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大佬的黑月光师尊》 1 书名:冥界大佬的黑月光师尊 作者:尚弦 文案: 【简洁版】:我被龙傲天情人干掉后,醒来成了他的白月光师尊,我仗着身份表面喂奶背后砍刀,然后发现对方竟然也是重生的? 【文案:】 墨倚楼是个肆意逍遥的魔头,被身边多年的龙傲天情人一刀子捅死,才知道他原来有个故去的白月光师尊,而他以为凶手是他。 风水轮流,他竟然重生成了那个白月光师尊! 墨倚楼仗着马甲,明里暗里肆意妄为地打击报复,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然而,这个徒弟竟然也是重生的,他还意外恢复了记忆! 墨倚楼无所畏惧,我可是白月光啊。 可谁知道,月光是那个月光,可却是黑的! 殷无常将尖锐的獠牙贴近他纤细白皙的脖颈低喃:“师尊不是平生最恨妖孽的吗?” 墨倚楼:等等,孽徒!你要干嘛?!啊——! 【高岭之花禁欲系仙师/睚眦必报口嫌体正魔尊受vs深情偏执妖孽大佬攻】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倚楼(慕成雪),殷容(殷无常) ┃ 配角:慕青宁,南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报仇不成反被哔—— 立意:被情人干掉后我成了他的白月光 第1章 本座成了风流鬼 墨倚楼微喘着气躺在他的寒冰床上,左胸口处插着一把尖刀,锦衾被上缓缓晕开一朵朵红梅。 一柱香前,他与殷无常红鸾颠倒,仰视着他那张常年覆冰的脸时才肖想,如此快活,做鬼也风流。 如今倒真成了风流鬼。 他心口疼得微颤,从嘴里涌出一口殷红的血,不甘心地死死盯着殷无常那张数年来都阴寒冷峻的脸,到底没问出个为什么。 他连一个字都不愿给他,以前如此,以后......没以后了吧...... 苍兰殿外,一阵喧嚣,墨倚楼断气前看着殷无常将他心头温热的血接了洒下,面朝北方,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然后他彻底没气了。 他的魂魄飘离身体,悬在空中,看到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们哄闹着涌进来,扬言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永不超生。 叽叽喳喳,好不心烦。 他们喊得越大声,冲进他的苍兰殿,抢夺他的法宝宝库的速度越快,反倒气笑了。只有远处剿杀魔头的最大功臣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叩拜完冷冷地起身离开,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墨倚楼气闷,都成了鬼了,还气得魂魄打飘。他追着殷无常出去,执念一般要搞清楚他为何要杀自己。 墨倚楼自诩没有对谁付过真心,但也待他不薄。 殷无常直出苍兰殿,仰头看向北方那连绵起伏的雪山。有一个青衣长卦,额点红印的青年远远看到他,神色迟疑地走上前来: “殷容,他......那魔头当真死了?” 殷无常混身的死气,淡淡抬眼看他一眼:“嗯。魔头已除,师尊他......可以安息了。” 话落,一阵呼天的喊声。 墨倚楼听得发蒙。 他们喊他师兄,师尊....殷容....殷无常...... 六年,他待在他身边六年,竟是一场骗局。 他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仙门望族垂天之云慕成雪的首徒。 化雪红莲,北冥仙尊。 是了,原来是因为他。 可笑,一只妖,一只掌管着冥界浮虚灵狱的鸦妖,竟然是北冥仙尊的徒弟。更可笑的是,那只鸦妖竟与他虚与委蛇多年,只会了最后将诛魔刃捅进他的心脏里。 墨倚楼恨不得仰天癫狂大笑。 想他墨倚楼一生生来可笑,死得也可笑。 他没当魔尊那会儿,只是一团气,天地混沌之气,无父无母,闯天入地。 说书的称,曾有只石猴子,天地孕育从石头里蹦出来,学法学术,通天闹海,最后戴上金箍,一生束缚。 他听了直笑蠢。 如他这般,成一界之尊,享无疆自在,想吃就吃,想杀就杀,通天无束,随心所欲,岂不美哉? 何必一身枷锁,画地为牢。 蠢,蠢透了。 世人更蠢,说他恶,说他邪,骂他邪魔外道,咒他不得好死。 只因他是魔。 殷无常呢? 更蠢。 提到这家伙墨倚楼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混账!竟敢如此算计本座!竟敢在他的身体里时想着其他人!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该死! 该死! 他如此想着,看着底下那殷无常周身的死气,捧着个经年磨损的旧物,冲天的火气也无处可泄。 “咣当——”一盏酒杯从他手边滑落掉地,引墨倚楼着目,他看过去,心惊。 殷无常竟然饮鸠自裁了。 他颓然坐在地上,怀里还是那副画,画中人霁月风光,一点红莲在额前,墨倚楼早就看腻了。 他看到殷无常苍白的唇翕张,忍不住还要飘过去听。 他说:“......师尊....黄泉路上......” 墨倚楼刚听到前半句脸色顿青,待要挥袖出手扇下去时,对方突然眼球微凸,口吐一口黑血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像是要拽住什么似的,墨倚楼被他吓了一跳,只听他道: “等等我......” “慕成雪......” “......慕成雪......” “慕成雪......慕成雪......” 叫叫叫!叫魂啊你!扰本座清梦!来人把他给本座拖出去!拖出去喂狗!殷无常!殷无常! 殷无常死了! 墨倚楼突然惊醒睁眼。 乍一下,竟觉得头重脚轻。不对,他不是也早就死了?刚刚那人叫的是谁? 慕...慕成雪?! 他惊得睁开眼,身体的这种坠重感让他恍惚了下。 “仙尊,您醒了?”门口的弟子看到慕成雪醒过来,喜出望外直往外跑。 “仙尊醒了?!仙尊醒了!”小弟子嚷嚷的声音飘远,墨倚楼还没来得及喊住他。 “哎......”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跑了。墨倚楼起身,再次真实地感受左胸膛传来的温热。 我这是......重生?不对,这身体......不是我的。 夺舍? 墨倚楼暗自运气。 我天,灵力都快枯竭了,想不到这身体这么年轻,竟然被耗成这样,夜夜新郎也不至于啊! 背,太背了。这得多少灵芝仙丹才补得回来。 他这边正暗自为这副残破如柳絮的身体发愁,那边门口已传来脚步声。 “成雪,醒了怎么不好  2 好歇着?”声音温厚雅正,可见修为颇深。墨倚楼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喃喃:“......成雪?” “哼,叫你安心静养你还不听,”一道骄横的少年音从刚刚那人身后传来。“一身灵力都散了你竟然还要独自出山,要不是我发现你不见了你早就冻死在雪谷了。” 墨倚楼看过去,一位中年模样的修为者手手持浮尘,身旁站着个身量高挑,额间点红,一身浅蓝锦绸缎袄镶青丝的少年。 “青宁,莫要胡言。”那长者低声呵斥住他,缓步走到墨倚楼身旁,温声劝慰:“成雪,不急于这一时,等你身子养好了,叔父自会想办法替你修复灵根。” 墨倚楼有些发蒙,成雪?这人怎么一直喊他成雪?难不成他重生成了慕成雪?! 他急忙看向屋内,连鞋袜也不顾,直接下床往屋内的一处铜镜跑过去。 铜镜里,果真是张陌生的面孔,青丝拂背,眉眼清冷,额间一点红莲。 重生成谁不好,他竟成了慕成雪?! 慕尚云见他神色难看,知他心中难受,还想劝慰。他身后的少年又嗤笑:“哟,我的好哥哥现在知道紧张自己了?我当你心境高,即便成了废人也什么都不在乎呢?” “青宁!”慕尚云闻言脸色铁青下来一手拽起少年往前,“跟你兄长道歉!” “哼。”慕青宁冷哼一声,双手交叉,将头扭向一旁,见慕成雪还是呆怔在镜子前,以为自己的话当真伤了他,末了咬着唇不情不愿地嗡了声:“对不住。”说完看他没反应,又急得补充一句,“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保护你就是了!” 慕尚云见他还是不说话,抿唇低声道:“成雪,你好生休息,叔父有空再来看你。” 墨倚楼等屋内的人都走干净了,才冷得发抖,前来伺候的弟子立即又给屋内的炭盆里加了炭。 慕成雪,他怎会不熟悉这个名字。 殷无常为了他,可是把自己的心脏捅了个稀巴烂。他做了鬼飘在他身边那些年,将慕成雪的事情摸了个彻彻底底。 慕成雪,北冥天山修仙盛门垂天之云的嫡子,人界几百年难遇的惊世傲才,少年时曾在三千玄机台上以一颗玲珑剔透心堪破玄机,渡化三千亡魂。 然树大招风,垂天之云与另一大门派结怨,在慕成雪在外游历时,垂天之云惨遭灭门,慕掌门夫妇皆惨死,徒留一个被叔父拼死护下的幺子慕青宁。 慕成雪惊闻噩耗赶回,独自一人杀去那门派,一剑结果抵在那人喉部,只道一句:“我渡你,早登极乐。” 一剑封喉,血溅额间红莲,染了一身白衣。 实力强悍到偌大个门派无人敢还击。 再后来,他便接管了整个垂天之云。几年内便让垂天之云重焕生机,盛如当年。 世人道,化雪红莲,北冥仙尊。 不过他青年时曾遭过一劫,灵根受损,灵力尽散,之后几番起伏,后来在渡劫时又失败,独自一人闯九云魔窟,身陨于魔界。 墨倚楼得知此事时,才知道自己是成了殷无常替师报仇的冤大头。不过他后来从殷无常对慕成雪的痴念上看出他竟对自己的师尊抱有那种心思后,心里便更加恨意滔天。 而眼下,他竟重生成了殷无常心心念念的那个师尊慕成雪,仿佛自己是那个苦命话本里的武大郎,如今竟还穿成了西门庆! 正可谓天道好轮回。 他看向那小弟子南秋,几番试探才知此时垂天之云并未有个叫殷无常的弟子。 如此,他重生的看来是早了些时候。 他借口将人支了出去,他再次运功探查了一番,发现这灵根并非全毁,而是被股浊气阻塞了要道,导致灵泉断源,日渐枯竭。也并非彻底断了,这么一想,他心情终于舒畅了不少。 既来之则安之。 墨倚楼在雪霁莲峰好吃好喝养了大半月,总算是能运出些灵力暖和身子,也将这慕成雪的身子差不多适应了,这日便以散心的名义,捧着暖炉,披着雪貂大氅十分招摇地出了雪霁莲峰。 “快追!那小子受了伤,翅膀折了跑不了太远!”天山脚下,漫天飞雪里,几个黑色身影匆匆踩过,陷下一地乌黑的冰渣印子。 不远处在雪松枝桠后埋着一堆雪,在雪中微微松动,仔细看还有一丝沁着红慢慢在雪中晕开。小家伙浑身是伤,为了躲避追杀,愣是堆在雪里不敢乱动,他四肢麻痹地快失去了痛觉。 他的头渐渐垂下去,求生欲让他猛地惊醒,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伤口,抽着气清醒过来。听到追杀的脚步远去已久,他立即从雪堆里爬出来,迅速往相反地方向跑去。 追兵嗅到了空气中的铁锈味,回头在漫漫白雪中探望,远看到一个小黑影子往山上跑去。 “快!在那!快追!”一群人又急急调头往回追。 小家伙听到身后的叫喊声,心一抖,脚下一滑整张小脸扑进雪里,又急忙爬起来继续跑。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他冻红的小脸上被风雪吹得皲裂,眼眶湿红,卖力奔跑。 一根箭羽破空穿雪而来,在冷硬的风中铮鸣。 小家伙几乎是那一霎那跌落在地,绝望地闭上眼,从眼角滑落一串清泪。 “你们几个壮汉,追杀一个孩子至此,也未免太猖狂了吧!” 墨倚楼从天而降,将孩子抱住,转头对远处下狠手的人冷笑。 小家伙没等来想象中的疼痛,反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声音清润如泉,他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张清俊淡雅的容颜,额间一点红莲,朝他淡然轻笑:“小家伙,你没事吧?”风雪吹过,青丝拂面。 殷容后来回想当时,化雪红莲,丹峰妙玉,便是这一眼,误了他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张啦!感谢收藏并支持弦子的每一位读者,弦子会给前十章留言的小可爱们洒点小红包! 新文害怕很冷,所以请牵着我的手一起往下走,冬天才暖和哟。 第2章 本座救了那负心汉 墨倚楼抱过孩子躲过那根箭,刚要发力,心口就扯得闷疼,该死,这废柴身子!他面上含霜,靠着身体的记忆,挥袖拈雪,转瞬在虚空中凝出三根冰棱利刃。 “去!” 冰棱破空而去,直抵山脚下几人的命门,不肖一瞬,几人便倒在雪地里没了气息。 追在三人身后的人见状不由胆寒,领头的人远远看出此人不简单,心想这里已进入垂天之云的地界,宁可失小,也不能莽撞误事,立即带人迅速离开了雪地。 墨倚楼见状冷笑,结果心头一口气抽得生疼。他故作镇定,转头低头看怀中的孩子。 见他呆愣着看着自己不说话,又怜他浑身是伤,便硬撑着抱着他往回走。  3 小家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声结结巴巴要道谢,又看到他一身雪氅染了他身上的污血,忙得要挣脱开他的怀抱:“恩人......恩人快放下我......脏......” 墨倚楼最讨厌这般不听话的,手上的力道箍紧了些,声音不免冷了几分:“不要乱动。” 小家伙极其擅察言观色,见他似生气了,以为当真是恼自己脏了他的衣裳,又不敢再动,像只受惊的鸟一样缩在他怀里。墨倚楼本就穿得极为厚实暖和,小家伙在他怀里渐渐松了防备的弦,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墨倚楼看刚刚还如惊弓之鸟的小家伙现在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不由好笑。 雪霁莲峰。 “师尊......这孩子是?” 南秋迎上来,看墨倚楼怀中浑身血泥的孩子,皱眉问。 墨倚楼早抱得手酸了,将孩子丢给他:“照顾好,醒了通知我。” 南秋险些没接住,一头雾水地看着墨倚楼离开,再低头看这孩子,只好先带他下去清洗包扎。 小家伙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一身干净却略大的衣服,急得忙检查自己胸前,发现原先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小节黑色玉柱坠子还在身上才终于松口气。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簌簌的风雪呼啸而过,带进来一阵寒风,那人见他打了个寒颤,笑着反身关门。 南秋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吃食放在桌上,对他笑:“你醒了?仙尊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快没气了,想不到你的恢复能力还挺强的。” 小家伙眨着乌黑漆亮的眼睛,防备地看着他,小手下意识拽紧身下的被褥。 南秋看出他的戒备,想来之前是受了什么苦,他小心地离他远一些才说:“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仙尊既然救你回来,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仙尊?是他......”小家伙终于恢复了昏迷前的记忆,眼睛骤然发亮,“是他救了我!” 南秋见他这么激动,愣了下继而笑着回:“是是是,是咱们垂天之云的仙尊救了你。你运气可真好,仙尊他自身子不适,许久未下过山了......” 南秋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变脸急道,“仙尊他....应该没为了你受伤吧?!” 小家伙闻言愣住,继而慢慢摇了摇头。 心里暗想:原来他也受伤了吗。 “醒了?” 两人正说着,墨倚楼的声音传进来。他闲来无事便寻过来,推开门,屋内的两人闻声看过来。 “仙尊!” 南秋喜得站起来。 “嗯。”墨倚楼其实还不太习惯慕成雪的身份,冷淡应了声,踱步走到小家伙床畔。 他上下打量了下这孩子,洗干净了看起来长得还算灵秀可爱,只不过那双眼睛有些阴沉,不大讨喜。 小家伙看出他皱眉,紧张地僵坐着,两手不知放在何处。 墨倚楼问:“你叫什么?那些人何故要追杀你?” 小家伙被他眸中的寒意惊道,小声嗫嚅道:“我....我叫殷容。他们是....是人贩子,我是逃出的......” 他说话时下意识攥紧胸前的墨玉坠子,当他说完,发觉墨倚楼整张俊脸都阴下来,吓得爬起来跪在床板上磕头,一声声乞求,“仙尊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求求您千万不要把我交出去!求求您!求求您!......” 由于殷容心里恐惧,一时磕得狠了,额角没几下就渗出血丝来,从额上流下来,配着那张满是惊慌的小脸,甚是可怜。 南秋在一旁看得不忍,想要求情,但又察觉出仙尊不悦,迟迟不敢说话。 墨倚楼哪是不悦,他是快气得肺炸了! 他好不容易凝的一点灵力,拼着心口被撕扯的疼痛救下的,竟然是殷无常这个狗崽子! 早知道就让那群人一箭穿心杀了他! 不,一箭而已,太便宜他了。 他低垂眸,心思回转,不若将他留下来慢慢折磨。 他终于缓过那股怒气,淡淡开口: “留下来吧。”他不再看他,“ 南秋,垂天之云是怎么收弟子的。” 南秋一愣,琢磨不清慕成雪的想法,便认真回答:“垂天之云每三年在各地招募一批弟子,通过基本条件后,先在外门修三年至试炼期,能够在试炼中脱颖而出且资质尚佳的弟子,由各长老与弟子商议,分别拜入各长老门下,不通过的弟子则继续留在外门。” “如今我们这批弟子试炼期将至,离招募新弟子的时间尚还有半年,殷容他......” “那就去外门吧。”墨倚楼打断他。 南秋一愣,点头道:“是。弟子等他痊愈了就安排。” “不用,直接让他过去。”墨倚楼说完,瞥了眼殷容,挥袖离去。门房打开,又是一阵刺骨都风雪灌进来。 南秋见慕成雪走了,陡然松口气,才对殷容说:“仙尊就是这样的,能收留你留在垂天之云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外门弟子多少人盼着能见他一面都难,更何况是到雪霁莲峰。” 南秋说话间不免露出一丝骄色。 他为殷容收拾了些东西,领着他到代掌门尚云长老处报备,得到应允后再去负责外门的乔长老处领住所牌,方才根据牌子领了相应的衣物用品,最后前往外门弟子居住的日暮凇亭。 日暮淞亭,作为外门弟子的居所,是住的人最多且最庞杂的。因殷容是突然安排进来的,甲乙丙几个外门中都快住满了,负责管外门的长老便给殷容拿了个丙门的住牌。 才走到丙门外院,一群半大的少年全都在院子里嬉闹着疯玩,拳头大的雪球从眼前肆意乱飞,砸得满地狼藉。 同是外门弟子的南秋,则因家世显赫且资质颇高,被分配住在两人一间的甲院。 且他能进入雪霁莲峰伺候北冥仙尊,当下自然想要在殷容面前摆些面子。 他站定后,清清嗓子: “咳咳,你们几个注意了——啊!呸!谁?是谁砸的我?!”他话未说完,一个雪球子就砸到他脸上,一嘴的冰渣子呸了半天,一张俊脸皱得褶子比包子还多。 院子里十多个少年立即噤了音,乖乖站好,没人敢应答。 南秋压了怒火,将殷容推在他们面前道:“这是今日新来的殷容,以后就与你们同住。你们最好好生修习,试炼期转瞬即至,再惫懒,仔细你们永远只能留在外门。” 少年门不敢说话了,又瞥了眼雪地里站着的殷容,直接比他们还矮上一头。有人胆大插嘴:“我们都是听过层层筛选进来的,他那么点大,怎么就......” 南秋喝住他:“你和他能比吗?他可是北冥仙尊亲自领入垂天之云的。行了,都进去吧。我也有事要回雪霁莲峰了。” 说完,他低头再看殷容  4 一眼,忍不住又叮嘱一句:“虽然你在外门,但若努力,也一样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的,不要灰心。” 小殷容听了,突然怯怯地出声:“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仙尊的徒弟呢?” “啊,这......”南秋闻言难为道,“仙尊从未收过徒弟,且他现在也......如果他愿意收徒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南秋这话何尝不是跟自己说的,他原道千里而来,弃了在人间贵胄皇权的身份。他轻摇头,伸手摸摸殷容的脑袋,转身离去。 殷容定定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上移到远处的雪霁莲峰,许久才挪步背着包袱转身往丙院内走去。 丙院住宿梢简陋,这里是集体寝卧,十多个少年住一间长卧榻上,卧榻底下烧着炕。此时殷容进去,刚刚那群玩雪的少年们正围在屋内的炭炉边上,烘着冻红的手有说有笑。 没人注意,或者说没人愿意瞥过来看殷容一眼。 殷容自进屋就察觉出了恶意,便独自寻了长榻一处放行李。 “哎!这是我的位置,去那边!”一个少年上前来一把将他的行李掀飞,双手抱胸昂着下巴看他。 殷容抿紧干燥的唇,低头弯腰去捡行李,往另一处走过去。 “哎!那里不行,那是我的位置!你去那边吧,那没人。”另一个少年恶意满满地伸出手指指向对着窗口的一处。 殷容便背着包袱缓缓挪步转向,再往那窗边的位置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一定要记得收藏哦~收藏量决定这篇文的未来呀!红包会继续洒哒!感谢在20191210 11:59:46~20191211 10: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喵喵喵、遗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本座要收徒 这群外门丙院的少年大多出生不好,来垂天之云也只是为了能混口饭吃,在这里,弱肉强食,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孩子牟取利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殷容才放下行李,就有另一个少年和旁边一人使眼色,一同站起来走向他。 殷容握紧了拳头,一手攥紧胸前的墨玉,强忍着一番欺凌后,包袱里新领的一些东西也被抢走了,徒留一件被故意撕坏的衣服。 小殷容伸手擦掉嘴角的血,小心地将衣服收好,然后侧躺在窗口处,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小手握紧胸口的墨玉。 深夜,睡梦中的殷容惨白着小脸,缩在冷硬的被子里微微颤抖。窗口的风雪似野兽般在耳边尖锐地呼啸。 他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满面泪水惊喊着不要,冷不丁地从梦里惊醒。 察觉到左臂的疼痛感,他瑟缩了下,藏在被子底下的胳膊已经撑不住化形,变回只包扎着纱布的黑色羽翅,还隐隐渗血。他强撑着用右手按住微颤的翅膀,惨白的脸上滑过几滴冷汗。 窗外的雪到了后半夜已经停了,他紧紧握着那枚墨玉,昏沉沉地撑不住睡了过去。黑暗中,那墨玉泛出微不可见的光,缓缓沁入他的身躯,微瑟的身体渐渐缓下来,平静地睡去。 “起了!起了!”耳边是一阵窸窣声,殷容还没来得及睁眼,盖着被子的身上一凉,激得他猛地睁眼,黑眸中尽是凶狠的戾气,乍看到自己的翅膀恢复成手,他的眼睛才陡然灰暗下来。 掀他被子的少年被他刚刚的眼神吓得愣住,心有余悸地放下他的被子眼神打飘:“新来的,快点跟上,练完早课才能吃饭,之后还要到闲云鹤唳去修行法术课。” 闲云鹤唳,分为两处:闲云峰,内外门弟子主修文法诀要之处。鹤唳亭,各门弟子习剑法御宝比试之地。 闲云峰负责教导的是慕尚云长老,也就是慕成雪的叔父。鹤唳亭则是程秋鹤长老负责教导。两峰相近,一文一武,两处的弟子也颇多嫌隙,各不相让。 过了数月,墨倚楼看腻了殷容在外门被各种欺凌依旧不反抗的鹌鹑样子。 不过墨倚楼疑惑地是殷容能修得人形还能隐藏妖气,至少也要有上百年的修为,而他如今却不仅只是个六岁小儿的模样,还似乎毫无妖力。否则之前也不会被那么几个喽啰追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似乎对殷无常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些,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这日,他一如既往地睡到午后,用了午膳,方才懒懒地出现在了鹤唳峰。 一出场,就引起了不小得骚动。 “那是!那是北冥仙尊慕成雪吗!我来了垂天之云快一年,终于见到本尊了!” “天!慕成雪原来长得这般好看,怪不得有妙称‘化雪红莲,丹峰妙玉’!” “七岁筑基,十六岁金丹,二十岁元婴,二十五岁化神......”那人说着说着发觉不对,不敢往下说了。 有胆大的继续小声嘀咕:“什么化神呀,听闻他化神失败,道心崩溃......现在还不如个练气的,跟废人......”说话人不知怎了突然惊恐地瞪大眼,旁人以为他说得差不多了也没注意。 墨倚楼收回手,在心底冷笑,他这身子虽然废了七七八八但也并非就算聋了,刚刚拈雪飞花,直接飞入那弟子的喉咙,将他那根烂舌冻住。 殷容站在人群中,他身子小,人群涌动,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看到一身雪氅白衣,腰间还挂着一块血红玉吊坠,晶莹剔透,煞是惹眼。 他小心地踮着脚,遥遥在人群中透过缝隙窥得一眼,怎么都觉得看不够。 墨倚楼同样在找人,他目光四移,恰好在人群中对上那双黑眸。墨倚楼心头一动,暗想自己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 殷无常果真太会伪装了。 他想起他无数次都是那么地疏离阴冷,就连做那档子事时,一双眸中都能冷得没有半分温度,看得他心寒,再之后他便不喜欢再在那种时候看他的眼睛,只是像一只浮沉在海上的舟一样,虚无缥缈地晃荡。 他早就知道,此人无心,所以他也不愿付出真心。 还好,殷无常,还好我不够......不够...... 墨倚楼思绪飘飞,到底连那两个字都骄矜地不愿在心底说出来。 墨倚楼纵身飞过,停在鹤唳亭高处。 程秋鹤笑着向他行礼:“成雪,多日不见,你气色好很多啊。”他自然发现墨倚楼惩戒弟子的动作,想来没什么,只是照旧笑咪咪地与他打招呼。 墨倚楼懒得与他应酬,只点头嗯了下,神情冷冷地瞥了一眼底下的弟子,淡淡开口:“垂天之云现在是败落了吗?什么狗东西都招进来。妄议尊长,当本尊是猴耍给你们看到吗?嗯?  5 ” 最后轻轻一字,不怒自威。 刚刚被冻住舌根的弟子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碰地,嘴里含糊哑哑地想求饶,愣是扯出血从嘴角流出来,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他冷血无情起来,竟与慕成雪有几分相似,众人方才想起此人就算灵根受损,也依旧是曾执掌整个垂天之云的玉面阎罗。 人群中刚刚另几个说过话的都吓得两腿发抖,偌大的鹤唳亭,倒当真静得只能听到鹤唳风声。 殷容遥遥仰望着他,瞥到他嘴角微勾,那双琉璃美人眼此时正直勾勾盯着他。他心头突跳,是身为妖被狩猎的直觉,顿时口舌生津,手心冒汗,却又移不开片刻的眼睛,只能这么盯着他。 悬站在鹤唳亭檐上的慕成雪,一身雪氅,白衣猎猎,迎风傲立,青丝碎发拂过玉面,额间红莲映雪。 他红唇轻启,似笑非笑,眸中含雪,对一旁的程秋鹤道:“本尊今日来不过是想瞧瞧弟子的修为是否有增进。秋鹤长老,我听闻试炼期将至,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开始吧。” “这......试炼并非小事,还需些时日准备,况且还得通知尚云长老那边。”程秋鹤脸上还带笑,心里已经开始嘀咕。他慕成雪心高气傲,从不收徒,怎么现在到有闲心管起闲云鹤唳的事来了。 墨倚楼听他叨叨,直觉得烦闷,挥袖道:“既如此,那我想单独开试收徒如何?” 程秋鹤微愣,继而笑道:“原是成雪你有此心,尚云长老定会宽慰,绝不会阻拦。” “好!”墨倚楼挥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人群中的殷无常道:“本尊求贤若渴,不拘一格,凡垂天之云弟子不论是谁都可以参加试炼,唯一条:参与试炼者,生死不论。”说完,他便纵身飞过,徒留那飘渺的声音在空中渐散。 鹤唳亭内外顿时炸开了油锅一般。 一时间北冥仙尊要收亲传弟子的消息传遍整个垂天之云。 然第一天快过半,敢前去鹤唳长老处报名的人还未有一个。 汇仙阁内。 慕青宁的声音第一个炸开了。 “他要收徒?!我的好哥哥他多么孤傲的人啊!他竟然要收徒!当初他修到化神,何曾说过要拉我这个弟弟一把!如今他灵根破损,空有一身心法,他倒想起来要收徒了!”慕青宁许是气得不轻,挥手将桌上早已冷掉的茶举起来饮喉灌下,又接着: “好啊!他不是说只要是垂天之云的弟子他都收吗?!我他收不收?!叔父,你给我报上名,我去!” 慕尚云冷下脸低斥:“胡闹!你是他弟弟,怎可胡来?” 慕青宁气昏了头继续叫板:“怎么就不行了?我也是垂天之云的弟子,尚未拜师?如何不行?” “你——”慕尚云哑然,而阁内其他的长老也面面相觑。 慕青宁幼时父母双亡,就剩一个哥哥和叔父。慕成雪为了将垂天之云重新壮大,一直忙于仙门事务,对这个弟弟很少关注。久了,慕青宁也傲,宁愿做个纨绔小少爷也不愿拜师修习,至今都还只是只懂些皮毛术法的普通人。 程秋鹤这时笑着打圆场:“青宁若有心修行,能得成雪真传,故掌门在天之灵定会欣慰。现下弟子们不敢前来报名,恐也是惧怕成雪的性子,不若我们几位长老也加入,也热闹些。” 其他几位长老脸色微变,极为微妙。几位老狐狸在心里左右盘算,觉得单让慕成雪先开试炼,到时候好苗子被选走了可就得不偿失。 “那这样的话,便依了秋鹤长老的提议吧。” “是啊,如此也省得几次试炼大费周折。” “可以是可以,只是时间仓促,今年的试炼场要如何设计?”有长老提出疑惑。 “不若让我来试试。” 墨倚楼潇洒踏步走进来。 众人看向他。 垂天之云各长老放出一同收徒的消息,外门弟子们不由跃跃欲试,报名参与的弟子倍增。 南秋犹豫了一日,也终于前去报名,路上遇到了殷容,他不免讶异:“殷容,你才刚入门,怎么也报名了?你不知道试炼场凶险异常,重则连命都会没了吗?” 队伍里某个外门弟子嗤笑:“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疯了呗!” 殷容未理睬那人,只默默报完名,走到南秋旁边低声慧他:“我知道。可仙尊他也许就只收这一回弟子对吗?” 南秋一愣,先是诧异他竟然要拜慕成雪为师,接着是默然,重重点头:“是的,仙尊从未收徒,这一次也许也就是最后一次。我一定要......”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殷容早就明白。 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人甘愿飞蛾扑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呀!一定不要忘了收藏哦!感谢在20191211 10:04:03~20191211 19:3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喵喵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本座爱看戏 三日后,恰逢北冥天山暴雪,垂天之云上空笼罩着阴云。 墨倚楼坐在雪霁莲峰的暖阁小榻旁,透过窗外看向外面,嘴角微挑。 垂天之云对于外门尚未真正进入修炼的弟子,试炼自然是从人各方面素质考虑,首先便是体力,其次是耐力,最后则是智力,再之后才会考虑悟性、心性等内化的的东西。 试炼场地便是这片暴雪中的北冥天山。 山中不仅气候恶劣多变,而且有林中精怪、凶兽作祟。虽然之前墨倚楼曾说过死生不论,其实各长老都会在垂天镜里观望,避免真的闹出人命,而真的撑不下去的人也有一张弃权的灵符,可随时点燃被传送出去。 墨倚楼悠哉地坐在垂天镜旁,偶尔瞥一眼镜子里那只逆着风雪前行的小乌鸦。 狂风肆虐,风雪裹夹着刮在脸上,有如冰刃。殷容没有护体的东西,两只小脚艰难地陷在雪地里前行,稍有不慎,脸颊上便被划出几道血痕。 他前方后方都跟着不少弟子。 “这......这风雪也太大了,什么时候才能穿过去到森林里避避?”有弟子艰难开口。 南秋单手挡着风,走到殷容身边想为他挡一挡寒风,他高声对大家说:“再坚持坚持,很快就到了!” 殷容咬牙,继续向前,数月前受伤的胳膊似乎因为寒冷此刻开始隐隐泛痛,他眸中坚定地看着前方,舌尖沁出一丝铁锈味。 “啊啊啊——快跑!雪崩!是雪崩——!”有人高声呼喊,殷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铺天的雪盖了上来。 墨倚楼看着垂天镜,又嗑了两粒瓜子仁,眼睛却紧紧  6 盯着殷容被埋住的地方。 过了许久,都未有动静。 死了? 呵,他命贱,谁死都不可能是他死。 如此想着,他又嗑起了瓜子。 嘎嘣嘎嘣,一地的瓜子壳。 墨倚楼只觉得烦躁,正要挥袖将垂天镜关了,画面里那堆雪里突然冒出抹黑漆漆的东西。 什么东西? 墨倚楼立即凝神,上手两指触摸镜面将画面放大。 这一看,乐了。 一个雪崩,竟然把他砸出原形了。 他又开心地嗑起瓜子,看那小乌鸦费力地从雪里挣脱出来,甩开翅膀,抖开满身的雪渣子。然后偷偷摸摸地躲在一处,缩成一团,看样子是想恢复点灵力,好变回人形。 “瞧你那点出息!当初给本座捅刀子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点嘛!” 殷容在雪里抱团捂了快一个时辰,不少被雪崩压住的弟子都选择了弃权出去,也有弟子很快就从雪堆里爬出来,继续前进。殷容明显已经落后了很多。 他有点着急,用僵硬的翅膀抱着自己,攥紧胸口的墨玉坠子在心里急急默念:快点快点,快点变回来。 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 他们鸦族是典型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殷容等得心里燎火,暗想:也许他们也没走多远,说不定也困在哪了。 刚从雪崩里爬出来又陷在雪雾凇林的冰封泥潭里,从下到上被一点点冻住的弟子们:“......” 可以了! 殷容立刻变回人形,从隐藏的角落里跑出来,继续往雪雾凇林跑去。 走进雪雾凇林,殷容小心地往前走,放眼望去,冰雾弥漫,看不真切,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夹杂着叫骂的惨叫声。 他脚下加快脚步,往前跑。 “有人来了!我听到声音!”陷在冰潭里浑身上下被冻得只剩下个头的南秋欣喜道。 同样被冻得动弹不得的慕青宁冷哼:“哼!来人又怎样?雾这么大,说不定还没到这就掉冰窟窿里面去了。” 其他人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听他这么说,脸上也不免露菜色,哭丧着脸:“是啊,那些雪凇藤太狡猾了!这谁躲得过去啊!” “......是啊是啊!我刚刚....就是没注意脚下被绊倒,掉进这潭子里的......”一个被冻得只剩一张嘴的弟子艰难地搭上大伙的话题。 远处的殷容还在雪雾中疾速奔跑。 墨倚楼旁观者清,眼见着他就要掉进前方的冰窟窿里,不免聚气凝神,手上的雪灵果也放下了,死死盯着垂天镜,眼神愈加期待。 快到了...快到了!还有一点......还有一步! 画面里的殷容突然急刹住脚步,抬起小脑袋锁紧眉头朝四周探知。 墨倚楼气得捏碎了手里的雪灵果,汁水四溅。 本座竟小瞧了他。 殷容身为鸦妖,嗅觉和听觉都极其敏锐,对危险和死亡的感知力也异于常人。他冻红的小耳朵微动,察觉出有细微的动静由远及近在渐渐靠近。 来了! 一条裹着冰的油绿色长藤从雪雾中穿出来直击他胸口,殷容迅速向后弯腰躲开,那藤条似长了眼睛的活物一般再次转向朝他袭来。 殷容下意识拔腿往前跑。 在感受到背后有藤鞭追来袭击他时,他纵身一跃躲过一鞭,也恰巧跳过了前面那个冰窟。 好险,殷容回头看了眼那深不可见的冰窟,见雪淞藤似又追上来,急得立即撒腿继续跑。 紧追而来的雪凇藤越来越多,早就不止一条。 数条雪凇藤一齐发力,夺命一般接连不断地袭击他。 殷容贵在个子矮小灵活,三番几次躲过,但也难逃被藤条擦过身子,不一会,身上本就不厚实的衣服便成了零碎的破布条挂在身上,好不狼狈。 “有人来了!真的!我听到了!” “废话!那么大动静谁没听到?” 慕青宁细听,不由皱眉:“不对劲!他是被赶过来的!” 南秋也竖着耳朵听,他细听之后,脸色当即变了:“......六条,至少有六条雪凇藤追着他!” “什么?!雪凇藤顽劣嗜血!六条过来,我们还动不了,岂不是要被活活抽死!” 而南秋的脸色愈加不好了,他抿着唇没说话。 慕青宁也发现了,说出了南秋没说出的话:“不,不止六条,越来越多......已经......已经数不清了......” 他话落,霎时间所有人陷入沉默。接着爆发出一阵哭天喊地的咒骂声。 “是哪个王八蛋拉怪啊啊啊啊啊! ! ! ! !” 殷容跑到后面已经越来越吃力,刚恢复没多久的胳膊早就在奔跑中撕扯开伤口。 他冷汗涔涔,咬牙猛地转身,吓得身后追得凶猛的一群雪凇藤愣在空中,待反应过来,只见刚刚还拼命逃窜的小孩竟然脚下蹬土,做了个助跑的姿势,突然发力朝它们冲过来! 雪凇藤们刚刚还追得开心,这下反倒被殷容这股子狠劲吓到了,慌得你推我桑地齐齐往后退。 殷容跑到一定距离,突然跳跃而起,猛地扑到一根雪凇藤上双手紧紧拽住。 “啊啊啊啊! ! ! !救命啊 !我被抓住了我被抓住了! ! !”小孩子似的声音凄厉地响彻在雪雾凇林上空,其他雪凇藤们吓得一身冰藤稀里哗啦融化褪了色,迅速往后缩。 尚还被冰封在冰潭里的众人听到这凄厉的叫喊声,即松了口气,又头皮发麻。 “这声音,是殷容吧?”有跟殷容一样的外门弟子讪讪道。 南秋皱眉:“殷容?”他其实跟这个孩子不熟,听不出来是否是他,可整个垂天之云参加试炼的孩子也只有他而已。 慕青宁也疑惑:“小孩?” 殷容拽住雪凇藤后被它的声音吵得头痛,狠道:“闭嘴!否则烧了你!” 下一秒,雪凇藤就立马用两边的雾藤叶子紧紧捂住嘴巴,委屈地狠命点头。 雪雾凇林里雾气弥漫,墨倚楼虽有垂天镜,但垂天镜是靠灵力支撑,他看了许久,灵力已经渐渐不行,画面就愈发失真,糊得厉害。他几次伸手在镜子上擦了又擦,还是不行,差点气得要一拳砸碎,又生生忍住了。 故而他完全是瞎子听戏,耳朵费力地凑在垂天镜上去听。 此刻镜面里一惊一乍,他所能听清的唯独是那些弟子说的话。刚刚那阵孩子的惨叫声传来后,他再听这些弟子的话,心里不免大喜。 殷无常啊殷无常,本座有的是时间,慢慢把你玩死。 如此想着,垂天镜里突然传来一阵风啸声,继而是一阵惊呼。 “快看上面!是殷容!” 墨倚楼小人得志的笑脸又垮下来,再次捏碎  7 了一颗雪灵果。 “怎么回事?!他竟然——他竟然直接飞过了冰封泥潭!” 殷容借着雪凇藤的力,从众人头顶飞过,稳稳落地,听到嚷嚷声,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在泥潭中被冻得姿态各异的各弟子们。 “你们......”殷容呐呐出声。 “殷容!快!快救救我们!都快冻这俩时辰了!” 南秋也苦涩地笑着向眼前这个浑身狼狈,血污遍身的孩子求助:“殷容,你看......” 殷容看到他,立即上前,伸手要拽他,结果发现他被冻得死死的,他那点力气根本没用。 众人顿时颓然。有人怯怯地来了句:“不如烧灵符弃权?” 有弟子闻言破口大骂:“手脚都被冻住了!怎么烧?” 殷容搓着冻红的小手出声:“我帮你们拿出来烧?” 众人齐齐转过头来:你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百六十度托马斯旋转求收藏啊! 从这里开始,殷容的乌鸦体质就要出现了2333 感谢在20191211 19:35:51~20191212 19: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遗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本座要开赌局了 墨倚楼的灵力快散了,他不得不又多塞了两个雪灵果下肚,这方法治标不治本,他头疼的很,肚子还涨。只能侧躺在暖榻上,单手撑着身子继续往下看。 北冥仙尊慕成雪这般不正身姿的模样,幸亏没人看到,否则定是要惊掉眼珠子的。 他继续看着,一边疯狂地贬低垂天之云弄的这个破试炼,什么玩意儿,太令本座失望了。 有个弟子熬不住,选择放弃,殷容帮他将灵符摸出来点燃丢在冰封泥潭上,火苗瞬间蔓延开来,一个冰人连着一个冰人烧过去。 冰里来火里去的众人:“............殷容你大爷的!” 被烧得黑头土脸的众人成功从冰封泥潭里出来,冻得太久,四肢麻木,腿脚发软,彼此互相搀扶。 烧了符的弟子脚下出现传送阵,他临走前依依不舍地跟大家挥泪告别:“大家撑不住就尽早出来啊!我煮着火锅等你们......” 那弟子心里暗想:妈的,早知道就不第一个烧了。 其余的人也留下了鳄鱼的眼泪:“好羡慕你能脱离苦海......多放点肉等我回去啊!” 几人相偕慢慢走出雪雾凇林,外面风雪已停,暖阳拂面。 慕尚云在垂天镜中看得真切,欣慰点头,过了两关后,众人已经能给学会团结。 他挥袖间,众人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红木骰子,上面的花纹雕刻细致却不知何寓意,洪亮的声音响彻上空:“下一关,玲珑骰子。通过这关的弟子即为通过试炼。之后能通晓玲珑骰子的隐藏关卡者即可成为北冥仙尊慕成雪的真传弟子。” 尚云长老的声音淡去后,众人开始跃跃欲试,留到现在也堪堪只剩下不到十人。有几个心急的已经开始在巨大的玲珑骰子周围打转,然而这摸摸,那瞧瞧,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殷容盯着玲珑骰子细看,秀眉微蹙。 刚从冰封泥潭出来还没缓过劲儿的慕青宁,盯着那个才到他腰部的孩子,神情古怪地走到南秋旁边问:“他谁啊?没见过。” 南秋也在打量殷容,便直接说:“仙尊数月前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叫殷容。” “我哥救回来的?”慕青宁不悦,又问,“我哥很喜欢他?” 南秋想了想摇头:“仙尊救回来问了名字后就不管了,他伤都没养好就让我把他送去外门。之后就再没听仙尊提过他。” 慕青宁闻言,鼻子又翘了,抱手冷哼一声,几步走过去一掌拍在殷容都肩膀上:“小子,看你资质不错,以后若是愿意,可以跟着我。” 殷容乍一下被他拍肩膀,愣了下,抬头看他问:“你是谁?” 他这话引得旁边人发笑:“他你都不知道?垂天之云二公子,故掌门幺子,北冥仙尊的亲弟弟啊!这你都不知道?” 殷容听到他和慕成雪有关,刚刚晦暗的眸子陡然一亮,又问:“你是仙尊的弟弟?那你和仙尊关系好吗?能够天天见到他吗?” 连问三句,一句比一句踩在慕青宁的痛点上,他铁青着脸咬牙:“是!不好!不能!你想怎样?想拉拢我靠近那个煞神?没门!” 殷容闻言,眼里的光暗了,直接低下头无视他继续察看骰子。 慕青宁:“......”其余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生怕惹恼了这个二世祖。 “殷容,你看了这么久,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南秋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搭话。 “有。”殷容认真点头,目光依旧锁在玲珑骰子上,他伸出小手指着骰子其中一面的花纹,“你看,这些花纹看似杂乱且没有关联,但细看就能从乱序中发现有东西藏在里面。” “有东西?” 南秋听到他都指引,也在细看,“好像是字。” 慕青宁生怕落后殷容,急忙挤过来观察。 垂天镜外的墨倚楼早就在这关开始前打了个哈欠睡了一觉,他醒来时看,发现几人竟然还在玲珑骰子外面观摩,不由心生无趣,一点看头也没有。 其他人也在细找,殷容一面面看,只因个子矮小,只能窥得四面,上下两面看不出来。 但他隐约发现似乎有两面有些相似。 不,是一模一样,只不过颠倒了方向! “我看出来了!”有人喜得大叫,“是——‘贪’!” “不要念出来!”殷容下意识要阻止他,然而已经晚了。那名弟子欣喜的声音还未落,立即被惊恐代替。 只见那面骰子突然化为一张虚空的大嘴,转瞬间将他吞了进去。 惨叫声还在众人耳边回想。 大伙惨白着脸不敢吭声。 南秋强装镇定安慰大家:“大家放心,这只是试炼,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墨倚楼听到那声惨叫,满意地勾唇。 终于有人开局了。 玲珑骰子,自然是场赌局。 “谁说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本尊早说过了,死生不论。”慕成雪冷漠的声音飘荡在众人上空,带着刚刚那名弟子尚未在耳边散去的惨叫声,有人没忍住吓得往后退。 这玲珑骰子也便是墨倚楼向慕尚云几番套话讨来的法器,墨倚楼灵力不足便跟慕尚云借了些用,设计了玲珑骰子的关卡。 专门为殷无常准备的。 “这......这怎么办呀?何素不会有事吧?还有我们......”有个和刚刚关系还  8 不错的弟子担忧地问。 “小鬼,你刚刚为什么叫他不要念?难道你看出来什么了?”慕青宁颐指气使地问还在一旁低头思考的殷容。 殷容微摇头:“我也不清楚,只能说是直觉。”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也不敢妄动,一时间气氛陷入胶着。 殷容:“赌一把吧。”他说完便走向前,伸手向前,抚在一面骰面上,低念了一个字。随即整个人瞬间被吸了进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各自打定主意后,也同样选了一面骰子,然后迅速被骰子吸了进去。 “啊——!” “哎哟!” 虚空中传来几声空荡的哀叫声。几个人叠罗汉似的从最上空被丢下来。 “你们——你们终于进来了!我还以为我要一直被关在里面了!”之前最先被吸进骰子的弟子高兴地跑上前来。 殷容身子小,贵在轻巧,在刚摔下来的时候,他脚尖点地轻巧稳定地落地。其余几人有些底子的也倒没摔得那么惨。 “这是哪?黑漆漆的。”慕青宁掉下来时险些扭到脚,狼狈地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问。 墨倚楼的声音此时正传在众人上方: “人有三心,即三毒,分别是贪、嗔、痴,而玲珑骰子共有六面三字,每两面就有相同的一字。现在,看你们脚下。” 众人低头,脚下果然出现了一个暗芒纹阵,里面的花纹和外面骰子看到的一模一样,不由大惊。 “不用惊慌。你们尚未入仙道,□□凡胎,有这些杂念很正常,就是垂天之云的长老来了,脚下也不一定干净。” 墨倚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严肃些,但他忍不住看戏的恶趣味,时常会从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来。 众人闻言哗然,但若整个垂天之云的人,也没人敢反驳这人一句。 “好了,直面缺点,才能改正。现在,玲珑赌局——开始。希望大家能活着回来。”墨倚楼戏谑地说完,不忘又补充一句,“对了,那张慕尚云给你们的灵符,若是在进局后一刻钟内不用的话,就自动作废。大家好好把握尚云长老的善意吧。” 说完,他的声音彻底消失,但那冷峻中不乏恶意的声音,依旧在众人耳中回荡。 慕青宁听完甚至气得大骂:“慕成雪!你何时变得如此卑鄙!” 这话人人心里都有,但也只有他敢说出来了。 十个人里,没一个说话,最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站定在法阵中,选择了开始赌局。 殷容是最后一个,他跟着众人用稚嫩的声音郑重道:“开始。” 话落,漆黑封闭的上空陡然大亮,隐隐听到有什么东西从上空滚落。 “小心!”众人避开,才看到一个比刚刚外面那大骰子小了许多,但足足有一个酒坛大的玲珑骰子掉在众人中间。只是这次,大家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分别写的字。 “这是?”离骰子最近的弟子颤着声问。 “让我们丢骰子。”殷容答。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丢了会怎么样?”那弟子脸色涨成猪肝色,显然被眼下这种凝重的气氛吓得够呛。 南秋问:“试试就知道了。再耽搁下去,一刻钟就过去了,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赌一把。” 没错,这就是个赌局。 经他这一提醒,其他人也慌乱起来,毕竟刚刚之所以愿意尝试,就是仗着还有道可以全身而退的灵符。 “那我来!”叫何素的弟子走上前,他脚下的暗芒法阵也跟着他,他弯腰将玲珑骰子举起来,然后用力过肩摔下去。玲珑骰子便借力在地上旋转起来。 大家不由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看。 “贪——!”有个弟子看骰子最后落了地,恰好不是自己脚下的字,欣喜地高念出声。 而这字一落,在场有不少人都面露惧色,他脚下是什么字,看来是一清二楚了。 殷容面上僵冷,缩在袖中的指尖不由蜷住捏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留言撒花!鞠躬~ 第6章 本座不高兴了 “所以呢?惩罚吗?”慕青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耐心地催促。 这时十人中竟接连有几人脚下的阵芒里突然冒出个闪着蓝光的东西。 殷容下意识躲开,那东西还是掉进了怀里。 “什么东西?”慕青宁离他近,好奇地看过去。 “法宝!竟然是法宝!”何素捧着手里的一把玄铁浪锤兴奋地喊道。 “我的也是法宝!是把双刃弯刀!” “我的是狼牙棒。” “我的是把铁凝剑。” 殷容看着怀中的一根白花花的东西,有些懵。 “哈哈哈!鱼骨!竟然是根鱼骨!别人都是得了宝贝,你得了个垃圾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慕青宁看完他怀里的东西,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殷容被他这番嘲笑,小脸鲜有的微烫,有些置气的将鱼骨别在腰间,神情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得了法宝的几人欢喜,其他人也自然眼红。 “快开始吧,继续,一刻钟快过去一半了!我先来吧!”这个黑衣少年离骰子近,他抱起骰子一顿用力摔下去。 力道大,转的速度也快。 这次是“嗔”。 黑衣少年看到后大喜:“是‘嗔’!我就是‘嗔’!我——啊——!” 他话音还未落,他脚下的暗芒法阵中突然窜出来两只手左右开弓,啪啪狠狠给了他两巴掌!竟生生在少年的两颊上扇出血痕来! 与此同时,其余有几人也同样如此,惨叫声起伏! 慕青宁正要笑那少年,结果自己冷不丁挨了一巴掌,他反应够快,躲得及时,慌乱之下抽过身旁另一人手中的铁凝剑刷刷两剑斩下去,两条血淋淋的胳膊掉在他脚边。 殷容这早在刚刚那黑衣少年摔出字时,就察觉不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鱼骨,待那两只手冒出来时,抽出鱼骨奋力地甩过去,两只手被鱼骨打得咔嚓作响,像是骨折了似的,顿时生气全无,软软地掉落在地。 这次中招的人同样有五个。 一阵慌乱后,大家流着冷汗看那几人,有两个脸上被扇得鲜血淋漓,慕青宁还好,但左半边脸也微肿起来,只有殷容,虽狼狈至极,却除了之前两关弄的外,并未有新伤。 “铁凝剑!我的铁凝剑快还我!”慕青宁旁边那个被夺去剑的弟子吓得急忙讨要自己的剑。 慕青宁冷着脸,将剑丢给他,可见刚刚的狼狈也让他着实受了点挫。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心有余悸。 黑衣少年两颊是血,此刻说话都困难,哭着暴怒:“凭什么他们能得到武器,我们却要受罚?!” “刚刚那是什么怪物?怎么只有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大家循着  9 他的话,看着几人脚边被斩断的胳膊,没一个有好脸色的。 “呕——!”有受不了的,直接扭过头吐起来。 殷容提着那根鱼骨,微喘着粗气,凝眉道:“时间不多了。” “我退出我退出!”黑衣少年慌得立刻拿出灵符烧掉。另一个呕吐不止的弟子也忍不住立即跟着拿出灵符烧起来。 两人被传送阵传出去时,整个漆黑空旷的空间里压抑无比。 离一刻钟,也不过就剩一丁点时间了。 众人在心里煎熬地等待这段最后离开的机会,过去了,就再无回头。 时间到,所有人怀中的灵符都飘出来飞在空中,然后缓缓燃烧殆尽。 同样是燃烧,一个是生的希望,一个死的绝地。 抱着玄铁浪锤的何素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伸手要去抓那张灵符:“不要!不要烧!不要——!” 拎着狼牙棒的少年朝他嗤笑:“早干嘛去了,现在木已成舟,我劝你还是想着接下来怎么办吧。” 抱着铁凝剑的弟子眼神飘忽,畏畏缩缩地问众人:“那接下来谁掷骰子?” 狼牙棒盯着一直没中招的南秋冷笑:“你来。” 南秋被点名,大家的目光瞬间都聚在他身上,他刚刚其实也心有余悸,暗自咽了口唾沫,缓缓点头:“好。” 他走过去抱起骰子,落地,旋转,最后落地。 “‘嗔’!怎么还是‘嗔’?! 南秋你是不是故意的?!”另一个双颊同样血淋淋的弟子怒得双瞳扩大,从他颤抖的嘴唇也能看出来他有多恐惧。 南秋看他这样,瑟缩地离远了些。 那弟子立马发了疯地去抢那个抱着铁凝剑弟子手中的剑。该弟子第二次惨遭洗劫。 其他有武器的人赶紧死守着,生怕遭殃。 慕青宁本也有抢夺之意,无奈下手晚了。此刻赤手空拳,背对在殷容旁边,艰难地咽唾沫道:“殷容,你那骨头不会用给我,我力气大,两边一起打!” 殷容没理他。 就在这时,剩余有四个“嗔”字的人脚下的暗芒法阵里竟是冒出蓝光,从里面飞出来一瓶装有蓝色液体的水。 几人被吓怕了,什么都没看清就慌得要不躲开要不有武器的就一剑过去。 “哗啦——”炸开后一地的碎瓷片和水渍。 殷容刚刚发觉不对时,手快,迅速接住,顺便转手将慕青宁那瓶也接了。 一阵慌乱后再次恢复宁静的众人:“......” “那是....那是什么?”被抢了剑的少年发觉没事了,将挡在身前的手挪开,看着地上的残片怯怯地问。 没人敢上前。 “快看!刚刚那只被砍断的手臂上的伤口——”有人发现了端倪。 大家迅速看过去,只见那原本已经被砍的残破的伤口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甚至过了会,竟然还有再动起来的迹象! “它要动....它要动起来了!它——”该弟子的话未说完,抢了铁凝剑的少年已经凶悍地上前一剑再次结果了它。那断臂抽搐了下,不动了。 大家再次沉默,不过很快就有人开口:“那瓶液体可以迅速恢复生机......” “活死人肉白骨!”何素惊叫。 慕青宁冷嗤:“怎么可能?垂天之云有这东西我爹娘......”他说了一半,突然闭了嘴,大家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默契地没有接话。 南秋知他的意思,出来解围:“的确不可能,但也许这个蓝色液体在这个玲珑骰子里确实有快速恢复的效果。” “那那快给我来点!老子的脸火辣辣的——”那个抢了别人的剑,又将自己的瓶子劈碎的少年喜得刚张口,就发觉周围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当即停下来。 “李沐扬,你自己的瓶子被你劈了,还想要别人的?”狼牙棒少年出声讽刺他,见他脸色难堪,又站得离那被抢了剑的少年近一些说:“张子鸣你说是不是?” 张子鸣没敢答话,只是怯怯地点点头,又怕李沐扬报复似的,立即怂得低下头去。 李沐扬冷着脸咬牙没说话,狠狠瞪他一眼。 慕青宁从殷容那拿回自己那瓶,塞进怀里,沉默不语。 又要掷骰子,为了能进行下去,还未掷过的人必须依次进行。 狼牙棒少年被推出来,他掷了个“痴”。 这次竟一点时间都没有,直接从暗芒法阵里窜出来一条闪着雷光的藤鞭,在众人还未看清时已经径直朝着法阵的主人抽了起来。这次有三人。 霹雳作响,一鞭子下去,血肉翻飞,焦黑的伤口处还闪着雷光。 “啊——!” 南秋猝不及防地被抽中,而不远处的殷容也没能躲过去。这还没完,那雷藤鞭还不停,狂舞着又是几鞭。 “唰——”慕青宁背上被抽破,一条血淋淋的伤痕过去,疼得他当即滚下泪来,仰头怒吼:“慕成雪——!” 其余人胆战心惊地看着,有不忍地人别过头去。 “啊啊啊——!砍死你砍死你!”李沐扬看不下去提剑就过来朝着其中一条雷藤鞭劈过去。那藤鞭受阻,反弹过来,反倒将他的手背上也抽得白骨可见。 “啊——!我的手我的手!” 殷容正用鱼骨艰难地对付,几次被抽中,也是隐忍着咬牙继续抵挡。他分神看到李沐扬帮他,心下一动,朝他喊:“剑给我!” 李沐扬匆忙将剑丢给他。 接过剑的殷容迅速将缠着自己的雷藤鞭砍成数截,同时手上也一样被鞭及,他来不及缓一缓,立即跑向南秋,将鱼骨头丢给他,“接着!” 然后迅速提剑帮慕青宁斩断雷藤。 李沐扬抚着露出白骨血肉模糊的手背崩溃大喊:“帮忙呀!你们倒是帮忙呀!”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有武器的几个立即跑上来朝着那雷藤拼命地挥动手中的武器。 ...... 终于结束了。大家颓然地坐在地上喘粗气。 殷容撑着身子爬起来,费劲地掏出那瓶液体递给瘫坐在地,哭得满鼻子眼泪的李沐扬:“给你,还有谢谢。” 少年看着他那双每一处好肉的小手,不可置信:“你不用?” “太少了,得省一点,死....死不了就行......”殷容说完,整个小身子无力地向前倒入他怀里。 “殷容——!”李沐扬吓得大喊他的名字,慕青宁听到声音,急忙冲过来,从怀里掏出小瓶子,打开塞子,低头看了眼这个浑身是伤的孩子,一时竟不知将药液洒在哪里。 南秋艰难地扶着肩膀提醒他:“喂他....喂他喝进去。” 慕青宁想都不想,立即将小瓶子塞到他嘴边,扶着他扬手灌下去。没灌两口,殷容的眉毛就动起来,突然伸 10 出小手挡住他的动作,“可以了,不要浪费。” 慕青宁看他果真好了些,松口气,然后将瓶子塞给抱着殷容的李沐扬。 “拿去。”李沐扬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两个瓶子,忙摇头,“我只需要一点,一点点就够了。” 两小瓶药,几个重伤的人推来推去,最后每人都只用了一点点,省下了小半瓶。 慕青宁直接做主,将瓶子塞进殷容的怀里。 此时,垂天镜外,墨倚楼正静静看着,面上没了之前期待看殷无常受苦的神情。他只是慢慢伸出手抚上镜面,又在快触碰到镜子里那个小人时,匆忙抽出手。 许久,屋内才悠悠传出一句: “......殷无常,你只是对我一人才如此绝情吗?” 接着,屋内响起一片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墨倚楼砸累了,心口那只觉得疼得厉害,他勉强扶着榻边的扶手,一手抚着心口微喘着气。又过了许久,他嘴里涌上一股腥甜,竟气得急火攻心,嘴角渗出血来。 “成雪,你这试炼是不是太——成雪!成雪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鞠躬! 第7章 本座很善良 慕尚云本在垂天镜中看到刚刚那里,觉得这些关卡对于一些尚未有修为的孩子太过残忍,想来跟慕成雪提提意见,哪知竟看到他这一幕。 墨倚楼察觉到是他,收了眼中的戾气,低声道:“我灵根已毁......垂天之云早不复当年,若是对弟子太过心软,他们以后的路会更难走......尤其是青宁,他若是撑不起大业,叔父您以后会更艰辛......咳咳......成雪无碍,叔父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伤了他们的命。” 慕尚云闻言,顿觉惭愧,他一介长辈,竟还不如成雪考虑的长久。他叹口气,立即给他渡灵力,等他脸色好了些后,才道:“是叔父小人之心了,成雪你尽管放宽心,这批孩子心性不差,定会成为垂天之云的栋才。你好好休息,别因过于担虑他们就伤了自己。” 墨倚楼微颔首:“谢叔父成全成雪的苦心。”待他用法术将屋内凌乱的物件恢复原样离去后,墨倚楼才冷冷勾唇,走到垂天镜前继续观看。 “那现在是继续还是......”何素看大家元气大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等等,这骰子有问题。”慕青宁凝眉。 “有问题?什么问题?” 殷容抚着他早就难以负荷的左手低声道:“颜色....颜色不一样。第一次的‘贪’,骰子上的花纹字体底面是浅蓝,而后面....每一次都是深红。” 李沐扬闻言跑上前去抱起骰子查看。 “别碰——”然而已经晚了。 “是真的——”李沐扬刚惊喜的想要告诉大家确实如此,听到殷容的话,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颤着声问:“怎、怎么了?” 南秋无奈回他:“不怎么,只是一旦抱起来就相当于开始,你必须要掷了。” 李沐扬闻言心很慌,苦涩地笑笑抱着骰子不敢乱动。 慕青宁:“既然如此,你就顺便仔细看看,有几面蓝底,几面红底。” “三、三面蓝底,三面红底。”李沐扬小心翼翼地将骰子抱在怀里转着查看,“每个字都有两个颜色。” 殷容了然:“对了,那就是代表都是一样的。蓝底代表奖励,红底代表惩罚。” 众人了然,听他继续说。 “刚刚第一次的时候,大家都得到了武器,我想问问,这些武器在你们之前有没有想过。我先说,我....我之前有些饿了,所以想过想要吃鱼。”殷容说完,难得地有些脸红。 “啊!有过!我也想过,我因为太害怕,所以在想有个什么武器傍身就好了,当时确实是想要个什么棒子来着。” 其他人也在想,发现确实自己得到的武器似乎和自己脑中闪过的想法有关。 “所以,这些奖励和我们的想法有关,就像我受伤了,最想要的是伤药,特别是这种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李沐扬道。 “对,我是这么猜测的,掷到蓝底,奖励满足一个愿望,不过惩罚的话就......不确定。”殷容点头。 慕青宁提出疑惑:“但是知道这又怎样?难不成我们还能许愿自己通过试炼吗?” “也可以试试。” 南秋认真道。 “试试吧。”殷容看向李沐扬。 众人也齐齐看向他。 李沐扬苦笑,闭上眼,然后奋力掷出去,迟迟不敢睁眼。 大家反而聚精会神地死死盯着慢慢停下来的骰子。 “是蓝底的‘嗔’!”有人喜得报出结果,李沐扬才不敢相信地睁开眼。 “太好了!我们能出去了!”他狂喜。 大家欢呼。 这时,他脚下的暗芒法阵骤然全亮发出金光,里面缓缓飞出一张灵符,上面写着四个字“恭喜通关”。 他先是大喜,然后一愣,“只有一张?” 大家也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一次通关。南秋苦笑着祝贺他:“恭喜你,先出去吧,在外面等着我们。我们也一定能出去的。” “是啊!你先走吧!我们很快就出去,到时候一起吃火锅!”狼牙棒少年朝他嚷道,“快走吧。” 李沐扬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中消失在法阵中。 “接下来怎么办?”张子鸣问。 “只能继续了。”狼牙棒少年耸肩。 “好,那就继续。”慕青宁点头。 何素问:“谁来掷?” “等等,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张子鸣弱弱地伸手,待大家看向他,才梗着脖子突然看向殷容说:“大家难道没有发现,不管掷到什么字?殷容他都会....都会中招吗?” 他话一说完,殷容的脸色霎那间白下来,众人也惊觉,确实是如此,他次次中招! 慕青宁闻言,用探究的神情看向他,想想自己也是脚下踩“嗔痴”二字,便直接张嘴驳过去:“那又如何?难不成脚下的字比你多,人就比你差了?” 张子鸣被他凶地不敢说话,直缩着脖子往后小声嘟囔:“我也就是....好奇而已。” 殷容抿着唇,迟迟不敢出声。刚入局时,他听到仙尊的话,就知晓自己看得见三个字,占了这三毒。 许是因为他是妖,许是因为他....不好。他脸色微白,脑中似闪过什么,捉不住,却让他感到难过。 “好了好了,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下一个谁掷?”狼牙棒少年问。 “我想试试。”何素举手。 没人反对。他走上前去,一掷。 “嗔”字红底,惩罚。 大家脸色骤变。 剩下的七人里。 “贪”字有双刃弯刀少  11 年,狼牙棒少年,何素,张子鸣,殷容。 “嗔”字有慕青宁,殷容。 “痴”字有南秋,殷容。 慕青宁和殷容迅速作出应战准备。 这次竟然不是扇巴掌的怪手,而是左右两边两朵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包抄! 南秋见殷容拿那把鱼骨几乎没用,转头去想,蓦然看到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躲在人群里的弟子,手里拿着的双刃弯刀!他冲过去,直接要:“拿来!” 那弟子畏缩了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他。 南秋急着救人,拿着那弯刀就跑向殷容:“用这个!” 殷容刚要伸手去接,那食人花的大嘴就扑过来。 “咣当。”刀掉到地上,堪堪离殷容只有一步之遥,然而中间隔了两朵食人花。 慕青宁虽分身乏术,但也一手执剑卡在那食人花的利齿之间奋力抗衡。他听到动静,猛地向前推,趁其不备迅速将剑抽出砍掉它半颗头,接着立即靠近殷容的方向反手劈向困在殷容面前的食人花。 “快!” 殷容迅速翻身弯腰捡起那把双刃弯刀,然后转身亮刃,一刀划过,连着两朵食人花的花茎全都被割断,花茎处流出墨绿色的汁水,转瞬间枯萎,消失在暗芒法阵中。 那边同一时间,慕青宁也结果了最后一朵。 这场鏖战,有惊无险。 南秋上前,查看他们没事才松口气,接着他回头,看向躲在最后那个瑟缩的少年,冷冷道:“下次该你了吧。” 其他人自然明白过来,一时间胸腔间都充满了愤懑。 那少年失了双刃弯刀,一下又成了众矢之的。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玲珑骰子,丢出,停下。 竟然是蓝底“贪”字! 他讪讪地笑,然后脚下突然发光,涌出来一把新的双刃弯刀! 众人:“......” 何素难以置信:“......你刚刚掷骰子就想着你的刀?” 那少年哭丧着脸懊恼:“我一时紧张就......” 没人再理他,下一个是慕青宁,他丢出去,停下,是蓝底“贪”字。 竟然是与他不符的字。 大家疑惑着看他脚下的暗芒法阵发出白光,然后掉出了一张写着“‘贪’离阵”的灵符。 他不解,再翻到反面,上面写着小字“一刻钟失效”。 这样一来,大家明白了,这是一张和之前两关一样,可让一个对应‘贪’的人弃权离开的灵符,时效是一刻钟。 慕青宁下意识看向殷容,但又觉得他弃权太可惜,便直截了当地问:“谁愿意?” 可以离开的人有:双刃弯刀,狼牙棒,张子鸣,何素还有殷容。 狼牙棒直接拒绝:“我不要。” 殷容抿唇:“我也不走。” 剩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在挣扎。 慕青宁瞪得不耐,直接将符收了道:“先继续,过时不候。” 狼牙棒少年掷,蓝底‘贪’字。 直接顺利通关,他爽朗地将狼牙棒丢给 南秋,“各位,秦某在外恭候诸位好消息。”说完便在白光法阵中离开。 轮到殷容掷,他抱起骰子,手因为几次鏖战,累得有些发抖,他有些担心,毕竟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 果然,骰子落地后,是红底“痴”字。 他和南秋又是一场苦斗,这次他没能那么侥幸,结束后左手直接失去了知觉。他强忍着,退在一旁,朝 南秋抱歉地苦笑。 何素掷,红底“贪”字。 结果一出,那双刃弯刀少年脸色就煞白了。 殷容这边还有慕青宁能帮他一二,其他人都够呛,一场下来,没一个人身上是完好的。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双刃弯刀少年刚刚与那怪物打斗时,心神慌乱,竟不慎被自己的弯刀剜去了大腿处一块肉,此刻看过去血淋淋的,甚是吓人。 “我要退出!我要弃权!我要出去!快给我符!快给我符!”他拖着残腿往慕青宁这跑,慕青宁反感地直接将灵符抽出丢过去。 那人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立即引燃,在法阵中面容扭曲地朝着他们这群伤兵大笑:“你们以为你们继续就真的能通关吗?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会死——”他话说到一半,舌头突然动不了,那种舌根被冰冻住不断往外撕扯的剧痛感让他惊恐地扭过头看向他们,然后在法阵中消失。 “他刚刚最后好像有点不对劲......”张子鸣小声说。 没人再关注他的话。 大家只想快点逃出这个无间地狱。 墨倚楼收回手,盯着镜中的几位少年轻笑,心想殷无常不愧是妖身,这么丁点大,耐力倒挺强的。只不过,这么轮番下来,不知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之后又过了几轮,何素、张子鸣通关。 还剩下殷容,慕青宁,南秋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么么啾! 第8章 本座要你逗我开心 刚经历一场厮杀,慕青宁累得抵着铁凝剑喘着粗气,对二人道:“殷容的手气太差了,之后由我们两人来吧。” 南秋苦笑:“好。” 慕青宁,蓝底“嗔”字,其余二人松口气。 “青宁,你终于可以出去了。” 然而他却笑着摇头,将法阵中的灵符展示给二人看:“非也。我拿到的是隐藏关卡。” 殷容南秋一怔,“你是......?” 慕青宁又恢复他二公子的骄矜,挑眉道:“自然是——不告诉你们!” 二人也不再问,彼此对视一眼,又过一轮,南秋同样拿到了“隐藏关卡”灵符。 他和慕青宁都站在一旁,等着殷容的好消息。 “红底‘贪’。” “红底‘嗔’。” “红底‘痴’。” 二人:“......” 已拿到隐藏关卡的人随时可以进入下一关,但是却无法再插手这一关,也就是说,殷容只能单打独斗。 如此下一次竟又是“红底‘贪’。” 慕青宁急了:“殷容你别再掷了!” 南秋看着这么个小小的人,此时全身都是血迹,才惊觉,自己一开始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异于常人,竟忘了他只是个看着不过六岁大的孩子。 “你放弃吧!殷容!你会没命的!快,快喝那瓶药,你那还剩半瓶对不对?!”慕青宁猛然想起这件事,急急催促他。 “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拜师!你拜我!你拜我行吗!我收你为徒!”慕青宁急得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殷容手里拿着那把双刃弯刀,抵在地上半跪着,粗粗喘气,眼前的视线全部被血液模糊住,早就看不清了。 他缓缓地仰头,看向 12 头顶处唯一的淡白色熹光。 他不甘心......不甘心! 既然能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既然能遇到仙尊,他为什么就不能...... “殷容——!”他闭上眼前,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可是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额点红莲的一袭白衣。 “仙尊......”稚嫩的声音最后喃喃道。 墨倚楼从始至终都一直冷冷地在垂天镜外俯视着。 许久,他挥袖,一张灵符缓缓从他袖中飘出坠入垂天镜中。 “殷容快醒醒!快醒醒!你拿到隐藏关卡符了!你可以进入最后一关了!” 殷容被晃醒时,听到最后一句,陡然瞪大漆黑油亮的眸子,哑声问:“真的?可是我没有掷到......”想到这,他眼眸又暗下去,心想定是在做梦。 南秋见他不信,急忙将那张从天而降的符递到他面前:“你看!是真的!是仙尊被你的诚心感动了,特地给你的!” “仙尊给我的?”殷容难以置信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从南秋手上拿过那张灵符,“......是仙尊吗?” “是的!快,你快把你那最后半瓶药喝了,咱们一起去最后一关。” 殷容立马伸手去怀里摸出来那小半瓶药,拔开塞子准备喝时,又看看他们二人,犹疑道:“......不如我们分一分?” “不用!” 他郝然地点头,终于露出属于他这个孩子该有的笑容,小心地一点点将那半瓶药水喝完。 喝完后,果真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但他发现,似乎只能恢复他进入这个局里面受的伤,他的左手还是疼的,甚至在突然放松后,那么被麻痹的疼痛感又入化冰一般回来了。 他只是稍稍沮丧了下,又强打起精神。 南秋拿出符咒,“好,点燃即可。” “真的要烧吗”殷容拿着那张符咒,迟疑道,“就不能有别的办法?” 仙尊给他的符,不想烧掉。 慕青宁早就将符点燃了,听他这么说,也觉得麻烦就道:“殷容,你也太事儿了!” 南秋倒想到了,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你可以试试......” 小殷容兴奋地点头:“嗯~!” 三人成功出了玲珑骰子,出现在茫茫白雪的雪霁莲峰上。 “怎么到这儿来了?”慕青宁不解。 殷容站在两人中间,小脸冻得通红,不由抱着手直打哆嗦。 他们站在雪中等了许久,依旧听不到任何有关闯关的提示声。 墨倚楼捧着暖炉缓缓踱步,渐渐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 “仙尊!” 南秋大喜,急忙行礼。 慕青宁见到他,反倒别扭,哼唧唧道:“....兄长。” 而矮小的殷容看到他,竟紧张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等他想要开口说什么时,对方已经冷冷地瞥过他一眼,径直转身道: “你们既然站到这里,就是想拜本尊为师。本尊这道关卡很简单,看,这片雪山。我要你们在这垂天之云的雪山上,找出一样东西来当做拜师礼献给本尊,本尊若是心悦,便收他为徒。期限嘛,长一点好了,三日。” “三日?这光秃秃的雪山里能有什么?还要逗你开心?”慕青宁闻言立即冲动地呛上前去,“说到底慕成雪你是想耍我们是不是?!” 他捏紧了拳头一忍再忍,被他身旁的南秋紧紧拽住,“慕青宁你冷静一下。” “怎么想是你的事,如若做不到放弃就是,垂天之云的长老多得是愿意收你为徒的。”墨倚楼冷冷道。 “你!”慕青宁气得额前青筋凸起,死死盯着墨倚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在南秋的阻拦下,他渐渐卸了力。 墨倚楼冷淡地瞥了眼这少年,又低头看一眼一直怔怔不语的殷容,转身离去。 慕青宁颓然地跪倒在雪地里,看着远去的慕成雪,他最终气愤得一拳头砸在雪地里嘶吼:“啊啊啊——慕成雪!爹娘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吗?!” “青宁你这是——” 少年盯着眼前的雪,苦笑着低喃:“....慕成雪,你就这么恨我吗?” 殷容下意识抬眼看远去的慕成雪,他似乎顿在原地了下,继而又继续往前走。 他自始至终没能跟仙尊说上一句话,沮丧地耷拉着肩膀,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 南秋试图安慰慕青宁:“仙尊绝不是会故意为难我们的,这北冥天山乃仙气灵蕴之地,定是能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的。” “......怎么可能?”慕青宁愣了下,接着又摇头道,“我从小在垂天之云长大,这片雪山我不能再了解了,这里除了雪,就只有雪,就算有什么,也只是稀疏平常之物,我兄长他能看得上吗?” “这......既然现在还未有定夺,我们也累了一天,不如先回去修养,再做打算。”南秋提议。 殷容一直低头冥想,此刻打定了注意,转身往皑皑雪山上跑去。 南秋讶然,朝他喊道:“殷容你要去哪?” “我去山里看看!你们先回去不用管我!”殷容头也没回,一头扎进了远处的九幽雪谷。 两人愣愣地想看一眼,随即振奋,也各自分开努力寻找。 三日后。 汇仙阁,窗外寒风卷着鹅毛大雪簌簌飘过。堂内坐着墨倚楼及其他几位长老,堂下则站着此次试炼通过的弟子。 如今,其他弟子已经各自拜入其他长老门下,只有最后三名弟子尚未知晓结果了。 墨倚楼坐在窗前暖榻旁,端起一杯热茶轻抿了口,随意地抬眸看向远处那片皑皑白雪,而他身前正站着 南秋和慕青宁两人。 他随意地将手中的茶放下,随意地瞥了眼两人,道:“开始吧。” 南秋紧张地上前一步,双手将一个锦盒举着向前递:“仙尊,这是弟子的拜师礼。” “打开。”墨倚楼淡淡吩咐。 他闻言,便小心地将锦盒打开,里面露出一个画轴。他小心地将画轴拿出来缓缓展开。 “一幅画而已有什么特别的?” “嘘....你仔细看看那画上面的玄机......” 此时南秋已经将整幅画展开在众人面前。 “那上面是——”有人惊呼。 “....整幅画竟然被一层薄薄的寒冰冻住,而这幅北冥天山雪霁莲峰图竟在寒冰之下不仅不晕墨还栩栩如生!”一位极喜研究字画的长老赞道。 “奇怪,画上面盖着薄冰怎么不会晕墨呢” “是....是霜冰楠墨!产自天山松楠木,需集天山灵气而生长,十年才得一棵,十棵才能制得小小的一块霜冰楠墨。且用其所绘之画灵气充蕴,活灵活现,有如灵物,可涵养主人的灵根。这、这可千金都  13 难求啊!”另一位见识广博的长老眼红地叹道。 南秋听周围此起彼伏地赞赏声,不由敛眉微笑。 “嗯。收了吧。下一个。”墨倚楼听他们聒噪那么久早就不耐了,只看了一眼,便摆手道。 南秋闻言两手僵住,缓过神来便匆匆将画轴收入锦盒中退到一侧低垂着头站好。 “成雪,如此巧思的拜师礼不喜欢吗?”慕尚云侧身疑惑。 “是啊,你要是不乐意,老乔我可就想收下这徒弟了啊。”那位喜爱字画的长老半打趣半试探道。 墨倚楼不搭理他,直接道:“下一个。” 慕青宁早迫不及待了,闻言直接径直一步,将一柄长剑递上去:“兄长,这是一把由天山玄铁打造的仙剑,其剑中有剑灵,灵剑合一,乃上品法器。”他不等别人好奇,就自己先介绍了一番,说完傲气地扬头扫一眼周围惊羡的目光。 这把剑可是他将压箱底的钱全掏了出来才买到的灵芳阁之宝。 “兄长喜欢吗?可以收我为徒了吗?”他才介绍完就急得询问结果。 墨倚楼不由在心底嗤笑,他以前苍兰殿内随便拿出来的法器都比这把剑品阶好上几阶。他淡淡地扫一眼,又状似无意地看一眼汇仙堂外,便道:“你们二人的东西虽不错,但终究都是些俗物。” 话落,便引得南秋慕青宁二人脸色顿变,一人煞白,一人涨红。 堂中几位长老的脸色更是好不到哪去。 墨倚楼只当看不见似的,心想既然殷无常连拿出点像样的东西都没办法,吓得干脆不敢来了,那他这场局也就这样了,没意思。 思及此,他漫不经心地淡淡开口:“既然如此,看来本尊今年依旧无缘收徒了......” “慢着——仙尊等等!”堂外突然传来一声焦急又稚嫩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鞠躬! 第9章 本座被孽徒气昏了 众人转头看去,登时大惊。 汇仙阁外正门口,风雪飘飘中,有个浑身雪污衣衫破烂的孩子正双手小心护着什么抱着往大堂匆匆跑来。 墨倚楼听到这声音刚刚的瞌睡就醒了大半,他挑眉,嘴上说出的话却严厉非常:“殷容?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难不成你不记得本尊给的时限吗?” 满身覆雪的殷容一震,急忙解释:“仙尊恕罪,弟子知错!弟子不求仙尊原谅弟子,弟子只求仙尊能看一眼弟子的拜师礼!” “哼,来这么晚,还穿得破破烂烂不成体面,你是来拜师的,还是来要饭的?”那位刚刚被墨倚楼下了面子的乔长老故意刁难道,“就你这样,能献出什么样的拜师礼?” “长老恕罪,弟子是时间紧迫,所以那日出了玲珑骰子就没回去过,所以就....”殷容皱着小脸急切地解释。 慕尚云看这孩子进堂后一直兢兢战战,但又尊长懂礼便开口替他解围:“罢了,既然来了,你便将拜师礼呈上来吧。成雪,我看这孩子不易,这拜师礼定也是花了番大心思的。你且先别怪他,看看再说。” 墨倚楼见他瑟缩在自己脚下的卑贱样,冷声道:“嗯,呈上来。” 殷容这才梢松口气,他小心地将自己用衣服仔细包在怀里的东西慢慢打开,一层层灰色的破麻布打开后,露出一角雪白。 慢慢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竟是......”乔长老离得近看清楚后惊得站起来。 “那是什么?我竟没见过......” “好美啊!灵气逼人,仙姿雅致......”有弟子看清后惊叹道。 “什么啊?怎么各个长老见了眼睛都直了。” “雪莲!是天山雪莲!”乔长老终于忍不住喊道。 慕尚云近看,心中讶然,忍不住出声:“竟真的是天山雪莲,传闻天山雪莲千年难一遇,生长于数千尺高的天山上,且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这孩子这么点大,竟然有机缘能得到它,定历经了不少磋磨。” 墨倚楼静看了那雪莲两眼,目光又扫在殷容那遍体鳞伤的身子上,许久才逼视着底下的殷容冷声道:“不过一棵雪莲而已,殷容,你当真觉得本尊会喜欢?” 堂下的殷容一愣,随即慌道:“仙尊若是不喜欢,我还可以....我还可以再....”他手掌处不知何时被石砾划破沁出血来,他毫无知觉此时又慌乱,那掌心的血滑落。 一滴血恰巧坠落在雪莲的花瓣上,压得花瓣微颤,缓缓滑下。 殷红的血,皎白的花,相衬之下,美得惊心。 墨倚楼注意到,突然就笑了,嘴角微勾,笑而不自知,又转瞬即逝。 殷容恰看到了这一幕,他愣愣地看着,突然抬眸定定地看向高座上的墨倚楼,眼眸黑亮而坚毅。 墨倚楼心里咯噔了下,他只在前世最后那一霎,当他将诛魔刃捅进自己心脏错愕地看向他时,看到过这种眼神。 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也就是他晃神的这一瞬间,殷容突然站起来,顺手一拔将慕青宁手中的剑□□往自己的心口插进去。 “他要做什么?!”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这变故,惊得叫出声。 “拜师不成也不必寻死吧?!这殷容简直是疯了!” 慕尚云刚准备出手阻拦,就看到他已经将剑尖放在心口一剜,然后倾身将心头血滴在那天山雪莲的花蕊处。 殷红的血沿着花瓣缓缓沁开,霎时间,雪莲成了红莲,艳而不妖,竟让那原本只是半开的雪莲缓缓绽放。 殷容单手捂着心口,煞白了小脸,艰难地扯出笑容向墨倚楼问道:“这....这样的话....仙尊......喜欢吗?” 墨倚楼怔怔地看着他涓涓流血的胸口,再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如前世一般,每每被他这妖孽蛊惑得鬼迷心窍一般:“......喜欢。” 殷容闻言,惨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身形晃了下,然后缓缓屈膝跪下,虔诚地弯腰叩拜,一字一顿认真道:“徒儿殷容......拜见师尊。” 三声重重的磕头拜师礼后,整个汇仙阁的人都还尚未反应过来,直到那殷容在磕完头后重重倒在了一侧,才惊醒。 “殷容!”离他最近的慕青宁急忙上前接住他,而就在那一霎,墨倚楼竟然也忍不住要起身去接....又生生忍住,一手在袖中紧紧攥着。 “咳咳!咳咳咳——”他的心口骤然绞痛,忍不住侧身咳起来。 “成雪!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慕尚云急道。 然而墨倚楼已顾不上他,恍惚间闭上了眼。 闭眼前他心想:殷无常啊殷无常,你可真是...... 一点都不愿放过我。 垂天  14 之云自那日后,便传出一个外门弟子为逼迫雪霁莲峰的北冥仙尊收他为徒当场自裁,之后北冥仙尊被迫应下却气得当场吐血而晕。 一师一徒前后晕过去,之后尚云长老手忙脚乱,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两人安顿好。 墨倚楼醒来后,这垂天之云上下已经传出了汇仙堂当日血溅雪莲的许多版本。且被绘成话本争相传阅,内容堪称全面、经典、狗血、刺激。 他在病床上恨不得自己也买来一本撕着泄愤。 等他醒来三日后,问了到雪霁莲峰伺候的弟子才知道,那日两人都昏迷,一个重伤,一个内伤。尚云长老请了药灵仙翁诊治后,对方便乐呵呵道:“这还不简单,便将那朵溅上血的雪莲给这师徒一人炖上一半用了便是。” 慕尚云思索再三,觉得在理,便替他这个正主做了决定。 墨倚楼得知自己吃了沾了殷无常心头血的雪莲,忍不住低头呕了起来。 即便如此,他依旧托此雪莲,恢复迅速,不几日便体暖手热,且灵根受阻处渐有松动之象,灵气渐长,只不过较为缓慢便是。 而这日那孽徒,也登门来了。 墨倚楼侧坐在暖榻旁,装模作样地在矮桌上摆了一盘棋。一人执黑白二子下得心神散漫。 而殷容自进如丹雪暖阁后,便请罪一直跪在地上。 墨倚楼几次想偷偷瞥一眼他,但又能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只能按捺住自己,继续执子乱下。 又过了半晌,他实在觉得无趣,便随手丢了手中的黑子,转头看向下面跪着的殷容。 殷容察觉到师尊看过来,精神一济,挺直了腰板,一双黑亮的眸子直直盯着墨倚楼:“师尊。” 墨倚楼故意板着脸:“你来做什么?” 殷容闻言,殷切地膝盖往前挪一步道:“师尊,徒儿那日顶撞了师尊,特来谢罪的。”说完,他眼底泛光,小脸兴奋地微红,又道:“尚云长老道,您身子不适,让我在丹雪暖阁贴身伺候您。” “你伺候我?”墨倚楼见他那副高兴样,下意识不悦,“你这么点小身板,能做什么?南秋呢?让他来伺候本尊。” 殷容一愣,小脸上的血色褪去,愣了半晌才道:“南秋未拜得师尊,还在外门,听闻尚云长老有意收他为徒。” “那慕青宁呢?他不是要死要活地要拜入本尊门下吗?”墨倚楼皱眉。 殷容低着头回:“慕青宁他好像是要拜到秋鹤长老那......”他说这话时,低垂着头,眸底灰暗。 师尊,是不喜欢他吗。 墨倚楼问了一圈,又看了眼尚还跪着的小殷容,心道也罢,便对他淡淡道:“殷容,既你我已结为师徒,以后你便好生跟着为师。我且问你,今年几岁?” 殷容微怔,继而垂眸低着头小心回答:“徒儿今年九岁有余,因为之前的日子太苦,所以看着小了些。” 墨倚楼当然知道他在胡诌,也不在意,便道:“那可会识文断字?” 殷容闻言,头低得更低,小脸微红,轻摇头:“徒儿不会,但之前在外门时,曾在闲云峰学过......一点。” 墨倚楼了然,心思一动,微扬下颚示意他:“去书房拿来笔墨,先写出你的名字给我看看。” 小殷容听闻,不由心虚,他小心地抬头看看墨倚楼,然后硬着头皮起身。跪的久了,刚起身时双脚不由发麻,他踉跄了下,忙瞧瞧瞥一眼,发现师尊还盯着他,连忙小跑着去隔壁的书房。 眼前的笔墨纸砚皆全,可他看着这些精致的用具,迟迟不知要怎么拿到师尊那儿去。抱着去,会不会把这平整的宣纸弄皱了? 墨倚楼坐那等了许久,见不到人回来,便起身走过去。 “师尊......”殷容正犯愁时,回头便看到了墨倚楼。 墨倚楼看出他的窘样,便走过去直接道:“在这写吧。” 殷容顶着墨倚楼的目光,笨手笨脚地磨了墨,又胆战心惊地挑了只毛笔,握在手里。 身后一声轻笑,引得他还未下笔,笔尖的墨水就先坠在宣纸上。 “啊.......”那滴墨顺着宣纸的纹理迅速晕开。 他吓得伸手要去抹,然已晚矣。 “别碰。”墨倚楼出声止住他,他兴致来了,在殷容身后握住他的小手,径直在宣纸上细细勾勒起来。 不肖片刻,顺着刚刚那点墨,便勾出了枝丫,一株墨梅跃然纸上。 殷容看得瞪大眼,只听他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对与错的,只不过看你如何对待而已。” 说完,墨倚楼又觉自己与他多言,便撤了握住他的手,冷冷道:“你握笔姿势不对,换张纸,重新来。” 殷容怔怔地想他刚刚那话,听到他指出自己的姿势,方才羞愧地匆忙重新握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副墨梅放在一旁,换上新纸张。 这次他学聪明了,蘸了墨水后再小心地将笔尖在砚台上轻点一下,才重新开始。 墨倚楼站在他身后死死盯着。 要知道,上辈子,他可是想得到殷无常的墨宝,怎么求都得不到。 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藏了什么拙。 半晌后,他脸色难看地看着宣纸上,那不堪入目的两坨爪墨。 “......这是你的字?” 殷容慌得将满手的墨往后藏,涨红了脸道:“徒儿献丑了......” 他刚刚实在写不出,便......便画了两个鸦爪印。 “噗——”墨倚楼趁他低垂着头,憋住笑,艰难地维持着慕成雪清高孤傲的君子之姿。 “自己去闲云峰,就先从那......《三字经》开始学吧。”他支开他,待觉得殷容走远了,才忍不住捧腹拍桌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难怪殷无常从不愿着墨,原竟是个手残! “咳咳咳!!!”墨倚楼喜极反倒扯到了心口,又疼了起来。 慕成雪这破身子! 墨倚楼自重生到这副灵力虚弱的身体身上,不仅畏寒,连辟谷都做不到,还时常被殷容气得心悸。 不久他便有了计量,决心闭关修行,一来可以恢复修为为将来报仇做打算,二来也是不想看见殷容那张脸,想任由他自生自灭。 报仇一事,等他恢复了灵力,再慢慢算计便是。 至于殷容,有娘生,没娘养,他倒要看看他这只厄运缠身的鸦妖,能在垂天之云这种名门正派里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如此,他便假意将殷容托付给慕尚云,之后连句话都未留给殷容,便进了北冥天山垂天之云三千雪云阶之上的灵蕴洞,潜心闭关修炼。 不想也知,刚以为有了师父的小鸦妖,回到空荡荡的丹雪暖阁,得知师父闭关去了,那呆愣的表情会有多可笑  15 。 “师尊师尊!徒儿回来了!”殷容刚从闲云峰下学,手里抱着本今日学的《三字经》,撒着小腿往丹雪暖阁跑去。 “师尊,徒儿今天学了‘人之初,性本善’......” “师尊......师尊闭关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更的真爱小天使~多多留言哦~ 这一章过后,因为等榜单的原因下一次更新在周四~~ 第10章 本座发飙了 闭关修行,岁月如梭。转眼,便过了十年。 墨倚楼在灵蕴洞内潜心修炼,灵根终于修复了近八成,也能将慕成雪身体的功法运用自如。 出关这日,他心情极佳,挥袖起身走出灵蕴洞口,无意间瞥到冰天雪地的洞口处,竟有一朵冰雕的雪莲镶嵌在雪地里,他微挑眉走上前细看,发现这雪莲雕的甚是精巧,花蕊中间还有一粒血色红润的灵石。 他微挑眉,起身往覆着山雪仿若汉白玉的石阶上走下,发现每走一步阶梯,便能看到如此一朵冰雕雪莲。 墨倚楼兴致好,便一一走下去,细细数来竟有三千六百五十多朵冰雕雪莲,一直铺在北冥天山脚下。 他轻笑,纵身飞往雪霁莲峰,路过鹤唳亭时,便听到一阵哄闹声。 “打他!打!!” “好!好!!” ...... “停!何人在此斗殴打闹?”慕尚云听闻有弟子斗殴前来探查,众人见尚云长老前来忙退开让出条道。 墨倚楼纵身立在鹤唳亭上,远远瞥来一眼,恰看到那正中央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锦袍,头束红玉扣,墨发如瀑,脚踩玄靴,腰间别着一介墨玉吊坠。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浑身覆着股阴冷的寒气。 正是殷容。 殷容此时手中不知攥着什么,紧紧不放,指缝中渗着血,缓缓滴落。 而地上蜷缩的弟子浑身是血,看到慕尚云来了,连忙爬起来哭诉:“掌门,掌门你一定要为弟子做主,殷容他......殷容他......”话未说完,这弟子已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皮一翻,昏死了过去。 慕尚云见此气急,立即命人将这弟子送往药灵仙翁处。 他沉着脸看向眼前依旧握紧拳头的少年,喝道:“殷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要对同门弟子下此毒手?” 阴冷的少年不语,只低着头。 慕尚云震怒:“来人,将他押到训诫崖!” “不用。” 墨倚楼从远处纵身而来,一身翩然白衣从天而降,引众人瞩目。 “师尊!”殷容看到慕成雪,眼底的寒冰融化,欣然喊出声。少年时期特有的喑哑嗓音,那张与殷无常已相差无几的脸让许久未见他的墨倚楼怔了下。 他收回神不再看他,转向慕尚云:“叔父,成雪既已出关,这劣徒便交于我管教吧。” 慕尚云见成雪出关,甚是喜悦,然此下这事更为棘手,犹疑了半晌,还是应允了:“好。” 他再看向殷容时,瞥了地上那摊血,继而朝他冷声低呵: “孽徒!你可知错?” “师尊......”殷容没想到十年未见的师尊,刚出关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心里难受,更加愤然,便垂眸死咬着唇,捏紧拳头不语。 四周围着上百的弟子,见状便有人嫌事不够大嚷嚷起来:“殷容仗着自己是仙尊徒弟,这些年没少嚣张,今日那弟子不过是与他玩笑,他竟然下此毒手!” “是啊是啊!手太狠了!” “一定要严惩!一定要严惩!!” 叫喊声接连起伏。 殷容却依旧站得挺直,定定地看着墨倚楼低声道:“师尊,徒儿没错。” “没错?将人打得半死还没错!”墨倚楼见他如此,冷笑,是他这些年太纵了他,让他忘了自己什么性子了。 他挥袖伸手化空拈雪,沉声喝道:“漱冰。” 慕尚云闻言脸色骤变,“成雪,你这是......” 只听他话落,鹤唳亭四周骤然震荡,破空中飞来一束冰凌,冰凌狭而细长,由一节节相接,覆着晶莹的薄冰,细看之下,里面竟还有一根朱砂红芯,覆着寒冰,白里透红。 墨倚楼一手握住飞来的漱冰,垂在他身侧,冰凌长鞭隐隐散着寒气。 “神武漱冰!”有见识的弟子已经喊出声来,“北冥仙尊得多少年没用过了!” 殷容闻言,看向墨倚楼,紧咬着唇。 然下一瞬,墨倚楼已挥动漱冰,只一鞭下去,便将殷容抽得撑不住单膝跪下来。漱冰尝到了血,寒冰上融着鲜血,泛出燃冰的红色光芒。 便是传闻中的,化雪红莲。 殷容的背部立即划破一长道血痕,血淋淋的伤口处,血肉翻开还有漱冰的寒气覆在上面。他疼得浑身发颤,额头滑过冷汗,但依旧咬牙撑着。 墨倚楼手持漱冰,高高俯视着他,额间红莲衬着一双冰眸,沉沉问道:“为何要伤他?” 见他死撑着不吭声,墨倚楼当年心中那股怨气更甚,执漱冰扬手又是狠狠地一鞭,皮开肉绽,惊得众人不敢再妄语片字。 “说,为何要伤他性命!” “我没有伤他性命!是他!是他先毁了我的......毁了我的......”殷容心里委屈地不行,他想辩解,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墨倚楼冷声:“毁了你什么?什么东西能大过人命?”他注意到殷容之前一直死死攥着手,喝道:“拿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殷容只觉难堪,他死死攥着,少年气性,让他不肯低头。破空中又是一鞭,抽得他钻心剔骨地疼,他艰难地抬眸看着墨倚楼,一双黑眸凝视着他,如墨一般浓稠,竟看不出情绪来。 墨倚楼宛如想起当年,这个人,也曾如此冷漠地一个字都不愿留给他。 好!好得很! 漱冰挥舞在空中,一鞭鞭染血,响彻闲云峰。 早已撑不住的殷容被抽得趴在地上,浑身是伤,他脸色苍白地抬头看向他的师尊。 化雪红莲,玉面罗刹。 怎么也不愿相信,师尊竟对他如此狠心。 墨倚楼对上他的眼睛,握着漱冰的手微颤。前世的剜心取血之痛犹在眼前,他为何......为何连个错都不肯认! 墨倚楼还想再挥动漱冰,然而手扬起许久,还是未挥下去,他最后怒不可遏地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果真是孽障。” 殷容闻言大惊,浑身骤然如堕入冰窟,他不甘心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角,满是血的掌心里,全是掺着血的冰渣,掉落在地的是碎了几节的冰块,染了血砸在雪地里,已看不清原来是什么模样。 他朝着远去的那抹白影,痛苦地从嗓子里喑哑出声:“师尊.... 16 ..我不是......” 墨倚楼走后,收了漱冰,心头涌出一口辛甜的血腥味。他抚住心口,难受不已。也不知为何这慕成雪的身子竟有心悸,他原以为是灵根受损,如今他闭关十年,修为已近恢复,这心悸的毛病却一直在。 他单手抚着丹雪暖阁的门,走进去。 不久有药灵仙翁的弟子来传信,说之前昏迷那弟子已清醒过来。 墨倚楼便前去药灵峰,那弟子见了他,脸色骤然煞白,迟迟不敢看他。 墨倚楼长身而立,冷冷逼问:“说,为何毁了殷容的东西?” 那弟子醒来就听说北冥仙尊用神武漱冰将殷容打得皮开肉绽,生死不明,这下见人来质问他,吓得立马什么都招了: “我不过不过是看他那玩意有趣,逗他玩,哪知道他就跟我发火,我后来就....就不小心砸碎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哪知道他跟发疯似的,把我往死里打。仙尊,我....我真没想这样的......” “是什么东西?” “就......就是个冰雕......” 冰雕? 墨倚楼想起那三千雪云阶上的冰雕雪莲。 他送给慕成雪的冰雕雪莲...... 被这人毁了,所以疯得打人? 他微蹙眉,看向这弟子阴沉着脸道:“手伸出来。” 那弟子不解,颤巍巍地伸出手。 “啊——!”一声惨叫声响彻药灵峰。 墨倚楼抽掉了他的手筋,冷嗤:“手贱,本座就帮你废了它。” 做罢,他转身去欲要离开,想想又找去药灵仙翁那,要了些伤药。 他也不解自己为何会又要了伤药,回到雪霁莲峰时,他走进殷容的房间,看到南秋正在给他上药,便将袖中的药收了。 南秋察觉到墨倚楼来了,立即起身行礼:“仙尊。” 墨倚楼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又看向殷容,满背的鞭痕,触目惊心,人昏过去还没醒。 “仙尊,殷容他不是那么下手歹毒的人,今天那名弟子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殷容才会......” “不必说了。”墨倚楼打断他,“你去吧。” 南秋作罢,便将伤药放在一边,离去。 见人走远了,墨倚楼才从袖中拿出伤药,继续替殷容敷药,他手笨,没做过这些,又怕人醒了疼,便一边敷药,一边注入灵力为他修复。 殷容在墨倚楼进门时就醒了,可他却下意识闭眼假寐。 此刻感受到师尊的手抹了清凉的药膏在他背后轻轻地触碰,登时浑身僵硬。 “唉。” 墨倚楼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今日许是初见到这般的殷容,魔怔了,偏要问个为什么。 冰雕而已,不过是......送给慕成雪的冰雕。 慕成雪......慕成雪...... 为何他前世今生都绕不开这个名字。 他自重生后,便再不愿意照铜镜,看这张脸一眼。 墨倚楼低头看着昏睡过去的殷容,棱角处渐渐褪去稚气的少年,已然神似当年。 慕成雪就当真那么好? 墨倚楼前世过得糊涂,手里染过谁的血,杀过什么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凡是有什么错,有什么恶,绝对是他墨倚楼的。 他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可他不甘心,陪在他身边六年的殷无常竟也是时时刻刻要他的命。 他不甘心。 墨倚楼涂了药,又恼自己没出息,面对仇人还如此心软。 思及此,终是意难平,他起身挥袖而去。 屋内的烛火微摇,原本安静睡着的殷容微微睁开眼,强撑着缓缓起身,他伸手拂过自己背后的伤口。那里是师尊留下的伤痕,也是师尊涂上的药。 他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略显苍白的面庞映着烛光,他攥着手中的墨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记得收藏哦! 留言会洒红包哒! 第11章 本座有只鸟 墨倚楼前几日出关便动怒,心口一直不舒服,今日便前来垂天池浸泡灵泉。 垂天池四处热气缭绕。他褪去衣裳,走到正中央正准备好好泡泡,却察觉到不对。 有妖气。 他闭目开神识探查,忽而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竟有只瑟缩的小鸦妖。 墨倚楼了然。 殷容肯定是被他的漱冰抽伤了,不得不变回原形在此疗愈。 他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趁它要逃跑之际,伸手一把将它后颈处提住,故意道:“哪里来的寒鸦?是冻僵了不成,来这里暖和身子。” 殷容是真僵住了,吓得。 墨倚楼心里好笑,将它提着抱在自己胸前,伸手仔细拨开他的黑羽,查看他的伤势,看完便一手领着它直接往下浸了些,除了那小脑袋全按在灵泉里。 殷容两只滴溜溜的黑眼珠子愣是不知往哪看,幸而他现在是原形,即便脸红了,满脸的黑羽毛也看不出分毫。 师尊抱着他泡池子,如此亲密的动作让他不知所措,浑身僵着,过了半晌,在温热的水中渐渐舒展开,反倒能舒服地将脑袋靠在墨倚楼的肩上了。 墨倚楼本想戏弄他,怎知这殷容变回原形了,反倒脸皮也厚实了。他故意伸手去顺着他伸手的羽毛摸,寻到暗处就故意戳他几下,吓得手中的小家伙一激灵,扑闪着翅膀要飞,但却被墨倚楼抓得紧紧的。 “别动。” 说让它别动,还当真不动了,过了会,反倒舒服地眯着黑眼珠子,轻仰着脖子,也不知怎么了。 墨倚楼玩累了,便甩手将他丢在一旁。径自起身出了垂天池,换了身衣裳,之后顺手将它捞在怀里,抱着往丹雪暖阁去。 他斜靠在暖榻上,随手拈了粒剥了壳的瓜子仁喂在捧在怀里的小鸦妖。它倒识趣,张开嘴上前一口叼住,细细的咀嚼。 喂了几粒,墨倚楼低头看这小家伙,心里愈发舒爽。 殷无常啊殷无常,你也有这般被我玩弄在掌心的时候。 想罢,他抚着寒鸦的手便加了力道,猛地扯起来丢掉。殷容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摔在了地上,翅膀生疼,继而听到墨倚楼道:“浑身黑毛,还不如只雪鸽好看,去吧。” 那只寒鸦呆愣了下,扑棱棱飞走了。 次日,丹雪暖阁就飞来了一只雪鸽,看毛色还有些隐在其中的黑羽,像是被染了色的。墨倚楼假装没看见,当雪鸽一样捧在怀里兜着,喂食,逗趣,抱着它在垂天池泡澡,去其他峰四处走动。 “唉,你们听说了吗?北冥仙尊最近迷上了养鸟,样子怪奇怪的,说是雪鸽,我还头一次见那么丑的雪鸽哈哈......” “你小心点,别乱说,小心慕仙尊 17 的漱冰把你抽得下不了床,他可是护犊子很那。” “怎么说?” “你不知道呀,之前那个和殷容起争执差点被打死的弟子,不是毁了殷容的什么东西嘛,听说后来被仙尊废了手筋,本就是外门弟子,这下直接灰溜溜离开垂天之云了。” “啧啧,不愧是玉面罗刹,对弟子狠,对外人更狠。” 一只雪鸽从枝头飞过,扑棱棱地往丹雪暖阁飞去。 墨倚楼远远察觉到它的动向,静坐在那,还未等它近身,挥袖就将这“雪鸽”扇到地上去,懒懒道:“听闻有种鸟儿浑身羽毛五颜六色甚是好看,还能学人说话,有趣极了,本尊若是能有一只......” 他说着,余光瞥到那染白了一身羽毛的小鸦妖从地上爬起来晃悠悠地扑棱翅膀飞走了。 顿觉心情大好。 没多久,一只浑身彩毛的“鹦鹉”扑棱着重颠颠的翅膀往丹雪暖阁飞去。 墨倚楼看到它飞来,轻笑出声,伸手召它,停在自己手背上。 “这难道就是会学舌的鸟?” 殷容想了想,故意哑着嗓子学:“这难道就是会学舌的鸟?” “还真是。”墨倚楼轻笑,伸手抚摸它的小脑袋。 殷容舒服地眯着眼珠子,嘴上不忘学舌:“还真是。” “蠢货。” “......蠢货。” “殷无常是傻子。” “......殷无常是傻子。” 墨倚楼冷嗤,挥袖再将它扇飞了。 “傻鸟。” 自此,墨倚楼玩腻了。什么鸟飞来,他都一袖子扇过去,总算绝了那只傻鸟来此叨扰他。 “成雪,你刚出关,叔父有些事要和你谈谈。”慕尚云刚踏入丹雪暖阁,便似乎听到一声鸟叫声,他微蹙眉,不以为意。 墨倚楼坐正:“叔父请讲。” 慕尚云:“是这样的,玄机会的日子近在咫尺,前几年你一直闭关,我也不便叨扰你,而今年,恰是轮到岱岳宗主持这次玄机会。所以,叔父想邀你协弟子们一同前往。” “岱岳宗?”墨倚楼听到这仙门的名字莫名感到厌烦,不过也是,这世间的名门正派没哪个他不厌恶的。 慕尚云见他不悦,会错了意,又道:“过去的血仇叔父未忘,但当初你大仇已报,而现如今岱岳宗也已今时不同往日。现宗主岳褚愁在百家仙门中风评甚好,对垂天之云也甚是礼待。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了表面上的和气。成雪你......” 他话未言尽,墨倚楼已晓然,不过是些正派的虚伪嘴脸罢了。 他闭关十年,正想着动动筋骨,此次玄机会正合他意。 墨倚楼接过他的话:“叔父的意思,成雪明白,这次玄机会成雪自有分寸。” 墨倚楼对玄机会的事情了解一二,也知晓慕成雪年少时曾在三千玄机台上以一人之力渡三千亡魂。 慕尚云是既想让他在玄机会上挣回面子,还要体面地保着里子。 行啊,不过去看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们斗得狗咬狗一嘴毛,岂不是更有意思。 玄机会的消息很快传遍垂天之云。这是各仙门弟子暗中比试扬名的大好时机。然而因每派名额有限,只有各长老的内门亲传弟子才有机会前往。 隔日,慕尚云便传令让垂天之云所有弟子前往汇仙阁前聚集。 他说了一番此次玄机会的重要性,并告知今年将会由北冥仙尊与弟子们前往。 众人哗然,即是兴奋,又是惧怕北冥仙尊的威名。 墨倚楼便在所有人瞩目中走出来。 他看着众人道:“此次前去,一为讲玄,各门派增进感情,二为渡化,免人间纷扰。接下来,秋鹤长老会公布此次前去弟子的名单,望选中的弟子好生准备。” 说完,他便径自坐在了一旁。 此次前往的长老便有慕成雪。而弟子除了殷容、慕青宁、南秋外还有其他十多名弟子。 结束后,墨倚楼瞥了眼站在队列前面的殷容,便径自离去。 殷容看着远去的师尊,神色冷冽。 次日,垂天之云十多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十多人御剑,转瞬便离开了终年慢慢雪山的垂天之云。 而现如今,人间正值春季,万物复苏。到了岱岳宗所属地界的琅琊城,众人便下地慢行在城内,不少从未见过外界的弟子不免看花了眼。 垂天之云的道袍清一色的雪色莲纹卷云相间,十多个器宇轩昂的弟子,前面还有慕成雪这般雪霁清风般的男子,一路上确实引得不少瞩目。 不过近来因玄机会,其他各路的仙门也纷纷来此。燕州城里的百姓们已见怪不怪了。 到了岱岳宗门口,负责查阅请函的弟子远远见到一行人前来,脸色顿变,交头接耳后,立即有人往宗门内通报。 墨倚楼走到宗门前,径直道:“垂天之云慕成雪。” 那弟子看过殷容递上去的请函,侧身道:“各位道友请。” 慕青宁站在殷容身后,又看了眼岱岳宗门前巍峨的宗门,握紧了他手中的佩剑。 墨倚楼察觉出他身上的杀气,回头冷冷瞥他一眼:“收回去。” 慕青宁闻言,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凝神静气,跟上南秋的脚步一同走进去。 墨倚楼心道:十年未见,殷容和南秋都稳重了不少,这慕青宁却丝毫不见长进,只不过这次,倒也不是坏事。 岱岳宗是众仙门中有名的财大气粗,这次主办玄机会,竟然包揽了所有仙门的衣食住行。他们一众人被引到西厢客房。 墨倚楼被分到了上厢房,而殷容因是他的亲传弟子则分在了他隔壁。 他在屋内休息了片刻,又多年未曾在不满眼是雪山的地方待过,不免想出门走走。 刚打开房门,便对上了也正刚开门的殷容。 墨倚楼想到明日的玄机会,便喊住他:“殷容,你这是要去哪?” 殷容自师尊将他惩戒了一番后,一直未曾和他说过话。算起来,这是师尊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他愣了下,回道:“我想出去散散步。” 墨倚楼:“也好,为师也觉得闷,你随我一起走走吧。” 他说完,便踏步走了出去。站在他身后的殷容捏了捏略有些冰冷的指尖,半晌后,踱步跟上他的脚步。 察觉到人跟上来后,墨倚楼便放慢了步伐,他知道他那日动用漱冰将殷容打怕了,此时不免有些疏远。不过明日的玄机会还要靠他来推一步,此时,是时候给一颗糖了。 “殷容,为师那日打的......会疼么?”他放缓了语气,背对着殷容问。 他身后的殷容顿住,半晌后,低声回:“不疼了,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考研的日子  18 了,希望大家如愿上岸! 焉儿坏师尊:谢谢各位老爷赏脸支持~ 傻鸟容:谢谢各位老爷赏脸支持。 第12章 本座那不争气的弟弟 “不疼了?”墨倚楼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那日众目睽睽,为师也是不得已......”他故意欲言又止,偷瞥了眼殷容的神情。 殷容眉间微蹙,立即道:“不是师尊的错,是殷容莽撞才会让师尊出关当日如此难堪。” 这就好。 墨倚楼便转而问其他:“为师因身子受损,不得已闭关十年,这十年,你过得如何?” 殷容低垂眸:“徒儿......很好。” 墨倚楼挑眉:“那修为如何?”他就不信,十年无人教导,就算是慕尚云能管教一二,也不一定能顾及他多少,这殷容能到什么地步。 殷容:“徒儿不才,堪堪到虚丹。” 虚丹?别人筑基也不过要十年,你无人教导竟到了虚丹?! 墨倚楼心里不免郁恼,面上还依旧要保持淡然:“是吗?不错。那明日的玄机会,本尊便派你先上。” 说着,他瞥到了墨倚楼挂在身侧的那节墨玉,不由觉眼熟。正待细看,察觉到殷容下意识避开,便错开目光,道:“为师乏了,先回去休息,你也早点休息。” 他转身便走,不愿久留。这期间,连殷容的脸也未曾多看过一眼。连他自己都觉得,看着那张殷无常的脸,他心里膈应。 次日,墨倚楼随领路的弟子一同前往岱岳宗搭建的三千玄机台。 大大小小的仙门有十多个,其中处各仙门前列的有五大仙门,分别是琅琊岱岳宗、阳羡芙蓉楼、长安青绮门、广陵秋楚阁、北冥垂天云。 墨倚楼记性不大好,但记仇一流。他坐落后,孤傲地和各掌门点头致好时,也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前世那些冲进他苍兰殿喊打喊杀还抢劫一空的土匪们出自何家。 很好,大大小小的,几乎都在。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岱岳宗宗主岳褚愁作为东道主,在百家仙门的恭维中,起身说了一堆场面话。 墨倚楼头一次感谢慕成雪这冷冰冰的性子,他只需冷着脸,自然没有人不识趣地来与他攀谈。而他身后的弟子,除了慕青宁会忍不住嘴小声叨叨几句,其他人倒还老实。 墨倚楼不清楚这玄机会是个怎么回事,只能百无聊赖地坐着听那些门派一阵寒暄。好在慕青宁也是个什么都不清楚的愣头青,开口问出了他的疑惑。 慕青宁:“这玄机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三千玄机台,看着阵仗挺大的,怪玄乎的。” “你不知道吗?当初仙尊可是一人便堪破了三千玄机,一瞬间便渡化了三千亡魂。说亡魂那是轻了的,那些可是恶鬼凶煞!寻常我们应请去民间渡魂除妖什么的,哪次不是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捉住。这捉住还不算完,遇到尚有良知的,还能渡化,若是遇到残暴无识的恶鬼凶煞,只能强行灭掉,若是除不掉的妖魔还只能用法器禁制,带回去锁在各个镇妖塔中。” 一名与慕青宁相好的弟子嘴快便说出了口。 墨倚楼讶然,这弟子懂得还挺多,他回头看去,吓得那小弟子以为自己多舌,青白了脸,忙捂住唇。生怕被仙尊下冻言术,传闻十年前中过招的弟子,舌根差点都废了。 墨倚楼看这小弟子有些眼熟,却一时叫不出名。 慕青宁却对他的恐慌毫无知觉,继续催他:“张子鸣,你捂什么嘴啊,继续说啊。这三千玄机台有何神机,竟然能渡化这么多亡魂,难不成是个镇魂的?” 墨倚楼淡淡回过头去。 南秋见张子鸣依旧吓得不敢言,便道:“非也。这三千玄机台乃数千年前某位上古大能所创的玄术,可用‘招魂’、‘问怨’、‘渡心’、‘天灭’等招式,对浮游在人间,执念过深不愿离去的亡魂进行渡化或者灭杀。” “灭杀?”殷容也一直在听,听到此,不由蹙眉。 南秋:“是的,灭杀,若是一般的凡人死后为魂,渡化还是最容易的。怕就怕是已近恶鬼凶煞,或是妖魔邪祟,如此已无渡化可能的,便用‘天灭’。” 他刚说完,众人听得还恍惚时,忽闻一声冷嗤,几人抬头,竟发现是仙尊。 墨倚楼嗤笑完道:“妖魔邪祟?何以为渡化,不与人同道,便是错?便要死?” “这......”南秋讶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仙尊的问话。 慕青宁:“它们残暴凶虐,对人没有丝毫的同理心,滥杀无辜,破坏了人间正序,为何不能杀?” 墨倚楼反问:“若是生来为妖为魔,从未伤害凡人,只因种族不同,便要遭此虐杀?” 慕青宁一下愣住:“......这,这不可能,为妖者,生性狡猾,为魔者,残虐无道,怎可能不伤害人,就算现在没有,怎能保证他以后不会?” 殷容闻言垂下眸,捏紧了身侧的墨玉。 “这位小道友所言正是,不过万事万物皆无绝对,我也曾游历人间,遇到过一生向善的妖,也遇到过十恶不赦的人。” 许是几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引得邻座的这位仙君瞩目。 几人闻言看过去。正是一位身穿蓝衣,身量容貌俱佳的修士。 他注意到墨倚楼看向他便微颔首微笑:“在下广陵秋楚阁,宫荆玉。慕宗师久仰大名。” 墨倚楼未听过这人名头,只是淡淡的颔首。 那宫荆玉见话已至此,墨倚楼并无搭话之意,便静坐在一方。 慕青宁等人坐远了些,才悄悄问:“刚刚那人谁啊?” “秋楚阁的少掌门。”南秋回他。 “什么?这么年轻就......” 墨倚楼已没心思再听他们闲谈。恰好此时,岱岳宗那岳褚愁也终于正式宣布,玄机会正式开始。 作为一种门派间交流并切磋的大会,这其中也自有比试的意味。 第一阶玄机,便由小派的弟子上前,一来展示仙门新秀,二来也是为了预热。 其他门派均派出了弟子,墨倚楼笑,直接道:“慕青宁,等会第一场你上。” “啊?我?”慕青宁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就被兄长点名,顿时有些慌张。 墨倚楼瞥他一眼:“慌什么,不过是些孤魂野鬼的,你这些年难道从未下山历练过?” 慕青宁闻言涨红了脸,硬气道:“我没慌,不过是....是鬼而已。” 墨倚楼看他怂成这样,不由好笑,故意问:“会结果招魂阵吗?别等会一个魂都招不来,丢人现眼。” 慕青宁急了:“会!我当然是会的。之前只是叔父课上未认真听,漏了那什么‘三千玄机台’......” 墨倚楼回过头去,不再逗他: 19 “去吧。” 慕青宁握紧佩剑婴宁,暗自深呼了口气往玄机台上走去。 台上除了垂天之云的慕青宁,还有其他四大门派弟子。 慕青宁站上这偌大的玄机台,看着四周各派气势凛然的弟子,心里不由打怵。 还未反应过来时,其他人已站在各自一角,动作熟练地结出招魂阵,不肖片刻,便已招出来自人间各地的亡魂。 他急得立刻开始结阵,双手焦急作势,小声念着:“出!出!出来啊你!” 墨倚楼远远看去,便知这小子平时修炼惫懒,连个简单的招魂阵都不熟练。 殷容看在一旁,出声:“师尊,不如让我去换下他来。” “不必,”墨倚楼拦住他,“让他自己来。” 只不过转瞬之间,其他几派弟子已轻松将召出的鬼魂渡化。墨倚楼注意到岱岳宗那弟子招出的是一恶鬼,黑色的戾气刚出现在招魂阵内,他便立即抽剑念诀,一剑将其击得魂飞魄散,引得一旁其他几个小门派惊赞的目光。 那弟子矜傲地微昂首,鄙夷地瞥了眼尚还未召出魂魄的慕青宁。 慕青宁见几人已然结束走下去,他急得再次施法,跺脚:“出!” 这一次,还真给他召出来了。 一缕青烟过后,招魂阵上坐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胖娃娃,只不过他阴气瘆人,是只刚出世不久便夭折的小鬼。 慕青宁乍一眼对上他眼底的青黑,那鬼娃娃黑溜溜地盯着他,呆了下,突然露出一行参差不齐的牙齿照着慕青宁的胳膊就是一口猛咬! “啊啊啊——!” 慕青宁那声惨叫声,引得底下众人不忍直视,忍俊不禁。 谁能料到垂体之云的小少主,竟然连一只鬼婴都对付不了。 墨倚楼听到他那声惨叫,也是乐不可支,只不过听到周围人鄙夷的嗤笑声时,他的脸色便阴了下来。 岱岳宗宗主岳褚愁一派长者风范,笑着出来打圆场:“慕小道友,可要老朽帮忙?” “不用。”慕青宁未来得及拽开死死咬着自己胳膊玩的鬼婴,就听到墨倚楼这声,当即只觉得难堪。他皱紧眉头,当即拒绝了岳褚愁:“不用,区区小鬼而已,我自己能行。” 慕青宁心下一动,一手施力,将那鬼婴从手上拽下去,然后迅速念咒,不肖一瞬,那娃娃就被冰封咒从上到下彻底冻住,徒留一双眼珠子盯着慕青宁滴溜溜乱转,一不注意转得只剩下白眼仁,甚是惊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鞠躬~ 小剧场: 青宁小可爱包着眼泪:哥!它、它咬我! 墨倚楼:你不会咬回去? 青宁看着翻着白眼仁的鬼婴:“哇!嘤嘤嘤——我不敢——” 第13章 本座被美人瞪了 慕青宁一股作气:“问怨!” 然那鬼婴并无半分反应。 “问怨!”他额前滴过一滴冷汗,可鬼婴依旧懵懂无知地在冰块里转着眼仁玩。 没有用。 墨倚楼就这么坐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他不动声色向身后的弟子问:“为何‘问怨’无用?” “他法诀不对?” “他灵力不足?” 墨倚楼盯着依旧在玄机台上费尽脑汁地慕青宁微摇头,正要说时有人抢了先。 “婴孩本性纯善懵懂,无怨无恨,‘问怨’对他没用。”殷容沉着回道。 墨倚楼:“正解。那他当该如何?” 墨倚楼问的不是你殷容要怎么办,问的是他,慕青宁。 殷容盯着玄机台上的慕青宁,许久道:“......放了。” “放了?”他们身后的另一弟子讶然,“怎么能放了呢?” 一直在旁静听的南秋微垂首道:“无怨无憎,懵懂无心,不知执念为何,只因尚未入地府而滞留人间。确实应放了。” 而此时的慕青宁并未听得到他们的话,他茫然无措地一次次施法念诀,最后似乎隐隐动了什么念头。 “他要做什么?”张子鸣似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墨倚楼看出来了,在心里冷嗤。 窝囊。 “他难道要用‘天灭’?” 天灭是一种碎魂的方式,与之前那岱岳宗弟子直接一剑过去,效果是一样的。魂飞魄散。 殷容凝眉,否定了他:“不,他不会。” “不会施‘天灭’?”张子鸣疑惑。毕竟“天灭”是修真界难度较大的法诀,破坏力也想当惊人。所以一般弟子若是遇到了难以渡化的恶鬼,往往会更直截了当地斩杀。 慕青宁额角的冷汗涔涔,他最后颓然地念了往生咒,试图最后挣扎一下。 那鬼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紧张兮兮的人,他眨着眼睛看着慕青宁,身上的冰块渐渐融化,往生咒语的金光缓缓渡在他身上。 鬼婴身上的鬼气渐渐散去,变成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他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上,伸出小胖手扯了扯红肚兜,突然朝着慕青宁咧着小嘴开心地笑。 往生咒结出一朵雪莲将小娃娃缓缓载着从招魂阵中消失,前往黄泉。 慕青宁看着他渐渐消失,愣了半晌,眼前一直是他那张灿烂的笑脸,他虚软地起身,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成功了! 四周的人也皆然一愣,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才想起来,纷纷送上夸赞。 慕青宁拿起婴宁剑,几步跳下玄机台朝墨倚楼跑来:“兄长!我成功了!我成功渡化他了!” 这结果,也是墨倚楼始料未及的,他一开始想,慕青宁最多是将鬼婴放了,再不然便是下手......他刚刚还想,他若是如此,便出手教训他。哪知他竟用了垂天之云的净莲往生咒。 说起来,这净莲往生咒还是慕成雪独创的。墨倚楼在闭关时,曾运灵力通大小周天,自然也渐渐将慕成雪的功法收为己用。 他朝慕青宁微颔首:“不错,回来吧。” 慕青宁听到他那二字,心里隐隐激动,但碍于情面,故作骄矜地握紧婴宁,走回在殷容身旁。 第二阶玄机即将开始,负责掌控玄机台的岳宗主,会再放开些限制,以让弟子能够召出更加凶恶难缠的恶鬼甚至是危害一方的凶煞。 墨倚楼静看着他放开限制,在即将开始前,突然站起来出声: “岳宗主,本尊经刚刚那一轮玄机,心有不解,特想请教。” 岳宗主闻言,眉梢微挑,接着大方地扬袖道:“慕仙尊请问。” 墨倚楼轻笑,故作疑惑道:“垂天之云的弟子不才,修为低微,连个鬼婴都难于对付,但好在能顺利渡化。本尊是担心,您之后将玄机台限制放松,会不会召出弟子们难以应对的凶煞,不但渡化不成,反倒伤了性命。” 他这话说得三分诚 20 恳,七分担忧,那张清俊的面容上也少有地忧虑,倒还真唬住了不少人。 岳宗主尚未开口,便有另一小派的掌门按捺不住地笑着回他:“慕仙尊莫不是太过于杯弓蛇影了些,岳宗主修为深厚已近渡劫,又怎会连第二阶都控不住呢?怕只怕某些小门小派弟子修为不济,倒时候还真难说。” “确实,我却是有此担心。若是因自己修为不济,一时情急,不分善恶便一剑斩杀,岂不是平白造孽?”墨倚楼这话一出,之前径直斩杀亡魂的岱岳宗弟子脸色骤变,而在场其他人似乎也听出了些猫腻。 墨倚楼却恍若不知,继续道:“当然,若是恶鬼凶煞,自然不可姑息。怕只怕,有些弟子急功近利,抛却繁琐的古朴之法,忘了渡化之本,皆以斩杀邀功炫法为目的,那可就......” 岳褚愁微笑着听完墨倚楼这番明忧暗贬的话,拱手道:“慕仙尊过虑了,有本宗主在,定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当然,若是灵力低微的弟子,我也劝上一句,切莫高估了自己,谨慎前来。” 墨倚楼微笑,点头,回眸看向站在他身旁的殷容:“殷容,所有弟子中,当你修为最高。你可愿去?” 殷容抱手点头:“徒儿愿意。” 第二阶的玄机,应限制放松,招魂阵内出现的极可能是戾气极重的恶鬼,所以便是一人一人独自前往玄机台。 最先上前的,是广陵秋楚阁的弟子,他顺利召出一只怨气颇重的女鬼,经此弟子问怨后,他轻松堪破女鬼不愿离去,游荡人间的原因,巧言妙语便破了她心中的执念,突然发了执念毫无意义的女鬼尚还在痴愣中便被该弟子超度,魂魄消失在了招魂阵。 一干人等看得精彩,直夸赞这名弟子心思玲珑。墨倚楼听闻,才知是秋楚阁的大弟子江月夜。 墨倚楼听这名字熟悉,似前世在哪听过,悠悠然道:“多智近妖宫荆玉,七窍玲珑江月夜。广陵秋楚阁真是尽出妙人。” 他身侧的殷容闻言,微蹙眉看向台上那人,抿唇不语。 下一位前去的,便是长安青绮门。这个门派始祖是个潇洒的游侠剑客,长居于盛地长安,豪放不羁,一套醉酒邀月剑,甚是精彩。这上来的修士风花晚也闻名遐迩,颇有他始祖的风范。只不过是个翘嘴皮子,上了玄机台,使了套剑法召出个落魄凶悍的盗匪头子,竟让他以三寸不烂之舌,绕得那只生前凶悍的鬼魂舌头打结,节节败退,更是吵得对方怒要拳,却又被风花晚矫捷的身姿闪过。 末了,他实在是受不了风花晚那张要命的嘴,被叨扰地头痛欲裂,欲要自裁而不能,双手抱着脑袋痛苦跪地求饶:“别念了别念了!你说是啥就是啥!” 风花晚得意笑出声,挥剑身打在他背上,最后还不忘念叨:“人生苦短,过去犹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将来如九曲回廊步步妙哉!去吧!”还未说完,那鬼魂便迅速遁入前往阴间的阵法中。 墨倚楼看罢,眉梢微翘,直道这人有趣得紧,将来若是几个门派斗起来,定能把那些老古板一个个气得祖坟冒烟。 殷容站在他身后,时不时便会关注师尊脸上细微的表情,见他此时似愉悦极了,再看向那风花晚,便愈加厌恶。 “巧言令色。”慕青宁在他身旁愤愤道。 再之后,便是阳羡芙蓉楼。他们派上玄机台的弟子,是位绝世的美人,风姿绰约,步步生莲,有如清荷出于淤泥而不染,清涟而不妖。是百家仙门美人榜上仅此于慕成雪的人,洛红衣。 同样是莲,他是夏池中的清水芙蕖,而慕成雪是天山上的漱冰雪莲。 墨倚楼虽不知这些乱七八糟的排行榜,但碍于身后有一群热衷于修真界奇闻的弟子们,三两下便听了个齐全。 听到对慕成雪那句评语时,不免恶寒。 转眼再看,美人洛红衣却不简单,召出了一只沾了数条人命的凶煞厉鬼,他转瞬间,便完成了‘问怨’,那厉鬼竟只因自己的贪念,草菅人命,被官府缉拿斩杀后,却依旧死不悔改,在人间肆意行恶。 洛红衣执长剑一剑斩魂,那厉鬼反抗的机会都未曾有,直接魂飞魄散,徒留凄厉的嘶吼声渐渐消散在玄机台。结束后,他抽剑回鞘,走下来时,凤眸冷冷地瞥过一眼墨倚楼,便径直回了阳羡芙蓉楼的坐席。 墨倚楼看出这美人刚刚那一眼何意,不就是告诉他,自己之前那些话在他看来不过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嘛。 想不到他墨倚楼竟还会有一日被人鄙夷太过心善。 那是他未曾见过真正的墨倚楼。 他微侧首,朝身后的即将上玄机台的殷容道:“殷容,如若遇厉鬼,也不可妄动杀念。” 殷容一愣,随即抱手垂眸道:“是,徒儿谨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鞠躬~ 第14章 本座的徒弟是妖 殷容在走上玄机台时。 四周隐隐有小声的嘀咕声,道这垂天之云竟然派了个连佩剑都没有的弟子上玄机台第二阶,真是可笑。 墨倚楼这才发现殷容竟是空着手的。就算他从前不知晓,此刻也明白过来,作为一名修士,佩剑是必不可少的。 正如他也有把慕成雪的神武濯雪。 他微蹙眉,似乎殷无常在他不在的这十年,过得也并非有多好。 殷容上到玄机台上,对那些议论声充耳未闻,他只是遥遥地瞥了眼在坐席上的师尊,便立即回神。 殷容作势迅速画出招魂阵:“出!” 只听他话音刚落,招魂阵内立即卷起狂风,不肖片刻,浓重的黑雾中,竟出现了一团形状莫测的黑雾。 这黑雾隐隐露出本相来。 竟是条人头蛇身的怪物! “是妖!”有弟子惊骇出声。 墨倚楼也讶然,面上虽无表情,心中却不由暗笑。倒好奇这殷容会如何打算。 殷容看到是只蛇妖,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便使出“问怨”。 殷容:“来者问人?” 那蛇妖是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也懒懒的:“这位小道长,看不出奴家——”他说着,突然朝殷容吐出一尺长的红信子,嘶嘶作响,见殷容下意识往后微退,才轻笑着道,“是妖吗?” 殷容额前冷汗微起,他双手继续凝着法势,沉声问:“我是问你,是谁?” 那蛇妖似乎看出殷容有些回避自己,以为他是吓得,故意要逗弄他:“人家叫什么重要吗?反正在你们这些道士眼里不过都是妖,该杀的妖!”他说着语气骤然暴戾,猝不及防地变出蛇头朝殷容张开血盆大口。 台下的人哗然,然下一瞬,那蛇妖却又收了自己满口獠牙,化出刚刚娇滴滴的人脸,柔声道:“对不住,看到人脑袋就想尝尝。”  21 殷容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感,再次问怨:“何怨之有?” 蛇妖似听了大难题,皱着眉头苦想:“何怨?”他突然笑出声,“我能有什么怨?我只不过是肚子饿了,这......算吗?” 殷容问怨无果,旁边的众修士倒怒了:“你这蛇妖,自己肚子饿了就要吃人,当真残暴!妖孽当诛!” “妖孽当诛!妖孽当诛!!”不肖一会,偌大的玄机台下,无数修士高喊着这四字。 殷容冷汗涔涔,握诀的手微颤。 那蛇妖倒无所谓似的,反倒关心起他来了:“欸?小道长,你怎么还发抖了?难不成是怕我吃了你?” 殷容怒,一道诀将他定在招魂阵内:“休在胡言!”说着,他打出一道法印挥上去:“渡!” 这到了“渡心”,渡化者和被渡者皆然会进入一个隔绝外世的虚空境界。以防受到干扰。 殷容看向蛇妖冷声道:“你从未食过人,为何要口出业障?” 蛇妖一愣,继而轻笑:“那又如何?就算我说我从未作过恶?既然不小心进了你的招魂阵,我难道还逃得出去?” 殷容沉默半晌,又问:“何故流连人间?” 蛇妖终于察觉殷容与旁人不同,正色道:“我有一故人,被我弄丢了。我想找到他,跟他说句话。” 殷容道:“你留在人间那么久,你那故人恐早就堕入轮回,就算寻到了,也记不得前世,是另个人了。” 蛇妖微皱眉,淡淡问:“是吗?那可太可惜了,我答应过他再一同喝一壶酒的,不过不能是雄黄。” 殷容:“你若愿意,我便送你离开。” 蛇妖:“送我离开?你不抓了我,关在什么锁妖塔里,或者是直接杀了我?” 殷容:“你未曾害人,我不会杀你。” 蛇妖挑眉:“外面那些道士不会饶了你吧?” 殷容不语。 蛇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游走上前,突然伸手抚过他身前的墨玉,在殷容迅速避开后勾唇笑: “原来你也是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么么啾~ 第15章 本座奸计得逞 “是这节墨玉......”蛇妖盯着他那节墨玉疑惑道:“奇怪,这墨玉好生厉害,我游厉了人间多年,竟未曾见过。你哪儿得来的,能否给我也弄一块?” 殷容敛眉,避开他三尺,沉声道:“不要多言,我放你走。” 说罢,他便施法,径自将蛇妖放了。 他再次出现在招魂阵,众人不见那蛇妖,讶然:“去哪儿了他?” 殷容回身抱手朝墨倚楼的方向鞠了一躬道:“徒儿不才,未能渡化,便放了这蛇妖。” “放了?”岱岳宗前,一位即将上前的弟子闻言陡然呵斥:“都被你定住了身,你却放了?你是否知道他逃走后,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毒手?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殷容正要开口,墨倚楼道先说话:“他担当得起!若是刚刚那蛇妖今日之后吃了一人的胳膊,我便让殷容卸一只胳膊,若是那蛇妖今后伤了一人的命,我便让殷容以死谢罪。这位岱岳宗的道友,觉得意下如何?” 这弟子闻言狰狞了嘴脸,最后冷哼一声,才悠悠抱手跟墨倚楼行了礼:“还是慕仙尊识得大理。他最好是能保佑那蛇妖当真能改邪归正!” 说罢,这弟子便执剑往玄机台上走去,与下来的殷容擦肩而过。他斜嘴冷笑,低声嗤道:“废物。” 殷容闻言眉梢微动,遂垂眸,缓缓走下,回到墨倚楼身旁。 墨倚楼正视着前方,问身后的他:“为何没佩剑?” 殷容低垂眸:“佩剑一为机缘所得,二为师长所赠。徒儿......皆无。” 墨倚楼闻言,便不语了。你殷无常运气背,还能怪到本座头上不成? 这时,台上那岱岳宗弟子已然开始招魂。 墨倚楼心下一动,暗中施法,将玄机台的限制悄无声息地破了一角。 那弟子还未知,眼前的招魂阵内骤然出现数道黑雾。他正要拔剑一展雄风,不料竟被黑雾中喑哑嘲哳着怪异声响的东西一口咬过来,连着他握着剑的胳膊全都咬了进去! “啊——”惨叫声震天,那弟子不远处的岱岳宗宗主见势不对,立即飞身上前跳入玄机台上,一番费力施法,才将这弟子的手救出来,然而那只手上已经覆满了粘稠的黑色液体,隐隐泛着黑雾。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我的手......” 其余几派的掌门抑或是长老脸色骤变,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只手已被妖魔啃噬,魔气入体,此刻不除,将来整个人都会废掉,沦为魔界的低级傀儡。 墨倚楼假意担忧站起来:“哎呀......这位弟子怎那么急切?召出此等凶煞,怎么就直接......唉......” 岳褚愁阴沉着脸,反手召出自己的佩剑,一剑下去,将那弟子的手从胳膊上斩断。 霎时间,那弟子惨叫着捂住胳膊,跪倒在地。许久,抬头看着师父阴煞的脸色,才强忍着剧痛,用一只手颤巍巍地行礼:“徒儿......谢师父救命之恩。” 岳褚愁一手强硬地控住那几只凶煞,朝他冷声道:“下去好生养伤。” 说罢,他转身,施法欲要对付这几只看不清形貌的凶煞。 他数招之后,凝出法阵,顿时道袍周身旋起肆虐呼啸的狂风,他站在阵法中央,喝道:“天——灭——!” 在场的各门派皆是惶然,道法式微,在崇尚果决斩杀的年代,如此惊天动地的天灭,已然无几位宗师能使得出来。 墨倚楼在心里暗笑,这岳褚愁刚失了爱徒,这下是狮子发威了。 正合我意!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墨倚楼刚刚暗中破掉的玄机台限制封印一角,看似微不足道,却是处玄机台的逆风口。 岳褚愁此时使出如此杀伐的“天灭”,逆风口处因此蛮横的法术不断将恶鬼凶煞邪祟强行召来,而他们迎头棒喝的,便是这“天灭”! 三千凶煞怎不会戾气冲天! 墨倚楼目带慈光,一脸淡然地看着被越来越多黑雾笼罩的玄机台。 无数魂灵被漩涡强行召集在玄机台之上,它们感受着这股“天灭”的灭顶杀戮,愤然而狂!顿然万灵哭哮!齐齐往正中央的岳褚愁攻去! 岳褚愁从刚刚那刹那发现玄机台上的招魂阵不对时,已来不及收回“天灭”,此时迫在眉睫,他果断使出祸水东引之招,将万灵戾气引到玄机台阵眼处! “轰轰轰——” 一阵巨大的响声之后,几大门派眼睁睁看着刚刚那一幕,在硝烟散去后,方才看到略有些狼狈的岳褚愁飞身纵跃到另一处。  22 而他们眼前由数千年前上古大能所制的三千玄机台,毁于一旦,成为一堆碎石瓦砾。 众人目瞪口呆。 迟迟未有人说出半个字来。 墨倚楼心里猖狂大笑,面上隐隐要憋不住,又强行压下,好不容易才酝酿出一丝丝......愤然。 墨倚楼在众人皆默时,故作痛心道:“这....大能的三千玄机台竟就......竟就这么毁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 二十多个大派,十多个小派。零零散散,稍微有些威望的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们一个个痛心疾首,老泪纵横,悲痛交加,一声声在追忆上古大能的苦心孤诣、千秋基业。末了,终于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仙翁、长老颤着胡子指着岳褚愁痛骂。 岳褚愁本就已有些狼狈,此刻还被千夫所指,成了万古罪人。他脸色难看至极,愤然挥剑,一剑削掉了玄机台后的半座山峰。山峦轰隆隆倒下,痛骂流涕的老家伙们才反应过来。 自己打不过这家伙。 刚刚还哭丧似的一群人,顿时默然。 而墨倚楼就喜欢在众人皆醒时我独醉。 他道:“岳宗主,您这再伤心,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等榜,不更。周四会更哒! 第16章 本座要搞事情 墨倚楼话一出,万籁俱寂。 此时,秋楚阁的少掌门宫荆玉站了出来:“三千玄机台虽为上古大能所创,可也毕竟对除祟有所限制,如今既然已毁,反倒是个革新的机会。” 他挥袖抛出一卷轴在空中道:“这乃我用意外寻的一副灵图《人间世》,里面绘制了人间地图。而各门派所管辖地界若遇到了棘手的邪祟,只需用灵力将该宗卷传到这《人间世》上设为招英令,其余门派若看到了,便可根据自己的意愿前去除祟。” “而这灵图秒的地方便是它如虚空的法阵一般,人人皆可结阵,进入这《人间世》,只需小小的灵力维持,便能与众人一同观用。” 此话一出,众人不觉感到惊奇。 墨倚楼亦觉有意思,心道自己不若再推波助澜一把。 墨倚楼道:“此灵图不错,不过却缺了些激励。我这倒有个想法,不若在《人间世》内增设排行榜,以弟子所完成的宗卷难度等级所获功德累计排功德榜。而仙门则根据各门派弟子的功德量排仙门榜。” 墨倚楼这招无形在试图重新建立仙门实力,不免有些颇有地位的仙门感到不满,然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门派无不在心中计量。 谁不想成为大门派,壮大宗门。无奈名头始终被前面几大门派压着,连稍微好一些资质的弟子都招不到。 “好!慕仙尊德高望重,我等愿意遵此。” “秋楚阁少掌门此《人间世》灵图,乃一妙举!我等理应支持!” “是啊是啊!玄机台既毁,不若就试试这《人间世》灵图,许是一个促进弟子增进修为与功德的良策!” ...... 一时间,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一开始亮出《人间世》灵图的秋楚阁也未曾想过,垂天之云的慕成雪会插上一手,促成此事。 宫荆玉遥遥向墨倚楼行了一礼。 形势之下,而一直未作表态的青绮门、芙蓉楼的掌门人也纷纷表示此行可一试。 毕竟看似虽打破了以往各大门派的势力框架,但这“功德榜”也好,“仙门榜”也好,说白了都是实力取胜。 他们这些强盛的门派,自然依旧占据着上风。而由此榜,就算他日名正言顺地升了榜首,也无人会置喙。省得为了以往与岱岳宗抑或是其他仙门的情面而不得不以礼相让。 岳褚愁此时见大势已去,心中虽然恼恨,但为了保留颜面,自然是对此深表赞同。 几大门派掌门都是久经历练的老狐狸,墨倚楼这边不过随口提了些意见。不肖几日,他们便经过唇枪舌战地激烈讨论,共同拟出了一套完整的《人间世》通则,将之前那些提议,更加具体细化,也弥补了一些漏洞。 且他们寻了墨倚楼询问意见,问他该当如何定名这场全仙门的除祟活动。 墨倚楼勾唇:“游戏人间,猎以邪魔。便叫‘游猎’吧。” 自此,由三千玄机台被毁,五大仙门发起的一场浩及整个修真界的《人间世》游猎正式拉开了帷幕。 玄机会结束后,墨倚楼带着十多名弟子回到垂天之云之后,已是数十天之后。 远在汇仙阁等待众人归来的二十多位长老也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此次玄机会的重大变故。 此时,慕尚云在汇仙阁中央,挥袖化出一副巨大的《人间世》展示在众人面前。 众长老不禁骇然。 短短数十日,《人间世》的地图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泛黑光点。而这些不同的黑点下,则是用灵玉标码难度的祟乱。 众人骇然的是,原以为的太平人间,想不到处处皆是祸乱,而此时,慕尚云再挥手,显示出“功德榜”与“仙门榜”,却发现,几大仙门早就占在了榜首的位置。 功德榜首位:青绮门风华晚。 次位:芙蓉楼洛红衣。 再次则是:秋楚阁江月夜。 ...... “仙门榜”上也陆续排着几大仙门。 垂天之云的众长老蹙眉凝视着《人间世》上的榜单,而墨倚楼心中却直道有趣。 也不知后来是谁还故意弄了个千里传音符,凡是有什么修士有了重大动向,全都会在《人间世》上大肆传遍众人耳中。 这极有力地激励了更多的修士加入这场“功德无量”的游猎中。 “这......成雪,听闻这是你提议的?”慕尚云担忧地问。 墨倚楼轻点头,“嗯,三千玄机台已毁,而世间祟乱不断,如此,既能增长各门派弟子功德,也能促进各地久难除去的祸乱。” 慕尚云微点头,“也罢。既如此,我垂天之云也应担当起本派的责任。成雪,你觉得该如何?” 墨倚楼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他淡淡道:“我想带几名弟子前去。” 他说着,微抬眸,看着被各仙门召英令布得满目苍夷的《人间世》,微笑着道:“垂天之云趁此机会,夺一夺这仙门榜首也无妨。” 话落,满座哗然。 如今已正式成为垂天之云掌门的慕尚云,看着自己这个从前孤傲却强大的侄子慕成雪,知他心中虽无追名逐利之欲,但却怀揣着拯救苍生的大爱。 这场由垂天之云慕成雪引起的仙门逐鹿,便是他想要救济苍生的第一步。 《人间世》的榜单因为不过刚刚新开数十日,上面的位置随时都在变动。许  23 你上一秒惊喜自己进了百名,说不定下一刻便被人踹了出去。 正可谓竞争相当地激烈。 垂天之云的弟子们一时间也沉迷于每日随时随地地观榜。榜单上的各大名头成为大家茶前饭后的谈资。甚至那隔三差五就爆出来的千里传音符也不断向众人宣告着功德榜上那些仙家弟子的丰功伟绩。 譬如此时,正在千飨殿随同弟子用膳的墨倚楼,耳朵上空便传出了一条千里传音符。 “恭喜芙蓉楼洛红衣成功铲除浔阳江水祟,获得两枚灵玉。” 这道千里传音符话音刚落,千飨殿刚刚齐齐顿住手中碗筷的弟子登时又动起来,兴奋地惊呼: “天哪!洛红衣再一次打败了青绮门的风花晚,成为了榜首!” 墨倚楼闻言微挑眉,心道这百家争鸣,各派相争的日子不远了。 殷容在一旁一直静静观察着师尊,发觉他嘴角微勾,似乎心情好极了。 弄了这么大盘棋,墨倚楼自然是要参与其中,慢慢玩。 雪霁莲峰。 墨倚楼径自在喝着热茶,看向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殷容,不由有些乏味。 这殷无常前世便是一张阴沉沉的衰脸,长得好是好,但是显得冷血淡薄。前世他之所以看中他,让他呆在自己身边。 一来就是这张俊美却阴沉的脸够味儿,二来就是这一本正经的人逗弄起来,挺有意思。 他召他上前来:“殷容,你过来。” 殷容闻言,犹疑了下,走上前。 “蹲下。”墨倚楼命令道。 说完,殷容便看着师尊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 墨倚楼见他这般听话,伸手捏上他的脸颊。 “师尊......”殷容吓了一跳,惊得刚要躲开,对上墨倚楼眼角含笑的眼睛便怔住了,“师尊......我......” 墨倚楼见他这般呆傻着任自己揉捏,顿觉好笑,便问:“灵蕴洞外雪云阶上那些冰雕是你雕的?” 殷容闻言,少年纤细卷长的睫毛微垂,低声道:“......嗯,师尊知道了?” 墨倚楼不回他反问:“那日我问你他毁了你何物,为何不说?” 殷容有些难堪地低着头,道:“徒儿......徒儿不想让师尊觉得我玩物丧志。” “确实玩物丧志。”墨倚楼刚说完,殷容就慌得抬头看他,“师尊我......” “三千多朵冰雕,每日雕上一朵,得废去多少时间。”墨倚楼道,“为师从前因身体抱恙,教的你不多,之后跟着为师出门游猎,多学着些。” 殷容这才微点头:“嗯嗯。” 墨倚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微亮,心里便好笑,果然是个打一棒子再给枣子就摇尾巴的低贱东西。 他问道:“可通知了此次选出来与本尊一同游猎的弟子?” 殷容依旧蹲着,微仰着头看向墨倚楼:“通知了。明日出发时,便在雪霁莲峰集合。” 墨倚楼嗯了声:“起来吧。”在他起身时,墨倚楼无意看到他身侧挂着的那节墨玉坠子,甚觉眼熟,便直接伸手去触:“这墨玉......” 玉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眼前似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墨倚楼下意识松开手。而殷容见状,连忙将将玉避开道:“师尊,这没什么,只是普通的玉而已。” 眼前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又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墨倚楼恍惚了下,摆手便让他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赶紧让他们搞事情! 搓手手—— 第17章 本座情动了 次日,在雪霁莲峰,便召集了几名随同墨倚楼出发的弟子。 尚云峰的南秋、何素,药灵峰的张子鸣,鹤唳亭的慕青宁、李沐扬、秦明月。 墨倚楼挑的正是十年前那场玲珑骰子的通关弟子。 人齐了。 慕青宁便忍不住问道:“兄长,我们人都到齐了。你还没说这一次游猎是到哪儿?我昨夜彻夜研究了《人间世》上所有的招英令和排行榜......” “哦?难得,你说说你研究出什么了?”墨倚楼不紧不慢地问。 慕青宁见墨倚楼主动提问自己,激动道:“这一级的灵玉任务做的人极多,量也非常多。咱们要想排上榜,就得接难度大的,但又不能太大。得确保万无一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稳!” 墨倚楼听到直好笑,便又问:“那依你的想法,我们这第一次应当去哪?” 慕青宁闻言果真认真细想,不久便愁得皱眉:“......三级灵玉的任务也挺多,浔阳的江景秀丽,姑苏的风光也不错,听闻广陵的话,恐怕会对上其他大派......哎呀,这也太难选了!” 南秋见他这般踌躇,轻笑出声:“仙尊是让我们选一处游猎,你怎的跟去游玩似的?” 慕青宁反驳:“此言非也,游猎游猎,不就是边游边猎吗?” 其余几人与他们关系皆好,听到这话不由哄笑开。 墨倚楼听罢,边起身走到几人面前,不过心生念意,便腾空出现了一副《人间世》。一道黑布嗖然从虚空飞出,他微挑下颚对他道:“殷容,由你蒙眼射箭,射到哪处,便去哪。” 殷容还在发愣,一副弓箭便飞到了他手上,他握着手中的黑布和弓箭,看着墨倚楼看向他的眼神,心中踌躇。 其余人似是太熟悉殷容,皆然脸色一变。 慕青宁更是骇然,想要阻止他:“要不还是我来射箭吧!” “就让他来。” 殷容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眼神,心一横,黑布蒙上眼睛,弯弓搭箭,放手间,羽箭破风而去,最后稳稳地定在《人间世》上一处。 他放完箭,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弓身,迟迟未解开眼前的黑布。 几名弟子看着箭插中的地方,心中一凛。 最后还是南秋走上前,拔掉那箭,点出招英令。 “......五级灵玉。”南秋略有些迟疑地念出游猎难度。 众人顿时哭丧着脸。 殷容闻言,微抿紧唇,伸手扯掉眼前的黑布,看向墨倚楼:“师尊,还是让其他弟子来......” “不用,”墨倚楼径直打断他,“南秋,念出宗卷内容。” 南秋无奈地转身看着点出的宗卷念道: “发布者:不祥。 宗卷内容:楼兰鬼狱” 慕青宁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便急:“这就完了?那发布者怎么还不祥?” 南秋抿唇点头:“《人间世》灵图刚开,很多上传的宗卷都不是很详细,越是这种难度高的,越是会匿名。” 慕青宁:“为什么啊?” 殷容沉声道:“因为他们不想让旁人知晓这是在自己境地发生的事情,毕竟解决不了要发布招英令便是承认  24 自身能力不足,且管辖不力。” 慕青宁:“那......都难到发布者匿名了,咱们还接?” “接。”墨倚楼淡淡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接下五级游猎任务,《人间世》便会用千里传音符通知所有参与游猎的修士,而完成者,便会在全修真界公告。这不就达到了你刚刚说的,一战成名?” 慕青宁忙道:“我、我可没这么说。” 然墨倚楼已不再啰嗦,他走向前直接在《人间世》上接下了五级楼兰鬼域的游猎任务。 与此同时,《人间世》便自动在所有修士上空发了一条千里传音: “垂天之云慕成雪接下五级楼兰鬼域游猎任务,各位修士可前往支援,参与夺猎。” 也许是《人间世》开启以来,有第一个人敢接五级游猎任务,所有《人间世》很友好地发了三遍千里传音,并十分隐晦地提醒其余修士可以前去支援,或者说,夺猎。 “夺猎?”殷容皱眉。 垂天之云的弟子都尚未参与过游猎,连这些宗卷里一级两级的游猎难度都尚未区分清楚,便听到了夺猎这一词。 这当然是墨倚楼背后设计的。 他面上淡然,心里却老神在在地得意。 站在边上的张子鸣悄悄出声:“夺猎就是说,其他人若是也看中了这个任务便可以前来抢夺,夺走对方的游猎任务。” “总而言之,就是实力至上。谁厉害,猎物就是谁的。”双手抱胸的一名叫秦明月的弟子道。 墨倚楼微笑:“没错。走吧。”他起身走到《人间世》灵图前,那里瞬间化出个幽深的圆形转送阵。 “现在就去?”张子鸣讶然,那可是五级的游猎任务啊,我听闻三级以上的任务,有不少修士都......都死在了里面。” 然墨倚楼已率先进了传送阵。殷容紧跟其后。其他人陆续进去了,李沐扬推着他催道:“有仙尊在,怕什么?快点的。” 墨倚楼许是踏出去的那步不稳,从传送阵出来的时候险些摔倒。 “小心。”殷容从他身后扶住他的腰,替他稳住身子。 墨倚楼的腰窝处登时打了个激灵,微颤了下,他同时感受到那只手也僵住了。 殷容急忙收回手,而墨倚楼离了他的手,立即匆匆往前走了几步。 漫天风沙卷得他一身白衣飞扬。 殷容看着墨倚楼的背影,将刚刚那只手小心地抬起来,细细磋磨着,似乎在回味刚刚的触感。 “堵在这干嘛呢?”慕青宁从他身后出来嚷嚷道。殷容才急忙收了手往前走些,让开地方。 墨倚楼独自一人拿着着佩剑濯雪,迎着风直直往沙漠里走。 心道他定是闭关十年,清心寡欲太久了,否则怎会他摸自己一下,竟就情动了。 前世与殷无常那些蚀骨的滋味竟止不住地往墨倚楼这个昔日的魔头脑袋里面钻。他走了许久,才远远地回头看向不远不近跟在自己身后的殷容。 殷容虽在垂天之云,但似乎极不喜穿白衣,他喜欢着一身黑,从上到下,乌泱泱的,跟他的原形乌鸦一般黑。 “殷容,”墨倚楼的声音本有些置气,但经过大漠上的风沙一吹,便吹散了几分,只剩下冷然,他喊住殷容,见他抬眸时看向自己,哽在脖子眼的话竟又不知说什么了。 殷容那双漆黑的眸子,深沉的像团化不开的浓墨。 他化不开,看不懂。 殷容见师尊喊定自己却不说话,想到刚刚那逾矩的动作,抑或是他心中刚刚一瞬间闪过逾矩的念头,让他竟也有些心虚。 “师尊。徒儿我......” “叫他们快点走,大漠里不能留夜。我们今夜必须要赶到楼兰古城。”墨倚楼似是担心他要提到刚刚那事,急急打断他说了一通,便转身往前走。 殷容原本翕张的嘴不由慢慢合上。 身后的弟子们全都赶了上来。 慕青宁走上来,单手搭在他肩膀上问道:“我哥刚刚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沙漠不能住人,要赶紧进楼兰古城里。”殷容说完,便往前走,跟在墨倚楼身后。 “住里面?那不是......”慕青宁凑近他小声说,“那不是鬼域吗?能住人?” “能住鬼。”墨倚楼冷不丁在前面来一句。 “......”慕青宁。 作者有话要说:  搂腰get! 谢谢支持!继续搞事情! 第18章 本座被抱了 几人走了近半个时辰,风沙迷眼,走得极为艰难。 “快看!那是什么?” 墨倚楼循着声音看去,远远看到一阵沙尘暴向他们卷来。 “快跑!” 然而这场强大的沙尘暴很快就袭来,将他们全部卷入了漩涡之中。 “啊啊啊啊——” 墨倚楼在强烈的风眼中强自稳住自己的身形,他挥袖喝道:“漱冰,去!” 一道化空而出的冰凌如水一般迅速将所有弟子一同拴住,被墨倚楼一手紧紧拽着,堪堪在强风中稳住所有人。 墨倚楼心道,传送阵既然将他们送到这里,楼兰鬼域的入口一定就在附近。 在哪? “师尊,你看底下。”殷容离他最近,指着沙尘暴的下风眼说,“那里好像有异。” 墨倚楼低头纵身飞下去,稳稳落地。想不到风眼底部,竟稳稳当当,毫无风尘。 “下来!”他说罢,漱冰便迅速将几人从天上裹着往地下飞来。 慕青宁扭得像根麻花,眼见着脸就要砸到地上,惊得大叫:“停!快停!” 墨倚楼:“回来。”漱冰迅速松绑了所有人,化为一根冰凌回到墨倚楼手上,转瞬消失。 几人落定了,四周还呼啸着不断旋转的沙尘。 墨倚楼走近风眼中间,隐隐看到什么被埋在沙子里。 “殷容,过来。” 殷容立即走到他身边,“师尊。” “刨开。”他命令道。 殷容闻言,低头看向地上露出一角的石头,立即蹲下身,直接用手刨。 墨倚楼见他动作慢,便伸手化出漱冰,漱冰由他心生,转瞬化为一把冰铲。 慕青宁看呆了:“这神武还能变形?” 墨倚楼在心里白他一眼,蹲下去开始刨沙。 南秋在一旁解释道:“漱冰本就是冰系,冰是可化万物的。” 没一会儿,他们终于将那埋着的石碑表面刨开来,细看。 慕青宁一字一字念道:“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鬼想出去。” “什么意思?” 墨倚楼冷道:“继续念。” 殷容接过他继续念下去:“进城者,需向城主上交一滴珍贵的水。” 读完,几人都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一滴水?”墨 25 倚楼挥手凝出一片雪,在掌心化成水,反手间,那滴水轻轻飘起来坠到石碑上,却很快就被炎热的石碑蒸干,冒出滋滋响的白烟。 殷容凝眉细想:“他说是一滴珍贵的水,既是珍贵,便不可能那么简单。” “这大漠里还有什么水珍贵?”慕青宁蹙眉。 张子鸣小声道:“大漠里春雨贵如油,难不成要雨水?” “不可能。”墨倚楼否认,“这里怎么可能说有雨就有。” 何素忽而想道:“我们可以用垂天之云的降雨术?” 殷容摇头:“这城主若是鬼魅,定是希望人人都能进城,不可能要别人无法获得的东西。” 墨倚楼点头:“所以这滴水人人皆有,且在大漠里十分珍贵。” “血。”墨倚楼。 “血。”殷容。 墨倚楼抬眸正好对上殷容的眼睛,两人同时想到。 墨倚楼径直抬手,被殷容拦住。 “师尊,徒儿先来试试。”说罢,他迅速抬手将指尖划破,将一滴殷红的血滴到石碑上。一瞬间,石碑泛起光芒,他眼前出现一道黑色的传送门。 “果然是血。”墨倚楼踱步要走进那传送门,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 他转身划破手滴了滴血,再触碰时便行了。 “其他人跟上。” 几人踏入传送门,眼前是一道大开的砖红色城门。 墨倚楼带着弟子们缓缓走进城门,几人警戒地握紧手中的剑,四处巡视着,直到快出城门时,传来一阵热闹的吆喝声。 大家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繁华,商贩遍街,临近傍晚,城内阁楼红灯笼高挂,熙熙攘攘的行人在人群中走动。 “这......这真的是鬼域?”慕青宁疑惑地歪着脑袋问。 墨倚楼也看不出什么,便径自往城内走去:“走吧,先寻处客栈。” 几人跟上去,最后的何素凑在张子鸣耳畔,拍了下他的肩膀问:“张子鸣,你心细,看出什么了吗?” “啊!”张子鸣被他吓得跳起来,发现是他才忙拍着胸口松口气,“是有些怪,不过暂时还看不出来。快走快走,别跟丢了。” 一行人走进热闹的楼兰国古城大街。 走近了。墨倚楼看着眼前游走吆喝的人,才看清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们怎么都戴着面具?”李沐扬大喇喇地问出口,“这是在办什么灯会?” 墨倚楼抬头看,满城灯火通明,四处都挂着红灯笼。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笑声,此起彼伏。 他转身走近一旁卖面具的摊贩,问道:“小哥,面具多少钱” 那小贩戴着青铜面的鬼面具,随口笑道:“一滴一个。” “对啊,鬼水啊,你们进城不是这样进来的吗?”小贩疑惑。 殷容在一旁,蹙眉问:“你们为何全部都戴着面具?” 那小贩闻言,语气顿时阴沉了下来,语气嫌弃:“你这人真奇怪,不戴面具怎么见鬼?你就这么白面红脸地往里进?” 南秋见那小贩有怒,便温声上前好言道:“这位小哥,我们是第一次进城,不懂规矩,还想请教一下。” 那小贩一愣,随即低声道:“这城里就是这规矩,谁都得戴面具,想要什么,就用鬼水换。” “那要是没戴面具呢?”慕青宁问。 “没戴?”小贩脸上的鬼面具后突然发出桀桀的怪笑声,阴沉沉道:“那就只有死了。” 他这话将几名弟子吓得够呛。 墨倚楼注意到这小贩体瘦嶙峋的,动作有些僵硬,他假意挑了个黑面红边的鬼王面具,掂量在手里道:“一滴?” 那小贩见状,面具下漆黑的瞳孔处发出狂喜的精光,激动地伸出手去接,癫狂地催促道:“是的是的!快!快给我鬼水!” 墨倚楼划破指尖,滴在他黑蒙蒙的掌心。眼见着那滴血迅速滑入那小贩的袖子里,消失不见了。 小贩登时精神抖擞了些,似餍足了一般,又贪婪地看向几人,“各位要不要面具?” 几人瘆得往后退了步。 殷容迟疑地靠近墨倚楼低声道:“师尊,这人虽有生气,但却死气缠身,十分怪异。” 墨倚楼当然看出来了,他勾唇:“是吗。无碍,所有人,买上面具戴上,跟我走。” 几人闻言,脸色微白:“真的要血啊?” 墨倚楼回眸:“没听到他说,不戴者死?” 几名小弟子颤巍巍地赶紧跟上,用所谓的鬼水买了面具戴上。 他们走到楼兰大街中间最热闹的地段时,街上的人已越来越多,人潮涌动,挤得他们几乎不得不散开。 墨倚楼下意识要用漱冰将几个崽子拴在一起,然他刚伸手,就被一个跑过去的小孩撞得往旁边倒。 一只手立即将他拽住,反手拉回,墨倚楼撞进他怀里。 “师尊小心。”熟悉的声音,温热的气体。墨倚楼抬头,看到那张黑面獠牙的面具里漆黑的眸子,有一瞬晃神。 他怔了下,回过神来,便急忙从他身前退出来。 “其他人呢?” “我们、我们在这儿!”其余六名弟子费劲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墨倚楼一看,心里乐了。 这几人跟着他学精了,还知道用冰封术,俩俩将手冻一块握着。 几名弟子见仙尊盯着他们手看,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墨倚楼看到一旁有间客栈,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上写着四个大字: “一夜荒唐。” 何素不自觉念出来,脑子一转,脸登时涨红,“这什么鬼客栈?叫这种名字?” 墨倚楼踏步往里走道:“可不就是鬼客栈。” 众人:“......” 几人走进去,立即有带着小鬼面具的小二跑上前来招呼。 墨倚楼径直问:“一间房多少钱?” 小二虽看不见脸,那双眼睛却渗着光,喜道:“一滴一晚,价格绝对公道。” 身后出了南秋和殷容,其余五人脸色皆白,这才进城没多久,都放了两次血来,还放? 墨倚楼早就料到如此,他挑眉:“哦,那我们挤一挤住。” 那小二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又道:“可以是可以,但一间房,最多只能住两人。多了,这......上面知道了,得生气了。” 墨倚楼:“行。”他刚要放血,殷容就径自化手为刃,给了小二一滴血。身后的南秋、秦明月、李沐扬也各自上前放了一滴。 小二欣喜地用个小瓶子接住,然后乐颠颠地拿出了三张木刻的牌子递到他们手上。 最后,许是处于什么原因,面具下的嘴咧开,露出一行白森森的牙齿道:“祝各位客官,玩得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文名。唉,取名废不知道什么样的名字比较有 26 趣。 有才的大佬可以给点意见吗?感谢在20191227 19:19:28~20191228 20:4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梦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本座看到从前的慕成雪 张子鸣伸手去接牌子,被他吓得一哆嗦,牌子掉到地上。他急忙伸手去捡,乍一眼看到木牌上雕的是个胖娃娃脸,他诧异地刚伸手去触,那娃娃脸竟然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啊!” 他身旁的李沐扬手快立即将他拽开,然那根手指已经被咬地通红,伤口处隐隐发黑。 墨倚楼看向地上那娃娃木牌,却又似没了生机,动也不动。 他伸手捡起来。 那小二见状,反倒幸灾乐祸道:“牌子可千万别弄丢了,放在屋里,好生供着,要是再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墨倚楼将牌子递给李沐扬,再察看了下张子鸣的伤口,试着用灵力给他修复,却收效甚微。 张子鸣强忍着痛意道:“仙尊,我没事。” 墨倚楼见他确实没有大碍,也知他是药灵仙翁的弟子,便道:“带上了什么药,阳气重的就往上抹一抹。” 他闻言轻轻点头。 墨倚楼拿着牌子,往楼上走去。 “殷容,跟上。” 他们几人的房间都在二楼。 墨倚楼和殷容住在天字一号房。 进了屋,殷容寻了烛台点上蜡烛,屋内顿时亮堂了些。放眼看去竟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木椅便再无其他。 殷容站在一侧,瞥了眼床,忙道:“师尊我在守夜,你睡床吧。” 墨倚楼闻言,诧异看了眼他,对上他脸上带着的面具,心道:难不成你这孽徒还想睡为师的床不成? “嗯,若是困了,便......”让殷容自己在桌边歇息的话还未出口。 殷容忙摇头:“徒儿不困。” 墨倚楼懒得理他,径自合衣躺在床上。 因着城门口卖面具那小哥的话,他就算再不适应,也依旧戴着面具。他拿着房门木牌在左右翻着研究,除了正面那张诡异的娃娃脸,也未能看出什么。 屋内灯火摇曳,一人躺着,一人抱手靠在桌边。 墨倚楼虽提防着,但沾枕就睡,不久便传来绵延细长的呼吸声。殷容也闭上眼,只不过睡得极浅。 然屋内正在悄无声息地变幻着,转瞬间,已全无了原来的模样。 有什么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 不对! 两人同时睁开眼,刚刚像是被浸在水底般隐隐喧闹的声音,突然被带出水面,一瞬间耳边炸开所有的喧嚣。 墨倚楼看向周围,恰对上同样刚睁开眼的殷容。 “师尊!”殷容几步走上前来。 “这里是?” 墨倚楼微摇头,他看向四周,这里像是人间的花楼,四处张灯结彩,远处有一处表演的台子,底下的观众布满了坐席。 只不过诡异的是,所有的观众全是婴孩,半丁点大,拥促着坐在席上,笑得咿呀咿呀地伸着小短手往台上够。 而台上还未打开帷幕,与台前的热闹相比,台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师尊......”殷容才说出两个字,身前就有几个婴孩疑惑地回头看过来,眼底青黑,肤色惨白,扯着小嘴笑一下,瘆得人头皮发麻。 墨倚楼与他同时僵住不动,见那几个婴孩又被前面密密麻麻的孩子们的吵闹声吸引,扭过了头,才稍稍松口气,隔着彼此的面具对视一眼。 墨倚楼勾手,悄声道:“随我过来。” 他寻了最后的位置坐下,殷容便紧贴着坐他身旁。 墨倚楼凑近殷容身侧,悄声问道:“之前在城内街道游走,可发现什么不妥?” 殷容感受着师尊倾身靠近的气息,微垂眸凝神回道:“有,城内无婴孩。” “对,看来你也注意到了,”墨倚楼没注意自己与他贴得太紧,只侧身隔着面具继续问道:“而我们眼前这些婴孩呢?” 殷容道:“死气沉沉,皆是鬼婴。” 墨倚楼点头:“虽有鬼气而无怨憎,和青宁在玄机台招来的那只鬼婴一般......” 他话音未落,前方的帷幕不知何时便开了。 远远看到一个白骨森然的骷髅手上拿着骷髅提线,底下线上挂着个全身似散架了的傀儡。 不久,骷髅提线开始表演,演的是什么也不知所云,那傀儡随着四肢被绑动的线僵硬地动作。 墨倚楼离远了看不真切,他定睛细看,才暗道不好。 那被骷髅控制住的傀儡,竟是慕青宁! 慕青宁脸上的面具不知掉到了哪儿去,此时整个头低垂着,任由骷髅控制。 台下的鬼婴们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开心地娃娃乱叫。 “我去救他。” 墨倚楼还未反应,殷容已经飞身上前。 他下意识伸手要阻止他,然他已经纵身飞到了台上。 墨倚楼直摇头,眼见着殷容还尚未能将傀儡丝弄断,自己的四肢就被缠上了线,动弹不得。 鬼婴们似看戏一样,欢喜地伸出小手拍掌。 墨倚楼抬眸,注意到傀儡丝最后聚集的最上头,他化出濯雪剑飞上去,然下一瞬便被兜顶的网压下来,意识顿时模糊不清,昏厥了过去。 “哥......” “......哥哥......” 谁在喊我...... “哥哥......呜呜呜你醒醒哥哥......” 遥远的声音渐渐清晰,猛地睁开眼,墨倚楼,或者说是慕成雪,他一时竟搞不清楚自己是谁。 身前趴着个穿着青色锦衣小棉袄的孩子,伸出手揉在眼前,哭个不停。 他下意识伸手将他从身前抱起,胳膊处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青宁,哭什么?”清冷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好似刚刚做了个很久远的梦,现在醒了。 小青宁红着眼睛,看到他醒了,立即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哥哥!我还以为你死了......” 慕成雪无奈,费力地伸手将他抱起来。 我这是......发生了什么? 远处走来一负手而立的英俊男子,看到雪地里的二人和瘫倒在一旁冒着腥红热气,尸体渐渐冷却的巨型凶兽。 该男子凝眉,呵道:“成雪!私自带青宁闯禁地,自去训诫崖领罚!” 小青宁闻言慌了:“不是的爹爹,是我不小心,哥哥是为了救我——” 慕成雪看着被一把抱走的青宁,艰难地  27 垂首作揖,冰冷的声音道:“是,成雪知道。” 余光中,他的父亲抱着小青宁,担忧又宠溺地查看他身上的伤势,脸上露出从未对他有过的笑容。 他执剑艰难地起身,前往冰天冻地地训诫崖,领了百丈棍,跪在漫天大雪中,整整三日。 他有些恍惚,昏过去前,心中觉得疑惑,好似自己并不是慕成雪,但又觉得真真切切。 母亲在父亲不知时,才敢偷偷来他的房间看他一眼。 左右说的,不过是: “成雪,你身为垂天之云少主,理应该多承担些,你切莫再惹你父亲生气,什么事都谨记教训,稍有差池,这其他仙门都会看咱的笑话知道吗?” 他冷冰冰地垂首,谢了母亲,又听她要念叨青宁。 青宁前几日调皮又作了什么傻事,惹得父亲哈哈大笑。 青宁想要买宝香阁的稀奇玩意,哭闹了半天,父亲拗不过他,今日便带他前去买。 青宁...... 慕成雪垂眸,打断她:“母亲,孩儿累了,想......” “啊,对啊,你好生休息。切莫耽搁了修行。”说罢,便起身走了。 慕成雪垂眸,应道:“是。母亲。” 慕成雪在垂天之云,是数百年难得的修行天才,是冷冰冰孤高难以接近的少主,是不近人情,赏罚分明的冰块,是强大到无人敢置喙的存在。 是谨言,是克制,是规矩,是礼教典范。 从他出生那日被定为修真奇才开始,他便被寄予厚望,从小就孤身一人。 画面里,幼时的他意外救了一只小妖,与它朝夕相处,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却被父亲发现,强制将那小妖杖杀在山门前的雪地里。 “不要——!” 触目惊心的红让墨倚楼惊醒过来,他这才察觉到刚刚自己竟然在幻境里入了戏,定是这傀儡线抽出了身体的记忆让他入境。 这境中的痛楚感还萦绕在他心口,他想若是慕成雪也许还会陷在里面难以清醒,可是他不是。 墨倚楼伸手,沉声道:“剑来。” 濯雪剑迅速感召而来,他挥手一剑便破了幻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0章 本座羞怒 墨倚楼出了幻境,却意外正掉入殷容的幻境里。 殷容的声音传来:“师尊......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 他进入殷容的幻境时,他熟视无睹一般,依旧满脸惊慌地看着眼前的慕成雪。 那幻境里的慕成雪此刻正手执濯雪,长剑抵在他身前,冰冷的口吻道:“妖孽当诛!” 殷容听到这四字,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被击得节节败退,最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将剑插入自己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师尊......你就当真那么容不得徒儿吗......” 墨倚楼在一旁,看他这般伤心欲绝,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他当即化出濯雪,一剑劈碎了幻境一角,喝道:“蠢货!还不快醒?!” 幻境中的殷容似听到了他的声音,恍惚中抬首,墨倚楼已经跃到他身前,一剑将那“慕成雪”斩为粉末化风而去。 殷容眼神渐渐清明,意识过来,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消失的伤口,又看向墨倚楼,不由心情复杂,低低喊了声:“师尊......” “醒了?”墨倚楼将剑插回剑鞘,懒得看他。 刚刚幻境中的决裂还让殷容心有戚戚然,他捏紧身侧的墨玉,点头:“嗯,多谢师尊相救。” 他似乎是不放心般,又小心问:“师尊,如若有一日,你发现我真是妖,你会不会......” 墨倚楼听他怂成这样的口吻,冷嗤道:“会杀了你?” 殷容闻言,瞳孔陡然睁大。 墨倚楼冷笑:“蠢货。” 殷容一怔,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但却有些心安。 “走,先出去。” 两人飞出去时,再次落在原先的戏台上,此时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全都中招,被骷髅做成傀儡,在台上演戏。 墨倚楼反手化出数道冰刃,穿梭其间,迅速将所有傀儡丝全部割断。 几名弟子失去了束缚,瞬间瘫倒在地。 一时间,表演停下来。台下数百个婴孩啼哭不止,吵得人头痛欲裂。 殷容上前去检查其余弟子,他们在哭闹声中被吵醒,悠悠醒来。 “谁家孩子怎么这么吵......”慕青宁烦躁地醒来,眼前登时对上数十双白眼仁乱转的眼珠子,吓得往后跳起来。 一时间,吸引了台下所有婴孩的目光。 亮森森的,像看到了猎物。 “他们......他们怎么都盯着我......” 一旁醒来的其他人也陡然惊醒,被同样盯着。 “......他们为什么不盯着师尊殷容......”张子鸣一语中的。 “面具!”众人脑中齐齐闪过惊喊出声。 “快!快戴上!”南秋喊道。 他们之前在屋内睡觉,嫌面具戴在脸上不舒服,便拿了放在一旁。 几名弟子只有南秋和张子鸣将面具随挂在身侧,其余人都放在了床头或桌上。 他们哭丧着脸,还未说什么,眼前的鬼婴们已经飘起来猛然朝他们飞来! “拿着!不要露脸!”紧急之下,墨倚楼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扯了丢给慕青宁,然后一把抱住殷容,将脸贴在他脸前的面具上! 殷容一震,隔着一层薄薄的面具,墨倚楼的脸就这么紧紧贴在他眼前,隐隐还能感受到师尊微喘的热气。 果真那些小鬼立即绕开了二人,朝其他人飞去,眼见着就要咬上去! 他们赶紧学着墨倚楼和殷容,俩俩贴着面具紧紧靠着。 漂浮在空中的小鬼们愣了,像是察觉不到他们似的,呆呆地在空中游荡。 “......师尊,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殷容小心地贴着面具问道。 墨倚楼也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他细想了下,有些费劲地摩在面具上动唇道:“这个面具应该是能隔绝阳气,这些小鬼嗅到阳气便会前来攻击,分食阳气。” 他这边说得艰难,殷容更感难受,师尊每说个字,嘴唇似都在摩挲在他皮肤上。 “......那我们要一直这样吗?”南秋略有些不自在地磨着面具悄声道。 墨倚楼:“不用,还记得店名吗?” 殷容答:“一夜荒唐?”说完,他感受着师尊的气息,心头不由加快跳动。 墨倚楼不觉他有异,继续道:“最多一夜,天亮了,这些小鬼就会散去。” “一夜?可、我们这样子贴着面具站一夜,哪撑得住——唔——”何素小声嘀咕。 他说话没注意,漏了些气  28 ,身旁的小鬼察觉到立刻蜂拥着挤过去,吓得他赶紧整张脸都贴紧了,倒是面具对面的秦明明配合着拉住他。 墨倚楼:“刚刚你们被控制住演戏的时候,他们还不会这么躁动。” 他想了想,心道,既然都是些没有心智的孩童,不若就试试这样。 他小心地低声吟唱起了一首记忆中的摇篮曲。 “欸?有用,我看到那些小鬼打哈欠了!”不怕死地何素还敢小声嘀咕。 慕青宁听到这摇篮曲,一愣,记忆中,是母亲每次在他睡不着时就会吟唱给他听的曲子。 兄长怎么会?母亲说只有他顽劣不睡,她才唱给他听的,兄长一直都很乖巧,从未需要母亲哄睡...... 漂浮在空中的鬼婴们伴着摇篮曲懒懒地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飘在空中睡着了。 墨倚楼心道,时机到了! 他离开殷容的面具,迅速伸手在虚空中化符为咒。 他突然离开恍惚了下的殷容看出来,那是净莲往生咒。 白光打在漂浮在空中的鬼婴身上,他们在睡梦中,乘坐着莲花座,身上的死气渐渐被驱散,恢复粉嫩的肌肤,轻轻颤动的睫羽,在白昼般的光下落下一小片影子。 无数雪莲从高空中旋而飘落,弟子们察觉过来,不在用紧紧贴着面具,讶然地抬头看着这些婴孩缓缓地随着雪莲往上漂浮,消失在空中。 其他弟子都很高兴,慕青宁却迟疑地看着墨倚楼,父母罹难之后,他那时还小,常常做噩梦,夜里哭着醒来,又经常抱着被子泪眼婆娑地闭着眼,不敢看黑夜。 他还记得那时耳边便会传来母亲的摇篮曲,伴着他入睡。 慕青宁一直以为是自己太想念母亲,所以出现了幻听。 难道......那些日子一直都是兄长吗? 他还记得,他哭喊着跑向终于从外赶回的兄长时,兄长将他一把推开。 从那以后,兄长便再也不愿见他。 为什么?不是恨自己吗?如果不是为了护住他,为了给他留出一条生路,爹娘也不会...... “青宁,你发什么呆呢?” 慕青宁突然回神,才发现眼前的幻境已然消失,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他后知后觉地接过南秋递来的面具戴上。 回到屋内的墨倚楼,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这时候闭上眼,幻境中慕成雪的记忆像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闪过,零碎又模糊。 梦境中,他将自己认为是慕成雪的那刻,他竟然有些感同身受。 “师尊。”屋内的殷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墨倚楼皱眉。 殷容迟疑道:“徒儿有些累......能不能......”在您床边坐着靠一会。 “过来吧,睡我旁边。”墨倚楼以为他撑不住,直接往内侧挪了下,让他睡在外侧。 他说完这话,见殷容愣住,也陡然发觉自己刚刚随口竟说出了什么话,但他好面子,说便说了,便也不在乎。心道,以前又不是没在一张床睡过。 殷容见师尊不再言语,便缓缓走上前,小心地侧身躺下去。 胳膊一侧,碰到师尊的手,微微发烫。 墨倚楼也有些不大自在,他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忽略对方的存在,脑中隐隐闪过一些凌乱的记忆,他微蹙着眉渐渐睡去。 而他身侧的殷容也同样闭着眼,面上带着的面具微微泛着红光。 一夜醒来,墨倚楼只觉得头重脚轻,他伸出胳膊,无意打在什么硬物上,僵了下,才反应过来,羞怒地一脚将人踹醒。 殷容险些跌下床去,他猛然睁眼,对上墨倚楼的怒眼,才惊觉自己怎么回事,连忙翻身下床,跪在地上:“师尊,徒儿知错!” 作者有话要说:  殷容昨晚梦到点东西,所以就......感谢在20191229 19:21:47~20191230 17:3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大一只缅因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本座也不是什么魔鬼 墨倚楼欲要发怒,半天说不出一字,便作罢,冷着脸出了房门。 几人在楼下坐定,经过昨夜,心有余悸,愈发觉得恶心诡异,现下也不敢吃店内的东西。 哪知道是人是鬼做的。 墨倚楼倒无所畏惧,直接叫小二给他们一人点了一笼小笼包。 八个人围坐在两桌,热气腾腾的包子上来,香味扑鼻。 墨倚楼见几人咽着口水却不动筷,自己径自夹了一个蘸了酱料便吃起来。 慕青宁坐他旁边,饿得流口水,但还是心里膈应:“哥,这包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你也敢吃?” 墨倚楼挑眉:“怕什么?不吃,在这儿几天,你受得住?准备辟谷?” 慕青宁被他噎住,涨红了脸。 墨倚楼无所谓,边吃边问:“来了一天不到,看出这楼兰鬼域有什么破解之法了吗?” “哪哪都诡异,到处都不对劲。特别昨晚那鬼地方,全是鬼婴......”何素皱眉道。 “昨夜进城我就觉得诧异,这城内人人戴面具,唯独小孩没有,结果晚上就......”张子鸣说着有些不适,强忍着没再往下说。 “我觉得这就是突破点,咱可以问问城内的人。” “好,等会你们两两分头去城内打听,看看这座城到底怎么回事?两个时辰后回到这间客栈。”墨倚楼吩咐道。 出门后,墨倚楼便问:“去哪?” 殷容想也不想:“城门口。” 墨倚楼心道,殷容与他默契还不错,就像前世在魔界......他愣了下,拉回回忆,径直往城门走去。 到了那贩卖面具的摊子上,墨倚楼见到那小贩便直接问:“小哥,我这想问点事,这城内的孩子......” 那小贩闻言,脸色骤变,忙回赶他:“去去去,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墨倚楼好性子又道:“小哥,那你可知这城主在何处?” “你——关城主什么事,城内的孩子不就是——”小贩假意要说,实则一手推了面具摊挡在他们面前,转身就逃。 哪知道数道冰凌突然扎在他身旁,将他死死困在其中。 墨倚楼轻笑走上前,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面具,悠悠道:“小哥,你这面具我挺喜欢的,不如给我?” 他感受到身前的躯体在颤栗,嘴角微勾,继而道:“殷容,这小哥身上是不是死气大过阳气,若是没了面具,是不是就......彻底地死了?” 殷容道:“死气缠绕,空有一丝阳气吊着,已称不上是活人了。”  29 小贩闻言,惊恐地怒叫:“你胡说!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不可能!” “是吗?”墨倚楼挥手一剑斩断他脸上的面具,竟露出来一个阴黑色的骷髅头骨,那头骨见到光,发了疯地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试图掩藏起来。 然而他袖子里的稻草渐渐掉出来,没多久,一身瘦削的骨架便单薄地只剩下披着麻布的骷髅! 殷容凝眉细看,才发现他四肢都被一根极其细小的丝线控制着,那线隐隐吊向天上。 骷髅小贩还在惊恐地抱着头乱叫。 “我没死!我没死!” 殷容撤了支撑他四周的冰柱,他立即手脚僵硬地往前跑,啪嗒一下倒在地上,身子脆响,断成几截散落在地上。 “我......没......死......”他似乎快被晒化了一般,声音渐渐虚软无力,但还是不死心地挣扎着往前爬。 墨倚楼无奈,蹲下身在他身旁道:“你若愿告知我想知道的,我便给你面具,要么?” 骷髅头听闻,兴奋地张开嘴骨,碰到一起咯吱作响:“要......要......!” 墨倚楼担心他真的咽气了,立即拿了个面具盖在他头颅上。 这小哥才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你们......你们到底要问什么?” 墨倚楼直接沉声问道:“楼兰城为何会变成这样?” 骷髅小哥一听,重重叹了口气:“还不是那城主害的。” “城主?”墨倚楼不解,“你之前提起这城主可是三分敬惧,现在怎么......” 骷髅头艰难地爬起来,躲在面具摊下苟着,才悠悠道来。 原来现在的城主,并非从前的城主。 数百年前,这楼兰古国,处于沙漠中的绿洲,商贸鼎盛,甚是繁华。只不过依旧难逃宿命,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旱后,楼兰也渐渐要被沙化,四周被沙漠吞噬的小国也前来投奔。当时的城主一开始还能好心收留,到后来城内愈发负荷不了大量难民,便只能拒绝。 城外的人进不来,只能活活渴死,城内的人也因为渐渐紧张的水源而相互争夺厮杀。 直到这时,城外来了个法师,他道能化解这场天灾。 他果真招来了一场甘霖,立即受到城主和全城人的拥戴,成为楼兰国的国师。 只是这场甘霖并未多久,城主再想让他招雨时,他便道要用童男童女作饵祭龙神。这一听便是邪术,城主自然不允,但耐不住干旱越来越久,渴死的人不计其数。 城主敌不过失去了理智的民众,便忍痛答应。而第一个被献祭的便是他的一双儿女。 城内又下了一场甘霖。 接着又是大旱。 久而久之,城内的人跟疯了一样,拼命地掠夺孩子,将他们送去献祭。 当城内最后一对孩子被献祭后,又是一场大雨。 然而不久,城内就生了一场瘟疫。这瘟疫特别诡异,人的皮肤和肉渐渐溃烂,露出白骨,人们冲去那国师府上喊救命时,却发现那国师早就成了一个骷髅架子。 还被个小姑娘用线做成骷髅人提着玩,笑得开心极了。 有人认出那小姑娘,惊骇地大叫,那是城主的女儿音萝! 而那城主当日便从城门上跳了下去,血溅一地。 那小姑娘便提着骷髅在城楼上赤脚坐着,摇头晃脑道:“你们要活着,便要喝鬼水。喏,那地上红艳艳的就是鬼水。” 人们惊恐万分,但有些已经全身溃烂的早就顾不得那些,朝着故城主的尸骸蜂拥而至。 小姑娘在城楼上晃荡着脚丫子,一串银铃脆响,笑得天真无邪。 再后来,她便成了新的城主。 为了活命,大家对她言听计从。 她说要戴着面具,人人便戴着。她说要夜夜举行花灯会,这城内便到处一片灯火。城内的血不够了,便放人进来。 进城可以,必须上缴鬼水,想要什么都得鬼水来换。 “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鬼想出去。”骷髅小二惨然笑了声,“出去?哪还出得去?” 全城的人都成了一滴血吊着的活骷髅。 任她摆布的傀儡戏。 他说着,突然发癫:“我活了......我活了有四百年了......四百年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脖子上的线突然一扭,骷髅头在脖子上打转,面上的面具噗通掉在地上,那头颅转了十多圈,最后歪在一旁,彻底不会动了,森森白齿里还咕噜出最后一句:“......活着......真好......” 墨倚楼和殷容注意到那根细线,循着线往上看,头顶传来一道小女孩的骄横声:“啰嗦!” 他寻声看到城楼上,坐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她十指提着无数根细丝,再一晃,又看不见了。 墨倚楼认定这便是那城主的女儿音萝。 音萝皱着秀眉,站起来俯视着两人不悦道:“就是你们俩昨晚放走了我的鬼娃娃?” 墨倚楼挑眉:“是啊,小姑娘。” 音萝仔细瞧了瞧墨倚楼,突然开心起来:“你长得真好看,我要把你做成我的傀儡。” 殷容闻言,阴冷沉声道:“休想。”便径自出了手,音萝附近化空中出现两道黑色箭羽夹击而去。小丫头翻身跃过躲开,得意一笑,又朝着殷容细看了眼道:“奇怪,你是个什么东西?” 墨倚楼闻言不由好笑,看来这小丫头也有了几百年道行,有点眼力。 殷容闻言,脸色更阴沉,纵身便要追击上城楼。 哪知道这鬼丫头突然在空中布线,当即便将殷容束缚住,不肖片刻,白线泛红,殷容的眸子便闪过红光。 鬼丫头笑起来,“哦哦,原来是只妖啊。” 尚还有一丝清明的殷容闻言,心头大震,立即回头看向墨倚楼。 “咦?那个东西有趣。”鬼丫头勾线一扯,便将他身侧的墨玉勾了去。 殷容大惊,怒地伸手吼道:“还给我——!” 也是这片刻,他浑身绽出黑光,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从身后轰然展开。 墨倚楼看着天空中那双黑色的翅膀,愣怔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就是2020年了,要珍惜2019年啊,毕竟2020没有1. 还在期末的孩子们加油! 第22章 本座想慢慢玩 城楼的高空之上,殷容迅速妖化,墨发在风中飞舞,一双黑色的羽翼从身侧长出来。 他惊慌地回头看向尚站在底下的墨倚楼。 逆着刺眼的白光,墨倚楼抬眸望去。 殷容那张俊美的脸因为过于白皙而显得苍白,五官因为妖化而更加立体,深邃的眼眸中泛过一道  30 红光,挺立的鼻梁下红润的薄唇微张,露出两侧尖锐泛光的獠牙。 墨倚楼怔住了。 即便是前世,他也很少能看到殷无常彻底妖化的模样,他尤其喜欢殷无常在情.欲失控时彻底妖化后与他纵情的样子。 只可惜殷无常往往会很快控制住自己,又恢复那双薄情冷淡的眸子。 殷容看到墨倚楼盯着自己发怔,心里登时慌得不成,他阴沉着眸子转身以迅雷之速袭向鬼萝,那鬼萝被他身上的阴戾之气震住,略有些慌乱地在空中快速躲避他的攻击。 殷容毫不手软地节节逼近,吓得那鬼萝连忙将墨玉往城楼下摔去! “还你!” 墨倚楼看着飞向自己的墨玉,纵身欲接住,恰恰碰上迅速从上空飞来的殷容。 两人的手同时触碰到那墨玉时,皆然似触电般,脑中闪过许多零星画面。 鬼萝见状,便趁机施下傀儡阵法,将两个毫不防备的人困在里面,然后迅速遁逃。 离开前留下一句:“臭道士!看你们能嚣张到几时!” 许是城楼处的打斗声将分散在城内各地的弟子们吸引过来,被困在法阵内的墨倚楼听到动静,便一把将墨玉塞回殷容手上。 殷容控制住自己迅速恢复人形,他看向墨倚楼欲要说什么,然而慕青宁等人已经匆匆赶了来。 这傀儡阵轻易便被墨倚楼用濯雪剑破了,他回头瞥了眼还在原地的殷容,便转过头道:“回客栈再说。” 他回头:“殷容跟上。” 殷容心情复杂地捏紧了手,缓缓跟在最后。 到了客栈。 墨倚楼简单将刚刚从骷髅小贩那得知的事情以及遇到城主鬼萝的事说了下,略过了殷容妖化的事。 其他人恍然。 “你们打听出了什么?”他问。 其他人摇摇头,倒是南秋开口了:“仙尊,我和青宁在城内发现了一处祭祀台,那里好像和我们昨夜幻境中的地方有些像。” “哦?还有呢?”墨倚楼问。 南秋:“我们在那里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幅图。” “什么图?” 南秋抽出乾坤袋中的笔墨纸,摊在在桌上,迅速画出来,大致看,便是一副《骷髅婴戏图》。吊着线的骷髅在手舞足蹈,逗弄纯真无知的婴孩好奇地伸着手去抓玩。 诡异阴森。 竟与昨晚有些相似。 墨倚楼想起昨日,这几名弟子被控制住时,演了一出戏,他当时并未细看。 他问:“你们昨夜被控制时,还记得什么?” 弟子们茫然地摇头,倒是青宁突然想起来了。 慕青宁激动道:“我记得,好像是....是我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放纸鸢的事......” 其他人也陆续想了起来。 “我看到了我爹给我做木马骑马。” “我也好像......” 墨倚楼闻言,发现他们被傀儡丝抽取的记忆多是少时与亲人相处的记忆。 “这有什么联系吗?对了,殷容,你呢?怎么不说,好像从刚刚回来你就不说话。”慕青宁问他。 殷容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墨倚楼,才道:“我看到的......是和师尊在一起的日子。” 其他人恍然,殷容幼年被仙尊救下,记忆里是这样也正常。 慕青宁闻言急忙道:“我也看到了我和兄长小时候的事!” 其他人忍俊不禁,不当他的话一回事。 墨倚楼不解其中意,便道:“这鬼域由那个鬼萝控制,我们若想破掉此处,便要渡化城内所有的怨气。尤其是鬼萝。” “这......”大家虽然明白,却摸不着头脑,不免疑惑。 墨倚楼道:“到了晚上再说。” 他吩咐下去,和昨夜未滴血的两人又去店小二那用三滴血换了三张房牌。 回来时,他叮嘱几人:“白日继续出去打探,不可单独行动,不可走远。记得戴面具。” 说完,他喊上殷容,便上了楼。 同样是昨夜的天字一号房,进门时,他却发现这屋内和昨夜有些不同。 但又说不大来。 殷容跟着他进了门,关上门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尊,我......是妖。” 墨倚楼径自坐下,提壶发现没水,便拿着杯子化掌凝出一杯雪来,又化成水,端起来慢慢喝一口。 这才抬眸悠悠道:“我知道。” 殷容一怔:“师尊是什么时候......也是,师尊修为如此之高,怎么会看不出来......” 墨倚楼心道,你还真是抬举了慕成雪当初这具废身子。他知道,只不过是认得他这个人罢了。 “也不过刚刚得知。”他随口扯道,毕竟还想套出他那节古怪的墨玉是什么来历。 正想着,殷容突然跪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道:“师尊既然已知,怎么罚殷容,殷容都绝无怨言,只求师尊不要赶走殷容。殷容保证,绝不会再暴露身份。” 墨倚楼看着跪在自己眼前这个面露倔强的少年,心里各种滋味翻滚。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丝毫不在乎他诧异的目光,冰冷的指尖滑过他脸上的肌肤。 墨倚楼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妖冶,他轻启薄唇:“你是我徒弟,是人是妖又何妨。” 他指尖下的殷容听到这句话,瞳孔微怔,露出喜色,而墨倚楼的指尖让他不由微颤。 墨倚楼又盯着他那双黑眸软了些语气道:“殷容,为师既然当初救你一时,便会护你一世。” “师尊!”殷容眸中绽出喜悦的光芒,他似被这句话柔软到了心坎里,少有地露出这般鲜活的表情。 墨倚楼淡定地伸手揉着他的脑袋,心道:诛人不过诛心。他慕成雪能做到的,他又为何不能。 他就要这般将殷容彻底掌控在掌心,为他所玩弄。 “起来吧。”他敛下眉眼道。 殷容兴奋地站起来,小心地站在师尊身旁。 见屋内桌上冷清,便急道:“师尊饿不饿?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墨倚楼瞥他一眼,道:“这整座城都是活死人,能有什么吃食?” 他见殷容愣住,便又道:“也罢,早上这店家的早膳味道不错,你......” “不行,师尊怎么能再吃这里的东西。”殷容皱眉,突然想起起了什么,立即化出自己的乾坤袋,从里面掏出些雪灵果放在桌上,“师尊,您先吃这个,这里炎热,正好解渴。等我们破了这鬼域,殷容定然会给您备上佳肴。” 墨倚楼盯着他那只不仅补了补丁还极小的乾坤袋,又看着桌上的雪灵果,不由好笑,他挑眉问:“你那袋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装了......藏书阁借来的书,还有......字帖。” 31 殷容少有地露出窘迫的表情,低声说道。 “字帖?”墨倚楼突然想起殷容十年前的鸦爪印,不由好笑,“拿来我看看。” 哪知殷容听到这话,倒有些犹疑,他伸手摸向乾坤袋,磨蹭了会,才从里面拿出他之前的笔墨递给墨倚楼。 墨倚楼接过来看,正是瘦金体的古文,运笔灵动,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天骨遒美,逸趣霭然。这种字体极显书写者深厚的功力和涵养,且须气定神闲的心境方可完成。 墨倚楼看出他字骨有成,但心境不足,不过也十分难得,心下讶然。又觉这字甚是眼熟,不知从哪儿见过。 他问:“仿得是哪位的字?” 殷容迟疑了下,道:“是......师尊的,是徒儿仿得不好,不得要领,师尊才没能看出来。” 慕成雪? 墨倚楼蹙眉,将纸张递给他,“收着吧。” 城内的白日似乎转瞬即逝,不久便月上枝头。 楼兰大街上每日都举行着灯火,喧闹声沸沸扬扬。 慕青宁他们常年在雪山上,没见过这阵仗,没忍住,便以出去巡察的由头,跟墨倚楼说了声要到街上去。 墨倚楼应了后,心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城内走走,便与殷容同样上了街。 若说这白日里城内也算到处都有人走动,这到了夜里,千盏明灯高挂,街边吆喝声嬉闹声不止,倒更是热闹。 两人戴着面具走在拥挤的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身边穿过。 一群孩子拿着玩具嬉闹着追逐从他们身后跑过去,撞到殷容的身侧。殷容下意识伸手扶住他,那小男孩顿了下,抬头看向殷容,甜甜地咧着小嘴道:“谢谢哥哥!” 墨倚楼看去,那孩子眼底发青,脸色苍白,不过被街边的红灯笼照得倒添了不少喜色。 殷容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孩子就立即颠颠地追着小伙伴跑远了。 他总觉得那孩子眼熟,看向墨倚楼。 墨倚楼凭直觉道:“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想求个收藏和评论。没有评论我就没有积分,没积分我就一点曝光都没有了。 然后我就枯了。 第23章 本座魔怔了 墨倚楼说完便追着那群孩童跑了出去。 可是来往戴着面具的人太多,他恍惚中站在原地四处回望,怎么也看不到刚刚跑远的孩子们。 他下意识回头喊了句:“殷容,你看到......”刚刚还跟在身后的人也不见了踪迹。 眼前无数戴着青铜鬼面的人熙熙攘攘而过,街道上空映着一连串的灯火,连绵而去。 他们欢闹却麻木,拥挤却僵硬,吵闹声似潮水般渐渐涌上来,转瞬便要将他淹没。 墨倚楼眼前仿若回恍而过的不是这些戴着面具庸碌麻木被控制住的活死人,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看到一群狰狞而丑恶的脸。 墨倚楼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疼得他头痛难忍,他忍不住双手捂住耳朵。 孩子的哭喊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 “不对,哪里不对。”墨倚楼皱眉,“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整座城都不对!” 他眼前晃过一个男人抱着个小男孩,远处有个稍大些的小女孩手里拿着风车笑着朝着他跑来:“爹爹你看!” 然下一瞬,那小女孩便穿过了他的身体被男人弯腰一把抱起来,男人抱着两个孩子亲昵地笑着与他们玩闹。 “那女孩是音萝......还有刚刚路上碰到的那个小男孩......” 墨倚楼愣怔了下,画面又一转。 一个妇人挡在两个哭闹的孩子面前,提着匕首在颈侧决绝道:“音远明,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就和他们一起死!” 堂外的人叫嚣着求饶着,一副副可笑的嘴脸逼迫着。 女人捏着匕首的手颤抖,她眼角滑过一滴泪,看着他这位妄想拯救苍生的夫君,这位她曾以为的大英雄,最后看了眼她身后的两个孩子。 这吃人的世道,他们活下来又能如何? 绝望而决绝的眼神闪过,她反手一掌将两个孩子一掌拍得吐血,同时一匕首割破自己的喉咙。 一直痛苦的男人大惊:“夫人!” ...... 墨倚楼耳中充斥着哭闹声,扭曲撕扯,他听到无数的孩子被蛮横地拽着强行被夺走,他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他听到甘霖如血雨般降落在这座古城,无数癫狂的人仰着头张着嘴不断吞咽着血水。 全城的人被血水腐蚀,染上瘟疫,浑身溃烂疼痛。 墨倚楼看到那个原本妻儿幸福的男人音远明,在城楼上看着满城似人似鬼的怪物,绝望又癫狂地笑。男人忽而看到那个娇俏的女儿手里提着骷髅傀儡坐在城楼上,向往常一样对他道:“爹爹你看。” 男人终于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地伸手去够她,“萝儿......”然后闭上眼直直坠了下去。 音萝盯着底下那摊血肉模糊的尸体,嘴角微冷,然后天真地玩着手里那具国师做的傀儡,纯真地对底下的城民道: “你们要活着,便要用鬼水抹在伤口上。喏,那地上红艳艳的就是鬼水。” 墨倚楼看着一堆浑身溃烂的怪物冲向城门下,拥挤着将那堆血肉吃食殆尽。音远明的沾满血的眼睛一直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城楼之上,在骨血被无数张利齿啃噬时,指尖微张,却下一瞬被折断,嗓子眼里只喑哑着:“......萝儿......” 他心口突然闷疼,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他难耐地伸手抚住心口。 为什么他会难受? 眼前再次恢复成了刚刚那人流熙攘的大街。叫卖的吆喝声,孩童由远及近的嬉闹声,远处唱大戏的喧闹声...... 全都回来了。 墨倚楼脚步慌乱,胸口闷疼,脑中眩晕难受,似又有什么声音在喊他。 “成雪......” “谁?” 他看着一个不过六七岁大的男孩站在雪地里,遥遥地盯着高处枝头。 一个俊朗的男子走到他身后:“成雪,在看什么?” 冰雪般的小男孩皱眉道:“为什么没有鸟窝?” 男人闻言微弯着腰在他身侧轻笑:“这里太冷了,不会有鸟在这搭窝的。” “可我想要养只小鸟。” 男人指尖一变,手里的冰雕成了只啾啾叫的小鸟,弯腰递在他面前,“喏,喜欢吗?” 小男孩微蹙眉,“这里什么都是白的,我想要只黑的,这样一眼就看得到,不会弄丢了。” 男人轻笑,又重新给他变了只黑色的递过去。 晚上的时候,小男孩抱着小黑鸟睡觉,一位美丽的妇人给他唱着摇篮曲,只可惜,那只鸟第  32 二日便被捂化了。 ...... 墨倚楼眼前反复掠过慕成雪的记忆,愈发模糊却让人心口闷痛。 他难受地喘着气,定是这大街上满城的怨气勾起了慕成雪记忆里的痛楚,他得快点找到突破口冲出去! 这里有灵! 是恶灵作祟,扰他心绪! “在哪?!到底在哪!” 墨倚楼猩红了眼,一手抚心口,脚步凌乱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他不断地揭开面具,阴黑的骷髅脸不断僵硬地抬头看着他,惊恐地叫骂着伸出枯枝般的手夺回自己的面具。 他猛然撞进一人怀里。 墨倚楼下意识伸手去揭开他的面具。 那人抱住他,在他揭开面具后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来。 雪面红唇,俊美阴冷。 墨倚楼魔怔般顿住盯着他看,好似想起了他在魔界第一次见到殷无常的时候。 “师尊!你怎么了?师尊!”殷容看清是师尊,焦急问道。 “殷无常......”墨倚楼忽而意识到什么,焦急地拽紧他的衣领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是谁?!” 殷容听不明白,忙问:“师尊你怎么了?我是殷容,你看清楚,我是殷容。” “我是问你!我是谁?我是谁?!我不是什么慕成雪对不对?我是墨倚楼是不是?我应该是墨倚楼!我......我......我不是......”墨倚楼颓然地松了手。 殷容看出他异样,又看到这四周高挂的灯火愈加摇曳迷离,心道师尊定是被怔住了,急得抱紧他:“师尊!师尊你醒醒!” 墨倚楼被他紧紧抱住,殷容身上的温度让他渐渐稳定下来。那节墨玉在他靠近时微微泛着幽红的光。 远处高楼上弯月旁,高坐着个小女孩,她扎着双螺髻穿着红锦绿襦裙,赤着的脚踝处绑着一串银铃。音萝翘着二郎腿看着底下那二人,红艳的小嘴微张,一字一字道:“音远明。” 墨倚楼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他察觉到自己被殷容抱着,猛地一把推开他。 殷容突然被推开,怀中顿然空了,他看向墨倚楼:“师尊,你怎么样?刚刚发生了什么?” 墨倚楼抿唇,心口的疼痛感缓了下来:“我没事。殷容,我们刚刚追的那孩子你找到了吗?我想他应该就是故城主音远明的儿子,音萝的弟弟。” 殷容摇首:“我刚刚追出去后,就和师尊你走散了。不过我当时听到他们喊着要听大戏。” “听大戏?走,去那看看。” 墨倚楼殷容两人顺着人流挤过去,在人群外看到一个红布搭建的高台。 “哥!”慕青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墨倚楼转头看过去,看到慕青宁和其他弟子都在,他和殷容挤过去。 慕青宁兴奋道:“哥,你们也来了。我们在这等好一会了,等会儿大戏就开唱了!” 墨倚楼看他笑得这么没心没肺,恨不得一掌将这二傻子拍飞。 倒是南秋抱手向他行礼:“仙尊,我们在城内打听到这里每夜都会有表演,想到可能和昨夜那般有蹊跷,所以便候在这看情况。” 墨倚楼点头,朝前面望去,发现坐席上全都是半大的孩子,而后面围着站着的则都是戴着面具的大人。 这时,台前帷幔未打开,倒先响起了敲锣声、说戏声:“话说这四百年前的楼兰城内......” 前面的孩子们兴奋地拍手,后面的大人们翘首以盼。 慕青宁等弟子们也没见过这阵仗,满心期待着。 帷幔渐渐打开,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五六个穿着戏服,戴着花脸面具的角儿。 只是那空荡荡的戏服底下,是肉眼可见的森森白骨架子。 慕青宁看到那几架诡异的白骨脸色便变了,而底下的观众们却不以为意,十分捧场地吆喝。 其余人脸色都有些不大好,倒是墨倚楼与殷容站在后面,耐着性子看下去。 台上的角儿演的是楼兰城主当年一家的事,从人中俊杰的城主少年时与一沙漠中小国的桀骜公主相识相爱,一家美满逗趣开始演。 墨倚楼注意到前面那个小男孩盯着台上的骷髅幻戏,看得很开心。他下意识目光在四周寻找。 殷容注意到他的目光,凑近他低声问:“师尊在找什么?” 墨倚楼:“灵,音远明的死魂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留言! 么么啾! 第24章 本座的徒弟不对劲 “死魂灵?”殷容听到这字眼只觉得熟悉。 墨倚楼闻言瞥他一眼,想他殷无常前世还是浮虚灵狱狱主,现在竟然连自己所控的东西都不知道了。 他悠悠哉地解释道:“人死后为亡灵,而手沾恶孽的既为恶灵,罪孽深重尸骨无存且执念极重,难投六道轮回者,即死魂灵,理应打入六界虚空外的浮虚灵狱。” “浮虚灵狱......”殷容闻言唇齿间重复这四字,竟有些耳熟。 墨倚楼没注意他的异样,便继续道:“音远明,便是死魂灵。” “找到他。” “怎么找?”殷容问。 这他还真不知道。 “我先捉住那小鬼再说。” 说完,墨倚楼便纵身而起,挥出漱冰,直接卷向那坐席前方的小男孩。转瞬便将他捆住卷向自己。 “阿陶!”远处高空上传来小女孩的一声惊叫,她愤然出手操控傀儡丝,台上的骷髅们立即停了表演扑上去抢夺,无奈漱冰速度更快,他们僵硬的肢体完全够不着。 那小鬼阿陶被漱冰卷入墨倚楼怀中抱着。墨倚楼明显能感受到周遭的城民全都慌了,一时间躁动着围向他们。 “哥!怎么回事?你抢那小鬼做什么?”慕青宁回过神来,看着四周逼近的一群群面具活死人,紧张地咽口水问道。 墨倚楼:“戒备!” “那、那鬼怎么好像有两副面孔?!”张子鸣突然惊道,指向一个淹没在人群中的男子。此人正反两面都戴了面具。 鬼萝闻言看去,娇俏的眉头蹙起。 墨倚楼离他近,直接出手挑开了他背面那张面具,露出张枯槁无形的老脸。 “国师!”有城民惊叫出声。 听到“国师”二字,满城的活死人顿然躁动不安,他们僵动着身子涌上前去,满腔愤懑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那双面人背着人群挣扎着伸手躲避,双手死死护着另一张面具。 远处高阁上的音萝微眯着杏眼,心思一动,五指勾丝用力一扯,便将满城的面具全都揭了下来! 早就失去血肉的活死人们,惊恐地伸出干瘪如枯枝的手挡住自己的脸惊叫着:“不要!不要看!不要看我!!!” 而那双面人也同时慌张地伸手挡住自己的另一面脸。  33 音萝只不过一眼,便认出了他。 “音远明。”她勾唇冷声道,“吃了他。” 只这一声,全城的活死人都移过头看向他,一时间贪婪的精光聚在他身上。 这个双面男子看着满城不人不鬼的怪物,神色痛苦,他颤着声音看向音萝:“萝儿,我当初没有......没有想要让你们......” “你胡说——!”那鬼萝突然浑身戾气暴涨,原本娇小的身子顿然长大,变成个身材修长的美丽女鬼,她一道掌风扇过去,将音远明扇飞撞到地上。 “她怎么......她是......”慕青宁看着她讶然。 “郁青萝!怎么会是城主夫人!” “萝儿!”音远明艰难地站起来,看向眼前的郁青萝,他艰难地走上前,而他身后另一张脸国师却惧怕地拼命往后躲,一张鬼脸皱得扭曲狰狞。 郁青萝痛喝:“闭嘴!” 音远明苦笑着,朝着她重重跪下去:“求你......求你放过阿萝和阿陶......放过他们......放过你自己......” 郁青萝闻言怒极反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忘不了这些人,你怎么不求求我放过你?四百年了!你——” 她说着眼珠突然瞪大,眼见着这个他曾经深爱的男人伸手掏进自己身体,将那国师的恶鬼狠狠揪住连着自己的魂魄一同撕扯出来,黑气笼罩在他身上。 墨倚楼看惊了。 殷容道:“他这是要与那国师一同碎魂,永世不得超生。想必之前,也是他将国师的鬼魂吞入自己体内。” 音远明在她的愣怔中,艰难地粲然一笑:“萝儿......你放心,我们没有来世了......” 郁青萝似是突然感应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她恐慌地冲上前试图堵住他不断流失魂魄的残躯,吼道:“音远明!你休想!你休想逃走!!” 而那张国师扭曲丑陋的脸也惊恐地乱叫:“我不要消失我不要消失!!!我还不能死!我要长生!我要......我......” 墨倚楼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上前扼住他,逼问:“说,什么长生!是谁告诉你用婴孩祭祀的?” 那国师的脸闻言,更加扭曲,嘴里咕噜着嘶哑的声音:“长生......长生......” 眼见着他和音远明的魂魄一同碎化,消散。 哪知那女鬼突然仰天长啸,戾气冲天,阴狠地朝着他们喝道:“好!音远明你敢魂飞破灭!我就要这全城都给我陪葬!!!” 她冲天的戾气顿然化为飓风,城内早已是活死人的民众慌张地逃窜,但很快就被飓风席卷而过,连同面具碎成齑粉。 顿时间,久亡新死的鬼魂在短时间暴涨,整座城内席卷着昏暗的沙尘。 弟子们被飓风刮过,艰难地抵挡,墨倚楼回头喝道:“退后!” 眼见着满城都要被风沙摧残,墨倚楼背着风沙挡在殷容面前,衣袂猎猎。 万鬼哭哮,郁青萝高悬在上空,看着底下负隅顽抗的两人,发了狠施招攻去! “剑来。”墨倚楼握住濯雪挥手挡去,直接纵身飞上城中央,闭眸沉声道:“万里——冰封——” 殷容站在他身后一怔,眼见着四周的沙尘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以墨倚楼为中心迅速扩散,冰封而去。 不肖一瞬,整座城内,连同上空的沙尘全部被冰蓝色的冰封住。 这是殷容第一次看到师尊如此强悍的招式。 那空中的女鬼被满目冰山震撼住,还未回神。 墨倚楼便轻启唇瓣道:“裂。” 话音未落,满城冰封轰然碎裂开,炸为齑粉坍倒一片。 震耳欲聋。 殷容愣怔地看着墨倚楼的背影。 墨倚楼轻嗤地握紧濯雪,心道这招还真过瘾。 站在底下的弟子们惊佩不已,只有张子鸣悄声道:“仙尊这样一来,不反而是把古城毁得更彻底了......” 其余人主动略过他的话。 “快看!那是什么?!”何素望着天空飘下的朵朵雪莲花叫道。 “是兄长的净莲往生咒!”慕青宁喜道。 郁青萝看着满城的亡灵被渐渐净化,随着雪莲渐渐消失,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怎么会?他们被困了四百年!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渡化!” 墨倚楼轻挑眉,额间红莲映着一身白雪,悠悠道:“任是谁被困在这里不人不鬼四百年,都自然更愿意往生去。” “郁青萝,你自己心里清楚,音远明回不来了。” 她闻言颓然一震。 墨倚楼一直抱着的小鬼阿陶随着另外一缕透明的魂魄飞到她身边,一同拉住她的手:“娘亲......” 她眸光微动,忽而释然却空荡地一笑,魂魄消散在空中。 墨倚楼虽看大功告成,可心中总有一丝顾虑,心道:音远明不是恶灵。 “哥,你怎么还抱着这小鬼。”慕青宁随口问道。 而此时,殷容脑中似多了个声音。 “找到了。”低沉,阴蛰。 殷容一怔,福至心灵,他猛地抬眸看向墨倚楼,急道:“师尊快放开他!恶灵在他身上!” 墨倚楼还未反应过来,怀中的小鬼突然暴起朝他张开变形的血盆大嘴扑上去! “哥!” “仙尊!!!” 墨倚楼下意识闭上眼往后仰躲避。 也就是那一瞬,一道黑影瞬移到他眼前,单手控灵,掌心一甩便将那小鬼甩飞出去砸到远处的一架骷髅,将那骷髅砸成粉末。 墨倚楼未有想象中的疼痛,反倒听到不远处的动静,他睫毛微动,缓缓睁眼,往后倒去的后腰被一只手扶住。 接着头顶上方传来微颤的声音:“师尊......” 墨倚楼直觉不对,抬眸对上他的黑眸,有一瞬,他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到许多复杂翻涌的情绪。 压抑而克制。 他将他扶起,便站在他身前道:“接下来,交给我。” 他黑眸闪过一丝阴沉诡戾,单手伸向那砸飞到角落的小鬼: “出来。” 他掌心吸出一股黑气,化出一团浓重的黑影。 他一手攥住黑影颈部,狠道:“伤我师尊,都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25章 本座又不会吃了你 墨倚楼亲眼看见那恶灵在他手中化为虚无,那神态、语气都与平时的殷容相差甚远。 他正要开口时,楼兰城上空传来一阵空荡的回响声: “恭喜垂天之云慕成雪、殷容等人完成楼兰鬼域五级游猎任务!” 千里传音符在修真界喊了三遍。 身处在各地的无数修士闻言,皆是一惊。 底下的弟子们闻言欢呼起  34 来。 墨倚楼再看向殷容时,他却又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殷容骤然回神,得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心下也是一惊。他刚刚虽然有意识,却有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身前的墨玉,而这一切都被墨倚楼看在眼里。 楼兰鬼魅已除,几人通过《人间世》离开了此地,回到垂天之云。 《人间世》上。 垂天之云因为一次拿下五级游猎首杀,空降到仙门榜第十,而慕成雪一跃到了第七,殷容也挤进了功德榜前十,其他弟子也相继得到一些功德,进入了榜单末尾。 战绩看着不咋滴,但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毕竟是整个《人间世》里唯一一个拿下五级游猎的人。 而墨倚楼最遗憾的莫过于没人来夺猎。 可惜。 这日他和殷容在千飨殿就食,之前跟在他身边的弟子也小心地坐在一侧。 没什么人敢大喘气。 墨倚楼几次想开口,又咽回去。 这时,他们头顶响起了千里传音: “芙蓉楼罗红衣接下三级任务。” 有人讶然:“这怎么三级的任务都有传音符?” 何素嫌弃地瞥他一眼,道:“你都不关注一下仙气榜?洛红衣这么厉害的人物,当然是随时随地传报了。” “仙气榜?”墨倚楼蹙眉。 何素没仔细听是谁问的,情到浓处愈发兴奋:“对啊,这是各仙门弄出来的暗榜,评的就是最想与之结为伴侣之人,不论实力相貌气质都得一顶一的才能上榜,靠的就是各个支持他的人给他砸灵石。其他仙门女眷们砸得可厉害了!” 慕青宁听得也挺好奇,“真的?那我在什么位置?” 何素当即调出暗榜给他查了下,“我给你瞧瞧,嚯,第十,整整有十万灵石!想不到慕青宁你虽然实力不济,可长相颇为受姑娘们青睐啊。” 慕青宁闻言美滋滋,高傲地扬起下颚,“小爷我本就倜傥风流。” 其他弟子送去羡慕的目光。 墨倚楼也来了兴趣,便轻咳两声问:“哦,那第一名呢?” “那当然是洛红衣......”何素这话才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问话的正是北冥仙尊慕成雪,吓得把后半截话咽回去,被冰冻住似的,僵硬地笑笑,立即变脸,义愤填膺道:“野榜!简直是胡闹!” 墨倚楼面色淡然微挑眉梢:“哦,那本尊排第几?” 何素冷汗涔涔,下意识自己身前的小幅《人间世》暗榜扫了眼,小声道:“第......四。仙尊你闭关十年,仙气不高也难免......” 墨倚楼轻轻磨牙:“正是,本尊又怎会在乎这些虚名。”他说完,便瞥了眼身旁的殷容,问:“那你瞧瞧殷容排上多少?” 何素毫无压力地天真道:“他没上榜啊,南秋师兄倒是在第五呢。” “啊,是吗?”墨倚楼眉梢微扬,无意识地愉悦了些,他看向南秋,细细打量方才觉得,南秋如今却是风姿翩然,器宇轩昂。 “南秋,不错。”他说着,语气中便有了惋惜之感,只怪当初收徒弟不够及时,可惜了。 默默坐着的殷容手中握筷子的手捏得青筋微凸。 饭后,墨倚楼便道:“回去准备一下,去第二次游猎。” “啊?这么快?”慕青宁抱怨。 墨倚楼淡淡回瞪过去。 慕青宁还是不放心道:“还射箭来决定?那换我来?” 南秋无奈轻笑:“仙尊自有定夺。” “不必了。这次我们......夺猎。” “夺猎?!” “......不会是洛红衣的吧,听闻他总是夺猎热门。”张子鸣讪讪地猜测。 “对,就是他。”墨倚楼给了他准确结果,“愿意前去的明日清晨前来雪霁莲峰汇合。” “还有,”他起身,瞥向殷容:“殷容,你跟我来。” 这几日,墨倚楼思前想后,一直觉得殷容那日在楼兰古城不太对劲,即便他不怎么了解他,那日的作风也与他平时相悖,倒是像极了殷无常。 殷无常...... 墨倚楼仔细琢磨,愈发怀疑,回来这几日几次想召他来丹雪暖阁,却找不到人。 这日终于逮着了。 他盯着眼前垂眸不语的殷容,瞥到他身侧那节墨玉,微眯起眼,颐指道:“将那墨玉摘了给我。” 原本站得挺直的少年,此时不由紧张起来,他犹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缓缓伸手将身侧挂着的墨玉轻轻摘了放在桌上:“师尊......” 墨玉刚离身,殷容身上的妖气便迅速显现出来,一团黑雾缓缓升起笼罩在其间。 墨倚楼发现他捏紧了手在强忍着不化出原形,冷冷命令道: “放手。” 负隅顽抗的殷容浑身僵住,抬头看着墨倚楼不容反抗的寒眸,终究是松了手。 只消一瞬,从他身后肩胛骨处发出骨肉生长的声音,紧接着身后突然迸出一双巨型黑色羽翼,他原本的束发顿然散开,墨发垂地,黑眸中闪过红光,原本白皙的脸庞多了几分苍白俊美,而那双红润薄唇下露出的两颗獠牙极为惹眼。 墨倚楼看得发怔,心头微动,抑不住目光在他的脸庞上细细打量。 只不过殷容心里有怯,拘谨地放不开。 任着墨倚楼伸手去抚他的翅膀羽毛,指尖轻轻触碰到他肩胛骨翅根处,忍不住颤了颤。 他有些受不住地咬唇低声隐忍:“......师尊。” 听到他隐忍的闷哼声,墨倚楼乐了,装傻似的,又伸手揉了下他白皙的脸颊,指尖滑动,直接撩开他的唇抵在齿根处顶上去。 肆无忌惮地用力捏住他两侧的獠牙。 殷容似有些疼,又怕自己伤了师尊,少年一双盈盈黑眸微动,后颈忍不住往后退避开他的两指。 墨倚楼哪知道他这心思,只当他在忤逆自己,手上用了力道,直接钳住他的下颚死死捏住,脸上却还带着笑: “躲什么,为师又不会吃了你。” 殷容被他捏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师尊含笑的凤眼。 竟当真没有一丝恶意。 师尊当真不讨厌他? 可他为什么一次次惊醒的噩梦里,师尊却对他那么...... 墨倚楼玩够了,便拿过那节墨玉好生细看,才发现这上面似乎有符咒细纹,只觉眼熟。他着笔墨细细描绘下来,便将墨玉丢还了他。 殷容接住,转瞬化回人形,看着他盯着那符咒细想,便问:“师尊在想什么?” 墨倚楼:“我在想这东西你是从何而来?” 问完,他便状似无意地抬眸看他。 殷容犹疑了下,便开口道:“师尊,这是我生来便  35 有的。” “生来便有?含玉出生?”墨倚楼有些不信,但看殷容那样还真不像骗他,他若骗他,可以编上上百条像样点的理由。 殷容还以为他不信,急得还要说什么。可墨倚楼已经摆手,“无碍。自己戴着便是。” 殷容怔然,又不放心问:“那师尊......不罚徒儿?”毕竟他私自动手将恶灵杀了,虽然事后他也有些恍惚,但更多的是担心师尊从此厌恶自己。 “罚?”墨倚楼只当这殷容脑袋被驴踢了,哪还有追着领罚的?他乐了,道:“那今晚就别吃了。” 墨倚楼在他的错愕中摆手让他退下,便盯着桌上那墨玉上的暗纹细看。 这纹理看着像是什么符咒,他隐隐觉熟悉,却又想不出在哪见过。 殷容走出丹雪暖阁,脑中便出现一个声音。那个这一阵时不时会扰乱他心绪的声音。 “妖孽就是妖孽,你真以为他不会杀了你?” 殷容闻言蹙眉,疾步往前走。而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师尊待你深厚,不可辜负......” “当年屠了垂天之云的,可就是妖孽......” “师尊他从未当你是异类......” “慕成雪现在只不过是假惺惺......” “师尊他都是为了你......” 两个声音在他脑中反反复复,他难耐地伸手抓住脑袋,忽而喝道: “吵死了!” 他抬眸时,眸光闪过一丝猩红,嘴角微勾,轻蔑地微抬下颚,舌尖轻舔过獠牙,嗤道:“慕成雪......” 夜里,丹雪暖阁。 墨倚楼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屋内传来延绵细长的呼吸声。 窗外月光映雪,投入屋内,一片皎洁,而他床畔,却投下一片黑影。 有一身形颀长的男子伫立在他身侧,直直地盯着他的睡颜。 他瘦削的脸一半隐在光影暗处,他忽然伸手钳住墨倚楼的脖颈,收紧了半晌,又突然放了手。 殷无常也不解自己怎会出现在这,是梦,还是重生。 他白日隐在这具身体内,看着这个慕成雪,明明知道他是妖,态度却与前世大相径庭。 他愤然,恨不得将他一把从床上拽下来质问他。 你慕成雪生平难道最憎恨的不就是妖吗! 殷无常低头靠近他的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莲味,不由微眯着眼回味,红唇下的獠牙不禁露出来,滑出垂涎低落在墨倚楼衣服上。 他禁不住将獠牙一点点靠近墨倚楼的肌肤,在他的脖颈流连到唇瓣。 牙尖贴近肌肤的时候,他兴奋地打颤。 好想吃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 第26章 本座的命格 墨倚楼当夜睡得沉,次日醒来便觉得浑身酸痛,嘴角竟还无辜破了皮。 无端如此,他心情自也是好不到哪儿去。 而前来雪霁莲峰的弟子们早已到齐。 他挥袖打开《人间世》,找到了洛红衣不久前接的宗卷,念道: “发布者:不详。 宗卷内容:春眠” “就这样?”慕青宁等着他往下念。 南秋温声解释:“三级游猎任务不比五级,可以知道详细宗卷内容,可只有接任务的人可以知晓。我们的话......” 墨倚楼今日颇为烦躁,未听他说完,便径直化出传送阵踏进去: “跟上。” “哎哟!” 墨倚楼刚走出来,便听到身后的声音,回过头看,竟是垂天之云的弟子和旁派的弟子撞到一块儿去了。 他细看了下,只觉眼熟,身侧的殷容提示:“是长安青绮门的弟子风花晚。” 那人与慕青宁撞到,碰个满怀,不拘地扣手道了声对不住。恰听到殷容的声音,便抬首看过来,反倒略过殷容,笑着对上墨倚楼的视线。 他与殷容差不多年龄,几步便跑上前来跟墨倚楼行礼:“仙君!晚辈长安青绮门风花晚见过仙君!” 笑容璀璨,红唇齿白,极为俊朗。同样的年纪,身上是殷容所没有的明媚潇洒,刺得他目光微眯,有些不悦。 墨倚楼倒挺喜欢他这性子,轻笑:“风花晚,我记得你。怎么,你也来夺猎?” 风花晚闻言,颇有些狡黠地笑:“......也?仙君好阵仗啊,夺猎带这么多人?” 被拆了台,墨倚楼也不恼,微抬首道:“路过。” 风花晚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哪知墨倚楼又道: “看热闹。” 墨倚楼见他吃了瘪,便心情极好,再回头反倒瞥到殷容一张脸阴沉得厉害。 他内心不免怅惘,心道还是人家的弟子好。 说是看热闹也不假,前来夺猎的人极多,此刻他们所处的街道前方,便热热闹闹的,围着一大圈人。 墨倚楼随其他弟子们走近了,便听到人群中有人嚷嚷起来:“瞎眼算命的,给我算一卦?” 那端坐在闹市中的算命师闭着盲眼淡定道:“一天三卦,只算有缘人。” 那人被这老头气到了,诘问:“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才叫有缘人?” 此时那瞎眼算命师便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过去,道: “他,便是有缘人。” 直指墨倚楼。 墨倚楼见他指得这般准,不由怀疑他那双眼睛是真瞎假瞎。他走上前去,站定在算命摊前:“老先生,既然你说我是有缘人,那就给我算一卦。” 那算命师闻言,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掌心向上摊开。 墨倚楼讶然,他吓了还能看手相,犹豫了下,便不情不愿地将手伸过去,哪知还未贴到他手。 那老家伙就恼道:“钱呢?不给钱就想白算!” 墨倚楼:“......” 尴尬地将手伸回来,又觉得驳了面子,便冷声问:“一卦多少钱?” “三两雪花银。”老头子捋着胡子,故作斯文道。 您老真风雅。 墨倚楼伸手掏钱,才发现这慕成雪竟身无分文,他转头看向殷容。 殷容立即左右摸了摸,在墨倚楼愈发灼热的目光下,他掏出身上一两多的碎银:“......师尊,徒儿就这么多......” 众目睽睽下的北冥仙尊:“......” 这时还是南秋上前,递出了一个银锭子,温声道:“先生,这里有十两,不用找了。” 墨倚楼脸上挂不住,轻咳一声。 瞎眼算命师火速收了银子,腆着老脸笑道:“正好你们同行中有三人是有缘人,老朽便给你们一同算上一算。” 墨倚楼敷衍笑笑:“算吧。” 算命的径自掐指,低声嘀咕了几句,忽而颤着胡须大叫:“这是!这是天仙的命格啊!” 墨倚  36 楼被他吓得险些失了仪态。 又听他道:“奇怪,真是奇怪,老夫平生未曾见过这般的......” 南秋见他犹疑,而周围人众多,便拱手对四周道:“各位道友麻烦屏退左右。” 众人面面相觑,嘟嚷着退散后,那算命师却不知何时写了张八字卦言递予他。 墨倚楼随手打开: “命犯妖格,欲孽缠心。” 他定定看了眼,心里咯噔了下,立即合上,捏在掌心。 这边这算命师又给殷容算起来,不住摇头:“这位小兄弟命格极贵,但贵极反贱,来,这张卦言收着。” 南秋也上前收了卦言。 几人便退出了这片,慕青宁好奇地伸脑袋过来打探:“都写了什么?我瞧瞧。” 南秋见了卦言,面色一顿,收好后温和浅笑:“只不过是些套话而已。” 慕青宁见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几人是来夺猎的,却始终未见洛红衣。走了半条街也未见多少人在街上,偶遇个大爷,也是坐在街边打盹儿。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是站着打哈欠,就是坐着小寐,懒洋洋的。几人路过也染得哈欠连天。 慕青宁小跑着到一家包子铺前打听消息,远远看去,那人打着哈欠懒懒回他,没几句慕青宁也打着哈欠回他。 一言一语的,他跑回来时,已经两眼耷拉着,强撑着睡意道:“这镇子叫...春....哈....春眠镇。镇上的人光白天都有一半时间在睡觉,其余时间就是在....哈......就我这样。” 慕青宁说这话时,一行人随着他的步调一同打了个深深的哈欠,眼泪挂在眼角。 慕倚楼也顿觉困乏,直觉是这城内有古怪,他便又问:“那洛红衣呢?” 慕青宁:“这我刚刚问了,他倒是不知,我便又问,有没有个一身红衣,相貌昳丽的男子路过,他倒一下醒了,说是径直去了城南。城南此时春时花开,许是去赏花了......哈......”话尾,他又张嘴打了个哈欠。 墨倚楼差点没忍住,强撑着往城南走。 一行八人,走到城南,还真看到一片桃花林。 这花开得甚好,粉香扑鼻。 几人走进去,嗅到香味,反倒愈发困倦。 众人继续深入前行,四周的桃林愈发密集,枝头的桃花密密匝匝,堆成云状团团挨着,细看又花瓣花蕊分明,蝶飞蜂舞,娇艳欲滴。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墨倚楼问殷容。 殷容早就察觉异象,低声道:“这里看似生机勃勃,但死气更甚。” “死气?哪里? ” “花香处都是。”殷容沉声道。 这话说得甚是骇人,原本满目的美景现在反倒诡异起来。 “那、那我们现在嗅着的岂不是...... ”张子鸣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他身旁的秦明月回头去看他,惊得瞪大眼睛:“...... !” 墨倚楼和殷容在前面探寻,他终是警惕起来:“所有人,用冰封住嗅觉。” “是。”只有殷容一人回复他。 他们对视一眼,回头看去,发现身后的六名弟子竟全都不知去向。 墨倚楼心道糟糕,怕不是之前那小贩故意引他们前来,着了道。 “师尊,我能感应到他们就在附近,离我们很近。 ”殷容四处探寻道。 “哪里? ” 殷容感知着渐渐消散的生气,靠近一棵几人合抱粗的桃树,伸手抚上粗糙的树皮,回头道:“树里面。 ” 墨倚楼走近来。 “有树洞! ” 他们往树洞里凑过去看,漆黑一片,墨倚楼伸长了脖颈要细看时,陡然的对上一双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幽绿发亮! 墨倚楼冷不丁得被吓得往后一退,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腰。 “师尊小心! ” 头顶蘑菇云似的桃花冠竟弯下腰一般朝他们盖下来。 殷容身形一晃,一把抱住他挡在他上方。 两人被压倒在桃花树下,昏阙过去。 纷纷扬扬的桃花瓣飘落下,洒在他们身旁。 * 日暮夕沉,一抹斜阳从桃林上洒下,照在两人身上。 睡梦中的墨倚楼隐隐感到不安,额前的红莲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梦里,他依旧是慕成雪,满身的白衣染满血,脚下踩着累累的尸海,在漆黑的夜里,被一群寒鸦追逐着狼狈地跌倒在地。 远处高空之上,悬站着一个颀长黑影,他身后长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淡漠地看着他被寒鸦被啃噬。 疼痛感让墨倚楼难耐地皱眉,而下一瞬,那人忽而挥翅俯冲下来,转瞬来到他面前,一把擒住他纤细白皙的脖颈。 周遭的群鸦骤然扑棱棱从墨倚楼眼前飞走,露出视野来。 墨倚楼困难地喘着气,方才看清他苍白皮肤下,微勾薄唇,露出两颗锋锐獠牙。 他看不清他是谁,只是听到他说: “慕成雪,你说我是妖孽,那你尝尝做妖孽的滋味如何?” 墨倚楼下意识要逃,然而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他慢慢靠近他的脖颈,将獠牙破他的颈脉。 血液逆流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发颤,然而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师尊!师尊!”遥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奋力地想推开身前这人,然而却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下一瞬,他看着从他颈侧抬起凤眸的人,红润的薄唇微张,獠牙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滑到嘴角。 墨倚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殷无常!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是欲孽横生的汪洋。 作者有话要说:  墨倚楼:去你的鸟命! 殷容:我就是鸟...... 第27章 本座的flag 眼前的殷无常,阴沉暴戾,他像是看到猎物一般,想要将墨倚楼撕碎吞咽。 墨倚楼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他后怕地往后躲,身子却颓然无力,被他力道强劲地拽过去,转瞬一张浸着血腥味的薄唇就咬了上来。 蛮横撕咬,攻城略池一般,他痛得无法反抗,眼角不知为何滑出泪来。 此刻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无法控制住这具身体。 这是慕成雪的,不是他墨倚楼。 他听到了慕成雪嘶哑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对殷无常说: “殷容......师父来找你了......” 身前的殷无常身子突然僵住,猛地伸手将他提起,眸中尽是恨意,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继而咬紧牙根狠道:“......师父?慕成雪,你我师徒之情早就断了!你别忘了,是你亲手断的!哈哈哈哈!你来找我?你还以为你的漱冰能够缚住我任你鞭  37 打?你还以为我是你北冥仙尊随意玩弄在掌心的蝼蚁贱命!” 他说完不愿看他依旧那么淡漠的那双寒眸,一把将浑身白衣染了污血的慕成雪丢在地上。 他俯身睥睨着他,冷嗤:“慕成雪,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哪还有一点北冥仙尊的样子?” 狼狈跌倒在地的慕成雪抬眸看着他,满目悲切和不忍:“殷容......万错在我,我来赎罪......” “你赎罪?你怎么赎?!”殷无常轻蔑地盯着他冷笑,“用你高洁无暇的身子?” 慕成雪被他的眼神刺痛,许久隐忍地咬着唇,缓缓闭上眼:“......好。” 听到这个字,殷无常压抑已久的□□再也忍不住,倾身向前。 ...... 尚被困在梦境中的墨倚楼闭着眼难耐地咬唇,额角细冷涔涔。 “师尊......师尊......” “师尊!” 耳边的声音渐近,墨倚楼从沉梦中缓缓醒来,对上殷容那双焦急而澄澈的眸子。他下意识后怕了下,意识渐近清醒过来,梦中的世界渐渐模糊不清,那些前一瞬还深刻的记忆,这一刻却恍然如潮水退却,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殷容见他醒了,才终于松开气,伸手扶他起来。 他们依旧还在桃林树下。 墨倚楼问:“你叫醒我的?那你是怎么醒的?” “我......”殷容犹疑了下,忙摇头,“我也不知,可能是吸入的花粉味不多。” 他才说完,脑中便响起一道轻蔑的笑声,他脸色紧张,忙道:“我们得快点找到其他师兄弟才行。” 墨倚楼闻言也有些焦急:“消失得毫无动静......” “在树洞里。”殷容突然无法控制自己说出了句话。声音是他的,语气却不似。 低沉而醇厚,不容置疑。 墨倚楼想起之前在树洞里看到的眼睛,不疑有他,召出漱冰:“去。” 数条冰练迅速窜入每棵树的树洞中去,灵活地窜走其间。 “涨。”随着他话音,冰练迅速在树体内膨胀,将树里面每个细缝都填满。 “涨。” “再涨。”冰凌已经慢慢从里到外蔓延开来,不久就将整片桃林的枝丫花瓣全都覆盖在冰层之内。 墨倚楼凝眉,通过漱冰已经感应到了那六名弟子所在之处。 “裂!” 刹那间,冰花四溅炸开。 “轰隆隆”几声巨响,几颗树桩由内炸开,随着冰渣子弹出来几个人影跌倒在地。 殷容快步上前,察看他们。 几人昏昏沉沉,满身冰渣,冻也被冻醒了。 墨倚楼见他们没事,收了漱冰。 哪知下一瞬,整座桃林忽然震动起来,漫天的桃花瓣纷纷扬扬,朝他们飘落下来。而枝头尚未凋零的桃花却愈发红艳妖冶。 众人只觉不对,墨倚楼接到一片花瓣在手上,竟发现指尖黏腻着血液,腥味扑鼻。 而头顶的坠落的花瓣,却愈加急速,倒似是血雨。 来得猝不及防,众人仓惶逃窜躲避。 而他头顶下一瞬却被一片笼罩。 墨倚楼怔了下,抬头,看到一只黑色的巨大羽翅挡在自己头顶。 耳畔传来殷容低沉的声音:“师尊,靠近些。” 这声音不由让墨倚楼心头微跳,他下意识捏紧了袖中的手,想到了那个八字卦言。 “命犯妖格,欲孽缠心。” 不,那是慕成雪的,绝不是他的。他墨倚楼从前就不信情爱,今后更不会沉溺于此。 墨倚楼思及此,召濯雪一招“冰封”便将漫天血雨全部凝结在空中,似冰凌红莲浮在他们周遭。 收了剑,他瞥了眼殷容的黑羽,冷道:“收起来。” 不久,远处躲避开的弟子们见状,便集聚过来。而桃林前方却看到一片摇曳冲天的火舌迅速蔓延过来。 “怎么回事?”墨倚楼皱眉。 离火源近的南秋纵身飞高了些,悬在桃林之上,远远看到桃林外有一红衣执剑的男子,你剑锋上尚有火焰燃烧。 他立即飞回来禀告:“仙尊,是洛红衣,他在桃林外纵火,看来是想烧了这片桃林。” “烧了?”墨倚楼蹙眉,“这洛红衣行事果然雷厉风行,先出去再说。” 芙蓉楼的人最后处理了这里的火势,洛红衣远远瞥上一眼墨倚楼,便扭头转身走了。 “仙君,你们没事吧?”风花晚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顶着张笑脸问道。 “无碍,”墨倚楼盯着洛红衣远去的背影挑眉问,“风花晚,我们之前来这桃林却不见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消息?” 那风花晚闻言,嘿嘿笑道:“仙君,我和你们同时进城的,能有什么消息啊。只不过我之前在你们算卦的时候,瞥到了芙蓉楼的人,就跟着过去了。” “你看到了洛红衣?” “对,既然是夺猎,自然是要紧跟着他,说不定能套出什么宗卷内容。” 墨倚楼几人跟在芙蓉楼一群人的身后往前走,他盯着前面洛红衣的身影继续问:“那你知道了什么?” 风花晚眼珠子滴溜转,瞥到一旁一直阴沉着脸盯着他的殷容,不由打了个寒颤道:“洛红衣昨日接了任务便进了这春眠镇,他吩咐芙蓉楼的弟子们将全镇的村民家都走了一圈,我打听后,得知了件怪事。” “什么事?” “这个......仙君既然问,晚辈也不好不说。”风花晚道,“你们应该也发觉了,这座城的人特别嗜睡,而很多人一旦睡过去,便容易沉浸在梦里面,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很难醒来。若是普通人心思澄净简单还好,若是有什么难以放下的过往,就很容易,一睡不醒。” 墨倚楼想到之前自己在桃林的事,不由蹙眉:“可有缘由?” “这......可能就要去问洛红衣了。他手上的宗卷也许会有。不过这是他的猎,恐怕他不会轻易告知。”风花晚道。 墨倚楼也自然不会觉得洛红衣会告诉他,他派各弟子们追踪芙蓉楼外派出去的弟子,便和殷容一路跟着洛红衣下榻了一间客栈。 也许是夺猎的人极多,这客栈竟快住满了,只剩下最后两间。 小二打着哈欠等他:“客官想好要几间了吗?” “两间。” “一间。” 说两间的殷容,说完,听到师尊的话愣怔了下看向他。 墨倚楼瞥他一眼,“银子省着点。” 殷容想到自己之前囊中羞涩,涨红了脸,半晌蚊子似的嗯了声。 墨倚楼从殷容手里拿了钱递给小二,便问:“小哥,我们初来乍到,对这春眠镇挺好奇的,就想问问城内最时兴什么?” “时兴....哈....什么?”小二打着哈  38 欠问,“睡觉算吗?” “算,但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我想想......算命?就街口那个瞎眼算命的,都说算得准,甭管什么都能算,大家伙总喜欢到他那算一卦,就是太贵了,一天还只算三卦,什么有缘人,我看是专挑冤大头坑....哈呜......”小二说完,眼皮耷拉地打哈欠。 他和殷容走上楼,还在想小二的话。 而殷容也在想,之前那八字卦言,不由悄悄抬眸看着身侧正在沉思的师尊。 墨倚楼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对上他。殷容心头微跳,急得连忙避开他目光。 眼下天色已晚,归来的弟子们反映,芙蓉楼的人一一探望了城内长睡不醒的人,而这些人,身份各异,看不出什么相同点。 墨倚楼问南秋:“他们昏迷前都做过什么同样的事,比如算命?” 慕青宁闻言似想起了什么,惊道:“还真有,我听说春眠镇的人特别信命,尤喜欢去那瞎眼老头那算命。这些人也都去过,不过这也没有太大关联,他们也不是在算过之后便沉睡了。也是在那之后许久,时间都对不上。” “况且整个春眠镇算过的人那么多,也就他们长睡不醒。” “时间对不上......”墨倚楼琢磨不清,却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关联,他想了什么叮嘱大家:“今晚所有人互相盯着,不能睡。尤其是南秋,所有人盯住他。” 南秋讶然:“仙尊这......” “那八字卦言不简单,你多加小心一点。” 殷容闻言,垂眸微抿唇。 然墨倚楼说完,便将除殷容外所有人赶了出去:“这间客栈满了,你们自己寻个落脚地去,明日再来。” 门外的众人怨念地盯着被留下来的殷容:“......” 大门一关,墨倚楼回头,盯着有些发愣的殷容眸光闪闪道:“咱睡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时间线稍微有点烧脑。 理一下目前出现过的。 1:墨倚楼前世死时,与殷无常认识六年,慕成雪此时已死去多年(大于六) 2:墨倚楼穿越到慕成雪身体上,此时是慕成雪青年时,垂天之云曾被屠门大约十年。殷容被救,拜师,然后墨倚楼十年闭关。 3:偶尔闪回记忆,慕成雪幼时,年少时片段。 4:殷容在幻境中,妖的身份暴露,与慕成雪决裂画面。 5:这章中,墨倚楼梦境中,慕成雪浑身是伤,前来寻找在浮虚灵狱内的殷无常,并甘愿赎罪。 暂时理到这儿。是不是清楚了很多? 第28章 本座偷窥 “师尊......你不是叫南秋他们不要睡的吗?”殷容不解。 墨倚楼挑眉:“无人护法,自是不能乱来。你不一样。来,将你的卦言拿出来,躺到床上去。” 听到卦言二字,殷容不禁紧张起来,他不敢违抗师命,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却迟迟不愿掏出那张卦言。 墨倚楼瞥向他:“拿出来。” 殷容硬着头皮伸手去怀中掏,动作缓慢:“......师尊,这卦应该不准。” 墨倚楼哪管他,伸手便夺了过来,低头扫了眼。 “三毒入骨,情深不寿。”他低声念出来,似是想到了前世殷无常的死状,嘴角不由勾起来,冷笑了下。 殷容透过桌上的烛光,看到他细微的神情,心下不由沉了沉。 “你这是张阴卦,”墨倚楼作罢,拿出自己那张,也不给殷容看到,直接背面覆在桌上。两张卦言齐齐放在一起,“而我这张是阳卦。” “阴阳卦?”殷容蹙眉,似是在藏书阁看过一些。 “对,这整个春眠镇被人作成了阴阳法阵,我们从走进春眠镇时,便是入了阵。” “方才我们进入的桃林便是其中一处阵眼。我之前大意,才中了招。不过也正是如此,才发现了这个阵法诡妙之处。” “便是让人入梦后,束缚在梦中,无法脱身。”墨倚楼道。 说到这,他不由好奇问道:“殷容,你之前在梦境中看到了什么,又是怎么出来的?” “这......我记不清了。”殷容仔细回想,“但记得,应是个美梦。” “......” 凭什么我做的是噩梦,你却是美梦! 他心里愈发不悦,脸色也冷了三分,道:“你且睡下,我为你护法,这算命的一天三卦,定是阴阳卦的限制,南秋与我不入梦,他便会从你这下手。我便趁机找到阵眼,破他法阵。” 殷容闻言,毫不犹疑地点头:“好。” 墨倚楼见状倒好笑,他就不怕自己设套,坑了他。 说罢,殷容便躺在床上,闭上眼,准备入梦。 过了约莫一刻钟,墨倚楼几次试图施法进入他的梦境都受阻,不免有些气恼。 殷容睫毛微动,有些怯怯地睁开眼:“师尊,我....们鸦族是夜猫子,夜越深......越兴奋......我睡不着......” 墨倚楼闻言,想揍人。 殷容微垂着眼帘,小心地盯着师尊的脸色,轻声试探:“......师尊要不试试唱一首催眠曲?就是之前您在楼兰唱过的那个......” 墨倚楼:“......” 殷容见他脸色愈发冰冷,连忙改口:“师尊不愿,那徒儿自己再酝酿酝酿......” “闭眼。”墨倚楼突然出声打断他,殷容急忙闭上眼。然耳边立即传来师尊清冽悦耳的歌声。 他闭着眼,嘴角抑不住上眼,脸颊微发烫,心满意足地听着。 三遍以后。 墨倚楼的歌声从一开始地僵硬艰涩到后面渐渐舒缓温柔,然而性子也渐渐快磨没了的时候。 这殷容终于入梦了。 他松口气,立即施法,说是给他护法,实际是想潜入殷容的梦境一探究竟。 垂天之云。 慕尚云负手站在山门前,对身旁的白衣男子道:“成雪,今年怎么有兴致来看入门试炼,莫不是想收徒了?” 清俊冷面的白衣仙君只是轻轻瞥一眼垂天镜中的画面,那是垂天之云万丈深渊三千灵云梯,历劫艰辛的弟子们最后一关,能够爬上来,便是有仙缘之人。 慕尚云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到垂天镜中还有个浑身是伤的小孩,他微蹙眉:“这小孩是最后一个,应该快撑不住了。” 慕成雪淡漠地瞥着镜中那小孩,看着他直到最后精疲力竭地爬上顶峰,瘫软地一下往前扑,倒在雪地里。 小殷容眼前出现了一双玄靴,他艰难地抬头,入眼的是一双清冷的凤眸,额间红莲愈加显得眼前人清俊冷淡,不近红尘。 “仙君......”他嗓音软糯,微讶然 39 地抬头看着他。 慕成雪高高站着,低头俯视着他,冷淡问道:“追兵已走,为何不离开?” 殷容忙坐起身答:“仙君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我出去就是一死,求仙君收留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为何追杀你?” “这......我......”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慕成雪转过身道,“你我有缘,做我徒弟吧。” “......谢谢仙......谢谢师尊!请受徒儿一拜!” 背对着他的慕成雪闻言,嘴角微翘,眉眼少有地带了丝愉悦。 “师尊师尊!徒儿今日学会了好多字......” “师尊!你看,这是徒儿画的像......” “师尊!我......” 慕成雪每日在书房看书,到了闲云峰下课的时辰,便不自觉地坐不住,时不时地瞥一眼门口。也不知那小崽子今日又给他带来了什么不像样的玩意。 然而今日却迟迟等不到人。 闲云峰。 “唉,你们知道吗?垂天之云十多年前被屠过门,惨得很哪,掌门夫妇全死了......” “这又不是秘闻,有什么好说的。再说那岱岳宗的前掌门不是也被我们仙尊......咔嚓了吗?” “这你就不清楚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这幕后主使是那岱岳宗没错,可实际上,垂天之云是被妖孽灭的满门。” “妖孽?怎么说?” “跟你们说,悄悄的,都过来。”那弟子伸手将几人拉拢在耳边道,“这还得提到慕成雪少年时,他那时以一人之力在堪破了三千玄机,风光无二。这自然是遭人嫉妒。” “所以呢?” “之后啊,这少主竟救下了一只来历不明的妖,还与他相见如故,私藏在雪霁莲峰。可不就是少年心性嘛,结果那只妖就是从岱岳宗逃出来的,人岱岳宗上门讨要,被掌门发现......” “然后呢?” “然后那只小妖被掌门强制杖杀在山门前。” “啊?那少主也不拦着?” “拦不住啊,反正自那以后原本还偶尔会笑的少主,再也不笑了,梗着北冥雪山一样冷冰冰的。” “再后来,也不知为何那小妖怨气如此冲天,凝了大量妖灵的怨气。” “那这和岱岳宗有什么关系?” “能不有关吗?那些妖灵怨气全都是岱岳宗剑下的,是那岱岳宗宗主走火入魔,放出了妖灵,岱岳宗控不住,就施法引到了垂天之门......” “啊,也怪不得慕成雪会血刃了那宗主。这样看来,他应该恨极了妖。” “可不是嘛......他肯定特别后悔当初救下那只妖......” 聊天的弟子渐渐远去,而躲在暗处的小殷容垂眸咬紧了唇,身后的被人欺辱受伤而化出的翅膀上还沾着血迹。 慕成雪等到日暮夕沉,依旧不见殷容回来,他便出门去寻。 夜里下了雪,雪地积深,他踏着雪提灯,寻到后半夜,终于在九幽雪谷的一个冰窟窿底下,看到个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睡过去的小殷容。 他纵身飞下去,走近时,嗅到了血腥味,他低头细看,从殷容的伤口处,看到了一根黑色的翅膀。 慕成雪一愣,才知他是妖。他看着眼前这孩子半晌,之后敛下眸子,蹲下伸手给他渡灵力。直到他的伤口愈合,恢复人形,冻僵的身子渐渐回暖,他便抱着他飞出去,在雪夜里缓缓往回走。 殷容迷糊间在他怀中醒来,看到师尊清冷的眉眼,惊惶了半刻,才怯怯道:“师尊......” “以后不要乱跑。”慕成雪没有低头看他,抱着他看向前方继续走。 就....这样?师尊没发现? 小殷容垂眸,轻点头:“徒儿知道了。” 自那以后,慕成雪除了平日授课,很少出现在殷容面前,只是常常会去藏书阁。 这日是殷容的生辰。 殷容四处寻不到师尊,不免有些怅惘。 “殷容。” 他听到声音惊喜地回头,看到慕成雪端着一碗面走到他面前,声音略有些不自然:“我听闻过生辰,都要吃长寿面。垂天之云没有,这是......是我做的。” 殷容欣喜地接过面来,突然烫了手,连忙捧着端稳。这面碗这么烫,师尊他......思及此,他瞥了眼慕成雪的指尖,发现那纤长的细指不仅发红,还沾了些面灰,连同他衣服的下摆也有些污渍。 殷容心里不免受之有愧,又感到温暖,他捧着面碗,低头吃起来,吃得满嘴留香,满足地扬起小脸看向慕成雪。 “好吃!” “慢点吃。”慕成雪伸手轻抚他的背,又道,“殷容,为师这寻得一物,与你相贴,今日便赠予你当做生辰礼。”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物。 正是一节小指骨大小的墨色玉石,上面细细雕着符咒繁纹,中间似有镂空的芯子。 精致巧妙。 小殷容看得愣住,慕成雪已伸手将坠着墨绳的墨玉挂上他的脖颈。 “贴身护着,喜乐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懂没关系,迟早会慢慢浮出水面。 第29章 本座心神晃荡 墨倚楼作为旁观者,在殷容的梦境中看着他们师徒情深,冷哼一声,挥手便搅乱了他的梦境。 梦境如水,粼粼波光散开后再渐渐聚合,又是另一番景象。 断天涯上,庞然的上古凶兽咆哮着向一群修士攻击,众人不敌,死伤无数。 一白衣剑修执濯雪纵身而上,与那凶兽缠斗。漱冰召出,白光飞出数道,将它浑身缠住。 慕成雪在高空之上雪衣迎风猎猎,自有遗世独立的仙姿道骨,众人仰望其背。 他低头回望底下的人道:“殷容,将其押入锁兽笼。” “是,师尊。”底下的少年应道。 哪知那凶兽闻言即将被缚住,发了狠的挣扎,竟趁慕成雪不备,将他在空中重创一击,跌落断天涯。 这一惊变让众人骇然。 “师尊!”殷容当即无他想,本能地化出羽翼飞向深渊,将急速坠落的慕成雪拦腰抱住。 风声灌耳,寒云流窜,慕成雪悠悠睁眼,便看到了殷容背后的黑色羽翅。他黯然垂眸不语。 殷容注意到他的神情,心下一沉,但已无退路。他抱着受伤的慕成雪飞上崖顶,凶兽已遁,而一干修士却死死盯着殷容的妖躯。 他们叫嚣着垂天之云窝藏妖孽,要慕成雪给个交代。 慕成雪推开殷容,径自站起来,神色冷峻,倒让不少修士惊惧地闭上了嘴。 “既是我垂天之云的事,本尊自是处理。”慕成雪留下这句,便化出漱冰执手中,冰凌垂  40 地,红芒灼目。 他反手便一鞭抽向殷容,力道极重,一鞭便骨肉尽现,殷容硬撑不住,跪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慕成雪。 “师尊我......” “孽畜跪下。” 四个字将殷容彻底击垮,他颓然地跪在地上,任由慕成雪挥鞭鞭笞。 直到最后,他瘫倒在满地的血泊,慕成雪才收了手,握紧漱冰的手微微发颤。 “妖孽殷容今日便与我慕成雪师徒恩断义绝,自此两别,再无瓜葛。”慕成雪收了漱冰,背对他道。 惊闻噩耗,口吐鲜血的殷容震惊地抬头,伸手去拉他雪白的衣袂:“师尊......不要......不要丢了殷容.......” 慕成雪面色冷峻,不顾身后人的哀求,踱步往前离开。 其他仙门见状,唏嘘不已。 殷容看着慕成雪的背影远去,血液模糊了视线,最后昏厥过去。有个身有暗纹的弟子受命,走近他抽剑,意欲灭口。 哪知一道符芒从他身前的墨玉中迸发,将那弟子击退,反受重创,他骇然地回头看指使的人:“这......” 那黑衣男子冷笑,盯着地上殷容,化手为结,念咒打进入他体内。 “这是......缚妖蛊?” 该男子漫不经心地笑着把玩自己的掌心:“我道当年追出去的人怎么都没消息,原来是躲进了垂天之云。既是从我这逃出去的妖,自然终生受缚于我。” “那他怎么办?” “放着,慢慢玩。” 夜里,一道轻巧的身影迅速往断天涯靠近。 慕成雪蹲下身走近他,此时的殷容脸色惨白,浑身冰冷。他将他抱起纵身飞跃离开,寻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渴......”颠簸中的殷容闭着眼无意识地出声。 慕成雪皱眉,抱着他上半身,化掌为冰又用灵力融化成温水,用手小心地喂他。 然而全都沿着殷容干裂的唇角流出来。 他蹙眉犹疑了下,低头含住水,倾身覆上殷容的唇。 两人紧贴的唇角下,喉结滚动。 末了,慕成雪那张白皙的脸鲜有地泛红,他扶住他,开始渡灵力为他疗伤。 昏迷中的殷容隐隐看到一道白影,呢喃道:“师尊......” 慕成雪身子一僵,化手变了个白纱斗笠盖住自己的脸。 殷容醒来时,便看到身旁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陌生人,不由警惕:“你是谁?” 慕成雪闻声,没有回头,只是变了个声音道:“不必知道,只是多管闲事救你的人。” 殷容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他不由缓下神情道谢:“多谢。”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 “去哪?” “回垂天之......”殷容说到一半顿住。 慕成雪:“你师尊已经将你赶出山门,你还要回去?” “那是我的家......”殷容垂眸颓然道。 慕成雪道:“垂天之云当年灭门惨案皆由妖起,你师尊......容不下,也不可能护得住你。” “我不用他护我!我只要他....只要他别抛弃我,别恨我骗他这么多年......”殷容捏紧了身侧的手道。 “他没有抛弃你,只是世事有缘,云聚云散,你们的缘尽了。”慕成雪垂眸淡淡道。 听到这话,殷容愤然转身:“这是我和师尊的事,凭什么你i一个外人插手评头论足!缘分尽?不可能!” 慕成雪听罢,不由狠心劝道:“慕成雪既能当众将你抽打成那般,便是恨极了你是妖,北冥仙尊竟收了个妖为弟子被蒙蔽多年。这是他的耻辱。” “不会的,不会的,师尊对我那么好,不会的!我现在就要去找师尊!”殷容激动地冲了出去。 他体内的缚妖蛊被恐惧和惊慌催化,理智愈发崩溃。 冲到垂天之云山门前时,整个人已妖化,化出黑翅与獠牙,一双眼睛猩红无比,浑身的妖气戾气外散。 抵挡在山门前的弟子见状,不由后怕,但凡靠他近一些的人皆然被他身上的煞气中伤。 “孽畜!本尊饶你一命,还来垂天之云作甚?”慕成雪从天而降,高高在上俯视着他,额间红莲下冰眸冷冷看着他。 “师尊!”脱口而出二字,他顿然回了神,身上的戾气全收,化回平日的人形。殷容欣喜地忙往前迈一步,不料三根冰刃箭射在他脚前。 慕成雪:“不必再向前。滚。” 殷容难以置信:“师尊......” 慕成雪飞到他面前,冷冷盯着他:“你已不是我徒弟。” “再不走,”剑身争鸣,濯雪剑下一瞬被抽出抵在殷容身前:“妖孽当诛。” 殷容闻言,眸中受伤,还未愈合地身子微晃,苦笑道:“师尊就当真那么容不下我吗?” “我不信,我不信师尊你这么残忍!我不信!”殷容一把握住剑刃,往自己身前抵,死死盯着慕成雪;“我不信这么多年,你我师徒朝夕相伴,就一点情分都没有?慕成雪,你看着我,就因为我是妖,你就要杀了我!” 他握紧的掌心渗血,从指缝中滴落到雪地上,滴滴鲜艳。殷容身上的妖气愈发浓郁,他在一瞬间彻底妖化,在看到慕成雪眸中有异时,嗤笑着握紧濯雪挺身向前,剑刃插入胸膛。 慕成雪惊得要收剑,然已晚矣。 殷容身侧那节墨玉被戾气侵袭现出裂纹。 不知是哪名弟子见状,发了狠,在慕成雪身后猛地推了一步。 濯雪剑彻底贯穿了殷容的身体。 慕成雪骇然瞪大眼,而殷容也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你......当真要我死......”他心中愤懑郁到心口,低头看着身上的剑,惨然地伸手摸出那节墨玉,满手是血的递过去:“慕成雪......我不要了......” 说罢,他颓然地松了手,墨玉掉在地上,碎裂开。 濯雪乃上古神武,这一剑便能碎魂。 “殷容......殷容你醒醒......”慕成雪终是慌了身,一把将他抱住,“你醒醒......为师错了,为师不赶你走了,你醒醒!你别死......” 然殷容的妖丹已碎,转瞬便化为一只黑鸦躺在他怀里,而魂魄渐渐散开。 赶来见到最后一幕的慕尚云见此,讶然:“他......怎和当年那只小妖一样是鸦妖......” 低垂着眸的慕成雪闻言抬头,满面泪痕,哑声道:“叔父,我的小鸟又死了。” 同年,原本修为无上的慕成雪却在化神阶段,道心崩溃,沦为废人。 又过了近百年,传闻跳脱六界之外的浮虚灵狱发生震变,一个从未听闻过的恶煞凶灵修得控灵术 41 ,操控数万恶灵,原狱主遭万灵吞噬,而他成为新的狱主。 一时间几界震荡,闻风丧胆,不敢轻易招惹。 而这浮虚灵狱的新狱主,一身黑衣,一双巨型黑翅,所到之处,恶煞死气遍地,有如索命无常。 传闻唤作,殷无常。 殷无常回来,目的只有一人,便是垂天之云慕成雪。 控灵术大开,人间数万人失魂前往天葬坑,惊醒之余,已被无数簇冥鸦攻击掉落天葬坑。 坑底白骨累累,尸首层叠,乌鸦纵飞啃噬,腐肉遍地,鸦鸣盘旋。 看到梦境中这一幕,墨倚楼愈发觉得熟悉,或是说,殷容的这整个梦境他都感到熟悉。 他惊然想起了之前在桃林的梦。 阴阳卦!遭了,还是着了那瞎眼老道的道,即便他入的是殷容的梦境,依旧是一阴一阳两卦皆中! 他试图闭上眼,施法找到阴阳卦阵眼。 然而下一瞬,一只手就掐上了他的脖颈。 墨倚楼骇然睁眼,对上殷无常狞笑的脸,他幽幽道:“慕成雪,你果真是冷心冷肺,不是答应了用你的身子赎罪吗?现在装什么清高?” 说罢,他狠命地用力,墨倚楼不设防被他弄得心神晃荡,险些叫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紧紧按住想开车的手! 第30章 本座嗅到醋味 墨倚楼惊感这梦境的真实,他立即稳住心神闭上眼,强行将自己的五感摒除。再睁眼时,终于跳脱了阴阳卦的控制。 他徒步走进一个虚无空旷的空间,脚下有如水面,踏步走向前,步步水莲绽开。 眼前渐渐幻景频现,又出现了那片桃林,甚至开得与之前见到的更加茂盛。 他似听到由远及近的鼾声,细密绵长,此起彼伏。 墨倚楼福至心灵,纵身飞起,粉色花海之上,竟躺着无数酣睡中的人,有人侧卧,有人仰卧,有人坐卧。 而这些人的神态亦然各异,有人勾唇浅笑,有人平静如无波古井,有人深蹙眉头,有人惊恐痛苦。 墨倚楼心道:这些人定是春眠镇深陷其中的镇民。他在高处放眼望去,竟还看到一些眼熟的修士。 那是......殷容! 墨倚楼飞向他,此时的殷容依旧被困在梦境中,面容挣扎,似痛苦异常。 墨倚楼伸手结了个印打进他体内。 “蠢货!还不快醒!” 梦境中的殷容惊闻一个声音,抬头的瞬间,从梦中醒来。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墨倚楼:“师尊....你怎么......我们这是在哪?” “梦中梦。”墨倚楼不欲与他废话,简单道,“整个春眠镇的人都被阴阳卦控制住了。” “那叫醒他们?” “他们只是凡人,心性不定更容易沉溺其中,听不到的。” “慕仙尊倒通透。”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墨倚楼回头看去,是洛红衣,他身后还紧跟着风花晚。 “仙尊!你们没事吧?”风花晚飞到他们身前问候。 “你们......”墨倚楼疑惑半晌,在两人之间游离,便了然,“果然这有了宗卷,便是不同,比我们这般莽撞要好得多。” 风花晚嘿嘿笑道:“我也只是半夜去偷宗卷,被洛红衣逮个正着而已。” 洛红衣冷瞥他一眼,道:“诸位非要夺洛某的猎,洛某也阻止不了。只是此刻,还是想好如何破掉此阵为宜。” 墨倚楼背对着殷容低声道:“先寻阵眼。” “好。”殷容低声回他,师尊靠近他时,那股冷冽的清香不由飘进他鼻间,他想到梦中所见,依旧心有余悸。 殷容察觉自己走神,忙收回神,闭上眼放出神识。 此时他能感知到自己四周开始急速旋转,仿若一个巨大的黑白阴阳卦阵内。 然而实际上,他们所处四周确实迅速旋转,几人不设防,跌入了洪流漩涡中。 “怎么回事?”风花晚急叫。 这洪流一半是墨汁,一半是白浆。墨倚楼抵挡不及,被洪流推入漩涡中。 “师尊!拉住我!”殷容急得伸手向前,不断逆流的水流几欲将他们冲散。 墨倚楼奋力伸手一把握住他。 “濯雪!”神武应声而来,墨倚楼一把握住剑,拽着殷容纵身向上,想要挣脱出洪流。 他凝眉挥剑:“万里——冰封——”话落,强劲的旋风夹着风雪席卷而来,转瞬便由近及远将整个阴阳八卦阵旋流冰冻住。 放眼之内,无一处不被冰封。 洛红衣狼狈地跳出来,恰被身后的风花晚扶住,他狠狠瞪他一眼,脱离开他的手。 “师尊!找到了,阵眼在阴阳卦相接处,就在那!” 墨倚楼闻言看过去,勾唇冷笑,反手挥剑,一剑扫过拔地掀起数道冰龙飞天咆哮,齐齐奔腾涌向阵眼! “轰——”一声巨响后,那阵眼处竟咕噜咕噜再次冒出水声,之前那瞎眼老道手持浮尘,缓缓从冒出的黑白浓浆中露出来。 他单手伸在身前,打了个哈欠,悠悠睁开那双老态龙钟的铜铃眼,悠悠道:“十丈软红尘,一朝终是梦。” “妖道!果真是你在作祟!”风花晚御剑飞行在空中,见状嚷道。 瞎眼老道也不恼,继续道:“贫道不过替这些苦命人,寻一处桃花源,人生八苦,与其在轮回中受尽折磨,不若睡在梦中,一世安逸。” “妖言惑众。”洛红衣冷哼,一剑指向他,“按你所说,怎会有人陷在噩梦中惊恐难醒?” 瞎眼老道闻言桀桀怪笑起来:“人有三毒,贪嗔痴皆然是念。他们心中怨毒,不想着好,就念着恶,怎能怪我老道呢?” 殷容闻言变色,而其余几人也不再与他废口舌,齐齐上前,与他打斗起来。 这等苦力气活,墨倚楼是懒得和他们小辈争的,他站在外面观战,不久便发现了猫腻。 这老道按理说修为并未有多高,可现在他们三个人与他一人斗,却只能平手,而瞎眼老道眼神不便,竟还有游刃有余。 莫不是......墨倚楼福至心灵,化出漱冰,结果出数道印随着散飞开的漱冰利箭飞出去。 “去!” 四周的幻壁应声而裂。 那瞎眼老道似是听到动静,顿然大惊,几欲脱身,却被三人缠住。 墨倚楼根据他刚刚慌神的方向,勾唇冷笑,慵懒地伸手在掌心凝出漱冰,化为一把弓箭。 他侧身弯弓搭箭,瞄准一个方向。 那片桃林深处,有个微风晃动中的摇篮,里面安睡着个蜷缩着的小姑娘。 冰箭脱离弓身,争鸣破风飞过。 那瞎眼老道许是感应到了什么,惊慌地使出大招,将几人击退,下一瞬便飞身向前,堪堪挡在那冰箭前挡住。 穿透血肉的声音  42 ,他强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然又满足地回头看一眼身后摇篮里睡颜恬静的小姑娘。 明明那双瞎了多年的眼睛布满皱纹,如旧灶上的煤灰般枯老而勾着垢灰。早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殷容看到他挡剑的这幕,眼前闪过梦境中自己被濯雪穿膛而过的画面,不由痛苦地伸手揪住心口。 那瞎眼老道转身,想凭着感觉伸手去抚摸那摇篮中身姿小巧的小姑娘。 哪知伸手却触到了滑溜溜的冰凌。他惊得往后一退:“你——” 墨倚楼甩开漱冰,微微一笑:“老道,原来你这眼睛还真瞎了啊。” 受了重创的老道,眼见着还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周遭的桃花林像过了花季一般,渐渐枯萎凋零。 风一吹,便飘落而下。 瞎眼老道嗅到了花香,似追忆着什么过往,伸出枯枝般的手接住一朵花瓣放在鼻间轻嗅。 摇篮中的小姑娘悠悠然睁眼醒来,她睡在铺满桃花瓣的摇篮里,醒来时头上还顶着几片,衬得冰雪可爱。睁开眼时,浓密卷长的睫毛微动,圆溜溜的眼眸黑亮有神,灵气十足。 瞎眼老道似感应到了什么,靠近她的手指在空中微颤,许久又缓缓伸回去。 小姑娘懵懂茫然地睁开眼,便见到了眼前这瞎眼老道,不由疑惑。 她歪着脑袋,问出声: “老爷爷,你是谁啊?” 天真无邪的声音,让他怔住,随即又尽量扭曲着一张岁月枯朽的老脸,艰难地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来:“眠眠......你醒了。” “啊,老爷爷,你怎么哭了?” 一行浊泪从老道乌黑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殷容见状,走到墨倚楼身边:“师尊,这......” 墨倚楼:“这小姑娘便是阵棺,她睡一日,这春眠镇便有如陪葬。” “那她现在醒了?这春眠镇......” 墨倚楼眼神示意他瞥向老道,殷容立即握住插入他身体的冰箭,手上用劲,阴沉着眼神逼问。 “狱、狱主饶命......”瞎眼老道慌了神,“老道□□凡胎,经不起折腾。” 墨倚楼好笑:“怎么,现在怕死了?怕你孙女留下来无依无靠?” 孙女...... 瞎眼老道差点又被气出一口老血:“她、她不是我孙女!” 一旁的风花晚嗅出了一丝猫腻,凑上前热闹:“不是孙女?女儿?老来得子啊你。” 小姑娘眠眠疑惑地睁着大眼睛在几人周围乱转:“是爹爹?” 瞎眼老道听到眠眠这么叫自己,气得胡须乱颤:“不是,不是!眠眠和我是......和我是......” 老道憋得老脸涨红,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墨倚楼伸手勾小姑娘温柔轻笑:“眠眠过来。” 小姑娘回头盯着这白衣俊美的男子愣怔了下,接着欢欢喜喜地蹦跶着跑过去,十分自然地伸手上前抱住墨倚楼的腰:“哥哥!” 一记无形的冰箭再次扎入瞎眼老道心口。 墨倚楼挑眉,伸手轻拍眠眠的肩膀:“眠眠喜欢什么,哥哥给你变。” 殷容怨恨地盯着他的手:“师尊,我们还有正事......” 瞎眼老道连忙接上:“就是就是,还是把眠眠......” “眠眠开心就是正事。”说着,他便伸手化出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她,“给。” 小丫头欢喜地抱着糖葫芦舔起来:“好吃!” 洛红衣看不过眼,直接拔剑:“杀了你,这春眠镇沉睡咒便破了。” “啊!”小丫头被吓到,惊得抬头。 墨倚楼却不为所动,熟若无睹般。 “哥哥,不救他吗?”眠眠伸手拽着墨倚楼的袖子摇晃。 “不救。” 洛红衣勾唇,一剑划过,红芒乍现。 下一瞬,少女纵身飞起抱着垂垂老矣的瞎眼老道躲过,挑眉轻笑,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稚嫩,温柔却不乏俏皮: “傻子。怎么还那么笨。” 作者有话要说:  唉,没有存稿了。以后作者只比你们早知道剧情几小时。 没有评论,没有人收藏,太冷了。 我要枯了。 第31章 本座夺猎失败了 “眠眠,”墨倚楼磋磨着手上把玩的冰糖葫芦,化成了水从指间滴落,“怎么把哥哥送你的东西丢了?” 那少女轻笑,将瞎眼老道放下,反手化掌用灵力为他治疗,嘴上还笑嘻嘻道:“谁叫有人要杀了我的狗。”她说着眼神瞟过一旁刚刚出手的洛红衣。 洛红衣轻嗤一声,便执剑指过去:“是我又如何?” 一时间两人剑拔弩张,眼见着就要打起来。 “哎哎哎,”风花晚闪身站在两人中间,“还打啊。这眠眠都醒了,这春眠镇的沉睡咒不就解了吗?” “还没有。”墨倚楼沉声打断他,“既然陪葬棺,主棺若活了,陪葬既献祭。” 殷容讶然:“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墨倚楼轻瞥一眼那瞎眼老道继续道:“我一开始不明白这阴阳八卦阵为何会布下个玄阵,致人入眠,如今看了这小姑娘眠眠才明白。” “你,”他伸手指向瞎眼老道,“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滋养这只噬梦兽!” 殷容:“噬梦兽?” 墨倚楼勾唇笑:“对啊,眠眠不就是只噬梦兽吗?我之前见到她就觉得有异,她身上有我熟悉的感觉,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变出一根冰糖葫芦被她咬了一口,才通过灵力游走她四周,才发现,她身上竟然同时有我、殷容,甚至其他人的气息。” “我左思右想,才猜定这一种可能,”墨倚楼看到那小姑娘眠眠,而眠眠闻言反倒狡黠地伸出舌头舔了圈唇边,像只餍足的猫咪。他继续道:“是你吃了。传闻中以梦为食的灵兽,噬梦兽。” “灵兽?不是妖?”风花晚讶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灵兽唉,听闻灵兽可以和修士结成血契,终生唯一,至死方休。若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不可苟活。” “血契?”殷容闻言低声重复。 少女眠眠微扬下颚,轻蔑地看向众人:“没错,我就是和岐修建了血契,他是我的奴隶,为我寻食物。所以你们真正要对付的,便是我。” 岐修便是那瞎眼老道的名字,他闻言急得摇头,伸手向前摸去,意欲挡在她面前,“不是的,不是,即便没有血契,我也一样会......” “啰嗦。”眠眠两个字将他的话逼退。 风花晚恍然:“哦哦,你们真结了血契!” 洛红衣冷道:“那又如何?” 风花晚满肚子话,看到洛红衣那张冰脸欲言又止,只能憋着。 墨倚楼心知肚明,但这个节骨眼也懒得多说。而春眠镇镇民的梦既  43 已被她吃了,此刻也不可能吐出来。 他此行来,不过为夺猎,多的是,他也懒得插手。 殷容皱着眉头,脑中还在想着刚刚那二字“血契”。 洛红衣是个急性子,他纵身飞向前,便喝道:“管你怎样?八卦阵眼既然是你,杀了你便是!”说着他便与眠眠交手,打斗了起来。 两人身手皆不凡,一时间飞沙走石,难分胜负。 殷容:“师尊,我们现在怎么办?” 墨倚楼:“看戏。” 风花晚抱着剑柄靠在他们身旁,看得津津有味:“我瞧那灵兽也得有几百年道行,想不到洛红衣这么能打?” 墨倚楼挑眉:“怎么,看上了?” 风花晚不觉有异,顺势道:“还真不错。”等他反应过来,才连忙道,“哎哎哎,仙君,我可没什么意思啊!” 殷容见他们相谈甚欢,便默默往风花晚的位置挤过去:“师尊,杀了噬梦兽,就真能破阵?” 墨倚楼挑眉看他:“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还问我?” 殷容被他戳中心思,心中一震:“真的是......” “欸,你们说什么啊?” “噗嗤——”一把长剑趁大家不备,直接贯穿了老道岐修的身子,这剑比墨倚楼之前的冰箭更狠,完全不留活口。 眠眠似感应到不对,立即回头。 “岐修——!” 洛红衣的剑未收住,察觉有异,收了剑锋,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去。 瞎眼老道身形微晃,渐渐倒地,他的面容渐渐蜕化,有如回溯时光一般,变成了个长相清俊的盲眼青年。眠眠扑过去,眼泪如水珠般往下掉,哭得像个孩子。 “岐修......岐修......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再也不睡了,你不要死好不好......眠眠还饿,眠眠还没吃饱,你别走......” 岐修艰难地伸手抚上她的头发,似在黑暗中感受着她,满足地轻笑:“眠眠,以后我不在了,你不能再随便乱吃了。我以前不允许你吃我的梦......最后......就最后......你吃了我的梦吧......” 眠眠哭得眼泪鼻涕糊在漂亮的脸蛋上,拼命地摇头,哽咽着嗓子说不出话:“不要......我不要......” “你总说我是傻子......这次你怎么也变傻了......咳咳......快点......趁着最后......也许我还能看见你一眼。”岐修说着,缓缓闭上眼,陷入了一个长久的梦中,他嘴角微勾,似是个美梦。 眠眠哭着微张开嘴,似要开始吞噬他的梦。 而他们四周的幻象渐渐散去,整个阴阳卦阵彻底被破掉。殷容在刚刚那只剑飞向岐修时,便纵身追了出去。 不久,他便追丢了。 墨倚楼拈雪传讯:不必追了,回来。 他收到消息,便回来。 四周幻境散去,他们又回到了客栈。 外面天色渐亮,墨倚楼推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打着瞌睡差点跌进来。 “青宁。”墨倚楼扶住他,“其他人呢?” “仙尊,”南秋从走廊走过来,其他弟子陆续打着哈欠眼底发青从楼下走过来,“师尊。” “哥,我们今天是不是还得熬着不睡啊?”慕青宁嘟囔着抱怨。 而走廊上其他两间房此时同时打开,一端门口是洛红衣,一端是风花晚。 洛红衣冷着一张脸,便下楼去,风花晚急急跟墨倚楼抱手作揖,便追了过去。 “洛红衣,你等等我啊,你生我气做什么?夺了你猎的人又不是我......” 他闹闹咧咧的声音传上楼来,他们几人震惊。 “任务完成了?”张子鸣。 “洛红衣被夺猎了?!”何素。 “哈哈,哥,你一晚上就夺了猎也太厉害了!”慕青宁兴奋道。 墨倚楼:“不是我。” “啊?!那是谁!”众人齐问,殷容正好走出来,见大家盯着自己,也略有些沮丧地摇头:“更不是我。” 正在这时,他们上空传来《人间世》上特有的千里传音:恭喜秋楚阁江月夜春眠镇三级任务夺猎成功。成为首位夺猎成功的修士。 “秋楚阁江月夜?”慕青宁讶然,“他也来了春眠镇?我们怎么没看到他?” 其余众人陷入疑惑,墨倚楼闭眸沉思,将眼前经过的人全都回想了一遍,终于在某个角落,锁定了一个身影。 “不,他早就来了。或者比我们先一步进城。”殷容也回想起来。 他天生对死气敏感,自然对修士的气息也极为敏锐,此刻细想,似乎在很多明明察觉有异的时候,他都选择性地忽略了。 “没错,”墨倚楼道,“他在一开始我们进城时,便混入人群中看戏,他既是那个一开始嚷嚷着叫瞎眼老道算命的修士,又是后来引我们前去桃林的路人。” “啊?怎么会?”慕青宁讶然,“我又不是没见过江月夜,他怎么能......易容?” 墨倚楼笃定:“七窍玲珑江月夜,这人不仅心思玲珑,易容的活也是以假乱真,细腻逼真,无人发现也是正常。” 几人颓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垂天之云?”有人提议。 殷容闻言迟疑了下,墨倚楼察觉他有话要说,便转头用眼神询问:“师尊,那时我们明明知道岐修就是阵眼,为何还......” “你以为呢?你难道觉得洛红衣不知道吗?” 一眼惊醒梦中人。 殷容明白过来:“洛红衣性子孤傲,他宁愿与噬梦兽相斗,也不想动一个濒危之人。”说着他又疑惑,“可那‘血契’不是一将两人性命相连吗?岐修既然已死,噬梦兽怎么会还......” “难道是,”殷容顿住,心中有了猜测,墨倚楼示意他继续说,“他们并没有结‘血契’!” “这个嘛,”墨倚楼狡然一笑,露出他以往冰冷神情外的表情,其他弟子见此,皆然震惊。 “也许只有当事人本人才知道了。对了,人家灵兽小姑娘叫眠眠,你怎么总是噬梦兽的叫,多难听。” 弟子们听二人一来二去,云里雾里的,但看到慕成雪的脸上露出那种鲜有的表情更让他们大为震惊。 “哥,哥哥哥,你们先停停,”慕青宁忍不了了,举手打断他们,“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 “哦哦......原来如此啊!不过那眠眠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张子鸣听到动情处,已经自己为二人在脑中补上了一个凄美的故事,此刻红着眼睛抽噎道。 “不知道,也许岐修最后应该在梦中看到眠眠了吧?” 墨倚楼绘声绘色地说完故事,  44 便领着小弟子们往传送阵走去,背后还是弟子们不停地讨论声。 “你说他们到底有没有结过‘血契’?”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岐修太惨了,等了眠眠那么多年,又老又瞎的,最后还被眠眠吃了他的梦......” “唉,他的梦里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当年不给眠眠吃了?” “对啊,到底是什么?”墨倚楼突然在殷容身旁来了句,殷容虽然走在弟子们前面,但一直分神听他们说话,乍一下,听到师尊这么问自己,有些发怔,心里莫名有了答案。 他福至心灵,想到岐修给他的那张八字卦言。 “三毒入骨,情深不寿。”他不免像被戳破了心思似的,下意识偷偷瞥了眼师尊,又急忙错开眼去。 殷容似有所感道:“也许是......不敢让他知道吧。” 眠眠最后吃到的梦境里,她看到一个少年郎眼上蒙着白布,蹲在她睡觉的桃花树下,用木枝在地上画着奇怪的咒文。 她饿了,对着少年流口水,口水滴到少年头顶。 嘀嗒。 “下雨了?”少年微抬头,呆呆地等了许久,又低头继续拿着木枝划着。 眠眠在树上饿得难耐,肚子咕咕叫,她伸手摸着肚子,伸出爪子对着树下的少年施催眠咒:“快睡....快睡......” 过了半晌,她恼怒大叫:“怎么还不睡!” 树下的呆子闻声疑惑抬头,哪知下一瞬一团未知的东西从天而降,将他扑倒在地:“啊呜!” 岐修嗅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他结巴着问:“你、你摔伤了吗?” “傻子!我是要吃了你!” “吃了我?!” “......吃了你的......梦。” “咦?你这人怎么没有梦?” ...... “岐修!我看到了,你有梦了,你给我吃了吧,我好饿啊。” “不、不能吃。等我以后,想给你的时候,你再吃吧。” “嗯!” ...... “眠眠......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和我梦里想的一模一样。” ...... “所以殷容,你还记得你梦里看到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鼓励我支持我! 很开心,也很谢谢砸手榴弹的非寄小天使,写了快十万了,也不指望能入v赚钱了,所以突然觉得被包养哈哈。 这本书,我最大目标就是笔耕不辍,成功坚持到完结! 感谢在20200110 23:53:40~20200112 00: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非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本座的真容 墨倚楼原本还摸不清殷容是否还记得梦境中他与慕成雪前世的事,这么随口问了一句后,看他脸色变了又变,便知道是记得了。 得,惦记着慕成雪了。 墨倚楼牙齿发酸,回垂天之云后,一连数日将殷容避之门外。 他慕成雪就当真有那么好? 墨倚楼细细回想,还真觉得慕成雪那么点小恩小惠的,对殷容这种从小没爹没娘的,特别抵抗不住。 难道他后来兽性大发,欺师灭祖,对他师尊都不放过。 果真是禽兽。 墨倚楼骂得爽,就想找人来磋磨,他化出一道穿雪令直接飞到殷容屋内,扎在正在打坐修炼的殷容床侧。 冰凌上刻着二字:“速来。” 殷容这几日发现师尊避这自己后,又心系春眠镇所看幻境,一直不解,若都是假的,可为何那瞎眼老道又称呼他一声“狱主”。 若是真的,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前世?他前世当真对师尊做过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本该是愧疚之心,他想着想着,心下丹田竟有些发热。 墨倚楼这根穿雪令破窗飞入,扎在他身旁,正好将他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冲散。 发现是师尊寻自己,他立即起身前去。 墨倚楼看着不肖半刻便前来的殷容,故意冷眼吊着他,过来半晌道:“殷容,知道为师为什么要叫你来吗?” “徒儿不知。” 墨倚楼作势摔了桌上的冰骨杯,道:“愚不可教!” 殷容不知师尊为何这般生气,当即立断跪下去:“是徒儿的错,没能夺猎成功。” “还有呢?”墨倚楼挑眉问。 “徒儿愚钝,沉溺虚幻梦境,耽搁了师尊。”殷容又道。 墨倚楼哪想得到那么多,他只是想故意找殷容的茬儿,刁难他一番。 你慕成雪在你心中不是完美神圣吗?本座偏就要毁了。 他装慕成雪也装够了,今后他便是他自己。 墨倚楼挥手化出《人间世》,冷道:“夺猎失败,怪只怪你心软,这一次,你自己一人前去,若能完成,本尊便赠你一个奖励。但若失败,本尊便不再是你师尊。” 听到这话,殷容不由一震:“师尊我......” “怎么?怕了?你当初隐瞒妖身拜入我门下时,怎么不怕?若你没本事,最好自行离去。” 殷容闻言不再犹疑,立即应下:“徒儿一定会完成任务!” 选任务还是老规矩,殷容蒙眼射箭,射中了一个五级任务。 好手气。 墨倚楼对外宣称此次要闭关几日,其他弟子便自行结伴下山游猎。 当日就有人匿名在《人间世》上连用了十个千里传音符,广而告之。 “垂天之云殷容接下五级游猎任务,完成该任务者可额外得到一件稀世神武云。请各位修士踊跃参与夺猎。” 这神武云是什么? 堪称慕成雪手中的漱冰,与漱冰同出一脉,可根据主人的需求化为一种常用武器,却也可以千变万化。杀伤力遇强则强,依据主人的修为而定。 墨倚楼也未料到,这次的五级任务竟会有神武云这样逆天的奖励。想必是《人间世》的异象惊动了仙界。 有大能特地下了赌注。 他在殷容走后,隔日便动身,去寻了一人。 秋楚阁少掌门,宫荆玉。 宫荆玉这人传闻智多近妖,其门下的江月夜更是玲珑心思难测。 他特意换了一身玄袍,戴着黑纱斗笠,换了嗓音,寻到秋楚阁。 秋楚阁不仅是个修仙门派,更是个商贸世家,其下各种灵药法宝的铺子遍布人间,堪称情报网。 也难怪江月夜能够顺利藏在最后夺猎成功。 走进宫荆玉本家的秋楚阁,墨倚楼到二楼定了间雅座,便听到楼下说书人的声音。 约莫是说着修真界的事情,他左耳进右耳出  45 ,听不真切,直觉狗血。 倒是不久后,有个小二前来招呼:“这位爷,想来点什么?” 墨倚楼伸手指在桌上的茶水中点了下,在桌上写出二字: “宫、江。”两个字轻轻松松就入木三分,将名贵的灵木划出印记来。 那小二是个有眼力的,连忙凑近了道:“仙君所谓何事?” “让你们掌事的来。” 不肖片刻,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墨倚楼回头,先看到把扇子,然后看到宫荆玉,及他身后跟着的江月夜。 墨倚楼故意换成了自己当魔尊时的嗓音,回头道:“哟,小江公子没去夺猎啊。” 宫荆玉走近时,便知此人修为不低,甚至可能在二人之上,听他这么一说,便知此人意图不简单。 他轻笑着坐下,挑眉问:“这位道友,寻我二人前来,难不成是为夺猎?” “怎么会呢?”墨倚楼轻嗤,“夺猎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我所前来,只为交易。” “交易?”宫荆玉好奇起来,与他秋楚阁做交易的多了去了,可还是头一回有人上门来点名要和他做交易。 “没错,”墨倚楼戴着斗笠,没了平日的束缚,愈发随性,“就是交易。一,我想要学一学这江月夜的易容术。二,我想长期从您这秋夜阁内获取《人间世》宗卷内容。三嘛......” “你还想要三?”宫荆玉不由好笑,他身后的江月夜脸色反倒阴沉不少。 墨倚楼化手在掌心凝了一把与宫荆玉手中一模一样的扇子,转在掌心把玩。 那宫荆玉当即便不笑了,他手中的荆玉扇没了。 那是他的本命法宝,除了他无人能用,更何况被他轻而易举地夺了去。 他修为已到元婴,此人修为难不成已近化神? 眼见着他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墨倚楼便挥手还了回去,道:“三嘛,我是想请少掌门为我寻一入口,浮虚灵狱。” 宫荆玉闻言,心下骇然,面上却保持淡定,道:“即是交易,便没有拒绝的理,不过宫某倒是好奇,这一二我能理解,可为何要寻浮虚灵狱的入口?” 墨倚楼笑:“这世上从有人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即便是亡魂,依旧还能再死上一回,碎了三魂七魄,便是死魂灵。专门被关押在六界之外的蛮荒之地,浮虚灵狱。” 他悠悠道:“我好奇,想去瞧瞧。” 江月夜听了许久,此时终于出声:“你说是交易,那你可知道,你提的这三个条件,你是否出得起价?”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便迅速转到他们身后,一边一只手,死死擒在两人命脉上,墨倚楼感受到两人浑身僵硬,杀气尽现,倾身在二人耳畔低声道:“不知道二位的命够不够价?” 宫荆玉和江月夜完全能感受到这种被灵力碾压震慑到无法动弹,打心底的惧意。然他们并不怕死,只是觉得死不得其所。 宫荆玉愣了下,便仰头大笑起来:“这位道友还真是不喜欢拐弯抹角。只不过宫某既是修仙的,更是行商的,无利不起早,你不妨弄些更实在的,与我交易。” 墨倚楼一愣,想想便松了手,心道:原本还以为能讹一顿呢? 他松了手,便坐回桌旁,认真思考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易。 宫荆玉和江月夜一瞬间在死亡边缘徘徊,当下松口气活了过来,却发现对方果真在思考交易的事,不免嘴角抽抽。 “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墨倚楼直接问。 江月夜松了松脖颈处,看一眼宫荆玉,便道:“一,我的易容术乃秘术,不外授。二,《人间世》宗卷信息乃黑市机密,想要可以,拿钱来换。” 《人间世》开启以来,因有夺猎的规矩,是有人接了任务却无法完成,便会将宗卷内容通过黑市卖出,亦会有人不择手段去获取。 “这第三,浮虚灵狱乃修真界禁忌,与三大禁术等同。其入口无人可,恕我们秋楚阁做不到。”江月夜说完,很有骨气地冷冷扫他一眼。 墨倚楼听闻,心道:三大禁术,他在慕成雪的记忆中好像有过点印象。分别是控灵术、起死回生术以及扭转乾坤术。 经江月夜这么一提,他愈发觉得耳熟。 难不成这禁术秘籍藏在垂天之云? 宫荆玉见他发怔,伸扇子在他眼前晃:“道友?听见了吗?” 墨倚楼回神,才想起来此次来的正事,便道:“行吧,那江月夜给我先做张脸,我知道你的手艺不凡,可不能糊弄我。” 墨倚楼要说以前当魔尊的时候,也能转个圈就变个样貌来,可惜这慕成雪吧,还未渡劫真正褪去□□凡胎,变不了。 而江月夜的手艺高超,很难被识破。 他亲自被骗过,信得过。 他画了张自己前世的模样,几个时辰后,易容成功后。他站在镜子前,伸手左摸右摸,甚是满意。 镜中的墨衣男子身量高挑,面容俊美,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狭长的凤眼角处有一点朱砂痣。墨发披在身后,一眼看去,肆意嚣张,笑起来,眉梢微挑,透着股狡黠劲儿,再看,又透着股风流。 宫荆玉见他高兴了,便弓在一侧问:“道友,怎么称呼?” “墨倚楼。”他勾唇缓缓笑道,转过身来,“我叫...墨倚楼。” “墨倚楼?”宫荆玉没听过这号人,只觉他定是报了个假名。可看他行事风格,且修为高深,着实不知到底是何人? 难道这个《人间世》还真炸出了许多隐藏于世的高人? 墨倚楼冷哼。 他倒有点好奇,殷容看到他这副模样,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红玫瑰登场! 第33章 本座真是个人才 墨倚楼财大气粗地从乾坤袋内掏出走之前在垂天之云乔长老那支取的一万灵石,得到了江月夜早之前便从《人间世》收集到的宗卷信息。 仅殷容这一次的。 甚至比他手中的信息更加详细。 墨倚楼挥出《人间世》卷轴,拿着刚到手的宗卷信息,一边细看,一边找到殷容的任务,点进去,唤出传送阵。 临了他回头问:“你们秋楚阁来吗?” “不了不了。” 墨倚楼讶异:“神武云你们不想要?” 宫荆玉和江月夜对视一眼,默契地觉得,命更重要,颇为志气地摇摇头。 罢了,墨倚楼双手背在身后,径自走进了传送阵。 这他原本在《人间世》上看到的便只有两个字。 “四喜。” 花了一万灵石后,他得到一张白纸,将这四喜拆开,给他凑了四句。 墨倚楼盯着纸张细看,走出传送阵时,远处便出现了四扇喜庆的红门。 张灯结彩的,看着甚是热闹。 墨  46 倚楼隐隐看到个身影,他乐了,可不就是殷容。 他脚下生风,几步便小跑了过去,临近了,又缓下步伐来,慢悠悠地踱步,拿着他手中的纸条故作揣摩道:“四喜......” 殷容早就听到脚步声,一直未多注意,此时听到那人提到“四喜”,便转过头来,一眼便瞥到此人。 此男子眉眼带笑,极为俊美,看身上的玄袍焰纹也未曾见过。 墨倚楼看对方注意自己了,故意扬声念起来: “四喜——”他拖长了音,又瞥一眼殷容,吊足了他胃口,便停住。 殷容看不惯他这做派,冷着俊脸,径直掠过他便推开了第一扇喜门。 墨倚楼见状,便急忙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进去后,两人的身体顿时被门内控制住,墨倚楼一晃神,发现自己坐在个方方正正的木板隔间内,有案桌,有笔墨,脚边还有小炉子,食物点心,甚至是夜壶。 “夜壶?”墨倚楼看了眼食物,不觉胃里犯恶心,“这也太......” “肃静。”殷容的声音从隔壁板间传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狭长的走廊。他本不想多言,但看到听到动静走来的监考官,不想被他波及,便冷声提醒。 嚯!墨倚楼听清了他的声音,注意到有人走近,抬头一看,不由骇然,远处走近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只不过此人七窍流血,面容狰狞,手中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刀,上面还沾着干掉的血迹,缓缓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墨倚楼讪讪一笑,忙低下头,抓了一支笔在手中,佯装在作答。 好在那监考官虽长相凶残,却是个榆木脑袋,听不到太大动静后,便从他们身旁的狭长走廊走了过去。 墨倚楼想起四喜中第一句:“金榜题名时”,心道,这应该对应的便是第一喜。 那想过此关,想必是得过了眼前的考试。 这还不简单。 墨倚楼摊开纸,磨上墨,蘸上了墨汁,准备挥毫时,看到了第一题。 “请用“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赋诗一首。” 嗯...... 下一题。 九章算术。 不会。 再下一题。 还是...不会。 墨倚楼咬着笔杆子蹙眉,晃眼下来,竟没个能下笔的题。 他抬头去看,满考场的考生,个个眼底发青,面黄肌瘦。 有抓头发抓秃噜皮的,有挠耳朵挠出血痕的,有盯卷纸两眼珠子掉出来的,还有一看就知道考疯了的。 墨倚楼再回头看向一侧,一直安静作答,下笔如流的殷容,对方沉稳镇定,远看满篇密密麻麻的瘦金字,散发着正确答案的墨香。 好不诱人。 “喂,喂,隔壁那个......”墨倚楼试图场内援助。 殷容不为所动,端坐在案前,执笔细答。 墨倚楼喊了几声,见他不应,便急了:“殷容!” 对方闻言,抬眸冷冷看过来,那眼神虽不语却是质问。 “你...你领了五级任务,我既然来夺猎,自然会调查清楚。”墨倚楼下意识解释。 然他身后突然惊起一身惨叫,一根沾着血的手指头从后面飞到他脚边。 墨倚楼惊然回头,看到监考官举着那把沾着血的长刀,朝他桀桀地笑,露出一行白牙。 怕,他肯定是不怕的,但是得遵守规矩不是。 墨倚楼拿起笔来,便挥毫作诗。 高大的监考官便瞪着沾了血的白眼仁细细盯着他笔下的纸。 墨倚楼顶着他的目光,执笔写下。 “卧梅—— 卧梅又闻花, 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 易透达春绿。” 最后一字落墨,潇洒地一笔结束,那监考官似尤为欣赏,微点点头,背着手溜达着走开了。 他这一来,顿时便文思泉涌,执笔在宣纸上,刷刷刷笔走龙飞,一气呵成。飞完最后一神笔,他满意地点头,余光注意到身侧有一束目光,便转头迎上去,可却慢了一步,对方已然侧过头去。 这喜门内的考试,时间不比真正的科举,几个时辰后,考试结束,收卷。 收卷的男子木着僵硬的脸,从殷容那边收过来,走到墨倚楼面前,他趁机扫了一眼殷容的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 不愧是我徒弟。 接下来便是难熬的等待。 考场内的隔板屏障凭空消失,其他考生顿然松口气,恍如劫后余生,但也有哭闹的。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早知昨夜就该再多看看!” “我太难了!”有个头顶发秃的考生还是忍不住抓下一缕秀发,满脸扭曲。 还有疯了的,一脚撑在案桌上叫喊:“我不要考了!我要出去!我不考了!放我出去!” 墨倚楼四处扫一眼,才发现这些考生虽然面容枯槁,但却是活生生的凡人,反倒是负责考试的,皆然是鬼物。 他不觉凑近殷容搭话道:“看样子这些人被困在这里挺久的。” 殷容冷若冰霜,对这陌生男子的自来熟甚是反感,他往一旁挪了位置,依旧高冷地不说话。 墨倚楼等不到他搭话,冷哼一声,想不到这殷容平时就够无趣的,只会在他和慕成雪,也就是墨倚楼自己两人独处时,会多说几句。 可现在他换了张脸,就这般冷淡。 墨倚楼不由想到两人前世在魔界初见时,此人也是这般像个冻在冰块里的石头,又冷又硬,好不容易勾着他融化了,发现里面的石头又硬又黑。 总之,就是个不讨喜的。 “金榜出来了!” 有人叫唤,勾回了墨倚楼的思绪。 一群人拥挤在公布的金榜前,围得水泄不通。 “殷容,走,去看看。”墨倚楼回头叫上他。 可殷容只当未听见,直接从他身前走过去。 他独自一人前来游猎,不必多忌讳,自是煞气全开,一群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考生,对这种恶煞之气极为敏感和恐惧,顿时退散开一条路来。 殷容下挑眼帘,无视他们,走到金榜前,目光移到榜首的位置,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名讳。然他目光再上移,便看到上面还压着一人名。 “墨倚楼。” 殷容的脸色顿然阴沉下来,这三个字不知为何,引起他极度的反感。他回头,便看到身后的玄袍男子对着他拱手作戏。 “哎呀呀,殷兄,承让了。我还真没料到,你也能上榜。” 榜上前三,还有个闻春啼。 那人浑身罩着大黑袍子,还带着面具,看不清人脸。 两个扎纸人摇晃着身子走到他们面前,嘴巴不动,却发出嘶哑且断断续续的声音朝他们拱手:“几...位请随....吾等前去面见..  47 ..文君大人。” “文君大人!” “他们竟能见到文君大人!”一干考生传来惊羡声。 但更多的,是被这个压抑的,永不止境地考场逼疯的人。 “我要出去!我要见文君大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随着他们跟随纸人走远,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 “这文君是谁?”墨倚楼问。 纸人嘲哳喑哑的嗓子里回:“送....送你们走出喜门的人。” 墨倚楼闻言,眼神微妙地抬眼,恰也看到殷容微蹙眉。 “走出喜门,那挺好啊。”墨倚楼故意向殷容使了个眼色,对方冷冷别过头。 墨倚楼扑了空,便转向另一位,热心凑过去,“这位是...闻公子?” “在下闻春啼。”那人淡淡回应。 声音低沉,极有磁性,浑厚低绵,显然修为极高。 墨倚楼凑近身,大抵估摸此人不简单。 “不是假名吧?”他随口问。 “是。”对方回的简单直接。 “......我叫墨倚楼。”他嘴角抽抽,又补道,“巧了,我是真名。” 对方闻言,反倒低声轻笑了声,似乎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 墨倚楼也乐呵笑笑,只是觉得身后似有些发冷。 殷容冷冷盯着这人,一开始便觉他出现得极为古怪,又有意靠近自己,此下见他与旁人也能那般能说,愈加厌烦此人。 “到了。”前面的纸人突然停下来。 墨倚楼没注意,忙刹住步,身后的殷容也不知怎么,竟走了神,一下撞上他后颈,鼻间埋入他发间,冷不丁地嗅到股熟悉的气味。 冷冽的雪莲清香。 墨倚楼被他撞得没站稳,而下一瞬,手腕被他一把握紧,对方死死盯着他的脸看。 这眼神不由让墨倚楼心虚,江月夜那狐狸难不成唬他 作者有话要说:  《卧梅》取自网络谐音梗。 想当年,我听到这首诗,默默读之不解,然后大声朗读,之后笑到头掉,打开了笑穴,一下午没停...... 第34章 本座被迫营业 “你做什么”墨倚楼当即对上他的目光,趁他发愣的瞬间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殷容才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无礼在先,晃神间墨倚楼已经转过身去。 “你们便是通过此次考试的人?”一道声音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墨倚楼抬头,看到一个身穿褐红色衣袍的男子,虽一眼看去,气质不凡,却难掩身上的戾气。 这便是他们所言的文君。 几人不语,那文君便径自踱步走近,拱手浅笑道:“恭喜各位,可顺利走出我身后这道喜门。” 他让开身来,露出一道装饰喜庆的红门。 竟莫名透着一丝诡异。 墨倚楼心下虽有疑虑,但面上随意轻笑着拱手回道:“多谢。”说着便作势走向那扇门。 殷容和那闻春啼跟在他身后走向喜门。 站在原地的文君恭敬地拱手弓腰,微挑着眉梢,嘴角邪挑起半边,然下一瞬,他身后却被拍入一个黑色符印。 文君骤然瞪大眼,然而身子僵硬,却无法回头。 墨倚楼未料到,殷容会先出手一步,抱着手回头看好戏。 殷容将其制服后,简单地几招便熟练地将招魂一气呵成地使出,那文君被他一掌就打出原形。 化成个青面的鬼魂从身体中溢出阴森的鬼气来。他身上沾染不少人命,已成厉鬼。这红袍厉鬼最爱体面,此时被殷容打成这般模样,顿然发怒,要向他发难。 墨倚楼连忙退到一侧,免得伤及无辜。 殷容面不改色,随即虚空画出灵印,朝他击出,这厉鬼脚下立即现出一道玄红色法阵将他困在其中。 他走进去,阵内戾气席卷而上,疾风旋上,殷容的长发随风飘散,衣袂猎猎,发丝飘过黑眸,眸中深邃的眸光坚毅而沉稳。 他沉声问道:“尔等何人?” 声音磁而醇厚,带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威严之力。 感受到他灵力暴涨,甚至周身旋起的灵阵内充裕的灵力并非他平日所见,墨倚楼不禁讶然。 那厉鬼的亡灵禁不住如此拷问,不得不招:“小人楚梁徐文卿......见过大人。” 殷容站在戾气横生的法阵中纹丝不动,继续问道:“心有何怨,要开此科举,耗人精血?” 厉鬼徐文卿幽黑的瞳孔中映着眼前未有的光景,他恍惚着,嘴角嗫嚅:“我....我不甘心。 十年寒窗,我不甘心!”他话毕,浑身血红的戾气暴涨,挥袖袭向殷容。 殷容伸出右手反手一掌扇过去,便让他偃旗息鼓,伸手抚着面颊上的五指黑印,瑟瑟发抖。 殷容眼神阴冷瞥向他:“可还甘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文卿生前也就是个酸腐秀才,哪有这般蛮横的武力,一巴掌过来,哼唧唧不敢造次了。 殷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有股似乎压抑了很久的力量,他之前在春眠镇中看到的梦境,便一直思索,久而久之,即便未能弄清楚那是否是所谓的前世,他也认定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师尊身边。 殷容能听到自己脑海中总有两个声音,他们自称是他自己。都想控制住他的思想,他的身体。 殷容这近二十年早就学会隐忍克制,将这些杂乱的声音摒弃,可师尊现在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就绝不再遮掩,本属于他的力量,拿来用便是。 殷容意念而动,法阵中一道黑气将厉鬼紧紧束住,伸出指尖便抽出了徐文卿身上的一股怨憎之气,有如一窜幽火窜在指尖。 他黑眸中闪过一丝红光,从幽火之中看到了徐文卿的前世执念。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荣登金榜,却被官宦子弟背后挤掉了功名。 大喜变大悲,金榜题名时,旁人。 对方耀武扬威,直言抢了他的功名,气得他老父拿着锄头上前,反倒被对方的打手一刀子捅死,老母亲花白了头发,哭天抢地,急火攻心便去了。徐文卿一介文弱书生,告御状告到对方的地盘,被白纸黑字地诬赖,打入大牢,受尽折磨,死在狱中。一身囚衣染血,有如梦中的状元郎红袍,闭眼时,意气风发,骑马踏遍长安花。 墨倚楼在殷容问怨时,施法窥之,看完不免唏嘘。 殷容指尖幽火散去,他撤了徐文卿身上的捆绑,道:“你戾气颇重,将人间百年来冒名顶替的考生携来,日夜科考折磨,加上你报仇,如今,已背上数十条人命。” 徐文卿闻言面色不改,反倒有了文人血气,梗着脖子道:“我已成厉鬼,不得超生,大不了魂飞魄灭。” “魂飞破灭,可以。”殷容不等他再思考,化气凝剑,一剑便 48 将法阵中的厉鬼碎了魂。 墨倚楼讶然地看着他手起剑落,紧接着那碎魂周遭的黑气渐散,而幽蓝的魂魄碎散在空中,突然意识到殷容要做什么。 殷容将他的碎魂凝在掌中,成为一团澄澈幽蓝的灵。 魂碎灵聚,死魂灵。 殷容对着掌中的灵淡淡道:“魂死怨散,押入浮虚灵狱四百年。”说罢,那团灵便散为一缕灵飘走,遁入无形中。 墨倚楼看惊了,殷容竟能做到将死魂灵押入浮虚灵狱。他之前知晓浮虚灵狱跳脱六界五行,乃至轮回。 难不成,哪怕殷容现在回到他成为浮虚灵狱狱主前,依旧能掌管灵狱?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能掌管灵狱的? 他若是恢复了前世记忆,为何却不认识他? 而殷容解决了他后,身前便现出一道真正的喜门,他踏步要走出去。 “殷无常...你是殷无常?”墨倚楼难掩心中复杂的情绪,急忙追上去。 殷容听到他喊自己这个名讳,眼神微动,微侧转头时,他们身后一直不语的黑袍男子闻春啼突然出手将他们往门那边推去! 墨倚楼脚下不稳,跌入殷容怀中,被他下意识抱住,齐齐往那道喜门另一侧倒去。 两人在跌入那道喜门内后,身后那扇门顿然消失,而他们身上的墨袍尽蜕变,红蝶从衣袍下翩飞而上,一路染红成锦袍红衣,有如一对新人。 两人跌倒下来,墨倚楼倒在他身上,斗顶不知何时盖了个红盖头,额前的珠帘垂在殷容脸前。 甚是尴尬。 他怔怔地看着殷容,对方此时一身新郎装,剑眉星目,虽一手环住他的腰,却蹙着眉,抬眸撞进他痴怔的眸光里。 殷容嗅到他身上那股冷冽清香,此时却渐渐浓郁,似有迷魂之效,他不由反感,冷下脸来:“还不起来?” 墨倚楼闻言,连忙要从他身上爬起来,等他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红菱,另一端握在殷容手上。 他想伸手取了遮住自己视野的红盖头,哪知手却握着红菱松不开。 福至心灵,他侧头低声道:“你帮我把盖头掀了。” 殷容握着手中的红菱,抿紧唇道:“掀不了。你自己也不是无法动?” 墨倚楼无奈,只能先作罢。 殷容抬眼看向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准备好的婚房,案桌上两根红烛摇曳,四周红菱高挂,贴着喜庆的双喜剪纸,喜床前的圆桌上除了几盘花生瓜子桂圆等,还有一壶合衾酒,两个雪玉杯。 看来他们这是直接进了第二道喜门。 洞房花烛夜。 墨倚楼这才发觉自己竟一身新娘嫁衣,不由郁闷,虽说从前他确实是雌伏于下的那方,可为何这该死的喜门也这么觉得? “过来。”殷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墨倚楼没明白过来,见他拉着手中的红菱,却起身走向案桌前,正要开口问,发现自己竟也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 被控制了? 他走到殷容身旁时停住,眼前是天地君位。 面前放着两块蒲团。 这是要—— “两位新人请——”屋内突兀地传来一道声音,墨倚楼还未弄明白,那声音便高扬道: “一拜天地——” 见鬼! 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盖着红盖头,手握红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跪下去。他同身侧的殷容几乎同时跪下,缓缓跪拜天地。 他侧头悄声道:“殷无常,你刚刚不是挺厉害,怎么也被控制了?” 殷容凝眉,不悦道:“我不是殷无常。”他拽着红菱起身,“还有,只有完成喜门门主定下的心愿,我才能施展灵力。你不知道吗?”他冷眼瞪他一眼。 这......墨倚楼打定主意前来只捣乱不帮忙,还真未试过用灵力。 更何况,他一身功法都是慕成雪的冰雪系,用了岂不就暴露了。 “二拜高堂——”尖锐的嗓音打破他们的声音。 他们再次不受控地牵着红菱转身,虚拜了高堂。 “夫妻对拜——!” 墨倚楼听到这四字甚是羞耻,而殷容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抗拒。只是最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 墨倚楼见他颇为不乐意,心里也极为别扭,在他面向自己要垂首时,突然硬声道:“你就当我是....慕成雪吧。” 殷容闻言一怔,惊然看向他,接着被无形之力扣着弯下膝盖,与他对拜。两人红衣长身而立,缓缓跪下最后一拜。 殷容忍不住低声问:“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他没问出后半句。 墨倚楼心里冷哼,怎么知道你对你师尊的心思? 他冷着脸,将情绪收在红盖头下,垂首盯着殷容在他眼前的玄纹靴,一字不语。 殷容见他不理自己,心下竟郁气,伸手就掀了他头顶的锦衾红盖,挥手间,墨倚楼的脸映入眼帘。 墨倚楼此时扮上了红妆,头顶凤冠霞帔,肤白胜雪,点绛红唇,微垂着眸,睫羽微颤,在感应到明光时,蓦然抬首看向他。 凤眸微挑,似笑非笑,眼角缀着一点朱砂痣,点绛红唇。 殷容不知为何,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你是......” 墨倚楼看他发怔,随性地微微一笑,勾唇道:“墨倚楼。” “我说了,我叫墨倚楼。” 殷容闻言还要再说什么,然而却再次被控制住,伸手端起桌前的酒壶倒了两杯合衾酒,正欲递过去。 墨倚楼不受控地伸手接过来,柔柔道:“相公......” “呃....这不是我要喊的。”不过,他挺好奇殷容的反应。 他抬头,对上殷容红烛下俊美却阴黑的脸庞,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面上挣扎着启唇:“娘...娘...娘子.....” 墨倚楼:“......” 喊娘做什么,喊爹不行吗? 两人端坐在床畔,被迫端着合衾酒交互着胳膊,饮下这杯酒。 甘甜辛辣的酒入喉肠,微微发烫,红上脸颊。 墨倚楼未料到这还没完,他突然不受控地对殷容柔柔道: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只是他更未料道,殷容也有词儿: “春宵一度,价值千金。” 他嘴角抽搐,看向面无表情的殷容。 难为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头结婚! 感谢非寄小天使的手榴弹! 很快就要过年了,坚持坚持,工作党很快就放假了! 无业游民葛优躺看着你们(微笑.jpg)感谢在20200116 00:43:06~20200116 23:4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  49 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非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本座看你是疯了 红袍翩飞,殷容翻身便将墨倚楼推倒,覆在他身前。 墨倚楼慌了,莫不是他被控制了,真要和自己行那档子事。他忙伸手抵在他身前,忙道:“殷容,你莫不是来真的?” 殷容心神迷离,脑中声音一直叫嚣着。 他眸中闪过红芒,突然睁大瞳孔,再聚神时,看定了眼前之人,不由疑惑:“你是谁?”他似乎发觉有什么无形之力在周遭,挥手便散掉了这个屋内所有禁制。 墨倚楼听他这么说,茫然,却也发现方才控制自己的无形之力被他蛮横霸道的灵力冲散。他忙推开他往喜床另一侧躲去。 而殷容周遭冷郁之气渐起,一双黑眸看过来,甚是瘆人,冰冷绝情,他见墨倚楼不说话,便伸手上前一把掐住他脖颈拉到自己身前,冷问:“你究竟是谁?说。” “墨...墨...倚楼...”墨倚楼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艰难说出口,趁对方闻言沉思时,立即出手将他拍开,逃出他的魔掌,重重喘息。 “墨倚楼......”殷容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似熟悉又似不熟悉,他又看一眼躲在角落的墨倚楼,皱眉道:“不对,放眼整个冥界,除了你慕成雪,还有谁敢爬上本座的床榻?”他说罢,再次伸手将人强拽过来,冷道,“慕成雪,我原想你也是君子,答应了的事定不会食言,想不到你终究是怕了。” 他说着伸手抚上墨倚楼的腰,低眸看他满面红妆,指尖一点点抚上墨倚楼的脸庞,轻蔑地冷笑,“怎么,怕辱没了你北冥仙尊的脸面,特地化了张脸,才敢与我相好?” 墨倚楼有些发愣,殷容体质阴寒,指尖抚在他脸上,冰凉如水,配着他这般揶揄人的语气,更似一条毒蛇将他缠绕一般,让他发憷。 他试探着问:“你不是....殷容?是殷无常?” 哪知对方听到这话,似乎被触了逆鳞一般,骤然冷下脸来,伸手捏紧了他的下颚,凑近他阴狠道:“你果然是慕成雪,放眼整个六界,谁还敢唤我从前的名讳。” 他接着薄唇微勾道:“墨倚楼。你倒会取名字。” 墨倚楼听他自言自语,愈发觉得他脑袋出了问题,难不成是刚刚那杯合衾酒有什么问题不成? 他起身要去下榻去寻,却被殷无常伸手拦腰拽了回来。 “去哪?” 墨倚楼力道不济,一下跌回,栽在他怀里,几番被他这样拉拽,不由恼怒,愤然道:“自然是要出去!” “出去?”殷无常嗤笑一声,反手反倒将他的手腕紧紧攥住,附身将他压在下方,对上墨倚楼的眼睛,道:“你今日穿成这样,上我床榻,不就是要赎罪吗?怎么,后悔了?” 墨倚楼听他说话这般奇怪,不由联想曾经在殷容梦境中所看到的前世,福至心灵,问他:“殷无常....你....你忘了?慕成雪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殷无常突然眸中猩红,再次掐紧了墨倚楼的脖子,喝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不会死!他若是死了,我就让上万修士给他陪葬!他不会死!也不敢死!” 墨倚楼哪知道他又发疯,被他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立即施法将他打开,撞到身后的墙上。 他说慕成雪死了也确实没错,前世他便死了。这一世他能在他身上重生,也是因为他化神失败,想必魂魄散了也未必不可。只是刚刚想借此试探殷无常一二。他早就觉得这他奇怪,之前感觉便强烈,上一个喜门,又能自由御使浮虚灵狱。 而此时的殷无常似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头痛欲裂,伸手抱着脑袋,痛苦异常。前世画面不断在眼前涌过。 慕成雪被他磋磨到最后,确是了无生意,是他硬逼着他承欢于下,硬逼着他仰头看着自己。 “慕成雪,想死?你休想!你忘了这浮虚灵狱的主人是谁?是我!” “你若是死了,我便将你永远困在我这暗无天日的灵狱里,”殷无常覆在他身后,靠近他背部的脖颈,獠牙在他颈侧滑动,低喃道,“即便你死了,我也能将你的魂魄缚在我身旁。” “你瞧瞧,”殷无常挥手,眼前一片阴黑炼狱,阴森血气,他继而轻笑低喃,身下却非要将死咬着唇溢出血的慕成雪弄得叫出声来,才满意道:“这浮虚灵狱,便是地府下十八层外的地狱,师尊当初可知,我一个被濯雪碎了魂的小妖,掉到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慕成雪眸中闪过痛色,无声摇头:“殷容......为师错了......” 殷无常提起他白皙的后颈,咬道:“所以啊,你陪我吧。在这无边地狱里陪我......陪我看着你昔日珍之爱之的人都下来团聚,你说好不好?”说着,獠牙扎入慕成雪血肉里,痛得他发颤。 而他已然顾不得疼痛,惊然回首看向他,这个墨发男子,噙着笑的獠牙上还滴着血,掉落在他眼角。 衬得他白皙胜雪的脸庞凄美艳丽。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拽上他的衣袍。 “求求你....殷容....求求你.....放过他们好不好,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这是为师的错,不怪他们,你怪我一人就行,你....怎么我都行......”慕成雪一生矜傲,能如此低伏地说出这般的话,已觉羞耻,却又痛心无比。 殷无常听到这话,似听到笑话一般,猖狂大笑,又很快冷下脸:“你求我?好啊,就这么求我,像狗一样地伺候我。” “永远都不能脱身。” 殷无常想到这里,愈发难受。 幽禁十三载,慕成雪渡劫失败之躯,久经折磨,愈发虚弱如柳絮,那日竟不知从哪个死魂灵口中得知,垂天之云的慕青宁率修真界众人前来,意欲救他。 数十万人与死魂灵厮杀,不敌,皆然堕入天葬坑,□□遭冥鸦吞噬,亡灵被殷无常束缚操控。 慕成雪最后以残败之躯持濯雪,与殷无常在天葬坑之上交锋。 一白一黑高悬在天幕之上。 乌云压城,狂风呼啸,衣袍翻飞。 面对殷无常的数十万亡灵大军,慕成雪以一己之力,在最后使出一招从未有人见过的招式。 震天撼地,天地为之变色。 那一瞬,被白光包裹的慕成雪紧闭着眼,嘴角露出悲悯之色,下一瞬,他的濯雪从他手中飞出,散化开,变成点点雪莲霜花降落人间。 殷无常察觉有异,振翅飞向他,看到一个虚空之镜似腾空出现,在一点点吞噬着慕成雪。 他恐慌地伸手去捞他:“慕成雪——!”  50 慕成雪听闻他的声音,最后缓缓睁眼,对他道: “......殷容,是我不好....没能护好你.....那一剑...一定很疼......”他说完,闭上眼,被彻底吞噬消失。 “慕成雪——!”殷无常最后伸手去拽,却徒然摸到虚空。 漫天的往生净莲飘飞,一朵掉落在他掌心,幻化成水,融入他掌心。 殷无常迷惘地低头,他看着它消散,然后突然惊醒:“不可能!不可能!”他疯狂地施展招魂。 “没有....怎么会没有....这世间的魂怎会不听我召唤!”殷无常不信,他疯狂地再次施展控灵,“没有!还是没有!去哪了......到底去哪了?!” 殷无常寻遍六界,仿若这世间从未有慕成雪这个人一般,寻不到丝毫气息。经此一战,殷无常与慕成雪一般彻底消失在六界,人们仿佛认定北冥仙尊将殷无常打败,自此身陨。 而殷无常不信,这世间的死魂,就没有他寻不到的。 他一定没死! 殷无常被这过往的记忆折磨到疯癫,他再次醒神看定眼前的墨倚楼,眼神愈发阴狠:“他不可能死!你说谎!” 墨倚楼被他的眼神吓到,只当他疯了,起身下榻,便要逃走。 哪知道才逃到门边要打开门时,身后又被他擒住,强行将他身子翻过来面对他。殷无常死死盯着他,似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那股冷冽的雪莲清香。 他登时死死扣着墨倚楼的手腕压在门上道:“你身上怎会他的味道?” 墨倚楼闻言,不由羞恼,又是说味道,难不成你是狗不成?! 他愤然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力道完全不及他,愈发气恼,瞪着他怒道:“是啊!就是他的味道!怎么了?” 殷无常低头细嗅,蹙眉:“是他,你把他怎么了?” “你吞了他的内丹?”殷无常心想,当初慕成雪身子残败,若是昏迷到某处被小人看到,吞了内丹也未尝不可能。 墨倚楼只感莫名其妙,伸手便施法要攻击他,挥出的正是三菱冰柱。 正是慕成雪的法术。 殷无常眸中浓墨翻涌,低哑道:“你果真是——”墨倚楼哪知他心中到底何想,只想着快点脱身,少惹这个疯子,反手将他击退,翻身跃出几步外,连忙推门跑出去。 后面的殷无常追到院子里,他看定墨倚楼眸中闪过狠色,立即伸手欲化出他的武器,然却发现无所感应,眼见着人就要跑了,他化出双翅追上,腾空伸手在他身后欲将他提住。 墨倚楼发觉身后动静,瞬间召出漱冰,反手挥鞭子抽向他的羽翼。 殷无常吃痛,跌落,他皱眉自己的灵力怎会低弱至此,见漱冰再次挥来,伸手拽住,死死拽紧,两人僵持。 “漱冰......漱冰非主人不可驱动,你——”殷无常看向眼前这红袍男子,心道,难道是夺舍? 他趁慕成雪频死,究竟做了什么? 他思及此,墨倚楼已经再次抽鞭而来,一鞭子打在殷无常头上。他来不及躲闪,眼中愤然,昏而倒去。 墨倚楼见他倒地不醒,终于松口气。他走近他,低头去察看,正细想这殷无常究竟是什么情况时,对方突然睁开了眼。 他骇然,立即出手想先将他砸晕,哪知他手快将他去擒住,凝眉道:“尊上,你这又是想玩什么?”他见墨倚楼发愣,又看到对方一身喜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喜服,眼眸愈发疏离清冷,反倒像极了慕成雪。他起身站起来,挥袖拍了拍身上,又抬眸看向他,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淡淡道: “尊上,我陪你便是。” 墨倚楼恍然,殷无常前世便是这么唤他的,他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身喜服,眼神淡漠清冷的男子,受蛊惑一般,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 现在出现的殷容有几个版本 1:这一世殷容(隐忍且痴迷师尊的爱忠犬型) 2:前世记忆只到与慕成雪结怨残暴狠厉的殷无常 3:在魔界陪在墨倚楼身边的殷无常(淡漠疏离潜伏下属型) 4:杀死墨倚楼后,最后自裁的殷无常(一心悔恨型) 感谢非寄小天使的手榴弹包养!最近大家一定要注意,少出门,戴口罩,保护好自己!感谢在20200116 23:41:33~20200121 23:0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非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本座抵挡不住 墨倚楼牵上殷无常伸过来的手,似被蛊惑一般就这么跟着他往原本逃出来的喜屋走,直至两人又回到了屋内,坐在床侧。 然后墨倚楼终于清醒过来时,再看向静坐在他身旁的殷无常,俊朗沉稳,眉峰端雅,一身雍容华贵的喜服被他穿出了别样气质。 不像个六界盛传的残暴无道的地狱阎罗,反倒有一股超脱尘世的仙上贵胄之姿,一如他初见那般,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眼中浑然若无物。 “尊上。”许是他盯着殷无常看了许久,对方等了许久出声询问。 墨倚楼回神,再想起此时处境,道:“殷无常,你可知我们现在在何处?” 殷无常闻言微敛眉,感知四周后道:“此处乃人间,不知何地,但怨气颇重,极为森诡。”他说罢便挥袖,两人眼中凭空出现个披着红衣的亡灵。 那亡灵见到殷无常立即叩拜:“大人。小的是困守本地的地灵。” 殷无常问:“你且说说,此地为何如此异常?” 亡灵自是能感受到殷无常周身散发的厄煞之气,不敢犹疑,立即道:“狱主大人,此地是旧时酆城一处大户人家宅院,您也知晓,因此地靠近地府,阴气极重,凡人阳寿颇短,大多男子体弱易夭,久而久之,就盛行冲喜,若是不幸洞房当夜新郎死了,便成了冥婚。” 墨倚楼闻言,便问:“那跟我们被这屋内禁制控制行动又有何干?” 亡灵哑然,瞥了眼殷无常,小心道:“这位公子不知,这宅院背后还有个故事。传言这家宅院原有位小少爷,也是体弱多病之躯,为了给他冲喜,他家老夫人特地寻了一个阳寿极强,且与他八字相符之人前来嫁予他冲喜。只不过这人是被人贩子迷晕了从外地送来的。这小少爷不知,见新娘模样俏丽,倒是欢喜得很,只可惜乐极生悲,刚行了夫妻之礼,当夜还未能享春宵一夜,便一命呜呼了。” “哦,如此说来,倒也算成了冥婚。”墨倚楼唏嘘道。 “确实。” “那之后呢?” “之后那小少爷也不知怎的,竟  51 未被鬼差勾走,而那新娘子却丢了。”亡灵说着说着见墨倚楼这位公子听得入神,便说得愈发起劲,飘到他身边道:“这小少爷生前便是个认死眼的倔脾气,还未尝过人事就这么走了,哪能甘心?之后他便成了这酆城内的游魂,四处游荡,若是有哪家又有了喜事,他便悄摸摸地飘到人房梁上去偷窥那房中事……” “啧啧,”墨倚楼听到此不由道,“这小少爷莫不是未尝人事,死后生了执念。” “正是。”亡灵嘿嘿嘿地凑在他耳旁发笑。 殷无常似看不过眼,挥袖便将他打落在地,冷声道:“继续。” 那亡灵被扇在地上,浑身疼痛,不由战战兢兢地飘起来,老实道:“总之那小少爷后来为了还愿,一尝其中滋味,附在了冲喜的新娘身上,没料想,那夜后,新郎未有事,反倒是新娘生了场大病。小少爷怕担责,闹出人命,没敢再附身。只不过之后那新娘一连几日精神不济,眼底发青。” “再后来她竟怀了胎,被诊出是死胎,胎死腹中后,吓得连夜逃出了那家院落。那家大少爷不知,夜里逮着担心前来探望的小少爷,也不知自己认错了人。一来二往的,屋内常常传来两人的声音,吓得守夜的小厮提着灯乱跑。这家人才发现自家大少爷鬼迷心窍了。” “之后,这家老爷急忙寻了方士前来驱鬼。小少爷生前弱如拂柳,死后也只是个小鬼,几道符咒就吓得没敢再靠近,便灰溜溜地回了这座生前自家的宅院。” 墨倚楼听了好半天,也未能听出个始末来,打着哈欠懒懒道:“你既然说了小少爷不过是个弱鬼,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就能布下这处宅院的禁制来。” 那亡灵唏嘘道:“这鬼嘛,若是心思澄澈自然弱,但若执念怨气愈深,或若沾了人命,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殷无常蹙眉:“你是说他后来沾了人命?” “这可不!否则他哪来那么大本事……”亡灵话未说完,便被暗处一根冷箭击中,当场散了。 墨倚楼立即应声抬头寻去。 “什么人?” 殷无常凝神静听,挥袖击去,似打到了什么屏障上一般,挥出的灵力散开。 他这时才察觉到自己似有些不对劲,这副身体比自己之前弱了许多。 墨倚楼听故事听到一半,甚是无奈,他伸手拉拉殷无常的袖子:“我困了。”说罢,便倒在床上枕着双手,懒懒闭目道,“你听出了些什么……” 殷无常见他躺下,便十分自觉且自然地躺在他身侧。 听到身旁的动静,墨倚楼僵了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淡定下来,毕竟被他捅过一刀,心里不发怵是不可能的。 他听到殷无常冷静的声音:“尊上,此屋内阴气极重,其中禁制颇为蛮横,不过我能寻到不止一个亡灵的气息。” “大人英明!”空中又飘来刚刚那只小鬼的声音。 墨倚楼乐了,坐起来看他:“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被那只箭扎碎了?”亡灵狡黠接话,“怎么会呢?”他飘在空中嬉笑道。 “刚刚那是?” “那个呀,”小鬼脸色变了又变,哀呼道,“可不就是那变成了厉鬼,蛮横霸道的小少爷嘛!” “他?”墨倚楼讶然。 小鬼:“对呀,我就是他生前被卖身为奴伺候在他身边的小书童。”他说着还伤心地掉了几滴鬼泪下来,掉在地上,瞬间便蒸发成了雾气。 殷无常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哦?那照你这么说,你应当很是了解这小少爷的脾气,那你可知,我们应当如何,才能顺利化去他的怨气,渡他往生,从而成功从这扇喜门出去。”墨倚楼问道。 “喜门?”殷无常似乎对自己此时的处境甚不了解。 那亡灵反倒了然,嘿嘿道:“小少爷向来喜欢窥房看戏,你们若能了他心愿,看得他开心了,许不定就跳出来,到时候狱主大人还不为所欲为?” 墨倚楼汗然,这小鬼真挺……真是有其主便有其奴。 演戏?活春宫? 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出了馊主意的小鬼说完便了去无痕,飘了个没影。 徒留他们二人还挤在一张床上。 没错,是真挤。墨倚楼生生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就怕与他过分亲密。 虽说墨倚楼前世是馋他殷无常的身子,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现在可不再是之前那个耽于美色之人,绝不会再掉进同个坑里两回。 绝不! 墨倚楼立即侧着身子背对着殷无常,心里还在想着那小鬼的话是否该尽信。 他身后的殷无常见他背着自己,瘦削的背部线条展现在他面前,丝滑的红鸾锦缎在屋内的烛光下愈加旖旎。他不是扭捏的人,况且与墨倚楼做那事时他也并非不愉悦。若说墨倚楼是及时行乐之人,还偶尔会节制,他这一身兽血之人又怎会克制。 只不过他的血是凉的。 他黑眸微暗,向前一手便拥上了他的背,另一手则探下下方。 墨倚楼冷不丁地发凉,又察觉到身后某物,不由僵住,舌头都险些打结:“你、你做甚?!”他没敢回头,怕自己撞到他那双冰冷疏离的眸子会忍不住沉溺。 殷无常许是从未认真揣摩过他的心思,或是从来都慢上几拍,未察觉他的抵拒,反倒伸手继续舞弄,清冷的嗓音渐渐低哑,从墨倚楼身后颈部的肌肤上微热散开: “尊上…不是想从后面吗?” “别……”墨倚楼额前惊出薄薄一层细细汗,忙伸手从身后推开他,可手上不知何时却软了力道,他忙转身对上他,惊惶不已:“殷无常……你看看我。” 殷无常眼中情.欲极淡,对上墨倚楼目光时,更是淡如凉水,他停了动作,看向他:“尊上。” “殷无常……我以前觉得无所谓,从未问过你什么,到后来,我连问你的机会都没有。”他顿了下,竟觉得心梗得难受,连着嗓音都不自觉发颤,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不问,是因为害怕,他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 他说出一个字,便哑了一般,再问不出后面的话。 你是不是要为你师尊报仇才找上我? 你明明一开始就能杀了我,为什么要陪我六年? 你心里是不是也有过我? 你是不是…… 多少话卡在他嗓子里,问不出口。像个善妒的女子一样,问出这种话来,他真的没脸。 “尊上想问什么?” 殷无常看他欲言又止,静静地等着他。 “殷无常,你知道慕成雪吗?”话到嘴边,他突然一转,紧紧盯着他的神情,道,“世人都说本座杀了他。” 熟料殷无常眸中微顿,反倒了然,神情放松,  52 似看透了什么一般,突然缓缓伸手抚摸上墨倚楼的脸庞,似有似无地触到那张易容的面具一角,轻轻摩挲道: “尊上,你确是杀了他,你忘了吗?” 墨倚楼微怔,却听他又道: “但你也救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高估了我的速度 ,写了一下午!我的速度为何这么慢…… 快过年了!祝大家平安喜乐! 感谢在20200121 23:08:36~20200123 22:0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104059 4瓶;弱不禁风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本座迷糊了 “尊上,你确是杀了他……但你也救了他……” 墨倚楼听不明白,还要再问,眼前的殷无常却渐渐模糊。 “墨倚楼,墨倚楼……你醒醒……”殷容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悠然醒来,看到对方微有些嫌恶的脸。 他微蹙眉,“你……” “一杯酒而已,你就醉了一夜。”殷容早已起身,欲要推门出去。 墨倚楼的额头确有些宿醉的疼痛感,他看到殷容要走,连忙喊住:“你要去哪?” 殷容微侧头冷声道:“自是想办法,破掉这道喜门。” “这……你昨晚不是问了这里的地灵了吗?”墨倚楼问完,又察觉不对,问的人是殷无常。 哪知殷容神色却凝着,道:“原来不是梦。” 墨倚楼讶然:“你记得昨夜的事?” 见殷容不语径直往外走,他连忙起身跟在他后面:“殷容,你真记得昨夜的事?” 殷容当然记得,只是昨夜他再次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能像一缕魂魄藏在身体里,看着他与墨倚楼对话。 他冷着脸突然停下转身,紧跟在他身后的墨倚楼突然撞上他,抬头抱怨:“你怎么就突然停了……不对,我是问你,究竟记不记得?你要是记得,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最后那句究竟是什么意思?” 殷容冷眼微俯视他,也不顾他刚刚问了什么,反问道:“你认识我师尊?”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和我师尊是什么关系?” 墨倚楼见他一问三不知还反问自己,撂了脾气,转身抱手道:“不认识,不知道,没关系。” 殷容见问不出什么,不再多言,转身便往庭院走去。墨倚楼紧紧跟着,眼下不论是破门还是想方设法将殷容置于死地都不是他的目的,反倒是昨晚殷无常的话让他耿耿于怀。 眼下殷容也十分诡异,不仅仅是像他重生一般,殷容的记忆混乱,体内甚至有好几个同属于他一人的灵魂。不弄清楚,他挠心挠肺的。 他跟在殷容身边,右手打了个响指,招出昨夜那个地灵。 地灵腾空出现,朝着殷容小心作揖:“大人。” 作为将它招出来的墨倚楼哪见得惯他这般忽略自己!伸手将魂拽过来直接问:“小鬼,我问你都已经过了一夜,怎么还不见你家小少爷?” 那红衣小鬼被他拽住嗓子眼险些喘不过气。 “找他没有用,”殷容突然出声,墨倚楼不解!见小鬼还在咿咿呀呀故作痛苦之色,直接丢了他,稳:“怎么没用?这宅院不就是……不对!我们被误导了!” 他急忙转身去寻刚刚那只小鬼! “不见了。”墨倚楼再施招魂术已经无用。 殷容冷嗤:“就凭你!也能随便招来一个死魂灵?”说罢,他伸手捏诀,身上红袍随周遭旋起的风猎猎而动。 他站在风眼处,闻风而动,伸手一把便将旋风边缘疯狂跳动的小鬼死死攥住。 “嗷呜!”小鬼惊叫一声,“黎洛救我!” 随着小鬼的呼救,不远处的槐树下风吹叶落,旋转出一红袍的俊美男子,墨发陪在身后,他方才出现!便看向殷容手中的小鬼,颇为无奈地伸手化出一道红菱将人缠住。 两方僵持间。 那唤作黎洛的男子内敛地朝殷容道:“内人唐突了,还望狱主大人海涵,谅他顽劣之过。” “内人?”墨倚楼后知后觉,“那你是……?” 男子朝他微颔首:“在下是这位小少爷的郎君,黎洛。” 墨倚楼万万没想到:“你就是这家冲喜丧命的小少爷?” 殷容手中被缚住的小鬼闻言,急忙道:“不是不是!” 他还想狡辩,殷容已经松了手!任他被黎洛的红菱卷过去,搂在怀中。 “黎洛!你怎么就都说了!说好让我玩个够的!”小少爷朝他抱怨道。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倚楼看向那红袍男子,许久蹙眉,“这男子我看非人也非鬼,更无妖气……” 殷容定定看着远处老槐树下拥着红衣小少爷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向他抱怨的小少爷,眼神宠溺。 他淡淡道:“他是槐树精,汲阴气修炼,在这酆都城内正好。” “原来如此,”墨倚楼了然,“那按他的道行,看来这道喜门的守门人便是他。” 黎洛闻声抬眸看过来,将小少爷护在怀里道:“吾非什么守门人!只是你们闯入了我们的地界,各不相扰,我便放你们离去。” “这……”墨倚楼本就是前来看戏的!怎么做还得看殷容自己,毕竟要完成四扇喜门的任务非他。 殷容抿唇,盯着黎洛冷冷道:“槐树精黎洛,以一己私利,夺人阴气,致酆都城内百姓阳寿渐枯,又蛊惑民众大兴冥婚,致城内人心惶惶,鬼魅盛行。你认为,放我走,就能了了吗?” 随着他说话间,黎洛神色骤变,冷下俊脸道:“吾所修行,本就靠地府阴气,此地近地府,阴盛阳衰,怎能怪到我头上?百姓愚昧,自以为能靠冲喜从阎王手里抢人,也能怪上我?狱主大人,你我生平无怨,我敬你在冥界的声望,才愿放你二人离开,切莫平生事端。” 墨倚楼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在理,似乎怎么也怪不到这槐树精头上,正欲开口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快离开。 哪知殷容却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在地府当差,其中因缘,你难道真的不懂?” 黎洛怀中的小少爷乐吟听得一愣一愣地:“黎洛,他什么意思啊?” 黎洛闻言,突然笑起来:“无常大人果真不凡,即便龙落浅滩,也能如此慧眼,在下确是在地府有个一差半职,游走阴阳两界的阴差而已。” 走阴差? 墨倚楼对地府的官职不怎么了解,但也听说过一二。这走阴差不敢是阳世的人托其给地下黄泉的人带话办事,阴差吃地府公家饭,也受命阳世的人。 平常活人做这事,难免折损阳寿,  53 而他槐树精去了相反,不仅增益修为,还能增长功德。 可这槐树精当走阴差也是闻所未闻。 墨倚楼不解,在殷容身旁低声问:“所以,你为什么一直死咬着他不放?” 殷容未回他,至少挥手便将小少爷乐吟的亡灵控住,一到控灵术,便拈出一缕青烟。 “这是?”墨倚楼问。 黎洛惊慌向前:“大人不要太过分!此乃我与乐吟之间的事!” 殷容不理会他,直接挥手散开这缕青烟,任其飘入乐吟体内,道:“这是他的记忆。” 被缭绕的青烟包裹着的乐吟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睫羽微动,睁开眼耽霎那间,墨倚楼明白了,才想起之前殷容说过,他是个死魂灵。 沾染恶孽,罪孽深重尸骨无存却执念极重,难投六道轮回的死魂灵。 其归宿便是打入六界之外的浮虚灵狱。 难怪这乐吟一开始便那么怕殷容。 被黎洛抽去一部分记忆的乐吟渐渐回神,眼底清明,少了一丝之前的澄澈,周身虽有戾气,却被殷容压得死死的。 乐吟也并无反抗之意,就像刚醒了一般,远远看向黎洛,轻声道:“黎洛,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该醒了。” “乐吟……” 乐吟转身看向殷容和墨倚楼,低声道:“麻烦两位在送我离开后,不要为难黎洛,若不是为我,他早该得道成仙了。” “好。”殷容直接捏诀化出一个法阵来!将他们囊括在内。 “不要!”远处的黎洛知晓殷容要渡化他,急得飞身向前,再次挥出红菱,然而红菱被法阵挡在外面,他不由慌了神,嘶吼道:“乐吟!你不许走!” 而在里面的乐吟早已听不见了。 墨倚楼只站在一旁静观,问怨阵内幻境闪过的乐吟短暂一生。 这个体弱短命的小少爷,从幼时最羡慕的不过是庭院中那棵老槐树,生得挺拔茂盛,郁郁葱葱,无须想生前死后,静静地向上生长。 后来,家中请了位先生,叫黎洛,教他识字断文,为他讲诉这一方宅院外的大千世界,告诉他,未来很长,山川广阔。只是他身子还是熬不住,家中祖母担心他,为他冲喜,选了个俊俏的女孩,只是他心中却惦念着那位先生。 先生是否会前来喝上他的一杯喜酒,先生是否会告诉他,即便不如此,他也能够好吧活着,和他一起走过人间山海。 果真一夜都没熬过,他便死了。因太过留恋人间,竟逃过了鬼差的勾魂。熟不知,是黎洛打点一二,放他游走人间。 生前束缚,死后自在。 黎洛本以为他会自在游走人间,却发现他依旧困囿在酆都城内,夜夜攀梁,不知在看什么。 他见他脸红胆小,笑着化了个小鬼,贴在他耳边问:“有那么好看吗?”一句话吓得他险些跌落,果真说做了亏心事。 乐吟红着脸看着眼前陌生的鬼魂,结结巴巴道:“我只是好奇。”乐吟虽是好奇,更多的是寻人,他不解,为何自己的丧礼上都未见先生一眼。 他去哪了? 是否也是到了年纪,被逼着娶亲? “你有没有听过黎洛这个人?”他小心翼翼地问。 黎洛闻言,讶然,当初见这小少爷太无聊,便化身为人陪陪他,凡人寿命短暂,它更亦然,不过几年光阴,他便看出对方要殁了,便在他洞房花烛之夜那日悄然回了他的树身,舒展了一夜的树叶,沙沙作响,等着屋内的红烛落尽,香消玉殒。 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哪知道这小少爷变成了鬼,倒还想着他。 “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我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娶妻,还记不记得我。”乐吟低着头,似乎死了还在乎一点薄皮面子,黎洛能看到他的羞赧,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又道:“我心悦他。” 黎洛被他的话惊得愣住,又听他道:“想护着他。” 黎洛哭笑不得,心中缺升起异样的感觉,原来那夜的感受是这么回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它这老槐树精才明白,这揪着心的感觉,叫喜欢。 还是这个小少爷教他的。 他设计骗他,置了个幻境,告诉他黎洛要娶妻了。他家贫,得为一位另一位小少爷冲喜。 “男人也能去冲喜?”乐吟小少爷瞪大眼。 “那可不,你家先生阳气重,与他八字合,长得还俊俏。”黎洛打趣道。 乐吟愣了下,细想一下点头:“先生确实俊俏。” “你不难受?” “难受。” “那你可以去抢亲啊!”黎洛怂恿。 “抢亲?” “对啊,你是鬼,附在那小少爷身上,不就行了?” “这……那小少爷死了怎么办?” “他本来就快死了,又不是你的错,你可以在他快死的时候去附身,免得你家先生落了新寡。” “啊,确实。他会伤心的。”小少爷乐吟被说动了。 只是他太傻,附身那夜都未发现,自己附身的小少爷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一根槐树枝罢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还说出了岔子,这家院落发现故去的小少爷屋内总有声音,似是闹鬼。找来方士驱鬼,反倒将乐吟抓了去。黎洛未料对方实力强劲,为了救出他,自己不甚重伤,被打回原形,昏迷不醒。 乐吟被那方士的死敌凶煞在缚魂囊中三言两语迷了心窍,一心想冲出去救他,反被利用,一身煞气冲天,出来时便屠了整个府邸的人。 凶煞猖狂遁去,方士重伤而去。徒留渐渐清醒过来的乐吟,看到满地的血,才后知后觉,自己屠了自家满门。黎洛想办法恢复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设法抽去了他这段记忆。一瞒,便是许多年。 法阵中,风波渐静,墨倚楼看完,心道造化弄人。 殷容施法渡化他,他身上孽障颇重,好在心智良善,很快便被净化。墨倚楼见法阵外的黎洛还在痛苦呢喃,便挥手散了法阵屏障,两人方才见面。 “乐吟……” “先生,”乐因看着他,低声道:“你我之间,从头至尾,都是一个瞒字。” “是我的错……”黎洛眸中闪过痛色,“我再也不骗你……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然而已晚,殷容开往浮虚灵狱的入口已开,他魂魄渐渐虚化,一身大红色耽喜服渐渐淡化。 黎洛执意飞身向前,虚抱住他。 乐吟轻声问他:“先生可还记得,曾与我游走戏园,听过一折戏?” 他说着,轻轻唱罢:“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悟兰因。” 黎洛闻言,感受着他在自己怀中散去,身子抑不住发颤。 “先生,”乐吟最后  54 低声在他耳畔道:“谢谢你。” “你找他做什么?” “先生他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我心悦他,想护着他……” 墨倚楼看不得这离别戏码,只觉得心里怅惘,随着乐吟离开,着宅院内多年的怨渐渐散开,墨倚楼不由问:“那之前那方士缚魂囊内逃出那个恶煞呢?就这么放了?” 黎洛失神道:“我多年前便已设法将他魂灭,押入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他不再有心思看他们,挥手便化出一道喜门,让在一侧道:“两位,请离开。” 能离开自是极好的,殷容与墨倚楼走向喜门,临到门口,殷容顿住,对他道:“你若愿意,可到我浮虚界当任。”说罢,便推开门。 黎洛闻言,愣住,随即大喜:“多谢大人!” 墨倚楼闻言瞥了眼殷容,愈发觉得他可能已经苏醒了不少前世记忆。 许是得了殷容的恩,黎洛犹疑之下,叫住他们道:“二位,之前将你们推入此门之人并不简单,还望多加小心。” 闻春啼? 墨倚楼想起这人名字来,此时两日已经踏过了喜门,走进第三道门。 他万万没想到,入眼处竟是漫天星辰下的魔界。 此时魔界大街上张灯结彩,墨倚楼感到甚是熟悉。 远处高楼上,一个说书先生正热热闹闹地说着魔界奇闻:“近日!我们便说说,这魔界新上任的魔尊墨倚楼……” 声音随着涌动的人潮传来,墨倚楼站在原地好似回到了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写,终于早点更新,还非常粗长! 最近疫情严重尽量别出门,乖乖呆在家里。 新年快乐! 第38章 本座主动献吻 魔界最繁华的魔都大街上,墨倚楼独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抬头看到远处都城之上的血色满月,略有些发愣,路旁的行人从他身旁急急走过,撞得他躲闪不及,往后微倒过去。 恰被一人扶住后腰,他惊诧回头,便看到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他微蹙眉,下意识认为他是殷容,伸手去揭开他的面具:“你戴面具做什么......” 面具揭开,露出一双狭长漆黑如墨的眼眸。 确是殷容,却又不像是殷容。对方一身墨袍,墨发披在身后,看他的眼神淡薄无情。 墨倚楼迟疑了半晌:“你......” 哪知还未说出口,对方便轻易松了扶住他的手,疏离地退开一步,抬步便要往前走去。 “哎,怎么就走了?”墨倚楼紧跟上去,挡在他要进门的门口,“既然咱们都一起过了两扇门了,这第三扇便一起呗。” “门?”听他说了一番话的殷容微蹙眉,冷声道:“让开。”说着便挥袖往他身侧走进了这家魔界有名的望月楼。 楼上的说书声还隐隐传来,说得是:“话说这魔界新主墨倚楼,生于魔界乱世诛伐之中,于魔界势微之时而起,他入主沧溟殿以来,威名远传,震慑六界,我魔界方可得以这百年生息,日渐欣荣......” 墨倚楼耳朵里听着这说书的将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便跟着殷容上了二楼雅间。 只是殷容前脚踏进去坐着,看着他后脚跟上来,便将眉头蹙起:“出去。” “你管我呢,我也来这听说书的,我倒要看看这些说书的,一天到晚晚究竟编排了我什么。”墨倚楼径直坐下,翘着腿,拈起桌上的花生米丢进嘴里嚼起来。 许久未尝这魔界的食物,甚是怀念。 “你?”听出墨倚楼的话外之意,对方终于抬眸用正眼看他:“你就是墨倚楼?” “......”墨倚楼正吃嚼着花生米,见他这眼神,心里不由又咯噔了下,怎么才一进门的功夫,这孩子的脑子又不行了? “你不认识我?”他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又起身微倾身凑近在他眼前:“不是,咱不是刚刚才从第二扇喜门里出来嘛?” “喜门?”此时的殷无常闻言,颇为不解,又看定他,心道这人当真是魔尊墨倚楼?他将对方细细打量一番,原本清冷无神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质疑。 而楼下突然爆出一阵听众的叫好声。 墨倚楼的注意力不由被吸引过去。 “......话说这魔界新主墨倚楼啊,真真是天生地聚,虽说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毒辣的蛇蝎美人,当真配得上我魔界至尊......” 墨倚楼见殷容听得认真,便挑眉问:“你对我的事感兴趣?” 殷无常未听出他话中揶揄之意,反问道:“你当真是魔尊墨倚楼?” “是。” “我日日来此听书,原不过是传闻,名不符实。”殷无常淡淡地看着他。 “名不符实?你什么意思?”墨倚楼听出其中不屑之意,立即起身要拦住他,“你倒是说说哪一点不符?” 说完,莫名感到此时此情似曾相识,似发生过一般的熟悉感。他看着眼前的殷容,脑中想到一句话: “墨倚楼,我是找你的。” 前世的记忆与此时重合,墨倚楼看着眼前的殷容微张的唇,有些发怔。 怎么会这样? 他立即回头看下楼下,听书的人喧嚣热闹,那说书先生的话从楼下传入耳中: “昔日北冥仙尊以一己之力破灭浮虚百万幽灵,随一道星光陨落于魔界,当时刚刚经过下界历劫的青龙上神重创过的整个魔界犹临大敌,生怕这慕成雪一剑便将这魔界端了!” “就在这时,一团冲天的混沌之气降至魔界沧溟,将那一身雪衣执剑欲在魔界大开杀戒的慕成雪直接砸中!轰然声起,尘嚣甚起,吾等魔界同仇敌忾之际,看到尘埃散尽后,哪还有那玉面罗刹慕成雪,竟站着个妖冶魅惑的男子。” “魔界长老见状,高呼:天降正义!这是魔界之福啊!正是这凝天地混沌之气所造化之人,救了我们魔界!” 再说,那刚诞不久的新魔尊,心窍不通,众人高呼他乃魔界救世之主,他只觉屁股疼,问众人:“你们叫嚷什么?” 有胆大的回:“你替我们杀了玉面罗刹慕成雪!” 刚刚诞生的墨倚楼尚还茫然,不解其中意,又问:“那又如何?” “你救了我们,便是我们魔界的新主!” “是啊,魔界不可一日无主!” “恭贺尊上!” 彼时的墨倚楼依旧不解:“尊上?我的名字?” 众人茫然,面面相觑,还是有个知礼地道:“尊上初诞,便能言善语,实乃奇才,不若便给自己取个名讳?” “名讳?”墨倚楼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墨衣,细想了下道:“你们说我方才压死了一人,那人叫什么?” “慕成雪!” “慕成雪  55 ....我一身墨衣....慕....墨衣,墨倚....”他眼神瞥到远处的高楼,眼神亮起来:“楼!墨倚楼!慕成雪死,墨倚楼生。自此,我便叫墨倚楼。”他说罢,潇洒地挥动衣摆,而眼前的人皆然跪拜。 墨倚楼心性不束,哪管他们,径直化烟便飞了出去,随心所欲,畅游人间。 如此心如稚子,无怨无憎无爱无仇,混混沌沌过了近百年,他不在魔界,魔界却流传着他的传说。墨倚楼无意路过魔界,归来时,觉得还是这里最是自在,回来时,便被恭迎着入主了沧溟殿。 他本就随性,来者不拒,悠哉哉地当上了魔尊。 这些于墨倚楼而言,早就是过眼云烟的幼时记忆,此时忆起,还有些不真切。然他再看殷无常,方觉自己刚刚一直忽略了什么。 那说书声淡去,也分不清是前世的声音,还是此时听到的声音。 殷无常见他发愣,探究般的目光扫视着他。 而墨倚楼早就心乱,连忙出去,拽住一个送茶水的小二问:“现在是魔历何时?” 那小二见他样貌不凡,愣怔了下,回:“这位爷,魔尊墨倚楼刚上任,现在年号重启,是重启元年啊。” “重启......”墨倚楼闻言,唇间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竟回到了前世。 他迷糊不清时,眼前已出现一双玄纹靴,他抬头,看到殷无常,忙问:“你说你是来找我的?” “对。” “你是殷无常?” 对方似乎未料到墨倚楼知道他,但依旧点头:“是的。” “来找我做什么?”问完,墨倚楼便直道自己蠢,还能是做什么?他可不就是特地来杀他的吗? 想不到自己当年诞生之时,一身强劲的混沌之力竟将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慕成雪直接砸得灰飞烟灭。 殷无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直接道:“我找你,是想......” “好好好,不必说了。”墨倚楼连忙摆手,便要离开。 结果反被他挡住。 “你挡住我做什么?” 殷无常抿唇,神情淡漠:“我找你,帮我寻一个人。” 这......这话说得和前世竟不差一字。 前世的他蠢啊,见到殷无常这般俊朗,便被迷得昏了头,当即便热心地拉着他,将人勾搭着骗回了沧溟殿。 墨倚楼还未搞清楚现在是在喜门内,还是真又回了前世,他立即拒绝道:“寻人?你自己寻便是,找我作甚?” 他不信殷无常刚刚没听到那说书的话,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殷无常依旧冷脸挡在他面前:“我弄丢了个人,找不到了。我寻了几百年,听闻他在这里。你是魔尊,一界之尊,只有你找得到他。” 墨倚楼不想再与他纠缠,立即推开他,要走:“魔界疆土辽阔,子民万千,你找了几百年都找不到,我哪找得到。” 然而殷无常依旧拦在他前面,拦不住,就跟着他走。 墨倚楼疾步走在魔界大街上,身边人来人往,头顶一轮血色满月,魔界炙热,地靠炎山,可这殷无常身边却时常散着寒气。 殷无常依旧坚持:“墨倚楼,只要你答应我寻他,你提什么条件都行。” 墨倚楼当然知道他说的话,只不过前世是反过来,墨倚楼半勾搭半利诱,只要他答应自己做他的情人,便帮他寻人。 “不必。”脚步不由走到沧溟殿外,他径直穿过结界走进去。而身后的殷无常,靠着强劲的灵力畅通无阻。 他估摸了下自己的灵力,不由懊恼,他不喜修行,现在以他十成的修为也斗不过他。这殷无常不会是打定了心思,要直接杀了自己吧? 可他为什么又如此迂回,要他帮他寻人。 他正想着,已听到身后沉稳细微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急,调动灵力,突然惊诧。他体内的灵力竟还是属于冰雪系。 也就是说,这副身体并没有变过。 而他,绝对还尚在第三扇喜门内。 第三扇喜门,久旱逢甘霖。 那么身后的殷无常,也一定和他一样,非此世界中人。 他下定主意,转身道:“好,殷无常,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和我结血契。”墨倚楼定定道。 修仙者与灵兽结血契,生死与共,共情共命。 他若是答应,便不能杀自己。 墨倚楼笃定,无论对方答应与否,于自己都百利而无害。 “好。”殷无常定定看着他道。 墨倚楼闻言,便伸手将他拉向前,咬破唇,吻上去。 缔结血契之法,不过是互食血液。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同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感谢在20200125 17:58:24~20200127 22:0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35890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本座的马甲掉了 殷无常站在原地,微怔了下,唇上的触感带着点血腥味侵袭而来,紧接着唇边传来一阵痛。他感受着唇角传来的触感,低头看着眼前这人。 师尊没了,他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人间几百年。他找不到了,一个人死了,怎么会连魂都没有。 他不信,可他找不到。 如今他这身血肉之躯不过死物而已,他就无所谓了。 一道血色红莲光芒从他们脚下绽开。 殷无常脑中晃过许多画面,他在魔界与墨倚楼朝夕相处间,转眼,已过了近六年。他什么都不在乎,看似忠诚却无心,他什么都给了墨倚楼,却也什么都吝啬给他。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 记忆如潮水般沉沉浮浮。 此时闭着眼的两人脑海中都闪过前世的过往,沧溟殿的春宵欲孽。 欲念潮涌。 墨倚楼微闭的眼睫轻颤,他喉间滚动,滋味蚀骨烫得他浑身发颤。 喉间的味道好熟悉。 他似惊醒一般,睁开眼,对上殷无常疏离淡漠的眼眸,立即伸手推开他。 被推开的殷无常,侧身而立,垂眸低声唤道:“尊上。” 墨倚楼见他这般冰冷木讷的样子便来气:“殷无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问题?” “有问题?”殷无常重复他的话,自感体内灵气混乱,便点头:“确是有问题。” “什么问题?” “魂魄碎乱,身处异世。”殷无常感知了一瞬,道。 墨倚楼闻言,心中略微诧异,想不到他竟能察觉,又问:“何以 56 碎乱,又何以身处异世?” 听到他的问话,殷无常微抿薄唇,低头细想,似想起了许久的前尘往事,低声道:“尊上可还记得,从前我寻一人,才到的这魔界。正是那人,一剑刺穿了我的心,碎了我三魂七魄,再后来,不知为何堕入了浮虚灵狱。” 墨倚楼琢磨不定他的心思,便问:“所以....你是寻仇?” 殷无常眼神飘远,淡淡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他将我害得那么惨,我自是要让他生不如死,至少,要死在我手里。可后来,我找了那么久,也恨了那么久,太累了。心里反倒回想的,全是他对我的好。” “师尊他,曾送我一截墨玉,那是他亲手雕的,我之前生气,将它丢了。再后来我为了寻他,跑去垂天之云雪霁莲峰去找,在师尊的床头找到了。” “那节墨玉裂了痕,是师尊一点点亲手补好的,可是我弄碎了,我才看到,那里面,还刻着字。” “刻着‘遇厄呈祥,喜乐平安’。”殷无常苦笑着,声音微微发颤,转而看向墨倚楼道,“我到了那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禁术,师尊他....早就知道我是妖了,还是厄运缠身的鸦妖,他将我身上的妖气镇住,还将我的厄运转到他身上。” 墨倚楼闻言,也是骇然,若是禁术,还当真有可能。也难怪原本仙运极佳的慕成雪会一再修行受阻,化神失败,渡劫再失败。 墨倚楼问:“所以你寻他又是为了什么?” 殷无常:“赎罪。”说着他抬头看向墨倚楼,幽黑的瞳孔中映着他额角的朱砂痣。 墨倚楼心下生了惧意,不由往后退,忙与他周旋:“那你知不知道当年他与你那一战,本就神魂俱损,活不久了。所以....所以,本座的降世....只是顺应天命。” 殷无常闻言,看向他,勾唇微笑:“看来尊上是知道了。” 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墨倚楼愈发觉得自己刚刚的决定有多正确。 墨倚楼:“所以你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为的就是为你师尊报仇?殷无常,你别忘了,逼死了他的人是你!” 慢慢走近他的殷无常闻言,眸中闪过痛色。 而墨倚楼虽这么说着,心中依旧没底,又道:“况且你不是说我虽然杀了他,却也救了他吗?” “救了他?”殷无常神色中出现一丝疑惑,他脑海中出现不少杂乱的声音,他强忍着痛意,终于镇住那些混乱的声音,看定墨倚楼道:“尊上,我也并非一开始便知是你杀了慕成雪,我之所以寻到你,是因为你身上有他的灵息。” “灵息?你什么意思?”墨倚楼有些懵。 殷无常道:“我也不解,世人若死,就会有魂有灵,可我却找不到他的,所以我断定,慕成雪没死,他活了,活成了另外一个人。” “六年,我在你身边六年,”殷无常看向他,“尊上,很可惜,我在你身上寻不到一丝慕成雪的踪迹。” 墨倚楼轻嗤:“本座自然不是他!”相通这点,“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他看着殷无常慢慢靠近,然后被他逼到沧溟殿上的尊坐上,最后退无可退,跌坐在冰凉的座椅上。殷无常伸手按在一旁的扶手上,将他圈住,倾身靠近他,一双原本浓墨般的眼眸中闪过红光。 他低声低喃道:“尊上,这世上有三大禁术,不知你知不知道,其中有一个是....起死回生术,你说,若是你吸了慕成雪的灵,而你死了,他便能活,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你——”时至今日,亲耳听到此话,墨倚楼不知为何,心口还是会闷痛,前世被刺穿的心,好似到了今世依旧如影随形。 殷无常忽而蹙眉,伸手扶住了心口。 墨倚楼了然,忍着痛道:“殷无常,你别忘了,我们结了血契,同生共死,共情共命。我若是痛一分,你便也会照样痛。” 然而他说完,头顶传来一阵轻笑,愈发苍凉,笑着笑着他道:“尊上,你怕是不知,这禁术....对施法禁之人极损,还有反噬,重则毙命。我殷无常,早就是浮虚灵狱中的恶鬼,难不成还会怕死吗?” 眼见着殷无常伸手化出了前世那把诛魔锥,墨倚楼心底的惧意愈发笼聚。 “不要....不要......” 墨倚楼猛然惊醒,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竟又身处另一道门前。 “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让他一震,回头看到对方,立即防备地后退。 “你是谁?”他戒备地问,“殷无常还是....殷容?” 殷容不解这人究竟怎么了,伸手便要推开眼前的门。墨倚楼见状,立即上前挡住他:“慢着。刚刚是怎么回事?” “刚刚?”殷容见他一脸神情不定,便道:“刚刚我破了第三道喜门,这是最后一道,你让开。” “你破了第三道?不可能。刚刚我们明明在魔界。” “魔界?”殷容蹙眉,“刚刚我明明在....楼兰,救了全城的瘟疫......不对,楼兰沙城已过了近四百年......” 殷容方觉奇怪,他最近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时有时无,还经常很混乱,能看到许多从未发生之事。 墨倚楼听他这么说,便更觉诡异,便细问他方才的经历,才知两人刚刚均出现在了不同时空地点之中。 他看着眼前剩下的第四扇门,愈发觉凶险,若是之前全是凶魇、虚假之象,那么这眼前的门,又是真是假呢? 他犹疑了下,伸手推向眼前的门。 “慢着。”殷容喊住他,“你方才说你在魔界?你在那里看到了我?” 墨倚楼点头:“是也不是。” 殷容问:“那发生了什么?” 墨倚楼不语,他只道:“我玩腻了,赶紧破了这第四扇门出去。” 殷容早觉此人有异,现在看他语焉不详,愈发怀疑。他余光观察着他,冷声道:“那你让开。” 推开门,眼前是茫茫白雪一片。 “垂天之云?” 墨倚楼愈加觉得这次这个五级任务变化莫测。 而一旁的殷容见他一眼便识出此地,探究之色更甚。他从未见过此人,但此人却似乎对自己十分熟悉,乃至现在身处皑皑雪山之上,也能一眼认出此地。 他究竟是什么人? 而事实是由不得他们静静思考,不远处守山的高阶猛兽被他们两个外来人惊扰醒来,咆哮而起,地动山摇间,路两旁树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不好,这是九幽雪谷的凶兽。”墨倚楼察觉到危险,立即纵身而起,脚点雪松匆匆向前跑。 而殷容听到他的话,立即抬头看他,见他跑远了才提步跟上。身后的凶兽虽然身躯庞大,动作却极为敏锐,不过几下便将他们拦截。 57 看着眼前高他们二人数丈高的凶兽,墨倚楼颇为无奈,他若是动手便暴露了自己,若是不动手,好像也挺好的。 这样一想,他便立即往殷容身后躲去,拉着他的袖子道:“殷容,这是你们垂天之云的九阶凶兽,就你对付了。” 殷容见他躲在自己身后,心下气郁,想想又道:“无碍,又不是没打过。” “你打过?”墨倚楼讶然。 殷容抿唇点头,作出架势,准备迎战喘着粗气准备向他袭来的凶兽,纵身飞跃而起,他一边与凶兽鏖战,一边道:“这家伙,我十年前也跟他斗过,那时候,他守着一朵雪莲不肯给我,最后被我打得半死不活——”殷容最后一个“活”字还未说出口,那凶兽便气恼地一掌将他呼在雪地里。 墨倚楼见状不由捧腹大笑:“我看当初半死不活的那人是你吧!” 殷容被这人嘲笑,又摔在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渣子,当即拍地而起,再次冲上去与他鏖战。 墨倚楼再一旁观战,心道这殷容当年难怪最后那么凄惨狼狈,原是遇到了九幽雪谷的守山兽。 不过他此时细看,这可是九阶高级凶兽,饶是他来年,也并不好对付,当年那个丁点大的殷容,是怎么从它手上拿到那株雪莲的? 而此时迎战的殷容也愈感吃力,他原本觉得现如今的他应对这凶兽应该没那么难,可几番下来,身上负了伤不说,这凶兽反倒愈发精神,他的攻击对他而言有如挠痒痒一般无关痛痒。 凶兽举起巨爪一爪子从他背后抓下来,四道深可见肉的血痕,一片鲜血溅落在雪地上。殷容额角发冷汗,吃力地单膝跪在地上。 墨倚楼想到之前在魔界,他欲对自己下死手,原想幸灾乐祸,然突然直感背后火辣辣地疼,立即变了脸。 不可能,那血契明明是在魇中所结,怎么会...... 然而还未等墨倚楼再想清,你数丈高的凶兽已然踏着地震山摇的脚掌向前,准备手撕了殷容。 墨倚楼在这刹那间依旧在迟疑,不过下一瞬,他已迅速出手,挥动漱冰将凶兽一鞭子掀翻,轰隆巨响。出手完,他立即收了手,纵身向前,将殷容抱着飞离那片凶兽的攻击范围内。 殷容刚刚疼痛难忍,只知墨倚楼出了手,但迅雷之势太快,并未看清他的法器。 “你怎么样? ” 殷容脸色发白,坚持道:“死不了。只不过,这凶兽竟比十年前更加凶猛难以对付。还有....刚刚谢谢你。” 墨倚楼听他这么说,愈发觉得自己刚刚不该出手,一来,殷容十年前便能对付他,为何现在就不行,怎么着也死不了。二来,他让殷容独自来游猎,本就是想磋磨他,看他吃苦头,现在怎还心软了。 再说,现在他既然来到了垂天之云更好,他必须要好好调查一番,那禁术的事了。 思及此,他便动了动眼珠子,佯装受伤,猛咳了几声,施障眼法咳出一滩血来,艰难道:“殷容,我修为尚浅,这凶兽太过厉害....恐怕我们都......” 说着,他们身后被掀翻的凶兽狂躁地翻过身子爬起来,再次咆哮着向他们扑来。 “躲开!”殷容推开他,立即迎上去。不料再次被碾压。殷容强撑着翻身跃起飞到凶兽身后跳下,落脚在他背上,死死揪住他身上厚实的皮毛。 凶兽被揪得疼得嗷嗷大叫,拼命抖动身子想要将他掀翻在地,而殷容死死定在他背上,眼神忽而扫过他背上的伤痕,迟疑了下,伸手去触,那火红的伤痕上还留有深入血肉的冰碴。 他伸手捻开,能感知到尚未散去的灵力,那是慕成雪的漱冰才能造成的伤口。 他立即抬头看向远处的墨倚楼。 他竟是师尊?! 原来师尊虽说让他一个人来,却依旧不放心他,怪不得他身上有师尊才有的雪莲清香。 殷容心中愈发感动,双手中愈发充盈了灵力,想到刚刚这凶兽竟害师尊吐了血,胸中怒火熊熊燃起,揪起手下的皮毛,抡起来就左右开甩,砸得满地雪渣迸溅。 那凶兽嗷嗷乱叫,疼得不行,血气上来,更是愈发凶悍。 墨倚楼站在远处,不知这殷容怎么就一下子变得那么残暴,难不成是刚刚那爪子挠得疼了。果真是记仇之人,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摇头。 一人一凶兽两方打斗下来,凶兽浑身是血,轰然倒下时,苟延残喘,而殷容也浑身是伤,并未好到那儿去。 他最后瘫倒在地时,眼神直直盯着墨倚楼,想唤一句“师尊”,可满嘴的血,早就说不出一个字了。 墨倚楼准上前去看看他,哪知才走近,便看到他化回原形,变成一只乌鸦躺在雪地里。 他心下骇然,不会真有事吧?正欲唤他,哪知自己身子竟不受控制,有如被什么禁锢住了一般,化为一阵青烟被收了去。 他再一定神,已然看着自己从远处慢慢走近殷容,只是这视线比之他刚刚略低了些。直到他看到自己走到殷容面前,蹲下身去伸手去触殷容的原形,才看到那只手。 修长纤细,骨节分明,还小了些许尺寸。 他这是变小了? “这小乌鸦怎么伤得这么重?”清冷却略有些少年稚气的声音从他嗓间传出。 墨倚楼愣住,这是慕成雪的声音? 直到少年慕成雪将殷容捡回了雪霁莲峰,他趁着慕成雪路过镜子扫了一眼,看到镜中少年,才确信,这确实是慕成雪。 墨倚楼身处慕成雪体内,看着他小心地照顾退回原形的慕成雪,不由疑惑,他们确实回到了垂天之云,可竟然是慕成雪还是少年时的垂天之云。 几日后,在慕成雪的精心呵护下,殷无常终于渐渐恢复,化回人形。 可墨倚楼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化成了六岁般大的孩童大小。 醒来睁着圆不溜秋的黑眼珠子,见到披着雪白的大氅从门外扑簌的大雪中走进门来的少年慕成雪,又伸手看看自己的身子,愣是没开口说话。 墨倚楼摇头叹气,瞧把人孩子吓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关心~ 还有烫呼呼的营养液~ 还有地雷~感谢在20200127 22:07:02~20200129 18: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本座的疑惑 慕成雪走近殷容床榻,将被子给他掖了掖道:“天冷,别受寒。” 殷容不解师尊怎么变年轻了,而他又好似不认识自己一样。 他迟疑了下,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慕成雪  58 见他欲言又止便道:“你放心,这里很安全。这里有些饭菜,你昏了那么久,应该饿了。” 殷容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饭菜,愈发不解,迟疑了下问:“师....仙君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是....妖。” “我知道,不过我家守山的雪兽伤了你,我救你也是应该。”慕成雪回他。 墨倚楼在慕成雪体内,看着他与殷容在雪霁莲峰日夜相处。慕成雪少年老成,眉眼冰冷,但对殷容却极好。 墨倚楼近日便一直在想,他与殷容进入这喜门之后,便一直不断陷入过去,或者说是回到过去。他愈发怀疑,这可能和禁术有关。 最主要的是,身处其中,他能明显感觉到时光流逝得极快。 直到一日,慕成雪私藏鸦妖的事情被人发现,慕掌门扣着他跪在山门前,命人将那鸦妖杖杀。 墨倚楼被扣在地上跪着,听到慕成雪痛苦地挣扎着,眼睁睁看着殷容被一杖杖打得吐血。 他在慕成雪的身体里,能感觉到他的血液变冷身置于寒窟的绝望,他不明白,远远地看着殷容毫无抵抗能力地跪倒在雪地里遥遥看着他。 最后,殷容被打得退回原形,乌黑的羽毛沾着血,飞得漫天都是。 慕成雪的肩膀被死死扣着,最后颓然地瘫软在地。 墨倚楼看得出,这个少年是真心对殷容好,将他看作陪伴自己唯一的朋友,可他耳畔只有慕掌门威严的声音:“妖孽当诛。” 山门前人群散去,墨倚楼感觉到身体突然抽动了下,慕成雪缓缓直起身来,走向那摊血泊,微颤着手将它抱起来,低喃: “殷容,为师来晚了。” 墨倚楼闻言一震,听这话,这绝不是刚刚的慕成雪。 慕成雪将渐渐僵冷的小乌鸦抱在怀里,带回了雪霁莲峰,用冰封术冻住。 接连几日,慕成雪一直没日没夜地进出藏书阁,墨倚楼经他眼,看到了传闻中的禁术卷轴之一——起死回生术。 他眼见着慕成雪将冰冻中的小乌鸦施术救活,看着他在冰冻消融中缓缓睁开眼睛。 漆黑澄澈的眼眸看着眼前的慕成雪,他微张开嘴,喃喃问道:“你是谁?” 慕成雪轻笑,伸手轻柔他的脑袋道:“我是你师尊。” 闻言,墨倚楼和殷容皆然怔住。 慕成雪避开殷容后,回到屋内,还未忍住,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墨倚楼能感受到他心口的灼烧,不禁担忧。 “不用担心,我无碍。”慕成雪伸手抚过唇角的血,似在回墨倚楼的话。 墨倚楼愣了下,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身上有我的灵息,我能感应到。”慕成雪略有些虚弱地道。 墨倚楼这是头一次能与慕成雪对话,他不禁急道:“慕成雪,真是你?你是怎么回到过去的?这是....扭转乾坤术?还有,你真的死了?” 慕成雪闻言,温声道:“确是扭转乾坤术,殷容他最后那样......是我的错......” 墨倚楼能感应到他渐渐衰弱的气息,忙道:“慕成雪,你还没告诉我,你真的死了吗?你到底在哪?” 慕成雪淡淡道:“人有生死,大道无常。昔日我困囿于此,道心崩溃,反生心魔。至此方知,随心所欲不逾矩。” 墨倚楼不耐,忙打断他:“我是问你,你究竟在哪?” 慕成雪微敛眉:“我究竟在哪?你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渐渐淡去,墨倚楼忽而浑身一震,再醒神时,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门外。 他站着,想到慕成雪刚刚那话,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师尊。”身后传来殷容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才察觉自己暴露了,忙道:“你喊谁?” 殷容只当他不愿承认,走近他:“刚刚...谢谢你救了我。” 墨倚楼只能耸肩,“我可没救你。对了,现在怎么办?又回到这里了。” 殷容盯着眼前的喜门,思考了下道:“我们一直很被动,不断回到这里。” 墨倚楼分析:“第三道门,久旱逢甘霖,第四道门,他乡遇故知。” 殷容点头:“虽是四喜,我们进门后,遇到的都是悲。” “我明白了,”墨倚楼看向眼前的四扇喜门,“四喜也好,四悲也罢,人生之中三毒九苦,轮回其中,无止无休。” 殷容听到他的话,抬眼看向他,心中若有所思。 墨倚楼挥手化出《人间世》卷轴,放眼望去,一张原本山河好景,此时已是满目苍夷,他微蹙眉头细细看去,心中沉闷,不知是这人间本就苦难繁多,一直被粉饰太平,还是这世道变艰难了。 他思及此,又不觉苦笑,他一介魔头,当了几日的仙君,这心也变了,竟想着为那蝼蚁般的凡人忧心。 思来想去,他眼神愈发坚定,问一旁的殷容:“你怎么想的?” “尽吾等所能,救济天下。”殷容沉声道。 墨倚楼挑眉,“你这妖觉悟还挺高。”怕他脸色不好看,又连忙笑道:“不愧是北冥仙尊的徒弟。” “是师尊教得好。”殷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里隐隐带着笑意。 墨倚楼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眼神瞥向一旁,嘴角抑不住微扬。 他伸手指着眼前的门,问他:“那还进去吗?” “进。” 墨倚楼饶是无奈,也轻笑着点头:“那就进吧。” 他正欲推门时,眼前的门突然散化开。 一朵祥云缓缓飘落在他们眼前。 “神武云?” 那云松软洁白,似有灵性,飘落后环绕在他们身边,砰然变大,将两人围住。 “它这是?” 墨倚楼笑:“他是在挑主人呢?看谁入得了它的眼。” 说着,那朵祥云挤上来,凑在墨倚楼颈边黏糊了会儿。殷容见状,不满地凑过去挤开它,贴在墨倚楼旁边。 墨倚楼以为他是以为这神武云选了他,手里捧着这朵云道:“放心吧,它是你的。”说着,他转身将神武云捧着递给他。 “师尊......”殷容神色微动。 墨倚楼知道是自己之前出手暴露了,也不再否认,微挑眉道:“放心,我不过是来凑热闹的,不抢你的。不是连个像样的神武都没有吗?拿着吧。” 殷容伸手,那神武云被飞过来,似有些嫌弃地在他周身转了一圈,最后瞟了一眼墨倚楼,见他不待见自己,便老老实实绕在殷容身边了。 传送阵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们踏进去,转瞬便回到了垂天之云雪霁莲峰。 修真界上空传来千里传音: “恭喜垂天之云殷容成功完成五级游猎任务,获取神武云。” 千里传音还未传完第二声,慕青宁等人便急急冲进来,未见其人,  59 便听其声:“殷容!哥!你们回来了!” 南秋等人陆续走进来,给墨倚楼行礼。 一群人围上来,最关心的便是殷容新得的神武云。 慕青宁:“殷容,快给我展示展示,这神武云究竟是什么模样?听闻是仙界大能所赐的祥云,配殷容你啊,正好。”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听出了其中的打趣之意,有人附和道:“对啊,殷容这小子从小就运气背,配朵祥云好啊!快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殷容回头看了看墨倚楼,见他朝他微点头,他便伸手召唤。 天边立即飞来一朵祥云,像条浑身雪白的二狗子似的,欢快地窜在他们身边流来窜去,好不自在。 慕青宁没看清,那祥云已然窜在他身边挠得他直痒痒,乐得笑出声来。 没一会儿又窜到南秋身边转了圈,南秋受不住,险些没站稳,一群人被这朵祥云逗得哈哈大笑。 “殷容,你家这祥云要是能说话,可不得了。”何素嚷嚷笑开。 慕青宁过了会,又好奇问:“对了,这神武云不是能像漱冰千变万化吗?殷容,你想把他变成一把什么样式的常用武器?” “这才拿到手呢,殷容哪那么快想清楚。”有人打趣道。 墨倚楼也有些好奇地看向他,说实在,让殷容手上多了件神武,他确实心里更担心一些,可之前喜门之中所见,他更希望只不过是场噩梦。 殷容看向师尊,点头道:“想好了。”说着,他伸出手,神武云感应到召唤,瞬间收回他手中,化出一把弯弓,上面雕着祥云繁纹,展示在他们面前,走到墨倚楼面前,看着他低声道:“师尊,它活泼好动,乐得自在,所以我给它取名‘逍遥’。” “‘逍遥’?”墨倚楼呢喃了下这名字,点头,“不错,我喜欢。” 殷容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就知道师尊会喜欢。” 他的眼神让墨倚楼略有些不自在,他清咳了下,随口问:“怎么选了弓箭?” 殷容温然看着他回:“因为师尊第一次递给我的,便是把弓箭。” 弓箭......墨倚楼回想起第一次选择游猎任务时,他是随手化了把弓箭,让他蒙眼去射图。 算起来,那确实是他给殷容的第一把武器。 想到这儿,他不免又有些心软,梗着脖子嗯了声,不再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路追更和支持的读者,爱你萌~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瓶;感谢在20200129 18:56:54~20200130 01:4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本座心醒欲动 殷容经此五级游猎,获得了神武云“逍遥”,成功声名鹊起,名头传遍了修真界,一夕挤入了《人间世》的修士排行榜前三。 墨倚楼偶尔查看,发现其他弟子在这期间也接了一些简单的任务,排名有所向前,尤其是南秋,已进入了前十。 他接下来数月都不再出门,任由殷容及其他弟子们下山游猎,对外宣称闭关修炼。 墨倚楼确实是修炼,但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缩在他那雪霁莲峰的丹雪暖阁里,他大多时候都一个人呆在藏书阁。 垂天之云的藏书阁只有内门弟子和长老们可以进入。而其中藏书浩如烟海,典籍无数。墨倚楼在幻境中见慕成雪曾为了修习藏于其中的禁术多次深夜流连于此,而他当时虽在慕成雪体内,可以透过他双眼看到禁术经卷,可出了幻境后,他对禁术的记忆便愈发模糊,更别说记住了。 是以,他必须得再次前往藏书阁。 藏书阁内有问阅轴,浮于空中,其轴有灵,施问阅咒即可让其帮施咒人从书海中找到他想找的书。 整个问阅台呈圆状,四周是高耸入云的古老书架,其中摆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墨倚楼来到问阅台,施法问阅,那漂浮在空中的问阅轴便周身泛白光,沉睡已久的古灵渐渐苏醒过来,发出喑哑沧桑的声音: “尔等何人....竟敢想取阅古禁之术?” 墨倚楼上前双袖合一,学慕成雪当初的礼仪恭敬道:“在下垂天之云慕成雪。” “慕成雪?”刚刚那股沧桑劲儿在听到这三个字后顿时消散,问阅卷轴漂起来,似睁了眼似的,将他上下看了又看道:“原是你啊,你要看这古禁卷可以,只不过你还未达到开封之境,打不开。” “开封之境?什么意思?”墨倚楼问。 古灵道:“唯有修为达到渡劫,飞升大乘之境,方可打开这古禁卷轴。毕竟禁术一出,人间必祸乱,你没有此境修为,难安天下。没有此境心界,难平众生。” 墨倚楼听它叨叨这半天,明白过来,这是嫌弃他修为不够,便道: “你只管将古禁卷放出来,我试试一二再说。” 古灵见他不死心,便化出了古禁卷轴。 墨倚楼见状挥袖施法,几次下去,灵力都无功散去,而那卷轴愣是毫无动静。他倾注了所有灵力再次试了一次,眼见着卷轴颤颤巍巍动了,没多久又停住了。 那古灵幸灾乐祸道:“仙尊还是回去练练再来吧。” 墨倚楼狠瞪他一眼,有不得不服,最后问上一句:“这施封印咒的人是谁?” 古灵幽幽道:“正是您呐,垂天之云,慕成雪。” “我?那我为何打不开?”墨倚楼不解。 那古灵只是故作神秘道:“这小灵便不知仙尊为何了。” 自此,墨倚楼便沉迷修炼废寝忘食,日日待在他的丹雪暖阁里,偶尔会在夜半前去藏书阁一试,不行,回来又是一通苦练。 而殷容则时常接任务游猎,偶尔回来时会给他带一些人间有趣的小玩意儿。墨倚楼大多看不上眼,只有人间的话本还挺有意思,他修炼无趣时,便拿来消磨。 这样转瞬便又过了三年。 这日,他身感灵力充盈,已至渡劫期,突破瓶颈时,甚是欢喜。恰巧殷容游猎归来,路过丹雪暖阁,前来问候。 门外的青年步履沉稳,一身黑短劲袍将他的身姿衬得修长挺拔。他此次出去,四处除祟平乱,长达半年之久,随着阅历增长,修为渐厚,且名声在外,外界早已尊称他一声容逍君。 而殷容此次匆匆回来,孤身覆雪,站在师尊门前,静等了许久,听闻里面有了动静,才伸出手轻轻叩门。 “何人?”门内传来师尊的声音,几年清修,他声音依旧未变。 殷容叩门的手指微曲,微垂眸低声回道:“师尊,是我。”他声音虽恭而不卑,却有些发  60 颤。三年在外浮沉,他对师尊日思夜想,早就生了逾越的心思,为此,他不敢靠近师尊,打扰他清修,但夜长梦多,往往一夜醒来,梦中镜花水月,让他空欢喜一场。 那些前世的浮生碎梦,他弄不清,散了便散了,他只想把握此生,守在师尊身边。 “进来吧。”墨倚楼刚刚修为至渡劫,心情甚好,挥袖整理一身雪衣,让他进来。 门外的殷容推开门外,一身黑袍上覆着积雪,门外呼啸着风雪,灌进来一阵冷风,他转身便关了门,走到他面前。 “师尊,徒儿回来了。”殷容道。 墨倚楼许久未见他,此时抬眼去看他,方觉他早已长大,身形更加健硕结实,步履间稳而不燥,已有了仙君风范。 他在雪霁莲峰时,也会听闻一些弟子谈及他在外的经历,一把逍遥弓,长风万里箭,除却多少祟乱,赢得厚名无数。 “‘逍遥君’,”墨倚楼无意识地在唇间呢喃他的尊称。 殷容立即抱手作谦:“徒儿不敢,这些只是虚名。” “无碍,既是你这些年的功德,受着便是。”墨倚楼摆手,“风雪仆仆,累了便去千飨殿找些吃食,再好好休息。” 墨倚楼这话只是一些过场的体己话,听到殷容耳中却好似他急着赶自己走一般。他笃定地站在他面前迟迟未动,这让本就坐在他身前,瘦削的墨倚楼显得更矮了几分。 刚刚修为大升的墨倚楼心里自然倨傲,他站起身来,想要压他一下气势,哪知才发现自己竟比他还矮上了半个头,不由气恼,质问:“还站在这做什么” “师尊....”殷容不知他为何起身,只是师尊身上的淡淡清香飘入他鼻间,诱得他心神晃荡,情不自禁地便靠近了墨倚楼几分,低声道:“徒儿想你了。” 短短几字,让墨倚楼一怔,他受不住,挪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才道:“嗯,为师知道了。” 殷容见他不解自己的意思,转身便拦在他身前:“师尊,那你呢?你想我吗?” “我....”墨倚楼突然被他拦住,竟觉得受到他气场的压迫,心下有些慌张,忙道:“为师整日闭关清修,哪有时间想......” “师尊,”殷容微低头唤住他。墨倚楼乍一下被他喊住,嘴上停了,也忘了自己刚刚的说辞,便愣怔地对上他的黑眸。 “师尊......”殷容再次唤他,伸手环住墨倚楼的窄腰,激得他禁不住微颤,“你这是......” “师尊当真不想徒儿吗?”殷容低垂着眸看向他,薄唇微红,靠他极近,“徒儿不信。” 墨倚楼几时见他这般过,当下便更慌乱,伸手便要挣脱他:“胡、胡闹......啊!你——”他腰窝处被他刚刚似有似无地触碰了下,惊得他失声,那是他前世的激点,一碰身子便发软发烫。 墨倚楼羞恼不已,挥袖便要打他。 “师尊,殷容想你了。”这狡猾的鸦妖突然放软了声音,故意放低姿态,伸手将墨倚楼环住,靠在他肩侧蹭着他脖颈处,低喃道。 墨倚楼停住了手。身前抱着他的殷容不自觉间化出了一双黑色羽翅,将他包裹住,本有些微寒的墨倚楼只觉温暖。 殷容继续蹭着他耳畔道:“师尊,你好暖和。” 如此被他抱着的墨倚楼,浑身僵着僵着就舒缓下来,伸手抚到他的翅膀上,轻柔不乏坚硬,触感很舒服。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或是许久未说话,也忘了要说点什么。只是这双手抚上翅羽后,便爱不释手地一点点攀抚,勾勒着这双黑色羽翅的形状,轻轻柔柔地挠着。 他能感受到它的微颤,便愈加多了丝探往的心,一直探索到翅根那柔软温热又坚硬的地方,伸手朝那儿戳了下。 “呃......”原本在沉静中感受着那双手的殷容,心思愈发焦灼而敏感,他察觉到那只手要做什么时,心下提起来,此时冷不丁地一下,闷哼出声。 倒也吓了墨倚楼一跳。不过墨倚楼更多的是心里洋洋得意。 他似威胁一般,修长而白皙的指节抵在那处,似有似无地撩拨着那儿的软毛,道:“再这般没大没小......啊......” 他刚刚的腰窝又被他戳了下。 可恶。 他猛地抬眼,对上殷容那双狭长浓墨的眼眸:“放肆......” 那双眸子里噙着笑,是明媚的,带着暖阳的,有些宠溺的,墨倚楼从未见过的笑。 里面映着微怔的,一身白衣,额间红莲的慕成雪。 他的话卡在一半,没再说出声。 殷容见他神色渐冷,以为他气了,连忙收了翅膀,松开他,往后稍稍退开一步,然后从怀中又掏出了个新奇玩意递给他:“师尊,这是我路过一处,得的红绳,我自己编的剑穗,配与你的濯雪正好。” 墨倚楼伸手接过来,对方已十分恭敬地又往后退了步,笑道:“师尊,那徒儿去吃饭了。师尊静安。”说完,似担心他要责怪自己一般,殷容转身便迅速退出门去。 墨倚楼低头静静看着掌心的剑穗,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羡慕之意。 慕成雪,本座这是从你这偷来的。 他化出濯雪,抚手间,红莲剑穗挂上去。 这些年清修,他行事做派愈发像慕成雪,他知道,自知晓慕成雪当真是因他而死,而慕成雪欠殷无常一剑,他当年受他那一剑也算是因果报应。 他虽是睚眦必报之人,却并非执于怨念之辈,当想通这点时,他心中怨念便散了,无法再执于对殷无常的恨。 这长此以往的恨散了,那潜滋默长的,便是他不敢承认的爱。 愈胆怯,愈渴望,他甚至自己都没察觉,他潜移默化地在模仿慕成雪。 如他一般的清风俊雅,如他一般的德高望重,如他一般的博爱苍生。 如此,他才对得起从他那儿得来的这一切吧。 夜幕深降,皎月映雪下,墨倚楼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在雪霁莲峰山前,风雪渐停,墨倚楼回想起殷容今日离开时的笑容,心间一动,孤身前往山前巍峨的藏书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30 01:48:05~20200201 19: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本座借酒撒泼 从藏书阁回来后,墨倚楼便一直闭门不出,此时正倚在矮塌旁细想。 古禁卷轴中记载了三大禁术,除了由殷无常所掌控的控灵术,还有扭转乾坤术以及起死回生术。 从之前的喜门中便可看出慕成雪运用了起 61 死回生术救回了明明已经被垂体之云杖杀的小鸦妖,而他当时明显与少年时期的慕成雪不同,很有可能是同时使用了另一禁术,扭转乾坤术。 这扭转乾坤术,墨倚楼在古禁卷轴上看了几遍,始终觉得玄乎,参不透其中,但他猜测,可以通过此禁术倒逆时间,穿梭时空。但这个禁术也是最好耗心血和灵力的,反噬作用也极大,而卷轴上又语焉不详的,墨倚楼决定修习一二,试探一番。 他正在调息修习时,稍通其法,感应到窗外飞来一只灵鹤。他睁开眼施法点开,传来叔父慕尚云的声音: “成雪,有要事详谈,速来汇仙阁。” “要事?”墨倚楼挥手散了灵鹤,心道他多年不管垂体之云的事物,能有什么要事?不过他还是起身,往汇仙阁走去。 踏入汇仙阁时,里面传来长老们激烈商议的声音,墨倚楼听不真切,出现的瞬间,众人似乎感应到他的气场,同时安静下来看向他。 而像殷容这般的小辈也在其中。 慕尚云看见他,便温笑着走上前:“成雪,你来了。” “叔父,召我前来,是有何事?”墨倚楼问。 慕尚云道:“是这样,青宁他们这次游猎回来,发现了一处异样,察觉其中不对,所以特与我们商讨。” “异样?什么样的事情要惊动这么多长老?” 一旁青衫落拓的青年慕青宁这才出声:“兄长,是这样,我与南秋在游猎时,发现一个妖气异常浓重的城镇,我们寻味追踪,却晚了一步,不过我们捉到了几只小妖。” “小妖?”墨倚楼下意识看了眼殷容,见他神色也略有些不对。 慕青宁:“关键的是,这些小妖道行不深,只能勉强化成人形,我们捉到时,发现它们被迷了心智,这一问三不知。” “迷了心智”墨倚楼心思动了下,又问,“那你们捉他们是为何?” “仙尊,是这样的,”南秋走上前温声道,“我们发现这些妖邪化成人形在人间坑蒙拐骗,更甚者有胆大的敢吸食人的精血,祸害性命。” 慕青宁:“对,简直是草菅人命,我们发现他们是团体作案,十分有章法,原本准备深入敌窝,一次将他们端了,可没成想他们竟然还有后手,只留下几只小妖。” 墨倚楼听完,微点头,“是这几只小妖出现了什么问题?” 慕尚云闻言,斟酌了下道:“成雪,你可知这些小妖心智迷乱的原因是什么?” 墨倚楼细想了下道:“你们怀疑是禁术....控灵术?” 慕尚云见他还未知觉其中深意,便道:“成雪,可还记得当年垂天之门屠门......” 他的话一下点醒了墨倚楼:“你是说当年肆虐屠杀垂体之云的妖孽,是控灵术所为?” 慕尚云看着他沉重点头:“当年袭击垂体之云的妖邪极为诡异,全为亡灵,我当时为了护住青宁抵挡不及,但确能肯定,这是控灵术所为。” 他背着手细想道:“成雪,当年你虽修为甚高,但行事过于乖张,我只不过道出岱岳宗,你就冲动地杀上了琅琊岱岳宗。这背后的控灵术乃天下修真禁术,此术一出,血流成河,我当时不得不瞒着你。” “那现在?”墨倚楼只不过细想便明白过来慕尚云的意思:“控灵术再现人间,叔父是担心其幕后之人这些年一直潜伏,若此时不及早发现,他日若成气候,必是一场浩劫?” 慕尚云忧心忡忡:“确实。此时各大门派心思皆然在《人间世》上,反倒容易被蒙蔽。” 墨倚楼朝他与众长老微颔首:“好,叔父及各位长老不用过于担心,明日我便前去调查,除却后患。” 等人群散去后,徒留他与慕尚云两人。 “叔父,可知这禁术之事?” 慕尚云微摇头:“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垂天之云原是先祖九霄之一雪霁峰,后来时光荏苒,九霄化变,雪霁峰成了今日的垂天之云,而这古禁卷轴便是当时先祖故人留下的,一直藏于垂天之云藏书阁之内。” 墨倚楼闻言,心想,叔父您这也不算是略知一二吧,说着他又问:“既是垂天之云所有,那当年所祸便是源于此?” 慕尚云点头:“我猜测大半也是如此,不过幸而这古禁卷轴非一般人能得,且当年妖邪来的突然,而那岱岳宗前宗主也与你父亲颇有些交情,所以......” “所以你猜测,古禁卷轴未丢,是岱岳宗前宗主对此禁术生了歹意,且伺机偷学,然毕偷师不精,导致走火入魔,从而对我们垂天之云怀恨在心......” 慕尚云见他分析得如此复杂,愣了半晌,讪讪应道:“....成雪的猜测也颇为有可能。只是现在岱岳宗前宗主已逝,现宗主岳褚愁又一向以和气处世。” 墨倚楼内心不以为然,人面兽心谁不会? 回到雪霁莲峰,墨倚楼才发现殷容正在屋内等他。 他推开门,殷容回过头来。 “你在这做什么?”墨倚楼碍于上次,对他多少有些提防,走到主座上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师尊,徒儿有事想与师尊说。”殷容道。 墨倚楼轻抿一口茶,微挑眉道:“你是想说那几只小妖?想放了他们?” 殷容点头:“这也是我找师尊的其一,毕竟他们是无辜的,许是良善之辈不得已而为之。” “哦?那其二呢?”墨倚楼低头又喝了一口热茶,心道这茶水太淡,只可惜垂体之云禁酒,否则他还真想尝尝。 殷容见他蹙眉,不知其意,心中掂量左右,还是说了:“师尊可还记得,当年救下我之事,当时师尊见我不愿说便没再追问。” “嗯?”墨倚楼听出他这是想说了,便眼神示意他继续。 殷容微抿唇,接着道:“当年追杀殷容之人就是一个专门豢养妖的地下组织,我从修得人形以来的记忆便一直在那些地牢里度过。阴冷、潮湿、血腥、残虐,每天都在噩梦中被惨叫声惊醒。” 这段幼时的记忆似乎对殷容伤害极深,他回忆间脸色渐渐苍白,唇角抑不住微抖。 墨倚楼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痛苦,见他背着自己,伸手想轻抚他,想想又谨慎地收回了手。 殷容对此毫不察觉,继续道:“我幼时便孤苦,无父无母,后来想办法九死一生才逃出来,幸而得师尊相救。”他转过身来,看向墨倚楼,眼神灼热含光。 墨倚楼回想当年随手之劳,之后得知他的身份后,各种不怀好意,心有戚戚然,别过眼去,轻咳了声道:“所以,你是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个专门控制虐杀妖怪的组织?” 殷容微点头:“我从那里逃出来,深知其中危险,所以师尊若是要去,希望可以带上我。” 62 “带上你?”墨倚楼伸手在桌上点了点,“也不是不可,那这样,明日你、南秋还有青宁跟我一同前去。” 殷容闻言,略有些不愿:“师尊,你知道我的身份,他们的控灵术专门对付妖,若是让南秋师兄和青宁师兄同去,我怕我不小心暴露......” 听他这么说,墨倚楼确也觉得这是个问题:“行,那明日便我们二人一同去。” “那殷容告退。” “哎,等等。”墨倚楼心思一动,喊住他,“既是我们二人前去,何必那么麻烦。” “走,”他起身便带着他下了山。 此时已夜深,然他们一个御剑一个腾云,转瞬间便到了琅琊,一个胜负盛名的酒楼。 包了一间客栈后,墨倚楼到柜台前:“小二,来两壶你们这里最有名的酒,再来点小菜送上来。” 墨倚楼在殷容的诧异目光中淡定地走回来。 “师尊,你要喝酒?”殷容难以置信,垂天之云禁酒,师尊更是滴酒未沾。 “来喽,两位客官,这是咱们琅琊最好的闻春啼!” “闻春啼?”墨倚楼与殷容同时想到喜门中那黑袍男子,不由对视一眼。 墨倚楼乐了,想来那人还真给了个假名。他不住笑着摇头,提壶径自倒了一杯酒,一杯饮下。 那滋味,真香。 他见殷容一脸诧异地看自己,也给他倒了一杯。 “师尊,垂天之云不是禁酒吗?” “禁酒?”墨倚楼低头轻笑,“偶尔喝喝也无妨,你尝尝,挺甜。” 殷容从未喝过酒,但也知酒是辣的,将信将疑地举起眼前的酒,低头尝了口,竟还真有些甜。 见他诧异的模样,墨倚楼调笑,“我说的没错吧?”说着他便又接连饮了几杯,“初尝清甜如甘泉,细细品,后面辣劲儿渐上。好酒。” 墨倚楼本想趁着此次出来,偷尝一二,哪知道到了后面愈发上头,什么仙君姿态全都忘了,举着一壶酒豪饮。 “好酒!”白皙的脸上渐起红晕,墨倚楼已有些神智不清。 殷容见他脚步不稳,颠来倒去的,连忙起身扶他:“师尊,你醉了。” “醉?醉了好啊。醉了说不定能回去......不对,回不去了,回去我那副身子也烂了....哈哈,烂了......” 殷容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能伸手搂着他,将他扶到旁边的卧榻上。 墨倚楼醉得不轻,突然看到殷容的脸,愣怔了下,喃喃道:“....殷无常?呵。”他突然火气上来,“啪!”地一巴掌扇过去,打得殷容惊得捂住脸。 “师尊你......” “怎么?打你怎么了?”墨倚楼懒洋洋地伸手掐住他的脸扭了扭,醉道:“......本座凭什么....凭什么要给慕成雪做嫁衣......”说着他手下发了狠地掐住殷容的脸,盯着他的黑眸恶狠狠道:“......殷无常,你也是重生的对吧?嗯?” 殷容闻言,眸色微深,任他磋磨自己的脸,心中百转千回,那些岁月里无数的声音再次涌上来。 “殷无常.....你再怎么想遗忘也不可能否认......就是你,毁了慕成雪......毁了三千修士......” 前世种种,有如浮梦再次浮现眼前,闻春啼的酒劲儿上来,他的瞳孔蓦然微睁,闪过一抹红光。 他用诛魔锥杀了墨倚楼......他拿着师尊的画像,最后饮了灭灵鸠...... 殷容恍然一震,缓缓地抬头看向墨倚楼,眸色复杂,他的手轻颤着抬起,抚上他的面颊:“师尊......” “别叫我师尊!”哪知墨倚楼酒劲上来,脾气也上来,一甩手打开他的手,接着又嘟囔着:“我不是你师尊......” 他说罢,猛地推开他,又醉眼迷蒙地走到桌边,举起一壶酒来仰头就饮,饮罢随手便摔了。 碎瓷片哗啦一地。 他转头看着殷容,伸手指着他,半天又甩开,怅然大笑:“世人皆知慕成雪......无人晓....晓我墨倚楼!” 殷容闻言神色微动,起身向前,墨倚楼再次伸手指着他,摇摇晃晃半天了突然跌在他怀里,闭着眼嘟囔:“......我是墨倚楼啊......为什么人人都不喜欢我......连你也都......” 他的手垂下来:“不喜欢我......” 殷容接住他抱在怀里,低声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这几天感冒很严重,我尽量更新。 感谢在20200201 19:02:25~20200202 22:2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本座飞升了 殷容将醉倒的墨倚楼抚上软塌躺着,见他紧锁眉头,睡得极为不安,便伸手顺着他眉头施法输入灵力安抚他,直至墨倚楼安静睡去。 墨倚楼醒来后,倒无宿醉之感,只是昨晚的事已记不太清了。 “师尊,您醒了?”殷容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面。 墨倚楼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低头尝了尝。 “你不吃?”他随口问。 “师尊,徒儿吃过了。”殷容侧头看着他,目光未曾移开过。 墨倚楼察觉到他的目光,略有些不自在,便低头继续吃面,略微干扁地夸了句:“味道不错。” 殷容低眉,唇角含笑:“师尊若喜欢,徒儿以后每日都给师尊做。” “咳咳....你说什么?你做的?”墨倚楼险些被噎住,殷容立即化出一杯温茶递过来。他接住喝了口,才道:“君子远庖厨,你怎会做面?” 殷容道:“师尊,我一开始只是外门的弟子,做些杂活是难免的。” 墨倚楼听他这么一说,心道还是自己将他丢到外门的,便不再问了。 整顿之后,两人出发,一路沿着琅琊的地界循着慕青宁留下的蛛丝马迹,进入了一处荒山。 山路崎岖颠簸,墨倚楼与殷容走走停停,四周夜幕将至,林间枯枝遍野,草木难生,而怪石嶙峋。 墨倚楼挑眉道:“这琅琊也算是个仙家宝地,怎么这里倒有个如此诡怪的荒山。” 殷容抿唇未语,只是伸手在他身后暗自护着。 墨倚楼便又道:“我怎觉得这地方甚是熟悉,我好似来过一般?殷容,你......”他说着回头看殷容,见他一半的身影沉在暗处,半明半暗,眸光微闪,透着难以藏住的森然。 殷容静静看着他,低声道:“师尊。”  63 墨倚楼心下有些不安,再回头看往脚下的路时,眼前一些鲜血淋漓的画面似隐似现。 尸山火海,血流成河。 过往的记忆让墨倚楼心神晃然,他愣怔地抬眸看向殷容,问道:“殷容,我来过这里......是吗?我来这里......找你。” “师尊....”殷容站定看着他,“我......” 然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们脚下突然震动开来,地震山摇。 “师尊小心!”殷容立即上前一步抱住他,然下一瞬,他们脚下坍塌开去,直直往下坠落。 墨倚楼下意识伸手揽着他,感受着烈风从身边卷过,殷容的一双羽翅化出来,挥动着带着他翱于空中。 他放眼看着脚下,不断坠落的山石,渐渐坍塌成一个数百丈高的山坑。 因这巨大的声响,荒山中扑棱潮涌出一簇簇黑色冥鸦。 他抬头看向殷容,他眸光中闪着猩红,微抿的唇边还能看到微露的獠牙。 “殷容,你......” 殷容半只手臂搂着他,低眸道:“师尊,这里危险,有人设了禁阵。” 墨倚楼恍然,这才后知后觉:“禁阵?” 不等殷容解释,空中便幽幽传来一声低沉温润的声音:“两位故人终于来了。” 墨倚楼和殷容缓缓落地,站在通天高的坑底前,抬眼上望,只能看到浓云后若隐若现的月。而那道神秘的声音好似环绕在耳边一般,听不真切从何而来。 “是谁?”墨倚楼问。 而他周身漆黑的坑底里渐渐亮起莹火,一簇簇飘在空中,全是虚浮的灵,渐渐弥漫在整个天葬坑内。 殷容蹙眉:“何人作祟,还不出来?” 那背后之人闻言轻轻一笑:“殷容啊,你的召灵只能召死魂,怎召得了我呢?” 那人说着渐渐显现在他们面前,然而一身黑袍遮面,藏在黑雾里看不清脸。 墨倚楼刚刚听这声音便觉耳熟,福至心灵,问:“闻春啼?” 那人轻笑:“仙尊竟还记得?” 他说着,挥动黑袍下的手,秀白的手指微曲,四周的魂灵随即躁动不安,随时可能向他们攻击而来。 “控灵术。”墨倚楼看出他使出的禁术,甚为诧异,再看向身旁的殷容。 墨倚楼问道:“你究竟是谁?” 黑袍男子轻笑:“仙尊慢慢猜便是,我不是说了吗?是故人。” 说着,他指尖一动,那些伺机而动的魂灵立即叫嚣着向他们扑食而来。这些亡灵肆虐涌来,身形化成各种扭曲的形状。 “是妖灵!”墨倚楼看出,化出濯雪应对,“殷容你快试试能不能控制住这些妖灵!” 殷容试了下,无用,立即化出逍遥弓,弯弓搭箭,迅速除掉试图靠近墨倚楼的妖灵:“师尊,这些妖灵不受我控制。” 墨倚楼自然也想得到,他手执濯雪纵身飞向闻春啼,头也不回道:“我牵住他,你对付这些妖灵!” “师尊别——”殷容下意识觉不对,伸手欲拦住他,然而已经晚了。 墨倚楼冲进了闻春啼周遭设下的结界内。 闻春啼见他入了自己的结界,更加淡然:“慕成雪,你倒是真心疼你的徒弟,赶着前来送死。” “废话少说,”墨倚楼挥剑意欲揭开他的黑袍,却被他轻易闪开。 “仙尊难道忘了,当年就是在这里,你的爱徒殷容一夜之间血洗修真界,将三千修士推入这天葬坑,让他们互相残杀,最后喂了这些沾了妖灵的冥鸦。” 墨倚楼闻言,眼中闪过许多画面,一时间头痛难忍。 黑袍下微红的唇轻勾,继续道:“慕成雪,你难道又忘了是谁将你软禁在浮虚灵狱,成为他的玩物,堂堂北冥仙尊,雌伏于一个妖孽十三载......这些,你都忘了。” “还是说,你也忘了,当年用驭妖灵虐杀整个垂天之云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 “不可能!你胡说!”墨倚楼头痛难忍,强撑着一丝清明与他争辩:“垂天之云灭门之际,他尚未存在......” 闻春啼勾唇:“扭转乾坤术....起死回生术......仙尊自己倒行逆施,用禁术回到过去,将当年那个被故掌门杖杀的小妖救活,难道师尊也忘了?” 墨倚楼只觉心口疼痛难忍,抚着心口冷冷看着他:“你句句直指殷容,无非是想间隙他与我之间的关系。只可惜,我说过,我是墨倚楼,不是慕成雪。” “你——” 墨倚楼手执濯雪,挥剑向前,然触及对方的瞬间,碰到的只是虚影。 “慕成雪,你不肯睁眼,不肯承认,那我就由我来告诉你。” 闻春啼往后一退,退出那个束缚住墨倚楼的结界。 在外围的殷容一直在匆忙应对层出不穷的妖灵,见到他出来而墨倚楼依旧被困其中,愤然一箭射去,却只穿过他的黑袍而落空。 殷容心里顿时焦急万分,飞向墨倚楼,却被结界挡在外面。 “师尊!” 墨倚楼被困其中,心里有种预感愈发强烈。他仰头看向万丈高空,天色骤变,雷霆相聚,心下反倒平静了些,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殷容,面色沉静,道:“殷容,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起过,曾经有一个人他叫墨倚楼,不是什么北冥仙尊,不是什么修真泰斗,心里装不下苍生,就装了一个从魔界随手捡到的,失魂落魄的小乌鸦。” “师尊......”殷容剑他面色坦然,全然是将死之色,心下骇然,不住地摇头,而九天之上的浓云渐聚,此处乃恶煞孽深的天葬坑,亡魂无数。 墨倚楼心中早已有定数。 殷容一切罪皆由他起,哪怕他多么不想承认,可他知道,前尘过往种种,都是他的罪。否则几百年前的前世,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跪在此地,跟殷容说,由他赎罪。 只是他还是有点不甘。 一道天雷轰然而下,霹在墨倚楼身上,他生生受着,看着被挡在结界外的殷容,继续道:“殷容,都是为师的错....该罚......”一句话未完,又一道雷霆之鞭打在他身上,雷光闪着火花滋滋地响。 殷容急得眼圈泛红,生生用手去撕结界,双手被雷光电得焦黑,依旧死死不放:“师尊,你等我,我救你!我救你......” 一道道雷鞭而下,墨倚楼生生硬扛着,身上的白衣早就被抽得破烂不堪,通身是血。 耳边是殷容痛苦地嘶吼声,他强撑着,微仰头看向万丈高空之上不断挥下的雷霆。 他虚弱地看着双手已焦黑的殷容道:“殷容,为师不知道你究竟想起了多少,但为师终究是怕,怕你恨我,所以所幸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我做慕成雪的时候,拘谨克制隐忍,护不了你,也护  64 不了整个垂天之云。我做墨倚楼的时候,我放纵我的心魔,放纵我的欲孽,如此肆意妄为,终究有梦醒一刻......” 下一道天雷轰然而下时,殷容用双手死死扣住结界边缘,青筋凸起,嘶吼着:“师尊——!” 天色骤变,这道万劫之界竟被他生生用血肉之躯撕开! “殷容你——”墨倚楼还未说出下一句,殷容便立即上前抱住他,接着身后劈下一道天雷,火光四溅中,他能感受到他温厚的拥抱。 “师尊......”殷容紧紧抱着他不放,“你没有错,是我招惹的你,是我。是我厄煞缠身,给你惹了祸端......你那么好,怎么会有错......” 一道道天雷从九天之上而下,重重霹在他们身上。 墨倚楼被他紧紧抱着,只觉心安,又觉心痛。 “你真是傻子......” 殷容闷哼一声,反倒含笑着强撑着回他:“师尊,我不傻。傻的是那个将逆转咒放在墨玉中,妄想替我挡下一些灾厄的人,傻的是那个用自己心头血及半生寿命将还是只小妖的我起死回生的人,傻的是那个一次次颠簸在时空中,试图救回这一切的人......” 墨倚楼,或者是现在受了那么多雷劫,前尘尽然知晓的慕成雪,不由惨然一笑:“是啊,世事定数万千,究我已之力,能救得了多少呢......动用禁术,妄图逆天改命......” 前世慕成雪,在殷容碎魂堕入浮虚灵,仇生心魔,天葬坑控万千被这些修士无辜残害的妖灵反杀修士,冤冤相报难了。 慕成雪自知罪过,再用尽自己所有灵力使出万里净莲往生咒后,安抚亡灵,魂魄掉入时空中。 而他的心魔渐生,坠入魔界,机缘之下,新生为墨倚楼。自此,慕成雪虚以一缕魂魄,已禁术之力,辗转于过去。 只可惜,救活了当年那只被杖杀的小鸦妖后,依旧未能抚平妖灵怨气,更未能找出幕后操控之人,垂天之云还是被灭。 殷容抱着慕成雪的身躯,受了他大半的天劫,而天道无情,岂会因为有人挡着就放他一分。天雷只会更加凶残,加倍奉上。 慕成雪眼见着殷容渐渐受不住,吐出血来,一双黑翅挥开将他紧紧裹着。 “殷容....别这样....快走......” 慕成雪眼见着他那双翅膀被烧得焦黑,殷容僵硬地抱着他,渐渐失去知觉:“师尊......徒儿一直都喜欢你......徒儿找了你好久......找了好久......我不知道墨倚楼就是你....我以为也许他死了,你就能回来......” 殷容的话未完,再也受不住,浑身化为原形,变回一只焦黑的乌鸦躺在慕成雪脚边。 慕成雪心痛难忍,想要伸手去触摸他,身上却再次受到雷鞭抽打,电得他浑身发颤,却依旧强忍着伸手靠近他。 他艰难道:“墨倚楼便是我....因着这个身份,我纵情忘我,救了我被束缚多年的道心。不怪你,大道忘情......我若长长久久耽于欲孽心魔,如何能醒......” 最后一句了,九天之上乌云渐散,洒下一缕金光,照拂在慕成雪与尚还是原形的殷容身上。 浑身血迹的慕成雪微抬头仰望,终拨云见日。 忽觉周身沉重肉.体凡胎渐感轻盈。 祥云笼聚,将他轻轻托起,一朝飞升,直往九重天上去。 慕成雪心道自己两次渡劫,竟真得以飞升,可再低头看底下尚还是一团焦黑的殷容,不免焦急。 然很快,祥云遮眼,他再也看不清,转瞬,便已到了传闻中的仙界。 一位额点金星的仙君摇着浮尘前来祝贺:“恭祝危月星君顺利归位。” 慕成雪有些茫然,待这仙人清风朗月地笑着挥动浮尘点了下他额间红莲,他才醒神,神情淡然,与他作揖行礼:“白阙星君。” 那太白金星白阙乐呵呵地,故作姿态地伸手挡在额间朝浮云之下瞄了几眼道:“哎呀,也不知这阳乌神君怎了,还未上来。” 正说着,九重天外响起一道啼鸣,从沧海之下冲出,飞上九天云霄,尾有烈火,祥瑞之光蔓延天际。 远古之上的神钟被天道之力撞响,慷锵庄重。 不过转瞬,一身金阳烈火云纹袍的阳乌神君款款踱步踏入仙庭。 此时的慕成雪遥遥看去,方想起此次下界历劫,实乃一桩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  攻真身是三足金乌。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00202 22:28:54~20200205 18: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宴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本君羞愤难当 慕成雪尚未下界历劫前,是天上二十四星宿君之一,危月星君,本体真身是一只危月燕,算起来与那殷容的真身三足金乌倒都同属天上飞的一类。 但比起尊贵来,殷容是阳乌神君,而慕成雪是危月星君,这仙家等级上稍逊一筹。 更惶况,殷容乃天帝第九子,三足金乌乃上古神鸟,这出生上更是尊贵至极。 若说他们为何会下界历劫,还得说说殷容在仙家那档子争权夺势之事。 届时天界九子陷入夺嫡之争,殷容虽为老幺,但平日里便行事张扬,风光无二,丝毫不动何为低调,即便他没有夺嫡之心,也被自己几位兄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趁其要下凡历劫之际,从中作梗,施以恶诅之咒,让其在下界化为灾星厄煞,历经磨难,更是不断派人从中作梗,试图让其堕入六界之外的莽荒浮虚灵狱内,永不回天。 而慕成雪为何会下凡呢? 只因他少时与殷容在仙界专以驯养仙兽、未来星宿仙君的百兽仙园内,有过一段羁绊。 彼时,慕成雪还未列星君之位,只不过是百兽仙园内一只小小的危月燕,少年清风之姿,日日在仙园内修习清读。 而少时顽劣且高傲的九殿下,便因不服管教,被天帝打发来百兽仙园内就读。 三足金乌何等的身份,仙园内一众小仙很快就蜂拥而至,日日围着他。 九殿下众星捧月,好不威风,本与慕成雪没什么交集,只不过不知为何,清风朗月之姿,不比外面喧哗,反倒引起了殷容的注意。 殷容几番好奇逗弄之下,惹得慕成雪恼怒,愈加想躲,反愈加躲不过去。一来二往,倒成了一对剑拔弩张的怨偶。 慕成雪虽知他顽劣,但相处之久,也看清他良善本性,心 65 内并未多厌烦,只觉他缠着自己,扰他清修而无奈。 再后来,他位列星君之位,对方也晋升为阳乌神君,两人数千年交集不多。 只是临近天庭变化之际,慕成雪无意得知了四殿下欲对下界历劫的殷容出手时,未能及时阻止,而他也历劫期将至,一同下了界。 慕成雪负手而立,站在自己清冷的危月宫前,夜幕下,星罗棋布,回想下界这些日子,于天界而言,也不过一两载有余,然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比起他这儿的冷清,阳乌神殿要热闹得多。从白日里流水般的仙君前去祝贺,到如今夜里还能听到醉酒仙翁的嚷嚷声。 他遥遥看去,琼楼玉宇不觉夜,灯火通明,低头轻笑一声,便挥袖回转身回了自己空荡的危月宫。 他化出水粼镜探望人间,下世种种已如浮萍,而他人间的胞弟慕青宁也渐渐沉稳,担上了垂天之云掌门之位。 慕成雪看出他心性渐稳,想来此生遂安,不日则可飞升归位,他又挥袖,镜中无影,心下一动,若有所思。 “在看什么?”门外传来一道沉稳而熟悉的声音。 慕成雪下意识回头,入眼的是一身金阳滚边祥瑞玄袍和一双金丝日纹靴。 他心中微动,面上淡然,给他行礼:“阳乌神君。” 阳乌神君殷容微挑眉,走近,薄唇微启:“危月星君有礼,本君还以为经此下界一遭,你我之间会少些生分。” 慕成雪闻言,能听出他言语之间调侃之意,但依旧寡淡道:“神君误会,人间草草几世,不过虚浮岁月,当不得数。” 似是早料到他会这般说,殷容缓缓走近,故意道:“星君可真是薄情啊。妄我为了你被烧得一身焦黑。” 慕成雪面不改色:“若不是此天雷,神君哪能涅槃呢?” “哦?如此,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你?”殷容径自坐下,化手在桌上变出一壶酒,道:“以前以为你不胜酒力,后来才知你竟贪那人间的闻春啼,我今日便与你一起尝尝。” 慕成雪打心里是拒绝的,他此次下凡,那人间的慕成雪便是他的面皮,而那心魔墨倚楼便是他的本性。 这殷容一回仙界,便上赶着来找他喝酒,这是明摆着在揶揄他往日在仙界假正经。 殷容见他不动,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杯敬他:“危月星君无须拘谨,此处不禁酒。” 说罢,他便举杯一饮而尽,罢了又将杯底倒过来,朝他调笑。 慕成雪无奈,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径自倒了一杯,挥袖掩面饮下,然后倒过杯子朝他示意:“神君可满意” 殷容见他这副强憋着的模样,心里愈发好笑,又道:“我倒是怀念星君在魔界的日子......” “殷容!”慕成雪被他逼得出言喊住他,原本白皙的面容上微红,“你今日来我危月宫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殷容见他当真有些怒了,便收敛了些,笑道:“好了好了,我一向知你皮薄。今日来,是想告知你,仙界之中趁我下界历劫从中作梗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于你。” 慕成雪见他这般笃定认真地看着自己,微有些愣怔,便又听他道:“还有,人间的殷容想对人间的墨倚楼说一句,他记得,记得那个将丢了魂的殷无常捡回去的墨倚楼。他也动心,只不过他不想负了他师尊,所以他深知自己的罪。” 慕成雪闻言,蓦地抬眸看向此时已是阳乌神君的殷容,他是在了却他的遗憾? 说到底,情随缘散,他在意不在意,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吧。 慕成雪微垂眸,应了声:“嗯。” 殷容见他神色恹恹,听完也未有什么反应,不觉心急,怎会有如此寡淡之人? 他背着手轻咳了声,抬头望着宫外的皎月道:“你这危月宫清冷了几千年,不若改日热闹热闹?” “热闹?”慕成雪不解。 殷容见他这般模样,不免有些想敲打一二,手都伸出去了,眼见着要碰到他的发冠,想想又收回来,道:“既历劫归来,办个喜宴庆贺庆贺也好。” “不用了,我喜静。” 慕成雪一句便将他噎住,殷容仿若一腔的热火被兜头冷水灌下来。 慕成雪见他已走到宫殿门口,便拱手恭送:“神君慢走。” 这四字一出,饶是殷容再如何,也待不下去了,只能挥袖离去。 人一走,慕成雪终于得以清净。 他挥袖间,宫殿内的香炉换成了一滩莲池,转瞬便绽开了朵朵清莲,清香冷冽,飘香在宫殿内外。 次日,天帝便下召旨,为阳乌神君开宴庆贺,他幸得一同庆贺。 宴上,天家言笑晏晏,一派祥和。慕成雪静坐一角,吃着清酒香果。席上目光偶会与斜上方的殷容撞上,又假意漫不经心地错开。 到后半段的时候,慕成雪待不住,便借口离席,云间小路走走绕绕间,却听到了几位仙娥的声音。 他本想离开,听到有人提及阳乌神君,鬼使神差地便隐了形,站在一侧听了起来。 “听闻阳乌神君下界前被遭人下毒手,险些被废了仙骨,方才导致下界历劫如此艰险。” “是啊,好像还被危月星君的濯雪碎了魂,正因有人作祟,才将殿下丢入了浮虚灵狱。好在咱们殿下万安,能化险为夷,听闻现在还成了浮虚灵狱的狱主。” “浮虚灵狱狱主?那可是六界之外莫测之地,里面关押着六界囚徒,有的连天帝都要忌惮,殿下竟成了浮虚灵狱的狱主?” “是啊,相信殿下很快就能将暗中作祟的恶人绳之以法。” “哎,我说你刚刚看到天后了吗?殿下回来笑得合不拢嘴,听闻她正想趁此机会为阳乌神君择一天妃,想必是这几年四殿下势力壮大,天后有些急了。” “天妃?我今日在大殿上见到了龙族公主金淼与天后相处极为融洽,想必就是她吧。” 两个小宫娥说着说着,便走远了。 慕成雪在她们离开后,现出形来,倒未回想出今日是否在席上见过那龙族的公主,这金龙与殷容那三足金乌倒也般配。 他想着便挥袖往自己的宫殿而去。 “唉,等等。危月星君。” 身后有人唤他,他迟疑了下,转身,便看到太白金星和司命两人相携而来。 慕成雪点头致礼:“两位星君有何事?” 白阙笑道:“许久未见了,刚刚大殿拘谨未能好生聊聊,危月,不如我们一同到司命那叙叙旧,恰好,他那正写了些新的话本子,一直无人赏析,就等着星君你呢。” 慕成雪闻言,略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声道:“难为星君还想着我,我闲来是挺喜欢看司命的话本的。” 一旁的司命笑笑,温声揶揄他  66 :“你这闷劲儿,喜欢便喜欢,还怕被人知道?也是,在下界连自己的老陈醋都能......”他见慕成雪的脸色眼见着要寒下来,连忙收口,“好了,走吧,去我那聚聚,我倒有些事挺想问问你的。” 三人来到司命府院内的一棵参天大树下,坐在石桌前,把酒言欢。司命挥手,化出几本话本子,一一点着介绍:“这些,可都是近些年来我笔耕不辍之作。” 慕成雪伸手拿了一本,念着书名皱起眉头:“《俊俏仙尊与妖孽爱徒的二三事》?”他又拿了一本,“《邪魅冥王与他的魔尊替身情人》?”他嘴角抽抽,眼瞅着望过去,竟然还有好几册。 白阙作为司命的忠实读者,开始卖力推荐:“还有呢,这个这个《黑莲花穿成白月光那些年》有图有字,我白阙亲自丹青妙笔绘图,这些都是珍本,其他的早在仙界卖断货了!” 他说着就翻开了《替身情人》那本,恰好画面太美,正是某魔尊与情人翻云覆雨,画工精良,令人血脉喷张,甚为羞耻! 慕成雪俊脸涨红,忙伸手按住他翻动的手,许久才颤巍巍道:“当真....卖断货了?” “那当然......”白阙还想自夸,一旁的司命便阴沉着脸清咳道:“没有。大量滞销,差点停产了。” 慕成雪眼角微抽,松下一口气,想想又有些不对,咬牙质问:“所以,这就是你擅用司命薄写话本的理由?” 司命轻咳一声,笑道:“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这周还有榜单(有字数要求的),放心,还在写。 后面会轻松些。 感谢在20200205 18:39:11~20200206 20: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本君被抱了 仙界百兽仙园。 仙雾缥缈,灵气充蕴。一群新生的仙兽崽崽们正不安分地坐在席间的软凳上,眼巴巴地等着今日新来的仙师。 门外飘来一阵冷冽的清香,慕成雪缓缓踏步走进来,心下略有些紧张,但走到一众崽崽们面前时,他对上了一双双黑溜溜的小眼珠子,愣怔了下,突然放松下来,微勾唇,朝他们颔首微笑道: “各位小仙,从今日起,我便是你们的启蒙仙师,危月星君。” 离他近一些的一团软糕一样的小仙崽立即出声问:“仙君仙君,那我们叫你什么呀” 慕成雪轻笑:“可以叫我师尊。” “师尊师尊!!” 此起彼伏的孩子们笑着叫出声,纯真可爱。 “师尊长得好漂亮啊!是仙界最最漂亮的人!”有个平日里调皮的男孩叫道。 其他孩子们有的附和,有的反驳,眼见着就要吵起来。整个屋内一片孩子的吵闹声。 慕成雪不由蹙眉,冷下脸来,正色道:“肃静。” 一语出,原本喧闹得有如人间闹市的温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慕成雪宽慰地开口想再接着说什么,结果下一瞬,眼前这群熊孩子们再次无法无天地喧闹起来! 慕成雪头疼。 他从前就不喜闹腾,从前在仙园修习也时常独来独往,对像殷容这样的天家贵胄呼朋引伴的,更是不屑。孤高之余,也自然有些羡慕旁人的热闹。 这次仙园见他归劫返回仙界,想他无事,便邀他前来教养新入园的仙兽。慕成雪距成仙礼之后离开仙园也有数千年,从前受得了危月宫的冷清,只是这次回来,反倒向往些热闹。 只是此时,他站在讲桌前,有些后悔了。 思前想后,他右手搓了个响指,一瞬间,当真安静了。底下的崽崽们小嘴紧闭,怎么动都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他见成效不错,微挑眉:“先禁言一刻。好,今天,我先与大家讲一讲这《上古仙史之百兽仙园篇》。百兽仙园建于上古战,真神陨落之后,由二十四星宿创办......” 小仙兽们挣扎着怎么都解不开禁言咒,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坐着听课。 一个个都只是刚刚修炼成人形,兽性未改,坐没坐样,软趴趴地,歪三倒四地靠在软垫上。有的听得困了,还会和旁边的小兽走神,即便不能说话,也能眉飞色舞,眼神交流。 慕成雪在讲桌旁缓缓地叙述着仙界过往,一刻钟过后,崽子们禁言咒被解,登时有些不安稳地开始边注意他的神情,边想法子地跟旁边的仙兽玩闹起来。 慕成雪坐在高处,自然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清楚。此时,他看到其中一个孩子故意用手中的毛笔戳前面那个孩子的背,而前面的男孩反倒将腰板挺得笔直。 慕成雪不由想起从前,在这仙园里,也有个浑不怕的混世小魔王,没事儿就喜欢这么磋磨自己,有一次还害他同他一起被仙师罚去打扫书斋院落。后来也不知怎的,两人反倒在院落里用扫帚打了起来。 “师尊,你怎么不说了?后来呢?”前排的小仙见他停了会,问他。 慕成雪这才发觉自己竟走神了,回过神来,伸手凭空拈花打在刚刚捣蛋的小仙兽的毛笔上,将它打掉在地,正色道:“莫要干扰他人听课。” 下学后,他坐着讲桌上收拾笔墨,看着他们欢呼着跑出去到庭院里玩耍,微垂眸,起身离开。 哪知走到门口时,险些撞上一人。 “对不住,我......”他抬眼看时,看到对方身上的金乌繁纹,下意识抬眸对上,原本薄戾的眸子见到他时渐渐回暖,点了些笑意。 “阳乌神君。”慕成雪微颔首施礼。 殷容轻笑:“危月星君,今日听闻是你第一日来仙园授课,感觉如何?” 慕成雪淡淡道:“虽顽劣了些,不过稚童天性,尚可。” “不知神君今日来是?”慕成雪嘴上问着,心中倒有些隐隐猜测,他莫不是因他来此所以也...... 殷容笑:“来看看热闹。”他顿了下,微条眉梢,“你的。” “果真挺有意思。” 慕成雪:“......”他未想到,人间的殷容是个闷葫芦,这回到仙界,本性便暴露了,嘴巴越发地毒。 慕成雪挥袖转身便要往长廊上走,殷容这边跟上来,走到他旁边。 慕成雪暗中加快脚步疾速走着,见他依旧亦步亦趋,便问:“热闹也看完了,神君还跟着我做什么?” 殷容知他在意刚刚的话,也不在意,只轻笑道:“我昨夜幸得一朵业火红莲,想来你会喜欢,今夜想请你前来赏花。” “赏花?”慕成雪不解,“我素来没有此好,神  67 君不如另邀佳人。”他本想那龙族公主就不错,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这么说,难免显得他过于关注他,还多了妇人的醋气。 殷容哪管他,直道:“你便是佳人。来了便是。”他说着转身腾云便走了。 回到危月宫,宫内的仙侍前来迎他。他进入宫内,见桌上备着一些瓜果糕点,还有一壶小酒,正是前日来探他的酒鬼鹤忆给他送的。 “秦月,这清风酿给我备上一坛。”他召来一旁的仙侍吩咐道。 秦月不解:“星君要出门会友?” 慕成雪闻言脑中想到殷容,低眉轻笑:“嗯。备着吧。” 秦月听到便欢喜道:“星君难得会友,小的这便去准备上好的清风酿。配这咱危月宫的蝉月糯,清甜味美,甚好。” 慕成雪还未说什么,那活泼的小仙侍便欢喜地为他准备去了。 此时宫内没人,也算清净,他便拿出了那日从司命那搜刮来的话本,当然,自然含有他那日看到的那几本。他若不搜来藏着,哪日又被白阙推出去,他如今仙师的脸面何存? 他特地挑了本,扫了几眼,撇去自身经历,反倒慢慢读了进去,倒觉有些滋味。 到了夜里时分,他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挥袖将秦月备好的糕点与酒化入袖中,便腾云去往阳乌神殿。 阳乌神殿。 “阳乌神君。”他来到神殿外,凉月如水,殿外枝繁叶茂的树下,他看到了殷容玄袍垂地,正负手而立。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转过身来,夜风拂过他的衣袍,树上枝叶婆娑。 殷容眸底清润,朝他伸手:“过来吧。”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慕成雪心中竟似被轻敲了几下,反有些紧张和忐忑,但更多的是,情难自禁。 他踱步,慢慢走过去。 “慕成雪,”他走近时,殷容忽而伸手将还有些犹疑的他一把拉住往他倾倒过去,然后一把抱在怀里。 “你......”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殷容抱住他,靠在他肩头说。 慕成雪被他紧紧箍住,听到这句话僵了半晌,又觉动弹不得,许久才道:“怎么会....你定是将人间的事弄混了,那都是因司命的司命薄和月老乱牵的红线所致......” 慕成雪说着,再次伸手推开他,只觉刚刚贴着他的胸口也不安分起来。他心里只道,莫不是心魔又想作祟? 殷容见他拘谨,也不急一时,便笑道:“你道是谁也能乱牵我的红线?” 慕成雪:“你不是说来赏什么业火红莲?” 殷容轻笑,挥袖化出一潭水池,里面正静卧着一朵火红的睡莲。 此时夜色下,水波连连,红莲在殷容灵力驱动下,缓缓绽放,渐现芳华,冷艳昳丽。 慕成雪却是极喜这红莲,屏息看着它怒放芳华。 “仙君喜欢吗?” 听到他突然问这一句,慕成雪似觉此话似曾相识,抬眼,见他不看花,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觉有些觉得他此话问的并非如此。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骗他:“喜欢,神君哪里寻来此等妙物?” 殷容:“这是我下界前种的,哺以我的心头血,方能如此。” “心头血?”慕成雪有些讶异。 殷容盯着他悠悠道:“对,想送给所爱之人,自是不能是凡物。” 慕成雪被他盯得心乱,背过身去:“想来是要送给你未来的天妃,听闻龙族公主金淼便是最佳人选。” “金淼?我又不喜欢她,为何要她做我的天妃。”殷容忙走到他面前,“慕成雪,你这人怎能下界一回,历了这爱别离之苦,还能这般木讷?” “还是你?吃醋了?”想到这儿,殷容乐了,低头靠近他的面庞盯着他躲闪的眼睛调笑,“果真。我刚刚一见你便急急说了,我喜欢你,慕成雪,你听不懂吗?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下界历劫,而是原本,在过去几千年,总忍不住逗弄你磋磨你,看你皱眉,看你发怒,看你这清冷的美人脸上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你——”他这般孟浪之语让慕成雪气结,想想又挥袖转身,“你不过是当我是个玩物,都这有趣罢了。我在仙界清冷了几千年了,何曾有人跟我说过喜欢。” 殷容不依不饶:“我喜欢。不需别人,我一人喜欢就够了。” 慕成雪梗着脖子辩驳,藏在袖中的指尖却抑不住发颤:“我...我不过是一介小仙,平日连愿与我多走动的朋友也没有。即便是下界,也是孤苦无人愿近身的命,做人间的慕成雪时,便爹娘不疼,长幼不亲,做墨倚楼时,更是......更是没人愿意......” “我愿意。”殷容再看不下去他这般说,上前抱住他,“我愿意的。你忘了吗,无论你在哪,我都是一直陪着你的。” “我早就说过,你这么好,我放不下。” 殷容感觉到他在怀中轻颤,抱紧他道:“我知你心性,最爱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本想你历劫归来,能够真正随心而游,若是像现在这般拘谨,我会心疼。” “以后,我便是你的心安之所,尽管恃宠而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应该算是小甜饼了吧!、 安利一下自己正在连载的咸蛋《伪装沙雕(娱乐圈)》是一本很搞笑的沙雕文,而且甜。 希望大家有空过去捧捧场,留言吹点彩虹屁。 对,我就是肤浅的作者,没有彩虹屁我就一滴也没有,会枯!这篇文也需要!感谢在20200206 20:40:04~20200207 23: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染没有墨 6瓶;九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本君放纵了 “恃宠而骄?”慕成雪唇间重复这个词,微挑眉问:“当真?” 殷容原以为他这番掏心窝子的情话,他听了怎么也得再小鸟依人一下。 不过依旧道:“当真。” “好,那今夜先陪我喝酒。”慕成雪挥袖将带来的清风酿和蝉月糯放在石桌上,“你既邀我前来,我也不好空着手。” 他打开一壶清风酿的酒塞,推到他面前,“这可是鹤忆给我的,旁人喝不到。” 殷容接着酒,愣了下,不由笑了:“我还头一次听闻告知心意后,对方请喝酒的。” 慕成雪脸上发热,径自打开酒,仰头喝了口,道:“我哪知是你是不是心血来潮。” 殷容见他还不为所动,有些急:“我是真心的,真心想与你结为仙侣。” “哦哦,”慕成雪低头盯着手中的酒,“我知你心意了。只是这结为仙侣乃大事 68 ,我若是随便答应了,他日又后悔,这面子上可就过不去,所以我...我需再......”慕成雪在脑中飞快想着,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哪知话说到一半,殷容忽然起身倾身向他靠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沾了清风酿的薄唇贴了上来。 慕成雪登时僵住,雪亮的眼眸下意识轻眨,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感受到唇上微痒,不由伸出舌尖舔舐了下。 清风酿,甘冽而不乏辛辣。 殷容缓缓离开他,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地飘忽,嘴唇下意识紧抿,强自镇定着,对他放狠话:“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尝尝便是了。” “如何?” 慕成雪还有些发怔,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吻,但却是第一次这般纯净无杂念的吻。 他忙伸手捂住胸口。 “怎么了?”殷容见他捂住胸口,忙上前问,“我记得你下世的时候,就总容易心悸。” 慕成雪并非心痛,而是发觉心跳得太快了些。 此时殷容正担忧地倾身靠近他,慕成雪抬眸,猛地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往自己身前一拉,微倾向前,盯着他夜色下微亮的眸子便狠道: “若是结成仙侣,往后这数万年的漫漫仙途,你都只能看着我一人,你可心甘?” 殷容起初被他突然拽住,惊了下,闻言便知有戏,唇上溢笑:“甘之如饴。” 慕成雪闻言,定定看着他,道:“你可不能骗我。” “不骗你....唔......” 慕成雪倾身仰头吻住他,抵齿缠绵。 当夜,慕成雪便宿在了阳乌神殿,一夜绻缱。 殷容看着身下散开墨发的慕成雪,肤若凝脂,美得他倾心。 殿外的红莲渐渐绽开并蒂莲,妩媚娇艳。 ...... 数日后,白阙匆匆来危月宫找慕成雪。 “危月星君,不好了!不好了!”他进门便急得大喊。 慕成雪闻声走出去:“怎么了?这般急躁?” 白阙停住脚步,缓了缓才道:“危月星君,是凡间出了大事。” “凡间?”慕成雪皱眉,“与我有关。” “确实。”白阙点头,“你还记得你在下界时,施法毁了那上古大能所留的三千玄机台吗?” “额....确是我所为。”慕成雪汗颜。 白阙又道:“正是因你而起,这之后凡间的修士便盛起通过《人间世》灵图来游猎,下界的仙门间因此而明争暗斗,反有人利用《人间世》而想覆灭修真界,甚至一统治,这苦的自然是凡间的生灵。” “这......我在凡间时与阳乌神君几次游猎,也发现其中有异,尤其有些地界,竟有人能动用扭转乾坤这样的神术,逆转穿梭时空。”慕成雪说着,便想起了最后在天葬坑时,见到的那个黑袍蒙面人闻春啼。 此人竟能引来九九天雷,想必当时是料定自己会身葬于此,只是未料到有殷容替他挡了雷劫,而他也因找回道心而成功渡劫。 白阙:“没错,此人并不简单,但我猜测他真正的目的并非是你,而是阳乌神君。” 殷容? 白阙:“阳乌神君原本下界历劫非此厄命,而是有人擅改其命格,极贵之命变极贱之命。星君还记得你用濯雪将其碎魂之时吗?当时以你之力,绝不可能......” 慕成雪随着他的话回想当时,他用剑指着殷容,只不过是为了逼他离开,免得他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而真正让他出手的,是身后之人! 当时有人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是谁?! 慕成雪想到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对付殷容,甚至害得殷容被打入浮虚灵狱,遭受那百年的痛苦,愈发心疼。 直至后来,他被殷容囚禁在浮虚灵十三载,都未能解开其中之谜。他动用扭转乾坤术一次次回到过去,依旧未能找到真凶。 那个用控灵术驭妖作恶,甚至控了无数枉死的妖虐杀垂天之云的人。 这其实一直是他的心结,当时他与殷容前往琅琊就是为此,只是对方反要置他们于死地,反让他们逃过。 白阙见他沉思,便急道:“凡间经此一闹,此时《人间世》上已然生灵涂炭。这本是人间劫难,但因你和养乌神君而起,又有地仙状告到了天帝那里,所以现在天帝大怒,已然将阳乌神君叫到天庭上去审问。阳乌神君他一人担下此责,天帝正欲问罪呢!” “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说!”慕成雪急了,转身便腾云往天庭赶去,白阙急急腾云驾雾跟在他身后,苦言道:“殿下他素与四殿下不和,天界又传闻他欲与龙族结亲,想必四殿下那边也扇了不小的火。” 慕成雪闻言皱眉,只是暗中加快了腾云的速度,他知道下界的事自然与四殿下脱不了干系,只是他是聪明人,此等事情绝不会自己亲自动手。 他就算知道是谁所为,也不可能治罪到司四殿下的头上。 当务之急,是先赶到天庭。 他刚到天门前,便被守门天兵挡住。 “危月星君有事禀告。” “陛下正在审问阳乌神君,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天兵铁面无私道。 白阙正好赶过来,连忙说好话:“这哪是闲杂人等,这是危月星君,与阳乌神君一同下界之人。这里面的事自然与他有关,若是耽搁了,让天帝与神君产生了误会,你们可就......” 天兵们对视一眼,放行。 慕成雪立即纵身飞进去。 赶到大殿时,里面传来殷容的声音: “父神,此次下界动乱皆由我起,若不是我下界历劫,引来小人觊觎,欲置我于死地,也不会大动干戈,动用逍遥老祖的《人间世》。” 天帝冷哼道:“你倒是清楚,身为神君,历一次劫都能这么轰轰烈烈的,闹得人间不得安宁,还有,那浮虚灵狱原先的狱主也是你杀的?” 天帝对浮虚灵狱深为忌惮,即便殷容是他的幺儿,在他眼里,权利制衡比父子亲情更为重要。 他难道不知殷容临下界前被人动手,毁了神骨命格。 天帝挥袖,坐回自己的位置,冷眼看着底下的殷容,一旁站着四殿。 他又问:“现在凡间因你而乱,你说说,你该如何受罚?” 殷容掀开衣袍跪地,垂眸沉声道:“儿臣愿请罪下界,抚平人间动乱,收回灵图《人间世》。” “天帝,臣危月愿意一同请罪前往。”慕成雪跨步向前,拱手躬身,立即跪在殷容身旁道。 天帝瞥了眼来人,质疑道:“危月,你也想去?” “没错,人间的三千玄机台因我的心魔所毁,而《人间世》间乱人间修仙门派也因我而起。是我一手推动,才让小人利用,如今人间祸乱,我难逃此咎。” 天帝闻言  69 ,怒极反笑:“好啊,你倒是对自己的过错认识得清楚得很,我倒真没想到,这满天的神仙,头一次有你们这样历个劫还能闹得到处不得安宁的。” “既是受罚,想要戴罪立功,我便成全你们。”天帝挥袖,将桌上地仙所报的卷轴丢过去,“去吧,切忌兴师动众,再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有你,殷容,管好你的浮虚灵狱。” 说罢,天帝便挥袖离开。 不日,太白金星白阙便在天门前候着他们。 出来后,白阙手持浮尘嘿嘿笑着,道:“天帝陛下吩咐了,既是你们之过,自然不能派用天上一兵一卒,不过他老人家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之人,所以,”他说着看向慕成雪道,“百兽仙园的虚日星君念与你有昔日师徒今日同僚之谊,说是仙园的仙兽可凭你调用。” 慕成雪想到仙园里那群不懂事的崽崽,嘴角微抽,他要些乳臭未干的仙兽有何用? 白阙接着又委婉道:“两位仙君还得记住,在凡间不比天上,再大的神通也得控制控制,一是不能轻易暴露了身份,扰乱人间秩序,二是不能随随便便动用仙法,破坏六界五常,生老病死。若是一不小心犯了戒,天道自会惩戒。” 慕成雪听他这么一通说,自是明白。 反是殷容在一旁不耐地瞪他:“说完了没有?” 白阙轻掀眼皮,抱着浮尘徐徐道:“说完了。” 慕成雪见他这般故意,按住要发怒的殷容:“好了,走吧。” 他和殷容走进遁仙阵内。 一阵仙风遁地而起,两人一黑一白衣袍翩飞。 离去时,背后传来白阙的声音: “愿两位仙君此去,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 不愧是我。感谢在20200207 23:58:30~20200208 23: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本君嘴可甜了 两人在云间腾云,一时未定要去何处。 慕成雪在云端见到底下的流民步履蹒跚地沿路乞讨,定睛看时,诧异,此地竟是秋楚阁所管辖广陵地界。 他看向身侧的殷容。 殷容点头:“下去看看。” 两人转身施法,一瞬间到了地面。 慕成雪迎面被个到他膝盖高的小孩撞上,那孩子满是污泥的手往他身上的白衣上蹭,当即便黑了一块。 “小孩你——”殷容哪里能容得,当即便黑了脸。 那孩子满头乱发,一身补丁,吓得往后跌坐在地,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没看到这里有人......” 慕成雪听闻,知道是他们突然出现,自是理亏,回头想瞪殷容一眼,想想今时不同往日,人家仙阶比自己要高,便只是微弯下身,将孩子扶起来,温声安慰道:“没事儿,小友,以后走路慢些,回家去吧。” 小孩被他扶起来,抬头看到个天仙似的男子,愣了半晌,才听清他的话,一时竟红了眼,抽噎道:“我....我没有家了,我爹爹和娘亲都死了。” 慕成雪蹙眉,抬眼望去,广陵城郊,像他这样流离失所的人数不胜数。 他抬眼看了眼广陵上空,方才看到一阵无形的瘟气。 殷容自然也看到了,沉声道:“此地瘟气笼罩,秋楚阁的人也不管一管?” “两位哥哥,我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能不能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小孩怯怯地仰头望着慕成雪求情。 “这样,”慕成雪为难地看了看自己两袖清风,挥袖变出一油纸包着的肉包子,笑着递给他,小孩欢喜地伸手接过来,哪知道刚咬了一口,那东西便化成空气散了。 他吃惊地看着空空两手,瞪大了眼珠子看向慕成雪。 慕成雪一愣,才想起下界之前白阙说过的话,不可用仙法改变六界伦常。想不到连变个食物都不行。 他再想试一试时,发现自己的法术竟被禁了。怎么也使不出来。 “这....”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殷容。 殷容也未料到会这样,头一次见他如此窘迫,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慕成雪立即狠狠瞪住他,管他仙阶有多大,既然拜倒在他仙袍之下,那便是他裙下之臣。 殷容不敢笑了,忍着笑,低头看那孩子,道:“我们出来的匆忙,身上并未带有食物,所以就......” 慕成雪虽有不忍,但此刻确实身无分文,想想便只能低头道:“小友,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住在何处,等我们有了食物,便立即给你送去。” 小孩愣怔了下,瘪着小嘴,轻轻点头:“谢谢两位哥哥。”说完,他就撒开脚丫子跑了。 “欸,他怎么连地方都没说就跑了?”慕成雪有些遗憾,无奈摇头。 殷容注意到他衣袍上的污泥,微蹙眉,施法为他洁衣,然后往前走:“先去秋楚阁看看,看看现在《人间世》灵图的情况。” 他们走进广陵城,街道上竟空荡荡的,偶有衣衫褴褛的病人坐在街边,咳嗽不止。 慕成雪与殷容对视一眼,两人继续前走,过了一刻钟,终于寻到秋楚阁。 秋楚阁前紧闭着门,上面蜘网密布,显然是很久没有人了。 此时距他们飞升上界,不过短短数日,可放在人间,已过去了六年之久。 慕成雪上前去敲门,见没有人应声,便伸手推开。木门嘎吱地响,扑面而来的灰尘。 他连忙掩住鼻子,走进去。 殷容与他一同,巡视了四周,道:“此处已经荒废已久了。” “确实,”慕成雪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那现在怎么办?” 殷容打开天帝给他的卷轴,扫了一眼。上面记载在二人飞升之后,仙门渐起争斗,而人间祸乱只增不减,其他门派在努力四处平乱时,屡屡受创,而岱岳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一家独大。 他们出城门时,慕成雪想到那个孩子,皱了皱眉,看向殷容。 殷容知他想法,想了想,挥袖间,招来此地的土地仙。 小老头顶着两坨红晕,忙上前恭迎。 殷容不耐地止住他:“繁文缛节免了,可有些粮食,给我些。” “这......”土地仙转了转小眼珠子,难为道:“两位仙君也看到了,这人间祸乱,大旱了几年,如今这四处不仅饥荒,还闹瘟疫,人不吃人就算好的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供奉我呀,不瞒您说,小老儿我也勒紧裤腰带饿着呢!” 殷容闻言,不由震怒:“既是如此,人间的地仙为何不早上报天庭?”  70 土地仙听他问责,难为地看了看一旁看着似乎好说话的慕成雪诉苦道:“这也不是我们不想早报,是这神仙也有等级,区区咱们人间的小仙人微言轻,想要奏报折子,也得一番准备贡品,层层打通关节,才能保证这折子能顺利往上送啊。这是规矩,小的们只能掏空自己的家底凑一凑,才勉强能够递上折子。” “哼!”殷容怒得挥袍,“什么时候这神仙也弄得和人间的官僚一般贪墨了?规矩?谁定的规矩?” 土地仙为难地犹疑:“这....这小的不敢说那。” 慕成雪见他胆小,便戾色道:“你此时若不说,他日天帝怪罪下来,你想想谁保得住你这小小土地?” 土地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下来求饶道:“我说我说,是....是四殿下赤琰神君。” 殷容蹙眉:“四殿?” 殷容摆手:“好,本君知道了。那你且说说,这人间的瘟疫因何而起?” 土地仙苦笑道:“还不是前些年突然出现了个邪门左道驭妖宗,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将一干小妖捉住,用妖术控住,不听话的肆意虐杀,听话的就作成妖傀,起初只是潜伏在凡人间,控制一些有钱有势的地头蛇,再后来就是地方官府,甚至皇亲国戚。” “妖者化形,取而代之。到最后,你都不知道控制一个国家的到底是人是妖啊!” 慕成雪闻言骇然,想不到短短几年,这幕后控妖之人,野心已经膨胀至此。 慕成雪问:“那这附近管辖的仙门世家就不曾管一管?” “管?怎么管?他们自身都难保!你们也看到了这秋楚阁怎么样?说没落就没落了,这人和妖若是合起手来,可怕着呢,谁斗得过?”土地仙唏嘘道。 殷容听出他话中之意,追问:“你刚刚说,人和妖,是说谁?” 土地仙摇头:“不清楚啊。” 慕成雪只好再问:“那你刚刚所说的国家皇城在何地?” 土地仙拿着拐杖遥遥指着东方一处道:“这此时人间的多个小国四分五裂,最大的便是这泱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吞并他国,皇城便在这近东海的泱京。” 慕成雪和殷容对视一眼,既然问题一直出在这驭妖宗,他们自然要往此处而去。 然慕成雪准备腾云时,方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妄用仙法,被惩失了法术,如今竟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他尴尬地看了看殷容。 殷容抿唇低笑,走过去,伸手揽过他的腰,低声道:“抱紧我。”说罢,便放出一双翅膀,腾空而去。 那羽毛尾端簇着金红色烈焰,甚是招摇。 慕成雪虽抱得他紧紧的,但也觉得没眼看,有些难为情地低声跟他商量:“殷容,要不我们腾云便是。” “就这样,”殷容绷着一张矜傲的俊脸,直接拒绝,“抱紧了。”说罢便立即挥动羽翅,疾速穿透天边的云层,往东海的方向飞去。 慕成雪被他惊到,下意识双手搂紧了他的腰。 奸计得逞的殷容脸上虽绷着,心里却暗自得意,薄唇微勾泄露了他的心思。只是不慎,似听到了什么布帛撕裂的声音,接着觉得灌风一般地凉。 他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衣袍竟被慕成雪拽得裂开了。 慕成雪:“......” 两人四目相对,甚至尴尬。 殷容黑着脸伸手将他手里的衣物拽过来,冷咳着,召出神武云逍遥,逍遥因念化形,转而化成一只大鹏鸟,展翅飞来,将二人托住。 慕成雪坐在前面,殷容贴着他坐在身后。 大鹏鸟飞得均速,看似不缓不急,但一瞬千里,慕成雪坐在上面既感舒适,又觉稳当。 此间二人气氛还甚至凝结,他便没话找话:“这大鸟儿不错,稳,坐得舒服。” 殷容冷着脸不悦:“本神这只三足金乌容不下你这小燕?” “......”呵,这什么臭脾气,慕成雪闭眼养神再不说话。 再度陷入沉默,风中只有大鹏挥翅的声音。 许久,殷容也耐不住了,绞尽了脑汁,干巴巴道:“......素闻危月燕皎白如月,冰雪可爱,灵动机敏......” 慕成雪在他身前听他都快夸不下去了,不由暗翻眼仁,直接回礼道:“听闻三足金乌生于海底,乃上古神鸟,祥瑞至极,可谓是......” 殷容听他如此夸耀自己,心下悦然,眉梢含喜,倾着耳朵细听。 慕成雪悠悠道:“不错,是只好鸟。”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这么快就进入嫌弃模式。感谢在20200208 23:12:30~20200209 23: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本君无所顾忌 泱京。 慕成雪与殷容二人走在泱京大街上,这里繁华热闹,来往的人车马穿行,竟看不出一丝乱世的模样。 慕成雪他们此行来是为解决驭妖宗一事,便径直避开热闹的都城,往皇城外的国道走去。 高耸的红墙外,如今尚未恢复法术的慕成雪下意识求助于殷容,下一瞬,殷容便抱着他,转瞬飞去了皇宫。 为了不引人耳目,殷容只施展了简单的轻功。 跃入宫门内,落地时分,墙内的海棠树上正开得浓密,花瓣飘飘洒洒飞过。 慕成雪被殷容抱着落下脚,不觉有些面颊微热。这厮怎么还横着抱他。 然他还未多想,便发觉面前有目光看过来。慕成雪抬眸望去,竟发现有人愣怔着看向他们。 此人一身蓝白轻衫,眉眼俊而柔和,想不到竟是熟人。 “....南秋?”慕成雪讶然,怎会在这儿看到他。 殷容也认出此人来,人间种种,对如今已是神君的他而言,早已过眼云烟。他对南秋只有浅浅的少年情谊,如今相见,只是微颔首,算是见过。 此时的南秋,一身儒雅之中,更显温和,七分相貌被三分含蓄的美所盖住,他面上先是愣怔,又听闻慕成雪叫出他的名讳,方是惊喜,接着急急从石桌前起身迎上来。 “仙尊,殷容,你们,你们原来没......我们以为你......”南秋似有些激动,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才漾开笑来,“青宁若知道了,定会很高兴。” 慕成雪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此次下界定不能让凡人知晓,他也不便多说,只问:“南秋,你怎会在这泱国皇宫内?” 南秋闻言,面色微动,才微敛眉,垂眸含蓄地解释道:“仙尊恐是忘了,我凡人的身世便是泱国皇室,是泱国的七皇子,  71 本名裴南秋。” 慕成雪有些讪然,面上带着笑:“原是这样啊。” 南秋忧心道:“仙尊和殷容当年为追查驭妖一事,却再无音讯,掌门后来无奈,施招魂术招汝无果,只能作罢。” 慕成雪闻言,略有所思,又问:“那你如今又怎会在此?我们之前路过广陵方知秋楚阁已覆灭,而人间四处民不聊生。” 南秋:“实不相瞒,这正是当年的驭妖宗日渐壮大所致,而我和青宁为了追查此事,一路调查而来,正好到了泱国,觉出这皇宫有异,又正是我的母国,遂留下来细查。” 慕成雪闻言,下意识回头与殷容对上一眼,便对他道:“看来我们是撞到一处了。此次前来,也是觉这泱国皇宫内有异。” 南秋后点头,想到先安置二人在他的寝宫厢院内,再前去通知慕青宁。 南秋走后,屋内只剩下慕成雪与殷容二人。 慕成雪指尖在桌上轻敲,问殷容:“秋楚阁覆灭,《人间世》虽还在运作,却不知真图落入谁手。而这一切,很明显,与如今一家独大的岱岳宗脱不了干系。” 殷容坐在他身侧,沉思片刻道:“当年我确是从驭妖宗逃出,这驭妖宗便是岱岳宗的地下旁支。之后我神魂被濯雪所碎,怨气之深,确是引起无数驭妖宗内枉死的妖灵一时间怨气大涨,当时的代掌门难以操控......” “不一定,”慕成雪沉思之余,打断他的话:“传言道是岱岳宗前掌门难以操控而祸水动引,对付垂天之云。可是他若真有这个本事,怎会被我轻而易举地就一剑解决。当然,我知道我当年也挺强。”慕成雪说罢微勾唇。 闻言,殷容略有些迟疑,似懂了他的想法:“你是说,一开始,便不一定是岱岳宗前掌门,他也许只是替罪羊?” 慕成雪也并不确定:“也许是,也许不是。当下,是先除掉这泱国宫内的妖孽,或断其背后操控,再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我有预感,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黑袍男子闻春啼。” 殷容点头,又蹙眉道:“这泱京上下无一丝邪气笼罩,反倒一片祥和,紫气甚盈。” “奇怪?这我倒未能料到。”慕成雪伸手抚着下颚轻摩。 殷容微垂黑眸,负手站在门前,微仰已是夜幕深降的泱京,半晌后,沉声道:“人间乱像,过于安宁,反倒诡异。这泱国宫内,不可小觑。” 慕青宁当夜并未前来,而是次日晌午十分才匆匆出现。 他看似风尘仆仆,面容微憔悴,推开门时,逆着光,青年的身躯竟有些瘦削,一身青衫道袍,背负长剑,看到慕成雪的时候,一个历经离难的青年,竟瞬间像个孩子似的红了眼睛,哑着嗓子:“兄长......” 慕成雪听到这声唤,心间微热,站起身来,慕青宁已迫不及待,几步上前来紧紧抱住他:“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我就知道......当年我若是陪着你们一块......”他不由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 慕成雪知他是又喜又悲,看来这青宁这些年终是学会长大了。只是他现下灵力被封,虽能看出他有些不适,却未能为他探一下。 许久后,慕成雪松开他,方问:“你从哪赶来的?这般憔悴?” 慕青宁有些羞然,伸手擦了擦脸,才道:“我先前到一江镇除祟,接到南秋消息时,有费了些时间,这才赶来。兄长,还好你和殷容都在,这些年你们究竟......” 慕成雪欲言又止,心道天机不可泄露,只道:“当年我们在琅琊荒山上遇到一个黑袍男子其修为高深莫测,我们未能应对,身受重伤方脱险,后来避在一处,一直昏迷,直至近日方醒。” 他也不想欺他,但想想只能如此。 慕青宁闻言大惊,忙上下察看他,连问:“昏了那么久,那你可有大碍?现在怎么样?我记得我之前便化神失过一回,如今这身子......” “这......”慕成雪只能继续瞒他,“确是有些损伤,如今灵力又....散了。”他心里有愧,面上反更显得凄然,慕青宁哪有多想,只心疼地抱住他,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兄长莫担忧,只需好生修养便是,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慕成雪讪然地抱着他,看向一脸冷然的殷容,轻声道:“倒也没有你那般想得糟糕,只是一直灵脉淤堵,他日通了便可。” 他放开他来,皱眉细看,还伸手拉殷容过来:“我觉得你倒真的有些不对,殷容,你给他看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了暗伤......” 他这话才出,慕青宁便敏感地推开他,掩住自己,忙佯装无碍,强行撑着笑道:“我不过是赶路太累了而已,歇息一夜便好。” 午时,南秋也前来,与他们一同用膳。 “仙尊,你们初来泱京,我作为东道主,本应好生招待,只是我多年未在宫中,人微言轻,而如今宫内愈发森严,且恐有异。”南秋说着便停住,反看了眼慕青宁。 慕青宁迟疑之下,道:“宫中确实有妖邪作祟,且其极为狡猾,我与南秋追了它六年,未能见其真容。兄长,你和殷容既然刚刚苏醒,大伤未愈,不如先回垂天之云养伤,这里交给我和南秋便是。” 这话听似是担忧,可慕成雪与殷容皆然感到有些心疑。 慕成雪心道:难不成这宫内的妖当真如此棘手? 他摆手道:“无碍,若是觉得不便,我和殷容搬出去也行,但不必回垂天之云,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解决此事,否则天下苍生必定苦矣。” 南秋:“仙尊不必搬出去,我这寝宫青竹小苑,平日便清幽,无人来访,安心住下便是。” 许久未说话的殷容此时出声:“你们这么忌惮宫中那人,究竟是谁?” 南秋闻言,面上微变,微低头凑近低声道:“如今父皇病危,整个朝中皆然被摄政王把持。而父皇又极为信任的摘星阁国师,正是昔日秋楚阁的江月夜。” “江月夜?”慕成雪初听这名字,也有些诧异,又问:“那秋楚阁的少主宫荆玉......” 南秋微摇头:“秋楚阁一夕覆灭,无人知晓其中,宫荆玉是生是死无人知晓,而江月夜也是近几年才到的泱国。我曾有意试探,他却总避而不谈。更不用问,《人间世》的踪迹。” “人间世?”听他提及《人间世》,慕成雪微在意。 他们走时,南秋叮嘱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待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慕成雪独坐一旁,提壶缓缓倒了一杯酒,问殷容:“你怎么想?” 殷容勾唇:“这《人间世》多半便在这泱国宫内。许就在江月夜的摘星阁内,秋楚阁覆灭,他却完好,到泱国当上了国师。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会不带走  72 ?” “所以呢?”慕成雪也是这般想的,但南秋和青宁几度想劝他们停手,显然是有些忌惮,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说他,他身旁可还有阳乌神君呢。 他想着,便举杯轻饮了口,甘而入味,这味道熟悉极了。他心下一喜,伸出舌轻舔唇角,轻笑出声。 “怎么?”殷容不解,回头看他,又瞥向他手中的酒杯,方才他因着二人在,不好饮酒,这桌上备着的酒倒没有人碰。 殷容思量了下,福至心灵,对上慕成雪狡黠含笑的眸子,确认了:“是闻春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00209 23:09:16~20200212 19:0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高瀚宇夫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本君知晓了真相 夜里,殷容为慕成雪护法,他成功打通封脉,恢复了法力。 当夜,两人便纵身而跃,出现在摘星阁。 偌大的宽敞的摘星阁上,夜凉如水。 慕成雪远看过去,正有一穿着蓝衣道袍的男子背对着他们,轻伸出手探向夜空。 “江月夜,《人间世》是否在你那?”慕成雪认出他来直接问道。 江月夜听到声音回头,看清二人淡淡地勾唇轻笑:“危月星君,阳乌神君。两位都已经回到仙界了,为何还劳驾屈尊,管这人间的事?” 殷容冷哼一声,上前:“废话少说,将《人间世》交出来。” “《人间世》?”江月夜嗤笑一声,“《人间世》早就没了。秋楚阁也没了。” 他说着便轻踏步,往悬高的摘星阁边缘走去。 慕成雪谨慎起来,忙问:“你要做什么?就算你现在□□凡胎,也——” 他说不出来话了。 对方手中竟然拿出一把短刃,猛地往自己心口扎进去。 慕成雪认出来,正是诛魔刃。 诛魔刃,他竟然堕了魔! 慕成雪匆匆往他的方向飞去,依旧晚了一步。 江月夜嘴里吐出鲜血,释然一笑,身子往身后的高空倒去。 他闭上眼,身子急速下坠,只是轻声呢喃:“对不起。” 慕成雪眼见着他的身躯砸下去,迅速随着诛魔刃化为虚无。 殷容跟上来,皱眉。 “快,殷容,快控住他的灵。” 殷容摇头:“没用的。诛魔刃下的灵,无法用控灵术拘住,我也看不到。” 事已至此,慕成雪倒想起来,前世下界时,殷容尚是殷无常时,也曾有过诛魔刃,捅过他。难怪他化为亡灵在他身边围绕多年,他却看不见自己。 现下想来,他方觉奇怪:“诛魔刃是仙界古器,遗失多年,你当初怎会有?江月夜又怎会有?” 殷容像是被点醒了什么一般,突然怔住,他闭眼细细回想,只觉什么记忆被人强行抹去了一般。 好似有人将诛魔刃放到他手里,对他说: “你不是想找回慕成雪吗?杀了他,杀了他慕成雪就回来了。就是这个魔头趁慕成雪渡劫之时夺了他,现在你杀了他,杀了他就能替你师尊报仇。” 是谁? 殷容努力回想,眼中闪过一个黑袍男子。 是他。 闻春啼。 “我想起来了,是闻春啼。他反用控灵术控制并蛊惑了我。”殷容想起来这里,黑眸里卷起怒气。 听到有人竟能用控灵术反控殷容,慕成雪讶然:“他竟能做到这点?” 殷容冷嗤:“我下界时投生的鸦妖曾自幼在驭妖宗被种下控蛊。他不过是利用这点,又趁我心神不宁下手。” 慕成雪讪然,手段确实卑劣,可你还不是中招了? 慕成雪仰望此时的天幕,方觉出这整个泱京原都被设下了虚幻结界。 “濯雪。”他伸手召出剑,纵身而上,施法用剑:“破!” 剑锋所到之处,一道力道强劲的白昼之光劈向天幕,霎那间,天幕震动。笼罩在泱京之上的结界一瞬间崩溃散开。 天幕外乌云密布,雷霆轰然,劈下几道惊雷。 他落下地来,回到殷容身边,看到那几道雷,有些发憷,低声问:“什么情况?我把天捅破了?” 殷容无奈道:“不是,刚刚那结界,防住了天罚,你将他劈了,自然天罚将至。” “天罚?” 他疑惑间,不远处,一道天罚雷霆劈了下去。远处炸开一座宫殿,轰然坍塌,滚滚硝烟弥漫开,一道敏捷的黑影从中跃起,那天罚雷便追着他一路劈下去。 黑影速度极快地躲闪,但也有没躲过,被一击击中,刚好跌落在摘星阁上。 慕成雪看到这黑袍,下意识问:“闻春啼?” 那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男子伸手捂住胸口,不慎吐出一口黑血。 苍白的手在黑袍的映衬下,白皙骨感,染上了一抹血。 眼见着下一道天罚将至,慕成雪生怕下一瞬人被劈死了,还没问到东西,忙设了个结界罩住他。 那人没料到他会这样,低垂着头,轻笑:“仙君果然疼人。” 慕成雪险些被他气笑了:“闻春啼,你到底是什么人?” 殷容挥手挑开他的黑袍。 “兄长!”他们背后响起慕青宁的声音。 慕成雪回头,闻春啼趁机要飞走,殷容察觉到,化身召出逍遥弓,瞬间搭箭一箭射过去,扎入他左肩,跌落在地。 这一瞬间,慕成雪已察觉变故,回头看过去时,对方跌落时,头上的黑袍落下,露出一人。 “南秋......怎么是你?”慕成雪未料到如此,殷容也诧异不已。 裴南秋见已被知晓,俊脸上反倒释然一般,仰起头迎着天,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怎么是我?仙尊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突然发了狠地怒吼,像一只温顺的绵羊瞬间撕裂了身上的羊皮。 裴南秋站起来,一步步走近他们。 “仙尊,我真的好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嗤然地低笑着,身形潦倒地一步步走近慕成雪,“仙尊,明明是我....明明是我最先看到你的。你怎么能忘了......你怎么可以忘了?!” 慕成雪见他这般,心情复杂。 裴南秋双手张开,迎着这摘星阁下的整座泱国宫,冷然薄戾,回头看他:“你说你从未来过泱国?那是你忘了。你十六岁时名动天下,来到泱京,一剑出,斩妖除魔,风华无二,救了当时险些被妖怪吃了的我。一个无人在乎生死的庶子。” 慕成雪听他这么一说,记忆中模模糊糊倒真的 73 想起来了那么一点:“那个孩子是你?” 裴南秋苦笑:“是啊,是我,我步步为营,终于找到机会,放弃了这一切,远上垂天之云,只是想拜你为师,只是想....想喊你一次,师尊。” “可是这一切,全都被他夺走了。你的眼里,从头到尾,只有殷容!只有他!一只卑贱的鸦妖!慕成雪,你怎么可以!你那么高贵,怎么可以收一只鸦妖为徒?!” 裴南秋似已癫狂,一道天罚猝不及防地劈在他身上,他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无所谓一般又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都是我,是我发现了殷容是妖,我想方设法想要你将他赶走,你那么舍不得,我没办法,我就....轻轻推了你一把。濯雪就那么穿透他,死了好,一只卑贱的鸦妖而已,怎么能玷污了您。” “南秋你——”慕青宁眸中闪过痛色,怎么都不相信,那些前世的记忆早在六年前慕成雪和殷容消失后,他就慢慢复苏。 他也一直在调查,很多时候证据都指向南秋,可是他不愿相信。 南秋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张手迎着黑云压城的夜,歪着散乱的长发喃喃道:“殷容,我真嫉妒你,仙尊从来都看不到我,哪怕你死了他也不愿看我一眼。他竟想为了你修习禁术,好啊,我也修习。我倒要看看,这一世又一世,他到底能改变什么!” “他不在乎你是不是妖,那若妖灭了这垂天之云怎么样?” “你!”慕成雪气急,挥出漱冰,一鞭子抽向他。裴南秋挨了一鞭子,血肉模糊,滚在地上,反倒高兴地笑起来:“仙尊从不用漱冰教训旁人,这样是不是代表我....我终于让你上心了?” 慕成雪听到他这话,唇间发颤:“疯子,你简直就是疯子!” “仙尊忘了吗?上一世,在玲珑骰子里,我脚下的字,是‘痴’。什么是‘痴’,痴心妄想!” 裴南秋怒吼:“我就是痴心妄想的疯子!我裴南秋这追了你几世,看着你修习禁术,护他周全,用半生修为将他起死回生,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是我一直在背后护你,才免你魂飞魄散!” “你以为,就凭你最后那惨败之躯,你到天葬坑能活?他囚禁你十三年,我几次欲救你,你为何不走!” 慕成雪未曾想南秋竟会如此误入歧途。他身旁的殷容伸手握住他的手:“不怪你,是他执念太深,如今这天下大乱,他落到这般境地,终究是他咎由自取。” 听到这话的裴南秋看着两人握住的手,满口是血,张嘴大笑:“哈哈哈哈!!!咎由自取,是啊。咎由自取!” 他说话间,天幕之上一道道天罚雷轰然而下,裴南秋被劈倒,站起来,双手凝团,聚集一团灵力。 “他要干什么!”慕成雪警觉起来。 一把剑突然从他身后穿透他的身体,裴南秋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手上凝出了一卷灵图,正是《人间世》。 他回头看向握着婴宁剑微颤的慕青宁,再次吐出一口血,“青宁你......” 慕青宁红着眼眶摇头:“南秋,别再错下去了......死了太多人了......” 裴南秋苦笑着,嘴中含血:“是死了太多人了,但我做错了什么?垂天之云是我想灭的吗?是殷容!是垂天之云杖杀了他,他的神灵怨怒!秋楚阁是我灭的吗?是他们自己!他们自己权欲熏天!这天下是我要乱的吗?是谁?是你的亲哥哥慕成雪,是他一手促成仙门相争!咳咳咳咳咳!” 慕青宁方才慌了起来:“那不是你,岱岳宗和驭妖宗怎会壮大......是秋楚阁......”慕青宁调查多年,才明白过来当年是秋楚阁和岱岳宗鹬蚌相争。 裴南秋伸手按住婴宁剑步步紧逼着靠近慕青宁:“......青宁,我一直怜你与我一样是个可怜人,这些年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弟弟......皇家无情,仙道亦无情。” 他缓缓往后倒下,仰望着苍天,喃喃道:“我终究是错了。若当初,没有人救我,死在那妖兽手中,该多好......” 裴南秋彻底闭上了眼。 慕青宁痛苦又颓然地跪倒在地,他满脸是泪,仰头看着慕成雪:“兄长....你们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殷容将《人间世》收好,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忍。 慕成雪知道是瞒不住他了。 他缓缓道:“青宁,人生苦短,相聚有聚便有散。我和殷容,已归仙界,今后,你要靠你自己。岱岳宗还有驭妖宗皆已不是仙界管辖之内,这天下苍生,还有垂天之云,便交给你了。” 说罢,他和殷容脚下腾云缓缓上升,只一瞬,便消散在人间。 回到天庭,将逍遥老祖的《人间世》交予天帝,后续的事,便交给殷容去办。 慕成雪后来才知,原来人间的裴南秋是四殿下私自抽一魂一魄下凡所化,为得就是偶尔操控其阻止殷容回仙界。 天帝调查清楚此事,震怒,抽其筋骨,罚以烈焰天雷,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后。 天帝道其既然这么喜欢下凡,便罚他下界历经轮回之苦。 他下界那日,慕成雪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前去看他。 “赤琰神君留步。” 赤琰神君回眸,眼神淡漠:“有事?” 慕成雪温声道:“神君,你与殷容之间的过节我不欲多言,但下界之事于我也颇多对不住你,愿神君此次下界,能定心明性,终得所愿。” 赤琰神君闻言眼神微动,欲言又止,转身便跳下了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感谢一路支持的读者。 很抱歉,之前答应的番外,不想那么草率地写,希望之后自己能力提升了,可以写出更好的故事。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00212 19:07:48~20200213 18:1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