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嫁》 分卷阅读1 內容簡介 岁暮天寒,落雪折枝。 推杯换盏之间,姜珟忽道:“晋王若是能助我成事,富贵荣华、权势美人,任君挑选。” 晏云羲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悠悠抬眸:“臣只想讨一个赏赐。” “哦?” 晏云羲乌眸里盛满了灯辉,懒散地道:“后位。” “我若娶后,定是晏家女子。” 他垂眸轻笑。 后来,姜珟的女子之身被他拆穿。 “殿下骗了臣,臣还要再讨一个赏赐。” “嗯?” “臣要独占后宫。” 一个图谋霸业的公主+一个觊觎后位的王爷=一对把别人算计得倾家荡产的黑心帝后 阅读提醒: 1. 1v1,SC,HE,强强 2. 不是女尊,普通架空背景 3. 书名的长安第一嫁指的是男主 4. 此文慢热,情到深处自然啪 5. 本文po18原创首发,严禁盗文 长安美人图系列 推荐作者的其他文(点击直达): 帝色倾城系列: 七煞,庆阳长公主 星月系列: 愿我如星君如月(1v1),夜色(1v2) 其余小甜文: 原是秋色来(女师男徒),我的男友是只喵,授业 我的微博:@月月月兮儿 点击“我要评分”可送珠珠给作者君加油打call。每人每天可送两颗珠珠~ 1V1古代強強女性向 第一章 风起 玉门关,长风万里,凉月苍白。 军帐内,灯簇如豆,为伏案而书的少女落下满身灯辉。少女身着雪青色织锦长裙,如云乌发用一根狼毫笔随意高绾。她烟眉微蹙,杏眸里起了点点寒意,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了案面之上。 灯花一爆,惊醒了梦中人。 “几时了?”姜珟从臂弯中抬起首,睡眼惺忪地问。他这张脸,与案边的少女长得竟是一模一样,唯独眸子中没有少女的那一分厉色。 “亥时。”姜璃揉着眉心道。近月来,匈奴频频骚扰边境,父皇调遣了十万大军至玉门。十四岁的大皇子姜珟临危受命,成了有史以来最小的监军。而他们才刚到玉门关,又传来长安城中父皇病危的消息。内忧外患同时而至,正是大厦将倾、风雨飘摇之际。 “不早了,早些歇着吧。”尚未收到任何消息的姜珟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无妨,你先去睡吧。”姜璃端坐案边,双手紧扣木椅扶手,半张脸落在暗色之中。 姜珟起身,撩起厚帘,出了营帐。 片刻之后,他折而复返,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杯热茶,摆在她手边。 “阿姐,我陪你。”他侧身坐上案几,脚悬在空中轻晃,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嗯。”姜璃随口应道,摊开一张素纸,在上挥毫泼墨。 “阿姐,茶要凉了……”他低声提醒。他特意沏了这最好的峨眉雪芽。这是他珍藏多时的茶,平日里舍不得喝,只待这天凉了,为阿姐泡上一杯,暖暖身子。 “嗯,待会。”姜璃笔下一顿。如今父皇还未立储君,长安城内又是外戚专权,她必须要让姜珟即刻回去。 “哦。”姜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蜜橘,撕开金色薄皮,将小而圆润的橘子双手捧给姜璃。 “阿姐,吃橘子。长安城来的橘子,可甜了……”他眸子里亮了细碎的色泽,讨好道。 “放一边吧。”姜璃毫无吃橘子的心思。回长安之路困难重重,外戚定会百般阻挠。他们意欲扶持七岁的二皇子姜晟,断不会给她和姜珟活路。这是死局…… “好吧……阿姐千万别忘记了!”他目露失落,长眸微敛,浓睫在玉颜上留下一弧阴翳。 “嗯。”姜璃随口应道。她手里只有十万军队,牵制匈奴已属不易,如何才能破局呢?若是能拿到西北所有兵权就好了…… 姜珟见她神色肃然,便悄然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托着腮,昏昏欲睡。 半个时辰之后,姜璃放下手中的湖笔。姜珟紧闭双眸,摇头晃脑地浅寐。 “睡觉去吧。你都晃花了我的眼。”姜璃瞥到手边的茶,针状的茶叶已经泡开,片片如浮舟。茶早已凉透。 “啊!”姜珟惊醒,擦了擦潮润的唇角,连连点头。 “阿姐早些安歇!”他实在是撑不住了,起身离去。 分卷阅读2 帐中只余姜璃一人,天寒露重,她不禁拢了拢衣衫。她再度执起笔,在素纸上写下两字“晋王”。 她托起腮,目光落在摇曳的灯火上,思绪飘到了半年前。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晏云羲。她向来不喜宫宴上的喧闹,独自坐在暗处。偏生他也不喜,坐到了她身边。他一句话未说,却拿起桌上的荔枝,剥下粗糙的果皮,将一颗颗莹润饱满的荔枝递到她手心。 她也未语,一次次接过荔枝,吃了起来。她看不清晏云羲的脸,但她猜晋王晏云羲定然是龙章凤姿。 第二章 动手 寒夜里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人!”她骤然抽去发间的狼毫,乌发倾泻,披散在身后。 “殿下!”身着浅碧色襦裙的婢女青荷撩帘而来,带入一阵袭人的冷风。 “外面发生何事?”姜璃寒声问道。不知为何,心莫名慌乱。 “奴婢去探一下。”青荷回道。 青荷去了一柱香的光景,这才迟迟而归。 “殿下,是廖将军的好友来访。” 姜璃眉头紧拧:“哪位好友?”什么好友能深夜造访?她听那马蹄声纷乱,分明是有急事来报。 “奴婢须再探。”青荷躬身道。 “去吧。”姜璃摆手,眸中多了分怀疑之色。 青荷前脚刚走,一道黑影就入了帐中。 来人面蒙黑布,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长安来人了,直奔大皇子营帐。” 姜璃骤然立起。 “长安恐有变,殿下须早下决断。”他朗声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姜璃未曾料到长安城中那些人动作是如此之快。定是那些人封锁了消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姜璃沉吟片刻:“你派两个士卒,给大皇子送换洗衣物。尽量把里面什么情况探清楚。” 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能贸然行事,但也不可畏缩不前。她仗剑夜行,遇鬼魅而出剑,护身后人之周全。 “喏。”来人如疾风般地隐去。 半柱香后,青荷归来。她一身霜寒之气,手脚冻得青紫。 “殿下,奴婢听说是长安来的故友。奴婢无法靠近中军大账,也不知是何人。”青荷为难地道,双手相绞,不停地揉搓。 “本宫不为难你了。”姜璃半倚在案边,抱臂道。她眸深若夜,似有暗潮涌动。 青荷松了一口气,却听姜璃道:“过来。” 她身子一僵,缓步走上前,又听得一声“抬头”。 她大着胆子抬头,看到姜璃的唇角勾起一抹哂笑。长指直接扣上她细白脖颈,纤长指甲嵌入颈肉中,渗出粒粒丹珠。 “殿下……何意……咳咳……”她不停地抠弄姜璃的手,却迎来了更残酷的对待。 姜璃的手越收越紧,看着她面浮青紫,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撒谎、无能、不知底细的人,绝不能留在她身侧。像青荷这般的好棋子,竟在今夜自投罗网……姜璃眸色渐沉。 青荷的眸子现出青白之色,双手垂落,呼吸渐弱。她双膝跪地,身子向后仰去,姜璃也随之蹲身,双手扣住她的脖颈。绝不能给敌人有喘息之机,既然动手了,就要赶尽杀绝。 蒙面人再度归来之时,地面躺着一具面容狰狞的女尸。青荷双眸圆瞪,直勾勾地盯着姜璃。而姜璃神态自若地站在一旁,用素绢缓慢拭手。她的指若削玉葱,在暗灯下散出莹润的光泽。分明是柔若无骨的手,却能随手杀人。 “殿下,大皇子营帐已经封锁,我们未能进入。”蒙面人跪在女尸边,肃然道。那女尸双目未闭,盛满了怨恨,饶是他这般刀口舔血者,也依旧有些犯怵。 姜璃将帕子甩上女尸,盖住了那双无法瞑目的眸子,沉声道:“召集所有人,围住大皇子营帐,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竟然敢对姜珟动手,她定要让他们知晓什么是雷霆之怒! “是!”来人匆匆而去。 第三章 矫诏 大皇子营帐中,姜珟跪在阴冷地面,捧诏而泣。 “殿下忠孝,陛下路上有殿下相伴,定不寂寞。”太监陈沭扬起拂尘,即刻有人躬身递上匕首。 见姜珟迟迟不接过匕首,他沉声道:“殿下,该上路了。” 姜珟抬首,眸中闪过迟疑。父皇驾崩,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皇弟姜晟,还下令让他自裁。 陈沭使了个眼色,身边之人将匕首向前送来。 分卷阅读3 姜珟伸手,五指微颤。 “陛下愿与大皇子同行,亦是殿下的福分。皇恩浩荡,殿下莫要耽误吉时。”陈沭好言相劝。 “父皇……”姜珟潸然泪下。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陈沭的唇角微扬,笑意渐深。 姜珟的手一顿,陈沭的笑凝在了脸上。 “殿下,怎么了?”陈沭尖锐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父皇为何会驾崩?”姜珟收住了泪,眸色清寒。 “陛下沉疴难治,入秋之后,更是每况愈下。”陈沭不耐烦地解释道。 “我们走时,父皇还健在。你说陛下沉疴难治,为何我们未收到任何消息?”姜珟质问道。 “陛下已经驾崩,如今说这些也无益。”陈沭皱眉,看来这个大皇子并非众人眼中的那么软弱可欺、不谙世事。 “父皇生的什么病?何时生病?用了什么药?何时驾崩?驾崩之时,身边都是何人?”姜珟连连逼问。 “殿下……该上路了……”陈沭额间渗出了冷汗。 姜珟从地面站起,长身玉立,眸射寒光:“陈沭,你欲矫诏杀我,是何居心!” 陈沭广袖一挥,身后蓦然蹿出两个莽汉,钳住姜珟的手臂。他伸腿踢上姜珟腿弯,姜珟吃痛跪地。 “乱臣贼子!”姜珟怒骂。 “殿下既然不愿奉诏,那臣来送殿下一程吧!”他接过匕首,寒刃出鞘,毫不留情地捅入姜珟下腹。 “宦者乱国,忠正之士必将除你阉党!”姜珟捂住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汩汩而出,滴淌落地。蚀骨的疼痛,让他蜷起了身子。 陈沭蹲身,一手按住他的肩头,一手握住露在他身外的刀柄,缓缓旋转。 “殿下,少说话,还能少受点罪。”陈沭目露狠戾之色。 “我呸!”姜珟啐了他半脸的唾沫。少年的五官痛得扭曲,乌眸里布满血丝。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拔出匕首,热血喷涌,溅了他一脸。他用指尖缓慢地拭去脸上的血。他一生杀过无数人,每杀掉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又向上爬了一点。他杀的人权势越大,他爬得也越高。 他目露兴奋,杀了大皇子,他就是新帝最大的功臣了!他一把扯住姜珟发髻,以头抢地,将他额头撞得满是鲜血。 “我姜珟,绝不向奸人折腰!”姜珟痛极,却绝不退让。 “我看你是腰杆子硬还是我的刀硬!”陈沭举刀相刺。两个壮汉牢牢地桎梏住姜珟,不让他动弹。 姜珟的骂声渐弱,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流出温热殷红的鲜血。 满身是血的陈沭将手指探到了他的鼻下,已经毫无生息。他蓦然丢下匕首,狭长双目中光芒大盛,缓慢地站起身。大皇子薨殁,从此这江山,便是二皇子的了!而他,遂拥从龙之功。 第四章 伏诛 “殿下,您不能进去。”军帐门口两个陌生守卫,各执一柄长剑,两剑相触,止住了姜璃的步伐。 “为何?”姜璃眸色冷寒,语气已是不善。 “陈大人正在宣读陛下密诏,殿下不便打扰。”一人客气而恭敬地道。 “密诏?”姜璃眉头微蹙。父皇会给阿弟下密诏? “是的,殿下。”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姜璃怀疑的目光扫过这垂首抱拳的两人。若是下密诏,为何今夜藏在她身边的暗桩不惜暴露也要撒谎拖延时辰呢? “陈沭进去多久了?”要是从她听到马蹄声算起,也起码有两柱香的光景了。 “陈大人刚进去。” “去告诉陈沭,若是不让本宫进去,本宫就在帐外候着,直到见到大皇子为止。”她朗声道,也是为了让帐中之人听见。士兵如潮涌来,将军营层层围住。暗夜之中,唯见人影qun⑥35/48o94o整理憧憧。 一人进入帐中,在陈沭耳边低语。 “她岂敢!”陈沭敛住了笑意,一阵寒气从身后窜上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把那睚眦必报的大公主给引了过来。 “大人该作何打算?”那人俯首道,心里也是惊惧不已。大公主在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若是让她知晓帐内的情形,后果不堪设想。 “杀了她!”陈沭长眸渐眯,目光冷寒。 “可是外面重兵围困……” “那就想办法她独自一人入帐中。杀了她,外面群龙无首,也不足为惧。”陈沭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他本是与虎谋皮之人,怎能丢下手中的利刃呢? 那人应声走出帐外,高声道 分卷阅读4 :“殿下,陈大人说陛下密诏,唯有皇室中人可闻。殿下要是入帐,我等不再阻拦。但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姜璃身后的侍卫面面相觑。 “殿下,恐是有诈。”先前的蒙面之人在姜璃耳侧低语。 姜璃摊开手,随即有人将一柄玄铁长剑双手奉上。她握住剑身,向前走去。 守门的两人侧过身,姜璃用剑柄挑开厚帘,只是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地上洇开的大滩血迹。她双瞳骤缩,利剑出鞘,向左右各挥了一下。 守卫举剑相挡,千钧一发之际,姜璃足下轻点,连退了几步。 “大皇子恐遭不测。所有人听令,随我杀!”她剑指九霄,高声怒喝。她浑身萦满了煞气,似刚从修罗地狱中爬出来。 众人乱刀砍死了门口的守卫,涌入帐中。姜璃紧随其后,见那身着血衣的陈沭挥舞着匕首,而他脚边,正是横死的姜珟! “阿弟!”姜璃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怒吼。 “杀了他!杀了他!”她对上了陈沭赤红的双眸。他也怒极,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瞬间成了虚幻,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疯子! 他踢翻一个冲上前来的士兵,不顾满身伤痕,枯瘦的手向姜璃抓来。 姜璃直面相迎,待他扣住肩膀,举剑而砍。剑光如雪,热血四溅,一截长臂落地。 陈沭捂臂嘶鸣。 姜璃一脚踹上他的腹部,将他踢倒在地。 “乱臣阉党,伏法受诛吧!”她踩住他的胸,令他动弹不得,居高临下地睨视他。 剑尖划过他的喉间,割开细腻肌肤,涌出的鲜血润湿了剑尖。 “你是第一个。”她手上用力,剑尖缓慢地没入脖颈。鲜血喷射,染红了她的裙摆。他是第一个祭剑之人,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第五章 涅槃 陈沭身死,他的一众手下纷纷落剑,高举双手。随姜璃进来的侍卫们钳制住这些人,用剑抵在他们脖颈间,逼着他们跪地。 “殿下,该如何处置?”蒙面人在姜璃身侧询问。 姜璃拔出长剑,横眼扫过跪地的众人。 “我该当如何?”她低喃,滴淌鲜血的冷剑划过地面。剑尖一挑,将浸了血的诏书甩向空中。她单手接住,不过是随意扫了几眼,似乱箭攒心,撕心裂肺地疼。父皇,果真驾崩了…… 蒙面人也瞥到了诏书的字迹,脸色大变:“殿下请节哀!” 所有人跪地,随他高喊:“殿下,请节哀!” 素手捏着明黄的诏书,鲜血从指缝之间渗出。她有些恍然,父皇驾崩,阿弟横死,她的至亲之人,皆离他而去。 “殿下,大皇子已去,殿下有何打算?”蒙面人的一声询问,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先帝唯有二子,如今只剩下二皇子一人,储君之位,再无悬念。 姜璃进退维谷。她看到了一双又一双仰视她的眸子,心底那个朦胧的想法愈发清晰。她要斗,将那些奸佞都斩于剑下,肃清朝野! “所有人听令!”她将剑立在血泊之中,双手按住剑柄,扬声道。她的声音,铿锵有力,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杀光这些人。” 手起刀落,数颗人头落地。淋漓的鲜血,为铺在地面的暗红又泼洒了一层殷红。 “今日之事,谁若是泄漏,视同叛国。”她寒声道。 “是!”众人齐声道。 这些人,原先跟在母妃身边,后来跟了她许多年。她喜欢唤他们“无面”。因为他们总是藏在暗处,隐于人群。他们没有脸,他们只有一颗忠诚的心。 “从今日起,我赐予你们面孔。你们将从幕后走到台前,你们将是新帝的股肱之臣!”她的面色苍白,而双眸清亮慑人。 “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众人异口同声道。 “取桐油来!”姜璃脸上的泪已干,留下浅淡的泪痕。不是不伤心,而是容不得她悲痛和软弱。 五六人走出帐外。姜璃这才能看上姜珟一眼。 她缓缓地蹲下身,用手捂住他腹部的伤口。血早已流干,但她却觉得这样能帮他止住鲜血。 “一,二,三……”她悲恸欲绝地数他腹部的伤口。每数一下,似乎有一柄利刃扎上她的心。长安城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殿下,桐油已经取来。”蒙面人低声道。 “去把那个女奸细的尸体搬过来,把大皇子换出去。”姜璃拢住了姜珟的眼,让他阖上了双眸。 “是。”几个人将姜珟的尸身抬了出去。少刻,青荷 分卷阅读5 的尸体躺在姜璃脚侧,被人泼上了桐油。整个帐中,都被泼满了桐油,闻之欲呕。 姜璃接过火把,火光映照着她惨白无色的面庞。 “你们需记得,世上再无姜璃。我将吾面,赐予你们。”她音色冷绝,孤身站在一群跪地的人中央,如战场上的一面旌旗,凝聚了众人的斗志。 “众人听我号令,撤出营帐!”随着一声高喝,营帐中只剩下了她一人。她换上了姜珟的衣衫,将火把掷在浸满桐油的尸身上,火焰高窜,舔上帐顶。 她仰起首,卷高袖子,露出一截藕臂,将左手伸入火中。炙热的火焰裹住了细腻如瓷的肌肤。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她即刻缩回了手。 帐中起了熊熊烈火。她用剑割开袖子,蒙在脸上,转身就走。 挑开帘子,在厚重的烟雾中,她瘦小的身形缓缓显现。 “大皇子平安无事!天佑大皇子!”有人高呼。 那零散的呼喊,随即汇聚成了齐声的呼喊:“天佑大皇子!” 姜璃的左手玉肌爆裂,鲜血滴落。她蒙着面,看着密云压顶的天空,潸然落泪。阿弟,你向来不争。从此以后,阿姐帮你争! 第六章 悲痛 春风骀荡,枝头的杏花一夜开,重叠高低,娇俏可人。 花阴之下,七岁的姜珟背靠石柱,脚踩着石凳,垂首编织着手中的蚱蜢。 “阿弟,你为何又逃学?”同样是七岁的姜璃寻到了此处,拧眉道。春光融融,而她却是满目的冷寒。 “我想给阿姐做一个草编蚱蜢。”他手指灵活地将细长的草叶打了个结,一条蚱蜢的细腿就这么编了出来。 “我不要!”姜璃一把打掉他手中的草蚱蜢。 “阿姐……”他眼尾泛红,失魂落魄地盯着地上的蚱蜢。 “你为皇子,学的是治国之道,将来才能平治天下。”姜璃厉声道。 他攥住她衣袂,轻轻向下拽了一下:“阿姐学就好了……阿姐学得又快又好,而我学不懂。”太傅一讲到为君之道,他就哈欠连天。 “阿弟,我可以帮你答疑,帮你背书,但我不可能帮你治国。”姜璃肃然道,杏眸圆瞪。 “为何不可?若我登基了,我就在边上加一把椅子,让阿姐垂帘听政。”他抱住她的手臂,明明眼底满是委屈,却还是刻意讨好她。软绵的小脸蹭着她的锦绣华服。 “我心不在朝野,我想做个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所以阿姐,你要帮帮我……”他捡起地上的草编蚱蜢,塞入她手里。小小的手指,轻挠她手心,带来浅浅的酥痒。 姜璃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就能护住他,给他一个逍遥自在的人生。在他死后,她才明白,在这个荆棘满途的世道,若是没有一技旁身,只能任人宰割。 她走回自己的营帐,扯下蒙在脸上的布,剧烈地咳了起来。适才的滚滚浓烟令她喉间极其不适。她顺手抓起桌上的冷茶,狠灌了一口。沁凉的茶水润过喉间,减轻了痛楚。绿茶的清甜后知后觉地在舌尖铺开,她猛然记起姜珟亲手泡了这杯茶,满脸希翼地盼她趁热将茶饮尽。她那时正是百虑攒心,哪有心思去搭理他。她一向如此,时时忽视他,他却契而不舍地黏上来,就像个甩也甩不掉的小京巴犬。而如今,所有的烦人都成了往昔…… 她瞥到桌上那撕成花瓣状的橘子皮,之上躺着一颗小巧圆润的蜜桔。 “阿姐,吃橘子。长安城来的橘子,可甜了……”他笑音犹在耳侧。 姜璃伸手,捏住这颗橘子,指腹缓慢地摩挲其上的纹路。之前是不屑一顾,而今是舍不得。 盈满眼眶的泪终究是落下,在色如丹霞的橘子上洇出了一抹湿润。 “阿弟,姐姐来迟了……”她低喃。那个陪着她熬过漫漫长夜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举起橘子,缓慢地咬了一口,橘子的甘甜掩盖了泪水的咸涩。口齿之间,皆是蜜桔的清汁。 “阿弟……”她一度哽咽难言。 她怆然而泣,吃下一瓣又一瓣橘子。她想到了他手捧着橘子,双眸清透,盈满了暖橙色的灯辉。她又想到他浑身是血,双眸怒睁,倒在血泊之中。一时间,悲痛欲绝。 她端起茶杯,漂浮的茶叶早已沉在杯底。茶凉如这个秋夜的霜寒。 “阿姐,茶要凉了……” “好吧……阿姐千万别忘记了!” 阿姐,忘不了。逝者已矣,唯有这一杯冷茶,是留给她的最后念想。 第七章 离开 长安一夜雪,万树梨花开。 雕梁绣柱下,一人倚靠丹楹,单手怀抱 分卷阅读6 着一团雪绵。玉指微曲,放在小猫儿的下颌浅挠。小猫慵懒地趴在他腹上,双目紧闭,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 “王爷。”带刀侍卫蒙轩阔步走来。一身玄铁盔甲让他步履沉重,惊得小猫轻唤了一声,从晏云羲怀中一跃而下,躲到了角落中。 “何事?”他抬首,目光落到蒙轩肩头未化开的积雪。 蒙轩单膝而跪:“宫中戒严,加强了守卫,只能进不能出。” “陛下那里可有消息?”晏云羲侧过脸,看着白雪纷扬,似飞花穿庭。凤眸映着漫天的寒色,眼尾处的朱砂痣更添一分冷清。冬日未至,长安城就落下了初雪,恐是不祥之兆。 “宫中消息封锁。只是……”他声音一顿。晏云羲眉头一蹙,向他看去。 “御膳房那边已经一整日未给陛下送过吃食了。怕是陛下……”蒙轩的声音渐轻。 “我知晓了。”晏云羲垂首,捏住自己的长指,缓慢摩挲,陷入了沉思。 蒙轩等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王爷有何打算?长安城中局势瞬息万变,切勿错过时机。” “是时候离开长安了……”晏云羲低喃,是时候去寻他的小姑娘了。上次见到姜璃还是在宫宴之上。她依旧是独自坐在暗处,他趁着周遭无人,悄然坐在她身侧。本想同往常般,给她剥荔枝,然而她那日却喝醉了,见他来了,便懒散地趴在他修长的腿上,呼出温热的酒气,扑在手背上。 他身子一僵,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离他如此近。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快到要跃出了胸腔。 他抚过她潮润的丹唇,指尖触及一抹温暖,他那如玉琢而成的耳廓晕了一片赤红。 她的朱唇轻启,咬住了他的指尖,湿热的舌尖浅浅舔过手指。他满心慌乱,偏偏又欢喜不已。 他俯身,额面贴上她的云鬓,用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等我……” 彼时,晏氏一族被皇家忌惮。老晋王在长安变相软禁多年。他父亲去世不久,他就被急召至长安,也步入了老晋王的后尘。上位者想要削了藩王的权,断不允许他尚公主。只是,他晏云羲想做的事情,就是天塌下来,也会做成。 “去西门放火,用天象和人祸暗示陛下驾崩,给我备马。”晏云羲冷声道。他在檐下立起,清隽身后是飞舞的乱雪。 “王爷这是要回封地吗?”蒙轩满目激动。只要离开了长安,王爷不再受制于人。新君需要王爷扶持,也不会拿王爷如何。 “不,去玉门关。”晏云羲眸色渐寒,心也缓缓下沉。陛下驾崩,大皇子还远在西北,宫中的人怕是不希望大皇子回来吧。 “玉门关?”蒙轩一惊,大皇子在玉门关,而长安城的局势已经大变。王爷这一走,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去救人!快,我今夜就要出城!”晏云羲厉声道。他要娶小姑娘,也要保全她胞弟! 第八章 出城 城西醉白居,正是车马盈门之际。天色渐沉,华灯初上,小二卷下翠帘,掩去满室的纸醉金迷。 眉眼含春的胡姬在达官贵人间逢场作戏,素手捧起酒盏,笑意盈盈地劝人品酒。 小二走上二楼,正欲阖上窗,却被一阵凛冽的寒风迷了眼。他抬手挡脸,从指缝间看到一袭白衣从窗外翩然飘过。 他心骤然一紧,垂下手,见一个乌发披散的渗血头颅从窗台上浮起。两个瞪如铜铃的眸子,阴恻恻地盯着他。 “啊——”他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跌下楼。 众人被他的惨叫吸引了过来。 “女鬼……”他指着二楼窗牖,语不成句地道。 众人抬首,见那漫天飞雪之中,有个白衣乌发的身影一闪而过。 诸人正惊疑之时,听得几声凄厉狐鸣,令人毛骨悚然。紧接着,有个惨凉的女声低吟:“秋日雪,帝王崩,山河碎,业火焚。”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攀上窗台,抹上了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仓皇逃窜。 那狐狸的悲鸣愈发凄切,女声变得撕心裂肺:“帝王崩,山河碎,业火焚!” 在混乱中,那只血手冲着重重帷幔,丢出一发“掌心雷”。随着一声雷霆巨响,热浪掀翻了不少的桌椅,浓烟升腾,猩红火焰席卷整个二楼。 窗外的“女鬼”脚踩墙面,身轻如燕,飞速爬上三楼,翻窗而入。他半倚栏杆,待大堂之中人几乎走尽后,连抛了几个“掌心雷”。爆裂声不绝于耳,炸裂的火星遇木则燃,整个大堂内火光冲天。 他翻出窗,单手扣住窗台,又往三楼内甩出好几发“掌心雷”。炙热的气浪掀翻 分卷阅读7 屋顶,整个楼地动山摇,有坍塌之象。 他松开手,踩着墙面斜下,隐入了一旁的小弄堂,不见了踪迹。 西门附近的动静惊动了宫中人,全城的守卫向城西涌去。 晏云羲遥见城西赤光漫天,大步流星地走出院门。双手向前甩去,在翻飞的广袖间,四钉齐发。四道隐在草丛中的身影随之而倒。 下人牵来一匹骅骝,长鬃如瀑,毛色若霞。 晏云羲翻身上马,夹紧马腹,骅骝前蹄踏空,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嘶鸣。 他驾马疾驰,似流星划破夜空,向城东而去。 “来者何人?”还未到东门,就听守门侍卫高喝。 他闻声辨位,手中银钉射出,耳边随即响起了沉闷的倒地声。城门上的守卫注意到了下面的异动,正探身望来。 晏云羲从马背上站起,拔出腰间的匕首,踏墙而上。长臂揪住一个守卫的衣领,甩下城楼。 城门上的所有守卫都涌了过来,他扣住一个守卫的肩膀,面对刀光剑影,向前猛然推去,五六个守卫摔在了一处。 他清瘦的身子半蹲,单脚画弧,右手持匕首,如鬼魅般地在众人间穿梭,雪刃割开守卫的脖颈,溅起片片血花。 不过片刻,城门上的数十位守卫全都咽了气。他翻墙而下,检查了门口横躺的守卫,全都无了气息。这才上马,纵马入了苍茫夜色。 晏家世代镇守边疆,过的是血雨腥风的日子。他手中的刀,早在沙场上就磨锋利了。长安城的这些士兵手握的刀,却在枕稳衾温中变得锈迹斑斑。长安城,他终于离开了。总有一天,他还会归来! 第九章 良策(H) 长安城甘泉宫,芙蓉帐暖,美人斜倚,素白的纤指捏着一块翡翠玉貔貅,双眸微红。 “娘娘今日怎么了?”一个少年掀开幔帐,黑玉般的眸子落在女人细白的赤足上。 “明瑞的酒楼被歹人给烧毁了。”皇后周襄眉心微蹙,仰面而躺,细柔乌发铺于胭脂红的锦被上。周明瑞是他侄子,因这醉白居被毁之事,刚找她哭过一回。陛下今日驾鹤西去,正值多事之秋,又来如此烦心事,不禁让她愁容满面。 少年翻身而上,大手探入榴裙之下,捏住素白的亵裤,向下扯去。她也顺势抬起腿,让细腻的绸缎滑落玉肌。两条纤长的腿架上少年单薄的肩膀,脚跟轻蹭削瘦后背。陛下前些日子病重,她一直在其身边侍疾,实则也是为了监视。多日不见,眼前的瑞王多了几分急切。 她向来喜爱少年,瑞王李攸是最得她欢心的。初次看到他是五年前了,十四岁的李攸端坐在宫宴之上,一双乌眸在宫灯的照映下,如小鹿的眸子,闪着灵动和胆怯的色泽。她寻了个侍女将他带到偏殿,举着一杯桃酒,向他缓步而来。他退,她便进,将他抵在墙面,杯沿压上他柔软的粉唇。他温顺地垂下首,缓缓喝下了甘甜的果酒,喉间滚了好几下。她倚着他清瘦的身子,酥胸半掩,缓慢地蹭过他的胸膛。只不过轻轻一推,他便躺在了地面,那双乌黑亮丽的眸子痴迷地盯着她。她褪去了亵裤,撩起繁复的宫裙,跨坐在他的脸上。他那高挺的鼻尖埋入一片细腻温热中。她的私处,美如琼玉,两团雪绵相拥,只余一道粉缝。李攸含住那团柔嫩,湿软的舌尖缓慢地挤开细肉,往里穴里插去。周襄酥得浑身瘫软,同样是十四岁,她那侄子只会掰着她的腿蛮横地肏她,还次次把精水弄在穴里。而李攸不同,他的羞涩与温柔,让人心旌摇曳。 五年之后,眼前的少年一如当初。他埋首在她腿间,粉软舌头润上了白腻的花谷。温热的舌面覆上整个花缝,脖颈微抬,从会阴处一路舔上花珠。舌尖钻了几下饱满的花珠,又退到了会阴,再一路缓慢地向上舔去。 她纤长的手扣住他的脑袋,手心轻抚细软的乌发,如同摸她养的那只小犬。男人,不管老少,确实都是犬。她从老犬那里获得权势,又从小犬那里获得慰藉。 衣衫斜落肩头,露出一只细如白瓷的椒乳。红樱饱满,在雪峰之巅玉立。 凌乱的脚步打碎了满室的旖旎。 “娘娘,有急报!”一个老太监心焦火燎地赶来。 “何事?”周襄一把推开李攸,不悦地坐起了身。李攸侧躺于她身后,俯首吻上她白润的肩头,宽大瘦削的手握住软乳,轻缓揉捏。 “醉白居的贼人跑了……”他战战兢兢地道。 “一群酒囊饭袋!”周襄厉声呵斥,从幔帐中探出一个脑袋,青丝如绢,垂落在地。 李攸欺身而上,抚住两团白臀,将昂扬的肉根插入美穴。 周襄顿时身软,眉目间厉色犹在,但喉间发出几声媚音。 “东门有人破城而出……”老太监顶着盛怒道。 分卷阅读8 周襄一惊,那身后的少年深深一顶,俯身抓上她的白乳,肆意揉捏。 周襄摸到玉枕,甩了出去:“还不快滚!” 老太监吓得肝胆欲裂,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她长松一口气,瘫在锦被之中。少年双手压在她身子两侧,白皙的手指微曲,压在胭脂红的锦布上,指尖泛出一抹月白。他窄腰律动,粗长的根在温穴中来回狠凿。 弄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工夫,周襄神色间略有不耐:“今日到此为止吧。” 李攸将她翻了个身,湿漉漉的肉根再度插入春水漫涌的湿穴。他俯身,噙住了她的唇,褫夺了她的呼吸。也不知东门走的是哪位王,他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周襄揽住他的肩膀,修长的指甲压入玉肌。长腿勾住少年精瘦腰肢,随他沉沦。 又过了一柱香,李攸这才拔出肉根,白浊的精水淋在她腿根。他唇角轻勾,揽住她的柳腰,轻抚腰间细滑。 “娘娘为何事忧愁?也不知攸能否有幸做了娘娘的解语花。”长腿勾住她的细腿,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 “陛下才刚驾崩,有人火烧醉白居,又强行出城,怕是要造反。”周襄喘息道,芙蓉面上潮红未褪。 李攸讶然,本以为陛下还能撑些日子,这突然而至的驾崩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敛眸,凝神思索了片刻,又换上了笑意:“娘娘不妨先弄清楚这出城的是谁。” “本宫即刻派人去各大王府搜查。” 李攸执起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骨,似在轻抚一块无瑕美玉。 “不必。中秋佳节将至,娘娘只需办一场宫宴,那没来的人,就是破城而出之人。” 周襄抚上他的玉颜,头枕在他胸膛之上:“此计甚好。” “攸还有良计相赐。”他温热的气息轻吹她颈间,撩起酥人的痒。 “嗯。”周襄半阖眼帘,穴中又涌出热潮。 “娘娘欲推二皇子上位,离不开众王的支持。娘娘不妨在这宫宴上,许之以利,笼络人心。大皇子在边疆,正是离间他和众王的大好时机。” 周襄颔首。她已经派人去杀大皇子了,不过要让晟儿坐稳帝位,还需要众臣的拥护。 “众王已经权势滔天,本宫有何利可许?”她眉头轻拧。 “自由。” “不可!让那些王回封地,岂不是放虎归山!” “不,”李攸湿唇轻蹭她的面颊,“娘娘只需说登基大典之后,准许众王回归封地,便会获得众王拥戴。娘娘一句话,换来皇位,可谓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届时,娘娘垂帘听政,皇权在手,而众王去的都是零散封地,也掀不起风浪。” “容我思量一番。”周襄眸光微闪,眼前似浮现她垂帘坐在大殿中央的情形。 第十章 玩弩 姜晟一直在甘泉宫外。他穿着朱砂色长袍,肩披紫貂,手中举着一把精致的银弩。 几个太监婢女举着草人,在雪地里四处奔走。宫灯摇曳,在落雪上积了厚重的烛辉。 姜晟喜好弩弓,随性发射弩箭,却要求每箭必中。他刚一扣动弩机,太监女婢蜂拥而上,瞅准时机,让弩箭射中草人。此事必须万分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身中流矢,轻则负伤,重则丧命。 姜晟心情不佳,连射了几发弩箭,眼前的太监婢女如满地的蚂蚁乱爬,举着草人到处迎箭。他不久前见到周明瑞从甘泉宫出来,身为男子,但赤着一双眼睛,在宫灯的映照下,闪着滟滟流光。他不喜欢周明瑞那双隽秀的眸子,和母后的一模一样,也同他的一模一样。 像狗一样的男人! 姜晟抬起弩弓,对准了那双眸子。他看到周明瑞正巧抬首,对上了他的眸光,里面有不解和爱怜。他手一低,弩箭飞如雷霆,射在周明瑞的脚下。 他扬了扬手中的弩弓,银弩在灯光下泛起冷泽。 周明瑞欲言又止,后退一步,作了个长揖,这才转身离去。 姜晟冷哼一声,对着他站过的地面又射出一箭。银箭没入积雪,只余纤细的箭尾。 没过片刻,那个赢弱的瑞王进了甘泉宫。又是一个像狗一般的男人。他对准李攸的后背,再缓缓压低手腕,将弩箭射到了朱漆阑楯上。周明瑞顶多是叫得凶的狗,而这个瑞王,同其他的异姓王一般,皆是不声不吭的狗。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他对这李攸更为厌恶。 今夜也不知出了何事,有老太监匆匆跑入宫内。少刻之后,又战战兢兢地跑了出来。 姜晟从夜色中走出来,对准他的裆部射出一箭。银箭擦着老太监残缺的男根而过,吓 分卷阅读9 得他扑通一声跪地。他两股战战,腥臊的热液从破碎的裆里滴落,在莹白的雪上留下一滩黄渍。 “殿……殿下饶命!”他连声告饶。 “你去同母后说了什么?一个字不落地同我道来,要不然我扒了你皮!”他拉满弓的弩机向前推进,直逼他胸口。 七岁的个头,与跪地的老太监一般高,却把他吓得心胆俱碎。 “今日城西的醉白居进了歹人,装神弄鬼,还毁了整个楼。城东有人破门而出。”老太监一口气道完,垂下了首。 “声东击西,倒是个聪明人。”姜晟唇角轻扬,声音骤然一沉,“管他神鬼,都是我箭下亡魂。” “是是是。”老太监连声应道。 姜晟一脚踹翻他,踩着他的肚子问道:“今日宫中戒严,究竟是什么事?” “这……”老太监满脸为难,皇后下了死令,陛下驾崩之事,绝不能外传。 “不说?”姜晟俯身,箭头刺破他的衣衫,抵住他的心口。稚嫩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秀气的眼里尽是霜寒。 “殿下,请您高抬贵手,莫要为难奴才。娘娘下了令,此事奴才万万不能说啊!” 姜晟脚上用了几分力道,老太监疼得虚汗淋漓。 “本殿不为难你,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姜晟的箭向前刺了些许,鲜血濡湿了老太监的衣料。 老太监眼角含泪,在飞旋的雪中缓缓颔首。 “是不是父皇驾崩了?” 老太监瞬间瞪圆双眸,良久之后,艰难点了下头。 姜晟抬腿,老太监长吁了一口气。姜晟指尖一松,银箭射入老太监的眉心。老太监大张着嘴,瞪眼望着夜空,飘零的雪覆上了他逐渐僵硬的脸。 姜晟仰首,任凭寒风刮过脸颊。父皇,终于死了……他可以大干一场了! 第十一章 宫宴 陛下急诏,宣城中所有异姓王赴中秋佳宴,共赏初雪。姜晟作为宴席的陪衬,也收到了诏令。他一直在甘泉宫外,直到母后离宫,也未曾看到瑞王。真是有意思,父皇才驾崩,母后借父皇名义急办宫宴,还把瑞王给软禁了起来。 他把玩着手里的银弩,指尖抚过泛起冷芒的箭尖,心中有了计较。他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如让他把事情办得简单一些吧! 他来到未央宫,诸王已经陆陆续续进殿,皆是神情凝重。他命令太监把他抱在白玉阑干上。他侧着身子,单手扶着白玉台面,用弩弓瞄着一个个进入殿中的异姓王。 周襄到了,穿着素白烟纱裙,软纱裙摆逶迤,与积雪融成了一色。 “你在此处作甚?”她蹙眉道,纤长的手伸了过来,从他手里夺下银弩,交到身后的下人手里。 姜晟跃下阑干,兀自进了殿内。 见周襄独自进殿,诸王窃窃私语。 周襄撩袍落座,殿内归于寂静。姜晟歪坐于她身侧,从桌上取了一个小蜜橘,捏在手心把玩。他垂首,难得一见的乖巧模样。 “今日,本宫借陛下的名义,召诸位过来,实则是有要事宣布。”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从筵席上站起,怒目戟指,高声斥责:“你一介后宫妇人,怎能以陛下名义下旨?” 周襄寒眸微抬,从广袖之中取出一卷明黄诏书:“就凭这!” “陛下遗诏——”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诸王哗然。 “陛下何时驾崩?” “宫中为何一直未有陛下消息?” 姜晟轻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橘子抛至大殿中央。橘子滚了好几圈,这才停了下来。众王的声音渐弱,周襄缓缓地摊开了诏书。 “朕自御极以来,孜孜汲汲,不敢荒宁。然朕顷感宿疾,欻焉大渐。皇二子晟,天纵睿哲,孝友明敏,必能扬我先业。宜令所司具礼,于柩前即皇帝位。” 众王再度哗然。 “陛下写这遗诏之时,有何人在场?”之前斥责的人再度站起,分明是不信这遗诏。 周襄的目光落到他鬓间的白发。眼前的韩王,年轻时也算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如今却是满脑腐朽想法的老东西。 “本宫在。”周襄朗声道。 “没有其他人在场吗?” “韩王这是何意?”周襄面色不善地道。 “自古以来,要么是立长,要么是立贤,偏偏这两样,二皇子都不占。这诏书的书写,也无权臣佐证,不足为信。”虽然先帝一直力图削藩,但终归是他曾协助打下的江山,断不能葬送在一个黄口小儿手里。 “陛下写 分卷阅读10 诏,亲盖玉玺。韩王若是有质疑,不如亲自去问陛下吧!”她收拢诏书,广袖轻扬,如潮的侍卫涌进殿内。 “把这抗旨不尊的韩王拿下!”周襄向前一指,朱唇轻扬,带刀侍卫瞬间擒住耄耋老者。 老者的手被反扣在身后,脖颈边架着寒刃,他眼角潮润,高声道:“为将者,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如今老朽死于宵小之手,国之不幸!” 余下的众王目露苍凉,均有兔死狐悲之意。 周襄挥了挥手,侍卫们架着韩王走出了殿外。众人皆知,韩王活不过今夜了。 杀鸡儆猴,周襄很满意。无须多言,她就能从诸位的眼中读到敬畏。然而,打人一个巴掌之后,还是需要赏个甜枣安抚人心。 “本宫与先帝不同,十分理解诸位久困长安,与家人无法团聚之苦。所以,只要诸位能让本宫看到忠心,本宫也愿意投桃报李,在登基大典之后,允许各位回封地与家人共享团圆。”她高举起酒盏,向诸王敬酒。 众王面面相觑,纷纷举起酒盏,异口同声地道:“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周襄开眉展眼,仰脖将酒一饮而尽。酒盏倾倒,滴酒未落。她为晟儿取得了异姓王的支持,皇位已是囊中之物。 她侧过脸,见姜晟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姜晟自幼聪慧,到底还是个七岁稚童,不知今夜的利害。她丹唇勾起,笑着又向前举起一盏清酒。 姜晟微微抬首,乌眸扫过大殿。 诸王脸色忽变,七窍流血,气息奄奄地倒地。 “祸国妖妇!”有人指着周襄的脸大骂。 周襄手中的酒盏落地,刚斟满的酒濡湿了她素净的裙摆。是谁?是谁在宫宴上下毒?她满目惊骇。她听到了一连串毛骨悚然的笑声,僵硬地转过脸。 姜晟终于坐直了身子,笑容可掬地道:“不听话的狗,杀了便是。” 第十二章 噩耗 一夜之间,皇城内血流成河。无人在意从城东破门而出的人究竟是谁了。晏云羲这一路走来,还算顺利。越及玉门关,遇到的守卫反而越多。 他换了一身短打胡服,用方巾掩面。即便如此,凤眸泪痣,也令人过目不忘。只是这般深邃的眸子,倒是有胡人的风采。 玉门关全城戒严,他徘徊许久,依旧不得进入。他索性调转马头,先至不远处的镇子上歇脚,打探些消息。 他挑了一家门面低矮的面馆,躬身而入,坐于角落。目光扫过大堂,狭小的室内挤满了吃面的人,众口嚣嚣。 “客官,吃些什么?” “牛肉面。”他心不在焉地道。 “客官是从哪儿来的?我们这边有不同口味的牛肉面,还有自制的辣油。” “长……随意上吧。”晏云羲差点就将长安说出了口,眸光微沉。手抚上腰间,握紧了匕首。 “好嘞。”小二转甜.品小.站陆3伍4.8o9.4o身离去。 晏云羲放在腰侧的手一松,轻吁了一口气。 “听说了吗?陛下驾崩,二皇子伪造遗诏,欲杀大皇子。” 晏云羲一惊,抬首看向那开口说话的中年人。从长安城至玉门关,他一路快马加鞭,竟然还是来晚了一步。看来周襄在陛下病中便已布下了局。 “大皇子无事吧?”另一个吃面的食客问道,亦问出了晏云羲心中的困惑。他千辛万苦逃离长安城,主要也是为了救人。 “大皇子洪福齐天,自然是无事。只是可怜了大公主……”那人喟然而叹。 姜璃!晏云羲面色突变,忽然站起,走到那人跟前,急切地问道:“大公主怎么了?” “据说长安城来的大太监为了杀大皇子,火烧连营,可怜大公主风华正茂,葬身火海了……”那人连连摇首,哀叹不已。 “不可能!”晏云羲的眸子一下子红了,似有一柄寒刃插入了他心口,悲从中来。 那人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劝道:“谁也不愿看到红颜薄命,只是此事前因后果,官府已发布告。玉门关不再太平,兄台还是早日奔命去吧!” “不可能……”晏云羲辞泪俱下。刺心裂肝之悲,令他身子一个趔趄。他的小姑娘啊,上次见时还乖巧地趴在他腿间,满是酒气的温唇轻咬着他的指尖。手臂搭在她肩上,似揽明月入怀。他如此珍爱的小姑娘,竟被活活烧死,一想到此处,他心如刀绞。 “世道乱了,自己活命要紧。上位者争权夺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人大口喝完面汤,抚了抚撑起的肚子。再过些日子,怕是连吃碗热面的机会都没了。 “姜璃,你想要什么?”他想到他曾 分卷阅读11 经在她耳侧的轻语。他的唇就这么贴着一片温软细腻的耳珠,鼻尖萦绕着她颈后的幽兰之息。 “我呀……”她眼底铺出一道星河,“我想要河清海晏,盛世清明。” 当初的言笑晏晏终成了一曲绝唱。 姜璃,你能看到的。伤你的人,我会手刃他们。我定会让你看到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晏云羲仰首,抹去眼角润泽。一群侍卫破门而入,团团围拢了他。 为首的人,眉峰凌厉,眸射寒光。 “晋王,在下早已等候多时。” 晏云羲认得这双眸子和声音,是常年跟在姜璃身侧的蒙面人,遂冷声回道:“我亦是。” 第十三章 记得 晏云羲知晓姜璃身边有这么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他们常年蒙面,被她唤作“无面”。他们可以杀人于无形,一人千面,可以混在茫茫人海之中。而眼前这个人,竟然没有蒙面。他颌廓若削,薄唇轻抿,是个风姿挺秀的少年! “公主她……”晏云羲心中还抱有侥幸。 “殿下不幸遇害。” 晏云羲身形一晃,到底是来迟了…… “在下徐霈,奉大皇子命接晋王入城。” “嗯。”他颔首,正好他也有话要问姜珟。 晏云羲被领到了军中的营帐内。几日前的大火留下满目疮痍,空中还飘着浅淡的焦糊味。 他等了片刻,一只缠满纱布的手撩开厚帘,寒风倒灌,割过他的面颊。 徐霈推着四轮车,中央端坐一人,全身裹于纱布之中,面覆青面獠牙面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晏云羲诧然。姜璃的死已经让他痛心不已,而姜珟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更是令人悲愤。 他走上前来,俯身而下,白皙的长指扣在青铜面具上。 缠着纱布的手压上他的手背,用了几分力道,止住了他掀开面具的举动,乌润的眸子沉沉地看向他。 这双眼眸,同宫宴上的那双杏眸一模一样。一寸秋波,净若琉璃。他微怔,又随即压下了心里的不安。毕竟姜珟同姜璃是龙凤胎,长相极为相似,他有错觉也是无可厚非的。 晏云羲收回了手,低声道:“是臣逾矩了。” 他退至一旁,神色黯然地坐于木椅上。椅子扶手漆色斑驳,曾有人经年累月地摩挲过。姜璃想必是坐过这把椅子吧。玉门关苦寒,她睡不着之时,会不会坐在这个椅子上出神? “姜璃……是怎么死的?”他声色凄然地问。 “周襄拟假诏杀我,被阿姐识破。陈沭杀人灭口。”他开口道,声音嘶哑,似被烟熏哑了嗓子。 “陈沭呢?”晏云羲的手紧捏椅子扶手,关节泛白。 “已伏诛。” “可惜了……”晏云羲轻叹。害了姜璃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死去,太过便宜了。 “周襄已经丧心病狂,千方百计要杀了我,立姜晟为帝。望……咳咳……晋王考虑江山社稷的安危——” “姜璃葬在何处?”晏云羲打断了他的话,对上他的目光道。 姜珟微讶。 “殿下与臣皆痛失所爱,殿下定能理解臣现在的心情。此事日后再谈吧。”他侧过脸,以袖掩脸,泪出痛肠。 “西出玉门,十里黄沙地。”姜珟漠然道。 晏云羲猝然回过脸,不敢置信地道:“你竟将她葬在关外?” “是。”不过是青荷的尸身,顾及他自己的名声,没有丢到乱葬岗已经算是优待了。 “那是姜璃,是你亲姐!姜璃在长安城,也是众星捧月,你怎能……”他哽咽难言,如疾风般地冲出了帐。他夺过一匹骏马,翻身而上,纵马疾驰出关。 姜璃,是长安城的明珠,是民众心中的皓月,却在死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第十四章 陪你 夜幕垂落,银月如盘,黄沙拂过孤坟。 茫茫戈壁,空阔无垠,唯有这个坟堆是如此突兀。冷辉落于木制墓碑,为其上的赤字迹添上一抹悲凉。 晏云羲怆然落泪。遥想姜璃当年,甫一踏出宫门,鹓动鸾飞,万人空巷。如今,在异乡化为一抔黄土,葬在这黄沙漫漫的关外。 他翻身下马,跪在墓碑之前,抚上粗糙的墓碑。手指蹭上几个潦草的字,指腹染得猩红刺目。竟然是用朱砂随意涂抹的字…… 就着皓月的辉芒,他轻念:“蒋氏之墓。”甚至连姜璃的真名都不写,随意编造了一个听起来相似的姓氏。 分卷阅读12 晏云羲怒火中烧,拔下脑后的玉簪,紧握在手中。 他的小姑娘,绝不能孤孤单单地葬在此处,被这粗鄙的墓碑辱没。 “姜璃,等我。”他声泪俱下。上一次说这话之时,心底盘算着如何能娶到她。如今这一声“等我”,只是想将她的坟迁到柳绿桃红、杏雨梨云之地。 他的手扣住墓碑一角,用玉钗在木板上狠划。玉石嵌入木板表层,留下苍白且深刻的印记。 冷月高悬,寒风侵肌,片片小雪落于他肩头。 “姜璃,下雪了。你冷吗?”他揽墓碑入怀,用窄袖蹭去朱砂。 他好想拥她入怀,隔开这透骨寒意,同她一道观赏漫天飘零的飞雪。 “别怕,我会带你去温暖的地方。伤害你的人、抛弃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他捏着簪子,一笔一画地在墓碑上刻字。 “姜璃,黄泉路上,一定要走慢一点。等我杀光那些负你之人,我就来陪你。”他手中的动作一顿,泪水滴落在墓碑之上,与落雪化作了一处。 “我好后悔,后悔没有将心意告诉你,后悔没有早日察觉周襄的阴谋,后悔来得太迟了……”他泣不成声,捏住簪子的手一收,最后一个字落成。 “吾妻 之墓。”中间的名字故意空了出来,待他迁坟之后,换上石碑,再把名字填上去。 “你别怪我占你便宜。我要堵上身家性命,为你报仇。我只是占个便宜,你不亏。”他修长的手指轻缓地抚过刻字,泪如泉涌。 “成我的妻子,你不亏。在下,还未及弱冠。一表非俗,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嫁给这样的我,你不亏。”他席地而坐,倚靠着墓碑,絮语呢喃。 “你看,我这么不要脸地夸自己,你都不来反驳一声。那你是赞同的吧……”他仰首,看着雪落如席,纷纷而下。 寒风侵肌,他不禁拢住了身子。沙漠的夜,寒意入骨,连常年习武之人都扛不住。 “今夜,我陪你吧。你烈火焚身之时,我不能替你受苦。孤身埋在此之时,我还在路途之上。我终于来了,让我陪你一夜吧。明天,我就打起精神来,同你的敌人斗下去。”他向来不爱说话,今夜却说尽了一生要说的话。 他紧紧环住墓碑,身子蜷成一团,任凭雪积满了一身。满头乌发,一夜负雪。 第十五章 谈判 又是一夜枯坐到天明。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想到姜珟躺在帐中,鲜血横流的模样。 别想了,别想了,从此以后,你便是姜珟……只要你活着,姜珟就活着。 他披衣走到账外,见到一地的积雪。原是昨夜下雪了。 骏马嘶鸣,马蹄声渐近。 马背上伏着一个霜发的男子,双手下垂。待马止住步伐,他无力地坠落于地。 姜珟一惊,急退了几步。片刻之后,趴于地面的男人仍旧纹丝不动,他这才走上前去。撩开细软的白发,两指搭上颈后,此人的气息已经极为微弱。 “徐霈!”他高喝。 黑衣少年从帐后走来,单膝跪地,将躺在积雪中的人翻了一个身。华发散开,面色青紫,唯有眼角的泪痣分外醒目。 姜珟双目圆睁,是晏云羲!他……竟一夜白头! “殿下,晋王怕是冻了一夜,还有一息尚存。”徐霈眸色微沉。幸亏晋王常年习武,若是常人去沙漠冻个一夜,早就一命呜呼了。 “救他!”姜珟下完令,转身进入帐中。 晏云羲恍若来到了极境,雪大如掌,纷乱地击打他的脸。转瞬之间,他似又来到了春山如笑的世外桃源,惠风拂面,暖意袭人。 他骤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合衣坐在浴桶内,热气氤氲,眼前之人影影绰绰。 他活下来了……有一瞬间,他希望自己不如死了。天下将乱,想要为姜璃复仇,难于上青天。 他撑起身,全身的骨头仿若被打散,钻心刺骨地疼。他抬手,似要撩开这朦胧的水雾,带起的水如珠玉落盘,在水面上荡出层层清波。 视线逐渐清晰,一个面覆狰狞面具的少年,坐在四轮车上,在窗边执卷而读。 “醒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放下手中书卷,眸色邃幽。 是姜珟……将姜璃弃之于荒漠的胞弟! 他眸光清寒,手抚在颈后,用了几分力道掰弄。既然老天没有收了他这条命,那他便要为姜璃讨回公道! “嗯。”他应道。 姜珟神色复杂地盯着他。本以为晏云羲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便可以提起结盟之事。 分卷阅读13 “你适才……命悬一线。”他出声提醒。 晏云羲抬眸,从他面具中的一双幽深乌瞳中读出了言下之意。他轻笑:“殿下不妨开门见山吧。”姜珟如今缩在这玉门关,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的拥护。不过,姜珟德不配位,他要让姜珟尝些苦头。 “玉门的情形,想必晋王也知晓了吧。周襄拟假诏杀我,阿姐惨遭横祸。长安城必有大变,周襄定会力图推姜晟上位。且不论姜晟品性,大楚江山绝不能落入外戚手中。愿晋王为社稷黎民考虑,助我一臂之力!”姜珟言辞恳切道。 他身子倚于桶壁,长臂搭上桶沿,哂然一笑:“殿下要臣压上家族命途,臣能得到什么?位极人臣的荣耀还是功高盖主的猜忌?” “忠君之臣,必得善终。”他一字一顿地回道。 “好,殿下须记得今日之言。臣不求其他,臣要凉州与益州。”晏云羲神色悠然,而姜珟脸色骤变。 “晋王太过贪心了吧!”晏云羲如今几乎掌控了凉州,将整个西北收入囊中,他竟然还要西南之地。他是想要占据西部全境吗? “殿下才是贪心之人。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让别人为你赴汤蹈火,也太过狡诈了吧。天下诸侯众多,殿下不妨先考虑一下那些愚忠的王侯吧!” 姜珟未曾想到晏云羲如此的不进油盐,让人绝望。亏她曾经还对他有过心动……分明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第十六章 撤退 晏家满门忠烈,他以为晏云羲定会毫不犹豫地应下,看来是他想错了。 “乱世之中,君择贤臣,臣亦择明君。”尽管已经回了自己帐中,耳边依旧回荡着晏云羲说的话。 徐霈跪在他脚边,为他解开手上的层层纱布。姜珟垂眸盯着他玉润的侧颜,低声喃喃:“我难道成不了明君么……” “殿下若不是明君,这世上便再无明君了。”徐霈垂首,小心翼翼地剥离他左手上同伤口粘在一处的纱布。姜珟拧起眉头,咬住下唇,终究没有吭声。 徐霈托起她满是水疱的手,指尖剜起清凉的药膏,仔细地涂抹。 “殿下莫要妄自菲薄。晋王并非真的认为殿下做不了明君,只是……”他声音一顿,抬起首,见姜珟正侧耳倾听。面具下的两弧长睫,敛住了眸底的潋滟水色。 “只是什么……” “晋王是气不过。”徐霈轻柔地摩挲着她受伤的左手,长指缓慢地捏过青肿的手指。 “为何?”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么? “晋王为公主一夜白头,怎能容忍公主草草葬在沙漠?” 姜珟默然。他很清楚,沙漠里那个坟葬的不过是细作,可是他不能告诉晏云羲,即便是伤了晏云羲的心。 “殿下莫要看轻自己。晋王是借此事为公主出头。”徐霈为他的手缠上纱布,抬起长臂,轻揭开她的面具,露出缠满白纱的脸。 “徐霈,我的心还不够硬。”他忽道。 徐霈一愣,轻声道:“殿下是天下心最软之人。” 姜珟鼻尖一酸:“我对他还有期待,以为他能帮到我……可惜我已经不是姜璃了。” 晏云羲曾是姜璃心底的煦风。当他来时,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可她却忘记了,他本是寒夜里的厉风,唯有遇上她的时候,才会收敛满身寒意。 “可若晋王的心中真有公主,无论殿下如何改头换面,也会一眼认出。”徐霈取下他脸上的纱布。脸上的肤若玉般白润,缠布只是个障眼法。 “若是属下,定会一眼看穿殿下的装扮。”徐霈的乌眸,亮如鲛珠,散着流光溢彩。 姜珟却略过了徐霈眼底的亮泽。心底不是没有失落。曾经想要交心的人,却认不出乔装的他。可他又很庆幸,他手握寒刃,绝不把刀柄塞入他人手里,哪怕是晏云羲也不行! 眸中的光寒了几分,却听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姜珟连忙用纱布缠了几圈脸,覆上面具。 “殿下。”来人身着重甲,用长剑挑开厚帘,灌入帐内的寒气逼人。 “廖将军?”姜珟略感意外。廖将军镇守玉门关,是战功卓著的忠勇之辈。 “陛下驾崩,玉门关上下不想卷入是非,殿下还是早日离去吧!”他毫不客气地道。苍老的双目如鹰隼般锐利。 姜珟讶然,几日前廖将军还是对她恭而有礼。 “廖将军,我是陛下亲封的监军。” 他不为所动,沉声道:“玉门关所属凉州,陛下已经驾崩,此后我只听晋王一人号令。殿下若是想留下,还是先说动晋王吧。” 又是晏云羲!竟然逼着廖将军驱逐他!晏云羲想要的绝不是益州 分卷阅读14 和凉州那么简单。莫非……他想要帝位? 姜珟顿觉得一股凉气从身后窜起。 “请转告晋王,我们今日便走。”事不宜迟,他今夜必须将所有人撤走。 第十七章 安心 三百余人,整装列队。姜珟驾马巡视一番之后,遂率队离开玉门关。这是他从长安城带来的人马,未曾想到最终只有这些人守在他身侧。皇权分崩离析,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皇后伪造遗诏,意图谋害殿下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殿下莫要心焦,王侯将相终究会站在正义一侧。”徐霈劝道。他端坐在马上,落雪积了一肩。 “此去益州,定要获得锦王的支持。益州是巴蜀之地,坐拥天险,乃易守难攻之地。”锦王也曾与皇祖父并肩沙场,断不愿见到大楚江山土崩瓦解。益州之地,可攻可守,既能北伐长安,又能沿长江而下,直取荆州。晏云羲想要益州,所图不小。若能获得锦王的支持,晏云羲那小小的凉州,他还不放在眼里。 夕阳西沉,暮色四合。孤雁掠过天际,留下苍凉的剪影。 几骑绝尘,向他们奔来。 “何人?”姜珟抬手,弓箭手拉满了弓,对准了前来之人。 “殿下,臣等救驾来迟!”几人勒住马,下马跪拜。 姜珟落了手,身后的弓箭手纷纷收势。 “臣乃锦王的手下褚兆,千里奔袭,迎殿下入蜀!” 姜珟诧然:“你是锦王手下?” “是的。长安事变,城中的王侯几乎全被屠戮,先王不幸罹难。先王戎马一生,却死在权利倾轧之下。殿下一定要为先王讨回公道!”褚兆失声痛哭。 “你是说长安城中的异姓王皆被杀,锦王樊昭也死了?”姜珟目露骇然。周襄竟狠到了如此地步吗? “二皇子丧心病狂,城中的王侯,唯有提前出城的晋王和为虎作伥的瑞王逃过一劫。我们先王,为国为民,赤胆忠心,却丧命于小人手中。殿下乃仁德之君,定要为先王主持正义!”褚兆悲痛欲绝,身后的几位青年人也纷纷垂泪。 姜珟下马,弯腰扶起众人。 “诸位放心,只要我姜珟活着,便会匡扶正义,断不让小人得志!”姜珟肃然道。权力的斗争,向来少不了鲜血。只是他未想到,周襄为了让姜晟上位,竟然对无辜的王侯痛下杀手。难道是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多谢殿下!我益州百万军民,以殿下马首是瞻!望殿下早日回归长安,夺回正统!”褚兆激动地道。 姜珟的眸子微赤。老锦王的死,换来了益州的支持。周襄与姜晟,这对灭绝人性的母子,绝不能放过! 他下令原地安营扎寨,让人安顿好益州的来人。 徐霈忙到夜深了才回来,端着一盆热水,跪在他身边。 白皙的手握住鞋跟,褪下筒靴和素袜。他的手各裹住一只玉足,放至温水之下。手指在脚背上缓慢摩挲,水下清波涌动。 “殿下,臣听闻二皇子已经凭借遗诏即位了。” 意料之中。姜珟默然。 他托住一只娇小的足,长指分开趾缝,轻柔地缓蹭。莹润的脚趾,在温水之下,泛起细腻的浅桃色。 “大皇子也已经下葬。臣找了山明水秀之处,大皇子就葬在十围之木下。”徐霈将近日之事悠悠道来。 “很好,没有日晒雨淋,他可以安心睡了。”他低喃。 “有殿下在,大皇子定能安心。”徐霈握住他纤细脚踝,用长巾裹住娇足,放在自己胸口。隔着布料,姜珟能感受到足下那铿锵有力的心跳。 “有我们在,殿下也请安心。”徐霈温声道。 第十八章 祭奠 “王爷,大皇子已经离开玉门关,向南而去。”廖广正单膝跪地,高声道。 晏云羲裹在狐裘之中,斜倚在榻。一腿曲起,另一腿横架在膝上,赤足如玉。 “收拾一下,同我出城。” “可是要随大皇子而行?”廖广正问道。快入夜了,城外雪虐风饕,并非出城的好时机。 “去祭奠吾妻。”晏云羲的凤眸忍泪,对姜珟的行踪看似毫不在意。 廖广正眉头微拧,据他所知,晋王还未纳妃。 “是,属下告退。”廖广正恭敬地退出帐中。 半个时辰之后,晏云羲带着一小队人马,向西出关。 依旧纵马跑了十里黄沙地,他止住了马,让众人后撤。他孤身下马,从厚重的雪银色狐毛大氅里取出紫檀木制成的食盒。他抱了一路,食盒上还带着身上的余温。 “姜 分卷阅读15 璃,我来了。”他席地而坐,掀开食盒的木盖,拿出一碟糖醋小排,摆在墓碑前。 “玉门关的厨子远不如长安。我亲自下厨做的,按照你的喜好,放了许多冰糖。”他低声絮语,悲从中来,眼眶又盈满了泪水。 他取出两只白釉酒盏,斟满了桃色的石榴酒。两盏相碰,发出一声清音。 以往都是姜璃捏着酒盏,醉眼惺忪地碰上他的杯沿。自古君臣之间畅饮,臣的杯沿必须在君之下。可姜璃不以为然,她时而将杯压低,时而又抬高杯沿。她只是喜欢听两只酒盏的碰撞声。 “叮——”似碎玉裂璧之音。 他的手腕微转,将一盏温酒倒入坟头。寒夜下,酒化成烟,袅袅散尽。 他抬手,将另一盏酒喝尽。酒入愁肠,泪湿满襟。 “我打算带你回姑臧。届时,我府中的腊梅花开,你就长眠在一树寒梅之下。”他将一碗米饭放在墓碑前,摆上一双檀木筷。他也端起一碗饭,味同嚼蜡地吃了起来。 寒风凛冽,他手中的米饭很快就硬成了一颗颗坚硬的玉珠。他嚼在口中,似有裂石之声。 “你放心,姑臧是我的故乡,山川秀丽,配得上你。”他放下碗,玉指抚过粗劣的墓碑。其上的刻痕交错,边缘覆满了白霜。 他的长臂伸向夜空,不远处的人驾popo群63⑤48[o94]o马而来。 “开挖。”他的手拢在广袖中,双眸紧锁荒坟。 雪飘如絮,落在大氅上,化作一粒粒清珠。寒风猎猎,吹起他满头霜发。 挖起的黄土堆了一圈,坑底躺着一口薄木棺材。这寒酸的棺材,竟然连漆都未上! 晏云羲的眸底怒火丛生。姜璃生前真心待姜珟,却落得如此下场! “开棺!”晏云羲怒道。 “这……”廖广正为难道,“殿下已经入土为安了,王爷还是莫要惊动殿下为好。” “入土为安?”他凄然泪下,“被如此对待,姜璃定会难安!” 众人见他坚持,遂跳入黄沙坑中,撬开了棺盖。纤薄的棺盖坠地,扬起不少沙尘。 晏云羲解下身上的大氅,一跃而下。 黄沙散去,他抚棺而泣。棺材中的人已烧成一具骨骸,穿着宫装。 “我来迟了……”他将身上的大氅披在棺中人之上。 “王爷,天寒地冻,还是把大氅穿上吧。”廖广正劝道。他说话之间,呼出的热息散作了一缕缕白烟。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单薄,怎能御寒?”晏云羲弯腰,用大氅裹住尸骸,弯腰抱出棺。寒风侵肌,他冷得耸肩缩背,抱紧了怀中之人。 “我要带她回去。”他将尸骨放上马背,让其横卧。 众人面面相觑,满目惊骇。 晏云羲翻身上马,握住了她的指骨。指腹缓慢地摸过粗大的指节,眸色微沉。 他忽然扬手,将马上的尸骨推落在地。颈椎断裂,头骨在雪地里翻滚。 众人悚然。 不是她……晏云羲不知是愤怒还是庆幸。姜璃的手,柔若无骨,断不可能有如此粗大的指节。这分明就是一个常年干粗活的女子! 姜璃,你究竟在何方?他看向漫天的飘雪,陷入了沉思。 第十九章 做梦(微H) 月凉星稀,甘泉宫中寒气四起。一人披衣坐于榻边,赤足踩上地面的银辉。修长的脚趾轻碾寒凉地砖,手指紧攥榻沿,指节泛白。 已经十天了,李攸被困在甘泉宫。他机关算尽,却终是遗漏了一个重要之人。七岁稚子,竟然把他的筹谋全都毁了!按他的设想,周襄摆下鸿门宴,众王虚与委蛇,假装拥戴姜晟。只待姜晟上位,久困长安的王侯皆可以返回封地,包括他自己。届时天高皇帝远,长安城的人再也奈何不了他们。偏偏姜晟将计就计,把所有王侯都在宴席上屠了干净。才七岁的人,已经如此狠毒! 许是人心千变万化,不是他能看透……他仰首,在长安城的这五年,仿若身陷囹圄。他逢场作戏,步步为营,不但无法逃离这个牢笼,反而亲手把同病相怜的王侯们送上了断头台。兔死狐悲,他离死也不远了吧…… 他抬手抚上乌发,这才记得身上的锐器早就被收了个干净,连发簪也不曾留下。他不禁悲愤交加。堂堂瑞王,只配自荐枕席,做个笼中雀么? 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他眸光微闪,眉心微蹙。 “怎么不掌灯?”屏退了身后的随从,褪下鞋袜,低身将头枕在他的长腿上。她双腿曲起,手搭在自己腹部,疲倦地闭上眼。 李攸 分卷阅读16 身子一僵,手抚上她的发髻,手指勾住发间的垒丝凤尾金钗。 “你放心,我不会让晟儿动你的。”周襄轻声细语,露出脖间的一片雪腻。 李攸默然。他握住了钗尾,纤细的金丝翎羽扎入手心,忽然而至的疼痛让他犹豫了。若是杀了周襄,他定会难逃一死。他不畏死亡,却惧怕死前的痛苦。 “攸,四海之大,我却只剩你了。你要帮我。待此事一了,我允你共治天下。”周襄睁开双眸,落入室内的银辉为其添上了一抹春色。 “娘娘需要攸做何事?”他苦笑,收拢了手。 “荆州的兵权先借我几日。”周襄侧过身,抬手褪去披在他肩头的外衣,扯下亵裤,掏出粉色长根。纤指托起粗根,朱唇微启,含住了圆润的茎头。湿软舌尖缓慢地蠕过棱边,舌面抵住微开的马眼。 李攸身子向后仰去,手抵在榻面。一如往常,他心中厌烦至极。 “兵权?”他气息微喘。周襄可真敢开口。兵权是他的保命符。若是将此奉上,他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周襄的手指捏住他胯间的粉团,抬起首。到底还是轻视他,只是随便舔了几下,便觉得自己施恩于他了。 “嗯,待天下安定之后,便还给你。”她凑到他耳边,如兰的热息缓柔地抚过他耳廓。 “娘娘……”他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身子下落,跪于地面,拉开了她的两条腿。宫装褪去,花谷处细腻光滑,他仰首含住。温软的舌尖抵开细肉,向窄穴内插去。 “借不借?”她媚态尽显,玉足下压,足尖轻点他的肩后。 李攸的银牙咬住一片月牙儿,乌眸光芒大盛。他竭力撕咬,如狂暴的凶兽,硬生生地扯下一片阴唇。 周襄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响遏行云。 李攸站起身,厌恶地吐掉那篇鲜血淋漓的扇形粉肉。他抬手,缓缓地拭去唇角的鲜血。五年了,第一次感到大快人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要兵权,做梦去吧! 第二十章 苦难 周襄的随侍宫女先闯了进来。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大惊失色。她连忙用被衾裹住周襄的裸身,高声大喊:“来人啊!抓刺客!” 宫中守卫涌入甘泉宫,寒剑横上了李攸的脖颈。 李攸就这么冷眼旁观,仿若被擒的不是他。 “狗,终究是畜生……”周襄疼得面目惨白,弓起身子,低声道。 李攸哂笑:“娘娘总是自诩是人,王侯将相皆是狗。可是娘娘总以为我们在乞怜摇尾。殊不知这咬人的狗不叫。” “杀了他……”周襄艰难地抬手,指向他。 “谁敢杀我!”李攸顿时高喝。 众侍卫拔剑的手一顿。 “娘娘逼反众王,还要逼反我吗?娘娘若是杀我,荆州一夜归先皇长子所有!”李攸声若惊雷,掷地有声。他在赌她不敢杀他。若眼前的是姜晟,那个嗜杀成性的恶童定然会让他死无葬生之地。可偏偏是周襄,她总是瞻前顾后,做事留有余地。 周襄果真犹豫了。荆州辖域辽阔,西接益州,东接扬州。荆州之地,群山环拱,易守难攻。长江横穿其中,只要守住长江东西出口以及北部襄阳城,遂能守住整个荆州。现今诸侯并起,若是将荆州拱手相让,这皇位怕也是要易位了! 当年先帝在世之时,她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少年,而今却被他威胁。真是耻辱至极! 众侍卫都在看她。 她拢紧了被衾,忍着腿间的痛楚道:“那就交出兵权,本宫饶你不死!” “娘娘放我回封地,我自然把兵权奉上!”李攸寸步不让。 “当真不给兵权?”周襄从榻上坐起,被衾滑落肩头,露出一片裸露的玉润。说什么回封地给兵权不过是骗人的鬼话。 “攸回至荆州,自然献上兵权。”他再度道。 “你放肆!”周襄咬牙切齿地道。 太医匆匆赶来,对上一张艴然不悦的怒容。 “娘娘莫要气坏身子。”他连忙劝道。 “来人,将他关入兴善寺!”周襄赤目道。既然不肯交出兵权,那就去寺庙忏悔吧! 身着甲胄的侍卫架着他出了甘泉宫。宫中温暖如春,外面却是风雪交加。银雪飘零,落入他颈间,化成一缕幽寒。 他放声大笑。曾经的他,打断了自己的腿,爬着进入了甘泉宫。如今,他将断骨接上,终于能昂首挺胸地走出此地。早在十四岁那年,他就不该懦弱地向周襄屈服。人一旦软弱,便会回回软弱,最终被人抽去脊骨。 这一路上,寒风侵肌 分卷阅读17 ,也无人给他披件衣衫。抵达兴善寺之时,他冻得几近晕厥。 他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入大殿之内,放在寒凉的地面。他双眸半阖,似看到佛祖的施无畏印,使众生无所畏怖。 众生皆苦,佛会渡他吗? 有人将他的乌发拢成一束,向上勒去,整个头皮似要被掀起。那人用剪子横剪一刀,他的脑袋又撞上地面,疼得头晕目眩。一柄剃刀削去了乌发,在他光秃的脑袋上划出了数道纵横交错的血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在羞辱他。 人终于散去了,只余下他一人躺在地面。太冷了,堕指裂肤的寒凉。 又有人来了,一身重甲,脚步却极轻,看来是宫中的侍卫。 他单膝跪地,手指横在李攸的鼻下。 “我……还活着……”李攸嗫嚅道。 那人松了一口气,解开身后的袍子,盖在李攸身上。 “晋王托我给王爷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