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绉纱馄饨》 分卷阅读1 ?绉纱馄饨 (民国 1v1) 作者 马蹄糕 內容簡介 溢满药水味的仓库 林瑾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她带他回家 将滚烫的绉纱小馄饨一口一口喂他 男人醒了,舔舔嘴角,把她也当馄饨吃了 五年后 南京西路的德大西餐厅 她冲他背影发笑,央服务生递去一枚绣帕 男人错愕,帕上的药水味好像在哪儿闻过 前期:微胖药房店员?帮派底层打手 后期:美丽外科女医生?上海滩黑帮老大 战火连天的年代 我拼命努力,也只是为了能够保护你 1V1 SC 架空民国上海 簡體版1V1女性向療癒 初相识·壹 残霞从玻璃花窗漫进,疏疏落于青灰的木地板之上。弄堂里孩子奔来飞去,疯了似地乱吼。 林瑾嫌吵,拿过枕头遮住耳朵,然而公共厨房炸排骨的香气,随着四散的晚风,依旧让她避无可避。 “姆……姆妈……” 林瑾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动,她使劲吸了几口气,迷迷糊糊分辨出,这好像并不是姆妈做的炸排骨。 姆妈会在油光锃亮的排骨上撒些五香粉,可比这味道诱人多了。 她右手搭在额上,遮掉一部分灼热的晚光,挣扎半天才咕噜起身。沉沉睡了几个钟头,身上的吊带睡衣都被黏子呱嗒的汗水濡湿,贴在胸部,倒越发凸出女子的玲珑曲线。 上海的夏季,就算迫近黄昏,也热得令人发狂。 她坐在床上,双手环膝,呆呆瞧着日头从玻璃窗子一点一点落下。暮色昏茫,才依稀想起姆妈带着阿弟回乡了,这几日家中只剩她一人。 “林大小姐在家吗?”楼下蓦然传来中年女人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夹杂着里弄孩童无忧无虑的嬉笑。 林瑾从床上跳起,赤着脚丫去推窗户。 “就来。”她探出半截身子,柔声应道。 林瑾匆匆拿过一件外衣披上,脚上趿着玫瑰紫的半跟拖鞋,从泛潮木楼梯嘎吱嘎吱往下跑。 “这个月的房租。”中年女人将一小沓钱递给林瑾,“大小姐要数清楚。” 林瑾接过钱,借着薄薄晚光,略捏了捏,才攥进手心笑道, “这是哪里的话,一向信得过你们。” 那中年女人是全家来霞飞路安徽餐馆打工的租客,来了好几年,口音却还是很重。她点着头,“那便最好,我还要赶着上夜班去。” 林瑾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望着女人焦急远去的背影,才倏然想起自己答应了小芳,今晚要替她值班。 夜间的上海滩,流光溢彩,大世界挂着烟草公司新出的广告招牌,杏脸桃腮的姑娘掐着软腰,手里拈着几朵烟霞色的月季花。 林瑾上班的地方是位于四马路的德国西药房。 她推开玻璃门时,老药师正在和一个深目高鼻的外国男人说话。那男人手里拿着几份雪白文件,很明显是来推荐新药的。 药房员工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会因他们是外国人便特殊礼遇。毕竟这是上海滩,每天都交杂着无数东西洋骗子,外国面孔在这里勿忒吃香。 那外国人碰了钉子,无奈耸了耸肩膀,嘴里小声嘟囔, “monkey……” 此时,林瑾早已换上白大褂立在那儿,无意中听到这牢骚,便撑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老药师见状,忙走到她柜台前,边摇头边叹气, “小姑娘,侬今朝迟到一刻钟,害吾晚下班。吾刚又被这外国小赤佬耽误许久,回去肯定是要吃生活了。” 这老药师是典型的妻管严,最怕的就是家子婆。 分卷阅读2 “爷叔勿要生气,吃块口香糖润润嗓子。”林瑾自知理亏,笑嘻嘻从口袋掏出美国口香糖递过去。 老药师接过口香糖,剥开亮晶晶银纸外壳,囫囵塞进嘴巴,薄荷香便代替了恼人的烟臭味,“销售报表记额做,明朝经理要检查额。” 林瑾悔得直跺脚,早知不因一碗三丝冷面,便答应和小芳调班,搞得现在平白无故要做这许多活计。 药房的风扇呼呼刮着,林瑾嚼着口香糖,歪扭着身子写报表,然而没写一会儿,自来水笔就出不来墨了。 “大兴货!”她嘟囔一句,随手拉开身侧的小抽屉,把笔丢进去。 霎时间,一股子幽香直往她鼻间涌来。她愣了愣,才意识过来,这是白兰花的香气。 几日前,她在外白渡桥遇到卖白兰花的老婆婆,便顺手买了一枚别在衣襟。谁料刚到药房,就挨经理灰头土脸一顿臭骂,“这是正宗额西药房,只准出现药水味。” 吓得林瑾赶紧把白兰花丢在抽屉,心惊胆战之余,还听到经理在那冷着脸抱怨,“真当这里是哈七搭八啥都卖额烟纸店了。” 林瑾拿起那枚白兰花,圆眼瞧着它发愣,只见花瓣已卷曲泛黄,唯有一抹子清香,提醒别人它曾是个活物。 “砰……” 药房仓库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玻璃窗户被倏然打碎的声音。 林瑾心脏提到嗓子口…… 野猫咪?野狗?小偷?强盗? 无数念头在脑海闪过,她放下手中白兰花,大着胆子往仓库走去。深吸好几口气,才小心翼翼嘎吱推开木门,捏着手心向里张望。 只见屋内黧黑,一地玻璃碎片,借着满室清光,隐隐绰绰似有个男人躺在那儿,白色衬衫布满淋漓的鲜血,像是家里挂着的那副水墨画,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林瑾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却听店堂传来哐哐脚步声。她立马从仓库退出,下意识把门锁上,便往回走去。 十几个小流氓风一般涌进药房,领头的男人左脸有块刀疤,他半眯着眸向林瑾发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 林瑾梨涡深陷,笑着反问,“我们这儿是许三爷罩着的,谁敢进来?” “这店面就这么大?”刀疤男环视一圈药房,眉头紧皱。 林瑾指尖深陷掌心,脸上却坦然自若,“还有一间放冷冻药的小仓库。” 刀疤男从怀中掏出把明晃晃匕首,二话不说搁在她脖颈, “带我去。” *** 1、monkey: “门槛精”是旧上海俚语,“门槛”来源于英文“MONKEY(猴子)”。“门槛精”就是“猴子精”的意思。 常用来表明一个人十分聪明,不轻易上当。(贬义)。 2、吃生活:上海方言,挨打的意思。 3、家子婆:老婆 4、大兴货:上海方言,假货的意思。 5、烟纸店:杂货店 初相识·贰 药房白炽灯的光亮,晕晕黄黄,衬着林瑾煞白的脸庞,说不出的诡异。 她唇角弧度倏然垂下,圆眸狠狠瞪了刀疤男一眼,然后侧过身,轻轻避开他的匕首,猫下腰去小抽屉翻钥匙。 找了许久,总算在角落摸到那把银钥匙。 她带着刀疤男慢腾腾踱到仓库。这是一间早已废弃的迷你仓,四处充斥着呛鼻的药水味,货架上陈列的是常年卖不出去的劣等药品。 林瑾拧开电灯,刀疤男顺着光亮走进去,转了一圈,见确实没有所获,才带着小流氓匆匆出了德国西药房。 她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一直紧攥的手心才渐渐松开来。此时,雪白的掌心已布满红丝丝的掐痕,额前的刘海儿也被汗水打湿,腻腻黏在那儿。 林瑾略平复下心情,便跑到另一间仓库,用贴身的钥匙打开了门。 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那男人还躺在那里,只是嘴唇似乎愈发的白。林瑾 分卷阅读3 走到他身边,心想,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开始狂跳,伸手试探他的呼吸。所幸,男人暖暖的鼻息,浅浅拂过她的食指,弄得她指肉痒痒的。 林瑾思忖半刻,还是准备带他离开这里,以免那群流氓找不到人,又折返回来。 她把他扶起来,虽然这个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却出乎意料地轻。 “看来整天打来打去,确实可以身量纤纤。”林瑾瞥了眼自己的腰,有些酸酸地想着。 出了药房,热浪扑面涌来,闷得人五脏六腑发堵起来。上海夏季的夜晚像是放在灶头的蒸笼,二十四小时,简直不给人一刻喘息的机会。 她扶着男人向路旁的黄包车走去,右手递过去两张票子。车夫便也不问什么,遂站起身来,扯过肩上搭着的白毛巾,往车椅上掸了几下灰。 这些帮派养的小喽啰为了地皮砍来砍去,待人死得差不多。他们老大便会笑嘻嘻坐在百乐门,左手搂着明星,右手抽着雪茄,一团和气地重新商谈。 惨得也就是这些底层打手,每日清晨,黄浦江都要漂上几具浮尸。 见惯世面的黄包车夫,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冷眼瞧着这一男一女。 林瑾扶着男人上了黄包车。 车夫吆喝一声,便撒开腿跑了起来。男人的身子随着黄包车不停颠簸,林瑾撇撇嘴,把他的上半身拉过来,环在自己怀中。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飞快向后倒退,经过百乐门时,里面纸醉金迷的歌声正沸腾着往最高潮涌去。 迷茫的白俄姑娘,喝得酩酊大醉,跌坐于马路中央,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把她拉起来,按在怀里一顿猛亲。 林瑾每次看到白俄女人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实在是好看,又高又瘦,皮肤还白。听说这些白俄女人以前在俄国都是贵族阶级,每日骑马看戏,空下来便跳芭蕾,所以腰肢才这么细。 虽然姆妈说那些都是妓女,不过林瑾还是觉得她们好看。也不知是白俄女人都这么好看,还是只有贵族的女人才这样光芒四射,艳丽夺目。 林瑾收回好奇的视线,低头去看怀中的男人,晚风把他的短发,吹得摇摇曳曳,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死气腾腾了。 霓虹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像是奶油蛋糕上颤颤悠悠的红樱桃。只是不知他是什么眼型,如果是桃花眼,便有些像最近当红的电影明星,就是稍稍瘦了些。 黄包车夫赶着回家,因此把车拉得飞快,连硌着好几块地上的碎石头。人坐在上面颠来倒去,林瑾蹙眉,伸手将怀中男人搂得更紧一些。 回到家里,她翻箱倒柜找东西,然后心满意足捧着一堆药水和绷带坐在床前。 男人很高大,把她的小床占得满满扑扑。 林瑾有些犹豫,她必须得把他身上破碎的衣服脱了,才能给他包扎伤口。 想到这儿,她的瓷脸开始滚烫发热,右手犹犹豫豫,只死死攥着裙角,把好好的布料硬生生捏出一片褶皱纹路出来。 初相识·叁 林瑾摸摸绯红的面颊,又咬唇思索好一会儿,心中依旧没个主意。 她抬手将刺眼的灯光灭掉,整个身子便隐于沉沉黑暗。 蟾光如水般从玻璃窗子泻进,落在男人俊逸的脸庞,他的眼角眉梢便染上层淡淡光辉。 林瑾望向他,只觉他被银光蹂躏的肌肤,像极姆妈用小铝锅煮奶时,上面结着的薄薄皮子。 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倏然碎掉的那层奶皮。 林瑾嗤笑,真想伸手戳戳,看是不是和奶皮一样易碎。 她支着手,又瞧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转过身去,将位于角落的搪瓷暖壶拎过来。 水声摇曳,几缕暖白烟雾,在黑暗中袅袅腾起,脸盆底部娇怯欲开的菡萏,经这热意氤氲,愈发显得得红灿诱人。 林瑾把毛巾放在水里浸湿揉搓,反复几轮,才狠狠心将它完全拧干。 林父在世时,将男女大防看得极重,送她读的也是中西女塾。后来父亲辞 分卷阅读4 世,林瑾才去了雷士德工学院修读药剂科。 班中男男女女,皆是新思想新潮流,因此她也常和男同学结伴外出游玩。但是现今让她去扒陌生男人衣服,这对她委实属于头一遭。 林瑾深吸几口气,才在床边慢慢坐下,手中的热毛巾一点一点,将男人脸上混着血的污迹擦净。 男人密睫忽闪,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整个下颔线条清晰又流畅。不似中国男子的面容,倒有些像圣芳济书院花园里的那座希腊雕塑。 只是不知是什么眼型? 林瑾突然盼望男人是什么眼型都好,只要不是桃花眼。她想到弄堂口敲小锣算命的宁波人说过,桃花眼的男人最是凉薄,靠不住。 不过就算凉薄又怎样?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姆妈并不会允许她和一个小流氓有过多往来。 林瑾将男人扶起来,把他后背靠在自己身上,腾出两只手便去脱他沾满血迹的白衬衫。 男人的伤口并不重,只有几个刀口,看来衣服上的血大多是属于别人的。 林瑾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地。 她重新绞了把热毛巾,给他仔细擦拭身子。 这是她第一次看男人的裸体,或者说是第一次看年轻男人的裸体。 她以前在震旦医学院辅修过解刨课,不过用来上课的是一具年老色衰的男性尸体。 远远没有眼前的鲜活年轻,隆起的腹肌还会随着男人的呼吸,一鼓一鼓。 毛巾擦过的地方,古铜色肌肤便会闪着湿漉漉水光,像是猫咪添了一口的酒心巧克力。 林瑾垂下眼眸,拿过药水和绷带为男人包扎伤口,动作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柔。 一切稳妥,她给他扯过床边的被褥盖上,心里则盘算,明天要去永安公司买一件男式衬衣。 许是心不在焉,她给他盖被时,柔软细腻的左手,无意间碰到男人裤裆,那硬如铁的触感,霎时让林瑾脸烧起来,热热地,直烧到了耳根。 初相识·肆 东方鱼肚翻出一根白亮的信号,曙光与薄雾开始在城市上空苟合。 林瑾趴在书桌睡了半宿,醒来扭扭脖子,只觉浑身腰酸背痛得紧。大脑则处于一片混沌,待回过神,想站起时,却蓦然发现床上有个异物。 想了半日,才记起昨晚她带了一个野男人回家。 这一切简直梦幻的可怕,她怎么就把一个小流氓带回家了? 看来黑夜果然是灌了烈酒的小妖精,居然引诱她做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林瑾捏了捏脸,确定不是做梦,才鼓着小嘴退出房间,准备洗漱赶回药房,以免早班同事发现店里空空荡荡,连一个鬼影都无。 胭脂红的霞光似火绒般在苍穹升起,海关大楼的威斯敏斯特钟声曲“铛铛铛”响彻整个英租界。 林瑾从外白渡桥走过时,只觉上海滩一下子热闹起来,骗子,乞丐,小偷,拆白党都被这雄浑的钟声唤醒。 行尸走肉们,开始了他们崭新的一天。 她小跑到四马路,急急推开药房玻璃门时,小芳正端坐在那,背挺得笔直,认真地写销售报表。 小芳虽穿着白大褂,却是掩不住的风情妩媚。眉若远山,眼若水波,标准的小开杀手。 “木木,你又溜出去吃生煎馒头了,对伐?”小芳见来人是林瑾,遂放下自来水笔,粉嫩的唇角微翘,上面擦着新色号三花牌口红。 林瑾没有否认,只是拍拍胸口,轻喘了几口气,“早晓得你来那么早,我就不心急火燎往这儿赶了。” “我不放心你呀。”小芳笑了,她转着自来水笔,慢悠悠说,“我昨天和女朋友看电影,马路上遇到交关巡捕房和警察局额人,说是又有帮派在闹事。所以特地起个大早来药房看看。” 说到这里,小芳倏得停下手中动作,脸色严肃,看向林瑾有些青青 分卷阅读5 的眼圈,关切地问道,“昨夜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林瑾不敢直视小芳,连忙垂下头。 她拿起笔在员工簿上飞快签字,然后软糯糯丢下一句,“走啦,拜!” 看着林瑾匆匆远去的背影,小芳柳眉蹙起,总觉得她有些古怪。 当林瑾拎着永安百货公司纸袋回家时,男人依旧安静睡在那里,睡姿和她出门时一模一样,只是俊脸红得厉害。 她心中一紧,伸手探探男人额头,居然发烧了。 不穿上衣睡觉就发烧?身子那么虚? 林瑾心中虽抱怨,双手却立刻去翻上次阿弟剩下的退烧药。找到后,小心地用汤羹喂男人喝了几口。 接着又跑去楼下打了桶凉水,把自己贴身帕子拿出来濡湿,贴在他额头降温。 冰冰凉凉的触感,似乎让男人有了反应,他嘴里不住地喊“热”…… “麻烦精!” 林瑾嘟哝,伸手拿过蒲葵扇,守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扇着风。每过半小时,就站起身,重新给他绞块凉帕。 就这样,直守到落日,男人的烧才完全退下来,嘴里也不再说糊话。林瑾悬着的心也跟着退回至胸口。 此时,公共厨房传来饭菜诱人的香气,她也不为所动,眼睛眨也不眨,全副心思都在男人身上。 夜幕四合,银月高挂,楼下传来馄饨摊贩手敲梆子的笃笃叫卖。 林瑾这才意识过来,她已整整一日未曾进食,胃里早就空无一物,虚得厉害。 *** 1、小开: 老上海话。一般指没有自己独立打理的一桩生意或赖以作主要生活来源的专业,只恃着老爸或老家财势的富家公子。也就是富二代的意思。 樱桃红·壹 青布短衫的摊主候在楼下,粗哑的嗓音在夏季夜晚显得格外沉闷。 “大小姐,侬额馄饨好了,库以把竹篮头头放落来了……” 林瑾额头布满密密汗珠,她抬头冲窗口轻嚷,“再等一歇歇。” 接着又继续翻箱倒柜找东西…… 真是奇怪,系小竹篮的麻绳怎么就不见了? 果然姆妈才去了几日,她就把家里弄得一团糟,现在居然连根绳子都寻不到。 林瑾使劲跺了下脚,咬牙弯腰,直接褪起大腿根部的玻璃丝袜。 逼仄的房间,因她的动作,而变得极其暧昧。不过她不甚在意,反正那野男人还没有清醒。 林瑾的两条腿实在很美,纤长笔直,水润匀秀,像是蛋糕胚子中间,夹着的那捧鲜奶油,香甜绵软,入口即溶。 她似在报复那根不翼而飞的麻绳,脱丝袜的动作带着几分赌气。 不消片刻,玉腿就被剥个精光,带着体温的玻璃丝袜,被她牢牢系在篮子提手上,小心地垂到窗下。 久候多时的摊主,伸手拽下竹篮,取过铜钿,便将那碗小馄饨稳稳放好。 他转身走回馄饨摊,随手往灶头添把炭火,欲熄的火苗儿陡然窜高,红艳艳地,映亮大半张人脸。 林瑾慢慢将小竹篮拉上来,指尖捏着迸裂,带着缺口的碗沿。她将它端出来,搁在一旁。 蓝边汤碗里,晶莹剔透的馄饨皮子,裹着淡粉色馅心,碧绿葱花随着徐徐白烟,食物的香气就这样弥漫了房间的角角隅隅。 “诶,没放麻油?” 林瑾自言自语抱怨了一声,便转过身去拉椅子吃饭。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林瑾其实很讨厌上海滩的小流氓。更讨厌他们每次看人时,那双恨不得把你全身上下摸遍的眼睛。 那眼睛里带着欲望、色情、嘲弄、自卑、狠厉…… 可意外的是,男人望向她的眸光,却很干净,像是用来稀释盘 分卷阅读6 尼西林粉末的蒸馏水,薄透清亮,纯粹地不染半分杂质。 林瑾和他对望,心中有些微微失落,是桃花眼呀…… 她都能想到男人笑起来时,双眸会像月牙儿般,朦朦胧胧,勾得女人似醉非醉。 “桃花眼的男人最是凉薄、靠不住。”敲小锣宁波人说的话又开始在她耳边回旋。 林瑾脸颊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她想笑,可是笑意僵在唇边,脑子宛如被夏日惊雷劈闪而过,茫茫然一片,徒留下半缕青烟。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所以他看到自己脱丝袜的样子了? 林瑾的心乱扑扑狂跳,圆嘟嘟小脸窘得通红,垂在两侧的柔荑轻轻发颤。 父亲戴着金丝眼镜的脸浮现在她面前。她想如果父亲还在世,她应该已经被打死了。 屋内的空气像揉进了胶水,黏糊糊,湿哒哒,将两人的嘴不动声色,严丝合缝地粘在一起。 陆屿侧过脸,映入视线的是林瑾每期必买的《玲珑》杂志,上面“不嫁主义”四字标题,模糊而又清晰。 *** 1、摊主:妹子,你馄饨好了,把竹篮子放下来吧。 女主:再等一会儿。 以前上海弄堂十分流行用一个小竹篮吊东西,这个方法比较偷懒和节约时间。 2《玲珑》:民国时尚杂志 樱桃红·贰 陆屿挣扎着起身,然整个人却被五花大绑成个粽子,丝毫动弹不得。 他皱眉,冷着脸扯身上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 “你伤还没有好。”林瑾倏然回过神,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按倒在床上。 这样乱动,会扯到伤口的。 陆屿看着面前胖嘟嘟的姑娘,神色不豫,黑眸划过几丝阴狠。 林瑾懒得去理他面颊子上奇奇怪怪的表情。 她直接拖过椅子,半坐在床边,手里捧着那碗绉纱小馄饨。 她舀起一只小馄饨,嘟起桃腮,吹了又吹,才喂到陆屿嘴边。 陆屿转过脸。 他不想吃,更不想和这女人对视。 他总觉她的眸光好奇怪,像是从里面堂而皇之伸出两只手,将他死死按在那儿。比被人痛殴,还令他不爽。 “你吃完小馄饨,我就帮你解开绷带,让你走。” 林瑾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完全是国文课本里的东郭先生嘛…… 千辛万苦救了头恶狼,结果却是好心没好报。 陆屿垂下眼眸,乖乖把脸转过来。 林瑾笑了笑,看准时机,将那只滚烫的绉纱小馄饨塞进他嘴里。 陆屿有气无力地咀嚼,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小的馄饨。 馄饨的皮子,呈薄薄的半透明状,可以看到里面裹着的绯红色肉糜。一只只圆鼓鼓浮在碗里,宛如一条条散着尾巴的小金鱼。 “好吃么?”林瑾觉得这男人现在很听话,她喂一口,他就吃一口,完全不像刚刚那般粗暴。 她对现在的他很满意。 陆屿则被林瑾突如其来的问话给难住了。 好吃么? 这个问题已经许多年没人问过他了。 他这种人连命都没人关心,怎还会有人问他觉得食物好不好吃? 一股无名火在陆屿胸口狠狠烧起,他觉得这女人没事找事,居然问那么无聊的问题。 玻璃窗外,树影婆娑,不远处有人摁着汽车喇叭驶过。 陆屿低头,没有回答。 林瑾把空碗搁在一边,然后俯下身,温柔地替陆屿解开缠着的绷带。 她身上带着浓烈的药水味,钻到陆屿鼻腔,竟让他觉得凉丝丝的,有些好闻。 分卷阅读7 陆屿尴尬,这女人离他那么近,均匀的呼吸还暖暖麻麻地喷薄在他肌肤。 他浑身僵硬,下意识攥紧身侧拳头,这感觉真是不如捅他两刀来得舒服。 蓦地,由远及近,门口传来嘎吱嘎吱踩楼梯的声响。 “你原来的衬衫脏了,换上这件吧。”林瑾从永安百货纸袋里,拿出一件深灰色衬衫递给他。 陆屿看着林瑾,心中好似被一股暖流所淌过。 所以,这个女人救了他,给他食物,还给他买了新衬衫? “木木……” 就在陆屿怔愣时,门口传来咚咚敲门声,以及男子温柔的叫喊。 林瑾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她对陆屿说,“你呆在这里,先别出去。” 接着她就把他一个人孤零零丢在房里。 陆屿直起身子,只听外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模模糊糊间,听到女人拦住男人,不让他进来。理由是她捡了一只怕生的野猫。 陆屿舔舔嘴角,脸上表情愈发冷峻。 很好,他居然在她嘴里成了一只野猫。 樱桃红·叁 “我只是怕你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伯母回来后又要不高兴了。” 简溪伸手将林瑾散落在额前的秀发轻轻别于耳后,他的声音宛如荷面滚落的露珠般清柔。 “不过,既然你的小猫咪怕生,那我就不进去了。” 林瑾点点头,刚想开口回话,只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她急忙回眸,却见她捡回来的野男人堂而皇之立在那儿。深灰色的衬衫领口松着两颗纽扣粒子,露出了性感精致的锁骨,脸上的神情,不羁张狂,痞气十足。 陆屿整个人慵懒地倚在门框边,眸光不怀好意地扫过简溪,然后落在林瑾没有血色的圆脸。 “你是谁?” 简溪惊讶的全身怔住,立刻看向陆屿发问。 所以,方才木木死命拦着他,不让他进去,就是因为这个男人? 陆屿收回视线,右手插在西裤口袋,左手掏出打火机把玩,淡蓝色的火苗忽闪忽暗,映着他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令人无限遐想。 林瑾指关节攥得发白,她仰颈看向简溪,淡淡一笑,“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简溪简直有些不可思议,眉头紧皱道,“可是他看上去像流……” 简溪的话没有说完,就止住了。他一向尊重林瑾,也尊重她交友的权利。她的朋友,他没有资格评价。 林瑾看着简溪欲言又止的样子,双手使劲攥了攥,面颊上仍挂着笑容,“我会自己整理房间的。简溪,你回去吧。” 回去…… 他回去?让这个男人留在这里? 简溪高大的身形滞在那儿,他有点意外,他的木木居然这样对他。 携着寒意的夜风透过走道窗户,呼呼往里倒灌。林瑾被风吹得有些冷,身体不自觉微微哆嗦了一下。她今日穿得是及膝的蓝色布裙,在夜晚里倒显得有些单薄。 “还要聊多久?”陆屿脸色陡然沉下,紧绷的嘴角缓缓舒开,“你才脱了丝袜,外面风大,会冻着的。” 他说这话时,还在低头“咔嚓咔嚓”玩着打火机,不疾不徐的声音在楼道低低回旋。 林瑾的脸因他的话腾地涨红起来,胸口的心脏又慌又急,跳得厉害。 “木木!” 简溪有些站不住了,他抓住林瑾手腕,沉稳的嗓音带着些许颤抖。 林瑾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这男人果然是头恶狼。她嗫嚅着嘴,想和简溪解释。 “啪……” 陆屿倏得吹灭手中打火机,轮廓深邃的俊脸在黑暗中散发着狠厉的幽芒。 他不悦地蹙眉,双眸死死瞪着简溪 分卷阅读8 拉着林瑾的左手。这动作简直让他胸口阵阵发堵,看得他很是不爽。 陆屿脸色冷峻得厉害,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便将林瑾拽回身边,紧接着“砰”一声,房门又被他猛地阖上。 樱桃红·肆 她的手像一朵落在棉花枝桠的云,光滑软绵,令人心动。 陆屿握着,有点舍不得松开。 “你干什么?”林瑾猛地甩开他,清冷冷的眼眸用力瞪着他,似要把他整个人瞪出个血窟窿来。 林瑾胸口剧烈起伏,拍门声不断传进来。她方才愤愤收回视线,慌慌张张跑去开门和简溪解释。 陆屿不知她和男人说了什么,世界便又重新静谧下来。男人踩着楼梯杳杳离去的脚步声,缓慢而又沉重。 林瑾气呼呼阖上门,转过身,眼眸骨碌碌直逼着陆屿。 然这野男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是斜斜倚着墙与她对视,嘴角轻勾,好似在幸灾乐祸。 “你给我马上离开!”她耳根发红,激动地连身体都在微微轻颤。 陆屿睨着她,眸中浮出危险阴鸷的光亮,在晕黄的白炽灯下,闪闪沉沉,宛如在看一只可口的小猎物。 “你要干什么?” 林瑾被他看得发怵,抖着嗓子问道。 “我不是你捡回来的野猫吗?” 陆屿说话的同时,抬手粗暴地将林瑾“咚”一声按在墙面,颀长挺拔的身姿,居高临下,死死压迫着她。 她蜷缩在那儿,整个人无处可逃。 陆屿低头,看着林瑾红透了的腮颊,他往她粉嫩的耳垂边凑了凑,暗哑着嗓子问, “救我回来,又在我面前脱丝袜。怎么?是想勾引我?” 林瑾侧过脸,开始回忆课本里东郭先生的结局。 “可惜,我不喜欢胖妞。”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颔,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林瑾气得咬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哪里胖了? 只是脸圆了点罢了! “不过你摸上去软软的,或许我可以委屈将就一下。”陆屿伸手摩挲她的脸,只摸了几下,大手就不安分地往下探去,然后猛地环住她的腰肢。 林瑾撇过头,嘴里咬牙切齿,“你再不滚,我要叫警察了。” “等他们来,我已经把你吃得渣都不剩了。”他锢在她腰间的手,用力了几分,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你浑身上下都那么软,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吃呢?” 林瑾鼻子发酸,眼眶涌起热辣辣水光,泪珠儿划过眼角,滴在唇上,宛如一颗浸了水的红樱桃。 陆屿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然此刻体内的小兽却蠢蠢欲动,拼命怂恿着他将眼前的樱桃咬破。 咬破她,让她流下嫣红诱人的汁水,然后再将这份甜美逐滴吸吮干净。 他挣扎着被小兽击倒…… 陆屿低眸,密密的吻向她袭来。 林瑾睁圆了眸,有一瞬忘记呼吸。她只觉脑袋昏昏,身上发绵发?号??????????软,整个身子不住地往男人怀里倒去。 他滚烫的唇瓣吻得她心跳加速,灵巧的舌尖像信子般,将她仅有的意识搅得刺啦刺啦破碎开来。 这个男人,真的要把她当作小馄饨吃掉了…… 心上过·壹 落日像鲜蛋黄,圆圆嫩嫩,拿尖戳一下,黏液就迎着你的头,呼啦啦浇满整条街。 锃亮漆黑的福特汽车,踩着满地支离,缓慢而不情愿地行进。 这车满满当当塞了五个大男人,陆屿嫌空气混浊,便将车窗摇下,支着右手发愣。 两旁街景向后逐渐倒退,他袖口的深灰色线头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陆屿抬手将它猛地一拽,连带银白色的纽扣粒子也骨碌碌滚下车去。 分卷阅读9 他皱眉,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人扯了一下,重重地,有些疼。 “兄弟,借个火?”坐他旁边的男人,叼着香烟,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发问。 陆屿从西裤口袋摸出打火机,懒懒地丢了过去,再收回时,无意瞥到男人腰间鼓鼓,里面藏着一把小黑驴。 他黑眸闪过幽光,心底算了算,自己似乎还得再过半年,才能配上枪。 即使开了窗,车上的空气也像灌了铅,沉闷地令人窒息。 每个人都担负监督彼此的重任。他们互不相识,都是临时抽生死签选来的。除了他们这组,另外还有三组人马。 然在这四辆汽车里,只有一辆会前往正确的目的地。剩下的三辆都是烟雾弹,为的只是迷惑敌人。 黄澄澄的蛋液撒完了,天上便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雨。 “日亲妈,一到这种日子就下雨。”坐在副驾的男人立着两只眼,开始骂骂咧咧。 其实这小雨落在身上凉飕飕,倒也舒适。不过这样烦闷的时刻,是个人总想找事物来发泄。 副驾男人一开口,陆屿便知他和自己一样是淮阴人。无他,只因淮阴人喜欢骂自己亲妈。 他们比起日你妈,总更喜欢日自己亲妈。 陆屿也想这样骂,从小到大,他都想来一句日亲妈。 可是他有妈吗? 汽车突然猛地一晃,只见司机被迫踩下刹车,咆哮着怒吼,“找死!老子一油门撞死你们这些小乞丐。” 陆屿瞅了眼前方,是卖报的小男孩跑得太快,把晚报都撒落在地上,现正蹲着慌手慌脚地捡。 他刚想收回视线,却无意瞥见左侧褊窄的巷口,几个流氓围堵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脸蛋圆圆,穿着黄色衣衫,裙摆被晚风无端端吹起,整个人纷纷扬扬,像一朵正在掉瓣的黄玫瑰。 陆屿微微蹙眉,然后平静地摇上车窗。 是上次救他的女人。 可是哪又怎么样呢?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报恩的。 小男孩捡完报纸,对着福特汽车深深鞠了一躬,便飞也似地跑掉了。 司机学着上海人骂了一句,“小赤佬!”,接着汽车马达声便重新轰隆隆地响起。 街边几盏低瓦的路灯,在快速行驶的车身上投下雪白的亮点。 陆屿见那巷口渐渐远去,才如无事人般,重新将车窗摇了下来。 心上过·贰 男人左脸的刀疤经雨水冲刷后,显得愈发狰狞。 他在地上狠狠啐了口,然后指着林瑾鼻尖怒斥,“小婊子,竟敢骗你爷爷我!” 林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蹙眉问道,“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还在这里装蒜,你救了那晚的小流氓。”刀疤男切齿拊心地吼着。 “什么小流氓,我不认识!你有什么话大可去找许三爷说。我们店里的保护费向来是足额缴纳的。” 林瑾朝刀疤男扬了扬下巴,满脸的坦然自若,说罢就要往前走去。 刀疤男怒了,伸手就去推她,“那晚在店里的是你,又不是许三爷。我去烦扰他老人家干什么?我就找你!小婊子,竟敢骗你爷爷我。” 林瑾被刀疤男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弄得笑出声,梨涡深深凹陷,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刀疤男大怒,黑眼珠子立即弹出,抬起右手就要赏她一巴掌。 然他的巴掌没有落下,就被人猛地抓住,窘迫地悬于半空。 林瑾吃惊地望去,居然是那晚的野男人,身上还穿着她买的深灰色衬衫。 陆屿因跑得太快,胸膛剧烈起伏,湿透的衬衫勾勒出他性感结实的胸肌。他将刀疤男的右手,往旁用力一掷。刀疤男整个人便跄踉地朝后跌去。 刀疤男虽气炸,但还是偷偷瞄了眼周围,见只有 分卷阅读10 陆屿一人,底气稍稍恢复了些。但他还是有些害怕陆屿,只因这兔崽子打人太狠,直接能把人活生生半条命打没。 不过现今只有他一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当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好家伙。还说没骗我。你们这对流氓婊子。爷爷今天就送你们去地底下当鬼夫妻。” 刀疤男挥了挥手,身后几个小流氓纷纷上前堵住他们。 “这事和她没关系,放她走。” 雨势渐大,然陆屿的嗓音在迷离的雨中,却是那样清晰有力。 她将林瑾牢牢挡在背后,黑眸冷厉地瞪着刀疤男。 林瑾其实恨透了这个野男人,让她再选一次,她一定不救他。 她的好心换来的是被他夺走初吻。她的结局就比东郭先生好那么一点点。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救自己? 分明那晚,他临走前,还在耳边沉声警告她,“以后不准那么好心!” 像他这种野男人,难道不是应该恩将仇报躲在一旁看笑话才对吗? “你敢碰她,你试试!”陆屿面色冷厉,眼底涌动着噬血的杀气。 刀疤男侧过身,又数了一遍带来的弟兄,加上他一共九个人。 他咧着黄牙大笑,“临死前,还装英雄!成,爷爷满足你。这婊子我轮完,会给你烧到地下去的。” 陆屿将林瑾的手牢牢攥在手心,右手则去拿别在身后的暗器。 倏然,一道强烈的车光射了过来,逼得他们都不自觉眯起了眸。 黑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撑着玻璃雨伞,弯腰恭候在车旁。 一双踩着漏花乳漆凉鞋的玉足从汽车内探出,女人穿着虾红银点的雪花呢旗袍,头发梳成螺旋堆,后面散着几条云丝扭。如果不是指尖那枚钻石戒指,看上去便仍旧是少女的娇憨模样。 女人看着林瑾愣了愣,眉眼弯弯唤着,“木木!” 未等林瑾反应过来,穿长衫的中年男子便对着那群流氓,破口大骂,“你们找死啊?哪条道的?” 刀疤男借着灼亮刺目的车灯,方看清车牌号,连着五个八,早已吓得魂魄齐飞,屁滚尿流地跑了。 陆屿斜了那女人一眼,便慢慢地松开林瑾的手,跟着消失在绵绵雨幕之中。 心上过·叁 德国西药房门口,悬着的贝壳风铃叮当叮当轻快响着。 林瑾捧着米黄色文件夹走进来,默默换上白大褂,立在柜边。 “木木,顺利吗?”小芳赶紧迎上来,柳眉轻蹙,“卫生科的老色鬼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按照惯例,药房每月都需派人前往公董局的卫生科接受常规检查。平素都是老药师去,不过这几日他被家子婆打得下不了床,只得卧床在家休憩。 林瑾显然对小芳的关怀视若无睹,只是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地凝着前方。 “木木?”小芳的右手在林瑾眼前虚晃了一下。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圆溜溜眸子望着小芳。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小芳疑惑地道,“我方才是问你,卫生科的老色鬼有没有对你不规矩?” 林瑾抬手捋了下刘海,勉勉笑道,“光天化日,他敢怎样?” “下次我还是和你一道去。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小芳从口袋掏出发卡帮林瑾别好碎发,“不过我感觉你这几日神思恍惚,昨天居然连药都拿错了。” 林瑾抿唇,伸手想再去捋刘海,却只摸到空空的额头,心中愈加烦躁,像是有一堆纱布堵塞在胸口,扯也扯不开。 药房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呜咽停下的声响。 小芳用手肘碰了碰林瑾,眼神向外飘去,嗓音带着揶揄,“你的小竹马来了。” 林瑾抬眸望向玻璃门,只见简溪穿着漂亮挺括的白哔叽西装,愈发显得整个人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分卷阅读11 “说了好多遍了,他不是我的竹马,只是我同学的阿弟罢了。”林瑾勾勾嘴角,无奈地道。 “可是你们七岁就相识了,怎么都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小芳脸上是一本正经的神色,“怪不得上海滩嘎许多人家对中西女塾趋之若鹜,原来是要借机吊金龟婿。我以后生了女儿,肯定也要送她去读。” 林瑾咬唇,正想回话,简溪已推门进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嗨,简少。木木这几日失魂落魄,大概是因为你日日来接她的原由?” 小芳每每见到简溪都要暗暗感叹,不愧是上海滩出淤泥而不染的贵公子,比她平日交往的小开强太多。 简溪听了小芳的话,只觉心上暖烘烘,脸上浅浅的笑容也深了不少。身后的随从适时递上两瓶包着洋文礼品纸的香水。 小芳接过香水,瞥了眼上面的洋文,莞尔一笑,“娇兰香水,简少破费了。” 林瑾与简溪从药房出来时,碎金子般的晚霞落了整条四马路,毛茸茸的光圈在两人周围绽开。 “去维多利亚吃夜饭?”奔驰汽车里,简溪侧过脸柔声问道。 林瑾无力点点头,抬眸问,“你怎么这几日都来接我?” “怕你再遇到小流氓。”简溪曲指刮了下林瑾的鼻尖,“怎么那么傻?不和他们提我的名字?” “简冰告诉你的?” “嗯,她还愤愤半天,说你竟连她都没认出来。” 林瑾忍不住嗤笑,“我认识她许久,都未见过她穿旗袍的模样,一时半会当然认不出,更何况她都留洋两年多了。” “她这次回来是和顾市长的三公子举行订婚仪式。顾老太太是老思想,自然不喜女子穿洋装。”简溪眸色微深,凝着她的小圆脸说着。 林瑾敷衍地“嗯”了声,而后摇下车窗,支着手望向街外的车水马龙。 维多利亚西餐厅位于法租界的煦梧路,靠近法租界这旁栽满了翠绿的香樟树。 未到饭点,已是宾客盈门。不仅因为这里西餐正宗,更因煦梧路对面就是上海滩著名的三不管地界。 鳞次栉比的大小赌棚,密密茫茫的赌场打手,持刀持棍地候在门口。 一顿夜饭的功夫,不仅能品尝佳肴,还能欣赏不亚于好莱坞的动作大片。这种双重感官刺激,自然使宾客络绎不绝。 虽只隔着半条马路,但却比隔着电影屏幕还要安全。因为借给那些打手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踩过界。 更何况法租界这里,有二十四小时巡逻的法国警官和印度巡捕。 维多利亚西餐厅的老板是上了年纪的英国人。一见到简溪,立刻笑嘻嘻上来寒暄,又亲自捧来两杯自酿的葡萄酒。 林瑾捏着杯脚轻晃,瞧着液体沿着杯壁缓慢流下,一道道玫瑰红的酒痕肆无忌惮地挂在高脚杯上。 她的心也跟着挂了红痕,满脑子都是那日野男人在雨中离去的身影。 林瑾仰颈,将杯中佳酿如数饮尽。 “你右手有脏东西。”简溪拿过印有蔷薇花纹的餐巾给林瑾小心翼翼擦拭。 待林瑾收回手时,右手无名指赫然托着一枚钻石戒指,蜜黄璀璨的色泽,宛如夜幕星辰凝落指尖。 “半年前我就订了,可是泛美航空昨日才将戒指送抵上海。”简溪拉过林瑾戴着钻戒的右手,低笑着问,“喜欢吗?” “我不想结婚……”林瑾嗫嚅,唇瓣即使喝过葡萄酒,都显得有些苍白。 简溪皱眉,嗓音布满急切,“为什么?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杂志上都在宣扬女性的不嫁主义。你没有看吗?”林瑾看向简溪,认真道,“女性可以独立地活着,不必依靠男人地活着。” 简溪伸手探探林瑾额头,欣然笑道, “不结婚和独立有必然关系吗?勇于追求学业、工作的女性才叫独立女性。木木,你现在就是个独立的女子,可以和男人一样 分卷阅读12 出来工作、交际。结婚后,我也并不会阻拦你。” 林瑾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拿着叉子闷闷地搅着蔬菜沙拉。 西餐厅正放着舒缓的西洋音乐,等候在餐馆内的白俄女人,纷纷翘首以盼,寻找着今夜的猎物。 她们长期在各家西餐馆流连,为的也只是有陌生男子请她们吃饭,然后去附近的欧罗巴旅馆进行皮肉交易。 站在林瑾不远处的是一位年老色衰的白俄女人,她有着优雅的天鹅颈,然脸上浓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的憔悴失意。这样风华不在的女人,没有男人会去光顾。 “我们请她吃饭吧。”林瑾放下叉子,对简溪提议。 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将女人带了过来。简溪站起来,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入座后,又将菜单递给她。 三个人默默地吃着饭,林瑾看到女人戴着一枚陈旧的银戒,上面用心形图案连缀着两个英文字母。 这是她和她丈夫的结婚戒指吗? 她丈夫会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吗? 林瑾在心里悄悄想着。 或许在这样纷乱的年代,怎可以去奢求爱情,能不太狼狈地活着,已是大多数人望尘莫及之事。 吃完最后一道甜品,简溪从皮夹掏出两张票子递给女人,他操着纯正英文笑道,“感谢你今晚的陪伴。” 女人伸手接过,泛红的眼眶里露出感激的目光。 出门时,已是夜凉如水,简溪将白色西装披在林瑾肩上,温柔地道,“司机去开车了,我们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正说着,不远处迎面走来一对珠光宝气的男女。男人笑着和简溪打招呼,“简少,许久不见。” 林瑾听着他们客套的交谈,自己只得无聊地往旁走了两步,孤零零地倚在马路栏杆旁,右手从长裤口袋摸出一个打火机,咔嚓咔嚓地摆弄。 煦梧路对面的赌棚,正到了最高潮的地步,人人盯着桌上滚动的骰子,连呼吸都快忘了。 陆屿坐在冰凉的台阶,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马路对面,那个披着白西装,玩打火机的女人。打火机幽蓝的火光衬着她的眉眼,和手上那枚惹眼的钻石戒指。 “陆哥,借个火。”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拍着陆屿肩膀道。 陆屿疼得龇牙,动了动肩,头也没抬地回,“打火机掉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连带面颊都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上次他临时下车,回去后被揍个半死,如若不是帮主的老母亲这个月过大寿,他已经被丢到黄浦江喂鱼了。 少年撇嘴嘟囔一声,眼见陆屿直愣愣盯着马路对边,那个站在西餐厅门口披白西装的女人。 “想啥呢?陆哥!那种女人我们可惹不起!”少年推了他一把,又朝旁边呶了呶嘴,“还是她们实际,选个没病的,回家洗洗干净,能生孩子就成。” 林瑾跟着简溪上了车,陆屿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看向少年呶嘴的方向。 那是在赌棚外候着的妓女,专在那里等生意。妓女们也和他们一样分成各个帮派,有苏州帮、江西帮、宁波帮、本地帮、苏北帮…… 不过陆屿分不出她们这些帮派有何区别,如同她们不知陆屿这些底层打手有何区别一样。 陆屿看着那些妓女,就想到那晚的吻,像红樱桃被洗过一样干净的吻,又酸又甜。 他真的,真的很想再尝一口。 心上过·肆 落日熔金,暮云四合,晚饭花若有似无的香味,随着清风徐徐飘来。 林瑾立在药房门口,鼻尖微翕,心中决定趁着黄昏去掐晚饭花的朵儿,而后抽出细细长长的花蕊,做成宝塔坠子挂在耳上,简直又好闻又好看。 然她还未抬腿,便先听到一阵悠扬且流里流气的口哨声在她身旁骤然响起。 林瑾蹙眉,反感地向音源地望去,圆脸呆愣片刻,原来是许久未见的野男人。 只见他穿着墨色衬衣,西装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挺拔的身姿慵懒依靠着马 分卷阅读13 路栏杆。 斜晖脉脉,柔和了他冷厉深邃的五官,也将他淤青刚散的俊脸印上些许砣红。 “请你吃饭。”陆屿看向怔愣不已的林瑾,唇角微勾,带着淡淡的笑。 眼前野男人的行为将林瑾彻底弄迷糊了,他巴巴来找她,就是为了请她吃饭? 林瑾没理,转身欲走,却被他从身后牢牢攥住手腕。他右手稍稍用力,林瑾整个人便跌进他的怀抱。 他滚烫有力的胸膛摩擦着她娇嫩柔软的唇瓣,烧得林瑾身子火辣辣的难捱。 “我没兴趣和你吃饭,你放开我。”林瑾挣扎着,可是愈挣扎,他锢在她腰肢的大掌就愈紧。 “那请你去睡觉?”陆屿说话的同时,低眸瞄了眼她右手。见她十指秃秃,未佩戴任何饰物,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林瑾听了他的话,圆脸又气又羞,两只手拼命去推搡他,可是怎么都推不开,折腾半日,只得红着脸,窝在他怀里喘气。 “小姐,我是来报恩的,省得你以为我忘恩负义。”陆屿伸手掐了下她肉嘟嘟的左面颊,“怎么?不赏光?你又不要我请你吃饭,又不要我请你睡觉。那你说我的恩还怎么报?” 林瑾不理他,只是嘟着嘴,把脑袋歪向一旁。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陆屿又伸手掐了下她肉嘟嘟的右面颊,然后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 晚霞似火,将他们的身影,拉长缠绵地投于青灰地面,模模糊糊却又异常清晰。 经过可口可乐售卖亭时,明晃晃的“请饮可口可乐”红底黄字招牌,亮眼而又炫目。 穿着蓝白制服的美国水手正三五成群,围在那里喝汽水,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哄笑。 陆屿回眸看了眼身后气鼓鼓的林瑾,唇角弧度不自觉深陷。他停下来,拉着她的手,去售卖亭买了一瓶可口可乐递给她。 来上海那么久,他都没喝过这洋玩意儿,只知道夏天喝应该很是惬意舒爽。 林瑾接过玻璃瓶,就着白色吸管,浅浅喝了一口。 “好喝吗?”陆屿凝着林瑾鼓起的桃腮,带着好奇问。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别人这个问题。不过,如若好喝,他愿意天天给她买。 林瑾抿唇,将手中可乐瓶递给他,目光如玻璃反射的光芒般纯粹,“你尝尝……” 陆屿看着汽水瓶里起起伏伏的棕褐色气泡,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羁痞气的神情,“喝不惯,还是你喝吧。” 林瑾听后,就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如果真那么坏,那么上次他也不会来救她。 “你想吃什么?”陆屿见她慢慢喝空瓶子里的汽水,拉着她另一只手问。 他今天带的钱够带她上西餐厅。 林瑾装作很认真地思忖,而后抬眸回,“菜汤面。” 他们走着,便来到街边的一家面摊。 “两碗面。”陆屿跟老板说,想了想又嘱咐一句,“再加一个荷包蛋。” 老板热情地应了一声,就用铲子在热腾腾的油锅化开银红色的鲜肉丝,舀过一勺黄澄澄高汤,再将竹匾上摊凉的熟面放入锅内,最后出锅前添上碧绿生青的鸡毛菜。 面条上桌后,林瑾发现碗里多了一枚张牙舞爪的荷包蛋。 陆屿把自己碗里的鸡毛菜和肉丝都一一夹到林瑾碗里,然后默不作声,乖乖低头吃那碗酱油色的光面。 林瑾唇角不自觉浮起笑意。她想起在家里,每次蒸童子鸡,姆妈都会把两个鸡大腿留给她,后来有了阿弟,便是她和阿弟一人一个。 把最好的食物留给你,应该是很喜欢你了吧? 她低眸尝了一口,只觉面条软糯,汤头鲜美,比西餐厅的蔬菜沙拉暖胃。 外滩电灯,光耀通衢,辉生四壁。 各色摩登女郎如猫头鹰般,踩着雪亮光芒,纷纷出动,乌发烫成耀眼的水波浪,华丽的洋布旗袍裹着玲珑曲线,举手投足皆是法国香水式的 分卷阅读14 迷人优雅。 林瑾与陆屿吃完面条,两人便在外滩荡来荡去,看到街边有丢圈游戏,遂越过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一张长桌上,杂陈许多玩物,每物旁竖立七八个铁签子,在距离长桌五六尺的地方设绳作栏。顾客需要站在栏外,远远丢圈,套中物品旁的铁签,就算中彩。 陆屿见林瑾拿着一堆小圈圈,在套离她最近的铁签,签子里围着的正是两枚闪着光泽的银戒指。 “骗人精。”林瑾手中只剩最后一个圈子,她忍不住嘟起嘴抱怨。 站在一旁的陆屿,走到她身边,握着她套圈的右手,往上随意抛了一个弧度,圈子便稳稳落于铁签之上。 穿着布衣的老板托着两枚戒指过来,是很普通的银戒,没有任何雕饰。 林瑾小心翼翼接过来,而后举起其中一枚,望着陆屿问,“这个,你要不要?” 青鸾欢·壹 林瑾侧坐在柜台,两只玉腿晃悠来晃悠去。 她手里捧着金咖色的栗子蛋糕,呈螺旋状的奶油花纹被她挖得歪歪斜斜。 “把右边架上百龄哥英格海的药搬到仓库。”她对忙得团团转的陆屿,娇滴滴吩咐道。 今朝是西药房盘店的日子,可却只剩她一人,幸好野男人主动送上门做苦力。 林瑾梨涡深陷,舀起一勺小蛋糕,送往嘴中咀嚼。 有些吃腻了,回头得告诉他,下次不要买凯司令的栗子蛋糕了。老大昌的蝴蝶酥最近也甚合她心意。 药房的电话机兀自响起来,叮铃铃,叮铃铃,似催命符一般。 林瑾嘟嘴,从柜台跳下,小跑着去接。她不情愿地将听筒置于耳旁,视线却笔直落于柜台上的栗子蛋糕。 陆屿搬完药,从仓库走出来,身上的白衬衫已被汗水滴滴答答濡湿。他见那块蛋糕居然还存活在柜台,而自己的小胖妞却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怎么了?”陆屿端着蛋糕走到她身旁,叉下一小口,喂进她嘴里。 林瑾将口中蛋糕咽下,“公董局的卫生科说店里卖的新药有问题,让我现在带上资料去一趟。” “现在?天都快黑了?”陆屿剑眉竖起,嗓音沉了几分,有些不放心。 “嗯,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不是今晚还有事吗?”林瑾总算在柜子最底层找到了新药的资料,长长舒了一口气。 陆屿今晚确实有事。有一家新赌棚在他们地盘开张,按照规矩,他们需要去给那家赌棚剥猪猡。 林瑾把资料捏在手中,见陆屿没回话,杏眸弯弯凝着他,又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唇角。 陆屿忍不住嗤笑,忙叉下一大口蛋糕,送进她嘴里,然后捏了捏她的脸。心里轻叹,和她在一起两个多月,她的脸看着又圆了不少。 林瑾赶到公董局时,已是华灯初上。这座新古典主义的红砖大楼,只剩卫生科的窗口还亮着暖灯。 她深吸一口气,才把右手放在门板,咚咚咚敲了三下。心中暗暗抱怨,又要见到老色鬼朱科长了。 “进来……”沙哑的烟枪声从里幽幽传来。 林瑾捧着文件走进去,只见朱科长正拿着小壶给办公桌上的玉簪花浇水。 白灿灿的玉簪花挤满了青瓷瓶,浓郁香气向林瑾阵阵袭来。 “朱科长,这是关于新药的所有资料。”林瑾把文件递过去。 朱科长继续浇花,眼皮子都没抬,“吾勿看额,这些药厂都把自噶额药,吹得天花乱坠,资料都假来兮额。” 他放下小壶,睨了林瑾一眼,而后指着桌上的玻璃药瓶,一本正经操起国语, “这就是你们店里出售的新药,维他赐保命。号称男性喝了能够壮阳,女性喝了能够美容。结果许多顾客反应你们这是弄虚作假,买回去根本不起效用。” 林瑾心知这老色鬼是来没事找事,但也只得耐着性子回, “朱科长如对药效有疑,请去责问言易药厂。我们药房只是经销 分卷阅读15 商,维他赐保命各项手续齐全,我们自然可以售卖。” 朱科长见眼前的小姑娘说完就要走,忙从椅子上弹起来,伸手就拦住她去路,转瞬换了副笑眯眯的嘴脸。 “林小姐,我也知道与你们药房无关。但你也要为鄙人考虑考虑,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之计。劳烦你暂且牺牲夜饭时间,在这稍坐片刻。待我把这些资料看完,也好还你们药房一个清白。” 林瑾咬唇,不知这老色鬼又在打什么主意,只得把维他赐保命的资料递过去。 朱科长开始慢慢翻看资料,一页一页,极其认真。公董局二楼三角山花处装着的大自鸣钟,已“铛铛铛”报过好几次时。 林瑾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像是有数不清的蚂蚁在爬行啃噬。真奇怪,怎么会一下子这么热?明明现今早已是秋季,马路上的梧桐叶都落了厚厚一堆。 “林小姐。”朱科长放下手中资料,看向林瑾微笑,“我怀疑是药厂伪造文件,想来你们药店也是受害者。劳烦你拨打言易药厂的电话,请他们即刻来公董局。” 林瑾大脑此刻晕乎乎什么都反应不出,只是茫然站起,可是手还未碰到桌上的电话机,身子就软成一团,仰着颈往后倒去。 朱科长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中,“小心肝,迷情药额滋味勿错伐?吾晓得侬是修读药剂科额,所以特地帮侬加了量。” 林瑾拼命摇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却控制不住,整个人发麻发颤地烧起来。 “勿要逃呀,阿拉来开心开心,吾最欢喜额就是侬个双腿……嗲额勿得了……” 朱科长说着,便探手在林瑾白嫩光滑的大腿处狠狠掐玩,又凑上去咬她粉嫩欲滴的樱唇,在上反复摩挲吸吮,兴奋地连连点头, “阿拉心肝肝,侬额唇居然是鲜奶蛋糕额米道!灵额,灵额!我欢喜!” 林瑾意识愈来愈迷糊,泛红的眼角淌出涟涟泪水,紧攥的手心慢慢地松开,口中只不住呢喃着, “陆屿……” *** 1、剥猪猡 方言。旧时上海盗匪抢劫行人,并将受害人身上衣服也抢去,称为“剥猪猡”。 在这里引申为,只要看到赌客想进入新赌场,男主他们就会冲上来,将人架走,进行打劫。如此一来,就没人敢去新赌场光顾了。 2、嗲额勿得了:太棒了!上海方言中的“嗲”和“灵”都表示很棒很好的意思。 3、米道:方言。味道。 青鸾欢·贰 (微H) 朱科长将林瑾穿的糯米白开衫粗暴褪去,施施然绽出两条玉色藕臂,滚圆莹嫩,分外撩拨。 林瑾伸手去夺,毛绒开衫右侧是姆妈为她绣的剪剪红梅,可此时却宛如处子泣血般可怖。 朱科长把小开衫置于鼻尖深嗅,上面未经人事的少女幽香,让他发出餍足喟叹。他用小开衫的长衣袖将林瑾乱挥的双手反剪死死绑住。 林瑾抽抽搭搭哭,滚烫的泪珠扬沙般地抛,可仍抵不住体内汹涌而袭的浪潮,那热意一浪高过一浪,就要将她悉数拍碎于沙滩。 “阿拉心肝肝,侬勿要哭了,哭得吾心都疼了。” 朱科长鼓出肥厚肉舌,吻舔林瑾桃腮湿咸的盈盈泪滴,右手猴急地去解她的旗袍扣子。 林瑾今日穿的是斜襟钉珠的雪花呢旗袍。朱科长一时半刻解不开那繁复的小银扣,正欲粗暴大力撕扯,却只听房门“砰”一声被人撞开。 朱科长还未回神,陆屿已将其一拳击倒在金丝楠木的办公桌,连带桌上那盆青瓷玉簪花一起噗通滚地,粹白花蕊与褐红迷情药交织散落在大理石地面。 “陆屿!”林瑾迷迷糊糊,看到男人峭拔颀长的身影出现,鼻尖酸酸,似要把全部委屈泄出来般地唤他。 陆屿正摁着朱科长的脸猛揍,听到林瑾喊自己,立刻停手去望她,也顾不上捂着半张肿脸仓惶跑路的朱科长。 “你才来……你才来……”林瑾用 分卷阅读16 最后一丝残余的理智,娇嗔陆屿。 陆屿心如刀锯,抬手解开她的束缚,又将她水涔涔的碎发撩到耳后,贴着她湿透的小脸呢喃,“对不起……” 欧罗巴旅馆的苍色窗棂呈环形几何状,晚风轻拂,荡下的乳白纱幔便高高低低,活似女人走路时抖动的胸脯。 林瑾擒住陆屿手臂,将他抵在墙面,踮着脚尖吻他。 她的吻如乱云急雪,疏疏密密地落。她疯了般舔舐他的五官,眉毛、鼻子、下颔、眼眸,处处都被她狂热香甜的气息霸占。 林瑾恶生生咬他,将嘴角银丝缕缕缠绵在彼此脸颊,似在绘一幅永不休止的蒲塘秋艳图。 陆屿薄唇紧抿,极力不让凄凄惨惨戚戚的呻吟从嘴角漫出,然身上血液却汩汩倒流,硬朗的胸膛如山峦般起伏连绵。 她的脚尖疯狂颤栗,无奈只得停下进攻,将意犹未尽的热吻烙在他上下耸动的喉结。 “我能不能……能不能……叫你阿弟?”林瑾软在他身上,柔夷勾着他细长脖颈,娇音婉转酥柔,媚得能漾出一汪水来。 “……”陆屿红着眼看她。 “你和我阿弟名字很像……不过他是……怀瑾握瑜的瑜……你是小山……平地起的屿……”林瑾将自己脑壳在他溽热难当的胸口迂回磨蹭,“反正都……差不多啦……你说是不是……阿弟?” 陆屿现在整个人躁得不行,万分后悔没有将那老男人打死。他到底是给她下了多少药? 林瑾的手指在陆屿衬衫摩来磨去,似不过瘾,开始解他衬衫纽扣。她呼吸乱了,腿软成棉花,怎么都站不住,非要挂在他身上。 陆屿浑身一麻,立刻伸手制止她,“林瑾!” “喊我……姐……姐……” 林瑾把陆屿上半身扒个干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柔夷在八块壁垒分明的炙热腹肌上来回摩挲,将陆屿硬邦邦摸起火来。 “别闹!”陆屿强忍住内心冲动,伸手将她推开。 “你知道……知道为什么……我要救你吗?” 林瑾软绵绵的身子似小蛇般又贴了上来,美眸斜睨, “因为你……身材好……还穿着白衬衫……我最欢喜……穿白衬衫的男人……就像……就像香樟树一样干净……” “……” “你有没有嫖过妓?”林瑾似骤然恢复清明一般,瞪着小眼珠子问他。 他将她扶得稳些,低哑着声道,“没有。” “吾勿信……上海滩……明娼暗妓嘎许多……”她咕哝,小手在他粉嫩可爱的凸起处不断画着圈圈。 “我真没有。” 陆屿急了。 他在她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林瑾满意地莞尔,可是笑着笑着却哭了,呜呜咽咽地嚷,“我难受……难受……” 她啃啮着自己嫣红嫩蕊般的唇,似要活活咬下一口娇肉来,方才能翦除这份苦痛折磨。 “别……”陆屿心疼,他将自己右手大拇指塞到她嘴里,温柔又无奈地说,“咬这个……” 青鸾欢·叁 (微H) 林瑾啃了半日,味同嚼蜡地松开他的手指,红着眼眶幽咽,“没用……还是……难受哇……” 陆屿耸肩,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白衬衫。 林瑾也忙跟着蹲下来,环住他的宽肩,“你……你帮帮我……我学过……学过……人体生理学……我来教……教你……” 他不应,只是把大掌抚上她的腰肢,稍稍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往上提溜。 一站起来,林瑾就像没了骨头的藤蔓,亟不可待地缠住他。 陆屿握着拳头,脖颈上的血管突突爆起,“林瑾,你再这样,我要带你去冲冷水澡了。” “我不冲……”林瑾瞧着他隆起紧实的肌肉,只觉腿心痒痒,“我只要你……陆屿……我只要你……” 分卷阅读17 陆屿侧过脸,任由林瑾的话如一羽鹅毛般在他耳边呵气轻挠。 林瑾见他宛如雕塑,小脸气得通红,愈加肆无忌惮地亲吻他,又在他胸前两颗凸起处死命啃咬。 她边做,边打量陆屿的神情,见他只是紧抿双唇,黑眸没有表情地望着墙上的珐琅掐丝壁灯。 “陆屿……呜呜……你都……不看我……” 陆屿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脸看向她。他现在恨不得抽死她,他整个人已处在崩溃的边缘,真想下一秒就将她摁在床上狠操。 “睡觉吧。明天醒了就会好了。” 陆屿在她潮红小巧的鼻尖落下一吻,喉咙发紧地道。而后又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柔软的席梦思大床,拉过被子盖于她身。 “你……陪我睡……”林瑾嘟起嘴,双手用力,将陆屿猛地拉到自己身侧。整个人团绒般往他怀里拱。 陆屿拍了两下她的背,低抑着嗓子说,“好。” 他第一次搂着女人睡觉,身下性器如铸铁般滚烫炙热。他急得脑门密密匝匝的汗,小心翼翼调整体位,尽量不让那物什儿蹭到她。 “我知道……这是……什么……”她倏然抓起陆屿下身的凸起,粉润的唇瓣微启,兴奋地道,“我见过……” 陆屿只觉被她握着那玩意儿,浑身泄气般无力,喘吸愈来愈粗重,“你……你在哪里见过?” “解刨课……”林瑾握着那团炙热上下撸动起来,时慢时缓,时轻时重,弄得陆屿巴不得她直接拿刀捅死自己。 他眸光迸裂着燃燃火光,嗓音宛如濒死之人般的哑,“大小姐……你……你能放过我吗?” “弄……弄疼你了?”林瑾抬起情欲湿离的杏眸,里面柔开几抹怜惜,“那你…摸……摸我的……姆妈……姆妈说我从小就……耐疼……” 她拉着他的手塞进腿心,潮湿的花露向他涌来。陆屿浑身一个激灵,他从未碰过那么软嫩的地方,他有点忍不住地又摸了一下。 林瑾哼出一声樱咛,握着他的大掌反复搓捏揉拧,不消一会儿,盈盈蜜液便从花穴喷溅涌出。 “舒服了?”陆屿拍拍她呆滞放空的脸颊,轻柔地问,“那可以睡觉了?” 翌日清晨,云蒸霞蔚,缕缕薄薄的浅黄光亮,穿透几何状的窗棂,落在林瑾惺忪迷怠的小脸蛋。 她探手遮住额头,抵挡阳光,眸子缓缓无力睁开,只感浑身酸疼,如被人大卸八块。刚一睁眼,她就彻底惊觉,厉声尖叫唤醒沉睡中的男人。 “陆屿!你对我干了什么!” 青鸾欢·肆 林瑾怄气,背对着陆屿。无论他如何解释,她都捂着耳不听。她只知昨夜他一定是欺负她了,不然她腿心湿湿黏黏的东西是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陆屿将她耳朵上的小胖手拿下来,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耐着性子解释。 林瑾把头撇过去,陆屿用手扳回来,她又撇过去,他又用手扳回来…… “陆屿,你就是欺负我了!”她眼尾泛起一抹绯红,嗓音软糯透着哭腔,“别以为我不知道。” 房内寂静,唯有几何窗旁的乳白纱幔飘旋缠绵。直过半晌,陆屿才低声说,“你先洗澡,我出去给你买早饭。” 马路上人头攒动,人力与机械运转的车轮声,组成了上海滩早晨洪大的交响乐。陆屿沉步向林瑾最欢喜的早餐铺子走去。 待他再回欧罗巴旅馆时,只见林瑾正捏着一块毛巾擦头发。陆屿走过去,将她怜爱地搂入怀中,拿过毛巾,替她把发上水渍慢慢擦干。 林瑾忸怩,可抵不过陆屿的力气,只得呜咽咽放弃。 “给你买了热豆浆和粢饭团。饭团里让摊主多放了一根油条和白糖。”陆屿修长的手指插入她光亮的秀发,往下缓缓轻顺。 “不吃。”她小脑壳摇得像拨浪鼓。她恨透陆屿了,这男人居然和老色鬼朱科长一模一样。 陆屿眯起狭长的眸,脸色不悦。他愠怒地问,“林瑾,你吃不吃早饭?” 分卷阅读18 “不吃!陆屿,你混……” 林瑾话还未说完,陆屿就低眸倏然含住她绵软的唇瓣,细细深尝品味。他将她粗暴摁在席梦思大床,两只大掌将她双手攥于头顶,下身炙热昂首挺胸地抵于她白嫩嫩的腿心。 “林瑾,我告诉你。我要欺负你,早欺负你了。莫说你昨日神志不清,就是你如今神智清醒,我要硬来,你都反抗不住。” “那我……那儿为什么会黏黏的?”她涨红着脸问。她学过生理课,知道男人授精时,会喷射乳白粘稠的液体。 陆屿被问住了,薄唇勾起弧度,痞气地坏笑,“不知道,要不我现在破了你,你比较下,是不是同个玩意?” 林瑾胸膛剧烈起伏,一副难受不堪的模样。他又唯恐把她弄疼了,连忙将她扶起,把滚圆热乎的粢饭团递到她嘴边。 她就着他的手,气鼓鼓咬下一口,而后接过饭团,乖巧吃了起来。 “吃完,送你回家。”陆屿抬手抹去林瑾唇角的米饭粒子,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吃痛,蹙了下眉,含糊不清地说,“我还要去公董局,找朱科长那个老色鬼!” 秋风扫过,街两旁的法国梧桐树簌簌作响,他们踩着满地金黄来到公董局。 然卫生科的朱科长早已逃之夭夭,与林瑾办理交涉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英国人。 陆屿眼见林瑾和那英国人飞快说着他听不懂的洋话,唯一知道的是他家小胖妞很厉害,气场凌厉强势,说得英国男人不住摇头叹气。 而后,他又陪她去了公董局所在的公共租界警察局报案。 直至桂香浮动,月迫黄昏,他才将林瑾送回她家弄堂口。她扭扭捏捏拉着他不让走,“陆屿,你忘记昨夜发生的事,以后都不准提!” 弄堂里,兴高采烈的孩童正捧着汤碗脸盆,排队等候炒米花。爆炒米花的黑老头一手呼着风箱,一手摇着锅子,嘴中大喊,“炒米花响喽……” 陆屿赶紧将林瑾拉入怀里,伸手将她两只耳朵捂得紧紧的。待炒米花惊天动地的“砰”声巨响过后,才渐渐松开手,吻着她额发柔声回,“好。” 林瑾“哼”了一声,娇滴滴道,“我也要吃炒米花。” 陆屿拉着她手,两人依偎着步入初秋的弄堂,等候下一炉热气腾腾的炒米花。 煎心泪·壹 天上乌云翻卷,寒风挟着万缕银丝,淅淅沥沥往下飘。 林瑾呵着手,抓紧往家走去。远远地,瞧见一个戴鸽灰线帽的男童,举着两张票子,正在买老虎脚爪。 她小跑几步,上前拽了下男童帽子,“现在买点心吃,待会夜饭不吃了?” 林瑜手里握着刚出锅,焦黄香脆的老虎脚爪。他趁热咬了一大口,“今朝姆妈勿烧夜饭,才把吾铜钿让吾出来买点心。” 林瑾心跳了一下,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儿,半湿的衣裳裹得她打了个轻嚏。 “阿姐……”林瑜喊了她一声,然后主动握住她冰凉的手。 “侬今朝勿要惹姆妈,伊心情勿大好。”林瑜看向林瑾,煞有其事道。 回到屋里,林瑾叫了声姆妈,然而那句她熟悉的“阿囡回来了”却迟迟没有响起。 她兀自上了楼,推开木门,见姆妈正坐在阴冷的玻璃窗旁织毛线。 泪水打湿了她的浅碎花旗袍,花瓣颜色淡淡浓浓,瞧不太真切。晶莹剔透的泪水还不断从她刻着纹路的眼尾滑落。 林瑾只觉这比屋外湿寒的雨珠子打在身上还疼。 “姆妈,侬怎么了?”林瑾走过去,蹲下身子,拿出绣帕给她轻轻拭着泪。 林母慌抓住她手,红着眼眶问,“阿囡,侬是不是轧男朋友了?而且那男的还是个小流氓?” “他不是……”林瑾急着解释,却被林母冷冷打断。 “阿囡,吾辛辛苦苦养大侬。姆妈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侬平平安安。虽然侬爸爸走后,阿拉家里比不上过去,但总没有亏待侬。侬要出去工作,姆妈也不阻拦。但是侬现在,居 分卷阅读19 然找小流氓当男朋友……” 林母说到这里,肩膀轻颤,泣得愈发用力,“上海滩规规矩矩额人家,谁会把女儿嫁给流氓,姆妈勿想看到侬,跟着伊吃苦。以后不是做了野鸡,就是被人抛尸在苏州河浜……” 林瑾垂眸,看着攥得发白的双手,低低道,“他不会。” 上海的冬日,阴冷难耐,携着湿意的疾风拼命往人骨头里钻,硬生生地要贯破个洞出来。 自那晚起,林母日日接林瑾下班,有时先接了林瑜下学堂,母子俩便会候在四马路的茶馆里等她。 林瑾嘴里似含了苦橄榄,她不知能和姆妈说些什么。因为至少姆妈没有将她关在家里,还允许她出来做事。 刚过饭点,饮食店铺三三两两的食客。小芳眼瞧林瑾近日闷闷不乐,便强硬拉她来吃午饭。 一进门,跑堂就凑上来笑,“两位大小姐,要吃点甚么?” 两人各点了一碗单档汤,并着二两锅贴。等候途中,小芳从上衣口袋摸出两粒水果糖,递了一粒给林瑾。 林瑾拨开纸头,将糖果送进嘴里含着,居然是极酸的柠果味。所幸糖果纸很漂亮,像是玻璃花窗的颜色,她拿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 “伯母的意思,我也晓得。”小芳看向林瑾,勉勉笑道,“木木,你也是太耍性子。简溪不好吗?最近申报整版整版登他竞选上海商会会长的消息。比起那些在跑马厅、歌舞厅吃喝玩乐的太子爷、小开,不晓得要强上多少倍?而且最最关键是他真心欢喜你。” 林瑾没有回答,只是垂睫,将糖果纸捏来捏去,一会捏成个圆,一会舒展开。 小芳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劝,只得叹口气,默默低头喝汤。 午后的阳光软绵绵地好,几个深目高鼻的外国男人聚在马路旁拉手风琴,欢快的曲调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围观。 小芳见人群蜂聚,唯恐耽误回店时间,便提议从另一条小路抄过。如搁往常,她们决计不会走那条路。 上海滩的妓女分三六九等,最高级的是独门独院的书寓,次之是较有姿容的长三,幺二,而最底层的便是钉棚里的野妓。 她们通常在傍晚就会被老鸨推出来,站在马路正当中拉客,几毛钱便?号2 74731 10 37可狂干狠肏,脏得连看医生的资格都没有。 这条小路虽不长,然沿途布满大小钉棚。小芳用花手绢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拉着失魂落魄的林瑾,快速走着。 “新来的雏鸡不错,胸脯快赶上外国妞了。”几个小流氓从她们身边经过,嘻嘻哈哈乱嚷。 “晚上来给她开苞。”最左边的小流氓侧过脸,语气不羁得近乎残忍。 光线落在他的俊庞,只见鼻梁挺括,轮廓深邃,是她快半月未见的陆屿。 林瑾滞在那里,凝着他逐渐远去,消瘦挺拔的身影,咸咸糯糯地喊,“陆屿。” 陆屿背影僵住,身旁的流氓口哨吹得飞起,幸灾乐祸地挤眉弄眼。 他插在西裤口袋的左手,默默褪下戴于无名指的银戒,而后回眸打量着林瑾。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然左手却在裤袋轻按,确认着戒指是否还稳稳呆在袋中。 陆屿用打火机燃起一根烟,缓缓吐出圈圈白雾,张狂的黑眸睨着林瑾,“怎么?林大小姐也想开苞?不过你太胖了,我没兴致。你身旁的那个倒还不错。” 他的话将小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掩在口鼻的手绢子都落在地上。 林瑾走到他面前,伸手从他左边西裤口袋摸出枚银戒。戒指在阳光照耀下,发出熠熠的光辉。 “陆屿,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她举着那枚戒指,一字一句问。 “厌了。”陆屿抽了口烟,低眸,嗓子很哑。 林瑾“哦”了一声,待陆屿再抬头时,只见天空扬起一抹亮闪闪的弧线,那枚戒指已被林瑾丢到附近的烂草丛。 日落云散,凌冽的寒风刀子般地刮过,冷得人两腿直打哆嗦。 钉棚的妓女纷纷出来招揽生意,她们打趣地看一个大男人半弯着腰在烂草丛 分卷阅读20 里寻东西,心里暗想这男人定是疯了,冰天雪地,在这里受此等劳什子苦。 陆屿翻来覆去都寻不到,草丛里只有瓜子壳、香烟头、玻璃纸,哪有他的银戒指。 他早知就不来这里收保护费了,这样就不会碰到林瑾,不会被她丢掉戒指。现在可好,连唯一的念想都没了。 最后缕斑斓霞光即将消弭在天际,陆屿颓废地立起身子,却猛然看到林瑾站在那。 她手心托着那枚银戒,赌气地说,“我丢的是糖果纸头。” 她不由分说,便将戒指重新套在陆屿左手的无名指,两只柔夷握住他冰冷,沾满泥土的手掌,呵气搓揉。 “陆屿,你混蛋,你都不来找我。”她眼眸含着泪,委委屈屈地念叨。 陆屿默然,他想抱她,亲她。 可是他不能。 那几日,他去药房找她,每次都能看到她的姆妈在等她下班。他不想让她为难,除了走开,还可以怎样? 没有她的这段时间,他过得日日都如烈狱,打架的时候,恨不得被人一拳揍死。 淡淡银月,悬于黑幕,夜风将两人衣衫吹得簇簇作响。 林瑾低头,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诫她,不准干涉别人的意志与自由。所以她不在乎陆屿是小流氓,可是现在她在乎。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很认真地对他说,“陆屿,我们不做流氓了,好不好?” 煎心泪·贰 低瓦的暖黄路灯,模模糊糊地暗着。入眼处黯黑混沌,唯有钉棚妓女招揽顾客的嬉笑怒骂,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陆屿将林瑾猛地扯进怀中,下颔抵住她的脑袋,抬起的双手轻轻遮住她的耳朵。 那些媚笑声声传入他心,他蓦然想到自己的童年。 他生在淮阴的一个小村庄,父母因灾荒死了。他在村里讨百家饭吃,直到村尾的小脚寡妇收养了他。 那女人在村里专干皮肉生意,名声很不好。男人们兴致来了,就把她在床上折磨得青青紫紫。陆屿常找机会将那些男人堵在村口猛揍。 男人们干不过陆屿,就跑去找寡妇告状。女人扭着畸形小脚,举着擀面杖痛哭流涕打他。陆屿跪在地上,紧握双拳,不敢吭半声。 六年前,女人患痨病死了。小脚女人身子小,连带棺材也小。黑魆魆的薄棺厝在田塍上,陆屿没钱替她落葬。他辗转来上海做帮派打手,存了半年银钱,回乡给女人料理了后事。 落葬那日,夕阳斜照,陆屿觉得自己唯一的温暖,也随小脚女人长眠黄土之下。 直至他遇到林瑾,这个脸圆圆,软娇娇的姑娘。 遇到贴在路杆上的红纸头,她会上去认认真真念三遍,“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在蛋糕店,她会不顾服务生的白眼,执意要拿那块最大的牛乳曲奇饼。她会对着外国人不让分毫地据理力争,也会在大冬天给摆摊的老婆婆买热腾腾的烤红薯。 林瑾会吼他,凶他,欺负他,也会红着眼眶对他软糯糯的撒娇,只对他一个人的撒娇。 她会带他去大世界照哈哈镜,去汇丰银行看穹窿顶的大理石镶嵌壁画。她小手指着壁画,侧过脸告诉他,“这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那是月亮神,最最旁边的是丰收女神。” 她会在他受伤时,拎着药水饭盒来赌棚后院寻他。她眨眨眼睛,就会有水珠落下。她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喂他一口口喝掉温热的白粥,再将鱼肉松留下给他佐餐。 那鱼肉松很香很脆,是他久违了家的味道。 他的生活因林瑾出现而变了颜色,他想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林瑾躲在陆屿的怀中,暖暖和和,但她还是用脑壳蹭了下他的胸膛,问,“陆屿,你还没答应我呢?” 她看着眼前男人重重颔首,嘴里那颗苦橄榄瞬间变成巧克力糖,甜滋滋,连带心都酿起了蜜。 只要陆屿有了正当工作,姆妈便不会阻止他们交往。 林瑾抬眸,望着漫天闪闪烁烁的星斗,只觉灿烂如银,宛如 分卷阅读21 他们可念可期的未来。 “陆屿,我爱你。”林瑾枕着他滚烫的胸口,红着脸说。 陆屿将环着她的手用力几分,薄唇贴在她耳边,极慢极认真地说, “林瑾,我也爱你。” 煎心泪·叁 上海是没有春天的,冷到极致,便是初夏的气温。 天空湛蓝,白云漂浮,风星星点点暖起来,熏得巷口葡萄粉的蔷薇花烈烈艳艳地开。 这样的景致对于走街串巷的小贩是很受用的,为着多看几朵花,他们也可多跑几个巷子。 卖茶叶蛋的小贩总是在约莫下午三点的光景出现在这,然每次都会遇见一个年轻男人,穿着白色衬衫,正往二楼吊下来的竹篮子放东西。 他的衬衫有时整整齐齐,有时却污污脏脏,似从哪里印了斑斑血迹,看着怪慎人。 小贩虽对他的衬衫不感兴趣,但总免不了凑过去多看几眼小竹篮,以防是同行的竞争对手。 那男人放的东西倒是五花八门,草莓蛋糕、冰糖葫芦、油豆腐线粉汤、海棠糕、可口可乐、排骨年糕、梅干菜烧饼、奶油鸡丝烙面、桔子汽水……总是没有重复的。 小贩再仰起短粗的脖,往楼上瞧瞧,只见吊着小竹篮的女人圆圆的脸,望着男人痴笑,竟比月历牌女郎笑得还要甜。 这是林瑾与陆屿的约定,他们会趁林母出去买菜的功夫,偷偷用小竹篮子交换物什。 本来他们也不至如此,之前他们相约在林瑾上班午休时见面。然不巧被林母发现,导致近日她被锁在家中,哪里也去不得。 不过林瑾不担心,因为陆屿快要从圣芳济书院的英文班毕业了。这是当局的惠民政策,只要在扫盲班学习成绩优异,就可以攻读英文班,毕业后有一张书院和当局联合颁发的毕业证书。 在上海滩,会英文总是好找工作一些,更何况还有一张证书。 他们除了交换物什,也会交换书信。 书信本是用国文写的,林瑾想让陆屿多用英文,便会用英文来写。陆屿进步极快,已可顺畅地用英文给她回信。他告诉她,自己有去外滩的怡和洋行应征,不过还在等候通知。 “阿姐,下来吃饭了。”林瑜噔噔噔跑上楼,对躺在床上看小说的林瑾喊。 林瑾“嗯”了一声,趿着拖鞋,跟着林瑜下楼。 林母深怕女儿关在家中,情绪低落,每日总是做她爱吃的饭食。 “阿囡,侬尝尝这个香肠,是简溪派人送来,说从广东运来额。”林母夹了一片嫣红冒油的香肠,放在林瑾面前的小碟子。 林瑾不动声色,将那片香肠夹到林瑜碗里,淡淡道,“最近勿想吃油腻额东西。” “好久没有见到简大哥了。”林瑜咬了口香肠,小嘴撅得高高的,“简大哥最近怎么都勿来阿拉家里玩了。” 林母立刻笑着看林瑜,温柔地引导,“阿瑜欢喜简大哥伐?” “欢喜额。”林瑜咽下口中的米饭,嘴角咧开灿灿笑容,“简大哥带吾去看电影,还带吾去西餐厅吃烤牛排和冰淇淋!” 林瑾放下筷子,手指戳着林瑜的小脑门,“阿姐没有带侬去看过电影?没有带侬去西餐厅吃过饭?” “阿姐是阿姐,简大哥是简大哥么……”林瑜瞥了林瑾一眼,不服气地嘟囔。 林瑾咬唇,就着这个话题,向林母开口,“姆妈,下个月是简冰的订婚仪式,我想去参加。” “她的订婚仪式勿是两个月之后,在市政厅举行么?报纸都有刊登。”林母看向林瑾,声音透着怀疑。 “那是她的正式订婚仪式,下个月是在马勒别墅举行的,只宴请双方好友同学。”林瑾拿起汤勺给林母盛汤,“中西女塾的同学都会去,姆妈,我也想去。” 林母接过女儿盛的汤,略略思考,问,“那简溪会去伐?” “他阿姐订婚,他自然会到场。” 林母听到这里,方才点头同意。 分卷阅读22 林瑾按捺心中狂喜,低眸默默喝汤。 煎心泪·肆 马勒别墅是上海滩有名的花园洋房,赭红墙面衬着高大挺拔的主楼,楼面陡峭,宛如剑鞘之状。然拱形的门窗,又使它锋芒中透着童话般的梦幻朦胧。 林瑾挽着陆屿胳膊,还未走到朱色斗拱大门,沿街便已被成群结队的记者,呼啦啦围得水泄不通,各个高举照相机,对着马勒别墅咔嚓乱闪。 简冰和简溪现在于上海滩可谓风头无二,阿姐与市长儿子订婚,阿弟荣膺上海商会会长。无论中外报刊,皆在夸赞,甚至还拿外滩的姐弟楼与之相提并论。 入口悬巨型婚纱照,新人举止甜蜜,笑容璀璨。旁设签到处,数本烫金赠言本置在乳白玫瑰花架,暖风拂过,时不时吹翻几页祝福。 林瑾提笔在上留了一阙晏殊的词,富贵词人的富贵词,自然适合这样的富贵景。她抬眸对陆屿笑,“你写句英文的吧。” 陆屿紧跟在她字迹下写,“Meeting you was fate,and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was out of my control.(遇见你是命运的安排,而爱上你是我的情不自禁。)” 进入别墅花园,身着黑白制服的男女服务生,托着香槟高脚玻璃杯来来回回走,绿茵草坪的爵士乐队正演奏着欢乐颂。 林瑾还未和陆屿说上几句话,简冰就派人喊走了她。待她再出来时,已换上伴娘服。 纱裙飘飘,上面缀着繁复立体的蕾丝花瓣与蝴蝶,衬得林瑾白肤胜雪,曲线毕露。 她提着裙摆在花园转悠一大圈,才在签到处找到陆屿,他正和几个编手腕花的老婆婆在一起。 “干什么呢?”她拍了下陆屿肩。 陆屿立起身,掩住眸中惊叹,默默把手中花环戴在她头上,问,“好看吗?” “丑。”林瑾嘟嘴,但仍伸手将头上花环嵌得更牢些。 “我编了很久。”他笑。 林瑾赶紧拉他回去,仪式就要开始了。路上遇到简溪,这还是林瑾自把钻石戒指还给他后,两人第一次相见。 简溪倒镇定自若,向陆屿点头示好,并从上衣口袋掏出枚印制精美的名片递过去,“陆先生,如想换个行当,可随时来找我。” 林瑾知道那是简溪随身携带的私人名片,轻易不给人。 “不用劳烦。他已应征上怡和洋行的职员。”林瑾看向简溪,莞尔一笑。 简溪听下暗惊,怡和洋行征招向来要求甚高,就连留洋归国的先生小姐,也诸多挑剔。 不过面上仍是微笑,“我认识怡和洋行的李总,他向来礼贤下士,自然是好雇主。” 订婚仪式开始,花园里的耶稣雕像伴着华丽浪漫的交响乐,白鸽挥着翅膀在空中扑棱远去。林瑾安静站在简冰身旁。 “我的爱人是最美丽的少女,她是平原的水仙,谷中的百合……” 简溪捧着红册,清冽的嗓音缓缓流淌在宾客耳里。林瑾怔愣,为什么是简溪在读誓词? 简冰把手中红册递给林瑾,侧过脸在她耳旁道,“我嗓子疼,你来念。” 其实这是简冰有意为之,眼瞧简溪近日为了林瑾消瘦不成人形,便想出此招。让林瑾和简溪代替他们朗读誓词,反正这也不是正式的订婚仪式。 林瑾摇头,但简冰还是把册子强硬塞进她手心,语气带着几分焦虑,“宾客都在等着。” 林瑾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念,“我的爱人是最英俊的少年,他是法老的骏马,勇士的武器……” 陆屿坐在台下,眯起狭长的眸,静静聆听。 他的小胖妞还在念,没完没了地念,“他带我进入酒室,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我。他的左手托住我的头,他的右手拥抱着我。求你们用葡萄增补我的力量,用苹果恢复我的精神,因为我因爱成病……” 很好,他居然因为别的男人因爱成病。陆屿怒极反笑,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b 分卷阅读23 r 念完之后,林瑾无需抬头,都可感知台下有人正瞪着她。 白鸽扑棱棱从绿草坪飞走,新人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了订婚戒指。 陆屿拉着林瑾走过马勒别墅长长的璇花楼梯,进入一间房后,果断反锁了房门。 “林瑾……”陆屿把她抵在墙上,咬牙切齿,黑眸迸射熊熊火光,似要将眼前的女人燃为灰烬。 “我……” 林瑾解释还未说出口,陆屿就用吻悉数堵了回去。他的吻粗暴野蛮,不带半分感情。他在她的唇舌间拼命攻城略地,将自己气息不顾一切灌输给她。林瑾挣扎,樱唇不断发出撩人的呻吟…… 没有葡萄,没有苹果。她想要力量和精神,那就由他来给与。 陆屿的大掌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剥开她层层叠叠白色礼裙的动作,宛如在吃一枚绉纱小馄饨。 他就应该那晚把她吃了! 他真是太后悔了! *** 大家问的五年后。我写完他俩doi,再走个4000字左右的情节。差不多就是五年后的再度相遇。我会尽量写快一点。 1、外滩姐弟楼 外滩的汇丰银行大楼与海关大楼被称为“姐弟楼”,汇丰银行大楼雍容典雅,海关大楼雄健挺拔,两幢大楼并列而立,由此得名。 2、英文引自《Heart》。 3、誓词引自《雅歌》,部分改动。 破双处·全 (H) 陆屿沉甸甸地粗喘,薄唇在女人血气窜涌的粉嫩耳珠,乱咬轻啃。 林瑾只觉遍体酥痒难耐,琵琶骨颤个不停,樱唇乱喃,“陆……陆……屿……不……要……” 可是她愈叫,男人在她娇躯的热掌就游走愈快,似是入了水的池鱼,在她体内掀起排山倒海般的汹涌波浪。 林瑾素手抵在胸前,不断使劲推搡陆屿,阵阵樱啼透着少女固有的羞涩,但落于男人耳里,却是分明的欲拒还迎。 他舌尖在她柔嫩耳廓,灵巧轻快地滑来滑去,时不时鼓进去,舔弄她敏感的耳心,激得林瑾痒痒的,十分不好受。 “你停……下来……停……下来……” 林瑾简直是在哀求陆屿。这个平日对她言听计行的男人,怎就突突转了性,似又回到他们相识那晚,他是要将她恶生生吃尽的豺狼。 “停?怎么停?停下来看你和别的男人念订婚誓词?” 陆屿狂野滚烫的喘息,喷薄在她娇嫩白皙的肌肤。此时的他没有理智,有的只有将她完全吞噬,沟壑难填的占有欲。 他要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从灵到肉…… 陆屿剥去她身上的乳白小礼裙,她脖上用红线绳串着的银戒指赫然显露。 他的舌尖从冰凉的戒指滑过,来到她脖颈右下温热的痣。米粒般大的小黑痣,嵌在凝脂如玉的肌上,显得分外性感撩人。 林瑾被舔得痒极,扭头去看玻璃花窗。浅葡萄冻的染色窗帘纱子,叠叠缕缕垂散,小小的黄白雏菊,可怜兮兮印在上面。 她正看得入神,窗外忽传来人群轰轰烈烈地叫嚷,吓得林瑾身子如秋叶般狂抖。 大堆大堆粉白的氢气球交杂飞往碧蓝苍穹,有几只甚至贴着他们房间的玻璃花窗,吱吱往上飞去。 原来是花园里的宾客在放气球…… 陆屿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解着她的内衣。林瑾吓得出声阻拦,楚楚可怜道,“不要……陆屿……不要……” “来不及了。”陆屿低喘,黑眸深深,弥漫着情欲的光泽,手里的动作依旧在继续。 最后一件衣物从林瑾羊脂凝玉的身子滑落,她被他剥得干净,似上了锅的小青虾仁,透明中又带点微暖的薄粉。 有的女人穿衣好看,可脱了却是骨瘦如柴。林瑾则反之,她的胴体魅惑诱人,曲线丰满,摸着触手生温。陆屿觉得,她比壁画的希腊女神还要美。 分卷阅读24 陆屿的大掌,颤抖着抚上她的饱乳。那是未经男人爱怜的少女柔嫩,白扑扑,软绵绵,还缀着姗姗可爱的红樱果。 他长期打架斗殴,连带手心都嵌着深深浅浅的刀疤印。烫热又不规则的触抚,让林瑾体内腾起异样的感应。 她的雪乳被揉疼了,嘤嘤嗯嗯叫,“陆屿……疼……疼……” “摸两下奶子就疼,一会操起来,你要怎么受?”陆屿喉结滚了滚,手里绵软的感触使他的欲望,又膨胀数倍。 他也才二十岁,让他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实属强人所难。 林瑾扭捏身子,去避他胯下硬物,“陆屿……你硌到我了……你有东西硌到我了……” 他坏笑,拉过她手,去摸那团燃烧的巨器。林瑾自然知晓他的用意,闪着小手不让,可他力气大得吓人,她总是躲不过。 “我不要摸……我不要摸……”她的娇吟像是喉咙卡了块牛乳糖,粘粘腻腻,听不太清。 那玩意儿粗壮的可怕,还带着灼人的温度,她真的不想摸。 陆屿低眸,鼻尖压着林瑾的,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在欧罗巴旅馆,林大小姐,可是摸得很开心呢。” 林瑾羞得腮颊红腾腾,支支吾吾说,“那不作数……我……嗯啊……别舔……那时……我被人……下了药……” 她在这里拼命解释,可男人的大掌却握住她的香乳,细白乳肉从他指间漏出,肆意变换着羞人的形状。 一只摸够了,就去玩另一只,不消片刻,两只雪白嫩乳就布满令人嗔怒的红掌印。 陆屿环着林瑾腰,将她轻轻放倒在寸来厚的毛绒地毯。那地毯缠织着波斯花纹,林瑾整个身体陷进温暖里去,还未来得及舒气,男人沉沉重量就压在她光滑如丝的裸体之上。 林瑾急忙举起素手遮住圆脸,泣不成声地嘤嘤,“陆屿……你……你欺负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是在这样的场景。即使眼前的男人是她的挚爱,她也害怕。 她怕会很痛很痛…… 陆屿伸手解开皮带,将滚烫巨物释放出来。他那物如婴儿手臂般大,却不慎人,粉嫩嫩的肉色,到底未经人事,绝不是风月场上惯了的黑紫色。 “把脸露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操进去。”陆屿将性器抵在林瑾花缝,硬生生威胁。 林瑾把手放下来,一张圆脸哭得皱皱巴巴,像是揉破了的栀子花,不情不愿地散着摄人心魄的幽香。 陆屿手指碰着林瑾花穴,脸上黑眸沉沉,注视着她的表情。他虽青涩,却也不舍林瑾疼。 他在她两片娇嫩嫣红的花瓣处摩挲,轻揉慢捻,时重时轻,渐渐探到一粒花蒂疙瘩。他拨动两下,便见林瑾脸颊涌起血意,圆眸愈圆,他再多揉搓几下,她便弓起身,颤抖轻摇,下面流出一溪甜腻的春液。 林瑾被陆屿摸得泄了身,只觉浑身软成水,汩汩淌着,怎样都流不干,大脑爽得一片空白,只是轻启着唇,咿咿呀呀地低吟。 陆屿受不了身下女人的娇媚模样,他拿起性器抵在林瑾花缝研磨,磨得水声啧啧响着,有时花缝泥泞湿滑,他的龟头便不小心捅进去,爽得他脊椎骨阵阵酥麻。 林瑾身子弥漫着高潮后的余温,哪经得起如此挑拨。她十分不想承认,居然有点想让陆屿进来。 她两只手勾住他脖子,陆屿见她不再挣扎,伸舌吻尽她粉腮的盈盈泪光,右手扶着硕物从穴口缓缓挤入。 林瑾的处子穴极窄,锢得陆屿嘶嘶地疼。他强忍痛意,慢慢寸寸往里塞,突遇一层泛着弹性的软膜拦住去路。陆屿自知那拦路虎是何物,他停下进攻,想分散身下女人的注意力。 玻璃窗外,爵士乐队演奏的曲子,透过窗棂罅隙洒了进来。 陆屿吻着林瑾密密的睫毛,嗓音低哑性感,“林瑾,你听这是什么曲子?” 抖如筛糠的林瑾努力分出精神去辨别曲子…… 陆屿眼瞧她小脑袋朝窗外移动,下身猛然用力,果断贯穿了她整个身子。 分卷阅读25 林瑾痛得边哭边嚷,“陆屿……你混蛋……” 陆屿俯身去吻她眼角滴滴答答的泪珠子,埋在她腿心的炙热,不敢贸贸然动,嘴里仍旧问,“是什么曲子?” “long long ago……”林瑾抽抽搭搭哭,刚吻干的眼角又沁出亮晶晶泪花。 他又去吻,吻得嘴里都是咸味。陆屿直等林瑾呼吸平复,才开始缓缓抽插。 艰难地抽出,再艰难地插进…… 林瑾搂着陆屿修长脖颈,涂着透明甲油的指深深陷进他粗糙凌粝的皮肉,硬是在上,抓了好几道鲜血淋漓的红痕。 “陆屿……你爽了……我疼死了……疼死了……”林瑾边抓边嚷,恨不得在他臂上咬下一口生肉。 其实陆屿也疼,她太紧了,入得他难受,脖子被她挠得也疼,不过跟下面的疼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陆屿怜自己是第一次,更怜林瑾是第一次,很快就低吼着将浓浊白精喷射在她花穴。 他俯下汗涔涔的身,任由那物软在她不断收缩的穴里,他贴着她耳,一字一句说, “林瑾,我爱你。” 离情苦·壹 林瑾用一根长木筷串着四五根热油条往家走,迎面正遇上从弄堂口闪出的小芳。 一大清早,小芳便来给弄堂里的程太太送安眠药丸,奈何她不在家。这等管制药品,又不敢轻易交给左邻右舍代为转递。 “给我吧,回头我遇见了给她。”林瑾看向小芳主动提议,遂后又关切地问,“药房最近忙吗?” 小芳点头,将包着两丸安眠药的米黄小袋递给她,莞尔回道,“最近囤药的人多了许多,忙得我连看电影的功夫都没有了。” 她又站着和林瑾寒暄几句,便挥挥右手,匆匆往四马路走去。 进入七八月份的高温天,上海局势一度紧张,黄浦江上东洋人的巡逻艇密密匝匝,甚至连虹桥机场上空都不时出现敌军的侦察机。 为此,申报一连采访数十位上海滩政商两界的大佬。 大佬们笑嘻嘻,总是那几句场面话,对上海安全乃至经济都有十二万分的把握与信心。 即使上海有停战协议,林瑾仍是担忧,最牵挂的便是陆屿。他的帮派要到年尾才肯放人,因此他依旧住在赌棚,无人照看的三不管地界。 如果东洋人真打进来了,他们的老大会管手下人死活吗? 林瑾一面思虑一面拎着冷透油条往家踱去,心中头绪万千,却理不出个眉目。 自上次马勒别墅分离,她就许久再未见到陆屿。林母近日管她甚严,连出去买小菜都要捎带上她。 她们家在租界的房子倒因着东洋人关系,变得异常紧俏。许多人以防战争蔓延至上海,都纷纷寻上门租赁。她跟在后面看房、租房,又忙着帮林母往家中屯米积菜,连着好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东洋人打进来那晚,林瑾是被轰隆隆炮火声吵醒的。 她从玻璃花窗探出头,只见远远地,火光四射,映得黑夜橙黄黄的亮。那边的天是明的,又是暗的,黑压压一团,不知是乌云还是敌机。 林母和林瑜踩着楼梯上来。林瑜小肉脸吓得惨白,只拽着林瑾衣角不松。林母则握着林瑾双手,眼尾的皱纹都在颤,反复问,“是不是打进来了?是不是打进来了?” 林瑾哄他们去睡觉,不断柔声安慰他们,东洋人不敢打到租界。 林母和林瑜下楼睡觉,她却柳眉深蹙,直在窗边望了许久。 流光溢彩的晨曦,在苍空细细碎碎漾开,却遮不住天那头的滚滚烽烟。 林瑾坐不住了,东洋人固然不敢侵犯租界,但对于非租界地区,他们可绝不会心慈手软。 她迅速换好轻便衣裳,给林母和林瑜各留一封书信,又把工作以来积攒的铜钿夹在信旁。她把粗麻绳从窗户丢到楼下,顺着绳子慢慢爬下去,离开了家门。 天虽亮透,满大街却空空荡荡,连一辆黄包车都无。她心急火燎往陆屿住的地方奔去,然租界早已拦 分卷阅读26 起铁栅栏。欧洲人骑着高头大马,反复和她说,“外面正在打仗,现已全部戒严。” 林瑾忘了交涉多久,直说到嗓子干哑。高鼻子欧洲人才略略松口,允许她出去,代价是无法再返归租界。 铁栅栏哐哐打开,围在栏杆旁的难民疯了般往租界涌,然随着几声凌厉的枪响,人群又蓦然寂静。 林瑾从租界跑了出来,然四周混混沌沌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知是被烽烟呛了,还是心里难受,眼泪水哗哗地流。她循着记忆,在宛如炼狱的上海街头奔走。 不知跑了许久,她累得精疲力竭,将将要放弃时,才在喊声四起的死角寻到陆屿。 陆屿刚把两个东洋人拖到角落揍死,现正翻找他们身上装备。他抬眸看到林瑾映入视线时,怔愣在原地,翻死尸的动作都倏然停下。 他没有想过活下去,只想多杀几个敌人够本。可林瑾怎会出现在这,她不是应该在租界吗? “你怎么跑出来了?我送你回租界。”陆屿心急如焚,上来就拽她手,往租界跑去。 林瑾顺势紧紧抱住他,哽咽道,“租界现在只能出,不能进。” 陆屿双拳攥得咔咔作响,他是不怕死,但他舍不得林瑾出事。 林瑾与陆屿那晚是在废弃仓库度过,身旁都是携家带口的难民。东洋人的侦察机飞得又低又吵,可林瑾躲在陆屿怀中,只听得到他咚咚的心跳声。 难民们各个像虾米般蜷缩身体,他们一日都在各个租界往返螺旋地跑,可没有人收留他们。他们困极了,却又不敢睡。 陆屿抱着林瑾闭眼休憩,他只觉自己根本保护不了怀里的女人。东洋人炸弹投下来,她就会和他一起死。想到这里,他除了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林瑾眼看陆屿嘴角脏脏,混着泥土和鲜血。她伸手去口袋摸帕子给他擦,却意外探到一样东西。 摸出来,是那包还未来得及转交给程太太的安眠药丸,药丸袋下还压着一张硬硬的纸片。 林瑾皱眉,翻起来一看,是那日简溪递给陆屿的私人名片。 她替他收下,塞在裤子口袋,却一直忘了拿出来。 *** 当时上海租界有对难民进行庇护。我这是为了情节,纯属胡诌,切勿当真。 离情苦·贰 滑竿夫眼瞧女人下了竿子,慢慢往台阶走去,心中不禁感叹,这女人身材真是他妈咧的好,高高低低高高,水蛇样的骚腰还扭来扭去。 他们像木头般戳在原地,挪不开溜溜喷火的眼珠,良久才心满意足地说了句,“巴适!(漂亮)” 林瑾从医科大参加完毕业典礼,匆匆赶回家,先是坐了滑竿至岸边,接着换渡轮,到了南岸又是滑竿,坐得她腰酸背痛,索性下来自在走着。 她姗姗步进一座三层洋房。那洋房唯恐东洋人的炸弹,外墙刷成深石灰的暗色,掩着里面极精致的嫩芽黄楼廊。 花圃里香石竹正逢期,紫红粉白,伴着卷曲翠叶,艳艳迤逦着大半园子。黄漫漫的木架子,凌霄花壁虎式地攀着,柳橙色喇叭小花,努力叫嚣地直逼深厚云层。 林瑾打万花丛中拂过,却在一棵茂密香樟树前止住脚步。五年前,这树还瘦弱,现在倒也郁郁葱葱了。 五年,时光瞬息竟如流电般飞快。 她进了门,就有穿阴丹士林大褂的漂亮女佣迎过来,恭敬地唤,“太太回来了。” 林瑾朝她点点头,问,“心心呢?” “小小姐在上钢琴课。”女佣接过林瑾手里的漆光皮包,又讨好地问,“太太饿不饿,要不要煮碗抄手先吃着?” 这女佣跟了林瑾几年,倒是很了解她的口味,她最喜欢吃重庆的抄手,不放红油那种。 林瑾摇头,径直往二楼最南面的小房间走去。 一进门,便见简母正在和七八位银行家太太唆哈,雪亮灯光映在圆桌,上面堆着小山高的法币,窸窸窣窣的洗牌说话声,此起彼伏。 林瑾笑着和她们逐一打招呼,而后 分卷阅读27 乖巧坐在简母身旁,素手从果篮捡起枚红苹果,慢慢地削着。 赌桌台上,已散到第五张牌,场面上有人加注,也有人弃牌。 林瑾瞄到坐于她对侧的王太太,面前支票簿子,已写好数字,盖好印鉴。王太太此刻正撕着支票,准备丢到赌池子里火拼。 这王太太的先生也极爱赌博,弄得自家银行一屁股亏空。林瑾很明白,这支票大概是空头,不作数的。但在赌桌上,若有人赢了支票,却兑不到款子,这后果只好由主人家的一力承担。 她很不愿意简母受这损失,因此手里悠悠削着苹果,眼眸却看向王太太微笑,“王太太总是爱拿大票子压人,不过是小玩玩罢了。” 旁边围拢的好几位银行家太太,也忙着帮腔,“还是现金结算容易。” 王太太的柿子脸绷不住了,面颊子潮红红,灰扑扑。她站起来,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去打电话,让人送现款子来。” 她前脚离开房间,后脚桌上的女客们就嗤嗤笑起来。简母伸手揪着林瑾腮,佯怒道,“你这张嘴!” 简母对这种小数额,实在看不上眼。不过有人替她说话,避免她的损失,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房间里正说笑着,由远及近,传来软绵绵甜辣辣的叫声,“妈妈妈妈妈妈……” 众人寻声望去,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着洋红连衣裙,肩膀处用银线绣着大朵大朵槐花,腿上是糯米白的丝袜,蹬着圆头皮鞋,像铃铛般轻快地跑。身后簇拥着好几位,气喘吁吁的年轻女佣。 “妈妈,你可算回来了。”简心扑在林瑾怀里,贪婪闻着她身上的脂粉香。 简心是在重庆出生的,平日带她的女佣大都是本地人,因此她也带着浓厚川音。林瑾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甜丝丝,又带着鲜辣椒的微呛。 “妈妈,你毕业了吗?以后可以留在家里陪我了吗?”简心摸着林瑾绸缎旗袍上的金线蝴蝶,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问。 林瑾点头,笑着把她搂进怀里。 王太太正是此时回桌的,她看着众人哄笑,神色愈加阴沉。简心见状,连忙迈着小腿跑过去,挽着王太太胳膊,十分亲昵地晃着,“阿姨,你长得真漂亮……” 王太太不太好意思和小孩过不去,面颊子只得浮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宾客们又赌了几轮,正值饭点,女佣来请入席。 简家的晚餐,一向是隆重而盛大的。几位女客看着彩花玻璃装着的海鲜什锦拼盘,便知这都是坐飞机,枪林弹雨来到桌上的。 有钱人,果然无论去哪里,都是有钱的。就算来重庆避难,也还是这样的奢靡。 简溪正捧着一碗嫩鸡蛋羹,混着米饭,小口小口喂着简心。其实简心早会自己用筷子,不过她喜欢爸爸这样喂她。简溪对此也非常受用。 王太太在赌桌上碰了林瑾钉子,现在当然要报复回来。她夹了一片鲍鱼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然后看着简溪和简心笑, “简先生真是疼爱女儿。不过我听别人说,女儿长得都像父亲。简小姐却不是很像呢。” 简溪迅速敛起不悦,待简心咽下口中米饭,又拿餐巾替她擦拭嘴角。方得了空,抬眸望向王太太,温文尔雅回,“我倒是很满意,女儿长得像我太太。” “是啊,我长得像妈妈,以后再有个弟弟像爸爸。”简心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简心的话倒是逗乐桌上众人,大家纷纷向她打趣,是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王太太脸上也讪讪陪笑,觉得自己无趣极了,只默默低头吃饭,再不发一言。 离情苦·叁 银钩高悬,浅浅淡淡,像是指尖掐出似的,又幸而掐得太轻,里面盛着的相思泪方才没有滴落。 林瑾卸了妆,正往脸颊子抹雪花膏。楼下传来悠扬的琴音,她侧头去听,是英格兰民谣long long ago。 她对着梳妆镜怔愣,抹霜的手也渐渐停住,惨白月光映在她滑腻光洁的手背,投出分明酸楚的阴影来。 简溪捻开门,踏着暖鸭黄的细绒织花地毯,悄然无声走至她身边 分卷阅读28 。 林瑾瞥见镜中赫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戚戚然地问,“你不是在陪心心练琴吗?” “陪完女儿,自然要陪太太了。”简溪左手刚抚于她肩,便觉林瑾身体颤栗僵硬。他便立刻将左手拿下,垂在裤侧。 简溪临窗而站,关切地道,“你明日要过江?缓两日再去吧,最近空袭警报总是在响。” 林瑾转眸望向他,十分认真地问,“警报哪日不响?” 女佣奉着简母之命,敲门送进两小碗莲子百合甜汤,热白的烟雾在卧房氤氲,透着股若有似无撩人的清香。 “喝汤吗?”简溪深深凝着她,有些试探地说,“你方才晚饭好像没吃什么。” 林瑾摇头,拿着木梳理着发尾,淡淡苦笑,“你知道汤里有什么。” 房门被咿呀一声推开,简心小肉手举着粉水晶皇冠,奔奔跳跳跑进来。她抱着简溪大腿,仰着小脑袋,“爸爸,下周记者叔叔来采访,我戴这个好不好?” “好。”简溪弯腰将简心揽在怀里,额头对着她的小脑袋爱怜摩挲。 “那下周爸爸还要给我编头发……”简心搂着简溪脖子,继续撒娇,“女佣姐姐们编的头发,都没有爸爸编的好看。” 简溪拗不过简心,遂又抱着她去房间,选下周采访要穿的小礼裙。 林瑾望着他们父女俩远去的身影,手中木梳重重跌落于桌台。她忆起简冰订婚那日,陆屿给她编的花环,其实也很好看。 黄昏的热风噼噼噗噗吹着,街巷也闹腾腾起来,跑警报躲防空洞的民众扛着瘦肩,拎着小板凳,有气无力往家走去。 林瑾坐在路边,慢吞吞喝着一碗炒米糖开水。她直待到星光璀璨,虫子唧唧哼哼开始鸣叫,三五只萤火虫带着淡绿光芒,幽幽乱飞。她方才起身,往街尾最隐蔽的房子走去。 这房子乃是一所吊楼,十分地简陋,屋顶只疏疏覆盖着几片浅灰色的薄瓦。 林瑾穿过黑黝黝的走道,来到一扇破门前。她有节奏地击敲,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淡漠的女声,“黑暗破晓。” “黎明将至。”林瑾回。 破门嘎吱开了条缝,林q27 47 311037瑾顺着缝走进去,豆亮大的烛光晕着,一切皆是模模糊糊。 “东洋人有意将他作为桥梁,进而全面掌控上海。”女人朝林瑾递过一张黑白照片,“他这两年在上海窜得很快,想必也是有东洋人的扶持。” 那照片明显是偷拍,照片上男人的俊脸冷漠深邃,倒是有些像圣芳济书院里的那座希腊雕塑。他的左侧暴露着半张东洋人的脸庞。 “你需要去他身边做卧底。”女人又扯过一份申报递给她,明晃晃的套红大字标着: 【陆哥“鹿死她手” 仙乐斯新晋小花魁】 新闻后还附着男人搂着清纯美丽花魁的背影照片。林瑾思忖,自己每日都会看申报,居然没看到过这则新闻。 她又瞥了眼报纸发行时间,恰逢她毕业大考之际,些许是看漏了。不过林瑾也无所谓,报上关于陆屿的花边新闻比东洋人的炸弹还要多。 所幸大多数都是乌龙,第二日报馆就会登报正式道歉,但他们却对此操作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上海滩如今三分势力,在此分得一席之位的便是黑帮,其中黑帮又呈三足鼎立之势,陆屿率领的安帮,金龙率领的白帮,李月率领的灰帮。 这些黑帮大佬多数目不识丁,年过半百。唯有陆屿年轻英俊,洋文说得还好,常常受邀去各大学校演讲,自然便成了记者争相追逐的焦点。 夜已极深,浓得像墨般化不开。 简溪走到阳台,发现乳白洋桌上开着一瓶圣詹姆斯朗姆酒。林瑾正端着高脚杯,迎风默立。 他夺过她手中杯子,一口气闷进嘴里,而后抬手缓缓擦着唇边酒渍。 林瑾愕然看着简溪,她了解他,他这个人最讲的就是礼仪与风度。 简溪捏着细细长长的杯脚,红着眼发问,“你恨我吗?木木 分卷阅读29 ?恨我当时逼你和我走吗?” “都过去了……”林瑾清瘦的脸颊,扬起苦涩的笑容。 五年了,什么都过去了。 她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走去,却被简溪猛然拽住手腕,“木木,先有国才有家,不要于心不忍。” “我自然知道。”林瑾挣开他手,离开了卧房。 衣帽间里,林瑾正对着行李箱收拾衣物。简心捧着一枚平安结,蹑手蹑脚,钻进来问,“妈妈,你真的要去上海吗?” 林瑾停下手中动作,捏了捏她的左脸颊,“是啊,你在家要听爸爸和奶奶的话。”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你去的话,照顾你的女佣姐姐们没有工作,就不能养家了。”林瑾又捏了捏她的右脸颊,问,“这样的话,心心还要去上海吗?” 简心认真考虑后,方抬起亮晶晶圆眸,“那心心在家等妈妈。” “这个是我和爸爸,下午编的平安结。”简心伸出胖嘟嘟小手,将那结仔细绑在林瑾行李箱上,“妈妈要一切平安哦!”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会作为后续内容穿插着说,现在不能告诉你们。请理解当时的社会环境,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 我写的也不是谍战片,他们分开五年和谍战没有关系。女主的卧底是借此为由头,让她可以重遇男主。 这本书是1V1,过程和结局都是。 离情苦·肆 轧轧哄哄的汽笛声,嘈杂而令人兴奋。乘客们蜂拥而立,静待轮船停靠十六铺码头。 漫漫斜晖,缓缓落在林瑾清减美丽的脸庞。她怕热,抬着左手遮在额间,右手则拖着重重行李箱,颠簸下船。 上岸后,她扬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年轻的车夫,瘦的剩皮包骨,只听他放开嗓门呦呵一声,便将小车拉得飞起。 车夫以为林瑾是来上海探亲,直对她讲,现在的上海比起战前,那是越发的繁华,倒是可以多住几日。 夜沉沉地暗起来,雪亮路灯和绚烂五彩霓虹交相映衬。电影院与歌舞厅,鳞次栉比,西装革履的男士挽着摩登女郎,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出出进进。 黄包车夫气喘吁吁,载着她来到从前居住的里弄。 到重庆一年,林瑾便托人将林父留下的房产铺子变卖,所得银钱,皆送林母林瑜出国,投奔远在国外的堂姐。只独独留下了她们以前自住的小楼。 林瑾拖着行李箱,在弄堂慢慢走着,这里似还是那一日,她翻绳离家而去的静谧。 头发花白的老爷叔,摇着蒲葵大扇,窝在破旧斜格纹躺椅纳凉。不远处,白雾蒙蒙,还是从前那家小馄饨摊子吗? 卖晚报的小男孩,走街串巷地嚷,“两个铜板就看上海滩陆哥的风流韵事……” 小男孩将“韵事”两字尾音拉得极长,林瑾蹙眉,而后撑不住嗤笑起来。 她拦住报童,掏钱买了份晚报。她对陆屿的风流韵事倒没甚兴致,主要是想了解今日上海情况。 林瑾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来到了她久违的二楼小房间。本以空关这些年月,屋子定是霉烂不堪,但出乎她的意料,房间居然十分整洁,如同有人日日居住。 她在屋子踱了一圈,又探手在写字桌上摸了摸,竟连星点尘埃都无,吓得她后背涔涔地冒汗。 蟾光熹微,弄堂传来老烟枪的阵阵叫卖,“五香茶叶蛋……细砂糯米粽……莲心白糖粥……” 林瑾躺在床上,将晚报翻得哗啦啦作响,今日并无特别之事发生,怪不得陆屿成为了晚报叫卖的主题。 她又去翻看陆屿的风流韵事专栏,那专栏也只是将之前花边新闻做了总结与点评。最可笑的是,专栏下还明晃晃载着一则启示: 【本刊为之前不实言论 向陆屿先生深表歉意】 林瑾在重庆就喜欢看关于陆屿的花边新闻,因为这样,至少可以得知他的近况。 夜已很深,她读完 分卷阅读30 报纸,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去床头柜随便抽了本书,恰好是英文版的安徒生童话集。 她映着晕黄灯火,漫不经心地读,看着看着,发现有一页赫然被人折了角。 林瑾心扑扑乱跳,她向来爱护书籍,从来只用书签。 只能说是有人趁她不在上海这段时日,不仅替她整理屋子,还躺在她的床上看小说,可能连躺着的姿势都与她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林瑾身上鸡皮疙瘩暴起。她去读折了角的那页,讲的是人鱼公主用美妙的歌喉,向巫婆交换可以直立的双腿。 缠缠绵绵的雨,从屋檐坠落,似是给马勒别墅大门,挂上一排脆生生的珠玉帘子。 陆屿捧着一份几日前的重庆晚报,右手在上不住摩挲。她好像又瘦了,或许是照片失真,他这样安慰自己。但是看看旁边她的女儿和丈夫,比例分明又是正常的。 “陆哥,人抓到了。”项北带着一帮人,呼啦涌进客厅,对着面前看报的男人请示,“是不是还照以前法子处理?” 陆屿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满副思绪还搁在研究林瑾胖瘦上。 房间突突开始骚动,间杂女人和孩童的哭喊。陆屿剑眉深蹙,不情愿放下手中报纸,抬起黑眸,发现房间一角,几个女人和四五个孩子哭作一团。 陆屿疑惑看向项北,薄唇微抿,静待他的解释。 项北深吸口气,抓了抓头发,连忙说,“陆哥,他带人明抢我们码头,我们不能这样轻易放过他。” “祸不及妻儿,你跟了我那么久,不懂?” “可是,其他道上还不得笑话死我们?” 陆屿重新捧起晚报研究,口中淡淡道,“那也和他老婆孩子无关,放了他们。至于他和他手下的人,全部拉去黄浦江。” 项北脸上露出不愿神色,可却不敢多话。因为他明白,陆哥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一番准则,虽然这准则有时,又和疯子差不多。 项北刚入帮派时,便听说陆屿曾一人单枪匹马,替安老大抢回被夺的烟土。从此便作为安老大得力干将,一路升得很快。 安老大十分看重他,有意将女儿许给他。但他为了拒娶,一连砍断自己左手三根手指,吓得那位大小姐花容失色,还以为自己遇见了神经病。虽然后来断指接上,但陆屿的手指活动却因此受阻。 项北念及此,不敢再多语,只得应声,将人悉数带了下去。 本想替男主解释下他的花边新闻。但想想,还是算了。只能请各位小仙女,继续看下去。 他们下章就要见面了。 彩云归·壹 两周后,林瑾私人诊所开张大吉。姹紫嫣红的大花篮簇簇拥在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响,呛鼻恼人的气味,弥漫在亚尔培路。 “林医生,这是各方友人送来的。”卷发女接待,递给林瑾一沓子烫金贺笺。 林瑾接过来,一张张翻着,到底了,都没瞧见写着陆屿名字的笺子。 她心中直犯嘀咕,没有道理呀,她在上海中外报纸,都刊登了诊所开张的消息。 林瑾不悦抿起唇,随手将那叠子卡片,塞进了抽屉。 夜幕四合,暖风撩拨,五彩霓虹星星点点地闪。 德大西餐厅因战事,从南京东路,搬至南京西路。今夜是餐厅重迁后,第一次开门迎客。 为此,餐厅特向华懋饭店借了爵士乐队助兴,加之又有仙乐斯花魁登台献艺。导致今晚的德大西餐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林瑾经过店里最好位置时,赫然看到铺着红白格子布的小圆桌,放着留座的银牌。不知怎的,她的心开始咚咚狂跳。 远远地,小芳已经站起来,微笑着向她挥手。 小芳正要开口寒暄,却赫然瞥见林瑾雪白的左臂上,有一道猩红的长伤口,看着十分瘆人。她美眸瞪圆,连声追问怎么回事? 原来落日时分,有几个流氓来林瑾诊所收保护费。林瑾不肯,他们便拿出刀 分卷阅读31 乱晃,直把几个刚毕业的小看护吓哭了。林瑾上前阻拦,不小心被他们在胳膊上划了道口子。 小芳听后,直拉着她手叹气,“木木,你也太实心了。现在上海滩,到处都是黑势力,干什么都得先拜码头,认老大。这……不过就是几个保护费。你给他们就是,又何苦弄伤自己。” “我就是不想为虎作伥。”林瑾摇了摇头,愤愤道,“我在重庆,连东洋人炸弹都不怕,还怕他的几把破刀。” 小芳想再劝,却已被林瑾止住。小芳遂换了个话题,她笑着告诉林瑾,自己嫁给了药厂小开。婚后夫妻俩在法租界经营着一家西药房,去年元宵,又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林瑾看着小芳,只觉虽过了五年,但小芳似还是当年爱看电影的小姑娘,战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我一直担心你,说起来是大后方,但是东洋人炸弹机天天往那里飞。”小芳蹙着眉说,“倒还不如留在上海呢。虽说是沦陷区,但租界却十分的安全。你看,这几年,上海的电影院都比以前多了不少。” 林瑾用小银勺,舀着奶油蘑菇汤,正想回话,却听餐厅门口闹哄哄地喊,“陆哥来了……” 她转眸,望向雪亮玻璃窗,只见线形流畅,通身乌黑的别克汽车,按着刺耳喇叭,施施然停在那里。穿着制服的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正要去拉后座车门。 林瑾慌得不敢再瞧下去,连忙转过脸,低着头,手中小银勺将奶油蘑菇汤,搅得嘶拉嘶拉地响。 陆屿一下车,守在西餐厅门口的十几个小乞丐,便急赤白脸,围上来嚷嚷,“陆哥发财……陆哥发财……”跟在陆屿身后的黑衣手下,从怀中掏出几把糖果钱银撒给他们。 小乞丐们兴高采烈去地上捡钱,捡糖。穿着洋红烂裙的小女孩,捡着捡着,不小心碰到了双奶白镂空凉鞋,精致的鞋面,瞬间多了块黑魆魆,黏糊糊的手指印。 樊莺莺朝小女孩两眼一立,啐声骂道,“小赤佬,要死啦!”而后,左脚毫不犹豫地从她双手踩过,疼得小女孩哇哇乱哭。 走在她前方的陆屿,回头蹙眉,俊脸带着不悦,垂在裤侧双手,下意识攥紧。 门口风铃叮叮当当,林瑾伸手捋着刘海,面颊子红涨涨,热扑扑。她稳了稳心神,方去拿桌上的胡椒罐,结果又碰翻了插着玫瑰花的玻璃瓶。一旁侍立的服务生,赶紧上前收拾。 小芳见她失魂落魄,便转身去瞧门外,此时,陆屿已和一个妖艳女人,双双走进来。她认识陆屿,毕竟他从前常来药房门口等林瑾下班。 “她就是樊莺莺吗?”林瑾待服务生下去,低声向小芳求证。她好像有在报纸上,见过这个女人。 “木木……你还念着他?”小芳蹙眉,有些不理解地说,“听说这樊莺莺原来是灰帮老大的女人,以前在派克路唱越剧,因为唱西厢记唱出了名堂,就把自己改名叫莺莺。上海滩人都知道,为了这女人,灰帮和安帮,早晚是要打起来的。” 林瑾听着小芳说话,视线却深深落在斜前方。她凝着陆屿背影,只觉他离自己,仿佛很近,却又说不出的遥远。 西餐厅里的爵士乐,陡然响起。樊莺莺站在台上,卖弄风情地唱着成名曲《我要你的爱》。 “不愧以前是唱越剧的,这个眼睛望男人,就是滴水不露。怪不得陆……陆屿愿意为了她,不怕得罪灰帮。” 小芳在说到陆屿时,神色还是尴尬的。不过看林瑾倒也还算镇静,便又觉是自己多虑了。曲子未听完,小芳家的管家就急急来寻她,说是小少爷发高热。小芳无奈,只得先走一步。 林瑾抿唇思忖半晌,遂扬手招来一个服务生,她将两卷钱和随身携带的藕色鸳鸯绣帕递过去。 “我要……我要你……我要你的……我要你的爱……你为什么不走过来……”整间餐厅都回旋着樊莺莺的歌声,大多数男人都眯着眼,笑嘻嘻看着,独独除了陆屿。 “陆先生,这是您右后侧的小姐送给您的。”服务生往林瑾坐的方向指了指,然而陆屿却没有顺着他的手回望。 绣帕上糟糕的针线,加之强烈刺鼻的药水气味。 他不回眸,也知是谁。 此刻,樊莺莺已唱完曲,返回至座位。她 分卷阅读32 还未来得及和陆屿撒娇,舞台上的爵士乐便又骤然响起。她寻声望去,只见是一个不知廉耻的骚女人,站在麦克风后,两眼定定望着她的陆哥。 樊莺莺把餐巾往桌上一扔,两条眉毛皱巴巴地嘟囔,“什么古里古怪的曲子。” “long long ago……”陆屿垂眸切着牛排,淡淡道。 樊莺莺愕然,这还是陆哥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虽然陆屿极力保持镇定,但林瑾唱的歌还是侵入他的四肢百骸,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你已归来 我不会 再忧伤 我愿忘怀 你弃我 久流浪 情意绵绵 我微笑 你神往 细诉衷情 每字句 痛断肠 旧日誓言 心深处 永珍藏 往事难忘 往事难忘……” 樊莺莺在戏台舞厅摸爬滚打这些年,最擅长噶苗头,她已敏锐觉察出眼前男人,神色有异。于是,她立刻怒气冲冲,叫来西餐厅经理。 餐厅经理穿着挺括职业的白西服,还未开口向樊莺莺问好。樊莺莺便已拿起桌上高脚杯,泼了他满身满脸的葡萄酒,红不棱登的酒液,狼狈从他身上滴落。 “怎么回事?说好今晚只有我一人登台。现在找个没名气的女人上来,是要和我打擂台吗?”樊莺莺骂完,尤嫌不解气,又把高脚杯哐啷砸在地上。 餐厅经理连抹去面颊酒渍都不敢,只是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对不起,樊小姐。我马上去处理。” 舞台的爵士伴奏戛然而止,几个男服务生,上来请林瑾下台。林瑾不肯,她依旧紧握麦克风,凝着陆屿,慢慢将最后一段唱完。 “我的心湖 永为你 而荡漾 你的情感 却为谁 在荡漾 现经久别 将试出 你衷肠 我将欣喜 你回到 我身旁 往事难忘 不能忘……” *** 1、歌词引自姚敏作词的《我要你的爱》 2、歌词引自琼瑶作词的《往事难忘》 彩云归·贰 林瑾适才落座,服务生便右手托着黑漆圆盘,将那方藕色鸳鸯绣帕,递还于她。 她捏着帕子薄薄的一角,茫然无措。 “陆哥,我们回仙乐斯吧。”樊莺莺看着心猿意马的陆屿,提议道。 陆屿起身,慢慢走至门口,却依旧忍不住,回眸望了眼,林瑾坐的位置。 他以为她不会一直看着他。他以为她可能在低头挖甜品,毕竟他家的小胖妞,以前可是很喜欢德大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如若这样,他便可以悄悄地、默不作声地瞧她一眼。 可是他忘了,她是林瑾。 他不顺着她意时,她就会气鼓鼓一直瞪着他,就像现在这样,眸里的哀怨都可以淌出水来。 陆屿原本只想看一眼,却贪婪地直望了许久。 “陆哥!”樊莺莺站在门外唤陆屿,娇音有些气急败坏。 陆屿借着这声呼喊,连忙回过神。风铃摇晃,他疾步出了德大西餐厅。 仙乐斯的男老板是个瘸子,以前在各大舞厅常被舞女看不起。一怒之下,便开办了仙乐斯,谁料却越办越好。这几年,很有要和百乐门一决高下的气势。 樊莺莺一进舞厅,花枝招展的大班急忙迎上来,“莺莺小姑奶奶,你总算来了。客人都在催呢!” “急什么!”樊莺莺扭着纤腰,直嚷,“我还没有换行头。” “我的小姑奶奶呦,你还换撒行头,整个上海滩,就数你最摩登啦!”大班拉着樊莺莺就要去登台献唱 分卷阅读33 。 樊莺莺走至一半,又回眸对陆屿媚笑,“陆哥,我唱完下来陪你。” 金钟刚敲过十二点,正是仙乐斯最热闹的时刻。灯红酒绿,履舃杂陈,弹簧地板的舞池,客人们正转得尽兴。 不远处的舞女娇滴滴抱怨,“王老板,你只买了摸人家大腿的票子,可没有买摸人家胸脯的票。” 上海滩的舞厅里,舞女身体各个部分,都是明码实价,按票出售,这是规矩。想摸哪里,就得先买票,不然只能忍着。 陆屿对这种环境,实在极端厌恶。他想回林瑾小屋,躺在她床上,读她读过的小说,念她随手写下的感悟。可他家的小胖妞,现在回来了,导致他都不能去了。 樊莺莺一上台,就找到了感觉,似乎德大西餐厅的乌龙事,已成了过眼云烟。那种不上流的货色,怎能和她樊莺莺相比? 她是上海滩的名女人,不然两个帮派老大,怎会为了她闹得不可开交,一副即将要开仗的架势? 璀璨奢华的舞台,铜喇叭鼓着曲子,成排舞女露着光滑大腿,扭在雾状红光之下,甩胳膊丢腿地乱跳。樊莺莺立在她们面前,握着麦克风,正要开唱,却呆呆愣在原地。 只因她在台上望见,陆屿正带着手下急匆匆离开。 “陆哥……对不起……对不起……”仓库里,跪着七八个男人,为首的痛哭流涕,向陆屿拼命道歉,“我真的不知那诊所是您罩着的……” “我要是知道……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站在陆屿身旁的项北,不寒而栗。他战战兢兢,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陆屿。 上一次见陆哥这模样,还是两年前安老大被人杀害,陆哥带着安帮仅存的三四个弟兄,去给安老大报仇。那时的陆哥,神色就是这般狠厉凶残,像极了负伤嘶鸣的猛兽。 想到这里,项北愈加疑惑,他在陆屿来前,早已审过这些人,说是只划伤了那女人手臂一道口子。 一道口子,就值得陆哥动这么大怒? 陆屿眸底隐含着噬血的杀意,他凝着面前这些家伙,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他在西餐厅回眸,看见林瑾左臂的划伤。那道伤口,仿佛在笑话他,笑话他的无能。 五年前,他保护不了她。五年后,他还是不能! “做掉他全家。”陆屿对着项北,冷冷命令道。 “陆哥……陆哥……不要……”男人听到陆屿要动他老婆孩子,忙爬过来哭着哀求,“陆哥……求求你……你最讲道义……求求你……求求你……陆哥……求求你放了……” 男人话还未说完,胸口已中枪,黑魆魆的窟窿眼,汩汩流着赤血,被人当死猪一样拖了下去。 陆屿的眼眶还是那般发红。他燃起一支烟,猛抽几口,垂眸对着项北道,“派人和金老大说,我用徐家汇的两个场子,换他的亚尔培路。” “陆哥,那可是我们最挣钱的场。”项北刚说了一句,陆屿凌厉的眼神,就射了过来。 项北只好立刻改口,“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和金老大说。” 转眼,林瑾已来上海四五个星期,然而一切都与她想象不同。 她以为自己能很轻松接近陆屿,可却事与愿违。陆屿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们之前的那段感情,一丝一毫都记不得。 重庆方面又在日日催她,无法,林瑾只得花钱去买陆屿的行程表。结果这种帮派老大的行程向来是极端保密,花了不少银钱,也就探到了,他每周会抽空去跑马厅,但是时间不定。 也算林瑾运气好,在跑马厅守着的第一日,就见到穿着白衬衫的陆屿,迈着长腿,在十几个黑衣男人的保卫之下,面无表情走进跑马厅。 可是这种情况,林瑾连上前稍稍靠近都不行,更遑论和陆屿说上话了。 林瑾转念一想,便急着去窗口买陆屿临近看台的票子,可那票一早便被投机商人买了去,现已高价抛手。 幸而这时,她看到位眼熟的中年男子走近,恰好是父亲从前的故友,许先生。 林瑾想,在报上是常看 分卷阅读34 到这位许先生,兴许他如今在上海滩也是很有能量,倒不如托他向陆屿代为引荐。 念及此,林瑾鼻尖酸酸,什么时候,她见陆屿,居然还要人引荐! 林瑾跟着许先生进了跑马厅,装作偶遇,然后又将自己请求说了一遍。 这位许先生向来古道热肠,之前又受着林父诸多帮助,当即满口应承,立刻托人递给陆屿一张小柬。 未过多时,陆屿那里,便派人来请。 林瑾跟在许先生身后,心如擂鼓地跳,垂在碎花裙两侧的柔夷,攥得发白。 许先生寒暄两句,便为林瑾和陆屿相互介绍。 林瑾向陆屿伸出右手,落落大方地笑,“陆先生,久仰久仰。” 她观察着陆屿神色,还是那样冷漠疏离,并没有什么热情。他只是朝她略点头,淡淡地打招呼,“简太太。” 林瑾的右手尴尬僵于半空,似即将被人打破的泥瓦雕塑。她讪讪收回手,捋了下额前整齐的刘海,右手才慢慢回落身侧。 “许先生,买马票了么?”陆屿望着他,微笑道,“六号精气神,看着倒是不错。” 许先生正要赔笑,恰逢友人路过唤他,只得口中连声说,“失陪失陪……”,遂起身离开看台。 林瑾掐着手心,鼓足勇气,凝着陆屿深邃的侧脸,柔声问,“陆先生今晚有空吗?听说礼查饭店来了位极好的新主厨。” 陆屿听后,却置若罔闻,黑眸深深盯着赛马场,没发一言。寂静尴尬中,林瑾只听到自己左手的腕表滴答滴答在走…… 接着轰隆巨响,吓得她心房颤颤,原来是赛马场上发令枪的声音。林瑾将视线投去赛场,十几位骑手已跨立马背,雄姿勃勃,向前狂奔。 赛毕,果真就是六号夺了头彩。 “几点?” 陆屿的嗓音很轻,很痒,似鹅毛般往她耳里钻。林瑾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她缓过神,愣愣从赛马场转过杏眸,陆屿一行人早已向外走去。 她的面前,只剩陆屿留下的一名手下,向她恭敬道,“请太太告知约会的具体时间与地点。” 彩云归·叁 林瑾站在穿衣镜前,拿着各色衣裙,来来回回地试。最后,她选了件素白收腰的彩珠小洋裙,看上去很是美丽,却也不显刻意。 她在去礼查饭店前,特为绕路去霞飞路的DD039;S,购买香草黄布丁蛋糕。她记得以前,陆屿总是给她买一块,然后笑着看她吃。 夕岚晚照,林瑾踏着满地金灿,提前抵达礼查饭店。 她将蛋糕交给服务生冷藏后,便兀自翻着精致的手绘菜单。今日的主厨推荐乃是香煎银鳕鱼,为此她又去柜台,提前选好配餐的白葡萄酒。 林瑾右手托腮,沉坐在店里,内心则盘算,待会见了陆屿,应该说些什么。 夜幕四合,食客纷纷抵达,餐厅逐渐闹热。服务生上前询问林瑾数次,是否要上前菜。 林瑾摇头,因为她家的陆屿还没有到。 玻璃棉顶板悬着的紫水晶吊灯,映着林瑾愈发惨白的面庞。 她开始拼命回忆,与陆屿见面时,他左手无名指是否戴着银戒。可是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许是戴着的吧,只是她未曾留意。 喧嚣的餐厅,人烟渐渐散去,林瑾就这样直坐了大半宿。好在这家餐厅,还兼做着附近酒吧“汤白令”的夜宵生意,因此是通宵达旦的营业。 林瑾眼看跳完夜场的中洋男女,彼此搂抱着入店。她望向雪亮玻璃,只见室外黧黑,只有一盏小小的绢灯,散着淡淡的幽光。 陆屿依旧没有来。 溶溶晨雾,礼查饭店飘起了咖啡香。服务生将烤好的咖啡豆磨成细粉,放在酒精小炉烧煮。 女佣奉着主人之命,急急推门,前来购买刚出炉的火腿三明治。悠闲的西洋人,眯着碧眸,端着杯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啜着。 林瑾捧着冻成冰的香草黄布丁蛋糕,丢魂失魄地从餐厅出来。那冻了整夜的蛋糕,顺着她的 分卷阅读35 手直冷到她的心。 她又因熬了整晚的夜,细白的皮肤,此刻却显出了黄黄的疲倦。 她走至路口,见到只可怜巴巴的小土狗,蓄着满眶咸泪,在等走失的主人。它的面前有一根白骨头,可是它也不去舔。 林瑾想,不知它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惨,足足等了一宿。 可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还不如这只小土狗。因为陆屿那混蛋连根骨头,都没给她留下。 雾气渐散,疏疏金光从绿叶罅隙,映射下来,照在陆屿脸上,投下了分明的阴影。 他懒懒倚着大树,黑眸深深,凝着林瑾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似也熬了整宿的夜,此刻眼眶红彤彤,又泛着些许暗青。 夏末,是中西女塾的毕业典礼。林瑾作为校友,亦有幸参加。 学校礼堂两侧,有着尖券式的彩色玻璃窗,正前方是宽阔敞亮的舞台。礼堂似乎重新翻修过,面积甚大,林瑾直找了一圈,方找到自己座位。 中西女塾为避免流言蜚语,从不邀请男士参加。因此林瑾在这里,能够见到陆屿,还是甚觉不可思议。不过她也知晓,陆屿如今在上海的形象很好,还有不少人直拿他和前朝几位儒将相提并美。 毕业女生统一穿浅豆绿绵绸旗袍,左上角别朵浓郁清雅的白栀子花。稍后,还会有专业摄影师为她们拍照,接着刊登在著名的《图画时报》。 掌声雷鸣,陆屿正在台上演讲。开场几句话,便说得台下气氛热烈。林瑾听着,是很正宗的英音,已说得相当流畅。 陆屿致辞完毕,校长邀他给优秀毕业生颁发证书。台上站着七八位朝气蓬勃的年轻女生,陆屿将证书一张一张递给她们。 递至最后一位扎粉色蝴蝶结姑娘时,陆屿明显觉得手心被人塞进了纸条。如若平时,他定会冷冷丢掉,但是今日,因着林瑾也在,他便把纸条塞进了西裤口袋。 这本书差不多写完一半了,争取月底完结! 彩云归·肆 台上陆续有毕业生代表发言,林瑾嫌无聊,起身悄悄离开了大礼堂,独自在久违的校园闲逛。 宝石红的凤凰花,开得正当季。恍恍惚惚,她似在一片花海中,瞧见陆屿的身影。 她摇头,一定是看错了,这小道极偏,不是本校学生,根本不知。 林瑾今日穿得是露出肩膀的纱裙,因着领口低,所以总爱往下滑。她捂着春光,往小道尽头的洗手间走。 她径直来到最后一个格间,以前上学她就爱去最后一格,因为传闻可以见到鬼。 可奇怪的是,那小间分明没有上锁,但她还未伸手推,便听“咔哒”一声,被人倏然阖上。林瑾愣住,浓烈馥郁的栀子花香往她鼻尖窜涌。 没有毕业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她又立刻联想到,方才似看见陆屿正往这走。 她将裙角抓得皱巴巴,思忖半晌,黑着脸走了出去。泛黄的墙壁嵌着通红的警铃按钮,林瑾举高右手,毫不犹豫地揿响了它。 刺耳的铃声回荡在中西女塾,林瑾站在角落,看见一位慌里慌张,头戴蝴蝶结的姑娘,从里面走出。然而直等许久,陆屿都没有出现。 “猜错了?”林瑾小声嘟囔,唇角弯起一抹微翘的弧度。 她转过身,弯起的嘴角瞬间垂下,心口怒气腾腾。因为她发现她要等的男人,正斜斜倚在墙面,痞里痞气,幸灾乐祸地坏笑。 所以,这是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陆屿眼瞧林瑾变了脸色,目的达到,便迈开长腿转身离去。 “陆先生。”林瑾气鼓鼓冷冰冰地叫住他。 时至今日,她当然知晓不能再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早不是当年打完群架,还连跑几条大马路,只为了准时下午三点,出现在她楼下的陆屿。 她凝着他瘦削挺拔的背影,赌气地问,“陆先生,适才在台上滔滔不绝论述诚信对于个人乃至民族的重要性。却不知上次礼查饭店之约,为何要无故失信?” 分卷阅读36 陆屿整个人僵在那里,他没想到林瑾居然胆敢质问他。她家的小胖妞,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他转过身,走到林瑾面前,漫不经心地笑,“请简太太体谅我,近日各租界炸药党横行,实在是不敢贸然赴约。” 这段时日,上海不少青年人去舞厅餐厅投放炸药,为的是唤醒麻木群众,让他们积极投身抗战,而不是一昧躲在租界里醉生梦死。 林瑾笑了,露出甜甜的梨涡。她向前走了几步,拉住陆屿双手,从自己肩膀处往下,一路经过乳房,腰肢、臀部,大腿…… 她带着他,将自己全身极细致地摸了一遍,最后才把他微颤的手环在自己纤腰。 她伸手勾住陆屿修长的脖颈,踮起脚尖,紧贴着他的滚烫,与他温柔对视,“陆先生,现在放心了?” 午后的骄阳,炙烤着翠绿蓊郁的香樟树,散发出特有迷人的气味。暖风将林瑾的长发吹起,暧昧地扑在陆屿面颊,痒痒的,却令他很受用。 陆屿贪婪地凝着她,他当然知道她很危险。但是他故意疏远她、放她鸽子、惹她不悦,也只是为了让她灰心,让她知难而退。他清楚自己身上埋的雷有多少,他并不想连累她。 可是他也不知林瑾是哪个组织,如果她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那倘若她完不成任务,又会接受怎样的惩罚? 陆屿抬起右手,左手依旧紧握住她的酥腰。他将她迎风飘扬的碎发理好,望着她漂亮的瞳仁,问,“林瑾,你想我怎么做?” 林瑾没有出声,只是将唇瓣覆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的,柔柔的,来回挪移,就像是五年前的离别之吻。 直到小腿泛酸,她方才停下来,满足地靠在陆屿胸膛,“当初有没有怪我把你丢下?”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苦笑,“林瑾,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忘恩负义?” 五年前,他接过林瑾递来的水,再醒来是在法租界的慕尔教堂。从此之后,他家的小胖妞便凭空不见了。直至许久,才在报上看到她的消息,结婚、生子、与丈夫出席晚宴、接受家庭访问…… 他当然知道,是林瑾做出的牺牲,让他得以存活。 “我有想过我们一起死。可是陆屿,我真的害怕,我怕下一刻飞过来的断手断脚,就是你的。我可以接受自己死,却接受不了你死在我的面前。我捻碎了安眠药丸,撒在了你的水里。简溪……简溪……答应……帮……帮……帮助我们,是他买通了法国总领事,我们才得以返回租界。” 风渐渐止了,空气中只萦绕着彼此的气息。 陆屿低眸,将林瑾深深地搂在怀里。 燕双飞·壹 (微H) 星月交辉,马勒别墅庭前的两头小石狮,沐着湿湿银光,正呜呜咽咽地嚎春发情。 林瑾从热气婆娑的浴室走出,雪肌经过暖水蹂躏,愈发地紧绷泛红。滑腻的乌发尚在溜溜滴水,她便迫不及待趿着软灰拖鞋,顺着长长璇花楼梯,往下慢慢踱去。 她踩着极轻的步子,像馋嘴的小猫咪般,悄悄来到底楼厨房。 这厨房原是西式装修,墙面贴着光滑水磨瓷砖。顶部是一盏暖黄的琉璃灯,陆屿清瘦挺拔的身姿,立在淡淡光晕之中。 他低眸切着西红柿,一小块一小块,是在为她做罗宋汤。林瑾走至他身侧,两手后撑,跳上了厨房台面。她坐在大理石台面上,两条玉腿微微地晃,眼眸则巴巴望着他。 男士衬衫胡乱宽大地套在身上,深墨绿的颜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细腻莹白,像是被海藻包裹住的人鱼公主。 陆屿热热地瞥她一眼,便兀自低眸切着西红柿,然而切着切着,绯红的番茄汁便不小心淌了满手,终是被她乱了心神。 林瑾梨涡深陷,拿起他左手,放在温热的樱唇,一根一根啧啧吸吮,酸酸甜甜的美味溢满她的齿颊。 暖暖酥麻的电流,向陆屿指尖袭去,他只觉下体有野兽在苏醒。 林瑾满足地松开他左手,微笑的脸庞却赫然愣住。只见他的左手从中指到小指,皆留着狰狞的伤疤,且三根手指弯曲地极不自然。 “小伤,现在没事了。”陆屿看到林瑾吃惊的模 分卷阅读37 样,急忙解释。 林瑾鼻子发酸,这哪是小伤,分明是完全切断,手术重接之后,才会留下的疤痕。 “你要甜些还是……”陆屿想岔开她的注意力,拿着砂糖小瓷罐询问。 他话还未完,她便仰着雪颈,堵住他薄薄的唇,疯狂地啃噬撕咬。她拉过他的右手,直带着他往衬衫里钻。 陆屿的手滑了进来,他揉搓着那两团挺翘浑圆,丰满细腻的乳肉从他暖意的指缝溢出。她刚洗完澡,全身润得可怕,似随便一掐,便有清冽的甜水,淙淙流下。 陆屿有些不自在,身上密密匝匝地冒汗,他素了五年,还不太适应。 “唔……”陆屿侧过脸,阻止了林瑾对他的继续侵犯,“让我做完汤。” 林瑾“嗯”了一声,睨着陆屿切完西红柿,又将红肠切成小圆片。 他捡起片红肠,送进林瑾嘴里,眉眼皆是宠溺的神色,“好吃吗?” 林瑾缓缓咀嚼,面颊上是热滚滚,潮红红的坏笑。她右手往下,倏然停在陆屿汹涌澎湃的灼热,她不怀好意地在那儿,不断画着圈圈。 她咬他耳朵,“我更想吃这个……” “我没洗澡。”他把她手移走。 林瑾不气馁,素手在砧板上随意捡起片肠喂他,“我就喜欢吃冒热气,带露珠的……” 她又把沾过肠的手,放在唇瓣慢慢嗦出声,似在品尝极大的美味。 陆屿不理她,切完红肠,便转身去拿木架上的番茄酱。 林瑾忙伸手,勾着他皮带,硬将他拉过来。两只手环住他的脖,整个人往他身上一跳。陆屿深怕她摔了,连忙稳稳托住她。 “陆屿,我想要你……”她凝着他干净的眼眸,认认真真地道。 他吻了吻她的秀发,深吸一口气,勉勉说,“不吃饭,待会胃不舒服。” 他知晓她瘦了许多,皆是因为在重庆时,把胃给弄坏了。 “嗯……”林瑾吟出高低错愕的娇啼,她靠在他胸口,甜糯糯地说,“我一见到你,全身都舒畅了,怎会不舒服?” 陆屿的喉结猛烈抖动,他二话不说,抱她去了卧房。 林瑾把陆屿扑倒在床,两只手将他剥得精光,自己则像条白白嫩嫩的蚕宝宝,在他结实耐干的身躯上不住蠕动。 她翻来覆去,一寸寸检阅着陆屿的肌肤。每检查完一处,便用嫣红灵巧的舌尖在上轻舔啃咬,盖上湿漉漉的林瑾印章。 “你很乖嘛……”她俯身压紧他,食指戳戳他鼻尖,“我还以为你会打吗啡……” 报上总说,上海滩大佬们都风行打吗啡针,为此她没少为陆屿担心。 陆屿只觉茂密黑丛中,可怖的性器又硕大滚烫了几圈,甚至顺着孔眼,有几滴清透的黏液正缓缓流出。 “林瑾……” 陆屿的忍耐达至极限,他喘着粗气,搂住她的纤腰,翻身骑在她的身上,硬挺昂扬的性器,正蹭着她湿漉勾人的蜜穴。 燕双飞·贰 (H) 陆屿滚烫有力的性器,正抵着林瑾柔嫩湿滑的大腿根部。 林瑾抬起圆鼓鼓的娇臀,不住往前送递,内心十分渴望男人猛烈的贯插。 陆屿将发硬硕胀的棍状体往后撤离,故意不让她汁水淋漓的小花穴触碰。他轻揪着她半边桃腮发问,“林瑾,你就那么骚?” 林瑾被说得红了脸,扭着修修玉雪身解释,“我才没有……” 她一面说,一面却抓着陆屿胯下的灼热,来回揉搓,像是在捏浸透酒精的棉花球。 陆屿眼眸红得滴血,下身粗壮被她软如云朵的手心蹂躏,变得愈加粗壮可怖,酸酸麻麻的快感冲袭着他的四肢百骸。 只见林瑾撸动得愈来愈快,性器也在她手心愈涨愈大,她软着娇滴滴嗓子唤,“陆屿……” 陆屿喉结滚了滚,猛然俯下身,勾着她粉嫩舌尖深吻,右手剥着她深藻绿的衬衫,露出了软白玉的春 分卷阅读38 色。 他撑高身子瞧她,五年未见,她仍是他的女神,依旧这样漂亮,细腻白皙的肌肤,高耸圆润的椒乳,漆黑茂密的花丛……简直无一不美。 陆屿俯身,去吻舔林瑾纤颈右下的痣,他爱惨了这颗痣。五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小黑痣。 林瑾被他弄得痒痒的,像小松鼠般,躲来闪去地不让。陆屿强硬地将她身体掰转过来,霸道地不准她继续扭动。 他的大掌在她娇乳上揉捏,肆意变换着淫荡的形态。真好捏,怎就这样捏不够?陆屿不由得加大力度,餍足欣赏着雪白乳肉,留下他亲临的小红印。 林瑾被捏得受不了,咿咿呀呀哼个不停,小花穴汩汩往外淌着蜜水,打湿着月牙色的床单,留下了摊摊水渍。 她的乳长得好,藕色样的白,咬上去也像藕般脆生生么? 陆屿想着,但没舍得咬,只是轻嘬小口,留下淡粉暖热的吻痕。他来回在两只嫩乳上嘬,有时弄重了,林瑾就伸手推他,委委屈屈念叨,“陆屿,待会我也要咬你的乳……” 陆屿笑,曲起骨指刮她的鼻尖,然后又俯身去品尝她立起的樱果。圆圆弹弹,他的舌尖绕着它打圈,身下的小女人便开始哼哼唧唧,身子绷得直直的,一副受不了的浪样。 他右手去探她茂密森林的小溪地,圆润的指尖,一下下有节奏地抠弄,直到潺潺腥甜花蜜,淋湿他的右手。 “林瑾,舒不舒服?”他压紧她,硬如铁柱的灼烫,在她娇嫩穴外摩擦,缓慢却极有力。 林瑾嘴硬,哼着小嗓,“不舒服……” 陆屿眼眸微眯,含着深深怒意。 他按住她的小细腰,抓起那团炙热就往她穴里塞,也不管她受不受的住,便将龟头硬生生挤进,层层叠叠的暖红媚肉,争先恐后缠绕上去。 陆屿挺动起来,狠狠地,暴风骤雨般。 林瑾只觉下体被硬物闯入,肿胀滚烫,填得极满,一动起来,她就没命地疼。她杏眸瞪得铜铃样儿圆,实在受不了了,便伸手去推陆屿结满汗珠的胸膛。 可她小小的力气,根本推不动,眼前陷入性欲沼泽的猛兽。她呼吸紊乱,指尖抠着床单,默默承受巨物在体内的大力抽插。 陆屿的耸动研磨,一下猛过一下,大掌不安分地握住她饱满挺翘的美乳,爱怜粗暴地捏揉。 渐渐地,林瑾似觉那些疼都不见了,微微的酥爽感从花穴内蔓延。她像在吃一颗裹着酸粉的糖,舔干净了酸,便只剩下了甜。 她主动抬高雪臀,承接着陆屿疾风般地撞击,她要……她要吸吮更深处的甜蜜…… 偏偏这时,陆屿却停了下来,他舔着她粉嫩肉嘟嘟的耳垂,呁着粗气,结实性感的腹肌剧烈起伏,“林瑾,舒不舒服?还想不想要?” “嗯啊……不舒服……呜呜……陆屿……你个混蛋……” 林瑾是真的不舒服,她好不容易尝到了甜头,这个野男人居然就这样停了下来。 她哭着去抓那根暖融融的肉棒,可怎么都抓不到,只能握到团团冷气。 “你不舒服,还流那么多水?小骚穴还勾着我往里吸?”陆屿吻着她迷离的双眸,哄着她,“乖,说想要,就继续给你。” 她上身勉勉抬起,温热湿意的唇瓣,贴着他下颔,极不情愿小声地喃喃,“想……要要……” “想要什么?”陆屿肿胀的性器在她腿心不住摩挲,弄得林瑾的小花心犹如万蚁啃噬,难受的不行。 林瑾抽抽搭搭哭,脸庞红涨涨,这男人分明是有心羞辱她。 “想要……想要你插进来……呜呜……”她抬手捂住了小脸,羞死人了。 偌大的卧房,回荡着林瑾抑扬顿挫的呻吟,啪啪抽插声强硬地混在其中。林瑾觉得自己在爬山,马上就要攀上顶峰了。 她长长白白的两条腿,圈在陆屿悍腰之上,随着男人猛烈的抽插,不住地抖动,将落未落。 陆屿深插一记,嗓音暗哑不悦,“把手放下来,看着我。” 林瑾别扭 分卷阅读39 垂下素手,两只杏眸望向他。四目交接,男人眸里的柔情,似要全部泄给她。林瑾想,如果他们有孩子,不知会是什么眼型,是像他的桃花眼,还是自己的杏眼呢? 她突然又想到简心的小鹿眼,那也是十分地可爱。 陆屿见她在想事,又是数记猛顶,咬牙切齿地吼她,“林瑾,我是不是肏得你不够狠?” 这女人,居然还有空发呆! 林瑾回过来的神志,却又被陆屿猛然操碎。她被干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在床上摇摇晃晃地乱扭,似是将要融化的啫喱冻。 林瑾娇喘吁吁,粉泪莹莹,“啊啊……唔……好深……不要了……” 这个男人,简直想要把她肏死。可她五年未经人事的小穴,委实经不起这般蹂躏。 她哭着继续喊,“陆屿……求你了……放过我……我不要了……” “不行!”陆屿抽插得愈发猛烈,浑身酣畅淋漓地舒爽,他对林瑾恶狠狠地说,“五年没肏,得补回来!” 燕双飞·叁 (H) “唔……不要那么……那么用力……嗯……嗯啊……” 陆屿压紧女人白嫩绵软的肉体,神色冷峻疏离,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他粗硬挺胀的性器次次贯穿花穴,啪嗒啪嗒……他听着,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到底是流了多少水,才能发出这样的响? 他的性器捅得愈发深邃有力,硕壮粉嫩的龟头大肆碾压着女人敏感的花心。又软又滑,真是操不够!他故意在里磨来磨去,听她娇娇弱弱,细细微微的呻吟。 好听,他家小胖妞真是怎么叫都好听! 林瑾樱唇微启,面颊红润润,似一枚多汁香甜的水蜜桃,两只挺翘白花花的圆乳,随着男人抽插不住地摇晃,直摇出片片荡漾的乳波。 她被插得颤颤悠悠,只觉自己已攀上顶峰,可下一秒亦或是下下一秒,她便会从山顶倏然坠落,摔得粉身碎骨。这种无法掌控的滋味,让林瑾拼命地想逃离。 然而她避无可避,下体有力的抽送,气势汹汹地袭来,她只能乱着呼吸,咬牙默默承受。 “陆屿……我难受……你停下来……我不要了……”林瑾伸手抠他,娇音如怨如诉,委屈极了。 陆屿不理,她小骚穴拼命地绞他,这那里是难受的模样? “呜呜……嗯嗯……啊……”林瑾哭,可是野男人却不听她的话,耸动的频率愈发加快,生生地要将她入出个破Q274 7311037洞来。 渐渐地,丝丝缕缕的快感涌上林瑾的大脑。她想自己一定是要跌落悬崖了,她立刻害怕地抓住陆屿的小臂,指尖在上抓出数条淋漓鲜红的痕迹。 “唔……嗯嗯……嗯……呜呜……”林瑾可怜巴巴地乱嚷,“陆屿……我要尿了……” 陆屿“嗯”了声,哑着嗓回,“尿吧。”接着,火热硬挺的肉棒继续在她体内冲锋陷阵,啪啪啪的节奏愈来愈快。 他只觉林瑾穴内剧烈收缩,绞得他直要缴械投降,没过一会,里面便喷涌出汩汩花蜜,淋湿了他粗壮滚烫的柱身。 林瑾挺着美乳儿,懒懒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的蜜水不知羞地往外流,但却被陆屿的肉棒抵住,悉数堵在穴内,让她涨得不行。 “那个……你……你拿出去……”她红着脸抗议,“里面有东西……要……要流……” 她整个人软成湿哒哒的甜奶油,高潮的余韵还在脸庞弥散。陆屿瞧着她这样,穴内的性器更加粗壮,那里舍得往外拿。 “林瑾,肏舒服了没?”陆屿低眸,舔吻她香软嫣红的唇瓣,踌躇满志地问。 方才身子抖成那样,还能不爽?陆屿一面吻,一面等着她臣服的回答。 “没有。”林瑾咬唇,这男人方才让他停都不肯,她才不要顺他意。 陆屿仿佛听到笑话般,唇角勾起抹残忍的冷笑。心口不一的小混蛋,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直走至窗台,才将她猛然放下。林瑾浑身软绵绵地,一落地,就不由自主往旁边 分卷阅读40 倒去。 陆屿赶紧扶了她一把,狠狠命令道,“林瑾,你自己站好!” 林瑾小脸茫然无措,“我才不要站着,我要回床上……” 陆屿左手往前,粗暴环住她肩,右手握住炙热可怖的性器,借着浓白泥泞,在穴口略蹭了蹭,便直接滑了进去。 “啊……”林瑾惨叫,这男人怎么又来了? 她下意识夹紧双腿,不让陆屿得逞,谁知这样做,却只能令男人发出更满足的喟叹。 陆屿松开左手,性器在里来来回回,抽弄深顶……林瑾没有外力支撑,差点软瘫在地面,只得乖乖伸手扶住窗台。 “呜……”她被操得哭了起来,“陆屿……不要……不要这个姿势……”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羞耻了!她背对着他挨操,简直……简直就像是一条小母狗! “你不是嫌不爽么?这个姿势肏得最深。”陆屿看不见林瑾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然而嘴里还是恶狠狠说,“林瑾,你给我好好受着!” 他抬手去摸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从她五官拂过,缓缓地,轻轻地。 他在感受她的一切…… 林瑾被操得哇哇乱叫,一只手抓着窗台,另只手去拽陆屿滚烫的肉棒。 “别动,再动肏死你!”他吓她。 陆屿一面操,一面去摸她胸前两只晃来晃去的嫩乳。真是大,他的手掌竟然都握不下…… 林瑾抬眸,看见自己与男人交缠的身影,淫荡炽烈地印在冰凉的玻璃花窗上。身后的男人似是不知累,还在拼命地耸动! 直抽插数千次,强烈迅猛的快感才向陆屿袭来,他低吼着将浓白滚烫的精液,悉数泻在女人收缩逼仄的花穴。 他将林瑾转过身,搂在怀中,刚射精完毕的肉棒半软在黏答答的蜜穴,吞吞吐吐地,不肯离去。 “林瑾,我爱你。”陆屿去吻女人脸上的汗水、泪水,绵绵密密,温温柔柔。 下体的性器,随着他的动作,又在她敏感的小穴里不住轻轻抽插。 “唔唔……”林瑾吓得赶紧去推他,再干下去,她明日肯定走不了路。 “嗯。”他吻她,然后听话地将肉棒抽了出来,低眸继续吻着。 林瑾被吻得喘不过气,咿咿呀呀挣扎。 直至许久,他才抱着她去浴室洗澡。他将她洗净,而后捧水晶般的,重新抱回了床。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令他倍加珍惜。 燕双飞·肆 秋高气爽,浮云流逝,黄灿灿的梧桐叶,点缀着金迷纸醉的法租界。 林瑾从诊所下班,返回马勒别墅时,恰见陆屿的西装外套,正随意撘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 因着战事,上海工厂接连倒闭,工人们为了生计闹得不可开交。陆屿今日便是受邀去一家外资工厂为劳方和资方进行调解。林瑾还以为他不会那么早回家,毕竟这种问题向来十分棘手,难以解决。 玻璃窗外,寒风卷过,时不时吹落几枚枯叶。 厨房里,陆屿正卷起深灰色袖口,低眸清洗鸡块,准备炖煮鸡汤。别墅里分明有做饭的厨子,但他还是喜欢亲自为她熬汤。 林瑾踮着脚尖,轻轻上前,从后温柔环住他的腰,将脑袋搁在他宽阔滚烫的后背磨蹭。 “谈得很顺利?”她问。 陆屿被她抱着,面颊滚滚发热。他舔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这种谈判其实尤为磨人,无论资方还是劳方,都为着利益,不肯相让半分。林瑾当然知晓,八成是陆屿从中垫了差额,这场闹工潮才得以结束。这也就不难怪,为何他在上海的声誉会如此优良。 白烟萦绕,香气四溢。 “这汤要煮很久吗?”林瑾瞧着黄澄澄的土鸡汤,试探地问。 陆屿低眸,吻了下她的秀发,“ 分卷阅读41 你先休息,汤好了叫你。” 林瑾应了声“好”,便从厨房慢慢走出,来到沙发旁坐着。 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随手拿起沙发上陆屿的西装外套,右手却在里慢慢探索。摸了半天,才从暗袋中掏出个小圆漆盒。 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叶腊石私章和几把银钥匙。 林瑾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模具,将钥匙在上反复按压取印。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手指不住地轻颤。 惨白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玫瑰紫纱幔,照落进马勒别墅的二楼卧房。 林瑾瞧着男人熟睡的容颜,睫毛密长,鼻梁高挺,细碎的黑色短发,毛毛茸茸垂在额前。林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而后大着胆唤,“陆屿?” 男人确实睡得极沉,她一连叫了几声,都未得到回应。林瑾这才悄悄移开他搁在自己胸前的小臂,赤脚下床,来到马勒别墅的三楼。 马勒别墅是犹太人马勒为自己女儿建造的梦幻城堡,为了显示自己对女儿的爱。整座别墅,随处可见爱心图案,就连扶梯的形状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镂空爱心。战火纷起,马勒逃离上海,陆屿辗转几番,才买下了这座别墅。 林瑾站在三楼书房门口,这里一向只有陆屿才可进,就连专职负责打扫的女佣,都不准踏进这间房。她唯恐白日来此被女佣发现,因此特地等做好新钥匙,寻着机会,漏夜前来探查。 她从袋中掏出几把银钥匙,来来回回地试,试了半晌,总算听到“吧嗒”一声,门锁倏然开动的声响。 林瑾推开门,轻飘飘地走进去。她不敢开灯,借着清冷的蟾光,瞧见书桌上有把打火机。她按动打火机,翻看着陆屿留在桌上的文件。 找了半日,并无可疑,除了一张数额极大,已盖好印鉴的支票。她不明白,陆屿开这么大额的支票是要给谁?会是给东洋人的吗? 林瑾蓦然想到了上海虹镇。虹镇虽早已被东洋人占领,但一直平平无奇,直至最近两年却异军突起,变得十分繁华,镇内遍布大小赌场、高档鸦片窟,甚至还接连办了好几家慰安所,很是为东洋人敛了不少财。 大家纷纷猜测,一定是上海滩某位大佬在后暗助东洋人,不知廉耻地发国难财。林瑾想,难道是陆屿?如若是陆屿,那么这张支票便可得以解释,这必是上交给东洋人的营业款。 待她回二楼卧房时,陆屿仍旧熟睡,似还是她离去的模样。他睡觉很乖,不像自己,总是翻来覆去地动。 她正准备轻轻爬上床,恰好客厅落地钟连敲好几声,吓得她满身冷汗。她稳住心神,才在床沿外侧卧下,迷迷糊糊,似睡未睡间,身旁的男人伸手将她捞进怀中。 他将她冰凉的脚丫放在自己腹部取暖。林瑾觉得很是受用,便把脸也埋进他的颈窝,沉沉地睡了去。 明月在·壹 上海难得下起了雪,玉屑子般地细小,但经朔风一吹,纷纷扬扬,也便很有气氛了。 林瑾坐在DD039;S的火车座沙发,抬眸往外瞧,只见白蒙蒙,什么都看不真切。 漂亮的圆脸女服务生,双手端上驼棕色的树形蛋糕盘,上下三层,每层都摆放着精致可口的蛋糕切片。 “谢谢。”林瑾用小银勺搅着咖啡,勉勉对服务生微笑。 服务生也对这位看上去略带忧愁的小姐报以笑容,而后走开,忙碌地招呼其他客人。 陆屿连续多日都未出现,林瑾也搬回了自己居住的里弄。她唯一的消息来源,只剩报刊上陆屿与樊莺莺的花边新闻。报上这两日密集谈论,他们可能会去加尔各答举行婚礼。 DD039;S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穿着浅灰法兰绒大衣的小芳,朝林瑾招了招手。 寒暄入座后,林瑾从蛋糕盘夹了块提拉米苏,递至她的小洋瓷盘。 小芳用银叉子,切了一小块送到嘴里咀嚼,而后笑道,“上海做意大利甜品的蛋糕店,还是属文都拉的最正宗好吃。” “我觉得都差不多。”林瑾低眸搅着咖啡,淡淡笑道。 经历过重庆那段岁月,好似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也就陆屿给她做的饭菜,能令她稍有兴致。 分卷阅读42 “木木,你知道位于跑马厅路的仁济育婴堂吗?”小芳放下小银叉,笑着说出来意。 林瑾颔首,仁济育婴堂在上海沦陷之后,收养了大量民间弃婴。这种善举,不得不令人竖大拇指夸赞。 “我们药店一直无偿资助他们药品。今年入冬后,育婴堂患病儿童数量激增。他们堂长很想找几位医生,轮流去值班义诊。不知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林瑾正要答应,却听到DD039;S包厢,传来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喊。紧接着,一个穿着东洋军装的高个男人,拽着位圆脸女服务生就往门外走去。 那位姑娘一面声嘶力竭地哭,一面拽着店里座椅,但仍抵不过男人蛮力,踉踉跄跄直往外跌。 “木木!”小芳惊呼,连忙伸手去阻拦林瑾。可是林瑾已经跟着那对男女,跑出了DD039;S。 街边,深墨绿军车。 男人缓缓摇下车窗,侧目瞧着穿海棠织锦缎旗袍的女人。她高仰着头颅,鼻尖冻得微微发红,身上似拢着层淡光,正闪烁着细碎的微芒。 他莫名觉得,这女人笑起来,应该会和樱花一样灿烂。 林瑾拽着女服务生另一只手,厉声告知高个子东洋军,这里是法租界,请他尊重租界的法律条文。 “抱歉,两位女士,这是一个误会。” 林瑾闻声抬眸,一个大约三十上下的男人,正向他们走来。男人也穿着一身东洋军装,中文说得还算流利顺畅。 “不是误会,他想侵犯这位姑娘。”林瑾毫不犹豫反击,“没看到姑娘哭着说不要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示意高个子东洋军放人,而后看着林瑾微笑解释,“我的下属只是在表达他的爱意。” 女服务生顿觉手腕一松,立刻躲到林瑾身后,哆嗦着小手擦眼泪。 “姑娘说不要的时候,就请你们绅士一些……”林瑾话未说完,已被小芳拉回了DD039;S。 小芳与林瑾不同,她可以默默为抗战慈善会捐款,但绝不会站在大街上和东洋人吵架,哪怕这里是租界。 林瑾一面将咖啡慢慢吃光,一面听着小芳对她长篇大论的劝告。 她刚跑得太急,忘记穿大衣,在风雪口站了一会,现在还是觉得浑身寒浸浸的。幸而获救的女服务生,自讨腰包送来两小杯蜂蜜柚子茶,热热乎乎,倒让林瑾感到一阵暖意。 天气一日比一日湿寒,亚尔培路的人群,密密匝匝,肉眼可见地增多。林瑾心里隐隐觉得不好。 项北来寻她时,已是残阳西斜。他没多说什么,就说陆哥想见她。 她跟着项北上了福特汽车,车子一路开,居然出了租界。她有些意外,自从回了上海,她就没出过租界。 车子很快开到一个哨卡,几名东洋军伸手阻拦。汽车熄火,项北却没下车,只是拿出张特别通行证扬了扬,便轻轻松松得到放行。 “林姐别担心,我们去的地虽是东洋人防区,但极偏,东洋人轻易不去那,况且我们还有安帮的兄弟荷枪在那守着。”车子开得颠簸,将项北这番话零零碎碎抖进林瑾耳里。 林瑾点点头,她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陆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这周五完结! 明月在·贰 星光银亮,项北带林瑾来到一户废弃大宅,看模样似是从前乡绅留下的府第。 他们经过垂花门,慢慢往里走,映入林瑾眼眸的,是藏在深宅大院里的一间废弃仓库,里面横七竖八躺满了男人。七八名穿着白褂的私人医生正带着二十几个看护,忙得脚不沾地。 林瑾在重庆,经历过无差别大轰炸,她就读的医学院,时常组织学生去抢救伤员。然而林瑾依旧被眼前景象震惊了。 她脑海立刻涌出不好的念头,她颤抖着唇瓣,连声追问项北,“陆屿呢?” 项北没回答,只是带着林瑾穿过痛楚呻吟的人群,来到一个偏僻的犄角。 那里,陆屿倚在墙边,面颊苍白,满 分卷阅读43 身是血,山羊胡子的老医生,正认真为他处理伤口。 林瑾走上前,只听陆屿不住呢喃,“林瑾……林瑾……” 反反复复,都是在唤她的名字。 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林瑾浓密睫毛之上,她极力忍住,方才没有掉落。 她检查陆屿伤口,是左肩中了枪,医生正准备为他取出子弹。 “没有麻醉针吗?”林瑾眼见陆屿痛苦的模样,整颗心宛如刀绞。 项北回,“麻醉针不多,陆哥说留给其他年龄大的兄弟用。我看陆哥总是在叫林姐的名字,所以特地找了林姐过来。” 林瑾垂泪,摸了摸陆屿脸颊,柔声安抚,“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陆屿似听懂般,不再喃喃呻吟,只是紧紧抓住林瑾的手。 直至下半夜,医生才顺利取出子弹,他擦擦额上汗珠,又赶忙去救治其他伤患。 林瑾眼也不眨地守了陆屿整晚。这时,天虽未亮,但因大家一宿都未进食,所以项北带人出去买了上千只冷冻面包回来。 “林姐,吃饭吧。”项北递给林瑾一整圆块的乳油蛋糕,还有经保温罐温着的热巧克力奶。 林瑾看了眼情况稳定的陆屿,而后冲项北摇了摇头,兀自去桌上拿了块冷面包。 因仓库躺着许多人,林瑾只觉透不过气。她拿着面包,走至园中水榭。 此时天仍是暗的,只有浅浅月辉,淡淡洒落于地。林瑾一面瞧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一面啃着硬如石头的面包。 她正想着心事,却听假山后传来两个男子窸窸窣窣的声响。虽压低了音量,但却极清楚地传进林瑾耳里。 “那李老大是真狠啊,枪枪追着陆哥开。我看那樊姐也没多美,怎么陆哥就那么喜欢,还要为了她开仗?” “我说你傻!你还真以为是为了樊姐啊?”那人笑着,似有深意的道,“陆哥要真在乎樊姐,怎么大战在即,还将能打的派去亚尔培路,而不是仙乐斯?所以说亚尔培路那位才是正宫娘娘。你没看项北那小子,平日里仗着是陆哥心腹,眼睛顶在脑门,但对那位主子,却上赶着巴结?我们在这啃冷面包,那主子却吃热蛋糕。听跟着出去的兄弟说,这蛋糕还是项北拿着手枪,逼蛋糕师傅从被窝里爬起来做的。” “不是为了樊姐,那陆哥为什么要和李老大开仗?我们和灰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寒风吹来,另一男人回答什么,林瑾没听清楚。她捏着裙角站起身,将冷面包揉碎,洒给池塘里张着圆嘴,争先恐后游来的三色锦鲤。 林瑾走回仓库时,天已蒙蒙亮。陆屿清醒不少,手里正捧着租界报纸翻看,左肩纱布因他的动作,渗出了红殷殷的鲜血。 她皱眉,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子,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陆哥,租界报纸给这事定了性,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项北问。 林瑾瞥了眼,只见陆屿手里捧着的都是租界的主流报纸。那些报纸,都报道了这件事,套红的大字标题写着冲冠一怒为莺莺。 “先派车把兄弟们接走,我不急。”陆屿脸色苍白,嗓音都弱了些微。 陆屿抬起右手,捏了捏林瑾脸,温柔问,“吃过饭了吗?” 他知她肠胃不好,要是饿着了,就会胃痛。 林瑾点头,端过一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喂他喝。 陆屿和林瑾是最后一批返回法租界的,待他们回到马勒别墅时,明亮无暇的玉盘已高悬黑幕。 过了几日,东洋人旗下的报刊,也纷纷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依旧将它归类为桃色新闻。林瑾可以感觉到陆屿明显松了口气。 “没什么想问的?”陆屿对着这几日,在他身边忙得团团转的林瑾,笑着问道。 他的小胖妞,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才是。 陆屿见林瑾没吱声,只好主动告诉她。其实他和樊莺莺在一起是假象,真正目的是她背后的李老大。李老大在两年前,便帮东洋人做事,靠着红黄蓝白黑的收入,源源不断为东洋人赚钱。现在他 分卷阅读44 干掉了李老大,东洋人元气大伤,自然也没有银钱投入到前方作战。 林瑾将唇咬得红丝丝,愣了半晌才问,关于书房那张大额支票的事。 “把钱还给简先生,也请简先生将老婆和女儿还给我。” “谁是你女儿?”林瑾嘟嘴。 陆屿拉过她手,笑,“你女儿不就是我女儿?” 林瑾摇头,若有所思道,“把简心留给简溪,他们父女俩感情很好。” 她告诉陆屿,重庆大爆炸时,简心的母亲被流弹砸中而亡,是简溪带她回了简家。 陆屿吻着她发,“好。那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她。” “还有……其实我是……”林瑾红涨着脸,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陆屿唇角微微上翘,这些年明里暗里接近他的人不少。他早知林瑾来他身边目的不纯,更何况她还是从重庆回来的。 “对不起。”林瑾从怀里掏出那几把银钥匙,而后好奇地问,“你没有发现吧?” “没有,你隐藏的很好。”陆屿安慰她。 “真的吗?你可是我的第一个任务!” “嗯。”陆屿将林瑾宠溺地搂进怀中,凑在她红透耳畔道,“不过呀,做小间谍可是要有惩罚的……” *** 红黄蓝白黑:红是红丸(毒品)、黄是卖淫、蓝是赌场、白是白粉、黑是鸦片。这五项总收入,在当时上海极为可观。 明月在·叁 薄明灰白的曙色在天际浅浅晕开。 林瑾半梦半醒间,只觉身上一沉,炙热滚烫的巨物便开始在穴内攻城略地。 她默默皱眉,大清早就这样,明明肩伤都还未好透。 折腾至日上三竿,男人才恋恋不舍地从她湿漉漉的体内退出。 林瑾摸了摸右手无名指的银戒,简溪已答应与她在上海重庆两地共同登报,宣告婚姻无效。 她也向重庆方面如实汇报了,陆屿的相关情况。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并不是卖国的汉奸。 每逢星期二,她都会与其他几位医生,共同前往跑马厅路的仁济育婴堂,进行义诊。 林瑾也是在那才意识到,大家有多么团结。育婴堂里有社会各阶层的善款、免费药品、最低价的粮食,无数勇敢的女童子军……所有人都在竭尽所能,守护着祖国的希望。 陆屿晚上来接她时,林瑾因忙了一日,累得靠在陆屿右肩,沉沉睡去。她睡得很安心,因为有陆屿在。 待她醒时,发现汽车正一动不动停靠在路边。原来是出了故障,司机正满头大汗地抢修。 “我背你回去,好不好?”陆屿将林瑾拥入怀中,柔声问道。 因上海存煤愈来愈少,电力被严格限制。各租界马路的五彩霓虹及大小路灯,几乎全部停用。昔日流光溢彩的十里洋场,现今只剩黑茫茫的一片。 陆屿背着林瑾,走在刚落过雨,湿滑泥泞的路面。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生怕将背上的女人给摔了。 林瑾似想到什么般,从大衣右口袋掏出一方绣帕,里面包裹着两块?号??????????粉滋滋的奶糕。林瑾拣起一块,喂给陆屿。 育婴堂堂长告诉林瑾,这奶糕是陆先生长期捐赠的。因堂里孩子众多,总是相互传染足癣,陆先生为此还特地找了中医,在奶糕里掺上赤豆汁。 堂长还指着一张张小铁床,无限感慨道,“本来孩子们只能躺在木板上,像小鸡仔样挤成一团。幸亏陆先生派人送来这几百张小铁床。” 林瑾想到这,不由得伸手将陆屿搂得更紧一些。黧黑深夜,凌冽的寒风呼呼吹过,林瑾伏在陆屿宽阔的背部,只觉十分温暖。 “早上和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陆屿咽下奶糕,轻轻问道。 林瑾上扬的唇角倏然垂下。 时局一日比一日紧张,英军法军陆陆续续撤离租界。黄浦江上,外国轮船昼夜不息地运 分卷阅读45 送士兵与侨民回国。各租界内更是暗杀四起,而公共租界更是早已向东洋人交出了警察权。 这座孤岛,即将沉没。 陆屿希望林瑾可以去香港,如若香港局势不稳,便要准备尽快出国。 可林瑾不想走,如若每个人都在祖国有难之际选择逃离,那他们就没有国了。 更何况,林瑾知道陆屿不会走。 “再等段时日,我想和你一起过新年。”林瑾贴在陆屿耳旁,似是恳求地说。 群星灿灿。 陆屿将林瑾放下,凝着她清澈的杏眸,认真道,“过完年,一定要走。” 林瑾微微点头,她把双手放至陆屿肩膀,轻踮起脚尖,亲吻着他性感迷人的唇瓣。 司机修好了汽车,开到他们身边时,见主人正在亲吻。只好尴尬地闪烁着车灯,停靠在旁。 马路另一边,深墨绿军车。 杉原淳眯着眸子,远远瞧着那对相拥热吻的男女,明黄亮堂的车灯,将他们身姿缠绵投于湿冷的路面。 直至许久,他们方眷恋地结束这个吻,女人看着男人甜蜜灿烂地笑着。他们牵手上了车,通体黑色的汽车迅速飞快地驶离。 街道没有车灯的照亮,遂又恢复漆黑寂静。杉原淳开始想念自己的妻子,他的秋子笑起来也是这样甜蜜灿烂,宛如盛开纷扬的樱花。 明月在·肆 迫近年关,八路军代表潘汉年,辗转寻到陆屿,说是前方战士缺少防毒面具。陆屿获悉后,当即向荷兰采购了一千枚防毒面具。 为了促成此事,陆屿离开上海,亲赴外地,与潘汉年商讨后续运输事宜,希冀尽快将面具送抵前线。 陆屿走后,林瑾心里虽空落落,但因她整日在诊所和育婴堂来回奔走,倒也不觉相思有多难挨。 时局愈发激剧,原本答应来义诊的医生,也所剩无几。林瑾常常一人,在育婴堂专门隔离病童的小楼房,忙至深夜。 清辉月色,似碎银般向周围泼洒。 林瑾从隔离小楼走出时,远远便瞧见育婴堂堂主的小汽车正往这里驶来。她上前迎了几步,正想寻机会和堂主商谈,能否多找一些医生过来相帮。 她还未走近,车门便已打开。只见堂主哆哆嗦嗦下车,脸色竟比夜月还要煞白。他身后紧跟着一个戴灰绿鸭舌帽的男人,男人的手枪正顶着堂主的腰侧。 林瑾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那顶帽子可是汉奸的象征。平日里,他们绝不敢戴此帽在租界耀武扬威,然而当他们人数众多时,便会无所畏惧。 她下意识看了眼小汽车,隔着暗暗车窗,似也能感到里面黑压压载满了人。 男人瞥了眼林瑾,面庞子浮出毒辣凶狠的微笑,“林医生,我家主人想请你出诊。” “我从不外出看诊。你家主人若有需求,自可明日去亚尔培路的诊所预约。”林瑾双手攥拳,竭力掩饰自己的慌乱。 男人拽着堂主走至林瑾面前,施施然威胁道,“林医生,我知道你带着的保镖火力很猛。只是这里是育婴堂,届时子弹无眼,伤到任何一位无辜孩童,都是你我所不愿见到的。所以还请林医生放下成见,和我们走一趟。我自可担保林医生安全无虞。” 陆屿离开上海前,给她留下数名好手,然而都被她打发在育婴堂门口。林瑾想,如若动起手,他们为着对陆屿的承诺,一定会猛拼。可是这里是育婴堂,到处都是孩子。 “我回去拿一下药箱。”林瑾思忖半晌,缓缓道。 男人唯恐迟则生变,当即拒绝,“不必劳烦,所需物品,我们已为林医生准备妥当。” 林瑾紧攥的手渐渐松开,她跟着男人坐上汽车,离开了育婴堂。林瑾只觉凶多吉少,在东洋人心中,他们一向认为医生和舞女,是最有可能当间谍的两类人。 黑色汽车弯弯曲曲地绕行,每穿过一道宏阔大门,便有铁栅倏然上锁之声。如是几番,方才进到内部的一所花园洋房。 戴鸭舌帽的男人,带林瑾乘坐小电梯,来到三楼最里间。那屋子完全是东洋式装修,墙 分卷阅读46 壁上挂着两三副字画,地上铺着榻榻米。房间一侧的红漆木架上,横放着两把镶嵌珠钻的军刀。 房间正中央坐着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旁边立着两三随从,林瑾的心开始噗噗直跳。 随从告诉林瑾,他们的少佐右胸伤口总是迸裂,难以愈合。林瑾颔首,走上前去,为杉原淳查看伤势。 烧得滚烫的炭火炉子,熬煮着红豆年糕汤,甜腻温热的香气在房间氤氲弥漫。 杉原淳瞧着面前女人,她正为自己细心地更换纱布。因她低着头,便露出了一小截白腻光滑的脖颈,她的耳廓像虾子般绯红,红得几近透明。 他失了神志,凑过身,离她更近了些,女人身上那股子清新冷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药水味,不断向他袭来。 林瑾将绷带扎好,神色淡淡道,“过分嗜糖,会对伤口愈合不利。” “红豆代表相思。”杉原淳变了脸色,极痛苦地说,“我想念我的妻子,所以每日都要喝一碗红豆汤。” 林瑾对他的爱情故事没什么兴致,正想起身离去,却觉手腕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落进杉原淳的怀抱。 “我喜欢你的笑容,和我妻子的一样美丽。”杉原淳左手搂着林瑾细腰,说话间的气息暖暖拂过她惊恐的面庞。 林瑾扭过脸,十分厌恶地冷冷道,“你的妻子或许不会喜欢你现在这样。请你放开我。” 万般挣扎中,林瑾发现其他人早已悄悄退出,整个房间只剩她和这个东洋男人。她甚至看了眼那两把军刀摆放的位置,如若必要,她会选择与他同归于尽。 “你以后叫秋子。”杉原淳凝着林瑾黯淡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叫杉原淳,是你的丈夫。等到圣战胜利后,我会带你一起归国。” 林瑾冷汗涔涔,半晌才反应过来,“你需要的应该是精神科医生。” 杉原淳当然知道眼前女人不是秋子,可是没有关系,他不介意。他实在需要为自己找一个寄托,不然每分每秒于他而言都是地狱般的煎熬。 他抓住林瑾藏匿背后的右手,从她纤长的无名指上褪下那枚银戒指。他将它随手丢至炭火盆。哔剥哔剥的细碎声响,衬着怀中女人惨白的面庞。 林瑾疯了般反抗,她要去捡那枚银戒。 那是她和陆屿的戒指! 然而杉原淳牢牢掌控着她的身体,他亲吻着林瑾眼尾那滴湿湿咸咸的泪珠。虽不同与红豆年糕汤的香甜软糯,却依旧令他疯狂。 “这是御守。有了它,枪炮不入,刀刺不死。”杉原淳把系着红绳的小木牌塞进林瑾手心,“秋子,我不会再让死神将你夺走。无论生死,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