于也爱出去玩了,天再暖和一点他想带着小哑巴去看看那只新奇的熊。 只是听说远洋的船横渡月余,起初运了一家三口来,只有一只活着抵达了他们的新家。 第6章 中八分之一 14. 小哑巴的助听器终于做好,轻巧的米白色软胶挂扣在他耳朵上,花了少爷很多心思和钱,可小哑巴好像并不喜欢。 三天了,女老师劝也没用,管家娘做甜奶冻哄也没用,他不愿意戴那东西,也不愿意和少爷说话。 少爷盯着在盒子里躺着的助听器,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医生给装上之后,医生在小哑巴耳边哒哒两声敲击就能惊得他浑身发颤。可少爷和医生在一边说话时,小哑巴在一边不停制造噪音的样子,能听到声音的又喜又怕的表情,不像是在抗拒。 少爷把小盒子扣上,去楼下找小哑巴。 管家娘费了一点功夫把他从卧室劝下来吃奶冻,她虽然觉得这小哑巴掺着别人都看不出来的坏心眼勾引少爷,但至少表现得又乖又软,蛮讨人喜欢。她做什么菜和新奇的点心都是他最捧场,不会说话,眼睛亮晶晶的竖大拇指。明明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小乞丐,却爱干净的很,脸手衣服都白白净净的,吃饭也安静,——这些主要是少爷教得好。 小哑巴本来在吃他那一小碗奶冻,洒了薄荷叶和糖霜,清凉又甜,他抬头刚要再夸夸管家娘手艺好,视线却刚好撞见了少爷,于是又马上低下头去假装他不在,举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 小哑巴没念过书,识字有限,肯定不知道掩耳盗铃的典故,可这样子落在少爷眼里,真像那个傻贼,以为自己不听不看不想,就能瞒过主家的眼,偷走漂亮的银铃铛。 少爷坐到小哑巴身边的座上,端起碗,拿过他手里的勺子,挖了一勺送到他嘴边,晃悠悠的白奶冻甜而不腻,香气却勾不起小哑巴几乎要埋进桌子下面的脸。 少爷想不通他为什么闹脾气,觉得自己一番好心全白费,小哑巴不愿意学说话,就请老师教写字,小哑巴不爱穿裙子,就订西装,小哑巴爱吃甜的,管家娘天天变着花的给他做,爱出去玩,司机整天立在门外听调遣。 到底是哪里来的贵公子,才能这样把他们一家人的好全当成理所当然?到现在了,少爷几乎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弄来给他,他怎么还一点心也不愿意和他交? 如果不是他主动找了侦探去查,这小哑巴把他的心拿走大半,他对他的了解却只有“捡来的小乞丐”一项。 少爷想来想去全是气,索性把剩的那半碗奶冻全吃了,他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拉开椅子要走。 椅子在瓷砖上摩擦出剧烈声响,刺耳到管家娘从屋子里出来看情况,而小哑巴下一刻突然跌下椅子,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哭着向少爷的方向,手脚并用的爬去。 少爷不知道小哑巴为什么突然有这样大的反应,他又哭又闹,爬到少爷身边后哭号更甚,揪着少爷的裤脚不许他走,浑然不知自己模样有多狼狈。 少爷气的想笑,回回都是他撂脸少爷哄,刚反过来这一回,就这么受不了的闹?但是少爷惯着小哑巴成了习惯,见他这么难受,就想把颤抖似癫狂的小哑巴拢进怀里。 可这次不一样,他的安抚失去了力量。小哑巴泪水之间看到少爷蹲了下来,他忙不迭的更往下面跪与趴,额头贴着餐厅的冰凉地板,喉咙里一颤一颤发出破碎沉闷的低音。 这是少爷第三次听到小哑巴的声音。 15. 医院其实很少承办“海外采买助听器”这项业务,理由主要是两个。 一是因为实在贵,贫苦人家的孩子聋就聋了,从没听过谁是听不见了就活不下去的。 二来麻烦,从买到回得好久,戴上之后保养程序、失聪的人骤然听见声音后适应不好,都是问题。 这些问题少爷知道,医生也详细的和他说了,可他好像没有拿捏清楚“适应不好”是个怎样的不好,以至于小哑巴现在这样子,让他怀疑医院可能是坑了他的钱,把助听器做成了什么催狂剂。 小哑巴可算不再是那个什么声音也不出的小哑巴了,他拽着少爷的裤脚死也不撒手,不让少爷碰和抱,光着腿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哭叫不停。 小哑巴声音不好听,侦探先生说拍花子的在他聋了之后觉得他卖不出去了,只能养着乞讨赚几个钱,为了不让他跑,灌了顶伤嗓子的药进去,后来哑巴了也就不知道到底柰嚓证里是病哑的还是毒哑的,总之他哭的像锈了的刀刮擦石板,糙且刺耳。 少爷没了办法,只能耐心的等,给管家娘使眼色让她去准备热毛巾和梨汤。 等小哑巴哭累了,由哭喊变成抽泣,终于愿意撒开少爷的裤子,少爷蹲下身去凑近他也不再反抗,于是少爷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怎么了这是?闹这一出?” 小哑巴眼皮肿的近乎透明,上面的红血丝又细又密,他额前的头发被少爷拢着拽在手里,整张脸憋的通红,他读懂了少爷的话,低下眼睛去又要不看少爷。 少爷扶住他的额头,硬抵着不让他低,“说清楚,不说清楚咱们今晚耗着。” 小哑巴不会说话,可少爷非要逼他坦白,逼他拿出心来换少爷待他的这些好,不然少爷觉得亏,送了他这么多,没有一点利息也不收的道理。 小哑巴看着憨,其实他也知道,从跟着少爷回家以来,仗着少爷喜欢,他白白得了不少东西。他不信有人能平白无故的对他好,尤其像少爷一样对他这么好,他坐在地上比划:“听见之后,少爷教我说话,我不想学。” 少爷心想这又是为什么,从上次他自己教小哑巴不愿意开始他就不明白,小哑巴为什么这么不想开口“说话”? 少爷大概揣测,也许是以前有阴影,所以少爷说:“没人能再给你灌药,也没人欺负你,跟了我这么久,  7 还不信?” 小哑巴摇头。 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少爷简直气的想笑,他从管家娘手里接过热毛巾搭到小哑巴眼睛上,小哑巴愣了一下,自己抬手扶住,少爷拍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闹这一大出,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小哑巴本来九点半上床睡觉,现在十二点多了,他哭的又累,热毛巾敷着眼,他竟然靠在少爷自己身上睡着了。 这下少爷更气,更想笑,就这么个小傻子,现在把他扔到街上去都活不过三天,靠在他身上一会儿就能睡成这样,说他揣着心眼,说不信他? 少爷才是真的不信。 前一天睡得晚,可第二天小哑巴早早就被少爷从床上挖起来,他睡的迷迷糊糊似乎也忘了昨晚上和少爷闹的不痛快,歪在少爷身上让他给换衣服。 管家娘看着穿戴整齐精致的两人问少爷:“少爷您这是带着小先生做什么去……?” 少爷拉着还没醒盹的小哑巴上了车,对司机说:“回老宅。” 第7章 后六分之一 16. 从少爷母亲没了之后,少爷爹仿佛突然被人改了命格,变得十分克妻。 身边的几房姨太太也相继变得体弱多病,死的死,外出静养的静养,仅剩下一位六太太还呆在身边。 六太太美艳,泼辣,霸道,当年和少爷母亲最不对付的就是她。 少爷母亲是世界上第一温柔娴雅的人,六太太看不上那副柔弱做派,可少爷爹喜欢,她又做不来,就明里暗里给大太太找麻烦。 现在时移世易,房里终于轮到她做主了,一年一度的生日会就非逼着少爷爹宴请宾朋,做足正房太太的架势。 可是来的人都知道,这六太太出身不高,面上恭维一下,心里抬不了她的位份。 大少爷出现在宴会厅里时,把少爷爹和六太太吓了一跳,以至于留意他身后还跟这个小哑巴。 六太太她前阵子赶少爷爹去少爷那儿知会过生日这事,但这少爷从小和她只有仇深似海的关系,她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去找少爷的不痛快,并没想到少爷真会来。 但她又一想,说不定少爷比他那倒霉妈有眼色,知道来巴结她,于是脸上的表情只裂了一瞬,又笑着迎上去:“少爷来啦,好久没见六妈妈了吧?过的好不好?想不想我?” 少爷见她这幅娇笑的样子就犯恶心,他身后跟着的小哑巴感觉手上一痛,是握着他手的少爷捏的力气重了点,小哑巴仰头看少爷和前面的美人说话,没戴助听器,他听不见说的什么。 少爷紧紧攥着小哑巴的手控制语气:“托您的福,确实日日盼着您不好。” 于是六太太的脸又僵了,但还是维持着笑,他们说话声音不高,少爷在这儿旁人也不敢凑上前听,这“母子俩”脸上各自挂着笑,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演一出母慈子孝给别人看。 扎的是少爷爹的心。 六太太是他答应了少爷母亲不再娶后又带进家门的,算是少爷和他母亲搬出去的源头。他上来打圆场:“回来了,今天你妈过生日,…”后面还没说完给爸个面子,但少爷爹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看见了少爷身边的小哑巴。 这可真是滑稽,少爷眼见着他爸的脸垮的老快,涨的猪肝一般酱紫,呼哧呼哧地换气,他压着声音问:“你带他来干什么?这打的是谁的脸!” 小哑巴跟少爷进来时跟的很紧,加上斗篷的遮盖,也没人看到他们的手。 他被突然逼近的少爷爹一吓,下意识后退一步和少爷拉开一点距离,斗篷搭在他的细胳膊上,两人交握的手露了出来。 少爷也退半步躲开他爹凑的太近的脸,放开小哑巴的手,把他的斗篷脱下来搭在手上,再牵住。 小哑巴今天穿了黑绒绣海棠的旗袍,叉开的不高,车边用的白线绣花边扣,露出半截白嫩细腻的大腿,站在灰西装少爷身边,单看长相气度实在般配极了。 客人们没想到少爷会来,更没想到少爷竟然带着… 等下,少爷是已经定亲了吗?如果定了,怎么从没人谈起?如果没有,那带的这位是谁? 大家除了窥探豪门秘辛的八卦目光外,还默默惊叹小哑巴的艳艳容色,少有人能把黑旗袍穿的这样纯然而不媚不妖,更何况这还是个短发的少年。 他站在少爷身侧,表情有些惊慌失措,但腰脊仍旧挺直,做出与少爷同席的模样。 少爷爹见他俩这样子气的说不出话,六太太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也没有多言,只是她越看小哑巴越不得劲儿,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厅中一片寂静时,一位小姐突然惊呼出声,小哑巴身上是缺一条白狐皮的坎肩,要是加上这一条,就和六太太穿的一模一样了! 宾客皆惊,这位“儿媳妇”第一次见公婆就和婆婆撞了衫,还隐隐有艳压婆婆的意思,少爷不是六太太亲生,六太太未必会忍这样的羞辱。 果然六太太脸色难看至极,她看小哑巴的不顺眼原来是因为这件衣服! 今天生日会办的隆重,她被客套话冲昏了头,人人夸她的旗袍好看大方衬气色,她没想到竟然能被当众看了笑话。 少爷她惹不得也不好惹,旁边那个她还是有点底气,能教训教训两句的。 “这是哪家的小少爷?青天白日的穿着旗袍就来这儿,”她酸里酸气的开口,上下打量一遍小哑巴后嫌弃的拿手帕捂了嘴,“我过场生日而已,少爷还带着…来?” 少爷看不上她的作风,讥讽道:“歌厅的小姐能来,我的人不能?” 六太太自以为没说出口的“小情儿”三个字算是给少爷留了脸,也足够羞辱小哑巴了。 少爷却不领这情,把她以前是歌厅头牌歌女的事又抖一遍,在场客人围观这闹剧,深感今天来对了,能看这么一出大戏。 可没人想得到小哑巴聋的多彻底,以至什么恶言都进不了他的耳朵,客人们只感叹虽然少爷没有明说,但能被少爷带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哪怕不看长相出身,单单这心性也挑不出毛病。 至此少爷和六太太的见面礼就该结束了,可这时候有位小姐竟突然从人群里扑出来,把六太太按在地上扇起了耳光,啪啪脆响,听上去是用了大力气。 少爷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个疯子,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忙护着小哑巴往后躲开。 那疯子小姐和六太太扭打之间露出脸来,早就躲远了的少爷爹看清那是市长家的千金,少爷爹的老脸当时就吓的如死灰一般。 无论这位小姐做的这事多么突兀不讲理,也许只是哪句话让市长家的小姐听着不顺耳了,商不敌政,六太太只能忍着。 少爷也认出来那位小姐是谁了,他当即捂住小哑巴的  8 眼睛不让他看。 因为除市长千金的身份外,她还是他给小哑巴请的老师。 再一层身份,她是小哑巴的亲姐姐。 第8章 后七分之一 17. 女老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一点灰,抱着胳膊等这位六太太起来,期间她斜了远处的少爷爹一眼,并没有回头看少爷和小哑巴。 六太太的泼辣众人皆知,她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的要冲上前去还手,结果女老师一个错手制住她的胳膊,又一个巴掌甩过去,把六太太又打出两步远,辽峮号陆鲃齐呜零旧妻贰义收获块乐耳朵里嗡嗡鸣叫。 市长千金——就是女老师——拍拍手,服务生把手巾递上来,她擦了两把丢回服务生怀里,啐了六太太一口:“就你这货,也能说这种话?”也配羞辱我弟弟? 她和爸找了十几年才好不容易找到的幼弟,怎么可能由着人这么骂? 她和那位黑心眼的少爷不一样。 小哑巴听不见,旁人也不用听,她没有打算在这么个破地方公布小哑巴的身份,市长千金的架势她摆的十足,过往件件旧怨未消,她肯来这个场子就是她给少爷爹的大面子,发点脾气而已,娇纵的大小姐们哪个没有脾气? 在人们眼中,千金小姐这行为无伤大雅,更何况六太太说话不看场合不给人留面子,实在难听。 少爷的爹反应还算快,自知他惹不起市长家,六太太还要尖叫着上去闹,被他强制拉走了,边走边对客人们陪笑,“自便,大家自便。” 总之这次丢人丢的大,生日会也不用办了,主人都走了,客人们当这就是场免费宴会,三三两两聚成堆,随便吃起东西聊起天来。 少爷一直在一边捂着小哑巴的眼睛,没让他看见他姐姐的“飒爽英姿”,少爷想了想,这位撒泼的样子竟然和小哑巴有点像,侦探先生诚不欺他,市长的孩子也不是省油的家伙。 小哑巴的世界万籁俱寂,被捂住眼睛之后几乎丧失了全部感官。他掰少爷的手,少爷却紧紧扣在他脸上不让他看,因为女老师走到他们俩的面前,面色冷冷:“少爷,您知道我是谁吧。” 少爷拂开小哑巴在他手上作乱的爪子,又把他往怀里带了带,离女老师远了一点,小家伙鼻子灵,如果不是她喷了以前从没喷过的香水,小哑巴该早就能闻出是谁来了。 “市长千金,久仰大名。” 女老师想起他们曾经存在了三天半的、还没见过面就被少爷拒了的婚约,少爷抵赖的方式新奇,找了记者去他房里拍他和几个姑娘的床照,登报见闻,把她爸的鼻子差点气歪,当即取消婚约。 女老师却觉得这人有意思,哪有招妓女的时候自己一脸冷漠,正义凛然的不像在嫖,像是被嫖了的。后来见少爷给人招家教,她藏起身份和打扮去应聘,没想到找到的不是如意郎君,而是自己的弟弟。 少爷承认的快,女老师就接着问:“那他是谁少爷也知道?” 侦探先生告诉他的时候,少爷也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巧,但小哑巴走失时还小,长大一些,亲姐姐也未必认得出,他不觉得女老师是为了找弟弟才来的他家,就没多想。但加上刚才那一出,少爷才明白,想想她来做家教时少爷还没查出小哑巴是市长家丢了的小公子,少爷感慨富家千金手段果然了得,竟然快他那么多。 可少爷手里有小哑巴的卖身契,现在也理直气壮:“知道啊,我买回家的小玩意儿,又聋又哑,还爱闹,和在老师面前不一样的很。” 女老师气的要炸,但周围有人,她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在说什么?!这是我弟弟!市长的儿子!怎么成了你的玩意儿?!” 到底是个女孩家,沉不住气。 少爷不紧不慢的,单手捂着小哑巴的眼,捏着他的下巴颏,女老师看他像是掐住了小哑巴的脖子,可还没来得及拦,少爷又扬手打开她伸过来抢人的手,“不是?不是你们家把他弄丢的?不是你爸害他吃的这些苦?我都能找到能买下的人,市长大人找不到?可别演了小姐,难看。” “……”可我弟弟怎么能、怎么能做男人的玩物,还是个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情人,连刚才那个歌女都能讽他? 这话太难听了,哪怕小哑巴听不见,女老师也舍不得对他这样恶言,哪怕这是她心里一直盘旋的念头。 少爷继续说:“再说人是我买回来的,真金白银换回来的卖身契,实心实意把他从个乞丐养成现在这样,不如我们现在问问他,你这位姐姐,和我,他选谁?” 三人对峙的场面被几个有心人看到,联想起之前少爷和这位市长千金的便宜婚约,再看看少爷一刻也没让离怀的小哑巴,顿时脑补出一大段故事来。 豪门啊,啧。 小哑巴被带着动了几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被捂的时间太长了,再睁开时他被宴会厅里明亮的灯光晃的睁不开眼睛,模糊之间他只看到有位衣着华丽的小姐仓皇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十分伤心的样子,而身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抓住了他的手。 我在家里没理由的胡闹,连我自己都想不清为什么不愿意做个正常人,出了门帮不上你的忙,身体差,聋又哑,什么用也没有,少爷,你为什么牵着我的手,还不放开呢? 小哑巴想。 18. 自打少爷带着小哑巴在六太太生日会上露过脸,除少爷圈外,也算是人人知道少爷身边有人了。 不过当时在场的人不多,少爷护着小哑巴护的又严实,出来的先生太太小姐少爷们都说,少爷身边人架子大,脾气清高不好相处,不仅没给公婆好脸,连市长千金找上去,都没听他开一句口。 女老师没再来过,少爷看着靠在自己怀里认真看书的小哑巴,心想外面的人简直瞎了眼,就这位,还架子大脾气不好? 没有架子,脾气挺好,可是倔,到现在也不肯说那天晚上为什么又哭又闹,除这事外,不问那天生日会上少爷捂着他眼不让他看人打架是为什么,连女老师怎么突然就不来了也不问。 少爷吃饭的时候问他自己学的怎么样,说要不找个新的吧,小哑巴咽下嘴里的饭,比划说:“不用,原来的老师也只是带我出去玩。” 性格省事儿,又安静,还爱亲近少爷,这是当初少爷看上他,买他回来的理由,可是越相处少爷越觉得不是滋味。 给小哑巴订的衣服来了,是他心心念念的小西装,可是他不穿,少爷挑什么他穿什么,旗袍裙子,什么都好。助听器放着,少爷见他也不是不喜欢,可他连瞒着人偷偷戴也没有过,摸摸看看,再放下。 少爷深觉不对,把侦探先生又叫了回来,给了他比上次还要  9 多的钱,“去查,查那个拍花子的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侦探去了,日子过着。 少爷上班,小哑巴在家里等着他,一天一天,他俩之间的气氛怪到管家娘都能感觉出来出了事,于是趁少爷上班,她问小哑巴:“是不是那事出了问题?” 小哑巴一愣,比划着:“什么?” 小哑巴和管家娘相处的时间比和少爷都要长,他不记得妈妈,从小没也遇到过这个年纪的阿姨对他好,心里对管家娘很亲近。管家娘虽然一开始对少爷和小哑巴的关系有些别扭,但这小哑巴乖巧讨喜,她知道少爷认定了的就不能改,于是有心多教小哑巴一点,她紧接着比划:“就那事!床上呀!” 小哑巴原本正在喝水,看见这话惊的呛了一口,脸腾一下变得通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急的,这这这,这事能说吗! 更何况他和少爷还没有…… 他满脸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乱七八糟的比划:“不不不,没有……我、少爷,没有……” 管家娘以为他是害羞不想多说,很了然,边给他拍背顺气边继续:“这事还是得看少爷的,你也别太放不开,少爷带你来这么久了,对你好你该知道。” 原本还羞恼着急的小哑巴突然顿住,仍然止不住咳嗽,情绪却突然变得低落起来,管家娘想起少爷嘱咐她多顾着点小先生的话,心想也没戳人什么痛处啊,怎么了除?奶?茶?鸭?其他皆为盗传这是? “我知道的。”小哑巴缓了一会儿,平静下来之后留下这么一句,自己上楼去了,再没下来。 管家娘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她觉得自己跟着少爷家这么多年,看人还算准,可小哑巴这忽晴忽雨的脾气却让她有点看不清。 他是知道该报恩了,还是知道在床上该怎么做了? 第9章 后五分之一 19. “哐——” 好一扇多灾多难的门,自打小哑巴来了,少爷惹他生气,少爷自己生气,都拿门撒气。 于是管家娘又一次被门口的巨响吸引,只见少爷大步走进来,怒气冲冲,像要吃人。 她迎上去拦,问少爷:“少爷怎么了这是?突然回来……” 少爷头也没回:“小哑巴呢?楼上?” “是,他……”管家娘没来得及把下午刚发生的对话讲给少爷听,少爷就三两步上了二楼,而后房门被重重关上,砰一声吓的全宅子人都停下手里的活,伸着脑袋看情况。 管家娘一遇事就擦栏杆的毛病几十年也改不了,原本在侍弄花草的女仆们凑在一起看她,叽叽喳喳的又笑又闹,惹的管家娘回头拿眼睛剜她们:“还看!没事做吗!” 众人被管家娘凶到了,还没来得及散,楼上的房门又被大力拉开,少爷拉着小哑巴的胳膊,几乎是强迫的把他拖下了楼。小哑巴极力挣扎的想逃开他的桎梏,可是少爷用了大力,他挣扎不开,又压着自己不愿意出声。他的脸红极了,粗粗的呼吸着,眼睛里晕着一汪泪,他挣扎间掉出一滴来,那滴泪大而圆,像从他眼睛里掉出一粒珍珠砸到地上。连管家娘和看热闹的女孩子们都成了他的求救对象,这眼神让谁看了都想施以援手,管家娘上去问:“少爷要带小先生去哪儿?” 少爷用力一拉把小哑巴彻底箍进怀里,依旧没有给任何解释,他脾气好时是人人称赞的好少爷,但现在他显然没有和一众下人坦白私事的心情。 “晚上不回来,不用等。” 小哑巴被这样带上了车,上车前后他依旧挣扎,少爷没来得及关车门时他甚至扑下车,上身着地,磕的很严重,而少爷却只是把他捞起来,自己进了后座。 汽车扬长而去,留下少爷府的一众下人,摸不透少爷怎么突然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车上,密闭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哑巴哭的再也收不住,他慌乱的比划着说:“少爷、求你,我不去……真的,不要去……求你了。” 少爷不说话,也不理他。 他的胳膊被少爷捏的很痛,是被买下后再也没有经历过的感受,往常受了这种疼少爷该哄他的,但此时此刻小哑巴没有别的想法,只要少爷不带他去见那个人,什么都好,怎样都好。 但是少爷不听,他指挥着司机左拐右拐,从街上开到胡同口,雪化了之后土变成泥,又踩成泥窝,最后淤成一个一个水坑,沾着枯草和石子,肮脏泥泞。 小哑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道这里住着什么人,他顾不得隔着一层薄薄铁板的驾驶室还有司机在,极快的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肩膀和胸膛,圆润白嫩,是少爷精心养出来的模样。 他跨坐到少爷腿上。 没有别的办法,小哑巴甚至不知道他这是为什么,他的记忆早就混沌破碎,无头无尾,只剩下痛和想逃的欲望。 像不愿意开口和听声一样,小哑巴几乎是本能的抗拒和抵触这条脏胡同,耳鸣和头晕是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远一点,离这里远一点。 他只能把自己像个礼物一样献给少爷,好让少爷放弃逼迫他探究的所谓真相。 20. “少爷,您看看这个。” 侦探先生维持着一贯的专业,无视了少爷对他是否曾经受雇于女老师或者市长的疑问,只把自己的调查结果递出。 是惨绝人寰的虐待和暴行,是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畜生做法,谁能想到市长家的小少爷曾经被这样对待呢? 那些不知何时何处拍下的照片里是年幼的小哑巴,黑白相片也掩盖不住血迹斑斑,除了用来流泪的眼睛还完好,其余全身,几乎没有一处不裂不伤不溃烂。 少爷一张一张看过去,他的手颤抖不止,他问:“谁拍的?” 为什么、是谁,拍下这种照片,却不救他?这种惨状,还不救他? 答案其实少爷心里有数,但他只能发问,不问出口,他怕自己为了这点猜疑会去杀人。 可侦探先生依旧答非所问:“除了鞭伤和冻伤之外,少爷,还有这个。” 他再递过来的照片让少爷几近崩溃,他终于知道小哑巴腿根斑驳交错的伤,层层叠叠的疤痕从哪里来,哪个把他卖了的男人,双手把他破破烂烂的卖身契递给少爷的王八蛋,拿脏布条紧紧缚着小哑巴的嘴,伏在那么小的小哑巴腿间,露出牙齿,啮咬他的腿根那几两薄薄的肉。 皮开肉绽后,血顺着男人的嘴角流下,而他依旧眼神愤恨,恨这肉没有长在女人身上,恨这双腿的主人竟然是个男孩儿。 他只能避开腿间证明小哑巴的东西,用嘴来咬其余的嫩肉泄愤,全然不管小哑巴已经惊惧到抽搐和干呕。 少爷第一次见小哑巴的腿时曾经讶异,这样细瘦秀气的腿怎么会有这么 10 多疤瘌一样的痕迹,还只集中在腿根和脚踝,拍花子的说是冻伤,他竟然信了。 他又问侦探先生:“他这时候多大?记得多少?”少爷寄希望于小哑巴因为年幼而没有留下阴影,问完少爷才发觉自己问的无用,从他小就开始这样对他,长大了又怎么可能停呢?如果小哑巴心里压着这样的事,就难怪他的种种反常。 侦探先生摇头,其实打骂都是小事,麻烦的不止这一件:“小少爷未必记得全,但肯定是有印象的,他们给拐来的孩子都灌了药,伤脑子的,”他看到少爷把小哑巴腿间暴露的照片揉皱了攥在手里,“小少爷有哑疾,卖不出去,他们怕他跑,灌的只会更多,所以,小先生记得多少,不好说。” 少爷忽而觉得自己可笑,真是做尽了无用功,费劲心思的治愈小哑巴的伤,现在揭开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也要追问他的过往,却不知道疤根本不是落在他的腿上。 小哑巴的痴傻迟钝,多疑自卑,毫无防备和天真乖巧,还有其他他拼命保存下来的仅剩的美好品质,竟然是竭力爬过了这样的苦难,是艰难又幸运的最后一点礼物,现在全都留给少爷了。 真相既白,带着愤怒和心痛的少爷决定快刀斩乱麻。 小哑巴性格已经是闷住了的葫芦,要他自己走出来不知还要等多久,如果少爷放任不管,他早晚要自暴自弃的沉沦,就当行使买家的权力,少爷自作主张,非要用点暴力手段把小哑巴从泥潭里拽出来。 而这个小傻子,本能和慌乱之间,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拦他。 少爷并不是不想,可小哑巴是个被亲一口都羞成一团的人,每次碰他他下意识的颤抖也不是怕痒或者少爷想的其他旖旎理由,这事或早或晚,总归不该在此刻。 少爷见他逼的这样急,倒觉得自己真像个蛮不讲理、迫人就范的强盗。 于是少爷叹笑,把小哑巴半褪的衣服拉好,顺着泪痕慢慢亲吻他的脸。而感受到少爷无奈的温柔后小哑巴哭的更凶,泪泡湿了睫毛,在他脸上,带着柑橘味雪花膏的香。 ——你不记得了对不对?只有一点点印象对不对?我们去惩罚他,然后过了今天,就彻底忘掉好不好? 小哑巴拼命摇头,不好,不好,我害怕,少爷,你在这里我才害怕,你见过连我都不记得的事之后,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喜欢的,喜欢的,我的小哑巴,怎样都喜欢。 小哑巴用力搂紧少爷的脖子,少爷于他从来恩多过爱,感激胜过喜欢,他过早停滞的脑袋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也有好运气碰上少爷毫无理由的怜悯与疼惜,所以他总把自己当做一个少爷买来的东西而对他言听计从,总在少爷想从他身上得到血或者肉的模糊想法里挣扎碰壁。至于那些得寸进尺的脾气,他实在想不通,于是向来忽略。 他不够聪明,不会讲话,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记忆,没有读过书,遇到少爷之前连家都没有,小哑巴曾经在夜里偷偷庆幸自己的脸还算好看,否则不会幸运的被少爷买下。 但此刻福至他的心灵,小哑巴突然从少爷的怀抱和亲吻中获得了面对荆棘的勇气,他用来逃避苦难的静默世界里终于出现了少爷的第一句爱语,是伴着他的哭腔和少爷的低哝发生的奇迹。 这太快了,小哑巴脸上带着泪,愣愣的空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慌乱的心绪因为少爷而渐渐和缓,让他在泪水里也有闲心祈求上天收回这个奇迹,换取在过去的某次痛苦中能有一缕吹过少爷也吹过他的风,代替他们早早相拥。 第10章 后后七分之一 21. 少爷亲亲小哑巴的泪痕半干的脸:“好了?” 小哑巴捂着耳朵点头。 他还没从佛祖显灵或者菩萨施恩之间做出选择来解释他失而复得的听力,现在他听得见了,虽然不太能听懂,但可以回应的很快。 少爷这句话音节短促,唇语简易,两人默契,所以并没有往“恢复听力”这种离奇的理由上想,他把小哑巴哭乱了的头发理好,说他:“商量商量行不行,你这三天闹一次,知道的说我们俩越闹越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买了你整天虐待你呢……” 小哑巴坐在少爷腿上,他把捂耳朵的手放下来,碰了碰少爷的脸,少爷笑出了声,静默中比着手语:“别装傻,说,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少爷的笑声。 少爷曾经说喜欢看他笑,于是小哑巴经常笑,少爷给他买的第一件衣服是裙子,所以哪怕后来小哑巴知道裙子是女人才日日穿的,他还是喜欢。 习惯了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此刻小哑巴忽然想起,少爷买下他那天向他弯腰伸出手时,背着刺眼的阳光,笑的像今天这样好看。 原来笑声是这样的,小哑巴想,他也喜欢看少爷笑。 他点点头,算是对少爷提议的认可。 又变得这样好说话了,之前的偏执和倔强不知道被他藏进了什么地方,少爷叹气,低声嘟囔:“到底怎么养的,怎么越来越歪……” 小哑巴模模糊糊感觉到少爷的不满,红了脸低了头,逃避现实。 少爷却不打算再耽误了,他让小哑巴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且坚定:“你如果实在不想,就呆在车上,我马上回来,可是……”少爷握着裙耗—霖朳误饲骝鎏欛姒靶小哑巴的手贴上他自己的心口,“你真的不去吗?” 砰、砰砰—— 少爷找到小哑巴的时候,他远不如现在鲜活真实,那只难以熬过寒冬的幼崽一旦离开少爷的庇护,转头就会死在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少爷其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给小哑巴捏造出来一点正视他自己的力气,逼迫和强推源自少爷心底的不确定,如果小哑巴连眼下这一遭都迈不过去,又遑论将来种种。 车里静默无言,少爷想自己是否太过急切,可近日枝节横生,又逼他不得不加快步调。 好说歹说,先兵后礼,少爷已经用尽了办法,小哑巴的迟疑迫使他的耐心即将耗尽,可就在少爷放弃继续说服他的前一秒,小哑巴反握住了他的手。 他攥紧了的心因为这动作又骤然放松下来,少爷拉着小哑巴下了车,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泥泞的路,手没有分开过。 22. 破败、四处漏风的房子里,小哑巴站着,看这个因为常年虐待孩子,吸血咬人而牙齿泛着黑的男人被少爷踹翻在地。 当时价钱出的不算高,所以拍花子的人料定少爷大概率不会为这么个又傻又呆的哑巴多费心思,买回去玩两天再丢开手,也不会对他的身世来历过度关心。 所以现在他颤颤巍巍爬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少爷会转头来找他的麻烦。  11 小哑巴裹着少爷的衣服,屋子昏暗狭小,拍花子的能看出他比离开这里时好像长高了一些。 他静静看着少爷对“养大他”的恩人施暴。 过多过杂的声音让刚刚恢复听力的他眩晕不止,皮肉后碰撞灰尘四散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巨响,他听见少爷的鞋碾过人脸然后说:“你从哪里拐的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哑巴把自己仅会的唇语和少爷的声音结合起来,他从没想过少爷和女老师教他时偷的懒会在此刻耽误他,因为难懂,他甚至变得有些焦躁,耳边轰鸣,心脏震颤不止,他费力的压稳呼吸心跳去听,才能勉强明白他们的对话。 男人已经被揍的要昏过去,他拐了一辈子人,卖给各处缺孩子的富贵人家,或者癖好不能见光的乡绅望族,小哑巴卖不出去,跟他的时间最长,然而没有哪个拍花子的会去追究一个大街上随便抱走的孩子出身何处,他并不知道小哑巴是谁。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饶命,少爷饶命……” 小哑巴听到这声音忽远忽近,而后重重砸进他的心里,随着拍花子拼命摇头的动作,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剐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他的身体曾用接近愚蠢的本能阻止他进入这间屋子,面对这个男人,可出于对少爷的信任和依赖,老天爷慈悲施予恩赐,让他重新拥有了听见声音的机会,拥有站在少爷身边面对过往的勇气。 这甚乎于神的力量也让他在握着少爷的手,一步步踏入这间屋子时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或许他也曾有过圆满幸福的家,或许除了报仇,这个男人还有能帮他找到家人的价值,或许他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光明正大的和少爷在一起。 而现在希望都落空了,他还是不知姓名来历的小哑巴,注定只能做少爷出于善心捡回家的东西。小哑巴觉得脱力且无趣,他想让少爷带着他离开这里,他的心已经抽搐发痛很久,几乎站立不稳了,于是他伸出手去,想寻找少爷的臂弯做依靠。 少爷没看到他的求助,只慢条斯理的说:“也是,你要是知道,早该没命了,也用不着我处置你。” 小哑巴的手顿在半空,少爷他,知道? 第11章 后后六分之一 23. 少爷和小哑巴把拍花子的留在了屋子里,他年过半百,受了这么重的伤,天还没有回暖,只要他们放着不管,他就会像所有熬不过寒冬的穷苦人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这破旧的房子里。 可小哑巴见少爷要走了,他下意识的扯住了少爷的袖子,少爷的大外套给了他,衬衣衣袖轻易的就被还未回神的小哑巴拉住。 “怎么?”少爷用眼神问他。 小哑巴的动作纯粹发自本能,解释不清这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因为刚刚得知的真相乱糟糟的,明知少爷没有向他解释之前不能胡思乱想,可他还是兀自猜疑起少爷不告诉他家人来历的用意。 少爷不知道他的小哑巴又起了这种疑心,他略想了想,十分无奈的承认,小哑巴大约是天底下最纯善和慈悲的人了,面对这种畜牲也能生出救他一命的怜悯心来。 他撩开小哑巴身上披着的外套,从内衬口袋里掏出钱夹子,抽出一叠钞票向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东西扬下去。 这是出于小哑巴的善意,更是少爷独一无二的羞辱和讽刺,你伤过我的人,我打你是有理,救你是有义,你不觉得羞耻,反而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捡钱,我就当花钱,看你这个丑戏子,演一场闹剧。 崭新的纸钞飘着木浆和特质漆粉的味道,纷纷扬扬铺了一地,把小哑巴游荡的意识牵回身体,他浑身一震,是了,这可是少爷啊,怜惜他到这种地步的少爷,怎么会骗他害他呢? 少爷拍拍他的头,“走了。” 小哑巴跟上去,没有回头看那个浑身是伤,还能疯狂的爬起来把钱拢到自己身下的人,他跟着少爷走出这间屋子,临上车之前还是没忍住想要再看一眼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可少爷拢住了他的眼睛。 ——不是说好出了这间屋子,不管什么,就都忘记? 日头西斜,破房子也渐渐起了袅袅炊烟,在外面疯了一整天的小孩子跑到胡同口,看见这两个穿着好衣服的人,尤其高的这个白袖口还沾着血,他莫名胆小起来,放缓了脚步贴着墙根走过去,而后溜进家门。 少爷不知道,刚刚能听见声音的小哑巴哪怕看不见,也能辨别出这是哪家的孩子的脚步声。 他忽而委屈起来,想起他这么大年纪时,被人欺负了不许哭,讨不到钱被打了不许哭,被拍花子的“爸爸”剥光了衣服按在桌子上也不许出声不许哭,没哑之前脏旧的破抹布塞到他嘴里苦又臭,味道历历在目令人作呕,哑了之后,夜里发着烧,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一幕幕模糊的时候,又怕又冷,无人依靠…… 少爷感觉到他掌心下小哑巴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突然哭了起来,和之前几次不一样,他好像只是纯粹的在伤心,在埋怨少爷为什么找到他找到的这样晚。少爷叹口气,就着这个背后抱的姿势把小哑巴的肩膀搂紧了,没有放下捂他眼睛的手。 一句话就让他放下是有点难,他再度回到这里,甚至无法对生活艰难的仇人产生十分的恨,但少爷喜欢他的这份柔软和宽容,这是他与众不同的特质。 毕竟小哑巴和他狠心的父亲不一样,能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而这位父亲此刻正端坐在他黑色汽车的后座,前往寻找他早在十几年前就舍弃了的幼子。 24. “你说谁来了?” 少爷把小哑巴的外套脱下来递给管家娘,复又牵起小哑巴的手。 小哑巴的身体虚的养不好似的,每天呆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还好,出趟门或者心情震荡一下就冒着冷汗,手冰凉打颤,少爷拿自己的手捂着他的手,牵着他往家里走。 管家娘说有客人来,“市长,市长来了。” 少爷脚步一顿。 其实达官显贵人家和政圈人有往来是正常的,可少爷当初退婚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拂了市长家的面子,市长官威正盛,不会抹下脸来主动上门。 那就是因为…… 不,不会。 少爷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哑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起那天仓皇离去的女老师,千金小姐最害怕的就是她爸爸把小哑巴认回去,她在少爷面前演那么出姐弟情深的戏码,无非是担心少爷真动了让小哑巴认祖归宗的心,扯了她的遮羞布。 少爷向小哑巴说:“有客人,我不能陪你,你回房间去,洗个澡,先休息。” 小哑巴也累的很,他一下午遇到的事太多,好像把半辈子的心情都用光了,从车上到家门口  12 一直在走神,什么也没留意,只恹恹的点了点头,勉强冲少爷笑了笑,自己上楼去了。 走到一半他想起还没有和少爷讲自己的耳朵好了的事情,可少爷已经进了客厅,管家娘送小哑巴上楼,边走边自言自语:“当初少爷退了人小姐的婚就太不合适,这回市长主动来了肯定还是要提结亲的事儿……” 小哑巴听到“市长”两个字骤然回头,把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娘吓了一跳:“哎呦!怎么了?忘东西了?” 小哑巴指指客厅的方向,比划说:“市长?客人是市长?” 管家娘点头,她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按说小哑巴聋,但这问的怎么像是听见她说的话了似的? “哎小先……”她不知道少爷和小哑巴出去的这一下午出了什么事,但如果小哑巴真的突然好了耳朵,听见了她关于市长来意的揣度,按少爷对他的好,他肯定要去和少爷闹。 可管家娘还没来得及拦小哑巴,解释说她也只是猜的,小哑巴三两步噔噔噔的下了楼,用力推开客厅的门。 华丽灯光下坐着少爷和市长,被小哑巴这么一打断,少爷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站起身,冲小哑巴招招手,“过来。” 小哑巴跑的急,有些气喘,他从未这样肯定过自己的预感,这个坐在客座的人应当是他的父亲,少爷的隐瞒和回避,侦探先生透露的只言片语,曾经称呼我做“小少爷”,老师钱夹里的照片,里面的小男孩那么面善,她对我这么好,原来是姐姐…… 小哑巴失语这么久,从没想过他再度有想张口的欲望竟然是为了这几乎从未谋面的父亲,他忘了自己的声音如何嘶哑,只觉得小时候喊过的“爸爸”大概也温软动人。 小哑巴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他们,手心甚至因为激动出了点汗,可是市长只在他刚推开门的时候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之后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过他,“少爷还真有养男孩儿的习惯呐?QuN⑥8⑦⑤0⑨7②①穿着裙子不三不四的像什么样子。” 少爷把小哑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心里很不高兴,这长辈说教的语气实在是讨厌,他是不知道小哑巴是他亲儿子,但在别人的家里,对着个陌生人,就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我让他穿的,他身上有伤,穿着方便换药。” 小哑巴没能理解市长的恶言,准确的说是他太激动了,连市长的嫌弃也觉得高兴,可市长也没发觉少爷刻意的护着小哑巴,还是冷哼了一声,“没规没矩的东西,怎么敢坐下的!” 他语气太严厉了,音量也高,小哑巴几乎应激一样的站了起来,市长还不觉得满意,继续说:“少爷未免太不会教,以后我女儿嫁了你,可不一定还留他。” 少爷心里突的一跳。 他搂着小哑巴的腰直接让他坐到了他腿上,在市长看不到的地方捏了捏小哑巴的手,“我什么时候说要娶您女儿了?家里地方小,我怕委屈了市长千金。” 这护犊子的意思太明显了,坐大腿的动作也实在亲密,市长终于重重放下他一直端在手里的茶杯,茶水四溅,指着少爷的鼻子骂:“你还有没有规矩!市长千金不委屈,我看是你委屈!要不是你爸赔了礼又赔笑,要不是我女儿见了你之后失魂落魄不吃不喝,用你小子在我这儿说三道四的!还有你……” 市长自做官起就只有别人捧他的份,其实已经很少生气了,可在少爷这里接连吃瘪,他却连骂人的话都想不出多少来,刚要再骂小哑巴,少爷却视他不存在似的,当着他的面亲了亲小哑巴的侧脸,“还好吗?” 小哑巴从小挨的打多,因为听不见,并没被人这么骂过,一时被吓得有些失神,没给少爷什么反应。 少爷坐着,市长站着,他把小哑巴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借力捂了他的耳朵,慢悠悠的对市长说:“不是我不娶,只是姐弟要都嫁给我了,福气太大,我兜不住。” 第12章 后…多少呢 25. 如果不是报纸每年到了那段日子都要大肆宣传市长失妻丧子仍坚持工作的光辉形象,连他有时都忘了曾经有个乖巧喜人的小儿子。 那孩子是早产,身体算不上好,市长夫人为生他伤了元气,几乎全靠市长一手把他带大。后来夫人没了,市长更是花了大心思在补偿他和他姐姐,市面上买得到买不到的好东西,国内外国外的新鲜玩意儿往家里搬了一堆又一堆,人人都说市长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于是他在换届选举中赢得了全城大半的票数。 谁也没想到,市长家的小少爷一夜之间就走丢了。 不是没人怀疑过与市长政见相左,选举落败的对手,蓄意绑架或者拐卖一个孩子简直太容易,可这呼声也被市长再度露面时陡然增生的白发盖过去。 那个时候的人,不愿意为难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再失去他的事业。 市长又赢得了剩下的小半人心。 从那之后十几年,市长官运亨通。 报纸上说,他有机会迁居更高的职位,却因为亡妻和幼子甘愿留在这里。他一心为民,功若丘山,人人称赞,这话说多了听多了,市长自己也深信不疑起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市长。 好市长现在却轻易露出马脚,他听到少爷的话后有一瞬间的慌乱,儿子对外默认已经死了,近年来几乎没有人主动向他提起他家里曾有一女一子,大家宽容谅解,原谅了他对女儿的教导不严,让她娇纵蛮横阴晴不定,也体贴的不提他丢了儿子十余年找不回来的伤心事。 他指着小哑巴,手抖的像癫痫发作:“你、你……他,他是?” 少爷感受着怀里小哑巴细微的颤抖,小哑巴没有闭眼睛、捂耳朵或者哭,他的侧脸贴在少爷颈侧,只乖乖的窝着,没有情绪。 少爷把他更往怀里带了带,心里涌上来一阵无名火:“市长要是同意,我这边早就备了聘礼,现在天晚了,那明天,登早报声明,说市长家的小公子嫁了我,您看行不行?” 市长无法接受,他的身体晃了晃,没有对少爷的提议表示赞同或者强烈的反对,因为他不能同意少爷说的哪怕一个字,也不知道该首先反对哪一项,是先强调这穿裙子的男孩儿不可能是他儿子,还是说他儿子早就死了不能嫁给少爷呢? 市长是落在地上的,充满尘土气的,离神极远的俗人,他为父为官至今,没有哪一项成就能离开他“死了的”小儿子的功劳。他五十多岁,却被一个小辈逼到说不出话来,脸面和名声他一样也舍不得丢掉,唯一舍得丢的是他的儿子,此刻正被抱在人怀里,当个情人一样的轻声哄着。 市长彻底丧失了假意维持的上位者体面,他扔了手 13 杖,两步扑到少爷和小哑巴面前。 少爷来不及阻拦,被他掰起小哑巴的头来,捏着他的下巴看他的脸。 小哑巴疼的一瞬间皱起了眉,少爷立刻钳住他让他放手:“您这是做什么?隔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市长也不用这么激动。” 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的小儿子也是这么抓着他的手腕不松,回到家里,他的女儿似乎也是这么抓着他求他把弟弟找回来。 当年那个人人见了称一句乖巧,长得软糯漂亮的小男孩留给市长的最后一个印象,是他哭喊着追车的笨拙丑态,而眼前这个男孩子长着的这张脸,因为疼痛而湿了的眼睛,眉梢的一粒小痣,还有他害怕时下意识捏起的小指尖,通通昭示着藏在真相背后的市长是多么恶毒与狭隘。 这位置不该是他的,夫人不该是他的,孩子不该是他的,他只是一个资质极差的小偷,昧地谩天的偷走了别人家的好日子。 26. 事实上侦探先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一个孩子,担心他没有热饭吃,没有暖床睡,他夜里辗转反侧,想如果生病或者受谁的欺负,那个好教养又体弱的孩子,会不会很难长大。 他从业这么多年来按说积德无数,他帮助许多人找到失踪的亲友,代替远游的旅客送回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以及替病入膏肓的市长找到一个样貌相似的替身代他参加了选举和工作,堵住某些心怀不轨的敌人的嘴。 而后的种种斗争和权力倾轧不是侦探先生可以参加的议题,他明智的拿钱脱身后,从没关心过市长奇迹般的身体康复、市长公子离奇的走失、市长仿佛换人一样的愚钝和不作为,但很多年以来他对那个小孩子的愧疚感,时常淹没侦探先生在夜晚的呼吸。 让小哑巴罹难的不是他,罪魁祸首现在跌在少爷家的客厅里,但他是制造了不幸的参与者,是让恶人接触天使的真凶,所以命运再次把他推向小哑巴时,他毫不犹豫的向少爷公布了真相。 贪心的狸猫趁所有人不备取代了真正的市长,并把聪明的小公子遗弃在某个脏污的街口,之后小公子的所有苦和难,都是无端祸事。 “……然后你把他丢了,反正不是你的亲儿子,是吗?” 自因为有一张和原市长相似的脸而被选中起,这位冒牌货就心安理得的过了许多年的好日子,除了市长的儿子当着别人的面喊过他一次“叔叔”,问他“爸爸去哪儿了”之外,他还没有过现能和现在相比的恐慌与惊惧。 “市长要还是个体面人,就回去管好你的‘女儿’,当好你的‘市长’,非要算清楚你欠了多少,恐怕你赔不起。” 少爷说完,没再施舍小哑巴的这位“爸爸”一个眼神,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把小哑巴打横抱起,离开了客厅。 卧室里。 “你能听见了?” 小哑巴没想到少爷第一句问的是这个,这太不讲理了,至少也要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吧,所以小哑巴扭过头去,气鼓鼓的不理人。 少爷揉揉小哑巴的耳垂,又问了一遍,“你能听见了?” 小哑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算是肯定的答案,还是不看少爷,嘴角却憋不住有笑。 少爷真好,他以为少爷买他回来是做玩物,可少爷待他这么认真,以为少爷故意不把他放回家是看不起他,可真相揭开后小哑巴觉得少爷身边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少爷给他撑腰,给他爱护。 小哑巴极力压制翘起的嘴角,少爷就在他耳边小声咕咕哝哝:“听见了也不告诉我,骗我心疼你呢是吧?”他声音不大,可凑的太近了,一呼一吸之间骚着小哑巴耳朵的痒,两句话功夫小哑巴就红了耳朵栽进少爷怀里。 肩膀一颤一颤,少爷原本以为他在笑,可扶起脸来却发现他又哭了。 “又哭了,今天非要把泪全哭出来才舒服?嗯?”话是这么说,少爷心里那点不安也发出来,他双手捧着小哑巴的脸,小哑巴泪来不及擦,糊了眼睛又酸又涩的疼,拿两只手手背按住眼睛,留给少爷的只有细微颤抖的小半张脸。 少爷珍而重之的低下头亲他额角,下巴蹭过小哑巴手心时温热软嫩,少爷放下心来,在怀里抱了这么久,冻了一下午,小哑巴的身体终于暖和过来。 少爷知道他哭的什么,只能低低的说着话安慰小哑巴,“我早知道这些事,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也不舍得送你回家,家里只有你姐姐,送你回去不是再挨欺负吗?再说待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所以……” 小哑巴知道、明白、理解,他是天底下最心软的人,因为失语,他从不口吐恶言,因为失聪,他的世界静默纯洁,遇到少爷后渐渐有些色彩,哪怕他在人未可知的地方所拥有的是圆满家庭,孩糖吠馼锥辛及跺屏抬菀节家熘釟⑦侮嶙亩杞尔异而知道这些的少爷仍选择把他留在身边,小哑巴恐怕也不会怨恨少爷。 因为他喜欢我,小哑巴想,因为喜欢我,所以又自私,又浪漫。浪漫是小哑巴和女老师学来的词,从没用过,现在想想可能是最适合形容少爷的词,是小哑巴能给出的最高级别夸奖。 少爷见他哭声减缓,而还不抬头,嗓子微微哑了,带了点可怜语气。 “你别怨我,行吗?” 第13章 后后四分之一 27. 没人关心市长还在不在,有没有离开。 少爷冷不丁一撒娇,腻的小哑巴心里又软又胀,哭着哭着自己好了,额头抵着少爷的脸,静静的靠着他坐着。 少爷突然很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揉揉小哑巴的脑袋,“累不累?洗澡不?这么晚了,不困吗?” 小哑巴摇摇头,他的心现在还因为载了太多情绪而狂跳不止,又哭又笑了一阵子,脸也充血,热烫发红。 本来到了这个点他是该困了的,可小哑巴虽然眼皮沉沉,却并不想睡,想和少爷再贴一会儿。 怀里揣着这么个热乎乎的小人,又软又香,少爷和过去的很多个夜晚一样,极力克制着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欲望。 小傻子,一次一次轻而易举的把身体打开了留给他,可面对这么天真又不设防的小哑巴,少爷反而想更体贴、更名正言顺的给出一些东西。 小哑巴也感觉到了少爷某个部位的升温,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从小他就见多了,拍花子的早用嘴,用手,用那玩意儿,把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舔遍摸遍不知道多少次。 小哑巴万幸来到少爷身边后少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洗澡,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脏,于是一次一次的搓洗自己。 有时候肥皂水弄进伤口,杀杀的疼,所以腿根的伤口总也好不了,还连  14 累少爷买药膏来给他涂。 关于脱了衣服干的事,他从来是被强迫,而且拍花子的只喜欢女人,没有真的做到底,所以小哑巴也不知道该怎么主动。 拍花子的那套他不想学,更不想用在少爷身上,小哑巴回想少爷和他的一次次接触,好像都是先抱,再亲,再…… 没有再然后了,小哑巴有点沮丧。 只咬咬嘴唇就那么舒服,那桩让拍花子的都着迷的事情,得有多快活呢? 于是他本来好好靠在少爷怀里,一下子塌了肩膀泄了气,学都没处学,可怎么办? 少爷发觉小哑巴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更软更娇气的团进自己怀里,问他,“累了就睡,明天再洗也行……” 小哑巴不反应,少爷就当他默认,可其实他对这提议不甚满意。 今天是个大日子,他接二连三的碰上一件又一件事,想通又想起许多来,应该有些什么庆祝。 可天晚了不好麻烦管家娘再起来做饭,少爷又禁了家里的酒,于是小哑巴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少爷。 少爷把他拍哄着躺下,自己洗澡灭火去了,成了精的礼物却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精心挑选自己的包装纸。 衣橱里挂着的是少爷精心订回来的旗袍和连衣裙,少爷第一次照顾人,显然没有什么经验,衣服按着刚捡回小哑巴时他那副瘦弱的身量订制,可他又铆足了劲儿的把小哑巴喂胖了一些,小哑巴挑来挑去,在衣橱的角落发现一件叠放整齐的白色连衣裙。 是他刚来少爷家那阵子,少爷给他穿的、少爷买给前女友的衣服,——虽然还没来得及给她穿就分手了。 裙摆绣着细而小的花朵,料子比不上小哑巴的哪怕一件短旗袍贴身精细,可这应该算是少爷送给小哑巴的第一件东西,加上他心里无端升起的一点醋意,小哑巴穿上了白裙子,还有配着的印花长袜。 然后他进了浴室。 28. 浴室里热气腾腾,水雾弥漫,少爷压抑过后显得更情浓的低喘声,全数落尽小哑巴敏感的耳朵里。 他有点腿软。 不过小哑巴做事走路从来没有声音,开门时“嗒”的一声轻响也被热水哗哗的声音盖过去,少爷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没发觉他进来。 直到小哑巴贴上他。 少爷身上的水滴顺着颈肩线流进小哑巴的衣服,在白裙子上泅出一朵朵深色的花,头发也湿了,软趴趴的贴着小哑巴的额头。 “你……” 少爷没穿衣服,他没想到小哑巴会突然进来,于是动作僵硬又别扭的转过身来,小哑巴就从贴着少爷的背变成贴着他的胸口。 怕水进他眼睛,少爷把他湿透了的额发撸上去露出额头,借势抬高了他的脸,不让小哑巴的视线落到他的下半身。 他身底下发了没到一半儿的东西实在是又丑又吓人,少爷从没对自己的样貌身世和那方面有过什么不自信,但他知道小哑巴曾经经历过什么,难免要多想这样子会不会吓到小哑巴。 于是少爷憋着又烫又痒的地方,仍旧放缓了声音:“要洗澡?嗯?等一会儿我……” 被泪冲干净了所有过往的小哑巴没有听少爷的处置,他的眼睛在雾蒙蒙的浴室里也发亮。 他踮起脚,学着少爷第一次亲他时的样子,也撩起少爷额头上沾的几缕湿发亲了一下。 少爷被他亲的猝不及防,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而后小哑巴顺着往下亲,眼睛鼻子侧脸,少爷刚被热水熨帖过的皮肤发着烫,小哑巴贴一下就躲开,密密的吻着少爷的脸。 少爷被他亲的发了愣,只想,这好像是小哑巴第一次亲他。 少爷从小生在富贵人家,吃穿没被短过什么,母亲死前给了他最好的教导和爱,所以他不舍得看到母亲受辱,主动脱离了原来的家,弟弟体弱早夭,于是他花了大把的钱照拂和弟弟年纪相仿的孤儿,除了偶尔与朋友们出去喝酒,少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市长千金向他要人时他没把小哑巴送回本家去,是怕小哑巴扛不住那里的莫测风云…… 一桩桩一件件,他不信鬼神,所以并不是为了来世如何才这样行事,直到此刻,他今天才知道,老天爷有意推着他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然哪来的好福分,碰上他的小哑巴? 少爷托着小哑巴的腿把他抱起来,夺回了亲吻的主动权,他下面那根东西贴着小哑巴的腿根,疤没掉尽,疙疙瘩瘩的硌着少爷,连这样他都喜欢。少爷猛一松手作势唬人,惊得贴在他唇上的小哑巴胳膊搂的更紧,艿嗏诤礼腿夹的更用力。 要了命了。 少爷舔吻小哑巴的嘴,心里的火旺的要吃人。 小哑巴的衣服湿透了,穿着和没穿没区别,滑溜溜的挂在少爷身上。少爷腰好,揣着个人还能差点把他亲的晕过去,他剥了小哑巴的湿衣服,扯了大毛巾把他半裹住,回了床上。 少爷不再温柔,温柔是良心里的好东西,可少爷的良心已经被小哑巴一口一口啃干净,逼他作恶多端。 少爷把小哑巴摆在床上吻他的腿,长袜盖过膝盖,两 人都觉得碍事,于是褪下去扔在一边,于是镶着蕾丝做花边的长袜皱巴巴的成了一团,少爷舍了一眼给它,觉得没有小哑巴穿在身上时的十分之一好看。 小哑巴红了脸,事实上从他进浴室开始就一直红着脸,现在腰和腿都被少爷抬高了,米色小裤底下的小东西也一胀一胀,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无论什么,少爷都会给。 所以小哑巴没有提出要求,他只在少爷进入他贴着他耳朵低低喊他一句“宝贝”的时候流下过一滴泪,算是对迟来又过满的宠爱表示满意。 恍惚间他随着少爷颠簸到心血阵阵澎湃不止,少爷翻身把他搂到身上,头发扫过他的颈窝,湿乎乎的像亲吻。于是小哑巴更用力的伏下身去贴紧贴深了少爷,想把吻的触感永远留在他脆弱的颈侧。 少爷太坏了,他翻来覆去的折磨小哑巴,逼他主动点,耐心点,腰低一点,紧一点,不要不出声,不要摆出这幅惑人的表情来勾引他。 可小哑巴还是知道少爷没有一刻不爱他,因为他的泪滑下眼角时,少爷偏过头,亲吻他的手心。 第14章 后四分之一 29.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门房被叫醒。 而后早起做饭的用人被叫醒,管家娘被叫醒,全府上下除了二楼卧房里那两位之外全醒了。 送奶工骑着自行车到门口,看到站在少爷府门口的女孩子,抱着两玻璃瓶的奶跳上台阶,边把奶递给门房边跟她打招呼:“小姐早上好,市长家的奶我还得呆会儿送,东城这边……” 女老师一大早就来凿门,还被拦着不让进  15 ,心情并不很好,还没等送奶工说完话就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了,以后我家不喝奶,你也别送了!” 送奶工不知道哪里触了这位千金的霉头,摘下手套点了点门房给他的钱,骑车走之前嘟囔了一句:“市长退奶也得去奶铺子,千金上门也得看日子噢…” 千金小姐被气的跺了跺脚,把大衣裹严实了一点,右手拎着手袋露在外面,冻的她直抖。门房把牛奶放进刚坐上炉子的水壶里温着,问小姐:“我们少爷还得一会儿才起呢,您进来暖和?” 女老师嫌弃的打量了一眼门房的那间小屋子,没有进去。 少爷在暖乎乎的屋子里抱着暖乎乎的小哑巴睡的暖乎乎,管家娘小心翼翼的敲了好一会儿门才听见里面的一点动静,少爷光着上半身,顶着一脸烦躁把门打开一条缝。 “怎么了?”管家娘还没来得及开口,少爷压着嗓子,“等会儿,我披件衣服,外头说。” 小哑巴昨晚上被折腾狠了,且睡着呢,少爷怕把他弄醒了。 管家娘跟着少爷下楼,把女老师,也就是市长千金来了的事告诉少爷,少爷边系扣子边说:“她来干什么?总不能是来给她那个便宜爹出气的。” 当然不是。 前一天晚上市长回了家,女老师在家里等的早就急了,一急少爷会把小哑巴就是弟弟的事告诉爸爸,二急爸爸知道她早就查到弟弟的下落。 这么些年来市长对她这个听话又嘴严的女儿不错,也一直帮她找弟弟,女老师对他有些感情。 但从六太太生日会上少爷告诉她弟弟是被“爸爸”故意丢了起,她心里就有点别扭。 弟弟虽然是亲弟弟,但丢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情分在,能找回来是好,但少爷又不愿意给。爸爸即使不是亲爸爸,荣华富贵和身份地位却是实打实的好处,她好日子过惯了,并不想有什么差池。 所以在自己家里看到惊慌失措的“爸爸”,从他颠三倒四的话里大概推断出了少爷的打算。小哑巴的存在一旦被公开,丢弃小儿子的事实被曝光就是时间问题了,何况他已经惹了少爷不高兴。 那些暗处的人爬出来,一口就能咬死她无能的“父亲”。 于是意识到这些威胁的女老师一大早上门,来和少爷谈判了。 “…所以,你们又不要他了?”少爷其实也没睡够,穿的也不多正式,对女老师的话表示了略显平淡的愤怒。 女老师从外面进来连外衣都没脱,抱着管家娘给她的热水暖手,听了这话忙否认:“不是,少爷如果同意把他送回家,我当然愿意,但是为了我爸的面子上不能说这是我十几年前丢了的弟弟,是…” “是我为了讨订婚对象欢心,送上门的礼物?还是什么?小姐莫不是真想着哪天我们俩还能结婚吧,你们两父女真是一个窝里出来的不要脸,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 小姐被冻的苍白的脸添了点血色,不知是暖的还是气的,“你!” 少爷靠到沙发软枕上,略疲倦的捏了捏眉头,继续说:“我知道小姐来这一趟是为什么,可我奉劝一句,你看的比血缘亲情还重的那些东西,我们家小哑巴真不稀罕,” 少爷往楼上看了一眼,“小姐查的比我早,比我透,也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要是我弟弟被人搞成那样,我非活撕了他不可,小姐能吗?” 少爷撕人这话不是假,人人说少爷爹克妻,娶的姨太太一房一房的死,六太太命硬才制的住,可女老师却知道,人身上的能有的病啊灾的,全都落到欺负过少爷母亲、拦着医生不让给少爷弟弟看病的那些女人身上了。 少爷看她哆哆嗦嗦的样子,心里十万分的嫌弃,锦衣玉食的供起来,却远比不上小哑巴的心性,“小姐回吧,别再来找我们了,给自己,给市长都留点脸。” 女老师没话说,捂着水杯,她知道自己本来也不占理,活该被堵成这样。 少爷不愿意再和她多呆,小哑巴自从开始跟他睡就没离开过,耽误久了就要醒,于是少爷起身上楼,女老师却突然叫住他。 “等会儿,等会儿,少爷,”少爷回过头,女老师开始从她一直拎着的手袋里掏东西,“我给他带了点东西来,这个,我之前教他识字的时候,答应过给他买的画本。然后这个,是我妈一直爱戴的一个手钏,小时候他一看见就笑。这个,是他刚出生时候的照片和小衣服,我一直留着。这个是全家福,就这一张了,也没来得及多印……” 少爷被她突然的温情戏码弄的更加烦躁,演这些给谁看呢,“我说了他不稀罕,小姐也和他一样,聋吗?” 女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眼泪,爱哭的毛病和小哑巴一模一样,少爷不愿意整天看人哭,语气稍微缓了一些,“回吧,东西也拿走,不送了。” 女老师没有把散在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她站起身对少爷说:“少爷,我对不起我弟弟,但我好歹是他亲姐姐,我知道我没资格,但还是托你好好对他,给他个名分,蔻裙衣零巴屋思瘤留罢司芭不能……” 少爷没听她继续讲那些废话,拐过楼梯折角,回了卧室。 连着开了两次门,小哑巴睡的果然不如在少爷怀里香沉,少爷掀开被子重新把他团进怀里,小哑巴睡着也能找到最舒坦的姿势。 少爷搂住他,平稳下呼吸来,闭着眼睛等睡意再次淹没他。 小哑巴做着梦,梦里他提前去生命的尽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和少爷果然还在一起。 第15章 后三分之一 30. 少爷再醒的时候,小哑巴已经醒了一阵子,趴在少爷怀里,摸少爷的眉毛和头发。 他不知道有谁来过,不知道少爷在他沉睡的时候替他挡下了一场新的抛弃,少爷回笼觉刚醒,嗓子里带着点含混的笑意,复搂紧了小哑巴:“别闹,再睡会儿。” 小哑巴睡足了,不困,在少爷怀里乖了短短一会儿,又闹腾起来。少爷搂的太严实了,下面热烘烘的东西顶着他的腿,怪难受的。 两个人盖一床被子,热气就那么点,小哑巴扭来扭去的不好好躺,不一会儿就凉下来,少爷被他闹的没办法,睁开眼睛,对准小哑巴的嘴重重吮了一口,发狠话吓他:“老实点儿!再闹再办你一回!” 这一般是流氓强占良家妇女时,威胁她不许叫嚷出声引来她家男人的恐吓,可是少爷不是恶霸,小哑巴不会出声,所以他的威胁恐吓毫无意义,反倒让昨晚上主动了一次就食髓知味的小哑巴自己迎上去,咬少爷的嘴。 少爷说话冷硬办事果断,留给小哑巴的嘴唇却依旧是软的,小哑巴经验不足,真拿小尖牙叼着少爷唇上的嫩肉,一不留神竟然给他咬破皮了。少爷“嘶”了  16 一声,夺回这个吻,笑话小哑巴:“昨晚上咱们第一回 ,怎么今早上才见血呢?” 小哑巴被他臊的没处躲,埋下头去再也不肯让少爷亲了。 起腻也有限度,少爷揉了两把他身上的肉:“起了,吃什么?我去让人给你做。” 结果甫一掀被子,少爷发现昨晚上闹的又急又凶,现在床上小哑巴浑身都光溜溜的没衣服,腿上却还挂着一只长袜。少爷眯了眯眼,想起来是他嫌碍事,脱了一只扔开,急着吻和咬,竟然只脱了一半。 小哑巴自己弓着身子把它脱下来,细细的网格在这条腿上勒出道道红痕,和另外那白嫩嫩又沾着吻痕的腿一比显得又色又纯,少爷忽然觉得今日不起也罢,也没有正事做。 他和他的正事,在这间屋子,这栋房子,就能做十成。 小哑巴没少爷这么废,他自己找衣服穿,上上下下的打量哪套庄重,哪套乖巧,哪套能把他脖子上的红印子盖严实。 少爷见他挑这么认真,凑过去问:“穿这么好看,要出门?”小哑巴推开少爷要搂他腰的手,转过来又被少爷向后推了一下,半边身子倒进衣柜里,他无奈,借着少爷的力站稳了,比划:“要回家,昨天我爸爸不是来找我了吗?” 少爷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出,对他这份缺心眼一样的纯善首次感到了无语,他扳正小哑巴的脑袋,按下他的手,一字一句的想把话刻进他脑子里:“你爸、假的,你姐、不要你了,不用去,没人等你,也不盼着。” 小哑巴知道。 从前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飘飘然落雪的声音都静不可闻,所以少爷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拯救,给一点东西,比如爱,对他而言少爷就像救世主一样的重要。可现在他的世界里有了更多的声音,少爷低哝爱语在耳畔,除去他的过往,除去侦探先生拿走了就没还回来的卖身契,他们以后要平等的相爱,依偎着取暖,那么小哑巴需要少爷的一点补偿,补偿他们过了昨晚也仍旧存在的差距。 这罪不及少爷,论起来应该怪的人有些多,于是小哑巴就这么蛮不讲理的全算在少爷头上了,因为他喜欢少爷,和少爷一样,是十分浪漫又自私的喜欢。 他不愿意再有隐形的危险,比如他的姐姐和少爷的婚约。 他摇摇头,“我知道,但我是不是要有个证件,才能和你登记结婚呢?” 少爷:“啊这,倒是不难,你可以先……” 少爷其实有给小哑巴伪造身份的门路,从他带着他回老宅起也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了少夫人只有这一位,女老师对他的不信任空穴来风,全靠她自己的想法揣测少爷的心思,少爷懒得和她多解释什么。 女老师? 少爷忽而想起她临走前留在客厅里的东西,他从衣柜里里随便扯了件衣服给小哑巴套上,拉着他的手跑下楼。 管家娘对着一桌子零零碎碎的东西正不知所措,看到两人终于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少爷,小先生,这……” 少爷扒了扒那堆,小哑巴的身份证件果然在里面。 他揣起那几张薄薄的纸,拽着小哑巴的手往外跑,从母亲和弟弟都没了起他就没笑的这么开心过,他跑到门口,把小哑巴推上车,临他上时回头向管家娘说:“别了,以后改叫少夫人吧!” 小哑巴依旧开不了口说反对的话,至于他以后能不能开口说话,少爷软的硬的全试过了都不行,可能得全靠留洋回来的医生学艺水平高低了。 少爷呢,少爷安安稳稳上班,不过那点工资少的像他专门雇了个单位替他打发时间似的,应时点卯,到点下班,回家买包糖,晚上哄着夫人多娇他一会儿。 于是旧时混沌,而前路昭昭,同你走过,才算人间一趟,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