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督公宠上天》 分卷阅读1 ================= 书名：我把督公宠上天 作者：万径 文案： 乔洛，清清冷冷地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心的人，直到遇见裴戬。 　　不知这人是如何长的，竟是处处合了她的心意，只是他深陷泥沼，周身又有豺狼虎豹环伺，终日不得安生。 　　喜欢上这么个人怎么办？ 　　自然是将他捞出来，护在身边，仔细地宠着了！ 　　—— 　　裴戬，御前掌印太监，兼任东厂提督之职，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心狠手辣惨无人道。 　　他是活在泥沼中的人，世人皆对他唾弃辱骂。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直到那日，抬头仰望栏杆处，恰撞入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人宠他护他，所有人都想将他踏入泥沼，只有她，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洗干净，捧在掌心。 　　—— 　　裴戬听见窗外，狂风摧残着树枝，枝头的绿叶被暴雨无情地击落在地，成串的雨滴迫不及待地击打着落叶，将其辗入泥坑。 　　在遇到乔洛之前，他从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能为他悲喜，会在他独自忍受疼痛时抱住他。 　　他以为，当他如那片落叶一般，从枝头坠落时，不会有谁拉他一把，有的只是无数雨滴迫不及待地将他辗入污泥。 　　看着黑暗中乔洛模糊的身影，裴戬心中祈愿，用他的所有，换乔洛常伴身侧。 　　武力超强真大佬女主自卑敏感真太监男主 　　女主真大佬，特别宠男主！ 　　温馨治愈甜宠文。 　　苏！宠！甜！ 　　排雷：男主真太监（慎入！） 　　男主二十八岁，女主二十四岁 ================== 第1章 第一章 红日西沉，晚霞满天。 宁国，荆城。 “茗品斋”二楼的包间里，一身着玉蓝流仙长裙的女子端坐在窗前的方桌旁，抬手捏起面前的月白色青瓷茶杯，送至唇边轻抿一口，继而放下茶杯望向窗外有几分清冷的街道。 荆城是宁国皇城，分东城西成两部分，东城更为繁华，西城与之相较而言则逊色许多，面前这条街叫西菱街，是西城一条不起眼的小街。 方桌对面一身青丹齐腰襦裙的女子似是有些乏了，一手撑着额头，双目微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纤细的胳膊似是终于没能撑住沉沉的睡意，滑落在桌上，头颅欲要向着桌面磕去，坠落感使得女子瞬间惊醒。 青衣女子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猛饮一口，而后趴在桌面上看向对面的蓝衣女子：“小姐，您确定您要找的人会来吗？” 四日前她们二人便来到了荆城，第一日她们安排好身份和住处，之后几日每日未时初小姐便带她准时出现在“品茗斋”，酉时中刻才离开，与楼下那说书人来茶馆说书的时间分毫不差。可偏小姐不听书，来到后便坐在厢房内，扭头望着窗外，同一厢房，同一位置，连茶水都是一成不变的凉白开。 坐在这里的第一日，她便问小姐此行是何目的，小姐回了句“寻人”，便没再多言，可今日已经第三日了，小姐要找的人仍是不见踪影。什么人如此重要，能让她家小姐千里迢迢亲自来寻，并且在这小茶馆一候便是数日？ 乔洛依旧望着窗外，清冷的声音轻应一声：“来了。” 窗外一阵骚动，一辆深褐色马车慢慢驶过长街。 马车在“茗品斋”门前停了下来，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撩开车帘，而后这只手的主人走了下来。 那人一袭玄色长袍，头发以一简洁的墨玉簪束起，身如玉树，眉目如画，皮肤白如昆仑山上的雪莲花，但少了几分血色，苍白异常，艳丽的晚霞似乎都避开了他。他步子沉稳优雅，似是哪家出门游玩的贵公子。 见那人走进了茶馆，乔洛也推开了二楼包间的门，斜倚在栏杆处，望着楼下，脑中浮现出玄衣男子的信息。 裴戬，年二十八，御前掌印太监，兼任东厂提督之职，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心狠手辣惨无人道。 御前掌印太监是宦官头目，但往往东厂提督权势更大，裴戬一人兼任这两职，可以说是荣宠权势集于一身。 “茗品斋”只是西菱街上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无甚特色，传闻茶馆的主人是个无甚建树的书生，接手了祖上传下来的茶馆却无心经营，只勉强维持生计，来往的客人也大多是郁郁不得志但有几分家底不愁吃喝的读书人。 茶馆中请了说书人来说书，此时说书人正讲着前朝之事，这后朝议论前朝，多是讲一些野史、八卦，或是前朝孽党，借以彰显本朝开明盛世。今日讲的是前朝东厂提督秦忠。 台上说书人在讲述前朝旧事，台下却是群情激愤，“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祸国殃民、”等等词语皆被用于形容前朝提督，更有情绪激愤者口不择言“狗仗人势”“衣冠禽兽“不得好死”“活该断子绝孙”“阉狗”，言语不堪入耳。 从前朝厂公说到前朝奸宦，再到如今权倾朝野的 分卷阅读2 御前掌印太监裴戬，那些人越说越兴奋，愈说愈激动，最后竟是全在言语讨伐裴戬。 裴戬右手持杯，将茶盏移至薄唇边，轻泯一口，面上不曾有一丝变化。这些言语，他早就听腻了。朝上的朝下的，文人的粗人的，他都听得多了，朝下这些人，骂人的花样不过就那些个，比不得朝上那些文人花样多，难以激起他一丝情绪。 只是没想到今日说书人说的竟是这些，这种话题最是能挑起那些读书人的激愤。 台下声音太大，台上的声音渐渐被淹没，可惜了，今日这书是听不了了。 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二楼，恰与蓝衣女子四目交汇。 那女子斜倚在栏杆处，悠然而又淡漠，面容清冷，只站在那里便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令人自行惭愧。那双眼眸，清澈如泉，望着他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被他发现后，女子不躲不避，神色自若，泰然处之，甚至向他轻轻颔首致意。 裴戬怔了一瞬，猛地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像是在自嘲。他虽灵魂肮脏丑陋，但有一副极具迷惑性的皮囊，有女子示好不足为奇。不知，若她知晓了她所示好的男子就是楼下人们欲杀之而后快的那个人，会是何反应？只怕是恶心坏了吧。 女子气质不俗，虽有所收敛，但周身仍隐隐流露出一股贵气，应是哪世家大族的小姐，趁家里人不注意跑来玩乐。这种人与他此生都不会有交集，许是连再见一面的可能都没有。 突然失了兴致，放下茶盏，大步跨出了茶楼。 乔洛出神地望着裴戬远去的背影，身形单薄，脊背挺直，他的背影并无什么奇特，乔洛却无端的从中察觉出了些许慌乱与孤寂。 几日前，她机缘巧合下看见了他的结局。这人一袭黑衣破败不堪，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满身狼藉遍体鳞伤躺在血泊之中，尸首之间。 她的心滞了一瞬，无端的，她对这人起了恻隐之心。 画面中裴戬披头散发面上一道硕长的疤痕，看不清容颜，今日见到本人，倒煞是好看。 这一趟，没来错。 待车辙声想起，乔洛收回视线，唇角微扬，转身进了厢房。 “小姐可是看上刚刚那个男子了？”宁曦跟在身后，关上房门，有些惊讶的问道。 原本她好奇小姐要寻的是何人，如今看来，莫不是要给她们寻个姑爷？只是她们与荆城相距数千里，小姐与那人该是毫无交集的，怎的突然便来寻了？ 乔洛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声音依旧清冽：“只是觉得有点意思罢了。”坐回方桌前，又扭头望向窗外，街道依旧清冷，马车已没了踪迹，像是没来过一般。 宁曦挑眉，眼中笑意浓郁。有点意思？您可从未对谁有过兴趣。 活久见呐，小姐有心上人了！ “小曦！”乔洛看着宁曦，唤了一声，“过来。” 宁曦俯身上前，乔洛在宁曦耳旁低语。 只见宁曦瞳孔逐渐放大，片刻后，宁曦移开身子，两手捂住唇，一脸震惊的看着乔洛。 刚刚，她在小姐嘱托她的一堆事务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条消息。 未来姑爷是、个、宦、官！ 宁曦深吸两口气，缓缓将捂在唇上的手移开，紧紧攥住。稳住，这没什么，跟在小姐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能如此大惊小怪呢？ 宁曦僵硬的应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非穿越人士，全员土著！ 男女主以前没见过面，女主机缘巧合下看到了男主去世时的画面，只是画面，没真的见到男主，这是个私设，以后会解释。 第2章 第二章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蔓延至整片天空，空中唯有几颗虚弱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星光。 已经宵禁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几户人家燃着灯火，光亮透过窗纸洒向街道。北风在寂寥萧条的小巷呼啸而过，似是有人在呜咽。 一辆马车在长街中缓缓行驶，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声音寂寥而单调。 寒光微闪，数道长剑直直的袭向马车，霎那间，无数黑衣人从四处杀出，黑衣人与青衣侍卫和暗卫厮杀在一起。街道两旁的灯光如同被泼了水的火堆，迅速消了光亮。 刀光剑影，暗红的血液流满街道。 裴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想他死的人那麽多，他怎么可能没有防范。青衣侍卫和暗卫的身手自然是极好的，不多时，黑衣人便败下阵来，裴戬仍安然的坐在马车中。 一声哨响，黑衣人迅速撤离。几名青衣侍卫立即追上前拿下几个因受伤而行动慢了一瞬未能成功撤离的黑衣人，卸了他们下巴，但迟了，他们早已自尽。 “走吧。”裴戬自始至终待在马车中，没有露面。 “是！”暗卫们隐回暗处，青衣侍卫也向各自位置走去，之后自会有人来处理后续。 但就在青衣侍卫归位的一瞬间，马车边 分卷阅读3 ，“刷”寒光出鞘，利剑刺向马车。 有人伪装成青衣侍卫，趁乱混到马车边向车内行刺。 所有人心中一凛，刺客就在马车旁，已经来不及了。 “噌。”利剑划过帘子，飞向天空，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踢翻了利剑，其他侍卫见此，迅速擒住刺客。 侍卫们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惊讶，这个在今晚刚刚加入队伍的侍卫身手居然这麽敏捷。 “督公！”侍卫长左锋，向裴戬请示。 “杀了吧。”声音很轻，古井无波。 “是！”剑影闪过，地上的人断了声息。 “督公，我……”乔洛撩开左侧车帏，却见到裴戬一脸苍白，两手放在腹部，虚弱的靠在马车一角。 不等裴戬开口，乔洛迅速从门口窜入马车。 “你受伤了？”乔洛压低声音，轻声询问。 “没有，你……” “伤到哪里了？我看看！”乔洛蹙眉，直接打断了裴戬的话，还说没有，额头都疼的冒冷汗了。 “滚！”裴戬厉声道，只是他本就虚弱，这呵斥显得底气不足。 乔洛这时也冷静了下来，环顾马车，车内确实没有血迹，血味也比较淡，应该是外面传进来的，刚刚打斗的时候她一直关注着马车的情况，裴戬应该的确没有受伤。 乔洛退了出去，裴戬没有受伤，但看那脸色，此刻必定是极为难受，她自然不能在这里消耗时间，早些回府诊治才是要事。 看着车帘再次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裴戬长舒一口气。当时就不应该心软搭理她。 今夜，三王爷府宴席，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他推脱不过，喝了几杯酒。他幼年去势，早些年间身体亏空，身子本就不利落，酒后更是难以忍受，终于寻了个名头出了宴席，掀开马车帘子正打算进去，却见到里面坐着一人，是那天在茶楼见到的那个女子，这次她的着装比上次华贵了不少，精美的裙罗，复杂的发髻，上面缀着各种精致的发饰。 女子看见他后，一指竖在唇边，作噤声状。 “我在躲人，帮下忙。”女子双手合十，似是在请求他，只是面色冷静，眼中不见一丝慌张，声音清冽，没有一点求人的样子。 “你乔装一下，同外面的侍卫一起。”他不愿与这女子在此处纠缠，从暗卫手中接过一件青色侍卫服，扔给女子，随后放下帘子，在外面等待。 不多时，女子走了出来，她外面套着青色侍卫服，头上的珠钗全拆了，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条青色发带高高的束起，飒爽有几分，倒真有几分侍卫的样子， 女子走在侍卫的最外围，跟随队伍一路走到了遇刺的长街，更是在最后救了他。 裴戬感觉自己不止下身难受，头也疼了起来，揉了揉额头，她想干什么？ 裴戬是掌印太监，也是东厂提督，不用日日守在皇帝身边，在外有自己的府邸。 回到裴府，应裴戬的命令，仆人们给乔洛安排了一间客房，乔洛顺从的住下，没有去找裴戬，也没有多问什么。看裴戬的样子想来是身子不适，她与他初识，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去找裴戬。 乔洛扫视一圈客房，房内干净整洁，用品一应俱全，但无一点装饰物，简朴至极。 缓步走到窗前，窗外夜色沉沉，偶见几盏灯火缓慢移动，给人一种诡异感，寻常大家府邸，夜间都会多燃起数盏灯，这裴府，倒真是与众不同。 裴府虽然看起来寂静无人，但其实守卫森严，暗中侍卫不知凡几。 乔洛关上窗，来到床边，褪了外衣，安稳地在床上睡下。 翌日，午时一刻，乔洛由一名小太监领到正厅时，裴戬已经下了朝，换了件玄色便装，坐在主座品茶，姿态闲雅，优雅入画。 乔洛向裴戬福身行了个礼：“参见督公。”好像每次见到他时，他的脊背都这么挺直，不像个宦官，倒像是位大家公子。 裴戬放下茶盏，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嗯，姑娘是不是该离开了。”因刻意压低了嗓音，那声音不似寻常宦官一般阴柔尖锐，反倒显得有几分温润。不过，这一开口，便是赶人。 乔洛神色淡然，似是没听懂般心安理得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督公可还记得，昨夜，小女替督公拦下了一剑，救了督公。” “你想如何？” “救命之恩，当是以身相许啊，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乔洛顿了顿，状似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如是答道。 裴戬神色一顿，表情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淡，他讥笑一声，看向乔洛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开个玩笑，督公莫气。”乔洛察觉裴戬情绪不对，立即止住了玩笑，继而正色道，“其实小女有一事相求，小女是城东富商陈德富的女儿，但自小流落于乡间，前不久才被寻回，陈德富一直想当皇商，他见小女天姿绝色，便想将小女送给督公，贿赂督公。” “你想让本督如何帮你？”裴戬细细端 分卷阅读4 详着面前女子的脸，容貌端正大气，但不够惊艳，远称不上绝色。天资绝色？她也真敢说。 乔洛起身向裴戬拱手鞠了一躬道，清冷的声音中透着认真：“小女子希望督公能够收下小女子。” “继续。”是“继续”而不是“为何”，裴戬似是并不惊讶，语气淡淡。 “督公若不收，陈德富自会将小女送给其他人，既然如此，小女何不选一个最好的呢。” “最好的”裴戬面露嘲讽，居然有人说他是最好的选择。 “其一，督公位高权重，普通人不敢招惹，跟了您，小女可以直接与陈德富断了父女关系。其二，督公府上除了丫鬟没有女人，后宅清净。这其三……”乔洛顿了顿“其三，督公仙人之资，令小女子心生爱慕。” “我为什么要帮你？”裴戬心中又补了一句：伶牙俐齿，鬼话连篇。 乔洛知道裴戬是什么意思，她踢掉的那一剑，不值得裴戬去做这么多，不过，她本就没有多少要求：“督公并无需搭理陈德富，小女本就不是她养大的，不过是前一段时间刚找回来的罢了，本就与他没什么亲情，更何况，刚找回来便想着把我送人，或许我根本不是他女儿，他不过是为了利益扯了个谎，哄骗着我认了他这个爹。督公只需收下小女，随便找个小院安置了小女即可，就权当做事养了个好看的花瓶。督公难不成觉得这点要求也过分吗” 裴戬眼眸幽深如古潭。故事编的不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是她表情再诚恳真挚一些，他许是就信了，可她这副沉静淡漠的模样，说她会直接去取了姓陈的的项上人头，可信度更高一些。 这到底是谁家培养出来的细作，演技这么差，莫不是个失败品？ “你武功不错，为何不直接逃走？” “督公可还记得那日在茶馆，小女身边的那个青衣小姑娘？”乔洛凝视着裴戬。 他不记得了，他当时抬起头便看见了蓝衣少女那双清亮夺目的眼眸，至于女子身边有什么人什么物，他都没注意到。裴戬见乔洛一直盯着自己，勉强点了点头。 乔洛继续道：“那个小姑娘是小女的丫鬟，名唤小曦，她是个孤女，我母亲见她可怜便留下了她，让她做小女的丫鬟，她同小女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母亲走后，也是她一直陪着小女走出悲伤，重新振作，可以说我们情同姐妹，不分彼此。陈德富将我认回后也看出了这一点，她把小曦藏了起来，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配合，就将小曦卖进‘天上居’。” 天上局是荆城最为有名的青楼，据说背后是皇室中人，无人敢惹，没人敢在天上局放肆。 说到伤心处，乔洛低下了头，似是难过得紧。 裴戬盯着乔洛头顶浓密的墨发良久，道：“罢了，看在你救了本督的面儿上，本督应了。” 暗处的裴一、裴二听到此话，暗暗吃惊，他们督公可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虽说这女子救了督公，督公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她有其他要求，只要不过分，督公都会答应，但她住进裴府，这实在不像是督公会应的事。 “谢督公!”乔洛边说着，边抬起了原本低垂的头，面上无甚表情，但眼中却是笑意真切。 裴戬一时被那有些耀眼的笑意晃了眼。 他多久没见过这么单纯真切的笑了？别人面对他时是什么表情？厌恶，好像他是活在阴沟里的爬虫，恐惧，好像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也有笑，讥笑，冷笑，阿谀奉承的赔笑，但不会有这种笑，像一抹阳光，温和，纯净。 裴戬收回眼神，垂下眼帘，他觉得那笑有些刺眼，不适合他。 “你回去吧。” “几日后见，告辞。”乔洛知道裴戬是在赶人了，也不再啰嗦，直接告辞，由小太监带领着向外走，晌午了，该回去用膳了。 走了两步，“对了……”乔洛猛然转头，恰好对上裴戬的视线，他这是一直在看她？乔洛怔了怔。 “何事？”裴戬没想到乔洛还会回头，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骤然冷下脸，周身仿佛附了一层霜。 乔洛敛神，正色道：“重新认识一下，小女名唤乔洛，很荣幸认识督公。” “嗯。” “督公，再会。”乔洛又行一告别礼，这次终于被小太监送出了裴府。 作者有话要说：　　乔洛其实容貌出众，绝世容颜，只不过现在做了些伪装。 第3章 第三章 望着已经消失了的背影，裴戬微抿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乔洛的话，他是不信的，她的话虽然乍一听合理，但是经不起推敲，且不说是否真的有人会为了一个丫鬟使自己身陷困境，哪怕乔洛这一点说的是真的，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例如直接绑了那个姓陈的，用点刑，甚至不用用刑，稍加威胁，姓陈的就什么都说了。 昨晚她被追着逃进他的马车，应该也是假的，他的马车旁一直有侍卫守着，能被他带出去的侍卫，武功都不低，而乔洛却可以直接躲过侍卫，进入他的 分卷阅读5 马车，再者，昨晚他遇刺，其他侍卫都没反应过来，她却能一脚将剑踹飞，可以说是武功非常高。 恐怕连茶馆的那次初遇，也不是巧合。 裴戬揉了揉额头，这一切说不是有人精心设计的，他是断然不会信的。他知道那□□刺的人是谁派来的，也知道乔洛不是他的人，毕竟那人想不出这种法子。 那乔洛是谁的人，谁会派个这么笨的人用这么蠢的方法接近他？ 既然来了，他就将计就计把她留在身边，等她漏出狐狸尾巴，反将一军。 …… “哧！”裴戬笑出了声，虚伪！他刚刚面对那小姑娘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他好像……只是不想见小姑娘失望。 ……鬼迷心窍，这么蠢的法子，他居然上钩了。 裴戬抬手招来一暗卫，沉声道：“查一下刚才那个叫乔洛的人。” “是！”暗卫应了一声，欲闪身离开。 “等等！”裴戬又唤住暗卫 暗卫顿住动作。 裴戬微微闭眼：“算了，不用查了，以后她若想接近我，你们不必拦着。”用不到。 “是！” 出了裴府，乔洛疾步走向陈府，她得尽快和小曦还有陈德富串一下词，免得太早穿帮。 各国都会在其他国留有暗哨，虽然有些暗哨可能职位并不高，但是所处国家有什么大事，他们可以及时给母国传信，母国来了什么重要人物，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可以及时出手相助。 两国和平期间，他们无事可做，可以安定下来，成家立业，做自己想做的。有些暗哨甚至是世代相承，一人是暗哨，可能他的父亲、儿子也是暗哨，当然，暗哨们从小就会被进行一些身为暗哨该进行的思想教育和学习暗哨该具备的技能，以保证他们能成为合格的暗哨。 陈德富的父亲是齐国的一名暗哨，陈德富也自小被当暗哨培养，由于齐国和宁国近百年一直无大纷争，暗哨们都无事可做，便发展起了副业，陈德富已经成为了有名的富商。 乔洛来到荆城后便以陈德富流落在外的女儿的身份住到了陈府，对外宣称在乔洛十五岁时，母亲去世，乔洛守丧三年，如今已经十八岁了，陈德富如今三十有八，十八年前的确经常外出行商，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合情合理。 至于乔洛来荆城之前的事，也已经让宁曦安排妥当，短期内不会被人发现不当之处。 只不过，她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让陈德富将她送给裴戬，而是另有安排。 昨夜得到消息有人要刺杀裴戬，她心神不宁便去寻了裴戬，一路护着。 今日她本是该直接离开的，但刚才在裴府时她忽然想起一个话本中的情节，一时兴起和裴戬开了个玩笑，并没有期望裴戬会因此收下她。毕竟她编的这个故事漏洞百出，裴戬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却直接收下了，着实是令乔洛吃了一惊。 乔洛摇了摇头，只怕是裴戬已经断定了她有所图谋。 虽然过程十分诡异，但目的达到了，乔洛也不再纠结，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陈府一间奢华的厢房内，两名容貌清丽的少女和一位比较富态的男子围坐在圆桌旁，此时房内安静得好像空气都凝结了一般，毫无声响。 那名富态的男子，就是陈德富，他瞪大着双眼，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那里，他嘴巴微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大人，你……是认真的？” 乔洛点点头。 “不是……他……”陈德富还是没有缓过来，有些语无伦次，“督公他……”他是个太监啊，而且还是个权倾朝野心狠手辣惨无人道……的太监啊。 “我知道。”乔洛再次肯定。 陈德富：不，属下觉得您并不知道。 陈德富不敢反驳，这位大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尊神像，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是另一位大人看着亲切些。 靠近宁曦几分，陈德富将声音压得极低：“大人，你们是不是在执行特殊任务？我们是不是很快便有一场硬仗要打？” 宁曦也压低了嗓音，黝黑的眸子中满是威胁：“不该问的别问，当心死得太快。” 陈德富瞳孔骤然放大，圆润富态的脸刷的一下没了血色，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宁曦严肃的脸上陡然绽出肆意的笑，一掌排在陈德富肩上：“我开玩笑的，这么不经吓啊，胆儿这么小你是怎么当上暗哨的？” 陈德富被她拍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半晌，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袖轻试自己额间的冷汗。 他并不想做暗哨，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富商，但生在暗哨世家，他没得选择。 宁曦坐直了身子：“行了，不开玩笑了，你这性格扮演一个贪生怕死为富贵卖女儿的商贾刚好合适，这次的事与你名誉有损，事成之后，我们会给你补偿，放心，你不会有危险。” 出了厢房门，陈德富呼了口绵长的浊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总算能把这两位祖宗送走了。 分卷阅读6 这些天他吃不好睡不好，唯恐自己不小心惹恼了这两位祖宗，夫人也因着这个突然出现又被他极度重视的“私生女”与他吵了好几架，他有苦说不出，心力憔悴，短短几天整个人已经瘦了好几圈了。 这两位祖宗八日前拿着紫金令牌寻到他，让他配合行事。紫金令牌是暗哨的最高级令牌，相当于军队的虎符，执此令牌便可调动所有暗哨。因此，虽然这两人看着年幼，他却不敢有一丝怠慢。 宁齐两国近百年没有发生大型战乱，这令牌已是许久未在宁国境内现世，却不曾想如今被他遇到了。那手持令牌的女子开口便将主意打到了东厂提督裴戬的身上，紫金令牌现世，事情涉及宁国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怎么看都像是有大事发生，可如今大齐与宁国境内都十分稳定，虽边境处偶有小摩擦，但无关大体，不像是要爆发战争，倒像是……倒像是那两人专为裴戬而来。 为了一个宦官？ 总不能真如那位手持令牌的大人表现出的那般，看上裴戬了吧？ 且不说这可不可能，哪怕是真的，裴戬是宁国御前掌印太监，位高权重，手握重权，而那位乔大人能手持紫金令牌，定然身份贵不可言，这样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等等！若是那人呢？那人身份尊贵，实力强横，又至今未嫁，与乔大人情况及其相似，若这乔大人就是传说中那位，那么他们两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德富摇摇头，想什么呢？最近陪夫人看戏文看多了吧？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这次乔大人大概真的有什么秘密任务吧，但是行事方法特殊且不方便说，故而形成如今这局面。 屋内，陈德富走后，宁曦死死地盯着乔洛。 乔洛为自己斟了杯茶，没看宁曦：“想说什么便说吧。” “小姐，您就用这种方法靠近姑……裴戬？” 小姐一早就想好靠近裴戬的法子了，甚至她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但小姐出去一晚，回来便变了主意，若是这主意靠谱她也无话可说，可如此漏洞百出的法子，莫说是裴戬了，就是她亦能看出这其中的种种不合理。偏生小姐已经开始实施，并且成功取得入住裴府的资格。此时，裴戬怕是已经将小姐当成瓮中之鳖了！ 乔洛抿了口茶，像是丝毫没感觉到宁曦的震惊，语气平缓：“是啊。” “您该知晓，用这种法子进裴府，裴戬必定对您十分怀疑，在这种情况下想取得他的信任并且让他心悦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一会的时间她已经想了好几个关于小姐和未来姑爷今后生活的剧本，小姐和姑爷相爱相杀、姑爷死在小姐剑下，或是姑爷被小姐五花大绑掳回国。您怕是不想要这个姑爷了！ 乔洛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两指捏着杯身，轻轻转动了两下，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声音很轻：“不重要。”法子不重要，裴戬这种人防心重，无论她用什么法子接近他，他都一定会提高警惕，事事防着她。所以法子不重要，只要能接近裴戬就行。至于裴戬会不会心悦她，也不重要，他的意愿不重要。 宁曦愣了几息，没懂乔洛是何意，突然想到什么，身子猛地一僵：“你冷静点！”这里是宁国，不是咱们的地盘，不能随便抢人！ 第4章 第四章 几日后，乔洛顺利入住裴府，这件事可谓是激起了不小的浪花，原本太监玩女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皇宫中的不少小太监都会找对食的，更何况是有钱有势的太监，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要没闹出大事，没放在明面上，皇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是裴戬找女人，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裴戬位高权重，想要巴结奉承他的人自然不少，许多人不论背地里如何鄙夷嘲笑他，明面上都还是要仰仗他的。 如何巴结一个人？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奇珍异宝自然是不少，有大胆的，直接送舞姬美人，裴戬是个太监，但太监也是凡人，宫中的其他小太监尚且会去谋个对食呢，更遑论掌印大太监了，再怎么的位高权重，也会希望身边能有个知心人照顾吧。 所以，送美人的也不缺，环肥燕瘦，热情舞姬，清冷美人，各色都有，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人成功，渐渐的，那些人也就放弃了，认为裴戬却是没有那份心思。 没想到如今竟有人成功将女人送入裴府！ 这一下子，各方势力的眼睛都盯上了裴府，试图寻找这个女人的特别之处。 府外的人这般想，府内的人也是，在裴府这么多年，督公的身边莫说美人了，便是贴身的丫鬟也没有，贴身侍奉的都是小太监。所以说乔洛的到来，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给裴府枯燥无味的生活带来了些许乐子。 乔洛住进来的当天，不管有没有事做的，都会去乔洛那边转一转，想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天仙人物，竟是让督公破了例。 但结果却令人失望了，这个迷了督公心智的女人，只能算是清丽。众人纷纷猜测，这女子莫不是有什么奇特之处？ 分卷阅读7 此时，乔洛正坐在被分配的竹院屋内，身边坐着小曦，面前站着两个小丫鬟，穿着相同的服饰，挽着相同的发髻，这是裴府丫鬟的统一装束，高一点的□□桃，矮一点的叫夏柳。 啧，这名字起的也太随意了！宁曦在心里默默评价。 “你们先下去吧！”乔洛对两个小丫鬟道。 “是！”小丫鬟们恭敬地行礼告退。 “小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小姐看上了裴戬，费尽心思住进裴府，接近裴戬，她如今比较好奇，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已经住进裴府了，接下来当然是进一步接触。 “你去打听一下督公用膳的时辰和地点。”既然感兴趣，那便要多相处。 …… 膳点，乔洛准时出现在裴戬桌前。 此时裴戬坐在桌前正在准备用膳，身边站着一个小太监，这几次见面，小太监都站在裴戬身边，乔洛打听过了，这个小太监叫六福，是裴戬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裴戬见到乔洛，脸上并未出现惊讶之情，想必是今日小曦打听他用膳的事已经被底下的人已经告知裴戬了。 “督公，好巧。”乔洛向裴戬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头吩咐宁曦，“小曦，去帮我备一副碗筷！” 话落，直接心安理得地坐在桌前。 巧，这么巧溜达到厢房来了？ 裴戬没阻止，看乔洛这架势，便是他想拒绝也没有那么容易。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碗筷罢了。 乔洛看着桌上的菜色，一荤三素，外加一份汤，都是寻常菜色，分量也不多，比较清淡，不见一丝辣。 乔洛有些惊讶，没想到督公吃的这般普通。 “若是吃不惯便回房。”裴戬看出了乔洛眼里的惊讶，虽是知晓她今晚可能会来，但他并未多准备什么，一切如常。 接过宁曦递过来的碗筷，乔洛淡然：“吃得惯的，怎会不习惯呢，这菜色不错。” 裴戬原以为乔洛话定然不少，但乔洛一句未言，倒是令裴戬有些意外。 裴戬有食不言的习惯，乔洛也是，这顿饭吃得很是安静。 只是乔洛频频望向裴戬。 裴戬姿态优雅，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用着饭菜，就像是画中之人。 乔洛不是没见过美人，也不是没见过高贵优雅之人，甚至毫不谦虚的说，齐国帝都的人中龙凤，她见了有八成。可就算是容貌举世无双，气质超凡脱俗宛如谪仙的国师，乔洛心中也从未对他有过异样之感。 唯独面前这个安安静静的督公大人，吸引了乔洛的目光。 乔洛的目光有些炽热，裴戬强忍着心中的异样，快速用完了晚膳。 这乔洛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心中百般疑惑，面上却是分毫不显，放下碗筷，拿起桌上的锦帕轻拭唇边，又将锦帕放回原处，便起身准备离开。 乔洛并未起身相送，而是扬起小脸，嘱咐裴戬：“督公有事便去忙吧，早些休息，注意身体。”这几句话是宁曦让她说的，她一向不喜这些没诚意没意义的废话，但此时她觉得自己该说，她与裴戬都不是多话的人，若是她不多说些这种废话，怕是与裴戬没有几句可说的了。 裴戬离开的步伐比寻常要快上几分，出了厢房，裴戬暗暗鄙夷自己，不过是几句客套话罢了，你慌什么。 可就算是客套话，乔洛看着你说，便让你觉得，她是真诚的。 六福一直紧跟在裴戬身后，暗暗惊讶，没想到督公真的和乔姑娘一起用膳，督公身边也该有个知心人儿了，只是不知这乔姑娘……六福最终也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乔洛望了眼裴戬的碗，碗不大，里面的米饭却只少了一小半，菜也未动多少。吃得这么少，难怪这般瘦弱，便是寻常女子，只怕是也比他吃的多吧。 吃得少，要么是心情不好，要么是身体不好。乔洛叹口气，多半是后者。 翌日一早，乔洛又准时出现在了裴戬的餐桌前，这次宁曦直接将碗筷一起带来了。 她倒是会得寸进尺，昨个儿好歹还会装一下，今日连装也不装了。 这是打算将他这儿当做膳厅？ 若不是知道自己府中的人惯会看脸色，做不出苛待乔洛的事情，他都要怀疑竹院那边少了乔洛食物，不然乔洛怎会顿顿来他这里吃这些简陋的食物。 乔洛手中捧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多种应季的鲜花，花插得有些乱，看得出花的主人并不懂插花，只怕是随意在花园里挑了些顺眼的花堆放在了一起。刚摘下来的花娇艳欲滴，哪怕是这么随意的安插在一起，也是好看的。 裴府的花园里花团锦簇，但他却是早已习以为常，今日才发现，这些花很美。 乔洛还未到桌前，裴戬便已经闻到了花香，并不浓郁，却有些令人沉醉。 “督公，早啊！” “嗯。”裴戬冷淡的应了一声，开始用餐。 乔洛把 分卷阅读8 花瓶放在了餐桌西半部分，桌子比较大，但上面的菜却十分少，因此桌面上大片的空闲，鲜花放在桌子上，倒是给餐桌平添了些许生机。 昨日回竹园后她便找人问了一些增进食欲的法子。 听闻在餐桌上摆放鲜花可以使人心情愉悦，进而提高食欲，她便在来的路上摘了些花插在花瓶里直接带来。 虽然不知管不管用，但心情愉悦应该是真的，看到好看的东西，心情自然是要好上几分，就像她见到裴戬一样。 又同昨晚一般，两人安安静静地用早膳。 裴戬着实是猜不准乔洛的意图，总不能真的是专程来陪他这个阉人用膳的吧。 裴戬搁下手中碗筷，拿起桌边的手帕轻试唇边，然后将手帕重新放回餐桌原处，挥手示意六福退下。 督公这是有话要对她说？乔洛心中微动，也放下碗筷，示意宁曦离开。 屋内只余乔洛和裴戬二人。 裴戬看向乔洛，却见乔洛只是双眼清亮地看着他，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 他都已经将多余的人秉退了，她还不愿开口吗？ 半晌，裴戬妥协般地问：“你有何事？” 乔洛不解，怎么这么问？ 见乔洛仍没有说话的意思，裴戬再次开口：“你有何事，直说便是，只要合理，本督自会应你。”没必要每天勉强自己来陪他用膳。 乔洛明白了些，想必是这两次用膳，她频频欣赏裴戬的美色，被裴戬误以为她是欲言又止了。 这两次确实是她失了礼数。 乔洛有些纠结，直言自己只是单纯地欣赏裴戬的美貌，怕是会被对方当成登徒子吧？ “回督公，小女并无他事，只是见督公胃口不好，不免有些担心。”登徒子不是不能当，但现在不能当。 裴戬猛然起身，阴狠地瞪了乔洛一眼，声音如淬了冰碴：“多管闲事。” 甩袖离开。 留下乔洛有些迷茫地坐在原处。 乔洛眉头微蹙，她说错话，惹裴戬恼怒了？ 下次见到他要不要道歉？可她错在何处？ …… “督公可能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也可能是有隐疾而胃口不好，被您点出，有些气恼。”宁曦分析道。 小姐自早膳后便一直坐在窗前软塌上心不在焉，情绪不高，她着实看不下去了，便问了缘由。令她诧异的是，小姐居然会关心别人胃口不好。 乔洛微蹙眉：“此话怎讲？” “督公与您并不熟悉，您贸然关心他的身体情况，极有可能令他不自在。他胃口不好大概是身有隐疾，您直接指出他吃得少可能会戳到他的痛处，他难免会有些气恼。” 乔洛点点头，眉峰依旧没有舒展，她以为自己不过是关心了裴戬一句，没想到一句话竟能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在人情世故方面，她确实有所欠缺，以前她话少，也没几人敢对她不敬，故而没深入考虑这些。裴戬这么敏感，她以后在裴戬面前说话需多注意着些。 “小姐，这不是大事，以后你们相互熟悉了，说这些话就没这么多顾虑了。”小姐一直淡漠清冷，好像这世间纷乱无一事能扰乱她的心，眸子里很少会有多余的情绪，这是小姐第一次遇到感兴趣的人，她希望裴戬和小姐能走到一起，她想看到小姐身上多些烟火气。 “嗯。” 见乔洛终于松了微蹙的眉峰，宁曦松了口气，走到一旁围放着碎冰的果盆旁处。 虽说督公对她家小姐挺冷淡的，但在这用度方面是真的大方，昨日她们住进来后，便有人将东西送进来了，各种的衣裳首饰，稀罕玩意，虽说她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精细物不甚了解，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她家小姐房中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上品。 当然，她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这屋中最合她心意的便是这个冰盆，虽说她们习武之人不惧寒冬酷暑，但这大热天的，能围着冰盆吃冰镇水果，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 宁曦举起一块西瓜，问向乔洛：“小姐，来一块？” “不用。”乔洛执起一旁的书，翻了页书，头都未抬，便直接拒绝了。 宁曦也是一点也不客气，手中的西瓜拐了个弯儿便送到了自己的嘴中。 她家小姐与旁人不同，不需要这个，心静自然凉。只是这人生乐事，只能她自己独享喽！ 第5章 第五章 荆衡山上绿意盎然，青松、翠竹、绿草、缓流、白云、飞雁，与荆衡山浑然一体。清秀和谐的景貌，散发着荆衡山独有的灵气。 荆衡山位于荆城北，与荆城相距不过五十多里地，是座有名的灵山，山上有座荆衡庙，供着以塔鲁神为主的一众神仙。塔鲁神的传说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传播范围十分广，他的信徒遍布各国。 荆衡山山腰处环灵客栈内，裴戬望着窗外云雾缠绕的山峦出神，这一处是断崖，从窗口望去，风景极美。 这两日皇帝身体有恙， 分卷阅读9 罢了早朝，令群臣前来荆衡庙祈福。但神门圣地，禁止他这种人入内，唯恐他脏了圣地。他只可在山腰处祈福。 他不来不是不可，但群臣必定又要上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督公！” 清冷却并不疏离的声音唤了裴戬一声，这声音如泉水，有一股甘冽的感觉。 只一声，裴戬就听出来了，这是乔洛的声音。 方回神，便见一淡蓝色人影从上空翻了下来，那人自房顶翻身而下，双手抓着窗沿，眉眼清亮地看着他，这人正是乔洛。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令裴戬恍了一瞬，他记得窗外便是悬崖，并无可以踩踏之处，她就这么双手随意的撑在窗沿上？ 裴戬微蹙眉，仗着自己有点武功就这么胆大妄为！ 只见面前的人将一手从窗沿上移开，向他伸来：“督公。” 意味十分明显。 裴戬瞥了一眼那只白净好看的玉手，抬手握住窗框，作势要关上。 “别！” 乔洛忙将伸向裴戬的手移向窗框，阻止了裴戬的动作，并顺势跃进了房间。 玉蓝丝绣祥云锦鞋轻巧地点在木板上，竟是无一丝声响。 乔洛确实有胆大妄为的资格。 裴戬转身看着她：“以后莫再爬窗了。”若是被暗卫错认，容易误伤。 乔洛唇角微扬，裴戬没训她，这是以后会给她开门？ “好。”乔洛继而道，“督公可要去洛衡庙中逛逛？我保证不会惊动他人。” 今日午膳点她没见到裴戬，派小曦打听后得知他是来这洛衡山为皇帝祈福了。洛衡庙有条规定，禁止太监入内，便是皇帝亲自前来参神，身边都不能有太监跟随。 洛衡庙禁止裴戬入内他便不进，当真是和顺。 这宁国皇帝着实无趣，庙中禁止裴戬入内，他却让裴戬来为他祈福。这庙宇也是无趣，禁止裴戬入内？嫌他脏？位高权重手段狠的人若想拆一座庙，法子多得是，哪怕洛衡庙被皇家重视也不例外，裴戬若是脾气差些，这庙早没了。 裴戬摇摇头：“不用。”他若想进自是进得去的，只是没必要，没什么可看的。 见裴戬无兴趣，乔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下棋吗？” 裴戬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面上无甚表情，但眼中带着丝期盼。一袭玉蓝流仙裙，裙子不是初见时那一身却是相同的颜色，她好像偏爱玉蓝色。如水墨发依旧用那只玉簪简单地束着，这几次见她，除却第二次她躲在马车内时发型复杂了些，其余几次，均是这个发型。 “好。”裴戬敛住心神，如是答道。祈福需持续一天，他明日才可回城，今日在客栈内甚是清闲，与人来两盘棋倒也是乐事。 裴戬径直走向软塌，软塌之间的木桌上，正摆着一盘棋，棋子还未收。 乔洛微惊，裴戬这是自己在下棋？ 随在裴戬身后走向软塌，乔洛在木桌另一侧软塌上坐下，同裴戬一起收拾棋子。 棋盘和棋笥用的极好的榧木，榧木不硬也不软，弹力恰到好处，用来做棋盘最是合适。棋子用的是上好的玉石，黑棋用墨玉制成，漆黑如墨，光洁典雅，坚致温润，白棋用白玉制成，温润如脂，质地细腻。 看得出棋盘已经有些年份了，但棋盘的主人将它保护地极好，无一丝破损。 保护的这么好的棋盘棋子怎么会被随意送出来给客人用？裴戬也不是会因一点东西强迫他人的人。莫不是…… 乔洛走神间，两人手指碰到了一起，裴戬触电一般迅速缩回手。 指背上的温热感有些灼人，裴戬的手在袖中握了握，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捡着棋子。 乔洛回神，手指没动，只视线落到刚刚与裴戬相触的指背上，虽然刚刚只一瞬，她又在游神，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裴戬的手微凉，比常人凉上几分，此时是初夏，不该如此凉的，想来又是身体原因。 乔洛无甚反应，继续捡棋子：“督公。” 裴戬手中动作未停，没抬头，只轻应一声：“嗯？” “这棋盘和棋子是你带来的？” “嗯。” 收到肯定的回复，乔洛心中了然，难怪这棋盘看着年岁久远但又保护得极好，如此便解释得通了。 之后两人未再言语，专心下着棋。 裴戬的棋，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神秘莫测，静时如一池春水，波澜不兴，动时则刹那间狼烟四起，直击对方要害，有时棋局结束，敌方方知为时晚矣。而乔洛下棋势如猛虎，步步紧逼，不给敌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敌方稍有不慎，则是片甲不留。 两人风格迥异，实力却是相当，这盘棋持续了许久，最终裴戬险胜乔洛。 一局结束，裴戬对乔洛有了新的认识，原以为她愚钝不堪，但从这盘棋中却能看出她思绪敏捷，做事胆大，不加掩饰，从棋风来看，当真不像是个细作。 他甚是好奇，究竟是谁培养出这么一个与众 分卷阅读10 不同的细作？ 裴戬边拾着棋子边问：“你相信神吗？” 乔洛拾着棋子，脱口而出：“不信。” “为何？” “我看过几本神经，里面有些言语确实可以一用，有平心静气之能，但也仅止于此，若要求再多的意义，那是没有的，就如话本，只能图一乐。不仅如此，神经在编造之时不甚严谨，有几处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虽面上看不出，但稍一细想便能发现，只不过经文中给这些矛盾镀了一层金光罢了。 塔鲁神经首页有言：凡信神者，必得庇佑。 塔鲁神教发展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诚心信仰他的人不知凡几，但该有的生死病痛没见有何减免。三百年前的祁国末代君主祁銮是塔鲁神的忠实信徒，他在位时大肆修建塔鲁神庙，敌军压境之时，他还在神庙中与道人一同钻研神经，可以说是极为虔诚，但神迹并没有出现，国破家亡，祁銮的人头被挂在城墙暴晒三日。 塔鲁神的承诺没有兑现，神教道徒又言：凡诚心信神者，死后必得永生极乐。 死后的事谁又知晓，不过空口白话罢了。 所谓的神教高人在为人们答疑解惑时，说的话看似高深莫测，实则却是避而不答，看似都回答了，其实什么也没说，若人们多问几句，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其实拜神的人最贪，他们求康健，求富贵，求喜乐，求永生，他们心中有欲而又无力实现，拜神便是付出最少的法子。神教也正是利用人们的这种贪欲，树立自己的威望。 偏生现世辛劳，人们心中总要有点希望，总要有点信仰，所以塔鲁神的谎言，便成了，并延传至今。” 裴戬手中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住了，他静静地看着乔洛。 第一次听见这些言论，倒真是新鲜。 宁国现任皇帝虽说不及祁銮帝那般是神教信徒，但明面上对神教也是多加尊重的，因而宁国内信仰塔鲁神的人众多，不信的人也不会□□下对神教不敬。 他不信神，也从未了解过塔鲁神，因而不知神教之中的荒谬。只知按神论，他这种人，是被神厌弃的，死后将会沦为畜生道。 为人为畜生无差，有些人过得不如畜生。 裴戬又问道：“那国师呢？” “嗯？” “齐国国师当年在齐国危难之际受命，掌大权，护幼帝，佑子民，对他，你是何看法？”齐国与宁国虽相邻，但两国帝都相距甚远，他与齐国国师并无交集，他只是单纯的想了解些乔洛的想法。真的，很有意思。 乔洛拾着棋子的动作一顿，清亮平静的眸中划过一丝异样，温润的白玉棋子被捏在两指之间摩挲了两下，继而被放进棋笥。 乔洛未抬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语气不变：“掌大权，护幼帝，佑子民，只能说明他是经世之才，其余说明不了什么。” 裴戬细细打量着乔洛，幽深的眼中探究之意显而易见，语气温和却令人心中发颤：“乔洛，你到底是什么人？”原以为乔洛不过是个普通的细作，但她武艺高超，棋艺不凡，行事胆大却心细，见解独到，绝非等闲之辈，他想不出有谁能培养出如此独特的细作。 最后一颗白玉棋子入了棋笥，乔洛将手肘放在木桌上，指背抵着头侧，懒散地抬眸回往裴戬，坦坦荡荡：“我生于齐宁两国交界处的菡萏村，幼年时拜过一师傅，母亲去世后我来到荆城，如今被父亲送给督公。督公该是查过的。” “……”他没查过，看乔洛这副模样，便是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习惯使然，他总是会去怀疑、探究接近他的人，却是忘记了，开始时便是打算如乔洛所愿的，故而未让人去查她的过往，今日再问这些，便是没意思了。 裴戬敛了探究的视线，问道：“继续吗？”他一向是独自一人下棋，如今与乔洛对弈，才觉这事比他平日里独自一人时有趣得多。乔洛特意来寻他，不论目的是何，他都是不该坏了兴致的。 乔洛语气轻快：“当然。” 夜间乔洛宿在裴戬隔壁，乔洛离开裴戬房间时裴戬叮嘱了一句“今夜别出门”，便未再多言。 半夜屋外传来声响，乔洛出门越过打斗的人进了裴戬的房间。 乔洛不禁疑惑，裴戬的人竟没有来拦她，虽然他们都知道她时常凑到裴戬身旁，但没有裴戬的允许，他们是不该让她靠近裴戬的。 房内，裴戬斜倚在床上的角落里，身上搭着一层薄薄的锦裯，墨色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和两侧，，面容静雅，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双目紧闭。 窗子未关，借着月光的清辉，乔洛清晰地看见裴戬浓密的长睫轻颤，该是醒着的，但不知为何，没有睁眼。 乔洛轻步移到床前，一手迅速而准确地穿过墨发，捏上裴戬脖颈，没有得到一丝反抗。 “督公！”乔洛低声惊呼，忙缩回手。她只是想吓唬一下裴戬。 掌心一层薄汗，是裴戬脖颈上的，乔洛此时才发现，裴戬额上亦是一层薄汗。 分卷阅读11 此时不过初夏，山上夜间清凉，不该会出汗的。 裴戬长睫轻掀，黝黑的眸子不含一丝感情，冷冷地看着乔洛，薄唇轻启，压低的嗓音没了阴柔，带着几分低沉：“出去！” 乔洛充耳不闻，撩开裴戬额前的墨发，底下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汇结成缕，显然，这汗已经有些时候了。 裴戬双眉轻蹙，面有愠色，抬手打掉了乔洛的手。 声音很清脆，但并不疼，乔洛只觉得裴戬那只手如寒玉，甚凉。 目光停留在裴戬脸上，乔洛眼中透着一丝焦急，但没再多问，裴戬这副模样，大抵又是身体不适，她帮不上忙。抬手将因裴戬刚刚的动作而滑落几分的锦裯向上拉了拉，为裴戬盖好。 “待外间打斗结束，我便离开。”若此时有刺客闯进来，裴戬很难还手。虽知裴戬出事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如今这副模样，她着实不放心， 看见乔洛眼中的坚定，裴戬重新闭上双眸，不再多言。 乔洛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裴戬。 此时的裴戬只着着雪白的里衣，随意披散着墨发，他脸庞消瘦，脸色苍白，连唇上也无甚血色，额间布着细密的薄汗。 饶是如此，他仍面色平静，神情淡漠，竟是比那月华还清冷几分。 真是像极了当年那株被她养死的兰草，清贵骄傲，但脆弱的很。 屋外的打斗声渐渐停歇，传来两声沉稳有序的敲门声。 裴戬睁开眼，提高些声音回道：“无碍，下去吧。” 门外没了声响，裴戬视线落到乔洛身上，幽暗深邃的眸中带着疏离，意味很明显，这是在赶人了。 乔洛如未见一般起身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裴戬。 裴戬盯着那只呈了水的青花瓷杯，没伸手。 乔洛没强求，将杯子放在床边柜子上，外人给的东西的确不能用，下毒的法子太多，哪怕是在眼皮子底下倒的水也不一定干净，她将水放在这，喝不喝随他。 “督公，我来时无人拦我，督公注意着些。”无人拦她极有可能是裴戬的人内部出了问题。 “嗯。”裴戬轻应。是他下令不得阻拦乔洛接近他，自然无人会拦着。 裴戬低垂着眼帘，掩住了眼中的情绪，静坐在床脚，听着房门被打开，而后被关上。 乔洛离开了。 裴戬抬眸，看向床柜上那只青花瓷杯，轻挪动身体伸手捏过杯子，送到唇边轻抿两口，入口甘甜清冽。 杯中的水是温的，如今已是深夜，桌上的水早就凉透了，乔洛端过来的水却是温的。 裴戬眼帘低垂。 乔洛用内力加热了杯中的水。 原本他虽自幼去势，但相比其他太监，他身子还算是利索。十年前他替皇帝挡了一箭，箭上有毒，又未能寻得解药，他只勉强捡回一条命，这身子是彻底废了。当年余毒未清，如今已清不了，那药性烈的很，虽只是余毒，也时常令他疼痛难忍。那一箭他失了原本还算是康健的身子，但得了皇帝的一丝信任，倒也算值得，毕竟那具残破的身子不值钱，有了皇帝的一丝信任却能做许多事。 指尖轻触脖颈，那里是刚刚乔洛捏住的地方，他能看得出，乔洛不过是想同他开个玩笑，那只手捏上他命脉的时候并没用力，只是轻搭在上面。 他当真是有些看不懂乔洛，他给了她机会靠近他，要他命，她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看起来还甚是关心他。 付出的愈多，想得到的就愈多，不动手是因为利益不够，连他的命都不够，她到底想要什么？ 第6章 第六章 午膳时辰，乔洛将春桃夏柳两个小丫鬟叫到身前，问道：“督公以前也常不再府中吗？” 三日前从荆衡山回府后，裴戬便一直在躲着她！ 前日一早，乔洛照常到裴戬的膳房用膳，桌上早膳依旧，但房内却不见裴戬的身影，一小太监见到她后忙走到她身前恭敬地告知她，督公今日有事，早膳不再府中用，早膳依旧备好，她可以独自用膳。 她只以为裴戬确有急事，挥挥手令小太监退下，便开始自行用膳。 前日裴戬回府时已是戌时中刻，早已错过用膳的时辰，她也只以为裴戬是太忙。 可一连三日，她每日只在裴戬夜间回府时才能见他一面，且每次裴戬见到她，不是换了方向，就是在她身侧匆匆走过，他是在躲她！ “回姑娘，督公事务繁忙，确实时常不在府中。”春桃答道。 “他会去哪些地方？”乔洛又问。 夏柳恭敬道：“督公的行迹，奴婢不知。” 乔洛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这两人都是裴府的人，自然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问三不知的原则，问不出什么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春桃和夏柳福身行礼，恭敬地退下。 远离了厢房，春桃靠近夏柳压低声音：“这乔姑娘挺奇怪的，我听说她是被她爹送 分卷阅读12 给督公的，可她来这里之后，不哭也不闹，反而净是往督公身边凑，问得话也多半是关于督公的。” 夏柳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里边这乔姑娘想得开呗，进了裴府，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倒不如讨好着些督公，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春桃还是不解：“这么多年了，可从未见督公将女子留在身边，不知为何偏生将这乔姑娘留下了，我这两日可一点也没发现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夏柳：“她这胆量便是她的过人之处，若是你，敢往督公身边凑吗？”可不是谁都这么不怕死。 春桃直摇头道：“不敢不敢，我还想多活几年。” 房内，乔洛面无表情地瞥向安静地站在一旁当花瓶的宁曦：“出来练剑！” 宁曦一手摩挲着衣袖上的花纹，试探道：“小姐，要不我再给您寻些话本来？”小姐已经有些不悦，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被逮去练剑。 “不用，你陪我练会剑就行。” 乔洛面色平静，语气也较为温和，但宁曦敏锐地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气。 三日前小姐自荆衡山回府后，告知她她欲追求督公，让她想些法子。 她甚是欣慰，小姐终于想通了，终于要去拐……追求驸马了。 当天晚上她便去寻了一堆话本交给小姐，让小姐学话本中主人公的法子，追求督公，甚至亲自示范，教小姐做一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子。虽然她也不是这种女子，但这种女子她见过许多，儿时她又被爹逼着学做一位娴静淑雅的大家闺秀，此时教一教小姐，问题不大。 小姐的确学得十分认真，但是，督公不见了！小姐每日只能远远见到督公一面，谈何追求？眼见着小姐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她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却无计可施。 捉住最后一颗救命草拼命挣扎：“小姐，您可以主动去寻督公……” “你查到他的去处了？” “属下这便去查！” …… 翌日，未时初。 东厂内，裴戬走出刑房，抬头望着太阳刺眼的光芒，微微闭眼，长呼一口浊气。 一小太监忙行至裴戬身前，恭敬地行礼，道：“督公，府外有一姓乔的女子拿着裴府的令牌要见您。” 乔洛？ 她怎么来了？胡闹！ 给她令牌是让她自由出入裴府的，居然寻到了这里！ 胆大妄为！ 裴戬冷声道：“让她滚！” 小太监惶恐：“她说……” “说什么？” “她说您若不见她，她便一直守在东厂门口。” 那就让她守！ 裴戬不言，疾步前行两步，而后顿住脚步，未回头，沉声道：“将她领到大厅。” “是。” 裴戬快步回房净了手，换了身干净衣裳。刑房内脏乱不堪，潮湿阴暗，血气浓重，每次进了刑房，哪怕只是巡上一圈，他亦觉得身上血腥气重，出了刑房必要好好清洗一番，似是这样便能洗去身上的肮脏。 迅速收拾一番，裴戬便疾步走向大厅，此刻他心中着实有气。 他是众矢之的，朝上所有人都盯着他，凡是与他有关系的人都会受牵连。乔洛是他第一个收入府中的女人，本就惹人注意，该低调行事。原本她一直呆在府中，又有“被她爹送与他人做侍妾”这一身份作掩护，别人倒也不会直接危及她性命，可如今她竟堂而皇之的追了上来，只怕这下所有人都会盯上她。 自打在荆衡山回来后，他确实有意避着乔洛，这人目的不明，搅得他心慌，他想着离她远些，许是能冷静些。 原觉得她聪慧，定知晓出来寻他的后果，不会轻举妄动，可今日她这是在做什么？蠢笨至极！白瞎了那副机灵的长相！ 大厅中，乔洛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瓷杯，听见脚步声，抬头便看到了疾步走来的裴戬，眼前一亮：“督……” 裴戬眉头紧皱，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乔洛似是被吓住了，表情一顿，微微低头，小声道：“听闻督公忙碌，时常误了用膳的时辰，我便想着来督促着些督公，我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了，督公果然还是误了时辰。”乔洛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更是声若蚊蝇。 裴戬一噎，他没想到她来这里是为了这个，语气微微缓和：“以后莫再来了。”东厂不是什么好地方。 乔洛抬起头重新看向裴戬：“督公可会回府用膳？” 裴戬语气有些不耐烦：“再议。” 再议？那便是不会。 乔洛微微点头，缓缓道：“那以后督公若太忙碌，不便回府，我便来东厂寻督公用膳。” 裴戬眼神微眯：“随你，你若想在东厂大门前晒着那便晒吧，夏日午时太阳正烈，用不了几日，你便能换一层皮。” 乔洛扬起笑脸：“督公不会。” 裴戬被乔洛脸上的笑和语气中的笃定晃了神 分卷阅读13 。 他居然在这里同这个傻子计较。 “以后，我尽量在府中用膳。” 乔洛脸上笑容更盛了：“那今日午膳呢？” 裴戬睥了她一眼，倒是挺会得寸进尺：“你回去。” “哦。”乔洛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耷拉着脑袋兴致不高。 裴戬见着乔洛瞬间换了表情，心中微微不适。 罢了。 “我同你一道回去。” “好！” 出了东厂门，乔洛直接忽视另一辆马车，果断追上裴戬，两人同乘。 裴戬靠在后垫上，未赶乔洛下车，他一手撑头，看着乔洛，道：“你可知你这般招摇，会有多少人盯上你？” 乔洛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笑着看向裴戬：“督公可是在担心我？” 裴戬讥笑一声：“我只是不希望你连累了我。” 乔洛未理会裴戬的嘲讽，转而撩起帘子，看着窗外，轻语：“若我连露个面的胆量都没有，那当真是没资格留在裴府了。” 裴戬不再言语，闭眼假寐。 乔洛看了会儿街道，放下帘子，又看向裴戬：“督公，世人匆匆忙忙，有人求权势，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名誉，有人不过求一口吃食，不知督公求何？” 裴戬睁开眼：“那你求甚？” 乔洛倒也不追问，她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没期望裴戬能给她答案，只是她求何？ 敛眉垂下眼帘，声音轻了几分，带着些许落寞和迷茫：“不知道，好像没有。”她求什么？人们一心渴求的东西她都得到了，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裴戬视线落在乔洛迷茫的神情上，好一会儿，重新闭上眼睛：“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所求。”他连求的资格都没有。 乔洛听了，反倒是眼前一亮：“督公的意思是如果可以，您是有所求的了，督公求什么？” “再说话就把你扔出去。” “……。” 回去的路上，宁曦仍有些恍惚，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她从未见过今日模样的小姐，甚至她从不知小姐的脸上会出现这么多表情。 以前的小姐时常面无表情，偶尔有些表情也不过是挑挑眉，勾勾唇。虽然她时常用武力解决问题，但其实从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于许多人而言，武力是情绪失控的下意识举动，而于小姐而言，武力只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它简单，直接，方便，所以用。 虽说她是小姐最得力的属下，她们之间不像其他主仆一般礼数繁多，她时常可以有越距的举动，但她知道小姐从未与她真正亲近，小姐骨子里是清冷的，虽身处朝堂，却像是游离世外。 可今日的小姐鲜活了起来，她重视裴戬。小姐的表情是装的，但她的态度很认真，她在很认真地哄裴戬。小姐真的看上裴戬了。 第7章 第七章 时隔多日，裴戬再次踏入茶楼。 他与乔洛便是在这里见的第一面，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如今人就住在他的府上，这第一面也没了开始时的纯粹。 这些时日乔洛太乖了，除与他一同用膳以外，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不按常理出牌，他还真是有些摸不透她的路数，是想等他放松警惕，还是缺少出手机会？ 缓缓抬头看向二楼，上次乔洛便是在那…… 乔洛！ 她怎么又在这里？ 显然，乔洛也看到他了，伸手招呼他上去。 他真有些担心他再不上去乔洛会直接喊他。 摇摇头缓步走上二楼，走到乔洛身旁。 乔洛：“公子，好巧啊。” 裴戬：“嗯。” 乔洛：“公子，我们真有缘分。” 裴戬：“……” 乔洛：“公子可有婚配？” 裴戬：“……” 乔洛：“公子看我怎样？” 裴戬转身就走。 “哎哎。”乔洛忙拉住裴戬，“我开个我玩笑而已，裴公子别生气。” “公子，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喝杯茶？”说着，乔洛推开房门拉着裴戬衣袖走了进去。 宁曦关上门与六福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她不敢再听房内的声响，话本里有那么多追求人的法子，那么多让人心神荡漾的话，小姐偏偏学了流氓无赖那几句话，她委实是怕小姐再语出惊人。 屋内，两人入了坐，乔洛拿起茶壶为裴戬斟茶：“这茶比不得府上的茶香馨醇厚，倒也清和鲜甜，公子试试。” 裴戬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姿态一如既往地优雅：“不错。”如兰在舌，沁人心脾，芬芳甘冽，清香怡人。 裴戬放下茶盏：“你懂茶？” “算不得懂，只是闲来无事时时常泡上一壶，权当是休闲了。” 裴戬眸眼微抬，细细打量乔洛，这份休闲可不是人人都 分卷阅读14 有资格的。人说半盏清茶，观浮沉人生。但大多数人心气浮躁，哪里能品出茶的意境，反倒是清闲之人，心气沉稳，方得茶的真谛。 “公子？”乔洛抬眸对上裴戬视线，“公子这般看着我，可是终于看出我的好看了？也对，好不容易出来幽会一次，怎么能总是聊茶呢？” 幽会？ 她把两人品茶称为幽会？ 她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 裴戬起身便往外走，她自个儿幽会去吧。 “哎？怎么又走了，等等我！”乔洛忙起身追上去。 “公子公子，我错了，难得在外面遇到，再玩会儿啊。您若不喜欢包间，在大厅也行！” 乔洛跟着裴戬下了楼梯来到大厅，见裴戬仍要往外走，忙拉住裴戬衣袖：“我错了，公子，一会儿您就安心听书，我一句话也不说。” 裴戬看了看被扯住的衣袖，环视了一圈大厅，指了指一个空桌道：“去那里。” “好！” 宁曦惊呆了，她从不知她家小姐可以如此热情。 但她羞愧，直想把乔洛拖回去，小姐，你可收敛着点吧！ 对，她是说过追求人时当热情点，不能老板着张脸，但也不必如此热情吧？该有的高贵矜持我们还是得有的。 她着实是低估小姐了，原想着小姐能多露几个笑脸便已是莫大的进步，没想到小姐见到督公后可以瞬间变得如此热情。怪她怪她，小姐把握不好分寸，下次她一定一句一句的教！ 两人入了座，点了壶云雾，乔洛为裴戬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而后真的一言不发。 裴戬安静地在一旁听书，这次说书的讲的是清官断案。 一盏茶后。 这个案件的始作俑者是后宫的一位娘娘，帮手是身边的小太监，现在讲到查出了小太监。 怎的听个书都不安生呢？ 乔洛捏着茶盏的手紧了又紧，看向对面正认真听书的裴戬：“公子，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吧。” “不急，你若累了，便先回。” “……” “这太监真不是个东西，这种缺德事儿也干！” “缺了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活该断子绝孙。” “历朝历代，凡是有些权势的阉狗，哪个不是贪污腐败，烧杀抢掠，残害忠良，就比如那个姓裴的，我要是有能力，我早就杀了他了。” “听说前些日子他收了个女人，就他那身子，收了怎么用啊，怕是到最后头顶一片绿吧哈哈哈哈。” “保不齐还能给他整出个儿子呢。” …… 越说越起兴。 身后二人声音不大，可裴戬和乔洛两人耳力极好，二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入了耳朵。 乔洛观裴戬脸色，似是没听见一般，又或是习以为常。 她知有些人惯爱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往常她是不爱计较的，众说纷纭，不过都是图个乐子，逞一时口快，没必要在意，浪费精力。 可今日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裴戬，她不想就此作罢。 指尖轻弹。 “哎呦！” “哎呦！” “谁打我？” “谁打我？” 两人满脸愤怒，猛然起身，凶狠地环顾四周，却是突然跌落在地。 “啊！疼！”两人抱着肚子蜷着身子躺在地上。 见两人有异样，茶楼内的人围了上来，却是不敢靠近。 乔洛拉起裴戬衣袖：“走吧。” 乔洛点了两人的穴道，不会伤及性命，但会一日内全身疼痛难忍，无药可解，唯有解穴，可乔洛内力深厚，能解乔洛点的穴的人，寥寥无几，至少，乔洛没遇到过。 上了马车，裴戬一言未发，闭眼假寐。 乔洛坐在一旁看着裴戬，明明裴戬什么表情也没有，可她就是感觉到了他的……孤寂。 他就像森林里的猛兽，藏起自己的伤口、痛苦，用冰冷坚硬的利爪面对世界，缩在无人的角落里默默的舔舐伤痕。 在森林里，伤痕不会引起同情，只会引来敌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暴露了伤痕，就意味着告诉敌人，现在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这个道理裴戬懂，乔洛也懂。 许是乔洛眼神太过炽热，裴戬睁开双眼，对上了乔洛的视线。 那是怎样的眼神？ 嘲讽？怜悯？都不像。倒像是……心疼。 乔洛在心疼他？ 呵，有什么好心疼的！ 裴戬垂下眼帘，错开眼神，半晌，开口：“你有何事？” “督公你……不开心？” “没有。” “督公，能在不明真相时说出那些肮脏话语的人内心必然也是肮脏的，这种人教训一顿就好了，何必自己不开心呢。” “你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吗？” 分卷阅读15 “我觉得督公很好。”真的很好，她入住了裴府，裴戬从未对她有任何要求，却将她的生活安排妥当，她要与他一同用膳他不拒绝，她要与他一同乘车他也不拒绝，她与他开玩笑他最多是不理她，哪怕是她惹她生气了，他也不过是训斥她两句，一哄便不气了。 真的很好，她都不知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身处他这个位子，防心必然是极重，也定能看出来她是有意靠近他，但他却任由她靠近。她是在有意靠近他，可因着他的不排斥，计划从一开始便乱了，后面的每一步，不过都是她即兴发挥。 她不知世人说的那些是否都是真的，她没查，但她私心觉得，裴戬不是那样。身在那个位子，便是风口浪尖，众矢之的，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宁国皇帝并非昏庸无能，却能容忍裴戬手握大权，除了裴戬常年跟随皇帝的一丝情义以外，更多的是裴戬是在替他做事，是他手中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也是他面前抵挡大部分攻击的一面盾。帝王权术，这不难猜。 裴戬抬眸，撞进乔洛深邃的眼眸，那里满是真诚，若不是她演技太高，那就是真心实意的，可是，这可能吗？ 裴戬忽然起了逗弄面前小姑娘的兴致：“哦，那你说说，本督哪里好？” 乔洛似是被蛊惑了般看着裴戬，认真道：“督公，长得好。” 裴戬愣了一瞬，而后轻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不是讥笑，不是冷笑。 这是乔洛第一次在裴戬的脸上看到真正的笑容，以前的笑是一种表情，而现在裴戬的笑，是一种心情。 但这笑不像是开心的笑了，而像是听到了某个笑话，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虽然也很好看，但令乔洛心里不舒服，裴戬的笑让她觉得她刚刚的话就是个笑话。 “督公不要笑了，我知道我不会夸赞人” 裴戬笑够了，止住笑。那些污秽的话他听得多了，早已习惯，本是没什么好在意的，可今日乔洛与他一同听那些话，他却觉得有几分难受，听了后面他们对乔洛的议论，他甚至有些愤怒。今日若无乔洛出手，事后他一定会出手教训他们。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乔洛看出了他不开心。他在朝堂多年，早就学会了隐藏情绪，他自认刚刚没有暴露情绪，却还是被乔洛看出来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乔洛会去哄他开心。 马车外，宁曦真的想直接把自家小姐拉下来，小姐，您可少说两句吧！夸一个男子好看没什么，但您夸的是个太监！ 她在宫中待过是知晓一些太监的想法的，他们不比寻常男子那般阳刚，所以十分重视旁人说他们的样貌，这对他们来说是种羞辱。 小姐，您是不是不想要姑爷了！您这样真的不怕督公将您踹下来吗！ 几日后。 橘黄灯光轻轻摇曳，乔洛一手持书，一手捏起茶盏轻抿一口，姿态闲适，声音清冷：“如何？” 宁曦在一旁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水，姿态不羁：“都办好了，那两人如今被讨债地追着四处躲藏呢，这钱难还，估计得赔只手指。”前几日那两个在茶馆中说闲话的人，没什么本事，有几分家底不愁吃喝，平日里逛逛风尘地，和几个酒肉朋友吹吹牛闲侃，没什么建树但也无大错。但他们偏偏气运不佳，当着小姐的面唾骂小姐心上人，主子不高兴，令她去惩戒一二。 那两人平日里无事会去赌坊玩上两把，但没有赌瘾，酿不成大错，她便找陈德富借了人，在赌坊布局，引诱那两人上钩，如今两人欠了一屁股债，有家不敢回。 小姐一向是不爱管这些闲言的，如今身处异国他乡行事不便却依旧让她出手，可见督公再小姐心中地位的确不同。 …… 书房内，裴戬笔端未停，只淡道一句：“何事？” 暗卫垂首抱拳：“回主子，乔姑娘身旁的侍女对那二人出手了，如今那二人正四处躲债。” 笔尖一滴浓墨落下，坏了整幅画。 裴戬未抬头，语气中没有丝毫异样：“知道了，下去吧。” “是。” 搁下笔杆，拿起宣纸，上面是位女子，面容清冷，眼中却含着浅浅地笑意，寥寥几笔，惟妙惟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乔洛，你的目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乔洛第一次动感情，又没有哄人的经验，难免把握不好分寸，以后会好的。 …… 签约失败了，有点沮丧，不过发现有小可爱支持我，开心，多更一章！ 第8章 第八章 亥时初。 半轮皓月挂在墨蓝色空中，稀疏的星点颤颤微微，成了陪衬。 乔洛坐在房顶上，仰着头望着天空。 今夜，裴戬还未回来。 宁曦从远处飞来，抱拳行礼：“小姐。” 乔洛低下头，抬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子：“查到什么？” “回小姐，江左发了水难，督公 分卷阅读16 被派往江左赈灾，而且……圣旨在前日便颁布了。” 乔洛手中动作一顿，难怪自用了早膳之后，裴戬便再未出现，原是已经出了荆城。 赈灾这种事，根本用不到他亲自去，也就是说这是他自愿的，甚至是这圣旨是他主动请来的。 这明显是在避开她！ 前日便颁布了，他们在她面前准备了两日她却一无所觉，若非是今日发觉不对，派宁曦前去调查，她可能现在仍不知道！ 看来她是安逸的久了，已经如此迟钝了！ 乔洛覆在脖颈上的手缓缓垂下，语气平静：“小曦，你回去休息吧。” “小姐……” “去吧。” “是。”宁曦退到一旁。 看着被银白色月光洒满的地面，乔洛拾起一块青瓷瓦，猛地掷向地面。 “啪！”青瓷瓦应声粉身碎骨。 不过半息，府中的一众青衣侍卫，太监，丫鬟赶来院中。 众人惊慌迷茫，一小太监壮着胆子恭敬地开口：“乔姑娘，发生了何事？” “滚！” 一群人应声迅速撤离。督公临走前交代了，他走后府中以乔姑娘的意愿为主，她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宁曦；“小姐……” “你回去休息！” 宁曦：她也想回去休息，可小姐坐的是她的房顶，她怕明日起来，屋顶就秃了。 乔洛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纵身一跃下了房顶。 回房休息！ 他既然不愿见到她，那她何必跟着！ 乔洛回到房间，盘腿挺身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脑海中却尽是裴戬的身影。 难受时苍白的面容，紧咬的双唇，落寞的眼神，挺直的腰身，孤寂的背影。 还有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所求。” 乔洛双眉轻蹙，她是欠了他的吗？他走了她也不得安生！ 赈灾，这一去，至少是一个月。想躲她？她若想追，他躲得掉吗？ 推开窗，打一响指，宁曦瞬间出现。 乔洛：“收拾东西，出发。” “是！”宁曦闪身消失。 …… 清晨，微弱的晨光透过薄雾洒在林间。 马车上，倚靠在软垫上合衣而眠的裴戬猛然惊醒。 乔洛！ 乔洛也没想到裴戬警惕性如此高，她轻功好，又调节了呼吸，绕过了守夜的侍卫，连暗卫也没有发现她，以裴戬的武功，不该能察觉她的，没想到她刚靠近他，裴戬便醒了。 乔洛顿住靠近的步伐，轻声道：“督公晨安。” 裴戬眸色瞬间清明，敛住神色，调整坐姿，眸色幽深：“你怎么在这？”马车周围都是侍卫和暗卫，想进入马车难度堪比登天，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乔洛岔开话题，轻笑道：“来找督公用早膳。”怎么进来的？只要武功高，皇帝寝宫她也来去自如。 裴戬：…… 裴戬：“你回去吧。”暗卫武功不输禁军，乔洛能躲过他们，定然能力极强，世间奇人无数，倒也不必太过惊讶，多问无益，不如不问。 “督公你不告而别，连封信也没留，我担心我不在，督公用膳不习惯，便连夜赶了来，怎的我还未歇脚，督公便赶我回去？” 裴戬这才仔细打量乔洛，一身素净白衣，飘逸又简练，三千青丝尽由一淡蓝色发带束于脑后，大抵是被风吹过，有一丝微乱，面色如常，不见一丝疲态，赶了一夜的路，依旧清爽精神。 “你如何来的？” “骑马，中途遇到杀手，马受了伤，就将马送人了，我走来的。”其实马只是在打斗中掉了几撮毛，她原本就打算将马送人，一来路上有些捷径骑马不能过，不如轻功方便，二来她骑马而来，不方便蹭裴戬的马车，所以马必须被送人。至于一身素净整洁，脸上不见疲态，对于她们习武之人，这算不得什么。 裴戬蹙眉：“你遇到了刺客？” “嗯，他们从洛城内就开始跟着我们了，但是出了城才出手。”开始时他们没出手，大概是有所顾虑，乔洛不知他们的意图，裴戬的行进路线一查便知，定然不是为了裴戬而来的，乔洛也就懒得管。半路人烟稀少之地，那群人突然出手，但没下死手，似是想活捉她，只是低估了乔洛和宁曦的实力，全部阵亡。 裴戬知道，乔洛是受了他的牵连，以后这种情况，会经常遇到：“以后小心着些。” “督公是在担心我？” “我担心你被捉了去连累了我。” “怎么会呢，督公的秘密我全不知情，即便是被捉了去，也对督公没有影响。所以，督公还是在担心我。” 裴戬：他真是太清闲了，会去多这一句。 “你若想跟，便跟着吧，不许添乱。” “我最乖巧了。” 裴戬越过 分卷阅读17 乔洛，撩开门帘下了车，乔洛紧跟其后。 六福迎上前行礼：“督公……乔姑娘？！”这乔姑娘怎么在这儿？ 发觉自己失态，六福忙收敛表情恭敬道：“乔姑娘晨安。” 乔洛：“嗯。”而后跟上裴戬来到河边。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夜晚若露宿荒野，裴戬便睡在马车上，其余人在周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和衣而眠，清晨在河边随意清洗一下。 再次回到营地，六福已经将干粮置在马车里的檀木小方桌上了。 干粮大多易于储存，能填饱肚子，但是它们口感一般，对肠胃虚弱的人不甚友好。 桌上放着用油纸包裹的硬邦邦的饼和肉干，裴戬很少吃肉，所以这肉干全是为乔洛准备的，饼是两人一起食用的。 乔洛在裴戬伸手之前，将饼和肉干全部拿到了一旁。 正打算伸手的裴戬抬头看向乔洛：…… 裴戬以为乔洛嫌干粮难吃，道：“你若不想吃便先不吃，待午时入了小镇再找些合口的。” “督公再等等。” “嗯？” 此时车外传来宁曦的声音：“小姐。” 乔洛掀开车帘，接过一个食盒，而后放下帘子，将食盒放在车上，取出里面的食物摆置在小方桌上。 菜色十分简单，只是一些小笼包和两碗小米粥。 “赶了一夜的路，有些饿了，便在路过小镇时让小曦打包了些吃食，这食盒能保温，粥还是温的，督公陪我一起用膳吧。” 裴戬知这粥，定然是为他准备的：“嗯。” 没有错过乔洛眼中划过的惊讶，他知道乔洛在惊讶什么，他防心重，不会轻易吃经外人手的食物，但……这粥品相不错。 将汤勺搁到一旁，端起粥轻抿，温粥入胃，裴戬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烫。 看着裴戬小口的喝着粥，乔洛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粥确实是专程为裴戬准备的，她算到夜间裴戬会露宿荒外，而露宿荒外，早上定然没有温热的食物，裴戬肠胃不好，吃不得那些冷硬的食物，所以在路过上一个小镇时便令宁曦买了些温热的食物带来。 她们路过小镇时时辰尚早，卖餐点的小店还未开张，便给了些银两，让小店迅速做了些食物，宁曦在那里候着，她先赶来了。 本以为想让裴戬用这些食物，定然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裴戬竟直接开始用膳了。 这是开始信任她了？ 乔洛拿起一个小笼包慢慢吃了起来，视线却落到她刚刚收起的干粮和肉干上。裴戬身子差，他身边又有不少侍卫暗卫，她以为裴戬会派人去备些温热细软的吃食的，她让宁曦带这些食物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结果裴戬真的应了那个万一。 他不仅没备温热的吃食，连松软可口的糕点也没备，只与旁人一样吃那些冷硬扛饿却难以克化的食物。若他身体康健也就罢了，可他明明这般虚弱却还满不在乎，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之后一路，乔洛与裴戬同行，白日里乔洛便同裴戬一起坐在马车里看书，偶尔出了马车吹吹风，过得倒也十分自在。晚上若是能遇到小镇，众人便在客栈歇息，若是露宿荒野，便裴戬睡在马车上，众人在外露宿，乔洛便在车外随意找棵树在树上歇息。 这时乔洛会事先派宁曦用上轻功，到最近的小镇，村庄买些清淡可口的食物来，她与裴戬一起食用。 这般日夜兼程，于乔洛而言，着实是清闲，可于裴戬而言却是并不好受，他身子差，白日里颠簸不停，夜晚又时常蜷缩在马车中，休息不好，难受得紧，乔洛常见他白日里在马车中昏昏欲睡，睡着后也不得安稳，睡梦中双眉紧蹙，让人看了便觉心中不适，马车颠簸的幅度稍大了些，人便又醒了，敛下眉间紧蹙的眉峰，调整坐姿，便又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乔洛看得心里难受，却又做不了什么，只能让裴戬吃得舒适些。 她着实是不明白，裴戬身边暗卫不少，若想舒适些很容易，他怎的就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第9章 第九章 日夜兼程，一行人终于抵达江左。 书房内，乔洛放下手中刚刚磨好的砚。书房是极为重要的地方，许多人会把机密文件放在书房，所以在裴府时虽然她想与裴戬更亲近一些，但从不会去书房寻裴戬。 这里只是临时的办公之地，少了许多束缚，她厚着脸皮，也就来了，脸皮再厚些，便将一直跟在裴戬身旁的六福赶了出去。 宁曦让她收敛着些，保留一点女子该有的矜持。但她觉得，追求裴戬这种别扭的人，她若是太矜持，两人兴许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乔洛抬眸看向面前端坐在案前批阅公文的裴戬，橘红色的烛光照在裴戬精致却消瘦的脸侧，给那苍白的脸色增了几分血色，他坐姿端正，眸色幽深，神情紧绷，此时虽疲惫至极但仍极为认真专注。 又是子时了。 乔洛垂下眼帘，无声的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18 江左前不久发了水难，许多庄稼房屋都被淹没，百姓流离失所，情况紧急。危急关头，每一刻都是不能耽误的，早些筹划完成，百姓便能少受些苦。 这些时日她一直跟在裴戬身边，看着他在外体察民情，看着他在内出谋划策，批阅公文，时常忙到凌晨才得以休息，天刚亮，却又要开始忙碌。日日夜夜，为江左百姓谋划，当真是与传闻中大不相同。 但是，裴戬本就瘦弱的身子愈发显得消瘦，他休息不足，胃口不好本就吃得不多又时常因忙碌忘记用膳，脸色愈发苍白。经常见他一手摁住腹部，想来身子也不大利索。 每每见他皱眉，她都想劝他去一旁休息，这些事情她来处理就可以了，她都会，但是她不能。她只能在一旁看着，给她磨磨砚，提醒着他用膳。 赈灾是个肥差事，赈灾款丰厚，油水多，又容易得功绩，朝堂上大多数人对此趋之若鹜，却偏偏被他接了这个旨。 这差事于别人而言是个肥差，于他而言，却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裴戬不擅动赈灾款，中饱私囊，又无需这功绩，反而是所有人都盯着他，稍有差池，便会被人参上一本，而且他的身子也不宜如此操劳。 为何要接这一道圣旨，只是为了避开她？可她追来了，他并没有将她赶回去，甚至她日夜伴在他左右，他也并未阻拦。 她猜不透裴戬在想什么。 所幸如今形势日渐明朗，流离失所的百姓安定了下来，赈灾的粮食问题也解决了，用不了多久，便能回城了。待回了荆城，再解决那些私事。 案牍前，裴戬放下狼毫，合上今日最后一本公文，紧绷的神色终于缓缓舒展，微微侧头便看见站在一旁眼帘低垂正在神游的乔洛。橘红的烛光拢在女子的周身，给冷清昏暗的屋子添了几分温馨，裴戬原本疲惫不堪的心蓦地有了片刻的安宁。 这些时日乔洛一直跟在他身旁，对他的身体竟是比所有人都重视。 六福虽也在意他身子，但因着他古怪冷漠的性子不敢多言，只有乔洛这个不怕死的，每日凑到他身旁，变着法的让他多用些膳，不阻拦他做事，但他做事时她都会伴在身旁，他批文到凌晨她便在一旁研磨到凌晨，六福都被她赶了出去，他天刚亮便需去体察民情，她也天刚亮便同他一起外出。 除却让他用膳时态度强硬了些，其他时候不吵不闹，安静得很，与在荆城时常常语出惊人的模样截然不同。但相同的是，都令他贪恋。 不管她目的是什么，至少她这段时间的陪伴是真的，他知足了。 察觉到裴戬的视线，乔洛抬眸，恰与裴戬四目相视。 裴戬敛了视线，脊背向后，靠在搭了石青地绣白祥云椅披的木椅上，闭目养神。 乔洛轻车熟路地来到裴戬身后，双手搭在裴戬头部两侧，熟练地找准穴位，开始按摩。 她时常见裴戬批阅文件后将双手搭在头侧随意地按几下，想来是头疼，她便临时学了几招，为他按摩，她力道较大，在宁曦头侧练习了好一会才找准力道，记得开始时宁曦疼得嗷嗷叫，如今想来不免庆幸，幸好提前在宁曦头侧练习了一会。 第一天为裴戬按摩时，裴戬虽然没有阻止，但浑身僵硬，额头青筋暴起，看得出他十分紧张，如今他已经能够放松自己，安心享受了。 好一会，乔洛将两手缓缓从裴戬头侧移开，轻步从椅后移到裴戬面前。此时裴戬双目轻阖，神情祥和，像是睡着了。 乔洛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裴戬，他的墨发被一银冠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一袭墨色长袍，通身如墨玉，无一丝杂色，本该是极具威慑力的装扮，却被他眼底的乌青，脸色的苍白平白消了些气势，反倒多了几分病弱的柔美。 视线向下略到眼前他随意搭在木椅扶手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鬼使神差，乔洛伸出指尖轻触裴戬指背，指腹下的触感如寒玉般清凉，如今是夏末，天气仍十分燥热，这般清凉的体温有些不正常，大概是他身子弱又过于劳累的缘故。 裴戬虽看似清冷，但有一颗柔软的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下是对他人的保护，当真正靠近他时便能发现他很温柔，也很脆弱。 乔洛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 裴戬和她是不同的。裴戬重视人命，起初请命来江左只是为了躲开她，但真正来了以后他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劳心劳神，尽职尽责，为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谋得一席生存之地。 可她不同，她虽保家卫国受众人敬仰，但其实她从不在意人命，黎民百姓生活如何与她无关，她不过是在尽责任，还人情。 抬眸，撞进一双幽暗的眸子，裴戬正微垂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乔洛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倒更为坦然地握上裴戬寒玉般清凉的手，她的手比裴戬的手小上许多，她只握住了裴戬三只手指，另一只胳膊搭在裴戬膝头，轻轻将头搁在胳膊上，抬头仰视着裴戬。 轻喃：“督公……” 裴戬另一只随意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乔洛 分卷阅读19 这个姿势异常乖顺，神情专注，语气亲昵，像只撒娇的猫，让他有种轻抚她给她顺毛的冲动。 乔洛真的是……一举一动都将他拿捏得死死的。她就是蜜饯果子，浑身沾满厚厚的糖汁，便是内里藏了□□剧毒，也是甜滋滋的极招人喜爱。他明知这是假的，但仍忍不住沦陷。 那只紧握的手缓缓松开，终是没抬起来。 语气平淡：“很晚了，回去歇息吧。” 乔洛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垂下眼帘。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刚刚那一系列的举动，她没谈过感情，不知道该怎么主动与人相处，她只是遵循本能，心疼裴戬，想同裴戬更亲近些。 乔洛多用了几分力气握住掌中裴戬的手指，这三根手指此时已经有了常人的温度，温润如玉，让人爱不释手。 轻轻开口，语气略显低沉：“督公也早些歇息。” 话落，松开裴戬的手，起身离开。 望着烛光下女子的影子越拉越长，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口，房门再次紧闭，裴戬眉眼间皆是落寞，疲惫地阖上双眸，仍残有余温的手指抬至半空，顿住良久，而后缓缓印到唇边。 心怀鬼胎刻意靠近他的人很多，却唯有乔洛成功了。 她想要的，只要他能给，他便给，包括这条命。 …… 子时初。 乔洛被房外细碎的声音惊醒，已是深夜，屋外却是灯火通明，出事了。 乔洛随意穿了外衣便出了房门。 原本就不大的院落，此时布满了人，更显窄小，裴戬的房中最是明亮，门口有一众侍卫把守。 快步行至裴戬房前，被侍卫拦住了去路，乔洛向着左锋微微行礼，道：“左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回去！”左锋开口，丝毫不留情面，他的职责是保护督公。 乔洛眸色渐深，左锋一脸防备紧盯着乔洛，他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姑娘武功深不可测。 “吱” 房门开了，六福走了出来。 见到乔洛，六福一脸惊喜，道：“乔姑娘？奴才正要去请您呢，没想到您居然已经来了，快随我进来，督公唤您呢。” 左锋仍挡在乔洛身前，没有让步。 六福有些着急：“左大人，若是您不放心，可以同我们一起进去。” 左锋看了六福一眼，侧开身子，给乔洛让了路。 乔洛随着六福进了房间。 屋内，随行的大夫正在为裴戬号脉。 随行大夫名为陆行，是裴府上的大夫，看外貌有五十多岁了，据说裴戬这些年一直是由这位陆大夫调养身子，遇到病痛也一直是由陆大夫诊治。 乔洛看向床上的裴戬，裴戬身上盖着薄被，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两鬓的黑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凝聚成缕，紧贴在脸侧，他眉头紧皱，似是难受得紧。 视线下移看向正在被陆行诊脉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原本纤瘦白净的手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乔洛看得心里有些难受，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等着陆行的诊断结果。 第10章 第十章 六福看了眼身侧乔洛紧握的双拳，知道自己让乔姑娘进屋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些年他一直跟在督公身侧，督公的心思他是能猜出几分的，虽然督公一直在躲着乔姑娘，可六福知道，督公心里有乔姑娘，只是他心有顾虑，只能躲着。 左锋不是他们，不懂他们这种人心里的苦。 况且，他方才在屋外说督公在唤乔姑娘，也算不得错，督公在昏迷时，确实唤了乔姑娘的名字，此时，他是希望乔姑娘能伴在身侧的吧。 陆大夫收了搭在裴戬脉搏上的手。 “陆大夫，督公身子如何？”六福见陆行收了手，乔姑娘又不说话，遂开口。 听见这话，乔洛视线终于从裴戬身上转到陆大夫身上。 “督公本就身子弱，如今日夜操劳，身体损耗极大，本就是强撑着，原本能撑到赈灾结束，但不巧今日吹了风，这身子没撑住，便病倒了。”边说着，陆大夫走到桌边开始开药。 乔洛坐到床边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裴戬，伸手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 好烫！ 难怪已经昏迷了，这怕是烧昏了吧。 “嗯……”似是感受到了额头上微凉的手，裴戬难受得哼出了声。 陆大夫将开好的药单交给药童，令药童去煎药，而后拿着一卷布包，来到床边，打开布包，取出一根银针，开始施针。 乔洛坐在一旁看着。 细长的银针一根根刺入皮肉，裴戬却一声未出，不知是烧昏了没了知觉还是惯于隐忍。 两刻钟后，陆大夫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松了口气，道：“好了。” 六福将备好的水和锦帕放在床边，乔洛把锦帕在水中浸湿，拧干， 分卷阅读20 轻轻敷在裴戬额头上。 陆大夫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背在肩上：“待会儿药来了让督公把药喝了，这里没我的事了，我便先回了。”说完，便背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年纪大了，又是大晚上的，他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半个时辰后，药童小心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房间。 “督公，督公，醒醒！”乔洛拍了拍裴戬的脸，但他还是没醒。 也是，之前陆大夫那么折腾，他都没醒。 “你们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叫醒他？”乔洛没转身，背对着六福问道。 “用针扎。” “扎吧。” 虽是不忍，但也知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点穴之后更疼。 六福从怀中掏出一块卷成一卷的棉帕，解开帕子，里面别着几根银针，这是随时带在身边的，督公身子不好，易生病，每次昏迷，都需用这种法子唤醒，所以这次远行，他亦随身带着银针。 掰开裴戬紧握的右手，紧捏住食指，细长的银针刺入指甲内侧。 裴戬猛地缩回手。 乔洛马上上前边轻拍裴戬的脸，边喊：“督公！督公！醒醒！该喝药了！督公！” “嗯……”裴戬紧拧着眉，艰难地睁开眼，努力看清面前的人。 “洛洛？”眼神迷蒙，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欣喜。 乔洛瞬间僵住，他私下里是这么唤她的吗？ 现在不是思索称呼的时候，乔洛敛神，看着裴戬，轻声哄着：“是我，乖，起身喝药了。”说着，一手托着裴戬的后腰，一手托着裴戬的头，轻轻将裴戬托起来，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裴戬很乖顺，双臂搭在乔洛腰间，倚靠在乔洛怀中，低声喃喃：“洛洛……”语气中满是信任和喜悦。 乔洛腰背僵直了一瞬，她很少与人亲近，腰间又极为敏感，裴戬双臂搭在那里，让她有几分不自在，很陌生的感觉，但并不反感。 一手揽住裴戬的腰，确保他能稳稳地靠在她身上，一手接过瓷碗，把药送到裴戬面前：“督公，该喝药了。” 裴戬蹙眉，转头将脸埋入乔洛的肩，明显的抗拒：“苦……” 乔洛看向那碗黑黝黝的汤药，确实是苦，这药被送进房间时，她便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苦涩，只是没想到裴戬会怕苦。 “福公公，派人送些甜汤来，快些。”若慢了，她怕裴戬又睡着了。 以前从不见督公嫌药苦的，六福压下心中的惊讶，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出门吩咐人准备甜汤。 裴戬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乔洛脖颈处，酥酥麻麻的，让人有些想逃，但又好像没那么糟糕，她喜欢裴戬的亲近。 乔洛试探地叫了一声裴戬：“督公？” “嗯。”裴戬应了一声，脸在乔洛肩上蹭了蹭，环在乔洛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 乔洛轻笑，你坐都坐不稳了，哪里来的力气抱我？ “甜汤来了。”六福端着甜汤走了进来。 来了？ 乔洛拍了拍怀中的裴戬：“督公，醒醒，甜汤来了，该喝药了。” 在裴戬背后轻点一下，然后将甜汤端到裴戬面前：“来，先喝一口甜汤，然后把药喝了，再喝剩下的甜汤。”这点穴可以让人暂时味觉迟钝，但效果并不是特别好，还需要甜汤辅助。 “不……” “乖，不会很苦的，喝完再睡好不好。” 裴戬轻哼一声，将头从乔洛肩上移开，闭着眼睛顺从的喝掉乔洛端到嘴边的药和甜汤。 待两个瓷碗都见了底。乔洛心中松了口气，扯过一条崭新的帕子将裴戬唇边的汤汁轻轻拭去，然后小心地将裴戬放在床上。 裴戬原本放在乔洛腰间的手滑了下来，他慌忙地伸手却只来得及抓住裙摆。 乔洛一手附上裴戬的手，一手攥着被抓住的衣料，想将自己的衣服从裴戬手中扯出。 还未等乔洛拽出自己的衣裳，裴戬猛然起身趴在床边“呕……呕……” 刚刚喝的药，全吐了出来！ 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在房间散开。 刚刚喝的汤太多了？不应该的，明明甜汤很少，只有几口而已。 边想着，乔洛边轻拍着裴戬后背，这样也许他能好受一些。 待裴戬终于吐完，乔洛拿手帕轻擦裴戬嘴角。 用被子将裴戬裹住，连人带被一起横抱起来。 “去我房里。”这里味太重，不能继续待了。 “是。”六福应声。 走到门前，六福指着两个人：“你们两个，去再备碗甜汤和药，送到乔姑娘房中。” “是。” 而后六福又对左锋道：“左大人，咱们须得去乔姑娘房前候着。” 左锋和六福都是跟在裴戬身侧许久的人，他闻言没有说话，看了眼乔洛怀中的裴戬，侧身让开了路，待乔洛出了房门，便跟在乔洛身后。 乔洛护 分卷阅读21 着怀中的裴戬，沿着长廊疾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将裴戬放在床上，解开薄被，重新盖在裴戬身上。 看着裴戬虚弱难受的样子，乔洛语气冷了几分：“怎么回事？”刚刚裴戬把药吐了，六福和左锋都表现的十分平静，看样子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六福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 “回乔姑娘，督公身子不适，又在昏迷中，这种情况下督公将药吐了出来是常有的事，下人们在煎药时都会多备几份药，乔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听了六福恭敬却又习以为常的语气，乔洛蹙眉，常有的事？不必太过担心？ 这种事情发生在裴戬身上都是常事了，怎么能不担心？ 看来裴戬这身子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过段时间回了齐国，定要让玄奕为他好好调理调理。 六福：“乔姑娘，药来了。” 看了眼面前乳白色的甜汤和黑乎乎的药，乔洛再次将裴戬抱了起来，让他坐在床上，倚靠在自己怀中。 她能感觉到自己刚将裴戬揽入怀中，便被紧紧抱住，裴戬似是怕她再如上次那般突然将他放下，抱得格外用力。 乔洛轻捏裴戬的脸：“督公！督公！该喝药了！” 这次裴戬没嫌药苦，乖乖喝了乔洛端到唇边的药和甜汤，由着乔洛用手帕擦了擦唇边残留的药汤。 而后马上将脸埋入乔洛颈窝。 乔洛没有将裴戬放下，他刚喝了药就躺下，容易呕吐，需得先这样缓缓。 裴戬趴在乔洛脖颈处，难受地低喃：“疼……” 乔洛低头使耳朵更加靠近裴戬，问：“督公，哪里疼？” 裴戬却是没了声音。 乔洛抬起头，看向此时屋内除他俩外唯一的一个人六福：“去把吕大夫再请来！” 裴戬针施了，药也喝了，还是这么难受，他是庸医吗？不会先止疼吗？ 六福弓腰行礼道：“乔姑娘，督公这大概是腿疼。”他暗自吃惊，督公以前从不喊疼的，哪怕是在昏迷时，哪怕是快疼昏了，督公也一向是咬牙承受。这乔姑娘在督公心中的地位到底是不一样啊。 “腿疼？” “督公左腿有旧疾，每逢阴天下雨便疼痛难忍，需得上药推拿止痛。” “今晚怎么不上药？” “回乔姑娘，督公不喜他人近身，若无他的允许，奴才不能擅自做主。” “胡闹！”虽是知裴戬听不见，但乔洛还是忍不住呵斥他，疼成这样了还这般任性！ 乔洛对六福道：“你来为他上药推拿，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是！”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藏青色瓷瓶，蹲在床边将裴戬的左腿从薄被中移出，将里裤上卷露出小腿，左手拿着瓷瓶，将药水倒入右手中，覆在裴戬腿上，而后放下瓷瓶，两手在裴戬小腿部细细推拿。 裴戬这有旧疾的小腿，比另一条腿消瘦些许。 旧疾了，那定然是早些年间无权无势时受了欺负，又得不到及时诊治，落下了病根，不知那些年裴戬是如何撑过来的。 乔洛紧了紧揽住裴戬的胳膊，在一旁仔细看着六福的动作，看着六福按的每一个穴位，以后这种事便由她来做了，她有内力辅助，推拿效果，比常人要好得多。 “嗯……”裴戬疼得哼出了声。 乔洛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湿漉漉的，估计是裴戬疼得直冒冷汗。 一手抚上裴戬脊背，时而自上而下抚摸，时而轻拍，就像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安慰：“快了，很快就不疼了。” “洛洛……”声音很低，甚至说的有些不清晰，大抵只是无意识地低喃。 “嗯，我在。”乔洛心中微微刺痛，平日里裴戬对她冷淡，甚至有些不耐烦，她虽知裴戬没那么讨厌她，但也并未觉得他喜欢她，没想到此时竟如此依赖她。 裴戬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定然是受了许多苦的。他不喜他人触碰，便是时常贴身侍奉的六福，未经允许，都不能给他上药，可见防心之重。他未必是不信任六福，大概是这些年来养成了习惯。但凡松懈一点，便活不到今天。 面对身边人尚且防心如此重，更何况她这刚认识不久，且处心积虑接近他的人呢。 若非这次重病，怕是不知何时，才能知道他的心意。 一刻钟后。 六福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将裴戬小腿部的里裤放下，为裴戬掖好被子，起身对着乔洛行礼：“乔姑娘，可以了。” 乔洛看着怀中又陷入沉睡的裴戬，道：“多谢，以后若遇到难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为今夜将她领进房门道谢，也为刚刚听从她的指示给裴戬推拿道谢，这两件事虽然看着事小，但都未经裴戬允许，擅自做主，若真论起来，算不得小错。不论六福目的是什么，总归都是帮了她，该答谢的。 “姑娘言重了，这是奴才该做的，奴才只 分卷阅读22 希望督公能够高兴些。”这些年督公待他不薄，他看着督公身边能有个贴心的人，心里高兴。 乔洛看着怀中沉睡的裴戬，感受着腰间的臂力，有些无奈，没想到裴戬睡着了竟是这般粘人。 他这般粘着自己，乔洛觉得此时自己着实无法丢下裴戬自己去其他房间休息。 “福公公，你今夜辛苦了，去那边休息一下吧。”乔洛目光向房内的木椅方向示意。 六福恭敬地站在床前：“回姑娘，奴才不累，能为督公效力是奴才的福气。” “休息一会吧，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侍奉督公。”平淡的话中自有一股威严，让人不敢违抗。 “是。” 六福不能驳了乔洛的面子，只得在木椅上坐下，刚入座，便昏睡了过去。 乔洛收回手，重新放回裴戬腰间。 六福虽然会放她进屋陪伴裴戬，但在没有裴戬示意的情况下，绝不会在裴戬昏迷的时候让她与裴戬单独共处一室，哪怕六福让步了，屋外姓左的也绝不肯同意。而她又不喜在休息时自己房中有外人，便只能点了他的睡穴。 怀中裴戬已经沉睡，这个姿势与她而言并无不妥，她是习武之人，即便是站着也能休息，可裴戬如今是带病之身，这种睡觉姿势不利于休息。 轻轻挪动裴戬，其他到还好，只是缠在她腰间的双臂有些难以移动。 无奈，最终乔洛在腿上垫了一层薄被，让裴戬枕在上面，双臂抱着她的腰。 此时的裴戬，睡得很沉，卸了身上所有的盔甲、利刃，展露出的，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柔软。 乔洛看着熟睡中的裴戬，眸色渐深，她想护着他，护他一辈子！ 她想见他脸上有笑，眼中有光。 她是见过他眼中有光的样子的，第一次见面时，他仰头望向她，四目交汇的那一刹那，她清晰地看到，裴戬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光芒，就像当年她站在雪山之巅，仰望天际黑幕般的夜空时见到的那场陨星雨，惊心动魄，摄人心魂，只可惜转瞬即逝。 那日，她在裴戬眼中看到了可以与陨星相比拟的风景，她便有种，想将那风景留在人间，留在身侧的冲动。 她不懂感情，但她知责任。裴戬这人，脆弱敏感，喜欢了便是一辈子，她若是让他喜欢上了她最后她又抛弃了他，于裴戬而言会是致命的打击。将裴戬留在自己身边，便意味着她需护他一辈子，一辈子太长，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倘若做不到，不如一开始便不开始。 所以她接近裴戬，在一点点了解裴戬的同时，也在一点点确定自己的心，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一辈子待他如初。 荆衡山上那一夜，她见到裴戬虚弱的倚靠在床角，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脑中猛然跳出她当初机缘巧合看到的那个影像最后一幕，裴戬遍体鳞伤，满身狼藉倒在血泊之中，尸体之间。 那一刻她清晰的认识到，若她不插手裴戬的命运，裴戬会死，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追求裴戬，照顾裴戬，过得开心些，舒适些。可饶是如此，她亦没想好是否要为裴戬改命。想救裴戬并不难，从裴戬临死前那一幕能看出，裴戬是死于刺杀，她只需时刻护在裴戬身边或是提前将裴戬带回齐国，裴戬自然便能躲过这一劫。但是她不知自己能否承担得起他的下半生。 不为他改命，他走到既定时间，生命就戛然而止了，他喜欢上她也好，没喜欢上她也好，以后都与她无关了，她无牵无挂无愧疚。 可若她为他改了命，追求了他，让他喜欢上了她，可最后她又抛弃了他，这不仅于裴戬而言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于她而言，也将会成为自己心中一道永远过不去的坎。她不喜亏欠别人，感情最难偿，辜负了，便是一辈子的心结。 她不是良善之人，她很自私，没义务为裴戬改命，没必要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让自己愧疚、难受。 明明心里想的十分清楚，可一想到裴戬死亡的那个画面，她便止不住的心慌，这段时间，她一直跟在裴戬身旁，不愿远离他半步，是在照顾裴戬，同时也是在一遍遍地问自己，该不该救裴戬。 今夜看见裴戬双目紧闭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的心像是被荆藤紧紧勒住，窒息般的疼痛。以往的顾虑在裴戬面前全部不堪一击，裴戬不能有事，她不管以后会如何，她只知道，裴戬一定要活着。 后来她给裴戬喂药时，裴戬依赖她，紧紧地抱着她，脸贴在她脖颈间，亲昵而小声地喊她的名字。 而她，并不反感，甚至有几分喜悦。她一向抵触别人的亲近，却喜欢裴戬的亲近，她大概真的是喜欢裴戬的，甚至隐约觉得她真的可以一辈子待他如初。 那一刻，心中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了，她喜欢裴戬，她不止要他平安，她还要他喜乐，要他无忧，要他真正属于她，只属于她！ 裴戬，我会护你一生，也请你喜欢我，一世。 第11章 第十一章 翌日。 乔 分卷阅读23 洛猛然睁眼，眼底划过一丝迷茫，而后瞬间清醒。 卯时了。常年卯时起身，她早已形成习惯，如今便是没有打更声，她也是知晓时辰的。 腿被裴戬枕了一夜，有些麻，腰间的双臂已经松了下来。 怀中的裴戬，睡的正安稳，比醒着时放松了很多，脸上一片安宁，平日里深不可测的双目紧闭，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看起来毫无防备。 药效不错。 乔洛细细地打量了会儿熟睡中的裴戬，缓缓将裴戬的头从她腿上的薄被上挪到枕头上，轻轻拉动被子为他盖好，一手抚上他消瘦的脸庞，入手温润，许是靠着她睡的缘故，皮肤倒不似寻常时那般微凉。乔洛俯身低头在他眉心轻吻，无声道：好好休息。 轻轻下床，将六福穴道解开，走出房门。 天边将将蒙蒙亮起，左锋等人仍坚守在房门外，只是此时不再限制乔洛的出入。 乔洛在宁曦房中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 “小曦，以后督公就是你家姑爷了。” “是。”宁曦有些诧异，明明之前便见小姐十分在意督公，她也一直把督公当做姑爷看待，怎么小姐现在才承认督公的身份？ 乔洛随意用了些早膳，再次回到自己房中。 此时裴戬还在沉睡，六福站在床塌旁等待侍奉。 见乔洛回房，六福忙行礼：“奴才该死，昨夜竟是睡了过去。” “无妨，昨夜你也累了，今日还需你照顾督公。” 两人都心知昨夜是何情况，不过是面上得过得去罢了。 乔洛看着床上的裴戬，问道：“陆大夫来看过了吗？” 六福道：“来过了，陆大夫说督公如今需休息，待督公睡足了，醒后再用药。” “嗯。”乔洛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他们习武之人有内力傍身，自身的治愈能力比普通人强许多，再者裴戬是过度操劳病倒的，更是需要多加休息。 只是，按常理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常人好太多，裴戬内力不错，怎会这么容易病倒？这身子究竟是有多弱？ 罢了，这段时间多照顾着他些，以后定然要好好为他调理调理。 乔洛坐在床边，细细打量了会儿裴戬，脸庞消瘦，面色苍白，眼底的乌青仍很显眼，乔洛吩咐：“你让人把督公书房中的文件都搬到隔壁。” 六福有些不解：“这……” 乔洛道：“督公病重，不知何时能醒，便是醒了，也不宜操劳。赈灾一事，虽说已到了尾声，可也不能松懈，断不能将事务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这些日子督公处理赈灾之事时我一直伴其左右，对赈灾一事也有些了解，可以胜任剩余之事，即便是我出了错，下面的人也会指出，出不了乱子，反倒是不管不问，容易出事。” 至于为何是隔壁，一来书房重要文件较多，哪怕是出门在外，书房依旧是较为隐私的地方，未经允许，她还是不在那的好，二来若是在这里办公，怕是会惊扰了裴戬。若是在隔壁办公，既不会惊扰裴戬，又能及时了解裴戬的情况，自然，隔壁是最好的选择。 “奴才明白，奴才这便去取。”说罢，便退了出去。 乔洛握了握裴戬露在外面的手，有些凉，裴戬的手比乔洛的手大出许多，乔洛又将另一只手一同附上，将裴戬这只冰凉的大手包裹在其中，半晌，那只大手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温度，乔洛才将其塞入杯中，掖好薄被。 六福：“乔姑娘，东西已经放好了。” “嗯，你再挑一人为我磨砚，督公这边就辛苦你了，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奴才明白。” …… 放下手中的毛笔，合上最后一本文件，乔洛将案桌上的文件规整一番，以前学习这些政事，是无奈之举，没想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几时了？” 小太监赵喜：“回姑娘，酉时两刻了。” 乔洛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 待小太监出了房门，乔洛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这小太监便是六福挑了为她磨砚的，人倒是规矩，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人，用着不那么舒心。宁曦那丫头，看书只看话本，磨研一点不会，今早便被派出去了解赈灾情况了。 腹中饥馑。 午时有人来请她用膳，被她拒了，事务繁忙，她不想拖延。 在这里身旁连个能分担的人也没有，大小事务都要自己亲自处理，如今赈灾之事即将结束，事务少了许多，她尚且处理了这么久，难怪之前裴戬时常要忙到半夜才能安寝。 晚膳后，乔洛回到自己厢房。 裴戬已经醒了，正背靠棉枕，坐在床上低眸沉思，墨发随意散在身后，额间散着几缕碎发，脸色虽仍苍白，但终于有了些许血色。桌上放着一只有些食物残渣的空碗和一碗黑乎乎的药，看样子刚用了晚膳，还未开始服药。 乔洛笑道：“督公醒了。” 分卷阅读24 裴戬抬眸瞥了她一眼，声音清冷疏离：“嗯。” 乔洛笑容不变，端起桌上的药走向裴戬。裴戬果然还是昏迷时比较可爱，醒了便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醒了的消息无人通知她，想必都是被他拦下了。 “督公，该喝药了。” 裴戬看着递到面前的黑乎乎的汤药，接过药碗，一字未说，便将药一饮而尽。 乔洛接过碗放在一旁，笑得温柔，继而欺身而上，一手捂住裴戬的眼睛。 心底蔓延上一股莫名的惊慌，裴戬猛地拉下乔洛的手，怒吼：“你做什……”么？ 嘴里被塞了东西，甜甜的，像是……蜜饯？ 抬眼对上乔洛充满笑意的双眼，心跳漏了一拍。 “好吃吗？” “难吃。”虽是这么说，可仍是没有将蜜饯吐掉。 乔洛看着口是心非的裴戬，笑着顺着他的意思说：“嗯，不好吃，那下次换个口味。” 撒谎，明明很喜欢吃。 她进门时便发现了，屋内没有甜汤，想必是被他撤下去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怕苦？还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喜甜？大抵又是习惯使然，习惯隐藏自己的所有喜好。 裴戬有些不自在，推开乔洛，咽下口中的蜜饯，正色道：“你批阅了那些文件？” “是。” 裴戬怒吼：“胡闹！咳咳……” 乔洛忙上前轻抚裴戬后背，但被裴戬一把挥开。 “你可知赈灾一事并非儿戏，若是出了差错你如何担待！”裴戬当真是气急，听六福与他上报时他只是疑狐，以为乔洛不过是句戏言，谁知她真的做了。如今赈灾之事已经接近尾声，便是他不出面一时也出不了大乱，反倒是她什么都不懂便瞎掺和，将百姓置于何地，若出了事，她如何能担得起这责任！ 乔洛不与裴戬争辩，裴戬此时如此生气一来是担心百姓，二来是担心她，若因她出了乱子，裴戬想保她怕是要废不少心思。此时哪怕她说得天花烂坠，在裴戬看来也是胡闹。 理由再多，心意再好，没有实力，便是添乱。 换做是她，她也生气。所以此时最为省心的法子便是拿出她可以胜任的证据。 “福公公，烦请将隔壁桌上剩下的公文拿来。”桌上有些她批阅完了但还未发布下去的公文，不是紧急的事，她便留了下来，以便此时之需。 “是。” 裴戬冷哼，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何底气能够这般自信！ …… 乔洛挑眉：“如何？” 裴戬看着手中的公文，神色有些复杂，她批的很好，即便是他亲自来，也不过如此：“你为何会懂这些？” “以前行走江湖时，见过赈灾之事，这几日又日夜跟在督公身旁，学了几分，加之我天资聪颖，如今的问题比前些日子的要简单得多，我能胜任也不足为奇。” 满口胡言，这种事情，岂是看几天便能学会的？乔洛不愿说，他也不多问，所幸没出乱子。 裴戬神情有些疲惫，他病情未愈，又强撑着看文件，此时脑中已隐隐钝痛，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六福恭敬应声，抱着文件出了房门。 看了眼仍站在床前的乔洛，裴戬觉得头更疼了：“你怎么还在这？” 乔洛向前两步，蹲下，趴在床前，仰头看着裴戬：“督公，我累……” 裴戬瞥了眼趴在床前的乔洛，恰巧与乔洛看过来的眼神相对，裴戬暮的收回视线，冷声道：“累了便回去休息，留在我这里作甚？” 乔洛眼神微敛，似是有些难过，委屈道：“督公，我批了一天的文件，您竟都不心疼我。” 裴戬神情一顿，语气微缓：“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乔洛缓缓起身，继而俯下身子靠近裴戬，手撑床面，与裴戬平视：“督公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裴戬颇有些不自在地后仰，而后反应过来，猛然推开乔洛，面色有些慌张。昨夜的事他没有印象，但从六福的叙述中他知道了些大概，没想到他昏迷时竟那般……不知羞耻，乔洛进门后他刻意忽略这件事，如今突然被提及，他当真是有些无措。 裴戬稳稳心神，缓缓开口：“昨夜……” 腰上一紧，被抱住啦！ 乔洛扑进裴戬怀中，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埋头在他怀中闷声开口：“督公，昨夜……你吓到我了。” 裴戬心中一慌，怎么吓到她了？ 是昨晚他抱住她时吓到她了？还是他吐药时吓到她了？她是不是也觉得他很脏，很恶心？ 一个太监，她不过是对他好些他就眼巴巴地凑了上去，像个乞丐一样卑微的祈求她的施舍，是不是很可笑？ 可是他也不想的，他也不想这样，她当时为什么不推开他，为什么要进去看他，看他狼狈的样子很开心吗！ 看到他不知廉耻地缠着她的样子不应该害怕吗？不是应该恶心吗？不是应该 分卷阅读25 远离他吗？ 为什么……现在又来抱住他？ 裴戬觉得自己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推开她就好了，她如何想的与他有何干系，厌恶他的人还少吗，不缺她这一个！ 裴戬剧烈地挣扎，却只是使腰上的双臂更紧。 放开！ 乔洛的脸紧贴着裴戬的胸膛，话音中带着轻颤的哭腔：“督公……” 脑中白光乍现，裴戬如被点了穴一般陡然安静下来，僵住了身子，连呼吸都顿住了。 “督公……我心疼，昨夜督公重病的样子，真的很令人害怕，督公以后能不能好好照料自己的身子，莫再让人这般担心了。”乔洛将头埋在裴戬怀中，声音低沉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人一下便能听出她话中的关怀。 怀中的女子身体温暖得令人着迷，她的话更是令人着迷。 原来她是在害怕这个吗？ 裴戬不习惯与人亲近，僵持了一会儿，终是没舍得推开她。 罢了，昨夜她受了惊，照顾了他一宿，今日又批阅了一天的文件，着实是辛苦了，现在任性了些……也没什么。 右手在空中犹豫片刻，最终搭上乔洛垂在身侧的头发：“好了，我没事，不过是受了点风寒而已，喝几服药就没事了，你……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乔洛：“……”你不能多安慰几句吗？ 乔洛不舍地在裴戬怀中又蹭了蹭，然后起身收敛神色低头道：“那我回去了，督公身子未愈，也早些歇息，切莫操劳。” “嗯，去吧。” 房门再次被关上，裴戬收回视线，陷入沉思。 他身子早年亏空，如今日渐衰弱，左不过再活个三四年，他日日经受病痛折磨，哪怕是时常用药也不过是疼痛稍微有所缓解，再多活个一两年，其实他早就没了求生的欲望。面对病痛，他没有挣扎，默默的等着死亡的来临，没什么好怕的，总归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作恶多端，所有人都盼着他死，他活着能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疼痛，但他不想如了朝上那些的意，他哪怕是死，也不想死在那些人手里，所以每次的刺杀，他都尽力躲过。 直到遇到了乔洛，初见乔洛，他以为只是个巧合，那般的气质，定然是个大家小姐，注定与他没有交集。虽心里明了这些，但离开茶馆后的几天，仍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后来乔洛找上了他，想住在裴府，他心中是窃喜的。其实他知道乔洛定是那些人派到他府上的奸细，那些人的目的不过就两个，盗取重要信息和要他命，然而只要他死了，他的势力自然就瓦解了，那些信息也就没了价值，所以乔洛的目的就是来要他的这条命。 他没有派人去查她的来历，他想着若是死在她手里，也挺好。所以他不阻拦乔洛靠近他，任由乔洛干涉他的生活，不拒绝乔洛递给他的食物，不拒绝与乔洛单独相处，甚至一早便告知了暗卫，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阻拦乔洛见他。 在他昏迷时，左锋会放乔洛进屋，便是因为这个。 他想着很快，她便会动手，然而并没有，她一直没有动手，她就像对待朋友一样，关心他，逗他开心。 他慌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乔洛，所以他主动请旨，前往江东，当时他脑中乱作一团，只想着逃离，却忽略了乔洛是可以追来的。 当乔洛追上他时，他突然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不管乔洛靠近他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会追上来。他冷静了下来，不再躲着乔洛，继续任由乔洛靠近他，伴他左右。 然而这次他的昏迷，让他之前的推论动摇了，乔洛给了他一种被人护着，被人纵容着的感觉。若乔洛是来杀他的，她有很多机会动手，她却全部视而不见。 为什么？她喜欢他？喜欢一个阉人？图什么？图他身边危机四伏？还是图他被天下人唾弃？或者，如她说的那样，因为他……好看？ 若乔洛不是那些人派到他身边的，那她为何会来到他身边？一见钟情？对一个太监一见钟情，并且定终身？未免太可笑。还是说她原本的确是别人派到他身边的，但相处的过程中对他动了心，下不了手？若乔洛没有完成任务，结果会怎样？ 越想越乱，毫无头绪。 他想告诉乔洛，若她真是那些人派来的，只要她想与那些人断了关系，他一定会帮她，她要是不想背叛主子，也可以……杀了他，没关系的。终归他对这个世界也没多少念想，死在她手中，挺好的。或许多年以后，她还会记得他。 他该这么对她说的，可是他现在不想开口，他贪心了，他渴望乔洛对他的照顾，偏爱，他舍不得。能不能，那些话过些天再说，就让他再放纵一段时间。 越想越头疼，大病未愈，思绪紊乱。 大概是药效上来了，又有些困倦，这些事，还是待他清醒之后再做打算吧。 另一边，乔洛一路低头来到隔壁，进屋关上门仰起头，双手用力揉搓脸颊。 她本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为了刚刚 分卷阅读26 那段话的煽情效果更好，她酝酿了好一会情绪，才终于酝酿出那一个颤音，但她真的哭不出来，只能埋着头，避免被裴戬看见神色漏了陷。 攻心真麻烦，不若直接掳回去吧？ 不行不行，裴戬会不开心的。 罢了，就全当做是情趣了。 此后几日，裴戬一直被迫卧床休养，乔洛每日会将文件批阅完然后拿给裴戬检查，待裴戬确定无误后便分发下去执行。 第12章 第十二章 十日后，返回洛城。 “小姐，到了。”宁曦带着乔洛穿过十几条街道，来到一个极为繁华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白天有些冷清。 乔洛看着面前的红色阁楼，天上居，是荆城排的上名号的青楼。 从江左回荆城后，裴戬待她一切如常，两人只有在用膳时会在一起，其他时辰，连面都见不到，就像在江左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想与裴戬更亲近一些，却又不知该如何做。 她看了许多话本，想在话本中寻找答案，但话本中培养感情的法子没有一个适合她。话本中女主人公为男主人公洗衣做饭，但这些有仆人为裴戬做，比她做的好得多；话本中女主人公给男主人公钱财上的支持，但裴戬比她有钱，用不着她千里迢迢带来的那仨瓜俩枣；话本中男女主人公经历生离死别最终在一起，但她不能为了使裴戬动心而设计一场生离死别。效果如何暂且不提，计划实施时只要裴戬一伤心，她肯定心软，继而将计划合盘脱出，届时莫说动心了，裴戬不生气便已是极好。 书中寻不到答案，那便只能去寻经验丰富的人获取答案，于是她便让宁曦寻了这个地方，哪里的人最懂男人的心？那自然是青楼。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具是一惊：乔姑娘来逛青楼！ 从江左回荆城后，他们便被派来保护乔姑娘，这是乔姑娘回城后第一次出府，竟是来青楼！ “敲门。” “是，小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大白天的来逛青楼，不懂规矩的吗？”宁曦敲了三下门才打开，是一身着蜜色抹胸长裙，肩上披着琥珀黄轻纱的年轻女子，在这美人如云的天上局，容貌普通了些。那女子打了个哈欠，睡眼惺松地看了眼乔洛和宁曦，有些奇怪：“女人？你们走错地方了吧。” 乔洛转身从宁曦荷包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开门的女子并客气地说道：“麻烦姑娘向管事的妈妈通报一声，我有要事来请教妈妈，事后必有重谢。” “进来吧。”女子接过银子，侧到一边让出条路，“你们先在下面坐一会，我去通报一下。”继而上了楼。 不多时，女子自二楼走了下来，来到乔洛面前：“随我来吧，不过你们小声着些，其他人正睡着呢。” “多谢。” 乔洛与宁曦跟随年轻女子进了二楼一厢房，厢房内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虽是过了最美年华，却是风韵犹存，魅力不输二八年华的少女。此时女人穿着随意，披头散发，看得出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但看不出狼狈，反倒是更具风情，一举一动，勾魂夺魄。 “我就是这里的管事，你们可以叫我蓉妈妈，请坐。”蓉妈妈自顾自地斟了杯花茶水，抿了抿嘴，继而道：“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乔洛又从宁曦的荷包里掏出一千两银子，放在桌上，看着蓉妈妈道：“这是一千两银子，我只想请教一个问题——如何让我心悦的人也心悦我。” 宁曦看着瘪下去的荷包，暗自伤心，她的钱，她们这次来宁国可没有带多少银两，经不起小姐如此败家啊！ 蓉妈妈瞥了眼银票，笑道：“来青楼询问这种问题，姑娘可真有意思。不知姑娘为何会想来青楼请教？” “我见识浅薄，对此事无从下手，见天上居令众多客人流连忘返，便想到蓉妈妈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定然是有法子的。” “姑娘莫不是不知风尘女子在世人心中的地位？风尘女子的手段，可一向为人所不耻啊。” “方法不重要，有用就行，能不能用，我自会判断。还请蓉妈妈赐教！”乔洛语气淡然，眼神坚定。 又是一个陷入爱恋的女人。 “不知姑娘是已嫁还是未嫁？” 她与算是已嫁还是未嫁？她已经住进裴府了，算是已嫁？可她们并没有成亲，裴戬也没有承认她是他的妻子，那就是未嫁？ “未嫁。” 未嫁啊。蓉妈妈没有直接说方法，而是转移了话题：“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城南有位穷书生，心中倾慕一大家小姐，书生饱读诗书，仪表堂堂，小姐知书达理，美貌动人。两人看着很是相配，只是可惜，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小姐被父母嫁给了一位门当户对的世交之子。 书生伤心欲绝，到了成家的年纪，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一位家境相仿且对他有几分痴心的女子为妻。那女子任劳任怨，服侍丈夫 分卷阅读27 ，伺候公婆，又容貌清丽，开始时，两人倒也过了段举案齐眉的日子。 不久后，书生考取了功名，当了官，而当初的那位小姐的夫君去世了，小姐成了寡妇，书生听说这件事后，不顾众人反对，娶了小姐作平妻。自那之后，书生原本的那个妻子便失了宠，她开始时争风吃醋，闹了几回，但每次书生都不论对错地偏袒小姐，渐渐地，那女子死心了，终日郁郁寡欢，几年后便走了。 小姐精通琴棋书画，容貌出众，举止端庄，书生与小姐过了几年美满的生活。可随着时光流逝，小姐过了最美年华，书生又迷恋上了一位舞姬，并为其赎身，将其带进府中，宠爱不断。 其实小姐虽过了最美年华，但在旁人眼中，依旧是端庄绝色，只是时间久了，书生喜新厌旧了罢了。” 蓉妈妈停住了，给乔洛一些时间思考这个故事。 见乔洛没有反应，蓉妈妈继续道：“这小姐后来虽没了开始时的宠爱，但到底曾被书生放在心上，书生后来又纳了许多侍妾，却无人能动小姐的正妻之位，侍妾与小姐有了纷争，书生虽不及开始时那般维护小姐，但也不会为了侍妾去重重地责罚小姐。最苦的是在书生还未成名时嫁于他的那个女子，没有任何错，但下场凄惨。 男人喜新厌旧是常事，他们轻易能够得到的女人，时常不会被珍惜。而且，男人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在他心里是不同的，姑娘既然寻到了我，想必姑娘思慕的男子还未喜欢上姑娘，只是他心中是否有朱砂痣？” 乔洛皱了皱眉，道：“没有。” 蓉妈妈挑眉：“哦？姑娘这般肯定？姑娘对那男子就这么信任吗？”年轻的小姑娘总是很容易为爱情盲目。 “蓉妈妈偏题了。”乔洛不欲再与蓉妈妈讨论这个问题，她知裴戬不是那大多数男子。 “也罢，既然姑娘心中明了，那我也不再多言。”蓉妈妈自然看得出面前的姑娘对那男子情根深种，但男子却对姑娘无意，姑娘这般主动，甚至不惜来青楼请教，以后怕是少不了要吃亏的。她不过是见姑娘有趣，不希望姑娘犯傻，忍不住多了几句嘴，既然姑娘不愿意听，她也没必要再讨人嫌。 “先说说你那位公子什么性情？” “他不近女色。”乔洛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眸中的柔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纯情啊，这年头纯情的男子除了呆板书生就是家规森严的大家公子。 “关于两家的家世……”当主母有当主母的收心之法，做侍妾有做侍妾的固宠之道，若是反了，那么不是笑话就是悲剧。 “蓉妈妈只需教导我感情一事。”家世不重要。 蓉妈妈细细打量着乔洛，按常理，姑娘在家时都有母亲教导这些为妻之道，便是母亲不在了，家中也会找人来教导姑娘，这姑娘却是需要自己来寻人请教？面前的姑娘无论是举止还是谈吐，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可以比拟的，定然不是寻常女子，只是不知是哪家，白白埋没了这么个妙人。 “首先，诱导一个男人喜欢上你，靠的不是你的单方面付出，扭转局面的关键在于：诱导他为你付出！你可以适当的倚靠他，让他帮你。这会让他觉得你是需要他的，他在你这里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感。”这条对别人不一定有用，但对这姑娘一定是有用的。从刚刚与姑娘的对话便可以看得出来，这姑娘性格要强，哪怕是有苦楚也不会向别人倾诉，这种性格她很欣赏，但却很难引起男人的怜惜。 “第二条，赞美。男人都是喜欢被夸赞的，那会使他们十分有优越感和满足感。当他成功地做成了一件事，你可以立刻给他一句赞美。可以含蓄地表达，这样显得比较自然，也可以非常热烈地表达，这个你视情况而定。” “第三条，保持神秘感。男人都是容易喜新厌旧的，保持了神秘感也就保持了新鲜感，你的优点不要一下子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你也可以时常准备一些惊喜。” “第四条……” …… “最后一点：欲望！女人在热恋中追求浓情蜜意的甜蜜感，而男人则更注重原始的冲动。这一点你是真的来对地方了，要继续听吗？”这是男女关系中极为重要的一点，但大多数女人做不到□□的与一个刚认识的人探讨这个私密的问题，所以在说之前，要先询问一下倾听者的意见。 乔洛点点头。 宁曦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和她家小姐一同出门，果然……很刺激！ …… “多谢蓉妈妈。”乔洛起身向蓉妈妈道谢，准备离开。 已经晌午了，该回府用膳了。 “姑娘，一世的感情，并不是嘴上说说。若有一天，你们真的相恋了，男子说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你切莫看得太重。两个人在一起，能一直走下去的方法，就是把每一天的日子过好。”如果承诺有用，就不会有那麽多分离，如果感情靠得住，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了。看着这姑娘陷入热恋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多嘴。 乔洛福了福身，没有回应，只道了一句 分卷阅读28 ：“告辞。” 望着姑娘固执决然的背影，蓉妈妈不禁陷入回忆，曾几何时，她也为了爱情毫无保留，奋不顾身，最终不过是遍体鳞伤。在这红尘之地，见了多少女子伤心落泪，早就不信那天长地久。 旁的女子如何伤心与她无关，她今日话着实是太多了些。也罢，那姑娘毕竟是付了钱的，天上局的规定，什么样的价钱有什么样的待遇，那些话，刚好值一千两。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无聊，过渡章节，下一章表白。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天边的火红渐渐变浅，霞光渐渐暗去。马车缓缓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马车内，裴戬双目紧闭，面色平静。 今日朝上，皇上大肆奖赏江左知州，赈灾有功，而他裴戬，则是又被参了一本，理由是贪赃枉法，克扣赈灾粮饷，皇上一如既往地如看不见一般，表示相信他，不对他发难，再次坐实他奸臣宠臣的名号。 他确实贪了赈灾粮饷，所贪钱财，尽数上交给皇帝。他贪的那些钱财，是皇帝除原本的赈灾粮饷外，又额外拨下去的。皇帝借赈灾之名，借他们这些贪官的手，将国库中钱财收到自己的手中，私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帝虽是一国之主，但为了圣明的名声，也不能随意动用国库钱财，而皇帝可动用的那些钱财，远满足不了皇上的需求，那其余的钱财便只能通过他们这些奸臣获取。 他是万人喊打的奸宦，却能一直得圣宠的原因便是如此。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 只是，乔洛看起来十分在意百姓，若她知道他贪污，会失望吧。 晚膳。 乔洛看着静坐在对面，准备用膳的裴戬，笑道：“督公，今日是兰夜，督公可否与我一同前去游玩，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事情人多了不方便。 裴戬欲夹菜的手一顿，沉声应一声：“好。”继而夹起一根辣椒放入口中。 终于要动手了吗？ 从江左回来，他便一直在犹豫，他想告诉乔洛，若她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他，他会帮她解决的。 但他不知道乔洛究竟如何想，可能乔洛是喜欢他，也可能她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动手的机会，她在担心若真的对他动了手，她不能全身而退。 如今看来，是后者。 兰夜时街上人声鼎沸，天色幽暗，这个时候动手，最是容易全身而退。 终于要动手了啊。 “督公有心事？” 乔洛的声音突然传到耳边，惊醒了暗自沉思的裴戬。 裴戬一怔，沉声道：“没有。” 乔洛视线移到裴戬筷子上的红辣椒上，道：“督公，哪怕您喜吃辣，也要克制。” “嗯。”裴戬将夹着的辣椒放进一旁的骨碟中。 乔洛收回视线，开始用膳。这已经是裴戬夹的第二根辣椒了，从江东回城以后，用膳时桌上的菜色便多了几道，经常会有些重口味的膳食，但裴戬从不食辣，除了今天。 自她说了兰夜一事，裴戬便一直心不在焉，他有心事。 兰夜又名女儿节，女子长大成大姑娘后会相对比较保守，需守在闺中，抛头露面出门游玩的机会很少，但在这一天里，姑娘们可以无拘无束，会访闺中密友，切磋女红，乞巧祈福。若是姑娘们遇到了心仪的少年郎，便将亲手绣的香囊送给他，两家便可喜结连理。当然，这些只是兰夜盛会中的小活动，真正的重头戏是街市。 这一天，街道两旁满是用瓜雕刻出各种花样的花瓜，用油面蜜糖制作笑脸的果食等各种时兴物品。晚饭时分，全城的儿童，女子，无论家境贫富，一律穿上自己最漂亮的新衣服。富贵人家会在高楼亭台上安排筵席，同时在开阔的庭院中，摆放香案，案上罗列酒菜点心。晚饭后，人们会再次来到热闹的街市，共度兰夜。 但这全城的热闹一向与裴府无关，裴府中从不为这个节日做准备。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裴府的男主人被女主人带去了街市。 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 人群之中，一位男子身着月白色长袍，乌黑的长发仅用一雨过天青色发带半束。他身旁是一位身着月白纱的女子，女子三千发丝由一白玉发簪轻挽。一眼望去，便知这是一对璧人。 两人的服饰是乔洛之前便已经备好的，今日是女儿节，女子可大方寻爱，她家督公容貌这般出众，难免会迷了哪个小姑娘的眼，她自是要提前宣誓主权的。 “阿戬，这里！” 在大街之上自是不能称呼“督公”或者“裴戬”，而称呼他“裴公子”又显得疏离，所以她便擅自做主称呼他“阿戬”，其实她早就想这么称呼他了，但又怕太过唐突遭了拒绝，一直称他为“督公”，今日是兰夜，又是在外游玩，裴戬定然是不好拒绝她的。 裴戬被乔洛拉到一个糖人摊面前，听见乔洛要了两个以他俩为原型的糖人。 只见卖糖人的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分卷阅读29 然后低头舀起一勺糖汁快速熟练地在石板上来回浇铸，不一会两个糖人便做好了，老人用小铲刀铲起糖人，黏上竹签，递给乔洛。 乔洛将以她为原型的糖人递到裴戬唇边，裴戬顺从地低头咬住糖人。 乔洛眉眼带笑：“甜不甜？” 裴戬低眸，细细感受舌尖上的甜腻，轻应一声：“嗯。”很甜，甜到了心里，有点像儿时的味道。他儿时是极爱吃这种糖的，虽时隔久远，已经记不清它的味道了，但仍能记得它是甜蜜的，如现在一般，咬一口甜到了心里，能因为一支糖开心一整天。只是十年前他再尝了次糖人，甜腻的很，他只尝了一口，便扔了。 口中的糖化了，裴戬又咬了口糖人，依旧的甜，但甜中却带着些苦涩，他到底不是儿时的那个能握着一只糖就像握着一个世界的小孩子了。 虽是苦涩，但裴戬没扔了手中的糖人，而是跟在乔洛身侧，一口一口地慢慢吃着。他知道糖人是甜的，只是他心里是苦的。 两人一人手中拿着一只糖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漫步。 乔洛低头瞥了眼相互牵着的手，眼中划过一丝惊喜，阿戬今晚异常温柔，温柔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未在清醒时与她这般亲近，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今夜没有漫天繁星，唯有街市灯火通明，人流如潮。 乔洛牵着裴戬在这人潮中肆意游乐，遇到杂耍班子，便停下欣赏一番，马上技艺，吞刀吐火，走索，顶竿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与乔洛而言，这些杂耍不过是小把戏，无甚吸引力，但与裴戬一起看这些，便觉这些都是有意思的。 手中的糖人早已吃完了，竹签被扔到了特定位置。 乔洛没有再买其他东西，一是她无甚稀缺，二是今夜没有带宁曦六福他们，若是买了东西，难免有些碍手碍脚。 乔洛眼前一亮：“阿戬，那里。”牵着裴戬的手将他拉到一旁的面具摊旁。 乔洛拿起一个金属材质的银色面具，扣在裴戬脸上，面具是镂空的，由复杂的花纹缠绕而成，外面镀了一层银，额间一颗晶莹的玉蓝色宝石。面具并不是十分精致，但戴在裴戬脸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使裴戬更显神秘，使面具平添了几分贵气，很是好看：“很符合你的气质。” 裴戬拿下脸上的面具，放在手上仔细端详：“什么气质？” 乔洛笑道：“高贵，优雅，神秘，不可侵犯。”而后凑到裴戬耳边轻声道：“与我而言，有种致命的诱惑。” 说完未等裴戬回神，乔洛便移开了身子，转身看着面具摊细细寻找着什么。 面具摊的老大爷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裴戬，继而看着正在挑选面具的乔洛，笑呵呵的打趣：“姑娘，那个愣头小子是你夫君？” 愣头小子？ 乔洛回眸看向仍拿着面具愣在原地的裴戬，可不就是个愣头小子吗？ 乔洛轻笑着回应一声：“嗯。” “姑娘，大爷我是过人，那小子如今看着呆愣，是因为他心里有你。”老大爷拿出一副银色面具，这面具与裴戬手中的相似，只是花纹略有不同，额间一颗紫色宝石：“来，姑娘，你是在找这个吧？” 乔洛接过面具戴在脸上，从荷包中掏出几钱碎银子放在面具摊上：“多谢。” “祝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啊！” “会的！” 话罢，乔洛转身挽起裴戬的手臂拉着裴戬继续在街市游玩。 裴戬任由乔洛挽着他游走于人群中，刚刚乔洛和面具摊老伯的话他听到了，乔洛承认他是她的夫君，他们会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为什么？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身旁的灯光越来越暗，裴戬随着乔洛远离了人群。 河面荡着粼粼微波，远远望去，还能看到街市火红一片。 荆河边，柳树下。 乔洛摘下裴戬脸上的面具，斜挂在头侧，继而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如法炮制。 清风微拂过两人，带起缕缕青丝。 乔洛就这么看着裴戬的眼睛，这双眼睛如夜空般幽暗深邃，此时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疑惑。 “裴戬，今晚我想看到冰冷面具下那个真实的你。”她知道裴戬一直将自己的不安，敏感，自卑，痛苦和喜悦隐藏在那张冰冷的面具下，唯有这样，他才能在那暗无天日的环境中生存，但她不想见他一直这般辛苦，痛苦，她想告诉他，以后他身边有她，她可以陪他走过那些阴冷昏暗。 心中带着剧烈的振动，面上却一派坚定，乔洛看着裴戬，认真道：“裴戬，我心悦你。” 裴戬瞳孔骤缩，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心悦他？ 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一双纤细却有力的双臂攀上肩膀，唇上骤感柔软湿糯，那片柔软试探着轻触他，小心的摩挲，辗转流连。 她吻了他！ 她喜欢他！ 分卷阅读30 她…… “咻咻”利刃划过长空的声音。 原来不是啊，原来又是在骗他。 裴戬任命般轻轻闭上双眼，双手揽住乔洛的腰，将她护在怀中。 想像中的疼痛没有来临，裴戬疑惑的睁开双眼，微微侧脸。 只见乔洛两指之间稳稳地夹着两枚飞镖。 飞镖被她接住了！ 为什么？ 她不是来杀他的吗？ 乔洛在他耳边叮嘱：“有刺客。” 刹那间，从四周涌上一群黑衣刺客，乔洛见此，迅速出手，身手凌厉，招招致命。 “裴戬！”耳边传来乔洛的惊呼。 只见乔洛一手轻弹，两指间像是有一颗石子飞出，划破空气，瞬间击落了刺向裴戬的剑。 乔洛迅速移到裴戬身旁，此时裴戬猛地回神，加入到打斗中。 几息之间，两人便解决了所有刺客。 乔洛细细地检查裴戬的身体，语气焦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哪里难受？” 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伤口，也没有听见回应，乔洛看向裴戬的脸：“督……”公。裴戬就这么盯盯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乔洛抬手在他眼前轻晃：“督公？” 瞬间被裴戬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好似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乔洛明显感觉裴戬此时情绪不对，不对，他好像今天一晚上情绪都不太正常。 今晚裴戬对她异常地纵容，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两人接吻时，飞镖向着裴戬背部射来，他的反应是将她护住而非拉着她躲开或是接住飞镖。刺客的长剑刺向他时他如定住了一般不躲不闪不反抗。 乔洛脑中如白光乍现，难道…… 乔洛猛然推开裴戬，怒吼：“裴戬！” “乔洛，我……”裴戬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伸手想再抱住乔洛，却是被乔洛一把挥开。 乔洛转身施展轻功疾行离开。 她当真气极。 她怕她再待下去会对裴戬动手。 这些日子她对裴戬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想杀他？ 她若想要他的命还用等到今日吗？ 她若想要他命需如此麻烦吗？ 他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他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地认为她想要他的命？ 岂止是这么认为，他还上赶着给她送人头！ 今晚裴戬没有带暗卫，她当时说今晚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游街市，她的意思是不带宁曦六福他们，他却是连从不轻易离身的暗卫都没带，起初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以为是他理解错了，便没有追问，如今看来，他是以为她要杀他便没带吧！ 她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她给吃什么他便吃什么！刺客来了他不还手，危险之时还想着不能伤了她！ 他怕是有脑疾吧！ 她如此珍视的人凭什么他这般不在意！ 愤怒过后，乔洛心中难受，有些酸疼。 他……在陪她逛街市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逐渐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空无一人。 他没追来。 也对，以她的轻功，鲜少有人能追上她。 他……她走的时候，他好像很难过，是不是应该听一听他的解释？ 他不会出事吧？会不会又遇到刺客？他敌人众多，现在身旁没有暗卫，她又不在，万一他再遇到刺客怎么办？ 不行，得把他安全送到裴府，然后再生气。 乔洛顺着原路，又飞奔了回去。 只见裴戬垂着头，仍站在原处。 乔洛疾步上前，捏起裴戬垂在身侧的衣袖便往裴府走。 裴戬抬头，跟上乔洛的步伐任由乔洛牵着往前走。 他以为她不会回来的，毕竟她刚刚那般生气。 他不敢去追乔洛，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他怕他说错话惹得乔洛更加生气。 他甚至至今不知道自己的思路哪里错了。乔洛不想要他的命，那她当初为什么接近他？总归不可能因一面之缘，便喜欢上恶名昭著的他。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惹得乔洛生气了，此刻该是在反省自己的过错，该是向乔洛赔罪，可现在面对乔洛，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委屈，声音有些嘶哑：“洛洛……” 身后脆弱的声音令她心疼，乔洛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裴戬。 裴戬低垂着眸，声音嘶哑：“对不起。” “知道自己错了吗？” “嗯。” “错在哪里？” “不该不还手。” “还有呢？” “不该等着你来救。” “还有呢？” “……” 乔洛恶狠狠地瞪了眼面前低眉顺眼的裴戬，然后转身继 分卷阅读31 续拉着裴戬的衣袖向前走。 到了裴府，乔洛松开裴戬衣袖，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走，她走的不快，却始终听不到身后的人挽留。 这两日她若再主动哄他就是她有脑疾！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表白了！下面进入宠夫模式！ 第14章 第十四章 黑沉沉的夜，原本沉闷的天空陡然刮起了狂风，树枝猛烈地摇晃着，尘土飞扬。突然，天空如同被撕裂般亮起一道耀眼的闪电，不多时，沉重的雷声自天边滚滚而来，似是带着怒火。闪电一次比一次耀眼，雷声一次比一次惊人，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飘泼大雨伴着狂风，倾然倒下。 这雨来得甚是匆忙，重重地砸在房瓦上，窗纸上，树叶上，地面上…… 噼里啪啦…… 屋内，漆黑一片，裴戬合着中衣，盖着薄被，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 他没有睡，已经深夜了，但左腿传来的阵阵疼痛时刻折磨着他，他没法入睡。 如今是夏末，即使是雷雨天，屋内也并不凉爽。可裴戬就是感觉有阵阵阴冷的寒意侵入心头，自内而外，遍体生寒。无边的黑暗如一头凶狠的猛兽，长着大嘴，意图吞噬他，而他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 今日下午小腿便已经隐隐作痛，在与乔洛一同用膳时他便一直强忍着，而后又陪着乔洛逛了街市。 乔洛…… 今夜乔洛说心悦他。 今夜乔洛又救了他。 每想起乔洛，心中总能温暖几分，小姑娘就像一道光，照进他阴冷黑暗的内心。 今夜他惹得乔洛生气了，因为他不信任她。 他该信任她吗？为什么要对一个臭名远扬的阉人这么好？没有理由的。 乔洛，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给的起吗？ 他能给她什么？残破的身子？ 呵！ 裴戬重新闭上眼睛，心头的裂缝逐渐合拢，阻绝外界所有的光亮，任由自己，坠回无底深渊。 “乔姑娘，您怎么来了，这大雨天的，可千万要小心着些。”屋外，守夜的四福压低了声音说道。 声音很轻，但还是传入了屋内，裴戬猛然睁开眼睛，乔洛？ “福公公，我来找督公，还请您通报一声。”屋外传来乔洛的声音。 真的是乔洛，她怎么这时来了？ “这……乔姑娘，如今已是深夜，督公已经睡下了，您不若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吧。”六福有些为难地答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乔姑娘在督公心中是极有分量的，万不能得罪了乔姑娘，但督公已经睡下了，若无大事，断然不能吵醒的。 裴戬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屋外安静了下来，莫不是乔洛已经离开了？ 裴戬起身，披上外套，穿上鞋子，忍着左腿的疼痛，缓步向房门方向走去。 “吱——”只走了两三步，便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裴戬僵在原地，继而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很轻。 闪电劈开了夜空，白光透过窗纸，射入房间。 四目相视。 白光逝去，重归黑暗，滚滚雷鸣从天际传到耳畔。 裴戬只觉一具柔软的躯体猛然撞入怀中，腰间被一双纤瘦的胳膊紧紧环住。 “督公……” 耳边是小姑娘的轻喃。 裴戬没有动，任由乔洛抱着他。他知道，自己没有救了，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不仅撞入了他的怀里，也撞进了他的心里，扎了根，剔除不了了。 好一会，乔洛好似终于缓过神来，将头从裴戬怀中移开，收回环在裴戬腰间的手，然后拉着裴戬的胳膊，缓缓往床边走去。裴戬小腿不适，不能久站，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折磨裴戬。 裴戬坐在床边，没有看身旁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双臂重新环上他的腰的乔洛，而是盯着乔洛因为行走匆忙而沾了泥土的鞋子和衣角，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怕打雷。”她怎么来了？她怎么能不来！今夜他刚惹得她生气，本是打算晾他两天的，结果半夜又下起了雨，只怕是她不来，他便又不涂药，得过且过了！ 之前江北雨夜里裴戬痛苦的模样她从未忘记，如今电闪雷鸣，她怎么能不来！刚才四目相视，裴戬的眼中一片清明，只怕是至今未能入眠。 裴戬睫毛轻颤。 借口！ 小姑娘根本不擅长撒谎。 可就是这么蹩脚的借口，使他溃不成军。 乔洛心中默念：不能和病患计较。继而轻声道：“督公，我今晚在你这里留宿好吗？我很乖的，还可以给您推拿，好不好？”语气中夹杂着祈求和诱惑，她如今已经懂得用何种语气与裴戬说话能让他难以拒绝。 “不用！”裴戬连忙拒绝。 话已出口，才发觉自己语气有些冷硬，瞬间更加慌乱：“你在这里安心歇 分卷阅读32 息便是。”说完便推开洛，起身欲离开。 手腕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握住。 “你去哪？”乔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去软塌上睡，你在床上安心歇息便是，不用怕。”裴戬没有回头，被握住的手腕暗暗挣扎着，却始终没能挣脱。 乔洛起身走到裴戬面前，看着神色有些慌乱的裴戬，柔声道：“可是我还是怕，要靠近督公才能安心。” 她今夜来便是为了裴戬的腿，怎么能这么放任他躲开呢？ 说完，便将裴戬重新推回床上。 乔洛蹲下身，轻抬起裴戬的左腿。 裴戬终于回过神，忙缩回左腿，语气慌乱：“我，我自己来。” 乔洛没有继续坚持，转而退到一旁。 待裴戬终于脱下一双鞋子，将腿缩进被子，重新抬起头时，只见乔洛也已经脱了鞋袜，褪了外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乔洛慢慢靠近裴戬，气息交错。 又是一阵闪电，照亮了寝室，照见了床上距离不过两拳的二人。毫无征兆的光亮，照得对面的人无处遁形。 裴戬，你一定不知道你现在耳尖彤红，呼吸紊乱，眼中带着无措的样子有多迷人。 “督公，你很紧张？” “你，你离我远些，这样，不，不成体统。” 乔洛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更近了几分。裴戬已经感觉到乔洛的气息在他的耳畔盘旋。 “督公，我如今已经在你床上了，您还要和我谈体统吗？” “轰” 屋外迟到的雷鸣终于赶来，屋内裴戬气血上涌，脑中被炸的只余一片空白。 若有光，乔洛定能发现，此刻裴戬红的不只是耳朵。 乔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这么顺势环住裴戬的腰，埋头在裴戬怀中笑了起来。 裴戬的窘迫也因着乔洛的笑释然了。此刻他自然是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但看着趴在他怀中，笑得十分愉悦的乔洛，他没有一丝生气的念头，反而似是受到乔洛笑声的影响，心里也带着淡淡的愉悦，并不浓烈，但让人非常舒适。 好一会，乔洛才终于止住笑意。 “好了，督公，我不闹了，您治疗腿疾的药膏放在哪里了？” “不用了，我已经擦过了。”常年腿疾，他的左腿已经有些畸形，很难看。 “特殊时期，这药该常用，您放哪了？”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我不困。”说着，乔洛的双手握住了裴戬的左腿，将里裤向上折叠。 裴戬一慌，忙将腿移开。 嘶！ 疼！ 刚刚动作太剧烈，裴戬疼得瞬间直冒虚汗。 “别动！”乔洛呵斥道，她下手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他却总是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裴戬瞬间被呵住了，有些犹豫，道：“很难看。”虽然江北那次，她已经看过了，但他仍不想让她再看一遍。 疼成这样了，居然还在在乎不好看！ 而且明明不难看！只是消瘦了些罢了。 乔洛有些生气，欲发作，但又强忍住，现在裴戬很难受，她得哄着！ 乔洛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柔声劝说：“不用担心，现在漆黑一片，我看不见的。”其实看得见的，她内力深厚，能夜视……不知裴戬有没有相信她的话。 迎接她的是一阵沉默。 突然，一只冰凉的瓷瓶触上她的手背。 “给你。”裴戬妥协了，他有预感，他不给，乔洛不会轻易放弃的。 乔洛接过瓷瓶，扶着裴戬慢慢躺下。 待裴戬调整好姿势，乔洛拔开瓶盖，将药水倒在手心，小心地涂抹在裴戬左小腿上，然后塞上瓶盖，将药瓶放在一旁，指尖寻到裴戬的小腿穴位，轻轻按压，揉抹，慢慢加重力道。 “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她自然是心疼戬，不愿见他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揉过了，起码今晚能勉强入睡。 “嗯。”裴戬闭着双眼，睫毛轻颤，轻应一声。 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游走在他冰冷残破的小腿上，那双手很暖，似乎透过血肉温暖到了骨子里。 裴戬猛然睁眼，似是难以置信：“你用了内力？”未等乔洛回答，他继而道，“不用这么浪费。”一只残破的腿，何至于让人这般怜惜。 乔洛温声道：“有了内力的温养疼痛能减轻些，怎会是浪费呢？左右我内力深厚，稍加歇息也就补回来了，此时不用反倒是浪费了。” 裴戬不再言语，重新闭上眼睛，他听见窗外，狂风摧残着树枝，枝头的绿叶被暴雨无情地击落在地，成串的雨滴迫不及待地击打着落叶，将其辗入泥坑。 在遇到小姑娘之前，他从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能为他悲喜，会在他独自忍受疼痛时抱住他。 他以为，当他如那片落叶一般，从枝头坠落时 分卷阅读33 ，不会有谁拉他一把，有的只是无数雨滴迫不及待地将他辗入污泥。 腿上的温度顺着血液流入心里，继而流经全身，融化的冰川，顺着眼角没入两鬓。 以前，他从不敢奢望，有一天他也会被如此温柔地对待。 看着黑暗中小姑娘模糊的身影，裴戬只觉若此刻能成永恒，那他情愿没有明天。 若能用他的所有，换乔洛常伴身侧，他心甘情愿。 抬起手臂，衣袖遮住双眼，压住眼中的汹涌波涛。 缓声道：“可以了，你休息吧。”已经揉了两刻钟了。 “好。”乔洛回应一声，收住手中的动作，小心地将裴戬的里裤放了下来，继而在裴戬身侧躺下，双手抱住裴戬的手臂，额头轻抵裴戬肩膀，双腿贴着裴戬左腿。呼吸间尽是裴戬身上的味道，是雪山上的味道，纯净，清冽，她在雪山上生活了十几年，对这气息分外熟悉。裴戬，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每一根发丝都让她喜爱到了骨子里。 唇角勾起淡淡的微笑，轻声道安：“督公，好梦。” 乔洛身上的温度不断地传到裴戬身上，裴戬愣愣的看着上空的黑暗，第一次同人这般亲近，他整个人如同被一股温暖的潮水包围，他喜欢的小姑娘如今就睡在他的身旁，抱着他，他只要伸手，便能将小姑娘搂入怀中。 裴戬浑身僵硬，缓缓闭眼，轻应一声：“嗯。”好梦。 第15章 第十五章 晨起的钟声响起。 裴戬猛然惊醒，手臂处传来的温度让他一时竟有些迷茫。 他许久不曾在雨夜睡过安生觉了。 这一夜，他睡的很好。 原本以为有人在身侧，他该是睡不着的，却是比平时睡的都要安稳。 该起身了。 小姑娘仍抱着他的手臂，衣衫微微有些凌乱，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裴戬下意识的移开目光，轻轻将乔洛的双臂拿开。 “唔。”乔洛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地看着裴戬。 “督公。”乔洛的声音有些慵懒，又带着平日里不常有的软糯，只让人想到一个词，吴侬软语。 裴戬帮乔洛拉好被子，轻声道：“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昨晚小姑娘辛苦了，算起来，小姑娘不过刚睡了一个半时辰。 “嗯，嗯。”乔洛朦胧地应了两声，又闭上了眼。 待裴戬穿戴整齐，瞥向床榻，却见乔洛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 乔洛见裴戬望向她，笑着开口：“督公，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裴戬不疑有他，走到床边，问：“何事？” “太高了，您再近一些。” 裴戬有些犹豫，未动。 乔洛神色微敛，眼中尽是落寞，低声道：“刚还在一张床上呢，下了床便不理我了，督公就这般无情吗？” 裴戬无奈，俯下身。 “你……”说。话未尽，脖颈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缠住，脸侧被一柔软轻触，呼吸间尽是香甜。 他被亲了！ 耳边响起小姑娘软软的声音。 “督公，没有我陪着，你也要好好用早膳。” 乔洛的眼中满是得逞后的喜悦，哪里有半分落寞。 裴戬将乔洛按回床上，回一句：“知道了。” 说完，便匆匆离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乔洛目送裴戬离开。 裴戬，下次我再告白，你不会拒绝我了吧。 刚刚裴戬是不是脸红了？ 太可爱了吧！ 乔洛将脸埋入被子，那里还有裴戬的气息。 裴戬出了房门，小曦和左锋迎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众丫鬟太监，太监们端着裴戬的铜盆、脸帕等盥洗用品，丫鬟们端着乔洛的盥洗用品和一些衣裳首饰。 小曦/左锋：“督……” 刚开口，便被裴戬止住了。 裴戬低声对小曦及她身后的一众丫鬟吩咐：“你们守在这里，待乔洛醒了再进去服侍她。” 见三人点头，便带左锋和其他小太监离开了。 客房内，裴戬洗漱一番，挥手令小太监们离开，看向左锋：“六福呢？” “他昨夜被乔姑娘点了穴，而后被裴六送回房间，现在还未醒。” “……”难怪后来屋外没了声响。 一个时辰后，乔洛悠悠转醒。 睡得不错，以后就住这儿了。 乔洛起身，在屋内敲出些声响。 她昨夜来的匆忙，披头散发，里衣外随意套了件外衣便来了，鞋子也沾染了污泥，自然是不能这副模样出去的。 “小姐？”屋外传进小曦的声音。 “进。” “吱” 房门被自外向内推开，小曦端着一身衣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端着首饰鞋子盥洗用品的丫鬟。 分卷阅读34 小曦对着丫鬟们吩咐：“把东西放下都出去吧。”她们家小姐盥洗的时候不喜欢太多人在身旁。 “是！” 房门被关上。 乔洛从容的洗漱，一旁的小曦打开了话匣子。 “小姐，厉害啊！” “我以前只知您在武功方面天赋异禀，没想到您在感情方面也一点就通！” “昨天白日里刚去了青楼，晚上便会自荐枕席了！”这学习能力和执行能力，她望尘莫及。 “而且居然成功了！”督公以前的冷漠是伪装？还是她家小姐进步太快？ “小姐小姐，昨夜在这过得怎么样？你们两个……” 乔洛扯过脸巾擦净脸上的水珠，看向正对她挤眉弄眼的小曦，她觉得现在不理会小曦才是最明智的。 有些事情越描越黑，就让它自然黑吧，反正这件事原本就不是白的。 梳洗后，推开门，阳光有些刺眼。 万里乌云，尽数散去。雨过天晴，艳阳高照。 …… 深夜，书房内，裴戬盯着面前的文件出神，有些头疼。 今天文件并不多，他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尽数批阅完了，陈太尉之子陈乾景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好了。 乔洛去江左寻他时路上遇到的刺客便是陈太尉派去的，陈太尉想活捉乔洛，而他裴戬的人遍布荆城，都处在暗处，陈太尉怕出意外，便令人待乔洛出了城才出手，但他小瞧了乔洛，派出的人都被乔洛歼灭了。 陈太尉为人算不得正直清廉，但为人谨慎，做事很少留下把柄，几乎没有软肋，除了他的独子陈乾景。说来可笑，陈太尉这老狐狸精明谨慎，诡计多端，却教出了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儿子。 陈乾景这人仗着自己老爹有权有势，没少作威作福，前段时间还强抢了个民女，那女人不堪受辱，自尽了。这事被陈太尉压了下来，陈乾景也被关在家里至今未被放出。 权势世家子弟闹出人命，只要有家族护着，暗中将事情压下去，倒也出不了事，低调两天便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甚至有嚣张的，闹出了人命也不见低调，浑然不在意。他们确实是有高调的资本，平民再是愤怒，也动不了他们，最后还是得乖乖认命。 陈乾景的事原本也是被压了下去的，但是他又重新给挑出来了，并且闹大，传到朝中那几个廉洁清官耳中，传到皇帝耳中。这些事暗中发生不会有事，但若被挑破了，闹大了，便不好收场了。陈乾景不死，也脱层皮。 他不喜因父辈恩怨牵连小辈，他虽与朝中的人斗得火热，但从不无故对小辈出手。然而这次，陈太尉对乔洛出手了，而他，一时动不了陈太尉，所以便先在他儿子身上，讨点利息。 陈乾景是陈家独子，是陈太尉的心头血。他从陈乾景入手，陈太尉肯定会着急，这一急，便容易漏马脚，对付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至今仍坐在书房内，不是因陈乾景一事，而是因为两个时辰以前，暗卫来报，乔洛已经在他房中候着了。 她又来了啊。 今日用膳时他对昨夜的事只字未提，他不知如何开口，或者是说，他还并未想好如何面对乔洛。明知不该连累小姑娘，却仍是自私地希望小姑娘能陪着他。本是想着用膳时乔洛提起这件事，他便能顺理成章地补偿她，可谁知，乔洛也是只字未提。 昨夜是个意外，那今日呢？ 他该怎么面对乔洛？ 他活不了几年了啊，若如今给了乔洛希望，那以后呢，他走后，她该怎么办？ 裴戬依靠在木椅上，略显疲惫地闭上双眼。 初见乔洛，他便被这个耀眼的小姑娘吸引，乔洛容貌并不出色，可那双眼，却是世间仅有的夺目，仅那一双眼，便令一向冷静的他失了神，明明是最为清澈的目光，却是好像勾了他的魂。 一个他本就令他心生欢喜的人为他放低身段做到这般，他怎么可能受得住？ 可是他受不住又能怎样呢？ 一生深陷泥沼，哪敢误了佳人。 若他没有这一身顽疾，哪怕他是众人所不齿的阉人，他也会不顾一切与她在一起，竭尽一生护她喜乐无忧。只是……没有假如。 裴戬嘴角微扬，自嘲地轻笑。 罢了，该回房了。 此时寝房内仍亮着灯，裴戬轻推开门，入眼便是乔洛身着洁白里衣，坐在软塌看书，三千青丝只由一蓝色发带在腰部微束，闲散舒适，真的很像一个正在等待丈夫的妻子。 裴戬喉咙微紧，有些说不出话，随手关上了房门，将身后的六福等人拦在了门外。 乔洛闻声抬头，见到裴戬后对着裴戬微微一笑，随即起身迎接裴戬：“督公辛苦了，我来伺候您就寝吧。” 说着，便上前欲挽住裴戬。 裴戬忙后退一步，躲开了乔洛的触碰。 冷声吩咐：“你回自己院子。” 乔洛收回手，不再上前， 分卷阅读35 眼帘低垂，有些委屈：“我可是做错了什么，惹得督公不快了。” 面前的小姑娘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乖乖巧巧，却还是被抛弃了，不敢上前，只能委屈站在一旁地询问自己的过错。 可她并无过错。 裴戬压下心里的疼痛，强忍着将小姑娘拥入怀轻声安慰的冲动，冷声回道：“这样不和规矩，女子应该矜持。” “可我若矜持了，您便更不理我了。”乔洛语气更加委屈了。 裴戬语气更加冷硬：“我不喜欢你，你莫再缠着我了，收敛着些，以后还是要嫁人的。” 寂静无声。 裴戬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小姑娘，自己的话仿佛还在耳旁回想，他知自己话重了些，但并不后悔，小姑娘还是早些为自己谋出路的好，趁着他还活着，还能帮上一帮，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乔洛确实有些委屈，为了今晚，她费了不少心思，从妆容到说话的声音，再到裴戬开门后她抬头时的那一笑，都是精心考量的。她武功高耳力好，再加上裴戬今夜心事重步伐沉，在裴戬进入院落时，她便听见脚步声了，但她却一直等到裴戬推门以后才抬头，就是为了之后能迎面送上那个微笑，可裴戬进门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避开她，第二件事便是推开她。 她着实是没能想明白，裴戬为何会想要推开她。不喜欢她？乔洛觉得哪怕自己瞎，也能看出裴戬是喜欢自己的。 不是说撒娇示弱便是对男人最致命的武器，怎么如今实践起来却不管用？是她功力不够方法不对？ 不是说爬床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怎么到了她这里，第一次那么简单，第二次便直接被赶出房门了呢？ 裴戬这人根本不按故事路线走！ 果然，撒娇只能当情趣，关键时刻还得用强的！ 乔洛仰起头看了眼裴戬，继而一句话不说便拉着裴戬往屋内走，来到梳妆台前，将裴戬摁着坐在木凳上。 裴戬试着挣脱，却是挣脱不得：“你做什么？” “替你梳发。” “乔洛！”裴戬当即想起身。 乔洛此时也无甚耐心：“别动！” 轻轻将发冠取下，放在一旁，执起木梳从头顶到发梢，动作轻柔，一下，一下。 梳的很顺利，没有丝毫打结现象，但是裴戬的头发并不柔顺，有些枯糙。明明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儿，怎的这头发倒像是贫苦人的头发。 乔洛放下木梳，双臂环上裴戬脖子，埋头在裴戬发间。 还是不舍得强迫他啊，明明知道他心中有自己，明明知道即使强迫了也没什么的，但还是舍不得。 自己怎么就栽在这么一个别扭的人身上了呢？ 深吸一口气。 罢了，如今能怎么办？继续哄着呗。 将脸从裴戬发中移开。 走到裴戬面前，直接来到裴戬怀中，双臂环上裴戬纤瘦的腰，埋头在裴戬胸前，声音有些呜咽，显得异常委屈：“督公……” 裴戬浑身一僵，丝毫不敢动，乔洛这是……哭了？ 真的那么喜欢他吗？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你喜欢什么？说便是，我都补偿给你。” “我喜欢你，我要你。” “别闹了……” “你说了都给我的！” 乔洛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哭，就是看着有些生气。 乔洛注视着裴戬双眼，收了哭腔，十分冷静：“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拒绝我？你在担心什么？” 裴戬慢慢冷静下来，他对乔洛的喜欢太过明显，被看出来了，乔洛执着，不给她原因她定然是不愿离开的，可她很聪明，很难骗过。除非他做得太过决绝，狠狠伤了她的心。 可他做不到！ 不若以实话相告，让她自己心中有个考量。 “乔洛，我是个阉人，无法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与你行鱼水之欢，无法给你一个孩子，给你一个家。 和我在一起，你会被世人耻笑，会被所有人谩骂，你不该承受这些的。 我身在这个位子上，想要我命的人多得是，危险重重，你与我在一起会每日提心吊胆。长则三五年，短则可能就在明天，我就不在了，到了那时，你也会受牵连。 如今我拥有的这些权势，钱财，地位届时不过是过眼云烟，趁着如今我还能帮你，早些离开。 你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如今你对我的喜欢不过是年少悸动，再过几年你结识了更多的人，你便明白了，如今的喜欢算不得什么的，为了我这种人搭上自己，不值得。 听我的，早些离开，我给你备些钱财，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第16章 第十六章 乔洛静静地听着裴戬与她分析利弊。 她一直知晓裴戬有诸多顾虑，所以在平时的相处中，她经常会表示自己对那些事情不在 分卷阅读36 意，可她低估了裴戬心中的自卑，良善，和对她的喜欢。 他处处为她考虑，他喜欢她，也知现在她不在乎那些世俗眼光，不在意他身有缺陷，可他还是害怕，他怕她如今不过是一时冲动，他怕她如今年纪尚幼，不懂人世规则，以后明白了这些会后悔，他还怕他会连累了她。 他考虑的太多了，却唯独不为自己考虑。 乔洛只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一汪泉水淹没，有些令人窒息，却并不令人想逃离，她从不知道有人能为她思量至此，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心疼一个人。 捧着裴戬的脸吻上那片殷红柔软，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她就是想这么做，特别特别想。 突如其来的吻像烈火一般令人措手不及，深情又炽热，裴戬脑中一片空白，柔软的舌滑入口中，令裴戬回了神，随即裴戬想逃，却被乔洛按住头，进行了更深入的探索。大火渐渐熄灭，变成了涓涓细流安抚着受惊的他。 良久，乔洛松开裴戬，低头平复呼吸。 裴戬满面潮红，明明是被迫的，自己却也深陷其中。 几息之后，乔洛稳住呼吸，重新抬起头凝视着裴戬。 “督公，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我在外闯荡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人间的生存法则？可懂得的道理再多，也抵不过内心的悸动，我也从未想要止住心中的欢喜。 在遇到你之前，我抗拒所有人的亲近，在遇到你之后，我只想与你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 我以为我注定孤独终老，却原来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督公，只要我想，我可以过得很好，我不需要他人为我铺路，也不畏惧往后的险阻，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喜欢的人，你，能满足我吗？” 乔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裴戬，她话一向不多，但这次她说了很多，句句剖析自己的内心，表白自己的心意，她想让裴戬安心，她不是一时冲动，她能和裴戬一起面对往后丛生的荆棘。 看着面前小姑娘满怀小心与希望的眼睛，里面尽是自己的身影，裴戬知道，自己又输了。 耳旁仿佛仍是小姑娘的声音： 懂得的道理再多，也抵不过内心的悸动。 我以为我注定孤独终老，却原来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我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喜欢的人，你，能满足我吗？ 乔洛可真是……惯会哄他开心，她的话像是世间最甜的蜜，甜到了他的心里。 一把将乔洛揽入怀中，在她耳旁低应：“好。” 罢了，罢了，自己再任性一回吧，以后他好好治病，尽量多活一两年，多陪小姑娘一两年，或许她想要的都得到了，时间久了也就厌了，他也就没有遗憾了。 “督公，你答应了？”乔洛从裴戬怀中探出头，一脸惊喜地望着裴戬，满眼星光，似是小孩子得到了最喜欢的糖果。 看着此时的乔洛，裴戬突然觉得，以后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是有他护着乔洛，能得她此时的欢喜，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裴戬轻笑着应声：“嗯，答应了。” “督公！”乔洛此时声音像吃了蜜饯一样甜，她重新将头埋到裴戬脖颈处，双臂紧紧抱着裴戬。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裴戬答应了，不然她真的只能用粗暴些的手段解决问题了。 小姑娘湿热又有些急促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酥酥麻麻的。 裴戬将乔洛环在他腰部的双臂移到脖颈处：“揽紧了。” “嗯？”乔洛不明原因，紧接着腾空而起，“啊！”忙环住裴戬脖子。 被抱起来了！ 抬头看向正抱着她的裴戬，乔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剧烈，明明刚刚只是被惊了一下，并没有被吓到。 裴戬抱着乔洛稳步来到床边，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乔洛身上，为她掖好被角。 撩了撩乔洛额前的头发，温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他还未沐浴。 “好。”乔洛也知时候不早了，不能再闹他了，明日他还要上早朝。 裴戬再次看了乔洛一眼，然后出了房门。 望着紧闭的房门，乔洛轻笑，裴戬，幸亏你接受了，不然她真的只能使用暴力些的手段了。话说裴戬被逼迫时的反应应该也很可爱吧，以后有机会可以试试，唔，不行，会吓到他的。 门外，裴戬吩咐人将热水备到侧房。 平日里他都是在自己房中沐浴，但今日乔洛在他房中，他便到侧房沐浴。 虽惦念着房中的人儿，但裴戬还是仔细地清洗了身子。阉人当久了，哪怕是日日沐浴，他仍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是腥臭的，他不想被小姑娘闻到一丝难闻的气味。 良久，裴戬穿着新换的里衣，回到房中。 如今乔洛该是已经睡了。 裴戬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愈发轻盈，已经用上了轻功。 轻步来到床边，果然，已经睡着了。 分卷阅读37 小姑娘闭着双眼，端正的躺在床上，好看的不像话，单是静躺在那便让人难以移开双眼。 裴戬小心翼翼地脱了靴子，抬手挥灭了烛灯，轻轻掀开被子在乔洛身侧躺下，两人之间留了两拳的空间。 虽是互相表明了心意，虽是答应了与乔洛睡在一起，但裴戬总是不敢主动靠近乔洛，总觉得他亵渎了小姑娘。 这个距离挺好的，他已经很满足了。 嗯？ 被抱住了！ 裴戬没敢乱动，小声试探：“乔洛？” “嗯。” “你醒了？” “没睡，想抱着督公睡。”说着，毛绒绒的头又在他的肩处蹭了蹭。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疼，麻麻的。 她为何总是这般，一举一动都能撩动他的心。 裴戬侧过身子，将乔洛揽入怀中，轻声诱哄：“睡吧。” 翌日，裴戬又是伴着钟声转醒。 似乎有乔洛在身旁，他总是能睡得很沉。 低头，发现乔洛正看着他。 “被吵醒啦？”裴戬抬手摸了摸乔洛毛绒绒的头，“还早呢，你继续睡吧。” 乔洛拉过裴戬的手附在脸上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一起。” 裴戬有些无奈：“你不用这么辛苦的。”晚上陪他到半夜才睡，早上又起的这么早，她不该这么辛苦的。 “督公，我是习武之人，早起很正常。而且，我想同督公一起起身，一起用早膳。” “嗯。”裴戬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下了床。 “我让他们将盥洗物品送进来。”说着，便向房门走去。 一队丫鬟太监各自端着东西低着头依次走入房中，丫鬟来服侍乔洛的，小太监是来服侍裴戬的。当然，虽说是服侍，也不过是将东西端来罢了，乔洛和裴戬两人都不喜人贴身侍奉。往日小太监会在房中候着，待裴戬盥洗后再将东西端出去，但今日，他们刚将东西端进房便被裴戬赶出去了，乔洛只穿着里衣在他房中，他不想让其他人看了去。 待两人盥洗完毕，丫鬟太监们便再次端着东西，走出房间，临走时关上房门，只在房中留下乔洛的一身浅蓝色衣裳和一只白玉发簪。 乔洛拿起衣裳开始穿戴，两人都穿着里衣，没什么好避讳的，若是里衣也要换，她，嗯……也不想避讳，可惜今日没那机会。 她的衣服是日常款的，穿起很是容易，但裴戬的朝服则繁琐的多，是以她已经穿戴整齐，裴过刚穿了不足一半。 “督公，我帮你。”说着，便来到裴戬身旁，开始动手。 “这个系在哪里？” “我这里是不是给穿反了？” “哎？怎么多出根带子？” “不对，好像是少了根带子？” 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两人终于把朝服穿对了。 乔洛在裴戬面前低着头喃喃：“我是不是太笨了？” 裴戬看着面前乖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的乔洛，有些哑然，真不知道，她怎么能这么可爱。摸了摸乔洛刚梳好的头，道：“你做的很好，是朝服太复杂了。” 乔洛抬头偷偷看了眼裴戬轻松愉悦的表情，然后牵着裴戬的手将他带到梳妆镜前，又让他坐下：“督公，我为你束发。” 裴戬愣了一瞬，而后轻笑道：“好。”没问乔洛会不会梳，抬手将木梳交给了她。 裴戬能感觉到乔洛青葱纤细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异常的舒适。 看着镜中的两人，裴戬突然有种两人真的能够白头偕老的错觉。 “乔洛，你的发饰怎的一向如此简单？”他记得他送给小姑娘的首饰不算少，怎么平日里大多见她头上只有一两只发簪？ “以前出门在外，万事从简，习惯了。怎么，督公想见我盛装打扮？” “若有幸，我倒真想一睹为快。” 发束好了。 昨日她特意在小曦头上做了练习，看成果，还不错。 乔洛放下手中的木梳，微微下蹲，双臂环上裴戬的腰，头放在裴戬肩上，也看向镜中。 在裴戬耳边低语：“一定有机会，届时定然不会让督公失望。”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裴戬应声：“我等着。” 第17章 第十七章 夜色昏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渗入屋内,很安静。 裴戬小心地拿开抱住他手臂的那双胳膊。 乔洛瞬间惊醒，继而放松下来，声音中带着未完全清醒的慵懒：“督公？” 裴戬动作一顿，轻声哄着：“我起夜，你继续睡吧。” 乔洛松开缠住裴戬的双臂，轻应一声：“嗯……”没了声响。 裴戬轻轻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披上外衫，走出房门。 一刻钟后，乔洛睁开双眼，眼神清明。 裴戬怎么还 分卷阅读38 未回来？ 乔洛起身穿上外衫也出了房门，只见六福正守在隔壁房门前。六福一向是守在裴戬身旁的，他守在隔壁，便意味着裴戬此时更在隔壁房中。 厕轩不在那里，裴戬为何会在隔壁？ 乔洛疾步走了过去。 六福见到乔洛，忙行礼并惊呼道：“乔姑娘，您怎么来了？” “督公在这里？” 六福眼神躲闪，有些不知所措：“督公他……” 裴戬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先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就回。” 这声音开始听着没什么，但细听便能察觉这声音有些气力不足，甚至隐隐发颤。 乔洛未言语，抬手点住六福，便推门进了房间。 借着透过窗纸的微弱月光，乔洛看见裴戬似是连支起身子的力气也没有，屈膝蜷缩着身子斜倚在床头，双手紧紧摁着腹部。 听见开门声，裴戬应声望向门口的方向，恰巧被乔洛看到了那张惨白的脸，额头上满是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额前的墨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眉头紧皱，眼角微红，眼中带着血丝。紧咬的双唇已经渗出一丝血迹，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在看到乔洛的时候怔愣了一瞬，继而松开紧皱的眉头，掩下脸上痛苦的神情，甚至想起身迎接乔洛。 乔洛当真是愣住了，这是她第二次见裴戬如此痛苦狼狈，第一次是在江左那次，她以为裴戬那么痛苦仅是因为生病和腿疾，却没想到他平日里也会这般疼痛难忍。裴戬平时在她面前伪装的太好，若非这次察觉不对，只怕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裴戬平日里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见裴戬欲起身，乔洛忙走到床边，摁住裴戬：“别动！” 待裴戬慢慢卸了力气，重新任由自己倚靠在床头，乔洛踢掉鞋子，翻身上了床，慢慢将裴戬揽入怀中，在她小心移动裴戬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裴戬身子在轻颤，那种太过疼痛，拼命想压制却压制不了的轻颤，乔洛只得放慢动作更加小心的揽住裴戬，让裴戬倚靠在她怀中。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使得裴戬如此痛苦。 如今是夏末，天气仍有些燥热，裴戬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身子异常冰冷，乔洛抱着裴戬的胳膊紧了紧，低头在他耳边温声询问：“哪里难受？”语气温柔，里面夹杂着乔洛自己也未发觉的小心翼翼。 裴戬稳定着自己的语气，半晌，才平稳地开口：“无碍的，你无需担心，过一会便好了。” 乔洛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带刺的荆条紧紧地绑住了，疼得令人窒息。 不再多言，乔洛一只手放在裴戬腰后，催动内力，给裴戬暖身子，有内力的温养，裴戬身上的疼痛也能缓解一点点。进门时便看到裴戬双手摁着腹部，想必腹部最为难受，但她不懂医，裴戬不说她也不知该怎么办，贸然出手帮忙，怕是会适得其反，只能用这笨法子让他好受些。 乔洛见裴戬仍紧咬着双唇，心中难受：“督公，若是疼痛难忍便喊出来，会好受一些。” 裴戬并未言语，只是靠在乔洛怀中轻轻摇摇头。 乔洛也未再多言，看裴戬的举动便知这种时候是没有法子止住疼痛的，只能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裴戬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身后那股温热的力量还在继续，虽杯水车薪，但让他犹如久旱逢甘霖。他知道，那是乔洛在催动内力替他缓解疼痛。眼眶有些湿热，她为何总是待他这般好？他不值得的，不值得她这般喜欢。 靠在乔洛怀中缓了缓，终于有了一丝力气，裴戬轻轻拍了拍乔洛环抱在他腰间的手，轻声道：“没事了，不疼了。”声音中仍是透着虚弱。 乔洛停住了催动内力的手，低头看了看裴戬的脸，还是毫无血色，不过神情已经缓和了下来，应当是没有那么难受了。 乔洛温声道：“督公今晚歇在这里吗？”这里也是用品齐全，只不过比不得原本的房间舒服。 看乔洛的态度便知，若他今夜歇在这里，乔洛定然是也要歇在这里了，裴戬有些无奈道：“回房吧。”说完，便一手撑床欲起身回房。 乔洛连忙喝制住：“别动！”刚有了一丝力气便起身，他怎么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裴戬动作一僵，眼中有丝迷茫和无措，怎么了？ 乔洛移动着身子，扶着裴戬让他缓缓靠在床头。她起身下床，弯腰穿上鞋子，然后转身将裴戬的双臂搭在她的脖子上，一手托着裴戬腿弯，一手托住裴戬瘦弱的腰，将裴戬抱了起来。 裴戬有些不自在，想下地自己走，触及乔洛不赞同的眼神，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任由乔洛将自己抱着走出房间。 出了房门，乔洛弹指解了六福的穴道。 六福忙低下头，恭敬地跟在乔洛身后，来到寝房门前，守在门外。 回到寝房，乔洛轻轻将裴戬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裴戬盖上。 裴戬有些无奈：“你又把小福子点住了。” 分卷阅读39 乔洛边脱鞋边道：“谁让他不许我进屋。” 翻身上了床，钻进被窝侧躺在裴戬身旁抱住裴戬，道：“督公，每次您难受的时候六福都知道，但我却一无所知，督公可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在督公心中六福都比我这个枕边人要亲近？”乔洛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委屈，这次她是真的委屈，既委屈又生气，偏生在面对裴戬时她舍不得发火，便只能说这些话让他知晓自己心里难受。 裴戬也轻轻侧过身子将乔洛抱在怀中，解释道：“老毛病了，缓一缓便好，没必要再吵醒你，让你为我担心。” “我知督公不愿我看到了伤心难过，可我也不愿督公独自承受痛苦。以后你难受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躲开我？虽然我帮不了忙，但我想陪在你身边。” 裴戬下颚抵着乔洛头顶的墨发，抱住乔洛的双臂又紧了紧，良久没有回应，乔洛甚至以为裴戬已经睡着啦。 待乔洛闭上眼睛，打算今夜不再逼迫裴戬，明日再深究时，裴戬微微发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洛洛，我可能陪不了你太久。” 乔洛闻言，猛然睁开眼，从裴戬怀中探出头双眉微蹙凝视着他：“什么意思？”什么叫陪不了她太久？ 裴戬眼角微红，不敢触及乔洛的眼神，声音有些沙哑：“我身体不好，撑不了几年了。” 裴戬的话将乔洛脑子炸的一片空白，撑不了几年了……裴戬…… 未听见乔洛的声音，裴戬有些担心地抬眸看向乔洛的脸，此时屋内光线极其微弱，但裴戬还是看到了乔洛有些怔愣的神情，他瞬间慌了神：“你，你别难过，还有好几年呢，我还可以陪你过好几年。” 乔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裴戬，声音有些僵硬：“然后呢？几年之后呢？”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二十多年才遇到一个你！ “我会给你安排好后路的，我给你准备了些钱财，这几年我不碰你，待我死后，你可以远离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你，你可以再嫁个合心意的夫君，若是怕被人欺负了，也可以招赘。你可以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也可以自由自在，快意江湖，没有我，你其实可以过得更好……” 裴戬的话止住了，因为他看见小姑娘眼神越来越冷，黝黑的眸子里像是结了千年寒冰，令人望而生畏。他从未见过小姑娘这幅神情，便是兰夜她生气时也未曾有。 一手抚上乔洛的细嫩的脸颊，轻抚她的眉眼，裴戬不害怕，只是觉得愧疚和心疼，他看得出小姑娘大抵是真心喜欢他，但终是他辜负了她。 脸上微凉的触感令乔洛渐渐清醒，敛了冰冷的神情。 裴戬说还能再陪她几年，便意味着他的身体情况还没有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仍有机会调理治愈，他身边的大夫做不到不代表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而且……总之有她在，裴戬一定不会有事！ 乔洛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她向裴戬表白时裴戬说的一句话“我身在这个位子上，想要我命的人多得是，危险重重，你与我在一起会每日提心吊胆。长则三五年，短则可能就在明天，我就不在了。” 长则三五年，短则可能就在明天，他就不在了。她当时以为裴戬说的只是刺杀的事情，却没有细想为什么按长了算也不过三五年，如今看来，这三五年便是因为他的病情。 他的情况他当时就告诉她了，只是她当时情绪太过激动，忽略了这句不符合逻辑的话。她一直以为裴戬不过是身子虚弱而已，以后悉心调养就好了，没有注意到裴戬一直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不过！ “这几年我不碰你，待我死后，你可以远离这里。” “你可以再嫁个合心意的夫君。” “也可以招赘。” “没有我，你其实可以过得更好” 刚刚的话尤绕耳畔，他可真是毫无顾忌，什么都敢说啊！ 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觉得自己会乖乖听从他的安排？ “啪”的一声，乔洛打掉裴戬的手，继而伸双手捏着裴戬的脸揉搓：“裴戬！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裴戬茫然：“……” 乔洛无声地叹了口气，裴戬这人太别扭，明明那么那么喜欢她，却偏偏想将她往外推，试图为她安排好一切，真是傻极了。但看他呆愣愣的样子，只怕是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 罢了，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她慢慢给他改了这毛病！ “督公，你无需为我操心至此，事到最后，我知该如何解决，你就随心所欲地与我相处便好，可以吗？” 裴戬将乔洛拥入怀中，哽咽一声：“好。”他自会将事情安排稳妥，其他的不必多说，徒惹不快，现在只让小姑娘有个心理准备便好。 原以为他将这事坦白了，乔洛会生气，质问他为何现在才说，为何在两人定了情，同床共枕后才说，他答不上来的，他自私，想让她再多陪陪他，他甚至恶毒的想是乔洛自己跑来找他的，他不过是顺着她的心意，将她留下了。 是啊，他就是这么自 分卷阅读40 私奸诈，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她怎么就什么也不问呢？明明该看得出来的，她那么聪明，她该看得出他肮脏丑陋的心，然后远离他的。 坦白自己的病情前他是忐忑不安的，因为这话一出，怀里的人可能再也不会属于他了，甚至可能会憎恶他。其实这倒也没什么的，左右不过是再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与她相处的这段时日本就是他偷来的，现在不过是要还回去罢了。他甚至平白得了一段美好的回忆，靠着这段回忆，剩下的几年也不会特别难熬了。 用膳时能想着她坐在一旁陪自己，虽不说话，但频频看向自己。 批公文时能想着她站在一旁静静研磨，昏黄灯光下，朦胧温馨，瞬间能替他扫去所有疲倦。 就寝时一回到房中便能记起那日她身着洁白里衣，三千发丝尽由一玉蓝发带微束，手持一卷书坐在软塌上等待自己的模样，见他入门后抬头冲他浅笑，温柔明媚。 就连被病痛折磨时都有她陪在身旁，轻柔地抱着他，一手放在他腰背上，一点一点地用内力为他驱除疼痛。 她其实早就浸入到了他的生活中，他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有她的身影。 他以为他以后便是这样了，靠着她留给他的记忆，度过剩下几年。可她没有，她只告诉他让他无需操心，安心与她相处便是。 就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明知他时日无多了，依旧愿意陪在他身边，她怎么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呢？这般任性，以后他不在了，她可怎么办呢？ 他想抱紧她，就现在，再紧一点，真真切切地感受，她在他怀中。但是不可以，她已经睡着了，不可以将她惊醒。 怀中的人动了动，又往他怀中钻了钻。 “督公在想什么，怎么还未入睡？”怀中传来乔洛软软的声音。 裴戬一惊，道：“没什么，你怎的也还未睡？”可是他将她惊醒了？ “有点热，睡不着。” 裴戬神情一顿，如今夏末，确实仍有几分燥热，他一向身子凉，从不用冰，但乔洛身体正常。是他疏忽了，竟一直未在房中备冰。 “你先歇着，我让人送些冰盆来。” 说着，便欲起身，却是被乔洛抱住了腰身。 “没那么热的，督公将我抱紧一点便好了。”话未落，在他怀中蹭了蹭。 “督公怀里凉凉的，好舒服。”语气中尽是惬意和满足。 “你……”裴戬僵着身子不敢动，“我还是去让人送些冰盆来吧。” “……督公当真看不出我只是想与你更亲近些吗？”习武之人当不畏严寒，这点温度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她知道，裴戬定是也知道，关心则乱罢了。 她不热，只是见裴戬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息不稳，便窝进他怀中，想安慰他，不过，真的紧贴在他怀中后才发现，他怀里真的很舒适。 乔洛揽紧裴戬，抬头在他露出的脖间轻吻一口：“督公，好梦。” “……好梦。” 第18章 第十八章 “督公。” “督公！” “嗯，嗯？洛洛。” 乔洛伸手握住裴戬藏在袖中的手，牵着裴戬径直走向寝室。 刚刚她一直站在门前，看着裴戬心神不宁地从马车上走下来，之后便站在马车前定定地看着她，她走上前，唤了两声，裴戬才恍然回神。 裴戬的手很凉，还有些……颤，发生什么事了？ 进了房门，乔洛猛然抱住裴戬，试图缓和裴戬的心情。 裴戬抱紧怀中的乔洛，埋头在乔洛颈窝。 好一会，乔洛微微移开头，看着裴戬，抽出一只手，轻抚裴戬微红的眼角。 “发生什么事了，谁惹我家督公不开心了，我去揍他！” “洛洛……” “我在呢。” “……没事。” “督公？” “真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裴戬眼神有些躲闪，乔洛暗暗叹气，督公怕是自己也不知道，在面对她时，他总是说不得慌。 裴戬极少会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必然是受了什么刺激，既然他不愿说，罢了，她舍不得逼他，自己查便是。 “督公，不想说便不说，等你想说了我再听。但你记住，不管发生何事，我永远站在你身旁。” 看着乔洛坚定的眼神，裴戬猛然将乔洛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下颚抵着乔洛浓密的墨发，原以为他们还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皇帝重病，时日无多，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这场夺位之争中，无论他是袖手旁观还是拥簇新皇成功登基，他都不能善终。新帝继位，不会放过他，他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宁国百姓早就期盼他不得好死，他最后的价值便是斩了以泄民愤，收拢民心。 良久的沉默。 “人生的路，难与易都得 分卷阅读41 走，世间的情，冷与暖总会有。裴戬，你若是累了，我替你分担，若是苦了，我做你的蜜饯果子，若是承受不住了，我的肩膀永远给你依靠。”这话是她在话本中看到的，她之前同裴戬说的许多情话都是在书本中看到的，她不善言辞，但她喜欢裴戬的心是真的，所幸她读书多，借着书中的话表达自己的心意未尝不可。 乔洛这次没有喊督公，而是直接唤了裴戬的名字，她想告诉裴戬，不管以后发生何事，不管以后他是何身份，她都会陪着他，逗他开心。 听着小姑娘坚定地语气，裴戬突然觉得这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了，他会安排好的，轻笑道： “好，以后累了，便靠着你的肩膀休息。” 他会在这场博弈中活下来，一定会，他答应了小姑娘，要再陪她好几年的，不能食言了。 裴戬又抱着乔洛温存了好一会儿，然后去书房处理公务。 看着裴戬渐行渐远的背影，乔洛的眼神暗了下来。 裴戬这是又遇到什么事了？病情恶化，不应该，他虽身子极为虚弱，但情况还算稳定。他刚从皇宫回来，那便是宫里的事？ 这宫中能有什么事使他这个样子？ 乔洛袖中的纤手攥得紧了紧，看来事情要加快速度了。 …… 荆城是宁国最为繁华的都城，夙兴街是荆城极为热闹的街道，街道两旁绿瓦红砖，商铺招牌旗帜高高飘扬，有茶馆、赌坊、酒楼……没有店铺的摊贩在道路两旁支起来各种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中间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此刻，街道的拐角处却是发生了些许变化，所有人好像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双眼睛呆愣愣地望着路边一位刚刚走入街道的男子。 他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眸如辰星，清澈又深不见底，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缚，白衣胜雪，身姿飘渺，漂亮的不似真人，虽在笑却生出一股清冷卓然，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风光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美貌倾城却使人不敢生出一丝亵玩之心。整个人如同高高在上的皎月，众生只配仰慕。 在见到他之前，人们从未想过这世间竟会有如此神颜，见他之后，人们便只觉这世间，再没有容颜能与他并论之人。 只见这位神仙般的人物，闲庭漫步般走入街道，整个街道似是都因他的步入而雅致了许多。 众人回过神，这是哪家的公子，怎的从未见过？ 这般容貌，这般气质，只怕是被尊称为洛城第一美男的七王爷在他面前也自惭形秽吧。 众人此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与身边的人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天呐！太俊了！” “刚刚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都没敢呼吸，生怕惊动了仙人！” “这公子瞧着甚是年轻，不知道有没有婚嫁？”这是一位年轻姑娘在与同伴窃窃私语。 “这般高贵的人儿，定然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不是我等平民可以染指的。” “这般的神仙人物，我也不敢奢求过多，哪怕能够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极为欢喜的。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只怕不是荆城人士，我曾有幸望见过素有荆城第一美男之称的七王爷，他的容貌却是远不及这位公子，荆城若有这般人物，怎会一点风声也没有。” “小姐，那边好像有什么稀奇的事儿。”一丫鬟对着身边手持长鞭，身穿艳红骑装正骑在马背上的女子说道。 “走，过去瞧瞧。驾！”艳红骑装女子回道。 街道上的人好像都认识这名女子，见她骑马而来，纷纷让出了路，甚至有的人低下了头。 此女子名为沈嘉莹，是沈都统和长公主的女儿，爷爷是镇东大将军，曾立下赫赫战功，虽然如今是个闲散职位，但声望不小。长公主和沈都统只有一子一女，所以极为宠爱，沈嘉莹算是半个皇室，又是女子，身份尊贵的男子一般不会与她计较，在荆城她可以说是飞扬跋扈，无人敢管。 “大……大胆，见到我家小姐，还不快快行礼！”二人来到男子面前，也是为之一愣，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绝色的男子？随后回过神来，丫鬟想要厉声呵斥，说出的话却是威力不足。 丫鬟说完后，沈嘉莹抬了抬手制止丫鬟，道：“拂冬，别吓着这位公子。” 说完，沈嘉莹翻身下了马，向男子行了个拱手礼，道：“小女名唤沈嘉莹，是沈副统领的女儿，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在下不过一介草民，此次特来荆城寻友。”他的声音很是好听，只是有些清冷，就如他的人一般，透露着疏离和淡漠。 “不知公子的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或许我可以帮到公子。”沈嘉莹不依不饶。 “多谢小姐美意，不过不必了，在下的朋友已经与在下约了地点。”男子再次拒绝。 “公子，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可 分卷阅读42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嘉莹一再被拒，已然有些恼怒，也懒得再装温柔贤淑，这个男子虽说举止优雅，但也不是一身贵气，而且身边一个侍从也没有，想必是原本家境不错，如今落魄了，才来荆城寻友，她也不必再与他客气了。 男子摇了摇头，众人只觉起了一阵风，反射性地闭上了眼，待再次睁眼，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沈嘉莹和她的丫鬟都被定在了原处，沈嘉莹的脸上仍是刚刚那副狰狞的表情。 众人忙散了开来，这位大小姐的热闹，可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看得起的，断不能为了看热闹，触了大小姐的霉运。 但不能明着看，可以暗里看，不能明着聊，可以躲着聊，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世家的八卦。 运着轻功飞过两条街后，男子终于停了下来，望了望身后，又摇摇头，初来乍到，还是别给皇甫洛添乱了。 周围有些安静。 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这里的人与刚刚夙兴街上的人神情一致。 玄奕走向街边的一个面具摊，挑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扣在脸上。 因私事出行，要低调些。 玄奕从宽大的长绣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板，问道：“老板，请问茗品斋怎么走？” 茗品斋，是他与皇甫洛约定见面的茶馆，他昨晚派信鸽给皇甫洛传了信，告诉她他今日巳时抵达荆城，想必皇甫洛现在已经在茗品斋候着了。 面具摊老板眼见着这神仙般的人物轻步走到他面前，向他开口问话，方回神：“哦，哦，茗品斋，就沿着这条街，在前面第一个路口右拐……” 嗯，沿着他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茗品斋就在刚刚他点了两个人的那条街。 “……” “老板，茗品斋有没有后门？或是可以路过茗品斋但又不用靠近前门的地方？” “啊？后…后门，好像没有，不过，茗品斋与隔壁闻香阁之间有一条小巷。” 玄奕轻道：“多谢。”继而转身离开。 “唉！客官，你的钱！”老板拿起摊上的十两沉甸甸的银子，抬头向玄奕远去的方向呼喊，但街上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乖乖，真遇到神仙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从小巷翻窗进了茗香阁，寻到约定的包间，推门而入。 “你能低调一点儿吗？”乔洛见他终于进了包间，无奈地开口。 “已经很低调了。”这次他单独出行，衣着打扮极为普通，驮他来的鹏鸟亦被留在了城外山林里，已经很低调了。 乔洛向玄奕示意了下窗外。 玄奕扭头望向窗外，街道宽敞，人流不绝，视线扫描到街道拐角处，那里有两个人突兀地站在街道中间，旁边还有一匹马傻傻地绕着两个人转圈。 这是刚刚被他点住的两个人，刚才那一幕，被乔洛尽收眼底。 “意外。”声音平淡如水，显然没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这里几乎无人识他，即便有人将他认出也无大碍，皇甫洛自会将事情安排妥当。 “噔”“噔”“噔” “小姐。”门外传来宁曦的声音。 乔洛：“进。” 宁曦提着一个藏青色包袱走了进来，将包袱轻放在玄奕面前，边解开包袱，边道：“大人，这是小姐命属下买的衣服和带有细纱的椎帽。” 玄奕瞥了眼包袱内：漆黑的衣服，漆黑的椎帽，没有一点杂色的黑。 乔洛解释道：“你容貌出众，易招事端，还是伪装一下的好。且，我还未与阿戬说你来的事，今晚你先住在陈府，陈德富是大齐在宁国的暗哨，他家最是合适。” 三日前乔洛给玄奕飞鸽传书，让玄奕来为裴戬治疗，但一般国内事务繁忙，玄奕会处理完事务再来。乔洛没料到玄奕来的这么快，便也就没着急与裴戬说玄奕的事情，玄奕昨晚派信鸽送信给乔洛，说今天便到，但是信鸽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它会选择收信人独处的时候把信送出，所以今早乔洛收到信的时候，裴戬已经去上朝了，以至于乔洛还没来得及与裴戬说玄奕的事。 嗯，现在阿戬应该回府用过午膳了吧。 玄奕点点头，表示了然。 乔洛疑惑：“你这次怎么来的这么快？” “如今齐国形势稳定，小皇帝已然可以独当一面，我离开几日不会有何影响。”玄奕解释，继而又道，“诊金如何算？” “三个月以后我回国，你自由了。”乔洛自然知玄奕想要什么。 她与玄奕共同辅佐大齐小皇帝多年，小皇帝羽翼逐渐丰满，他们清闲了些许，但小皇帝毕竟年幼，距离小皇帝真正羽翼丰满还需两年，这段时间他们仍要有一人坐镇朝堂。两人便约定一人出游一年，如今乔洛不过刚出游三个月，再过三个月，还余半年，便做了这次的诊费。 玄奕一般不会与乔洛计较得这般仔细，他曾多次为乔洛疗伤，从未收过诊金，但有图谋之时另当别论，比如这次。b 分卷阅读43 r 　　乔洛转头吩咐宁曦：“小曦，去备马车。” “是！” …… 陈府大厅内，陈德富坐在主座之上，乔洛和玄奕分坐在两侧。 “陈老爷，对于我刚刚的话，你可听明白了？”乔洛望向主座上的陈德富，问道。 “明白！两位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安排妥当。”陈德富强忍着擦擦额头冷汗的冲动，又来一位大人，今年这是怎么了？ “那好，我就先回了。不必送了。”乔洛看看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府了。 乔洛刚出大厅没几步，便听见身后…… “那个私生子在哪？好你个陈德富！居然又领回一个私生子，你……”是陈夫人得到了下人的消息匆匆赶来。 乔洛听着身后震耳欲聋的声音，脚步未停，轻笑着摇摇头。 出了陈府乔洛便向裴府走去，该回家了。 一、二、三……不对，自从确定关系之后，裴戬便派了四个暗卫保护她，虽说暗卫武功没她高，但为了让裴戬安心，她就都留了下来。现在她身边只有三个。 糟了！ 乔洛表情骤然僵住，然后向裴府飞奔而去，三个暗卫直接被甩在了身后。 此时，裴府静思居内，如同突然掠过一股寒流，冰冷严峻。 暗六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收敛呼吸，丝毫不敢惊动座上之人。 座上，裴戬此时面色阴沉得可怕，眼里像挟着闪电的乌云，就像有一场暴雨正在蓄势待发。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木椅扶手，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猛兽，等待他的猎物出现，将其撕碎。 乔洛去见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容貌异常俊美，刚进荆城就引起了轰动，他去见乔洛的时候带了面具，而且是翻窗进了茶馆，乔洛为了见他，将贴身丫鬟小曦了支出去，那个男人从茶馆出来的时候衣服都换了，出了茶馆，乔洛还安排了马车，亲自送那个男人去陈府，而且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容貌俊美，明显是个小白脸！ 小白脸去见乔洛时做了伪装，不想被别人认出来，是做贼心虚吧！ 乔洛与那个小白脸在一起的时候，把贴身丫鬟都支出来了，而且那个小白脸还换了身衣服，他们两个在包间里干了什么！ 亲自送小白脸去陈府，担心小白脸在外面住不舒服？担心陈府怠慢了小白脸，委屈了小白脸？还要亲自去给小白脸做依仗！ 同乘一辆马车，关系可真是亲密！ 明明还未入秋，裴戬却觉得异常寒冷，从内而外的冷。 “都滚！”裴戬声音低沉，努力抑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暗六如蒙大赦，迅速起身与房中其他暗卫一起撤离。 为何？为何要去找别人？ 因为他是个阉人？不是说不在乎吗，不是说无所谓吗？ 明明昨夜她还十分乖巧地窝在他怀里，还总是在他脖间乱蹭，还甜甜地唤他，怎么今天就变了？ 骗子！ 果然都是骗人的，更可笑的是，他竟信了她！ 既然是骗他的，为什么就不能多骗些时日呢？反正，她是知道的，他没有多少时日了啊……就不能再等等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哄了他这么久了，哄得他都差点相信这个梦是真的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梦打碎，哪怕是去找别人，就不能小心着些，别被他发现吗？ 她武功那么高，应该是能发现有暗卫跟随的，就不能先把暗卫甩开吗？ 裴戬脑中白光一闪。 对！ 她是知道有暗卫跟着她的，她不怕他知道那个小白脸的存在，她和那个小白脸也许不是那种关系。 裴戬终于找回了些理智。 乔洛和小白脸不是那种关系！ 或许是亲人？朋友？ 什么样的亲人、朋友，见一面需要伪装，还要换衣服！ 裴戬只觉自己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他如今想不明白因果，理不清楚思路，越理越烦，越想越乱，他贪恋乔洛给予的温暖，一遍遍地说服自己相信乔洛，可是那些事实他没办法忽略，他只能独自无助地坐在这里，忍受煎熬，等待乔洛。 推开紧闭的房门，浓艳的光芒蜂拥而入，刹那间照亮阴暗的房间，温暖着冰冷的地面。 房内一片寂静，乔洛看向坐在主座上的裴戬，笼罩在阴影中，他面上一片宁静，低垂着眼帘，仿佛没有听见乔洛推门的声响。 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清冷气息此刻让人莫明的心疼。 乔洛小心地关上门，轻步走向裴戬，在裴戬面前缓缓蹲下，纤细青葱的手指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地拉过裴戬冰冷的双手，慢慢收紧。 裴戬似是被手中传来的温暖惊动，眼帘微抬，望着两人相互交织的手指出神，浮躁的心似乎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而平静了下来。 待裴戬的双手终于被暖至正常温度，乔洛抬头看着裴戬 分卷阅读44 的脸，轻唤一声：“督公。” 一声督公，唤回了裴戬纷飞的思绪，裴戬的视线顺着交织的四手移到蹲在他面前女子的脸上，四目交汇，如水的眼眸带着淡淡的柔情，注视着自己，裴戬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好像他就是乔洛的全部。 裴戬静静地看着乔洛，没有应声。 乔洛看着面前面色惨白的男人， “生气了？”乔洛声音很轻，似是生怕惊扰了面前看起来如精美的陶瓷般脆弱至极的男人。 没待裴戬说话，乔洛又继续道：“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裴戬依然一言不发地盯着乔洛。 乔洛如同自言自语般开始解释：“他叫明翳，是我的朋友。” “明翳？什么朋友，叫的这么亲密！”裴戬听了第一句话，便发作了，声音有些尖细，裴戬平时说话都会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这次却是失控了。 “不是的，他字明翳。”玄奕字明翳，知道他的字的只有几个人。 “那他的姓名呢？”裴戬不依不饶。 乔洛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对裴戬说，她不想对裴戬撒谎，但是说了实话，裴戬心中对她的防备与怀疑怕是会更重，她不能说。 裴戬一直盯着乔洛，却始终不见乔洛回应，心渐渐下沉，他抽出被乔洛温暖了的双手。 乔洛没有挽留，转而扯住裴戬的衣袖。 “督公，我不想骗您，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准备好一切，我就告诉你，好不好，用不了很久的。 裴戬甩手扯回被乔洛捏在手中的衣袖，裴戬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表情甚至有些扭曲，嘶吼着质问乔洛： “乔洛！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不告诉我你的来历，不告诉我你的目的，现在你见了个小白脸，连那个小白脸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似是将心中的怒气，怨气和委屈统统发泄了出来。 他一直都知道乔洛的身份绝不像她当初说的那样，他没查，也没再问，但一直埋在心里，他不知乔洛真实身份，不知乔洛来自哪里，甚至有一天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他也无从寻找，他从未有过安全感。 乔洛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松了一口气，能发泄出来就好，她最怕他什么事都埋在心底，默默忍受，一句话不说，却一点点地远离她。 此时裴戬难受，乔洛也并不好受，她不擅长应对这类事情，她之前调戏裴戬的手段，都是从话本中和蓉妈妈那里学来的，可她们都未教她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解决。话本中主人公之间有了矛盾，要么不解释，彼此误会下去，要么越描越黑，原本非常简单的矛盾，最后却闹的差点散了缘分。 她不可能与裴戬散了缘分，她做了这么多，步步为营，不过是谋一个裴戬。 她是齐国人，裴戬却是宁国人，两人都是位高权重，注定为敌。裴戬不在乎自己那条命，可以为她去死，但他在意宁国，虽未必对宁国有多深的感情，但绝对不允许宁国因他受到伤害。裴戬若是知晓了她的身份，定会对她多加防备。 那时再想将裴戬掳回齐国，会麻烦许多。 本是想着与裴戬再相处一段时间，待他对她感情再深些，她再将他掳回去，到时事成定局，他只能接受。 可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她见不得他这般难受，却也无法对他说谎，所以计划得提前了， 裴戬想摔门而出，但看着低着头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不知所措的乔洛，突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生闷气。 裴戬深吸一口气，罢了，谁让他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了呢，只能是再次妥协。 “刚才是我激动了，你若无事，便回去歇息吧。” 听了这话，乔洛震惊地抬起头，就这样？ 乔洛自然看得出裴戬现在非常生气，还有委屈，她理解，自己什么都不肯对他说却要他相信自己，确实是有些过分，不可理喻。但裴戬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揭过了，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 乔洛此时是高兴的，高兴裴戬心中有她，却也有些心疼，他此时应该挺很难过吧。 “督公……”乔洛低喃。 “你还有事？”裴戬皱眉，怎么还不出去，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不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随时有掐死她的冲动吗！ “督公，明翳医术很好，这次是被我邀请来为你调养身体的。您明天能见见他吗？”乔洛终于想起了要事。 乔洛的话如同横空一棒，重重的落在了裴戬的心上，是了，他本就时日无多了，他本就打算替她谋划以后，给她安排后路，让她能在他死后安稳地嫁人。哪怕那小白脸与乔洛真是那种关系又如何，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乔洛不过是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虽是那么想，但真到了这一天才发现，自己的心疼得要死，他一点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度，他不想乔洛嫁于他人，他想要她 分卷阅读45 只属于他，哪怕他死，她也不能有别人。 他真的很自私啊。 这段时间乔洛待他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乔洛就是他的，听到乔洛与其他男人私会，他理所当然的愤怒，乔洛隐瞒自己的身世，他理所当然的委屈，却忘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不过是乔洛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不该去计较乔洛的身世过往的，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终归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计较。乔洛说与那个小白脸只是普通朋友，他便信，顺从心意，享受小姑娘对他的好就好了。 这些事情他本就十分明了，刚刚他太激动，直接被怒火和嫉妒冲昏了头脑，该清醒了。乔洛若真喜欢那小白脸，反倒是好事，他死后她便不会那般难受了，他该高兴的。 “见见吧。”裴戬说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想再搭理乔洛。 他对调养身体是不抱有希望，陆行医术比御医高许多，他都只能慢慢给他调养，让他带着病痛，稍微延长些寿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又哪里来的能耐来治愈他？他担心，担心乔洛真的如此喜欢自己，重新被告知一次他命不长了，肯定会非常难过。 他真的很矛盾，他希望乔洛是喜欢自己的，他希望这个这段时间待他这般好的人待他是真心的，他希望在他死了几十年后，她还会偶尔惦念起他。可他又希望乔洛没那么喜欢他，这样她就不会那般伤心难过了。 算了，不管她是否真的那么喜欢自己，让她清楚地知道他的病情，总没坏处。小姑娘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早些接受现实也能早些做打算。 “好！”乔洛松了一口气，身体是要事，万幸裴戬不排斥让玄奕给他调养身体。 看着闭目养神的裴戬，乔洛有些心疼，于是很不识趣地绕到裴戬的身后，双手轻轻搭上裴戬的额头两侧，小心翼翼地，给他按摩。 “督公，明翳原本是想今晚就来咱们裴府的，但我没同意。”乔洛边按边与裴戬搭话。 “为什么？”裴戬没睁眼，顺着乔洛的话往下问。 “因为没经过督公的同意，不能随便带人回家啊。”身世一事翻过去了，乔洛又蠢蠢欲动地想要撩拨裴戬。 裴戬毫无反应，话说的可真好听，她一向这么回哄他，将他哄得直接忘了自己身份。 “督公，明翳这人脑子不大好使，明知道自己长相惹眼，却不知道遮掩一下，差点被沈都统的女儿掳回府，我嫌他太能惹麻烦了，就让小曦去备了黑衣黑面纱，遮挡的一丝不漏。” 乔洛在仔细地回顾今天的细节，绞尽脑汁地思考会引起误会的情节，裴戬在生闷气不愿意多问，她却是不能忽略了这些，她家督公本就心思细腻，在感情上又极为敏感，若是被他误会了什么，那他定然是自己将委屈埋在心底，暗自神伤！ 裴戬睁开了眼睛。 乔洛这是在和他解释，他没有问乔洛却猜出了他的心思。 乔洛慢慢放下了轻按在裴戬额头两侧的手，重新走到裴戬面前，轻轻来到裴戬怀中，双臂环上裴戬瘦弱的腰身，将头埋在裴戬胸前。 “督公……”乔洛声音很轻，喃喃地，有些彷徨无措，又有些委屈，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想向大人解释道歉，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裴戬听得心里一颤，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酸涩，又好像夹着一丝甜。 今晚是他冲动了，不该逼迫小姑娘的。 “督公，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乔洛的话断断续续，双臂环得紧了些，似是生怕他生气，生怕他推开她。 “好！”裴戬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同时抱住了怀里的小姑娘。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不管小姑娘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只要乔洛愿意哄他，只要她现在乖巧地呆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这就够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翌日未时，玄奕身着一袭黑衣，头戴黑色轻纱斗笠，出现在裴府门口。 来到门前还未开口，墙头翻身下来一人，是宁曦。 “明翳公子，您来了！我家小姐特意让我候在此处迎接您，请随我来。” 玄奕跟随宁曦进了裴府。 裴府小路，四下无人。 “皇甫洛还未告知裴戬她的真实身份。”刚刚那一声明翳公子，他便猜到，皇甫洛还未告知裴戬她的真实身份，派了沈宁曦来接他，是为了叮嘱他莫穿帮。 宁曦轻笑，语气恭敬：“明翳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睿智，什么都瞒不过您，我家小姐乔洛希望您能配合。” 玄奕未多言，只点点头。 皇甫洛在宁国境内化名乔洛，倒也算不得化名，听说她未进宫之前便姓乔，叫乔洛。 玄奕随宁曦来到厢房。 裴戬和乔洛正并坐在桌旁候着。 宁曦：“小姐，明翳公子来了！” 进了厢房，明翳摘下椎帽，仔细打量着裴戬。惨白的脸色 分卷阅读46 ，羸弱的身子，有气无力的样子，幸亏有他，不然，乔洛多半是要守寡了。 与此同时，裴戬也打量着明翳，原本只是从裴六那里听闻明翳样貌极好，如今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极好。面容温润，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坐近风尘，不沾凡裳，食尽烟火，仙客皮囊。端的是神人之姿。 看着这样的明翳，裴戬很难再说得出一句小白脸。 乔洛的朋友，竟是这般出色。 该是意料之中的，乔洛那般出色，她的朋友自然也不是凡夫俗子。 “都出去吧！”乔洛吩咐一声。 “是！”宁曦回复一声退了出去。 暗卫接到裴戬的指示也退了出去。 “吱”房门被关上，房内只剩乔洛，裴戬，明翳三人。 明翳不废话，直接坐在裴戬对面，右手搭上裴戬放在桌子上的手腕，开始号脉，继而在裴戬身上点了几处，询问他是何感觉。 半晌，收回手。 乔洛忙问：“如何？” 明翳摆摆手止住了乔洛的询问，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裴戬道：“还有一处。” 顺着明翳的目光望去…… 视线向下，那里…… “不行！”裴戬猛然站起，后退两步。 乔洛抿抿唇，走到裴戬身前轻拉裴戬衣袖，温声道：“督公，身体重要，让明翳给检查一下好吗？” “不用检查，随意开些药便好。”面对老太医时，他勉强可以接受，但他真的不愿乔洛的朋友见到他最不堪的模样。 事关裴戬的身体，乔洛自然不可能放任裴戬如此任性，漆黑的眸中里带着哀求：“督公。” 按她以往的性子，若有人不听话，她直接将人点住便可。但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强迫裴戬。 明翳就这么坐在原处看着他们两人，摇摇头。乔洛遇到裴戬后，脑子已经成摆设了。 “你们不必如此为难，那处无需现在检查，四个月内检查便可，且，乔洛可按要求检查后将症状同我描述一遍，无需我亲自动手。” 裴戬松了口气，乔洛亦然，她虽在劝裴戬检查，但其实一点也不希望他被明翳看了去。裴戬心思敏感，自尊心强，她待他一向小心翼翼，从不敢轻易碰他那里，生怕惹了他难过。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敞开心扉，真正接受她。 明翳说这些话时不疾不徐，风轻云淡，与寻常一样，这让乔洛有种揍他一顿的冲动，这些话能一口气说完吗？但有求于人，不能动手。 深吸口气，问道：“裴戬身子如何？”一手捏紧裴戬衣袖，她有些紧张。 “一、来多年过度疲劳，又未悉心调理，身子严重亏空。 二、体内有‘江雪’残留，‘江雪’是一种罕见的毒药，中了‘江雪’的人，浑身冰寒，血液慢慢凝固而死，其解药中有一味‘热苓’极为难得。从裴戬的脉象来看，中毒已有十余年，中毒后先用特殊法子保住了性命，然后寻得解药，但‘江雪’在体内存留时间过长，解药也不能将其完全清除，便有极少部分‘江雪’余在了体内。平日里每隔三五日便会发作一次，发作时腹部疼痛难忍，身子寒冷。若不治愈，不过再活三四年。 三、左小腿有旧疾，目测已有二十年，当年该是被人生生打断，而后没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落下了病根。 不用担心，都能治愈。” 明翳语气没有一丝起伏，让人不觉病症有多严重，但乔洛每听一句，手中便握得更紧一分。心疼得像是要窒息一般，她家裴戬这些年，到底是受了多少苦痛？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阿戬…… 裴戬忙反手将乔洛紧捏着他衣袖的玉手握在掌中，轻轻抚慰，心中尽是满足，小姑娘在心疼他。 他亦是欣喜万分的，明翳说的分毫不差，只是他没想到，明翳真的可以治愈他。他一直都知自己只有几年阳寿了，今日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的病可以治好，他有机会能同乔洛共度一生。 明翳继续道：“拿些纸笔来。” 乔洛道：“要甜的。”裴戬怕苦。 明翳轻应一声。 裴戬望向乔洛，她一直记得他怕苦喜甜啊。不对，汤药可以是甜的？ 乔洛浅笑看着裴戬：“明翳不仅医术好，而且能做出各种口味的药。” 不过片刻，明翳便写了五页纸，包括药方、用法、用量、注意事项等等。 治疗共分三个疗程，每个疗程两个月。第一个疗程的药方中药物普通，随时可以开始服用，第二三个药方中有几味极为罕见的药材，需特意去寻。三个疗程结束后，裴戬的身子会和寻常人一样，若是平日里再多加锻炼，会比寻常人更健康，再活三五十年不难。 腿上的旧疾需三个月才能好，下药时仍会疼，他会再开些药，阴天下雨时将药水敷在腿上，缓解疼痛。这药会比裴戬以前用的药药效好上许多，敷药时只有轻微刺疼，敷过药几息的时间疼痛便能缓解。 分卷阅读47 明翳放下笔，将手中的纸整理整齐，看向已经坐下来的两人：“你们可还有疑问？若无疑问，我便离开了。” “我有些话想同你单独说。”裴戬忙道，继而转头看向乔洛，浅笑道，“洛洛乖，你先回避一会儿。” 乔洛垂眸，她不想走，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裴戬抬手揉了揉乔洛柔顺浓密的墨发，温声哄道：“只一会儿。” 乔洛抿唇，点点头，起身离开厢房。 房门被关上，裴戬起身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储物柜处，在最下层掏出一沓纸张，拿着那一沓纸来到桌前将他们放到明翳面前。 “这是二十万两银子。” 明翳淡瞥了眼银票，抬眸示意裴戬继续说。 裴戬凝视着明翳，良久，缓缓道：“我希望你能在三个月后将乔洛带走。”语气里带着祈求。 “理由？” 裴戬没有回答，不能说，只是道，“一年以后，我会去寻她。”若是他仍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去寻她的。他一定会活着的，小姑娘找来明翳给他治病，他可以活很久，他一定要活着，陪小姑娘一辈子，但他不能让小姑娘同他一起冒险，一点也不能。 明翳黑眸深邃，依旧平静：“裴戬，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插手。”说完，便起身离开。 裴戬双手低垂，敛着眼睑，遮住眼中的阴霾，就那么站着，似乎丧失了所以希望。若没明翳帮忙，他怕自己很难将小姑娘送走，他不敢让小姑娘同他一起冒险。 明翳背对着裴戬缓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刺眼的阳光涌进厢房，明翳望着没有一片浮云的远空，没有回头，缓缓道：“裴戬，有些事你不妨和乔洛说开了，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话毕，便出了厢房。 他大致能猜出裴戬此举的缘由，宁国皇帝病危，皇位即将易主，一朝天子一朝臣。 看着站的远远的乔洛，明翳双眸微眯，疾步移到乔洛身旁：“你随我来。” 乔洛不解，随即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湖心凉亭，这里视线开阔，四下无人。 明翳扶着栏杆，望着湖对面的紫竹林，声音缥缈：“怎的还未告知他你的真实身份？怕他怀疑你是奸细，防着你？” 乔洛也望向那处，轻应一声：“嗯。”面对裴戬，她不敢懈怠。 “但凡大齐没到危急存亡之际，便不需你做奸细，哪怕大齐要亡了，也无需你委身他人。哪怕他怀疑你，那又何妨？以你的脾性和能力，照样能把他掳了回去。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她也不知道，明翳说的她都懂，但她还是不安，怕裴戬会疏远了她，怕这其中会出一点岔子，她不敢赌。 其实，她已经令宁曦着手准备回国的事了，无需太久，她便能将裴戬带回去，届时，她一定向裴戬摊明一切。 身旁久久没有声响，明翳摇摇头，他能说的也就这些，其他的，需乔洛自己想明白。他们两人的事，与他无关，他不过是见这两人都为了对方小心翼翼的，不忍才出口提两句罢了。 最后一句：“还有一事，宁国即将易主。” 乔洛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而后猛地转头看向明翳，道一句：“多谢。”然后向厢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转头看着乔洛突然消失的身影，明翳轻笑，这一笑，天地失色。 乔洛，何须三个月，只需一个月，你便可以回国接替我的事务，而且，附带一个经验丰富的苦力。 宁国易主，裴戬随时可能被皇室抹杀，乔洛定然不会在放心地让裴戬在宁国，最多一个月，她定会将裴戬带回大齐，届时他有的是法子让乔洛接替他辅佐小皇帝，最多一个月，他便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透：玄奕对乔洛没有男女之情哦。 小剧场 万径：乔洛，玄奕是你什么人？ 玄奕：玄奕？工具人而已。 另一边 万径：玄奕，乔洛是你什么人？ 玄奕：乔洛？工具人罢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转瞬间，乔洛行至厢房门前，顿住脚步。 宁国即将易主，这事她是知晓的，但因与她无关，便被她忽略了。刚刚玄奕提起，她方想起，这事与她无关，但与裴戬有关。 一朝天子一朝臣，国家易主，裴戬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前日裴戬回府时心神不宁，大抵便是因此事。 这事裴戬未与她说，他是作何打算？刚刚裴戬与明翳单独相处，到底说了什么？ “这几年我不碰你，待我死后，你可以远离这里。” “你可以再嫁个合心意的夫君。” “也可以招赘。” “没有我，你其实可以过得更好” 裴戬那一夜的话仍犹在耳旁，莫不是他从未放弃过这一想法？ 裴戬！ 分卷阅读48 一手抬起，触及房门时却又顿住。 裴戬，他心里应该也是很难受的吧。她从未告诉他她的身份，所有的事都由他一人扛着。 她没有立场生气。遇到危险，裴戬将她推开，是为她着想，而她未告诉裴戬自己的身份，是怕裴戬疏远她，是为自己着想。若真论起来，该生气的那个人是裴戬。 其实裴戬知道她的身份了又能怎样，若是他待她态度不变，他便可以不用再如此费神的为她打点一切，他可以同她一起离开，而且可以提前将自己的势力打理好。若是他疏远她，只要她想，她依旧可以将裴戬掳回去。 深吸一口气，抬起的手覆上门框，轻推开门。 此裴戬正坐在桌前沉思，听见声音，抬头有些忐忑地看着乔洛。 刚刚他听说明翳把乔洛叫走了，乔洛现在应该知道他拜托明翳的事了，她一定很生气。 乔洛浅笑着走的裴戬面前，坐在他怀中，双臂环住裴戬的脖子仰头看着裴戬：“督公，我喜欢你。” 裴戬怔住，明翳到底同她说什么了？ 裴戬未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惑，便被堵住了嘴，乔洛在吻她，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而是攻城略池般的热切。 为何乔洛会是这种反应？ 似是不满他走神，乔洛轻咬他的下唇，不疼，有些麻。 回过神来，裴戬托住乔洛脑袋向自己压去，更加疯狂地吻着乔洛，带着独孤一掷的气势，似是在享受最后的放纵。 良久，两人终于分开了些，裴戬眼帘低垂，不敢与乔洛相视。 乔洛双臂环在裴戬腰间，歇息片刻，看向裴戬：“督公，我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吧。” 裴戬神情一顿：“你不用……” 乔洛打断裴戬的话：“我叫皇甫洛，封号安阳。” 安阳！ “你是……”裴戬震惊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安阳长公主，齐国女战神！ 八年前齐国皇帝驾崩，国内各势力争斗不绝，皇子互相残杀，最终皇子之中只余一个八岁的十九皇子，十九皇子顺理成章继位成为新帝。但朝堂之上人心不齐，内斗不断，皇子虽只余一个，王爷却有四个，他们当年败给了老皇帝，如今正是谋权篡位的好时机，各方势力对皇位虎视眈眈，与此同时，胡国趁火打劫，进犯齐国，可谓是外忧内患。 就在这危急存亡之际，一向不理俗事的国师玄奕歩下神坛，坐镇朝堂，稳定各方。 而安阳公主穿上戎装，奔赴战场。 谁也不知道身为金枝玉叶的安阳公主为何会懂兵法会武功，只知她在战场上杀敌时神勇无比无人能挡，她在指挥作战时用兵如神，亲自制定军队训练计划，研制攻防武器，将齐国的战斗力提升了数个层次。 起初两军军力差距太大，齐国军心不齐，哪怕小公主用兵如神，也只能是勉强守住国土。而后，安阳公主不断收复军部势力，收拢军心，提高军队战斗力。国师也逐渐稳定朝堂，后方补给充足，渐渐的，两国军力旗鼓相当。 战争持续了三年，最终胡国战败，每年向齐国进贡。 安阳公主一战封神，被册封为镇国长公主。 此事当年震惊各国，无人再敢轻易进犯齐国。 触及乔洛紧张的眼神，裴戬再也控制不住了，紧紧地将乔洛抱在怀里，心脏如同被一只手大力地揉捏着，疼得发颤。 他的小姑娘，当年受了多少苦啊！ 当年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只道了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如今却得知那位不让须眉的女战神是他的小姑娘！ 乔洛本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初入战场，必然是众人不服，闲言碎语少不了，他最是知道那些闲言碎语有多伤人的，乔洛当时该是多么痛苦无助。当时齐国军力不及胡国，乔洛能收拢军心，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尊称战神，必然是没少上战场杀敌，刀剑无眼，乔洛定然受了很多伤，一定很痛吧。 三年啊，那三年乔洛是怎么过的？但凡稍有差池，他便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小姑娘了。 他想问问乔洛当时很疼吧，想问问乔洛当时是不是很无助，但这是肯定的，这种痛苦的回忆何必再提出来呢？ 想告诉乔洛都过去了，以后有他，他护着她，可是最痛苦的时候乔洛自己熬过去了，他又能做什么，这么多次，不都是她护着他吗？ 裴戬几次想开口，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搂住怀里的乔洛。 乔洛现在有些懵，裴戬怎是这种反应？ 乔洛乖顺地窝在裴戬的怀里，不管裴戬想到了什么，起码结果是好的。待感觉裴戬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乔洛才重新从裴戬怀中抬起头。 “督公……我二十四岁了，你不会觉得我老吧？”乔洛还是有些忐忑的，女子普遍二八年华便嫁人，二十岁未出嫁已经是老女人了，她已经二十四了，不知道裴戬会不会嫌弃…… 裴戬揉了揉乔洛头顶柔软的墨发：“我已经二十八 分卷阅读49 了，岂不是比你更老？” “这不一样。”世间对男子和女子的要求不同，男子三四十岁照样可以再娶妻。 裴戬摇摇头，道：“没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世人对女子更为苛责罢了。我倒觉得这样很好。”裴戬亲了亲乔洛额头，将头搭在乔洛肩上，他真的觉得这样很好，若是小姑娘小他很多，等以后他去了，小姑娘怎么办？ 很好吗？ “那督公是否愿意娶我？”乔洛觉得裴戬是愿意的，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她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是怎样的存在，对其他国家的人而言，她是一尊杀神，对齐国子民而言，她是战神。玄奕把流言蜚语控制的很好，使得她在齐国人心中的形象非常好，牺牲小我，为国为民，她是齐国的守护神，人民敬仰的存在。 但她只能是神，若是谈及婚姻，那便另当别论了。 普通人不敢肖想她，世家大族，诸侯列强之中，没几人会真心想与她喜结连理。她身份尊贵，小皇帝还没娶妻，太后又只能困于深宫，她大权在握，尽管如今她手中的兵力陆续转交到小皇帝手中，但她依然不容小觑，仍是齐国最尊贵的女人，哪怕是在宫中，她也是随心所欲，那些繁杂的规矩，经常被她无视，无人敢说她半句不是，更遑论是女训女戒了，这种女人娶回家，谁敢对她有半点不敬？这不是娶了个妻子，这是娶了个祖宗。 而且，她征战三年，收割过的生命不计其数，在朝中又一向喜欢武力解决问题，是战神，也是杀神。若是一个不顺心，怕是连丈夫也能砍了。这种女人娶回家，怕是从此家宅难以安宁了。 刚班师回朝时，因她容貌出众，许多人被美色迷了眼，前去追求她，但见过她当众动手揍人后，大部分人都清醒了，还有几个执迷不悟的也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真的招惹她了。 她从未想过嫁人，无人敢接近她反倒合了她的心意，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裴戬…… 小姑娘满眼期盼的望着他，裴戬只觉，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她这般喜欢？ 不过…… 裴戬没有回答乔洛的问题，而是正了正脸色，一脸严肃的凝视着她，问道：“洛洛，你当时为何会来宁国？” “游玩，遇到了督公，便留下了。” 乔洛知裴戬为何这么问，他是在担心她会对宁国不利。乔洛不知是该佩服裴戬还是该说他傻，宁国待他这般差，皇帝已经开始谋他的命，在这种时候，他却仍为宁国着想。 既然他担心，那她便让他安心。 不等裴戬继续询问，乔洛又开口：“督公，我可以保证，三年以内，只要宁国不损害齐国利益，齐国便绝对不会主动侵犯宁国。”齐国在忙着发展自己，小皇帝羽翼未满，他们没有那闲心去进犯宁国。但她只能保证三年，三年以后，齐国朝中基本不会有她的身影小皇帝作何决定与她无关。宁国易主，最脆弱的是前两年，裴戬担心的，也不过是这前两年。 裴戬有些恍惚，乔洛会这么说，意味着皇帝重病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可这是机密，若是泄露出去，将朝堂动荡，国势不稳，皇帝一早便将这消息封锁了，乔洛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明翳同乔洛说了一番话后，乔洛回来便向他坦白了身份，这个消息该是明翳告诉她的，莫不是皇帝身边有齐国奸细？但 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对宁国没有多少感情，他不做叛国的事，却也不会再为宁国的安危忧心操劳。 裴戬抱着乔洛，埋头在乔洛颈窝处：“洛洛，过段时间，我随你回齐国吧。” 原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这事竟是被乔洛轻飘飘地解决了，乔洛是齐国长公主，他改名换姓随她回齐国，两人便安全了。 “好。”乔洛惊喜道，没想到，裴戬居然主动提出与她一起回齐国。 裴戬在乔洛颈窝处蹭了蹭，去了齐国，他可以同她一起生活许久。 乔洛是尊贵的公主，他只是个阉人，哪怕隐姓埋名，换了身份，也还是个阉人，他注定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 能得乔洛喜欢已是上天恩赐，能与她共度终生更是他几世的福分，如今竟还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揽着她宣誓主权，自己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如今心中的担子终于了下，乔洛又开始蠢蠢欲动撩拨裴戬。 “督公，你知为何我这么大了还没有嫁人吗？” “为何？” “因为没遇到督公啊！” 裴戬心中一动，唇角轻扬，小姑娘惯是会哄他开心。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暗灰色的浓云低垂，蒙蒙细雨，无声的下着，空中似是弥漫着一层雾。 又是个雨天，今年的雨异常的多。 恢弘的宫门前，宽阔平整的青石路上，停满了各色的马车。 金钉红门缓缓打开，三三两两穿着朝服的大臣徐徐走了出来。 裴戬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最前端，身旁 分卷阅读50 只有撑着油纸伞的六福。 左小腿刺痛，裴戬却脚步平稳。 今夜，宫中举办宫宴，朝中分量重的大臣全部在列。皇帝虽看着安健，但内里空虚，身子撑不了几个月了，这场宫宴，是他在为储君扫清障碍。 首先需要清扫的，便是位高权重心思阴沉的东厂厂公，裴戬。 宫宴之上，佳肴如珍，美酒如露，丝竹如籁，舞者如花。裴戬，被派往锦州调查锦州知州贪污一事。 裴戬知道，这是皇帝在将他外调，借此收回他手中的势力，他已经是个弃子。 他一直效忠于皇帝，为皇帝做些隐秘的事，且曾救过皇帝性命，所以皇帝愿意给他权势，让他做自己手中的刀。可如今国家即将易主，新主登基，根基不稳，易被他牵制。 皇帝虽重用他，但从未真正信任他，这么多年，他替皇室背了许多罪名，皇帝担心他心存怨恨，担心自己死后，无人能够牵制他，怕他会造反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怕因此扰得国家不得安宁。 此时将他远调，借机收回他手中的权势，待他重返洛城，大局已定，他早已翻不出什么浪花。若他机智些，这辈子都远离荆城，若他愚蠢些，再度回了荆城，他便是那翁中之鳖。 在他知晓皇帝重病时，他便知晓了会有这么一天。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暗中转移势力，已经准备妥当，只需再过两三日，便可离城。 望着漫天烟雨，裴戬轻吐一口浊气。这个他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地方，很快便与他无一丝联系了。 灰暗的浓云似是在渲染离别的伤感氛围，但其实他心里没有太多伤感，他本就是个无根的人，纵使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这里依旧不是他的家。 虽不伤感，但心情仍是有些沉重，他也不知为何沉重，可能是因为即将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中有些不适，也可能是因这天气着实让人无法轻松吧。 恍惚间，裴戬走到了马车前，撩开帘子，忽然顿住，而后迅速钻进马车，放下帘子。 “你怎么来了？”裴戬看着面前一袭黑裙的乔洛，惊讶道。 乔洛面色平静：“下雨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裴戬一时没反应过来，下雨了，所以？ 乔洛从怀中掏出一支冰蓝色瓷瓶，捏着瓶颈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瓷瓶裴戬十分熟悉，里面装的是为他的腿止疼的药水。 乔洛将瓷瓶放在一旁，把裴戬拉到自己身旁，又欲去抬裴戬的腿。 却是被裴戬躲过了。 裴戬急道：“不用，我自己来。”此时他自是知晓了乔洛的意图，雨天他腿疼，乔洛是来给他上药的。他原是可以回府再上药的，可乔洛竟是连这一点疼都不舍得让他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流涌出，瞬间冲走了他心中所有的沉重。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服玄奕开的药，疼痛轻了许多，且今日只是细雨，腿并不是很疼，他自己随意上些药便是了，没必要再让小姑娘大费周章。 裴戬说完，便伸手拿过一旁的瓷瓶。 乔洛见了，并未阻止，只挪到了一旁，远离了裴戬，且将视线落到了一旁帷裳处。 裴戬手中动作一顿，抿抿唇，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莫不是她嫌自己麻烦了？是挺麻烦的，每逢下雨，便需她为他操心。 裴戬捏着手中的留有余温的瓷瓶，却是不敢用力，他怕将薄脆的瓷瓶捏碎了，这是乔洛特意给他带来的。 眼帘低垂，声音隐隐轻颤，终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我是不是很麻烦？”若她嫌麻烦，他以后不让她再如此麻烦便是了，他能照顾自己，他只怕耗了她心中对他的喜爱。 乔洛未回头，仍是盯着帷裳上绣着的不甚明显的紫檀色花纹：“是挺麻烦的。” 一句话将裴戬打入地狱。 “明知我最是在意你，你却从不在意自己身子。” 一句话又将裴戬带入天堂。 裴戬怔住，他还未来得及感受心底的疼，那点疼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暖意，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暖暖的，涨涨的，甜甜的，让人如飘在云端，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乔洛真的是，一句话，能让他生让他死。 轻轻移到乔洛身旁，将手中已经暖热了的瓷瓶塞到乔洛随意搭在软垫上的手中：“给你。” 乔洛垂眸瞥了眼手中的冰蓝色瓷瓶，握紧，转头看着裴戬，眼神示意了一下马车的角落：“坐到那里。”那里有个软垫，容易倚靠。 裴戬听话地坐了过去。 乔洛靠近裴戬几分，俯身将裴戬双腿抬起，将裴戬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褪了他的鞋子，撩开他的衣袍，将他左腿裤子向上卷到膝盖处，打开瓷瓶把药水倒在手中揉搓几下，涂抹在裴戬小腿上，如以往一般用了内力为他推拿。 裴戬靠在软垫上，感受着马车偶尔的颠簸，静静地看着乔洛此时认真的侧颜。 初见时 分卷阅读51 他未注意她的容颜，只记得这双眼睛生的极美，再见时她说自己容貌倾城，他只觉她大言不惭，却并未笑，因为就是这张当时在他眼中只能算得上是清丽的小脸勾了他的魂，令他魂牵梦萦。如今再看，当真是倾城，世间美人万千，有谁能敌她分毫？ “洛洛，再过两三日，我们便可动身回去了。” 闻言，乔洛顿住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裴戬，与他四目相视。她没在裴戬眼中看出喜悲，因为此时里面只有她。 当日裴戬说与她一同去齐国时，她便欲着手准备，安排他们离开，但被裴戬拦住了。裴戬说无需如此麻烦，再过些时日，他会被远调，那时再离开，会容易许多。 如今这话果真应验了。 被自己效忠了多年的人抛弃，不知裴戬此时是何心情？ 乔洛重新低下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好。” 乔洛只应了一句好，此时多余的话无甚意义，她要做的，是一直陪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写的时候感觉挺好，但是现在以读者的身份再看，感觉好、好羞耻，强压着心中的羞耻感快速翻页。 溜了溜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东厂督公裴戬被派往锦州调查锦州知州贪污一事，途径玉景山，遇刺客，裴戬一行人被逼至玉景山断崖，坠崖。 玉景山断崖下是千年寒潭，坠入寒潭，无人可生还，各方势力搜寻无果，故传信，裴戬卒。 此时，裴戬，乔洛，宁曦和六福四人正坐在一只大鸟后背，这大鸟形如金雕，但比一般金雕大上许多，长约五米，羽毛尖长，呈柳叶状，羽基暗赤褐色，羽端金黄色，具黑褐色羽纹路。 鸟背上四人，唯有六福双腿如瘫了般坐在鸟背上，一脸惊魂未定，其余三人则一派从容。 一个月前裴戬答应她与她一同前往齐国后，她便改了计划，重新制定了今日的计划。玉景山断崖，是最好的诈死逃生之地。 ‘刺狼’是宁国最大的杀手阁，她在‘刺狼’买了杀手让其埋伏在此地，待刺客出场，裴戬一行人“惊慌”之下被逼至断崖，坠崖而亡，命丧寒潭。之后她安排好的人将裴戬丧命的消息散播出去，此后世间再无督公裴戬。 乔洛抚了抚身下的羽毛，道：“这鸟世间罕见，体型巨大，与古书上的一种名为‘鹏’的大鸟有几分相似，便取名为鹏。”鹏是一早便被她安排在崖下接应她们的，它是玄奕的坐骑，但后来被她征用许久，如今她也算是它半个主子，鹏五年前在战场上数次立下大功，如今它闲适了，平日里若有急事便由它送人，运东西，若无急事，它便可自由翱翔。 六福终于缓过一丝神魂，摸了摸手下羽毛，心中安定了许多。前日督公将他单独叫至身前，督公说他将远离朝堂，问他是愿继续留在皇宫，还是想同督公一起离开。他听后“噗通”跪在督公面前，他的这条命是督公给的，他只愿一生伺候督公。督公当时点点头，只道了一句，见机行事。 今日被逼至玉景山断崖边时，他心中有些慌，呆在督公身边多年，他也是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却极少被逼得节节后退的时候，心想莫不是计划有误。他心中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只觉腰上一紧，被小曦揽腰带着跳下断崖，极速坠落，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闭上眼睛，突然踩在了一片柔软之上。睁开眼，便是眼前的情景。如今终于回过了神，这大概是计划的一部分。 为了确保背上的人待的舒适，鹏飞的不快。但即使不快，也毕竟是飞行，少走了许多的弯路，当天夜晚，便抵达了公主府。 入府已是深夜，府中却仍是灯火通明，府中地位高些的奴仆全在院中候着，昨日接到消息，今夜公主回府，公主已离府近四个多月，如今公主归来，他们不能懈怠。 鹏鸟直接飞入院中，乔洛携裴戬跳落，宁曦和六福紧跟其后。 院中人恭敬行礼：“恭迎殿下回府！” 乔洛挽着裴戬手臂，扫视一圈，对府中人示意：“裴戬，你们的驸马，以后所有人待他如待我！” 院中人心中一凛，继而向裴戬行礼，恭敬道：“参见驸马！” 裴戬一怔，洛洛让他做她的驸马？ 他自是千百个渴望的，可她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公主，而他只是个阉人，如今更是无权无势，给不了她任何倚靠，甚至给不了她孩子，怎敢奢望做她的驸马，只求一直陪在她身边便好，可如今她向所有人宣布，他是她的驸马，是她的夫君！ 压下心中的震惊，裴戬稳声道：“起身吧。” “谢驸马！” 乔洛望向人群前的一位十三四岁的黑衣少女：“阿修，过来。” 少女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恭敬道：“姐姐。” 顿了一顿，看向裴戬，道：“姐夫。”语气是同样的恭敬。 乔洛点点头，对裴戬道：“这是我妹妹，乔修。” 裴戬向乔修点点头，洛洛向他介绍 分卷阅读52 过乔修，乔修是她认养的妹妹，现在与她一起住在公主府。 见裴戬向乔修问候过了，乔洛对乔修道：“回去休息吧。” 然后转头对宁曦吩咐：“小曦，你带六福去用些膳食，然后为他安排一间寝房，明日你带他在府中逛逛，熟悉一下府中的事务，他在府中地位与你同等。” “明白！” 将六福安排妥当，乔洛看向面前的女管事：“冯锦，膳食可备好了？” 冯锦恭敬道：“回公主，膳食已备好，公主和驸马现在便可前往小膳房用膳。”小膳房是公主平日里用膳的地方。 “带路吧。” “是。” 冯锦在前方带路，乔洛与裴戬走在中间，身后跟着一众奴仆。 乔洛自然可以自己拉着裴戬去膳房，但今日是裴戬第一次入府，该有的排面必须得有，须得让所有人知晓裴戬在她心中的地位。 走在青石路上，胳膊仍被小姑娘纤细的手臂紧挽着，身后是小姑娘给他的尊重，裴戬觉得这条路是他走过的最平坦的路。 目光无意间瞥到前方管事的右手臂，有些空荡，好像那里什么也没有。 两人在小膳房紧挨着入座，乔洛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她自是注意到裴戬的目光在冯锦手臂处停了一瞬，解释道：“冯锦原是军中的女兵，在战场上被砍去了一只胳膊，不能再上战场，我见她能力不错，便留她在我府上做了管事。” 裴戬瞳孔一缩，他没上过战场，却也知晓刀剑无眼，乔洛在战场厮杀三年，该是受过多少伤痛？ 喉咙一紧，裴戬觉得自己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难以呼吸，哑声道：“你……身上可有什么暗伤？” 乔洛一愣，继而趴在裴戬耳边笑道：“阿戬若想知道，待用过晚膳后，你亲自细细检查便是。” 裴戬一僵，轻轻推开乔洛，转头看着面前的膳食，正色道：“用膳。” 看着裴戬烧红的耳尖，乔洛眼中笑意更盛，明明已经同床共枕多日，阿戬却还是这般容易害羞。 乔洛敛了敛脸上的笑意，不再闹他，今日在空中飞了数个时辰，裴戬只饮了些水，吃了几口干粮，只怕这会裴戬已是饥肠辘辘。 她传来的信中吩咐多备些清淡食物，便是为裴戬准备的。 膳后，两人走在回房的路上，裴戬靠近乔洛几分，轻声道：“我以后是该唤你皇甫洛还是乔洛，亦或者公主？” 乔洛揽上裴戬手臂：“你若习惯了唤我‘乔洛’那便继续唤我‘乔洛’，我十五岁才被先皇寻回宫，在那之前，我一直用‘乔洛’这名字，回宫后才改用了皇姓‘皇甫’，有了封号‘安阳’。” 顿了顿，乔洛浅笑：“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洛洛。”洛洛，听起来就很亲切，裴戬是第一个这么唤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如此唤她的人，这算是裴戬对她的专属称谓。 裴戬轻抿嘴，没出声音，洛洛。 说话间，乔洛拉着裴戬来到她的寝房。她的寝房无甚特别，房中物品，都是府中人依着她的喜好置办的。她不喜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房中摆设便极为简单。 房中早已备了热水，只待主子沐浴。这些事情无需她说，自会有人安排妥当。 进了房门，乔洛双臂缠着裴戬腰身：“阿戬，是你先沐浴，还是我先沐浴，亦或者一起？” 裴戬红了红耳尖，有些别扭道：“你先去吧。” “嗯，好吧。”乔洛应下，然后松开裴戬腰身，拉着裴戬衣袖将他带到床边，摁在床上，拿起床头旁几本书塞到裴戬怀中，道：“你先在这里歇着，若是无聊了，便看会书，我很快便回来。” 裴戬眼中含笑，道：“好。” 乔洛起身沐浴。 裴戬看了看手中的三本书，两本兵法，还有一本介绍各国风土人情。书有点显旧，但是干净整洁，看得出书的主人非常爱护书籍。 屏风后传来哗哗的水声，裴戬捏住书页的手紧了紧。 哪怕时至今日，他们两人同床共枕一月有余，他心里仍有些不真实感，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乔洛那么好，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一月里他们相拥而眠，他从不敢有更加亲密的举动，总觉得这段幸福是偷来的，怕哪天小姑娘幡然醒悟，会后悔曾与他如此亲密。 “阿戬。”乔洛穿着里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裴戬抬头，手中的书掉了下来。 只见刚沐浴过的小姑娘头发尚滴着水珠，脸颊两侧被水汽蒸出些许红晕，整个人如出水芙蓉。 盛颜仙姿，冰肌玉骨，皎若秋月，一貌倾城。 裴戬只觉世间最美的词语，也无法形容出乔洛的美。 比之前白了些许，五官更为精致。 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但单从相貌而言，给人的感觉与从前大不相同。 乔洛笑着坐到裴戬身旁：“阿戬可是看呆了？” 面无表情时的乔洛矜贵，清冷，恍若站在云端的神女，高不可攀， 分卷阅读53 这一笑，陡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听见乔洛的声音，裴戬方才回神：“你……” 乔洛笑道：“出门在外，不便过于招摇，索性上了些妆容，做了些掩饰，这妆是特制的，需特定的药水方能洗去，后来去了裴府，又怕这张脸给你带去麻烦，所以一直瞒着。如今回来了，自是要让阿戬重新认识一下我了。” 乔洛顿了顿，揽上裴戬脖颈，又道：“我记得入裴府前，我说自己天资绝色，当时阿戬不甚赞同，如今呢？担不担得起这四个字？” 裴戬轻嗯一声，起身留下一句：“我去沐浴。”便慌乱地走到屏风后。 自己喜欢的姑娘刚刚沐浴便缠着自己，当真是种折磨。 待裴戬从屏风后走出，乔洛已经擦干了头发：“阿戬，来，我给你拭发。” 裴戬坐到梳妆台前，乔洛拿着棉帕小心的擦拭着裴戬的头发。待结束时，乔洛瞥见，裴戬已经昏昏欲睡，今日赶了一天的路，她不觉疲惫，可裴戬身子弱，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乔洛有些心疼，今夜不闹他了，早些歇息吧。 放下棉帕，轻道：“阿戬，我们歇息吧。” “嗯。”裴戬轻应一声，似是困极。 两人躺在床上，乔洛弹指灭了蜡灯，然后钻进裴戬怀中，抱住裴戬：“阿戬，好梦。” “嗯。”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看着乔洛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乔修垂眸站在原处。 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啊，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刚刚姐姐看向驸马时的眼神中满是温情，是她从未在姐姐眼中见到过的温情，真好，姐姐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不是姐姐的亲妹妹，是当年战乱时姐姐在边关捡回来的孩子，她是个孤儿，记忆中从没有过父母的身影，她一直跟着一个乞丐生活。那年冬天，乞丐饿死了，尸体被其他乞丐处理掉了。 她不想死的，她想活，但当时战争开始了两个月，城中粮食消耗得差不多了，皇城刚平息内乱，损耗很大，后方补给不足，将士们都未必能吃饱，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乞丐。没法子的，只能等死。 她仍记得那日阳光很好，在寒冷的冬日里这是为数不多的温暖。她如往常一样靠坐在平日里常与乞丐一起待着的墙角处，闭着眼睛面向着阳光，恍恍惚惚间仿佛忘记了寒冷和饥饿，快睡着了。 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阳光。 她蓦地睁开了眼，急促地呼吸，就像是刚从鬼门关回来，那个乞丐就是这样，面向着阳光，安详的睡着了，再也没能醒过来。 面前的人蹲下身平视她，她这才看向那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那是个美得不像真人的女人，冰肌玉骨，恍若画中人，她神情冷漠，一身黑色盔甲，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手中握着一把做工精细的宝剑，剑未出鞘，但单从剑柄和剑鞘便能猜出，这剑定然极为锋利。 这是位女将。 “大胆！见到安阳公主还不行礼！”她身后一个将士高声喊道。 公主？ “滚！”公主回头，这么对那将士说。公主的声音不大，但像是淬了冰渣，冷极了，比那冬夜里携着雪花刮过来的北风还要冷。 公主又回过头，看着她，问：“愿意跟我走吗？”语气虽仍是没有感情，但比刚刚那声‘滚’温和了许多。 她轻轻点点头。 “还能走吗？”公主又问。 她再次点点头，必须能！ 可刚站起来，便摔了回去。 公主指了个女兵，将她抱回了城主府，给她吃的，把她洗干净，伤口撒上药，换上干净的衣裳。 那时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是从皇城来的安阳公主，是来打仗的。 公主来打仗，这本是件极其可笑的事，但想起那个一身黑甲，高贵清冷的女人，她突然觉得这场战争他们有了胜利的希望，那个女人有让人信服甚至臣服的气势和威严。 “你叫什么？”公主这么问她。 她又摇摇头，她没有名字，小乞丐，哪来的名字。 公主告诉她：“以后，你叫乔修，是我的妹妹。”自那之后，她有了名字，还有了姐姐。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她姓乔，后来听说，公主，不，是姐姐，姐姐未进宫前便姓乔。 那一年，她五岁，其实她不知自己究竟多大，这个年龄是姐姐根据她的骨骼生长情况判断出来的。 姐姐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回皇宫后将信交给国师玄奕，然后让鹏载着她，将她载到了皇城，皇宫。 国师安排她在皇宫住了下来，她不用干活，只需时常和小皇帝一起上课，空闲时会有人来教她练武。 她长得矮小干瘦，行为粗鄙，哪怕穿上了华丽的衣裳，也没有一丝贵气，她与这个皇城格格不入。可国师对外说她是安阳长公主的义妹，所有人便将她当主子对待，没人会当面嘲讽鄙夷她。有人暗地里嘲讽她，被她 分卷阅读54 听到过好几次，但这不重要。 小皇帝也待她很好，但凡他听到有人说她坏话，便会狠狠责罚那人。 她很快便适应了宫里的生活，言行举止就像是一个从小生在宫里的人。 战争三年，姐姐只回过皇宫三次，每次只在宫中待两三日便走。她和姐姐很少说话，姐姐话很少，她想亲近她，但不知该如何亲近，每次她绞尽脑汁想出话语同姐姐交谈，姐姐总是能几个字结束对话。她起初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使得姐姐讨厌她，但其实不是，姐姐一直那样，对小皇帝也那样，她只是有些清冷。 那三年她去过边关三次，那三次姐姐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国师是整个大齐医术最高的人，他乘着鹏鸟去给姐姐医治，她央求着国师带她一同前去，她想见姐姐。每次国师都会给姐姐留下些护命的药，以便下次身受重伤时能坚持到他去医治。 国师给姐姐医治时她便在一旁看着，她至今仍记得姐姐那如凝脂般洁白细嫩的皮肤上遍布着骇人的疤痕。战场上刀剑无眼，当时形势危急兵力不足，姐姐多次冲在最前面，受伤是常有的事，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但她从未见过姐姐喊疼，即便是性命垂危，眼中亦不见一丝慌张和恐惧，一派的淡然冷静。 那时她还小，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留在边关都只能给姐姐添乱，她只能在国师去给姐姐治伤时一同来看一眼，她希望见到姐姐，但不希望以这种方式见到，每次国师去边关都意味着姐姐又身受重伤。 战争三年，三年后姐姐回朝，亲自教她习武，后来公主府修好，姐姐带着她搬了出来，她成了府上的小主子。练武时，她从不敢懈怠，她希望以后再有战争，她能替姐姐分忧。 她曾问姐姐，“为何会收养我？”天下那么多受苦的孩子，为什么你独独认了我做你的妹妹？ 姐姐答，“你资质不错，死了，可惜了。” 资质不错，是说她有练武的天赋，救她，是不想埋没了她的天赋，认她做妹妹，不过是为了将她带在身边随意寻的名头罢了。 她很感激自己这一身天赋，因为它，她才有了被姐姐救回去的机会。自那之后，她更努力的练武，她不想让姐姐失望。 她在姐姐身边待了五年，这五年她很少见姐姐笑，姐姐永远是一副清清冷冷，疏远淡漠的样子。姐姐尽职尽责地教她和小皇帝练武，尽职地批阅奏章，处理公务，稳固江山，壮大国力。但其实，什么都没能入她的眼，她和国师一样，都是端坐在云巅的神，断了七情六欲，身负重任为人间抵挡劫难，眼中却没有众生，甚至没有自己。 直到今日，姐姐身边站着一个叫裴戬的男人，一切都不一样了。姐姐看向那个男人时眼中有光，有她从未在姐姐眼中见过的温情，姐姐喜欢那个男人，很喜欢。原来姐姐也会有七情六欲。 真好，姐姐终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终于有人能很轻易地就将姐姐逗笑。 姐姐在宁国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那个叫裴戬的男人，是宁国最有权势的……太监。太监啊，还是一个奸臣，姐姐喜欢这样身份的一个人，未来是会遇到许多阻挠的。 再多的阻挠又何妨，只要姐姐需要，她定会站在姐姐身边，不，是挡在姐姐身前，姐姐喜欢的，她定帮姐姐护着。 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看到姐姐受伤也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小乞丐了。 …… 天空素净纯洁，不见一丝云层，阳光柔和，温暖而不耀眼。 上午，乔洛与裴戬一起在府内转了一遭。一来熟悉一下以后的居住环境，毕竟他们还要在这里居住许久，二来表达她对裴戬的重视，她与裴戬一样，不甚爱管府中的事，府中丫鬟侍卫奴才相比其他高门大院的奴仆而言，自由许多，但如今裴戬来了，她不希望府中出现一些对裴戬不利的风言风语，惹得他不快。 战乱平息的前三年，为了便于教导小皇帝和办理公事，乔洛一直住在宫内，两年前才搬至宫外，所以公主府不过刚翻修两年有余，玄奕料理政事这些年，齐国发展迅速，国库充盈，再加之乔洛身份尊贵，所以公主府修整的富丽堂皇。 崇阁巍峨，碧瓦朱檐，亭台楼阁，雕栏画栋。东北处是一花园，花园内古木参天，佳木茏葱，奇花闪灼，怪石林立，其间有一弯碧湖，沿岸杨柳依依，柳丝垂入水中，随波荡漾，湖中伫立着凉亭，碧瓦飞甍。 下午，乔洛和裴戬便在湖心凉亭下棋。 “皇姐！” 沿着声音望去，碧湖边一明黄色的身影向着凉亭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两个蓝色身影，那两个蓝色身影奔至湖边便停住了。 皇甫黎沿着吊桥一路奔至凉亭，站在棋局旁，神采奕奕地喊了一声：“皇姐！” 乔洛抬手，示意皇甫黎禁声，盯着棋局看了半晌，手中迟迟没有动作。 “皇姐你输了。” “……” 乔洛抿抿嘴，转身抬眸看向皇甫黎，裴戬亦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袭明黄色长袍，袖口和 分卷阅读55 衣摆处绣着精致繁杂的花纹，腰间挂着一枚碧色玉佩，三千墨发尽数用一精致金色发冠攒起，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眼神清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肆意洒脱，眉眼神情具是满满的笑意。 少年看向他时，眼中笑意更盛。 乔洛开口：“我皇弟，皇甫黎。” 而后向皇甫黎介绍：“你姐夫，裴戬。” 裴戬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皇甫黎是齐国皇帝，虽没见过他，但也该是听说过他的，乔洛居然没打算掩饰一二，一个邻国奸臣做自己的姐夫，小皇帝能接受吗？ 乔洛话落，皇甫黎却是眼中笑意不减：“久仰，姐夫以后若得空，可以常去宫中坐坐。” 说完，凑到裴戬耳旁低语：“做我姐夫不容易，以后若是惹我姐生气了，可以去宫中躲……” 话未说完，忙转身躲开了乔洛弹过来的棋子。 凌厉的棋子带着风声划过皇甫黎肩头，瞬间落入碧湖。 好险！ 果然他姐还是他姐！哪怕有了驸马，也还是那个能动手就就绝不动口的罗刹！ 皇甫黎边沿着吊桥狂奔向岸边，边喊：“姐，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找阿修！” 裴戬：“……” 他活了这么些年，着实是没见过如此……特别的皇室子弟。 原以为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结果只是空中飘过一朵云，而后瞬间被风吹远了。 裴戬有些疑虑：“你这般招摇，不怕功高盖主，惹了他忌惮吗？” 乔洛唇角微勾：“放心吧，他没那么傻。”若她想要皇位，根本轮不到他坐上那个位子，皇甫黎很聪明，如此明显的道理他不会想不明白，以后她远离了朝堂，那更是不存在功高震主一说了。 “你们姐弟关系很好。”在皇族中，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乔洛起身握住裴戬的手，将他拉到栏杆边，望着如玉碧湖，缓缓道：“一般吧，他六岁时母亲去世，与我有关，我便一直多加照看着他，他七岁时先皇去世，皇权争斗，只余下他一个皇子。我和玄奕共同辅佐皇甫黎登基，胡国入侵，我奔赴战场，玄奕在朝堂稳定各方，主持大局，担任帝师，教导小皇帝。三年后，战乱平定，我班师回朝，与玄奕一起教导小皇帝。” 当年后宫妃子互相争斗，馋了毒的糕点被误送到她宫中，而后又被来她宫中走动的苏妃，也就是皇甫黎的母亲误食，苏妃因此丢了性命，皇甫黎成了没娘的孩子。苏妃是因她丢了性命，所以保护皇甫黎便成了她的责任。再有一年多，皇甫黎完全掌控朝堂，她便可以抽身离开了。 抽出被握住的手，揽上乔洛的腰，将她拉入怀中。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窒息和疼痛从心底蔓延开。十六岁的少女，本该肆意招摇，迎接所有人的艳慕，可乔洛却要担起整个国家的安危。 虽是早就知道她的经历，虽然她说这些话时风轻云淡，几语略过，但还是忍不住心疼。十六岁的小姑娘面对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断臂残骸，成河血流时，有多害怕，无助？ 裴戬下颚抵在乔洛发顶：“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他像是自虐一般，虽然知道乔洛的经历不会很轻松，但还是忍不住探寻，明明是金枝玉叶，为何会有这般高的武艺，她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 “我以前的事？”乔洛想了想，道：“我是被我师傅带大的，他遇到我时我不过刚满月，身上裹着一层红面白里的小被子，躺在一个木盆里，身旁放着一块龙腾玉佩，顺着水流一路向下漂去，他便把我捡了回去。 他养了我十五年，乔洛这个名字便是他给我取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武功非常高，人很沉默，极少说话，时常喝酒，经常醉的不省人事，但在教我武功时异常认真，甩给我很多兵法，阵法的书籍，就像是急迫的找一个人传授衣钵。 我十五岁那年他去世了，去世之前他对我说，在他死后将他的尸体烧了，让灰烬随风而去，不立坟墓。我照做了，他死后我将他连同山上那间住了十五年的木屋一同烧了，离开了那里。 之后无意间被先皇的亲信看到了我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我被接回了宫中。 事后得知，早些年先皇微服私访，临幸了一名女子，走时留下了那枚玉佩，我大抵就是那名女子的孩子。 帝家无情，我被接回宫中，不是因为先皇那女子心怀愧疚，也不是因为他对自己血脉怜惜，而是因为我容貌出众，年龄适宜，适合联姻。只是还未等我被联姻，他便先去世了。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她和师傅远离人群，师傅又极少开口，只是每□□着她练武，所以那些年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刚入人群的她，不善言辞，对人心不甚了解，确实不知她是被用来联姻的。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低沉而具有魅惑的声音：“以后，我陪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分卷阅读56 紫竹院，青梵正在同乔修对招。青梵一身青衣，动作沉稳，乔修一身红边黑衣，招式凌厉。 入了院门，皇甫黎高喊一声：“阿修！”青梵这家伙，侍卫就该有个侍卫的样子，怎么还当陪练，玩忽职守！ 还有阿修，最近一直不去皇宫，原来是这里有人与她对招，青梵都是近三十岁的老人家了，有他年轻俊朗身手矫健吗？ 随着这一声呼喊，正在打斗的两人瞬间停住动作。 见乔修向他点点头，青梵飞身离开。 望向向她大步走来的皇甫黎：“你怎么来了？” 皇甫黎脚下动作一顿，嘴角微抿，有点委屈：“……来拜访姐夫。”这么久了，她都不想他！ “见过了？” “嗯。” “知道他的身份吗？” “知道。” “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皇姐做事有分寸。”虽然裴戬身份敏感，但皇姐认定的事，没人能改变，皇姐绝不会做有损齐国利益的事，她的感情问题，不需要他在一旁指手画脚。而且，不论皇姐做什么，阿修都会站在皇姐那一边，所以他，不能同皇姐站在对立面。 乔修看着面前有些失落的皇甫黎，扔了手中的剑：“陪我对对招吧。” 皇甫黎瞬间精神抖擞：“好！”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窗外的梧桐枯黄，几只麻雀落上枝头，飘飘然洒下数片落叶。 书房内，裴戬坐在软塌上，借着窗外的日光闲适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乔洛坐在书案前批阅没完没了的奏折。 她处理奏折的能力是玄奕教的，当年战争结束，军队又经过一年的调整后，提拔了多个衷心可用的能人处理军务，她闲适了下来，每日不过是处理一点军务，再教导小皇帝习武一个半时辰，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 谁成想这种逍遥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便被玄奕拖到宫里批阅奏折，其名曰她是小皇帝的姐姐，是镇国长公主，这些事务她需要懂。呵！他就是见不得他在宫内忙碌，而她在宫外逍遥，需得她在身旁一起劳累，心中方得平衡。 当年年轻，不懂朝政上的弯弯绕绕，信了他的鬼话，后来明白了，她是长公主，又不是摄政王，哪里需要每日去处理那些堆成山的奏折！可惜为时已晚，已经上了贼船。 她与裴戬刚回国三日，玄奕便找上了她，用她剩下的一个半月的闲适时光换裴戬身子后续调理所需的那些罕见药材。她想着那些药材实属罕见，玄奕外出寻找定然是比旁人要容易的多，而且如今大部分奏折都交给小皇帝，只有少部分需要她处理，想来不会太麻烦。谁成想分到手后仍有这么多！ 如今自己又回到了这贼船。 抬头看见玄衣男子手持书籍认真品读，秋日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在男子周身，给男子镀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她怎么把裴戬给忘了！ 之前在江左和裴府，裴戬批阅文件时她曾多次在身旁磨砚，裴戬在这方面的能力，可是比她强太多了。 乔洛笑着走向软塌，抽出裴戬手中的书籍翻了翻，这是她放在寝房的那本讲述各国风土人情的书。 把书放在软塌上，乔洛拉起裴戬来到书案前，将他按在书案前的木椅上，自己又寻了个木椅坐在旁边。 裴戬茫然的看着乔洛的动作，有些不解，这是让他磨砚？ 只见乔洛将手边的奏折向他面前推了推：“阿戬，这些，交给你，你批阅的时候我便在一旁看着，你有什么不懂的便问我，我顺便给你讲讲齐国国家政策，朝堂局势，方便你批奏折。” “你让我批这些奏折？”裴戬有些惊讶，在齐国这几天，他更加深刻的了解到了乔洛在齐国的地位，皇帝年龄尚小，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还需请教乔洛，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些奏折大多是机密，原本该是呈给小皇帝的，但因着小皇帝资历尚浅，能力不足，这才由乔洛代为批阅。如此重要的奏折，怎能交给他这外人？ “是啊，你不必担心，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然能胜任，奏折的实施都是要经过层层审核的，若是出了纰漏，是会被返回来再度确认的，所以你放心批阅即可，出不了大错，哪怕出了错，由我担着，无碍。” “乔洛，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该随意交给外人。” “可你不是外人！” “洛洛……”裴戬无奈，他自是不会做对不起洛洛和齐国的事，但若是朝上那些人知晓了洛洛将这么重要的文件交给他，定然是要对洛洛不满，他怕这么做会让洛洛在朝上为难。 “阿戬，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裴戬：“……” 乔洛坐直身子：“奏折中琐事一堆，很少会涉及到危及国家存亡的事情，这些年来，齐国发展迅速，日渐强大，早就不是八年前的齐国了，周边的国家轻易不敢招惹齐国，哪怕是得知了齐国的一些机密，也无甚大用，利用这些机密，他们在开始时能够占些先机， 分卷阅读57 但受不住后期齐国的怒火，齐国无心战事，但也绝不怕事，没有国家能够在招惹了齐国以后还能全身而退！这下你放心了吧？”她知裴戬在担心什么，但她都不担心，他怎的考虑的这么多。 裴戬是何种人她很清楚，他不可能伤害齐国，伤害她！退一万步讲，哪怕裴戬是宁国奸细，如今宁国老皇帝病危，新帝还未选出，这种时候，他们自顾不暇，即便是知晓齐国的机密，也无心侵犯，更何况宁国国力不如齐国，若是侵犯齐国，根本是自寻死路。奏折交给裴戬，并无不妥。 裴戬沉思片刻，是他目光狭义了，齐国国情与宁国是不同的，宁国需要殚精竭虑保全自己，但齐国却无需如此。 “你将机密挑出了，剩下一些不甚重要的交给我。”哪怕知无大碍，也不能放松了，国家大事，容不得草率。 乔洛抿嘴，低应一声：“嗯。”在一旁挑挑拣拣，然后将挑好的奏折推到裴戬手边。 裴戬执笔开始批阅，这几天他对齐国朝堂之事和各地情况有了些了解，批改奏折之时倒也不是全然束手无策。 乔洛在一旁看着裴戬批阅奏折，时而有裴戬不甚了解的便指点一番，当真是对裴戬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在对国情不甚了解的情况下，批阅速度便与她不相上下，见解独到，手段老练，真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原本她担心裴戬身子不适，不能过度疲劳，想着以后让他每日只批阅两个时辰，剩下的交给她处理，但如今看来，再过些日子，裴戬将齐国的事务了解清楚了，每日只需两个时辰，便可将奏折全部批阅完毕。 不过这几日，她仍需看着些，不能累着裴戬。 两个时辰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乔洛见裴戬又合上一本奏折，伸手将裴戬手中的毛笔拿下来放在笔搁上。 迎着裴戬不解的眼神，双臂环着裴戬脖颈：“阿戬，你真是太厉害了！”说完向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亲了过去。 裴戬眼中浮上笑意，他总算是也能帮到她了。 在裴戬唇边撕磨一番，乔洛埋头在裴戬颈窝蹭了蹭，吸几口裴美人的仙气养养神，继而抬头：“阿戬，你休息一会，剩下的我来处理。” 裴戬自是看得出乔洛并不想处理公务，道：“其实我可以……” 被乔洛捏住了脸，一阵揉搓，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只听乔洛道：“阿戬，你该是知道我最在意什么，不能累着自己知道吗？等你身子养好些，再由着你和我一起处理公务，好吗？”以前在宁国她帮不上什么忙，如今在齐国怎能还让他操劳？ 裴戬轻笑：“好。” …… “刚刚我看见楚公子来府上了。” “啊？楚公子来了，那他和驸马爷会不会打起来？” “有可能，楚公子跟了公主这么多年，连个面首的名分都没捞到，没名没分的，公主不过是外出几个月，便带回了一个驸马，楚公子心里定然不好受。” “那怎么办？公主如今只怕是还未下朝。” “没事，有冯管事在一旁看着，应该打不起来。” 拐角处，裴戬站在房屋阴影下没有再往前走，垂眸看着脚下的青石路，有些恍神。 楚陌是客人，如今洛洛不在府上，他这个驸马便是主人，自然是要来招待客人。 在来大厅的路上，他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楚陌与洛洛相识多年了，据说在战乱时期便认识，这些年洛洛身边较为亲近的男子除了玄奕，便是楚陌。玄奕是国师，公务繁忙不常来公主府，而且从未有人见玄奕与洛洛举止亲密。反倒是这楚陌，时常来公主府拜访，他甚至不用通报，便可随意出入公主府。 有传闻楚陌是洛洛的面首，对于这个传闻，两人从未承认过，却也从未否认过，众人便当他们是默认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直到他这个驸马出现。 裴戬未回头，沉声问身后的人：“青梵，关于楚陌和公主的事你知多少？”前些天乔洛问他需不需要丫鬟小厮什么的跟在身旁伺候，虽然他的暗卫已经跟来了，但毕竟初来乍到，还是需要有对这里情况比较熟悉的人跟在身旁。他只要了一个，他身边一直有六福伺候着，无需再来太多人，而且不是自己培养的人，时刻跟在身边十分不适。青梵便是乔洛送给他的小厮，也是侍卫，若是他在公主府或是陵城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问他。 青梵恭敬道：“回驸马，公主与楚公子之间的事，属下知晓的也就只有那些传闻，但属下知道公主亲自承认的驸马只有您。” 沉思片刻，裴戬抬脚：“走吧。” 顺着青石路，还未到正厅，便听见里面传出的爽朗清脆的声音：“小锦，我这次面子挺大的啊，竟由你亲自站在一旁招待我，那这茶我可得多喝几杯！” 裴戬挑眉，楚陌这是在调戏冯管事。 正厅内，楚陌正坐在客席上喝茶，身旁站着两个小丫鬟为他斟茶，冯锦则恭敬地站在主座旁边。 裴戬缓步走进了正厅，直接坐上主座。 见裴戬 分卷阅读58 从他身前略过，楚陌放下手中的茶盏，饶有兴致地看向裴戬。一袭简练墨色长袍，头发用一墨色发带半束，明明是最为神秘压抑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有了几分闲适之感。 裴戬也打量着楚陌，一袭杏子黄交领齐腰襦裙，外搭一同色外袍，头发以一做工精致款式繁杂的银色发冠高高束起。看起来极为张扬肆意。 裴戬先开了口：“不知楚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楚陌笑了笑：“听闻这公主府上多了位驸马，闲来无事，特来拜会。” “哦？那如今见到了，便可以离开了。” “不急，有几个月没来了，这次前来，定然是要见过皇甫洛再走的。” 楚陌执起茶案上的扇子，“啪”的一声抖开扇面，白玉扇骨，红色扇面，上面印着一只腾云驾雾的白色九尾狐，潇洒地扇了起来。 “不知驸马爷可知我与皇甫洛的往事？” “不重要。” “我与皇甫洛相识九年了，对她的事了解的比一般人多上许多，驸马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 裴戬看着面前举止十分嘚瑟的楚陌，双眸微眯，这人，皮有些痒！ “楚公子多虑了，我与洛洛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洛洛和楚陌相识九年，两人却仍只是朋友，可见洛洛对楚陌没有男女之情，多半是楚陌对洛洛死缠烂打。 楚陌不再言语，手中摇着扇子安稳地坐在客席，裴戬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也就不再搭理，时而轻抿一口清茶。 半刻钟后，楚陌突然起身，缓步走到裴戬裴戬面前，俯下身子在裴戬耳旁轻语：“皇甫洛左肩上那颗黑痣……” 找死！ 裴戬猛然出手紧紧掐住楚陌脖子。 “啪”扇子掉在地上。 脖子被掐住，痛苦的窒息感令楚陌瞪大了双眸，面前男人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双目猩红，里面翻滚着瘆人的寒意，楚陌仿佛看到了死亡。 “驸马！” “驸马！冷静点！” 冯锦和青梵连忙上前试图掰开裴戬死死掐在楚陌脖子上的手，没能成功。 青梵双目漆黑，执起手刀，运气，欲打晕失控的裴戬。 “裴戬！” 是乔洛的声音。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裴戬突然如被人定在了那里，僵住不动，手中卸了力气，任由楚陌滑落在地。 “咳咳咳咳咳……”楚陌一手撑地，趴在地上猛咳，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她怕是真的要升天了。 裴戬心头如被敲了一棒，她看见了，她看见他要杀她朋友！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要他了？ 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心头，浑身冰冷。 未等裴戬再想更多，乔洛蹲到了他面前，纤细的手覆上他仍伸直的胳膊，轻轻放下，那只素手握住他刚刚掐人的手，满脸焦急地看着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戬看着面前乔洛眼中的关心，只觉得自己心里发酸，鼻尖也酸，眼中的猩红褪去，却是红了眼眶。 乔洛另一只手覆上裴戬微红的眼角，轻声道：“我回来了，和我说，是不是楚陌欺负你了？” 裴戬微微偏头，没有说话。 楚陌终于恢复了呼吸，能够正常说话：“喂喂喂，被掐脖子的是我，现在坐在地上的也是我，怎么是我欺负他了？” 乔洛回头瞪了一眼楚陌，继而转过头看向裴戬身后的冯锦：“你说，怎么回事。” “回公主，刚刚楚公子在驸马耳旁说了一句话，说完驸马就掐住了楚公子的脖子。” “说了什么？” “属下不知。” 乔洛打了个手势，冯锦，青梵和屋内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六福看向裴戬，见裴戬微微点头，也退了出去。走时关上了正厅大门。 屋内只余乔洛，裴戬和楚陌三人。 乔洛站起身，那只握住裴戬右手的手被裴戬死死握住，她也就任由裴戬握着。 “楚陌，你和裴戬说了什么？” 楚陌捡起扇子，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根本看不出的灰尘。 屋内是木质的地板，每天都被打扫的十分干净，地上只有点飘落的灰尘和刚刚几人走过时鞋子上掉落的一点尘土，哪怕是摔在地上，也不会太脏。 待终于感觉衣袍被拍干净了，楚陌抬头看了眼坐在主座上的裴戬，此时他一手握着安阳的手，低垂着眼帘，安静的如同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羊羔，完全没了刚刚的嗜血疯狂。 楚陌视线向上看到乔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转身坐到客席上将扇子放在茶案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的哀痛：“你真是伤我心了，咱俩同生死共患难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如今为了这个小白脸在这里质问我，你……” “闭嘴！”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攥的越来越紧，乔洛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楚陌的表演，“ 分卷阅读59 你到底说了什么？” 楚陌收了脸上浮夸的悲伤，一脸的风轻云淡“哦，也没什么，就是咱俩有点私情什么的。” 乔洛：“……”难怪裴戬失控，她该想到的，楚陌这人就是闲的发慌没事找事还特会给自己加戏，怎么危险怎么来。 乔洛：“你自己解释还是我动手给你解释。” 楚陌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双手抱住自己胸口：“你想怎么动手解释？” 乔洛嘴角微抽，空着的一只手握了握，活动了两下。 皇甫洛有了驸马还是老样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威胁，楚陌赶忙收敛表情，放下双手，端正坐好，向着裴戬行一拱手礼：“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楚陌，与皇甫洛是多年好友，至于我与她的私情。”说着，他一手放在脖子上，撕下一块假皮。 “如你所见。” 是个女人！ 楚陌拎着假喉结，唇角轻扬，眉毛微挑，眼中含笑：“这个解释可还满意？” 裴戬轻瞥了一眼，继而又垂下了眼帘，沉声道：“嗯。” 楚陌将假喉结重新贴了回去，笑意不减：“我有些话想同皇甫洛单独叙叙旧，不知能否请驸马爷回避一下？” 裴戬抬头看向乔洛，乔洛低头看着他，语气认真：“你若想听便坐在这里一起听，没什么好回避的。” 裴戬摇摇头，道：“我去书房。”说完，便起身出了正厅。他自然不想让乔洛与别人单独相处，楚陌是个女人，那也是个当了近十年男人的女人。但他更不想限制乔洛的自由，让乔洛觉得和他在一起有了束缚。 看着裴戬关上正厅的门，乔洛在主座上做了下来，端起裴戬用过的茶杯，抿了一口：“说吧，有什么旧需要叙？” 楚陌重新扇起了她画着白色九尾狐的玉骨扇：“不愧是你，依旧不走寻常路，外出几个月直接将邻国的掌印大太监给拐回来了！你认定他了？”拐回来后连名字都不改，可以说是极为嚣张！ “嗯，认定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人名分？” “嗯？”不是给了吗？ “成亲啊！” 乔洛神色一顿，她把这事给忘了。 楚陌翻了个白眼，她以为她家好友能拐个男人回来，对人情世故该是比较了解了，没想到还是那个半吊子，这么大的事她根本就没考虑到！或者也可以说她从未将这些世俗规矩放在心上。 乔洛有些迷茫：“成亲，该如何准备？”她没成过亲，也没参加过婚礼，对多不过是在街上见过迎亲的队伍。 “公主的婚礼主要包括指婚，纳彩，出降，合卺，归宁等礼仪，指婚是指……” “不能简单一点吗？”她觉得这一套行程走下来，除了会累到她家裴戬，别无其他意义。 “婚礼的隆重能体现男子对女子，呃，你们皇家对驸马的重视，你们会得到在场所有人的祝福，你的这一世可能只有这一次婚礼，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美好的回忆。当然，婚礼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人都能享受这个过程，如果你们觉得这是一件非常麻烦，无聊的事情，那确实可以不办婚礼。这件事需要你和驸马一起商议。”安阳从不在意这些世俗礼节，若是不想办，那大可不办，没人会逼着她。 楚陌收起了手中的扇子，说起来她也不懂婚礼的乐趣，毕竟她也没成过亲，刚刚对皇甫洛说的那些步骤不过是她来公主府前特意询问的。 乔洛沉思一会：“嗯，谢谢。” 楚陌脸上挂起灿烂的笑：“我走了，不打扰你俩恩爱了。”拱了拱手，重新摇起手中的扇子，大步走出正厅。 乔洛来到书房时，裴戬正在批阅奏折，抬头看见逆光而来的乔洛，笑了笑。 乔洛险些看呆，自两人在一起后，裴戬脸上的笑逐渐多了起来，但乔洛只觉得每次裴戬的笑都能撩动她的心弦。 乔洛抬手让房内的六福青梵出了书房。 疾步走到裴戬身后，双臂环上裴戬脖子，在他耳边轻唤：“阿戬……” 温热的气息传到耳边，裴戬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放下手中的黑漆描金管紫毫笔，抬手将乔洛拉入怀中。 “呀！”乔洛惊呼一声，双臂仍缠在裴戬脖子上，抬头看向裴戬的脸。 裴戬未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一手环着乔洛的腰，一手托住乔洛的头，低头吻上那片殷红柔软，趁着乔洛怔愣嘴唇微张，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唇舌柔韧极具占有欲，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承认在听到楚陌那句话的时候，他真的疯了，原以为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只要能呆在她的身边就好，可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他做不到若无其事地看她与旁人亲昵，他也做不到与别人共享她，他甚至做不到丝毫不介意她曾与别人那般亲近。 他嫉妒楚陌，嫉妒她比他早认识乔洛八年，嫉妒她在乔洛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哪怕知道她是个女的，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嫉妒。 分卷阅读60 他知道自己不配，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留住乔洛的心，他连占有她都做不到。 若有一天乔洛心里有了别人，那他一定把她……把她……他能把她怎样？他舍不得，那时他大概会疯掉吧。 突如其来地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裴戬甚少有如此主动热烈的时候，此时的他低垂着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睫毛轻颤， 感受着口中的炽热缠绵，乔洛也缓缓闭上眼睛，温柔地配合着裴戬的索取。她能感觉到裴戬此刻的不安，心尖有些疼，她原以为自己对他的心意表达地十分明确了，却没想到他的安全感还是如此的稀薄。 缠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主动迎上裴戬亲吻，深情又炽热。 狂风暴雨逐渐变成微风细雨，渐渐停歇，分开之时带起一丝银光。 裴戬把乔洛缠在他脖颈上的双臂拿下，让她缠在他的腰间，继而喘着粗气，就这么抱着乔洛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平复内心的燥热。 好一会，乔洛脸上的绯红才将将退去，听见耳旁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乔洛轻轻开口：“阿戬，我给你说说楚陌的事吧。” 裴戬没抬头，只是闷声回应：“嗯。” 乔洛开始缓缓讲述：“八年前，齐国和胡国战争爆发三个月，朝堂刚平息内乱不久，国库亏空，粮草军饷严重不足，军心不稳，支撑不了几时了。就在这时，楚陌找上了我。 无人知道她从何处来，又是如何得的那些财富，只知她现身时已是齐国第一富商，齐国虽相比宁国而言，对女人的束缚要少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要抛头露面走南闯北做生意，自然还是男子更为容易，所以她一直以男装现身。 商不与官斗，她是齐国第一富商，势必会被皇家盯上，而且她的势力大部分集中在齐国，齐国覆灭，于她只有害处。两相权衡，她主动找上了我。她愿意捐出所有资产并且联合各商家筹资来补充粮草军饷，条件是战争结束后，我做她的后盾，并且她要婚配自由。 我答应了。 这些年里，她借助我提供的帮助，重新当上齐国第一富商，并且将势力扩展到了胡国，宁国。名声响了自然是有无数人盯上她，想与她结亲的人家排起来能绕皇城转一圈。她着实是厌烦，便经了我同意，散播了些谣言，说她是我的面首。有我的名号在，旁人自是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了，哪怕是想给她塞女人，那也得是在暗地里，打着哑谜进行，这就容易应付的多了。” 裴戬在乔洛颈窝处蹭了蹭，依旧没有抬头，沉默半晌，再次沉声道：“那你呢？” “什么？” “想与楚陌结亲的人排起来能绕皇城转一圈，那想与你结亲的人排起来能绕皇城转几圈？” 乔洛抱着裴戬轻笑起来，她家阿戬这是在吃醋呢！ 裴戬在乔洛脖颈处轻咬一口，很轻，连牙印也不会留下，闷声道：“别笑，严肃点。” 低眸看了眼裴戬绯红的耳朵尖，乔洛竭力止住笑声，带着眼中笑意继续开口：“你来齐国这么多天了，可曾见过有男子追求我？” 她是战神，也是杀神，带过兵打过仗，上过战场杀过人，这意味着她嗜血残暴，稍一打听便可知她高冷孤傲，话不多但脾气暴躁，哪怕是在朝堂之上，她也敢直接动手打人。 仰慕她的大有人在，但敢接近她的却没几人。她都知道，但乐得清闲，若有人整日缠着她，她反倒是觉得厌烦。 刚回朝时，人们对她的脾性不甚清楚，她长得漂亮又有权有势，有不少人来追求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大部分人都放弃了，有不甘心的仗着家世不错性子顽劣不知天高地厚想动手摸她，被她打得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还有比较执着又十分稳妥的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的人，但无一例外，都被她的人挡在了三米之外，渐渐的也便消了心中的热情。 后来人们都知道了她的脾性，更是不敢往她身边凑了。当年她与楚陌的绯闻传出后，她非但没有澄清，反倒是允许楚陌自由出入公主府，惊呆了皇城所有人。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对阿戬说了。 裴戬想了想，老实回答：“没有。”除了楚陌那个伪男，其他真没有了。但这怎么可能呢？洛洛如此聪慧，温柔，体贴，武功高，容貌倾城……怎么可能没有男子追求？ 乔洛微微低头，唇瓣贴上裴戬耳廓：“阿戬，遇到你以前，我抗拒所有人的接触，我以为我有病，遇到你以后，我只想与你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原来我以前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裴戬只觉自己的耳朵一片酥麻，这酥麻感随着乔洛的话迅速蔓延至全身，搂紧怀中的人，怀抱里满是温热柔软，这是他生命里所有的光。 为什么，她每次都能这般轻易地撩动他的心弦？乔洛每次都是这个样子，他以为她已经待他最好了，她却总能用行动告诉他，她可以待他更好。 他所拥有的东西全部都是他拼命争取来的，唯有乔洛不是， 分卷阅读61 但她却是他最想得到的。 裴戬轻喃：“洛洛……” “嗯？” “……没事。” 乔洛轻轻捏捏裴戬的侧脸，让他抬起头，迎着他有些迷茫的眼神，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触即逝，而后轻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裴戬怔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错愕道：“婚礼？”洛洛要与他成亲？ 看着裴戬错愕的样子，乔洛有种熟悉感，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没想到婚礼：“我们是夫妻，该有一场婚礼的，不过婚礼流程有些繁杂，你若是不想劳累，我们可以简化流程，或者不办也是可以的，就是感觉会有一点遗憾。”其他夫妻成亲经历过的事情，她也想和裴戬一起经历一次，虽然过程繁杂，但若是和裴戬一起经历，应该会蛮有趣的。 看着乔洛因误会了他的惊异而有些纠结的样子，他想说他想！特别特别想！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乔洛是他的，他们是夫妻，名正言顺会白头偕老的夫妻！ 可是，心里还是不安，明明现在心里该是很高兴的，但就是不安，好像这些都不是属于他的，都是他偷来的，以后会还回去的，感觉自己不配。 确实是不配的，虽然现在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没人辱骂他嘲讽他，可这改变不了事实，他还是那个……阉人。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刻意地让自己忽略自己身体的缺陷，他想假装自己是值得乔洛喜欢的，他确实做到了，他甚至学会了嫉妒，学会了主动索吻，甚至学会变着法的主动去讨要那些甜言蜜语。 乔洛很宠他，从不吝啬对他表达自己的爱意，总是会第一时间安抚他的脆弱和不安。真的很幸福，幸福到他不愿多想，只想享受现在的愉悦。闲暇之余偶尔会想到，哪怕有一天乔洛不要他了，他能抱着这段美好的回忆，远远的看着她。 可现在乔洛说要与他成亲，昭告天下，他总觉得这是她的一时冲动，他想与她成亲，轰轰烈烈，满城皆知。但他害怕，若以后乔洛后悔怎么办，如今多么张扬，以后悔恨便有多么强烈，每每见到他，便会想起此刻的冲动，到那时，是不是他连见乔洛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着裴戬渐渐落寞的神情，乔洛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令他想到了难过的事情，心疼的吻上裴戬的眉眼，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幽深落寞的眼神：“怎么又不开心了，婚礼的事全听你的，你想办什么样子的我们便办什么样子的，你若不想办，我们便不办。你若是不喜在公主府举办婚礼，那我们便再买一个宅子，像普通人一样成亲。婚礼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都开心，你若因此不开心了，那它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裴戬张了张嘴，而后又闭上，未发一言，只是低垂着眼帘摇摇头。小姑娘待他太好了，可她待他越好，他便越觉得自己不配，自己不该被这般珍惜的对待的。 乔洛有些恼火：“裴戬！你不要总是这个样子好吗，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婚礼的事情在她看来很简单，只是单纯的一场婚礼，想办就办，不想办就不办，她不知道裴戬又在顾虑什么？裴戬总是这样，所有顾虑都埋在心里，任她只能着急恼火心疼，却帮不上一丝的忙。 良久的沉默，乔洛放弃了，罢了，不逼他，待他想开了再说吧。 乔洛一手撑着裴戬肩膀，便打算从裴戬怀中起身，却被裴戬又抱在了怀中。 “洛洛，你喜欢我什么？” 乔洛怔住，他一直在纠结这个？可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喜欢就喜欢了，她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说到底，其实还是没有安全感吧。乔洛认真地想了想，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看你开心看你笑，在不知你的心意时会忐忑，怕你不喜欢我，在知道你心悦我时很激动，在你难过痛苦时我会心疼，总想哄你开心，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裴戬有些犹豫：“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他没有她想的那般好，他自私，冷漠，心狠手辣，占有欲强…… “我不知你在担心什么，但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你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美好。” 乔洛顿住，抬手抚上裴戬微红的眼角：“阿戬，我爱你。” 又被安慰到了。 其实有一场婚礼应该也没什么吧，她如今待他这般好，以后若是后悔了，那即便没有这场婚礼，她多半也是不愿再见他的了。 “我们成亲吧。”他真的很想要一场婚礼，一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乔洛笑道：“好！”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近日，朝中的人都发现长公主有了些变化，以前的长公主面若寒霜，周身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可这几日，长公主温和了许多，也宽容了许多，有人犯了错她也不管，全权交给皇帝处理。听说长公主即将大婚，看来长公主是极满意那位驸马的。 朝中资历尚浅的人有的觉得驸马幸运，得了位容貌倾城又极有权势的公主，有人觉得驸马不幸，以后不能娇妻美妾在怀，一 分卷阅读62 辈子只能守着一个女人，兴许以后可能会和其他男人共侍一妻，也有的觉得驸马不耻，当了小白脸。 资历深些的人想法一致，都对驸马表示同情，这得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会被这女魔头看上。 乔洛不知众人的这些心思，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自己这几日心情极好。裴戬每日会给她挽发，陪她批奏折，陪她看书，抱着她入睡。 原本他还想在她练功时在一旁看着的，但是被她拒绝了，裴戬在她身旁，她容易分心，所以每当她练功时，裴戬便去处理自己的事。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裴戬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练功，待他再调理一些时日，便能同她一起练了。 她心情好还有一原因是他们即将成亲了，原本不觉得一场婚礼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但现在不一样，她有些激动，不知自己在激动什么，只知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开心、紧张、期待，随着婚期地推进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 许是在激动裴戬终于要真正属于她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裴戬是夫妻，裴戬是她的！ 回到公主府，拦了个侍卫问到裴戬在寝房，乔洛便一路疾步来到寝房。 房门没关，走进房间便见裴戬一胳膊放在软塌中间的小木桌上，手背撑在头侧，坐在软塌上睡着了。 裴戬的作息与她不同，裴戬一般会比她晚醒两刻钟，以前她醒了便会静静地窝在裴戬怀中，看着他的睡颜，等他醒来。但前几日被裴戬发现了，他便要求她醒后将他唤起来。 早上她将他唤醒后他总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强撑着起床穿衣盥洗，然后给她挽发，陪她用膳。 虽然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像只没睡醒的小兽，可爱的紧，但她心疼，他身子还没调理好哪能这般胡闹。每每劝他继续睡他都不肯，他说习惯几日便好。 她心疼他，早上不唤他，他便让六福每日到了时辰便来唤他起床。她无奈，只能顺着他。 现在他早上无需别人提醒，自己便能醒来，只是依然睡眼惺忪。 轻步来到裴戬身旁，没发出一丝声响，但她刚靠近，裴戬便醒了。 裴戬看到她，怔了一瞬，继而浅笑道：“回来了。” 乔洛拿过一旁的外衣给他披上，裴戬抬手将乔洛揽入怀中，头放在乔洛肩上闭上眼。 他以前经常失眠，夜间睡得少，有时半夜突然惊醒便再难以入眠，就那么静躺着到天亮，但白日里精神不好，易头疼。 可拥着乔洛睡过两日后，他便睡得沉了，不知是因乔洛在身旁的缘故还是因平日喝的那药的缘故，他睡得很是安稳，时常醒来便天亮了，甚至将起床时间提前后会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但白日精神很好。 他问过小曦，乔洛每日醒来都会先练会功。他不想因他坏了乔洛的习惯，早起几日，他便不会这么困了。 “再睡会？”乔洛轻声问道。 裴戬轻轻摇摇头：“该用午膳了。” …… 两个月后，安阳长公主大婚。 皇城之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万人空巷，热闹至极。 皇帝下令，今日普天同庆，这是齐国近十年内最为盛大的婚礼。 裴戬到齐国后，便一直住在公主府，没置办宅子，置办宅子倒也容易，但两人以后也是要居住在公主府的，两人商议后决定，大婚之日，送亲队伍与迎亲队伍并在一起，自公主府出发，绕皇城转上一圈，再回公主府拜堂。 远处传来锣鼓声，道路两旁此时已经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没想到啊，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咱们公主殿下大婚。” “是啊，公主回朝已有五年，却一直未曾有过大婚的消息，当年公主与楚公子传出那些不知虚实的传闻，我曾以为咱们公主终于有驸马了，却没想到，至今仍只是传闻。” 一位十二三岁，容貌俏丽的少女有些奇怪：“公主真有传闻中那般容貌倾城？可别是因为太过凶神恶煞才没嫁出去。”安阳公主向来有貌美的名声，可市井之间很少有人见过她，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女人能有多漂亮，别是因着嫁不出去特意传出了貌美的名声。 她身旁一位二十多岁妇人打扮的女子斜瞪了她一眼：“当年公主凯旋而归，曾骑着乌黑骏马自我面前路过，只一眼，当真是惊为天人。如今竟是什么丑八怪都敢妄议长公主了？” 街道另一旁。 一三十多岁略显富态的男子挤在人群之中：“你们谁知道这驸马是哪家公子？”他刚行商回城，便听说他们长公主要成亲了。 他身旁的人闻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其中一人认出了他：“呦，江老板啊！你这是刚经商回来吧，难怪你不知道，这关于驸马的事啊，早在一个月前，便传遍了整个皇城。来来来，我给你讲讲。” “传闻咱们长公主殿下几个月前在外游历，不小心坠落悬崖，摔成重伤，被一世外高人所救，高人俊朗非凡，又对殿下温柔体贴，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愫。公主殿下伤 分卷阅读63 好后，对高人分外不舍，但又要回朝辅佐皇上料理朝政，便将高人带回了公主府，准备大婚。” “哦！原来如此。” 锣鼓声越来越近，不远处传来高呼声：“结亲队伍来了！” 踮脚望去，为首的是骑在枣红骏马上的新郎，新郎一袭大红直襟长袍，腰束同色金丝纹宽腰带，墨发用一镶朱鎏金冠尽数拢起，周身一片火红，更显肤色如雪，唇色如樱，眉目如画。虽面上无太大表情，但眼眸灿若星辰，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喜悦。 身后是八抬大轿，轿身描金绘彩，镶金嵌宝，阳光下格外显眼，轿帷金丝绣花，微微晃动，漾起金色波纹。 再往后是一众家仆，个个喜气洋洋，敲锣的，打鼓的，撒花的，撒钱的，撒糖的…… “糖！娘亲，天上掉糖了！” “铜钱！好多铜钱！” “啊！谁打我！” “银子！是银子！好大一块银子！” “哎哎哎！别挤！” “谁踩我脚了！” “我鞋呢？！” …… “一拜天地！”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这场婚礼为的主要是新人开心，而裴戬和乔洛都无多少亲朋好友，所以虽然府外声势浩大，但是府内却并未宴请太多宾客。裴戬一方来的都是他的暗卫，乔洛一方来的除了皇甫黎，乔修，玄奕，楚陌，剩下的便是乔洛的属下和皇甫黎的亲信大臣。 拜天地时没有拜高堂，乔洛与裴戬的高堂皆是早就已故，如今齐国便是皇帝都做不得那个位子，所以，自是省去了。 “啪” 一四十多岁身着紫衣一脸和蔼但双眼有神的男子掉了手中的银樽。 周围几人寻声望去，只见那人忙低头蹲下身捡杯。银樽掉了，自有仆人前来收拾并且恭敬地为他们换上新杯，他们这等身份，一般是无需自己捡杯的。当然，有人不讲究这些。 “哟，贺大人，您这酒才刚开始喝呢，怎的就醉得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贺祁收敛表情，缓缓起身，将手中的杯子递给闻声赶来的丫鬟，转而抬头看向阴阳怪气的死对头：“何大人这是什么话？长公主大婚我等心潮澎湃，这才一时激动失了手。”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贺大人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竟是连一酒杯都拿不稳了呢。” “何大人多虑了。”话罢，贺祁匆匆走开。 何笥有些不解，按常理，贺祁这狐狸该是会多调侃他两句的，怎的这就走了。 贺祁来到皇甫黎身后，拱手鞠躬，沉声道：“皇上。” 两年前他出使宁国，曾见过宁国的掌印大太监，裴戬，驸马与那人容貌分毫不差！他有些难以置信又细看了些，驸马的新郎装挡住了喉结位置！ 皇甫黎坐在膳桌前，把玩着手中的银樽，看向人群中正在敬酒的裴戬，身子微微向后靠，离贺祁更近了些：“贺爱卿来找朕，可是为了驸马爷？” 贺祁又向前距皇甫黎更近些，低声道：“正是！”贺祁有些惊讶，皇上这般言语，定是知晓了驸马的身份，怎还会同意这门亲事？ 皇甫黎视线移向正端坐在另一桌的乔修，淡淡道：“这是皇姐家事，爱卿无需这般在意。” “皇上！长公主的事就是国家大事，皇上三思啊！”他镇国长公主嫁给了邻国大太监，他怎能不在意，皇上又怎能这般不重视！ 皇甫黎收回视线，微微转头望向身侧的贺祁，眉尖微挑：“贺爱卿，这话你该去同皇姐说。”话罢，起身走向乔修。 “……”贺祁想起那个八年前在大殿之上一剑斩了叛臣的女人，只觉脖颈微凉。 皇甫家这一代都是疯子！ 皇甫黎向乔修身旁座位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起身离开，皇甫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歪头看向乔修，语气漫不经心：“你对这场婚礼有什么看法？” “姐姐喜欢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皇甫黎又向乔修靠近几分：“没有什么疑惑吗？比如为何皇姐没有和国师在一起，而是和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男子成亲。”皇姐和国师一人掌控军队，一人掌控朝堂，配合默契，在宫中乃至朝堂之上，许多人觉得他们会是一对。 乔修微微向一旁侧身，离皇甫黎远了几分：“姐姐和国师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皇甫黎看着因他的靠近而有些紧张的乔修，轻笑着端正姿势，谁说乔修还小，不懂感情，分明看得很明白嘛！ 的确，皇姐和国师对对方没有男女之情，皇姐和国师两人相处时虽然融洽，但泾渭分明，给人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他曾见过皇姐与国师对弈，棋盘中间，仿佛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距离只有一张棋盘的两人生生隔开，却无人想越过屏障。 而皇姐和姐夫对弈时，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仍存在着一层屏障，不同的是，他们两人在屏障里，其他人 分卷阅读64 在屏障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三杀，算了，这本不签约了，小说后半部分放飞自我。 放飞自我依旧很甜，不过大概有不少会被锁，小万心情好的时候会改改，争取给放出来。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裴戬推开房门，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屋内炭火烧的正旺，抬脚踏入房门，踏入洞房，入眼是一片火红的喜庆，乔洛正一袭嫁衣头戴盖头端正地坐在婚床上等他，那嫁衣式复杂层层叠叠，花纹细腻精致流光溢彩，凤凰图案栩栩如生，轻若鸿羽，展翅欲飞。今日他只象征性的喝了几口酒，此时却像是醉了一样，脚踩云端，飘飘然如梦似幻，这般美好的场景，便是在梦中也不曾有的。 伫立良久，方才找回些许真实感，握着手中的玉如意，缓步走到乔洛面前，轻轻移动手中的玉如意，缓缓挑开红盖头，露出盖头下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 乔洛头戴镶朱金丝凤冠，几只金丝步摇在烛光下轻轻摇曳，耀目盛辉。本就完美无瑕的容颜画着淡淡的妆，使得火红嫁衣，金丝凤冠尽数成了陪衬 抬眸看向裴戬，触及裴戬惊艳迷离的视线，乔洛眸中似有星辰，璀璨耀眼，抿唇轻笑，刹那间，身旁万物尽失颜色。 裴戬神色一怔，原来世上真的会有人，笑起来时光辉盖过漫天繁星。 乔洛轻唤：“阿戬？” “嗯……嗯？” 看着面前呆愣的裴戬，乔洛再次轻笑。她在裴府时便说过的，定会让他见到她盛装打扮的模样，她绝不食言。起身握住裴戬的手，将他拉到桌旁，执起桌上的玉壶，倒了两杯酒，捏起其中一杯送到裴戬手中，再捏起另一杯酒，挽上裴戬胳膊，与裴戬一起一饮而尽。 “阿戬，喝了合卺酒，我们便是夫妻了。” 裴戬眸中含笑：“嗯。” 乔洛扭了扭脖子：“这凤冠有点重，你帮我拆下来好不好？”这发型着实繁杂，今早三个丫鬟围着她梳了足足一个时辰。 裴戬将乔洛按坐梳妆镜前，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为她取下凤冠，发丝如墨色泉水流淌下来，煞是好看。 轻抚着乔洛滑顺的墨发，温声问道：“你要不要再用些膳食？” 乔洛摇摇头：“不饿。”今日结亲的队伍绕着皇城转了一圈，裴戬怕她饿着，便在新轿中摆放了各种瓜果蜜饯肉干，此时她腹中并无饥饿感。 转过身抬手取下裴戬的发冠放在一旁，双臂缠上裴戬脖颈，朱唇缓缓贴上裴戬微凉的唇瓣，朱唇馨香柔软，甜蜜的令人心醉，裴戬情不自禁地回应，温柔而珍重，在那朱唇上一遍又一遍地辗转，唇舌相交，渐渐加深这个吻。 缠绵之间，两人来到床上，衣衫凌乱，裴戬瞬间惊醒，欲起身灭了烛灯。脖颈被女子勾住，女子面色绯红，目光专注而深情，朱唇带着水光，声音里含着一丝请求：“能不能，不灭灯？”她想看看他。 裴戬怔住，他知乔洛是何意思。与乔洛确定关系许久了，他们一直和衣而眠，乔洛是因担心他的身体，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不是，他害怕！ 他的身体是残缺不全的，丑陋不堪的，他不想被她见到。一直以来，他都竭力在她面前露出最好的一面，虽然他本就没什么好的，但这般，还能欺骗自己，至少看起来是正常的。他知乔洛喜欢他，但他仍是害怕，乔洛从未见过那里丑陋的样子，他自己都不愿看那处，更是不愿被自己最心爱的人看到了。他害怕会在她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害怕会被抛弃，旁人再是厌恶他都没关系，可若是乔洛也厌恶他，他真的受不住。若是可以，他想一辈子不将那处露于人前。 拒绝的话就在口中，触及乔洛满含期望的眼神，所有意志瞬间分崩离析。他拒绝不了她。 脸颊的红晕褪去，重新换上了苍白，裴戬薄唇微颤，认命般低声应道：“好。” 撑在乔洛两侧的双手微微一用力，翻身到一旁。 乔洛看着裴戬眼帘低垂，睫毛轻颤，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锦缎被面，但仍是乖顺地躺在那里，心中很不是滋味。原以为这不过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原来他心底的那根刺仍在那里，她只轻轻触及那根刺，他便是痛彻心扉。这刺是万不能留的，不将刺拔出，伤口便永远不能愈合，拔出的瞬间或许会鲜血淋漓，但以后就不会那般痛了。 消瘦的身躯露于眼前，肤色白皙，却遍布伤痕，如白玉微瑕般令人惋惜，又给人一种凄零的美感。伤痕已有多年，早已淡化的微不可察，但仍能看出裴戬当年经历过何种楚痛。右腹处的箭伤最为明显，至今仍留着两节小指长的可怖的疤痕，这疤痕不甚正常，想来箭上有毒。 乔洛指尖微颤，轻触上那一道道伤痕，手下肌肤紧绷，隐隐有些颤抖。 缓缓向下，乔洛能感觉到，裴戬身躯更僵了，明明室内温暖如暮春，手下的肌肤却是微凉。 乔洛朱唇轻启，温声诱哄：“放松些，别怕。” 两手微动，纤细的指尖轻触，原本 分卷阅读65 僵直了身子躺在那里的人瞬间如触电般轻颤，裴戬声音沙哑：“别……” “当时，很疼吧。”乔洛的语气中充满了心疼。 “没……不记得了。”其实他记得的，哪怕过去二十多年了，仍是记得的。钟鸣鼎食的薛府突然被满门抄斩，六岁的薛家小公子被带入宫中。 那里，是噩梦的开始，那扇高高的，镶着金色圆钉的朱红大门，是地狱的入口。 他与一群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一同被锁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禁食三日，然后被绑在木板上，……之前的他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十分怕疼，他疼得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与那群男孩躺在同一间屋子里，三日内不能喝水进食。 仰面朝天，脊背像要断了一样，却一丝不敢动，略微动一下身子，便是钻心的疼。干渴，饥饿，钻心的疼痛，满心的绝望，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被抬走，饿死的，疼死的，伤口化脓不治而死的，到了最后，屋子里的人只余了一半。 他活了下来。 初做奴才要学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往日的尊严统统扔在脚下，用力的碾碎，如此，方能活下来。他曾无数次的想，自己怎的就没死在那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若是那时便死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一次次的绝望了。 长得不人不鬼，过得也不人不鬼，自己一点点的从人变成了来自地狱的恶鬼。 但现在，他觉得幸好自己挺过来了。 眉间是乔洛疼惜般的轻吻，朱唇一点点的向下，眼帘，薄唇，缠绵厮磨，渐渐移到耳边，轻咬耳垂：“嗯，不记得了，不要想了。” 真的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自己对这残破的身子都是厌恶的，为什么会被她这般珍视地对待？ 轻吻还在继续，唇角，脖颈……一路向下…… 裴戬猛然坐起，双手搭上乔洛肩膀将她扶起，伸手用力地擦拭乔洛朱唇。 够了！不需要这样的！ 似是觉得如何都擦不干净，裴戬狠狠地吻上那片殷红，而后却是怕弄疼了乔洛，动作轻柔，一点点，一点点地舔舐吮吸。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移开些距离，裴戬看向面色绯红，朱唇带着晶莹水光的乔洛：“你不用这样的，我知你在意我，但……脏。”脏，真的很脏，若是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愿让乔洛碰到哪里，更何况是这般。乔洛是干净的，不该被他弄脏了。 在他心里，他每次与乔洛触碰，都是对乔洛的亵渎，她不知道，每次她撩拨他，他都在极力忍耐，他其实特别特别想将她揉在怀里，想细细地描摹她的每一处，但他不敢，他怕吓到她，如此肮脏的心思，是不能露在她面前的。 乔洛双臂攀着裴戬肩膀，衣衫虽有些凌乱，但仍是完好的穿在身上，与裴戬形成鲜明对比，火红的嫁衣，宽大的衣袖，攀上裴戬雪白的肌肤，遮遮掩掩，再加上裴戬此时隐忍但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有种独有的魔力，吸引着她一点点靠近，乔洛忽然觉得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世人都爱美人了。 他向来喜干净，不脏的。 “听说这样你会舒服些，你……不喜欢？” 会……舒服些。 裴戬震惊地看着乔洛，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他能舒服些，开心些……她真的就如此喜欢他吗？喜欢到只是想让他舒服些，便能做到如此。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不要这样委屈自己，那里，就不要碰了，好吗？” 乔洛静静地看着裴戬，看得裴戬心里发慌，良久：“裴戬，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从不觉得委屈，若你仍不能接纳我我也不勉强。”说着，两臂从裴戬双肩抽回，甚至转身做到床边欲穿鞋。 乔洛要走？ 她不要他了？ 裴戬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从背后将乔洛紧紧抱在怀里，语气慌乱：“我没有！不是！我喜欢你……很喜欢，我爱你，别走！都随你，别走……” 乔洛没动，任由裴戬抱在怀里。不勉强？不，是以退为进！裴戬是她一步步谋来的，她不可能放手，虽然她有的是时间让裴戬慢慢敞开心扉，但裴戬遮遮掩掩，自我厌弃的样子真的很令人心疼，长痛不如短痛。 耳边是裴戬声声慌乱无助地忏悔：“我错了……” 乔洛终于抬手拍了拍紧紧缠在她腰上的手臂，身后的人一僵，更慌了：“别走……” “我不走，你松开些。” 裴戬微微迟疑，缓缓松开手臂。 乔洛转过身子看着裴戬，裴戬此时眼眶微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有些傻气。 “你不替我宽衣吗？” 啊？ 宽衣。 裴戬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解着乔洛衣带。 微微靠近裴戬，乔洛轻笑：“刚刚逗你的，新婚之夜，有你这般好看的夫君在新房里，我哪也舍不得去。” 裴戬仍低着头为乔洛宽衣解带，薄唇微抿，没有说话。他知道的，刚刚他会那般不 分卷阅读66 知羞耻地缠着乔洛，便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乔洛喜欢他，会纵着他，舍不得他伤心难过。其实他很虚伪。 火红的嫁衣件件滑落，雪白娇嫩的肌肤与周身的火红形成鲜明对比，渴望至极的人在他面前这副神态，裴戬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环着乔洛将她缓缓摁倒在柔软的床上，极力压制着内心想要将乔洛拆吃入腹的暴虐想法，带着满心的爱恋，温柔而虔诚地吻下。 乔洛只觉大掌所到之处，又痒又麻，星火燎原。 裴戬紧盯着乔洛表情：“若是疼了就喊住我。”他有些紧张，听说女子第一次会疼，还会流血。 乔洛抱着裴戬，头埋在他肩处，紧闭着眼，双颊绯红，长长的睫毛不安地轻颤，没开口，只是靠着鼻音轻嗯一声。虽然调戏裴戬时她十分大胆，但当被摁着那个人是自己的时候，她还是会紧张，呼吸急促，心跳很快带着不安，不敢去看裴戬。 裴戬的手缓缓靠近。 “等等！”乔洛猛然睁开眼睛，惊喊一声。 裴戬本就紧张，此时更是被吓得一愣，忙问：“怎么了？” 乔洛涨红着脸，没敢抬头，小声道：“灭、灭灯吧。”她也知这样有些蛮不讲理，开始时不让灭灯的是她，如今让灭灯的也是她，只是，这样真的……她有些……还是灭了吧。 裴戬失笑，抬手揉揉乔洛乌黑柔顺的长发，轻应：“好。”遂挥手灭了烛灯。 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倒也并非漆黑一片，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使屋内多了几分朦胧感。 昏暗的环境给了乔洛几分安全感，长舒一口气。 呼吸越来越炽热，裴戬狠狠吻着乔洛的每一片肌肤，深藏在心底的暴戾慢慢升起，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他真的是……疯掉了。 裴戬感觉自己很矛盾，撕裂般的矛盾，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渴望同乔洛亲近，渴望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渴望这个女人完完整整的属于他，只属于他。 …… 乔洛攀着裴戬，呼吸急促，双眸湿润，眼尾泛红。 感受到怀中女人的变化，裴戬放慢了动作，迷恋且疼惜地亲了亲乔洛泛红的眼角。 刚刚他失控了。 “阿戬……”怀中女子低喃。 “嗯，我在。” “我爱你。” 心中瞬间被胀满。 裴戬低头在乔洛唇边轻吻，轻声道：“我也爱你，睡吧。”今日忙了一天，刚刚又被他折腾了许久，该是累了。 “嗯。”虽这般应着，缠在他腰间的手臂却没有动作，好似就这般直接睡着了。 一手托在乔洛一手托着她纤腰，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撩开她因薄汗而粘在额前的墨发，借着清辉的月光，裴戬静静地欣赏着女子精致绝美的面容，此时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恬淡，几分单纯，隐约之间还有一丝媚意，就是不见半分原本的清冷。 小心地拾起散落在一旁的雪白中衣，随意穿在了身上，正系着身侧的衣带，衣袖被人轻轻地拽了拽，裴戬扭头顺着带有朵朵红印的雪白玉臂望去，只见原本该已入睡的女子此时正睁着似水清眸疑惑地看着他。 乔洛嗓音略显沙哑：“你要去哪？” 裴戬喉间一紧，此时的乔洛与他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一举一动都如世间最烈的药，垂眸掩下眼中翻滚的暗潮，伸出炽热的大手，握住乔洛微凉又柔软的纤臂，将其重新塞回锦被中。 “我去让人送些温水。” 温水？ 乔洛眼中先是疑惑，而后猛然想起什么，扯起被子将头缩进被中，呼吸急促，本就微红的脸上此时一片火热。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一只黝黑的幼猫出生在一个富足美满的家里，虽然小猫的父母对他非常严厉，但小猫过得无甚烦恼。 突然有一天，这个家消失了，小猫变成了流浪猫，小流浪猫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它很弱小，什么都不懂，其他动物都欺负它，小流浪猫在饥饿与疼痛中学会了打斗争抢。 后来流浪猫长大了，变成了大流浪猫，可是他伤痕累累，鲜血淋淋，丑陋，病态，肮脏，所有人都远离他，生怕这只肮脏的流浪猫缠上他们，其他动物都不敢欺负他了，却也从来没有动物愿意和它玩，它们都嘲笑，厌恶它，害怕它。 流浪猫在阴暗的角落里孤独的活着，外面温暖明亮的阳光，没有一丝是属于他的，渐渐的，它厌弃了这个世界，也厌弃了自己，他自己也觉得，或许他这么肮脏的东西，真的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一天夜里，天上下着大雨，流浪猫刚同其他动物打了一架，身上血迹斑斑，他独自走在昏暗的街道上，雨水混着血水自他身上留下，一步一个血印，路上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行人远远的看见他，都绕开了，生怕他的血污了他们的鞋，街道两旁的万家灯火同他无一丝关系。流浪猫在一个角落里停住了，这里冰冷阴暗，没有一丝生机 分卷阅读67 ，很适合他，他蜷起了自己的身子，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突然面前响起脚步声，有人停在了他面前，他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下，是一位穿着玉蓝长裙，撑着油纸伞的小姑娘，很好看的小姑娘，像是传说中的仙女，只看了一眼，流浪猫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仙女，哪怕有，也不会被他遇到。 小姑娘用伞隔绝了他上空的如珠大雨，撩起裙摆在他面前蹲下，避开他的伤口，摸了摸他背上肮脏湿漉的毛，流浪猫觉得这小姑娘大抵是没见过他这般狼狈的猫，好奇罢了，摸几下也就走了，且他并不排斥她，于是流浪猫没有理会小姑娘。 可谁知这小姑娘见流浪猫没有反抗，竟抱起了流浪猫，流浪猫身上的污泥瞬间染脏了小女孩干净的长裙，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流浪猫，流浪猫惊慌失措，失手抓伤了小女孩，逃走了。 但小女孩并没有放弃流浪猫，她忍着痛，找到流浪猫，小心翼翼地安抚着流浪猫，重新将流浪猫抱在了怀里。 小女孩将流浪猫抱回了家，她小心地将流浪猫身上的血液与泥污清洗干净，悉心地照顾着流浪猫，被小姑娘照顾着的流浪猫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矜贵的家猫，流浪猫差点也这么以为了。可惜并不是，哪怕清洗地再干净它也不是！这些年的流浪生活早已透支了流浪猫的生命，它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 流浪猫看出来了小姑娘真的很喜欢它，他也贪恋小姑娘带给他的温暖，可是它不希望几天后，小姑娘看着他的尸体伤心落泪，于是它再次选择离开小姑娘。 没想到竟然被小姑娘发现了，小姑娘找来了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并且更加细心地呵护它，照顾它，最终流浪猫的病被治好了，他一直陪伴着小姑娘。 天渐渐明亮，晨光微弱，草木上的寒霜泛起点点银光。 仲冬的寒气越来越重，屋内却不觉严寒。公主府寝房的墙壁与皇宫的墙壁相似，都设有火墙，宫殿的墙壁砌成空心的夹墙，墙下挖有火道，可在殿外廊檐下添火，热力便可顺着夹墙温暖整个宫殿。 裴戬侧躺着一动不动看着身侧仍在熟睡中的乔洛，脑中回想着梦中的小姑娘和流浪猫，他记不清小姑娘的脸了，但他知道那就是乔洛，而他是那只肮脏的流浪猫。 梦里的画面与昨晚的画面交替显现在脑中，裴戬强忍着将乔洛紧紧揽入怀中的冲动，嘴角微抿。 他今后无需再流浪。 视线落到乔洛微露的左肩，那里光滑细腻，莹白如玉，上面落着点点红印。 乔洛悠悠转醒，入眼是一片白净的胸膛，眼中划过一丝茫然，继而清明。 是了，昨日她已经同裴戬成亲了。 抬头看向裴戬，陡然闯入一片温柔深邃之中，裴戬正侧躺着望她，依旧是昨夜入睡时的姿势。 搭在裴戬腰间的手缓缓向上，揽上裴戬肩膀，凑到裴戬唇边轻啄一下。她睡眠一向浅，裴戬醒了一直没动是怕吵醒她吧。 抬手轻轻推裴戬胸膛，裴戬虽不知乔洛是何意图却也顺着她的意思躺了下去。 在他躺下的瞬间乔洛起身跪坐在他的身旁，轻轻按压他被压了一夜的胳膊。 此时的乔洛虽背上披着锦衾，身前却是一览无余，雪白的肌肤上密布着点点红痕。 裴戬喉间一紧，忙起身抽回胳膊，拉过锦衾将乔洛包裹住，将乔洛额前的长发撩到身后，温声问道：“饿了吗？” 乔洛摇摇头，看向窗外，晨光微弱，看样子，该是卯时中刻了。平日里除却生病她一向是卯时初醒来，数十年如一日，没想到今日竟是多睡了半个时辰。不过，时辰尚早，能再温存一会。她着实是喜欢与裴戬腻在一起。 掀开被子扑到裴戬怀中，两只手不安分的在裴戬身上摸索。裴戬想捉住那两只四处惹火的纤手，却是被躲开了。 无奈道：“你做什么？” “昨夜只我一人享受了，今日定然是要为你补偿的。” 裴戬红着耳尖：“我不需要！” 乔洛定定地看着他：“不，你需要。”说完俯下身堵住那张说着违心话的嘴，口是心非。 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裴戬喘着粗气，将乔洛紧紧拥在怀中，埋头在乔洛颈间。 他们这些阉人也是有生理需求的，许多太监找对食，不仅是为了心理上得到安慰，而且身体上也可以得到些舒缓。当了太监的人，失去了男人的能力，又需时常忍受主子的打骂，世人的冷眼，压抑的久了，常常心理也变得不正常了。他知道有些太监会寻些女人，对其打骂，□□，用一些比较特殊甚至极端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欲望和不甘。但他从没有过这种想法，那一处的疤痕是他心底的疤痕，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更不愿让他人看到。 昨夜乔洛想看那处，对上她满是期望的眼神，他妥协了，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将疤痕露于人前，虽然诚惶诚恐，总是担心自己会被嫌弃，但其实他心底仍留有一丝希望，因为小姑娘喜欢他，一直待他如珍似宝，让他心中有了一丝不会被抛弃的底 分卷阅读68 气。他赌赢了。他没有被嫌弃，被抛弃，反倒是被疼惜，被怜惜。 后来乔洛想……被他拒绝了，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这种事是带有羞辱意味的，只有地位低下的侍妾才会被要求这么做，哪怕是想想，都是对乔洛的冒犯。 可如今，他亵渎了自己的神明。 还是该怨自己的身子对吧，太监若想体味鱼水之欢要比常人难得多，若自己不是个阉人，乔洛也就无需这般费力的取悦他了。 身体上的快感渐渐消退，内心的自卑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乔洛歇息了一会，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温热的呼吸，不知为何，她觉得裴戬此时心情有些失落，为何失落？莫不是她技术不好？ 移开头看着裴戬的脸，触及他还未来得及收好的神情，瞬间明白了裴戬的心思。 这个傻……其实，她是没有资格评价的裴戬的。 若是她断了手，想拥抱裴戬时伸不出手，她大概也会是这种表情吧，虽然裴戬告诉她他可以主动去抱她，但，那又怎样，她还是无法感受亲手抱住他的喜悦。 真的是无奈又无解。 密密麻麻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 乔洛一手摁着裴戬的头，猛然吻住他仍殷红的唇，急切地吻着。 这个吻霸道蛮横，来得突然，瞬间掠走了裴戬所有的伤感。裴戬双眸轻合，温柔地回应着乔洛，是他矫情了，此时他怀里拥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知过了多久，野火般炽热的吻逐渐停歇，彼此温热的呼吸相互纠缠，裴戬微微移开些距离，撩开乔洛脸侧的发丝，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温声道：“怎么了？”刚刚乔洛的情绪来得太突然，他走神片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吻住了。总觉得乔洛刚刚像是在安慰他，但又不全是。 乔洛抿抿唇，眼帘低垂，目光落在裴戬性感的锁骨上，优美的弧线勾勒出肩颈，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的吻痕，再往边上些，有半圈已经开始结蒂的疤痕，另外半圈没有疤痕，但有些青紫，是她昨夜咬出来的。 刚刚她过于激动了，单是想想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抱住裴戬，她便难受，更遑论裴戬这般…… 她心疼。 收了眼中的情绪，抬头迎上裴戬担忧的目光，调笑道：“阿戬，昨夜你手法不错，可是研究过？” 裴戬闻言一怔，将将褪去绯红的耳尖瞬间红了起来，轻应一声：“嗯。” “怎么研究的？” 裴戬僵硬地揽着乔洛，视线侧到一旁盯着红面锦衾上的金丝祥云，颇为不自在地低声答道：“我让左锋寻了些画册。”洞房花烛夜，他定然不能像个愣头小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便让左锋寻了些画册，虽是不能同正常男子一般与她水、乳、交融，但让她享受一些乐趣还是可以的。 “画册？我也要看！” 裴戬耳上的绯红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伸手抚了抚乔洛披散在身后的如瀑青丝，哑声道：“别闹。”本是想斥住她，但声音却无一丝威慑力。 “要看！我们一起看，阿戬~”边说着，两只手边摸索到了裴戬后腰。刚刚一阵闹腾，她已经寻得了裴戬的几处敏感地。 裴戬浑身一僵，忙擒住乔洛作乱的双手：“应你应你。” 乔洛收回手，眼中带着得逞后的笑意：“在哪？” 裴戬再次拉过身边的锦衾，将乔洛裹住，板着脸沉声道：“该用早膳了。” “……哦。” 第30章 第三十章 长公主大婚，皇帝许了她十日的假，所以这十日里，她可以尽情地缠在裴戬身旁。 早膳后，两人便坐在书房软塌上看书，乔洛倚在裴戬怀中，手中拿着一本游记，随意翻阅着。 冬日的阳光温和明亮，透过窗纸渗入房中，恰洒在窗边软塌上，两人周身仿佛度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阿戬，你以后有何想做的事？入朝为官，平淡的在府中生活，或者去游山玩水？”裴戬能力很强，她不想束着他，想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裴戬反问：“你有何想去的地方？”他无所谓自己做什么，他只想在乔洛身边。这么些年，他早就厌倦了朝堂，如今终于脱离了出来，自是不想再进去的，若是乔洛一直在朝堂中，他兴许会入朝为官，但乔洛说过，再有一年多，她便不做公主了，淡出朝堂。乔洛都不在朝堂了，他入朝为官也没意思。 他很喜欢府中的生活，每日处理一些公务，其他时间都可以和乔洛待在一起，平平淡淡的，但是每一天都会很开心。 不过，记得之前床边放着一本游记，她应当是想去游山玩水的吧？虽然小姑娘活了二十多年了，但前十五年一直随师父在山上练武，下山后没多久就被接到宫中，再然后上战场，辅佐小皇帝处理公务，至今为止，她也没能好好的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应该很想去看看的吧？ 乔洛想了想，道：“想去的地方？有点多。”她在书中看到过许多美景，以前不过是 分卷阅读69 闲着无聊，随意翻一翻，如今裴戬在身边，她都想和裴戬一起去看一看。 裴戬失笑，双臂揽着乔洛的纤腰，神情惬意：“那我们就一个个的，都看一遍。”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好。以前生死一线，他也曾想过若有一日他能自在悠闲，游山玩水，闲适淡然。可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他早就没了那份心，哪怕有机会脱离朝堂，他也只是犹豫一瞬，却不会去选择那条路。 其一，只要他没死，就会有人不放心，他脱离了朝堂只会引来他人更加肆无忌惮地追杀，没了权势他只能任人宰割；其二，随着年岁的增长，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便觉那些事，其实挺没意思的。 乔洛，是个意外。 双臂紧了紧，裴戬埋头在乔洛发间，嗅着独属于乔洛的清香，只觉心中被涨得满满的，里面满是欢喜，低声道：“感谢神明。” 乔洛翻了书：“谢他什么？” “谢他将你送到我身边。” 乔洛神色一顿，眼中情绪复杂，认真道：“别谢他，谢我。”裴戬从不是被上天偏爱的那个，它不配这句感激。 裴戬失笑：“好，谢你。”你是我唯一的神明，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君子常坦荡，小人常忧劳。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君子好生，小人好杀，好生则世治，好杀则世乱。 君…… 书被合上了，第一页还未翻过去，便被合上了。 裴戬合上书，书仍捏在手中，紧紧抱着乔洛，埋头在她发间。 这书他以前看过，以前看这书时，只觉这书中说的在理，书中描述的那种人当被所有人尊重，是所有人想成为的样子，他虽当不了那种人，但心向往之。今日再看，只觉遍体生寒，他恰恰成为了书中的对立面，几乎所有小人的样子，都在他身上表现了出来。更可怕的是，他可能这辈子也改不了了，根深蒂固，他就是个小人。 乔洛看到了会怎么想？他是被唾弃的存在，抛去那些误解、无奈，他依旧是，她看到这些会是何反应？ 乔洛将书从裴戬手中抽出，放在一旁。 书本封面是深蓝色，上面端端正正的用玄色笔墨写着‘君则’二字，深蓝庄重，玄色威严，不用翻开，便能让人感觉到这书的神圣。 《君则》是本教人明理修身，立德做人的书，她曾看过。 裴戬将这书从书架上抽出后她便知晓定是要出事了，但她没有拦着，教人立德做人的书有许多，躲过了这本《君则》还会有《君言》、《君训》、《君行》，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早早面对，免得胆战心惊。 乔洛轻唤：“阿戬？” 裴戬没抬头，只闷应一声：“嗯？” 乔洛右手塞入裴戬左手中，慢慢移动，最终与他十指相交，收拢握紧。 “当初在茶馆时那人那么侮辱你，你仍面不改色，如今怎的因书上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伤了心，莫不是特意寻了个由头让我安慰？” 裴戬仍是未抬头，只收紧了手，五指与乔洛紧紧相交，语气有些迟疑：“你不觉得……我与书中那小人及其相似？” “莫以书中的准则要求自己，书是人编的，自然便会有错，兴许写《君则》的人，经历过的事没你多，懂的道理也没你多呢？”《君则》这类书，她也看过许多，但这类书在她看来，与《神经》没什么区别，固然有几分可取之处，但不可全信。 裴戬闷声道：“世人皆信奉《君则》，将其作为为人处世的准则，说明它是有道理的吧。” “一句话是真理还是谬论，全看信仰这句话的人是多是少。你与旁人不同，许是旁人都错了，唯你对了。” 裴戬仍埋头在乔洛发间，低低地笑了起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番话，虽知乔洛是在安慰他，但依旧很开心。 他不在意别人的言论，他只在意乔洛的看法，只要乔洛觉得他没有错，他便没有错，其他的，不重要。 笑过后，裴戬阖着双眸，嗅着乔洛发间的清香，声音又低了几分：“可我确实是作恶多端，对吧，不管怎么看，我都是该被千刀万剐的。”刚刚乔洛的那番言论让他放松了警惕，让他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乔洛真的很会安慰人，他想听她多说几句，虽然他知道那些话其实是没什么道理的，乔洛心里兴许也并非那么想，她只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的。但他依旧想听，他喜欢乔洛哄他，他在乔洛面前，好像越来越放肆了。 “阿戬，你看。”乔洛将空着的左手在面前翻转展示一番，问裴戬，“好看吗？” 裴戬抬头，轻道：“好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白皙修长，如玉雕刻得一般好看。 乔洛也看着那只手，声音低沉，让人听不出情绪：“确实好看，可就这双好看的手，曾经沾满鲜血，收割过无数人的生命。”这双好看的手，曾被称作通往阎王殿的入口。 裴戬抬 分卷阅读70 手将这只手也握入手中，轻轻摩挲。 乔洛问：“怕吗？” “不怕。”说着，便将那只手拉到唇边，轻吻。他不怕，他只心疼。 “为何不怕？” 裴戬抽出手，一手握着乔洛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揽住怀里。 “你自是也不愿手中沾满鲜血，但形势所迫，不得不得不这么做，你背后是整个齐国的子民，你是为了保护千千万万的百姓，立场不同罢了。”若是可以选择，谁愿双手沾满鲜血，白日里受人敬仰，午夜梦回时，周身满是断臂残害，无数孤魂在身侧游荡。想着这些，裴戬又将双臂收紧了些。 乔洛双臂环上裴戬脖颈，轻笑：“你自己明明想的很明白，怎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便想不明白了呢？”不管她做过什么，裴戬总能替她找好借口，然后心疼她，而当事情落到他自己身上时，他便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然后自责，自我唾弃。 裴戬看向乔洛：“这不一样的。”他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为了百姓，而他是为了自己，这怎么能一样呢？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都一样。 你有错，错在做自己的事，却站着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所以便觉自己事事都是错的。你也说了，立场不同罢了。” 当年她不是因形势所迫而上的战场，她是主动去的。她欠了苏妃的人情，必须得还上，需保苏妃儿子平安。说到底，她不是为了百姓，她是为了自己，她手染鲜血，只是为了还那份人情，得内心安稳。 乔洛双臂仍环在裴戬脖颈上，头靠在裴戬胸前，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的。在裴戬心中，她一直都是个被形势所迫，无奈之下奔赴战场，牺牲自我，保家卫国的英雄。若让裴戬知晓自己这般漠视生命，她怕裴戬会怕她，厌她，她不敢赌。 她做过的事大多都被百姓称赞，干脆，她在裴戬面前就一直做他心里那个英雄好了。 裴戬低头在乔洛发间轻蹭，轻吻，慢慢移至额头，鼻尖，朱唇，动作温柔，慢条斯理，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撬开令他肖想已久的唇齿。 心里的心悦和甜蜜像是要溢出来一般，原本只是想听她哄自己，结果真的被安慰到了，小姑娘好像真的不觉得他有错，总有各种理由安慰他。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烦人，觉得自己太过放肆、贪心了，被安慰一次不够竟还想更多，但她毫不认为他有什么不对。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 唇间正在温柔厮磨，呼吸间净是裴戬身上纯净、清冽的气息，乔洛抬眸看向裴戬，他浓密细长的睫毛轻颤，眼底尽是喜悦和深深的痴迷，动作却温柔的不像话，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两个极端融为一体的？ 这一吻持续许久，久到两人分开时，乔洛感觉自己的唇舌已经麻了，低下头靠在裴戬怀中平复了一会呼吸，然后重新将一旁的书拾起，柔声问道：“换一本？” 裴戬摇摇头：“不用。”怀里的人觉得他是对的，他便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他知道自己是有错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做过那么多恶事，被千刀万剐是应该的。但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走老路，他没有其他选择，走错一步，可能就等不到遇到她的那一天了。 裴戬双臂环在乔洛腰间，看着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手中那本书，柔和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照得她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她可不就是会发光吗？她来了，他原本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便有了光，他一片荒芜寸草不生的心里便有了生机。 遇见她，何其有幸。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入夜，裴戬被乔洛牵着手踏入房中，房中的温暖，瞬间扫去了周身的寒气，将所有冷风隔绝在外。 乔洛松开裴戬的手，独自走到床边，在从床下拖出一个不起眼的箱子，箱子没有上锁，她直接将箱子掀了开来，细细打量，绳子、轻纱、毛绒绒的…… “啪” 裴戬猛然将箱子扣上，面色冷峻，但眼神有些不自然。 乔洛敏锐地看到了裴戬彤红的耳朵。 今日宁曦趁裴戬不再她身边时，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问她工具可还好用。原来宁曦和六福擅自做主备了些道具放在床下，想给她和裴戬一个惊喜，便事先没有告诉她，只在裴戬回新房的时候对裴戬说了几句。 但裴戬并没提及，是——害羞？ 裴戬神色不甚自然，将木箱又推回床底，端正神色：“你不用这个。”这箱东西他是知道的，但并不想用在乔洛身上，这些东西用在房中，能增加男子的快感，但与女子而言是种屈辱，被当做玩物的女人才会被这么随意对待。 他不能如寻常男子一样与乔洛行事，小福子和小曦便想到借用这些物件增些乐趣，未免太擅做主张了！ 裴戬知晓的相关消息大多是来自话本或道听途说的荤言秽语，那些荤言秽语定然不会是谈论自己妻子的，大多都是谈论勾栏处的女人和家中地位低贱的妾室通房，至于男人们与妻子的房事， 分卷阅读71 如此隐秘之事，再加之裴戬从未特意了解过，他又怎知晓呢？ 所以在裴戬的认知之中，这些东西是定然不能给乔洛用的。 看着裴戬一本正经的样子，乔洛只觉如此模样的裴戬甚是有趣：“你知道如何用？”说着，视线频频投向木箱，眼中满是兴趣，她是真的很感兴趣，里面东西很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完全看不出用法。 裴戬有些无奈，乔洛虽看似胆大甚是能撩拨自己，但其实很单纯，想来乔洛对这些东西虽知一二但并不知晓其中的含义。 侧侧身影挡住乔洛的视线，拥着乔洛往梳妆台走：“那箱东西甚是无趣，不懂也罢。” 乔洛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眼木箱，好可惜，阿戬现在太害羞这些东西要再被冷落几天了，不过没关系，总会用上的。 顺着裴戬的动作走了两步，继而顿住脚步抬头看着裴戬：“阿戬，你今早说了要给我看话本的。” 裴戬一个踉跄。 这是躲不过去了吗？ …… 笛声清灵，如山泉从幽谷中缓缓流淌，琴声明净，像是淌过颠沛岁月，最终风平浪静。琴声与笛声相促相成，相得益彰，恍若一体。 湖心凉亭是个好地方，安谧，空旷，景美，最是适合独处或两人共处。只是如今寒冬，此时虽是无风，但也严寒刺骨。 一曲必，乔洛放下玉笛，执起裴戬搭在琴弦上的手，还未来得及握紧便被裴戬反手握住，暖暖的。 他们习武之人不甚畏寒，但裴戬身子一向身子虚弱，当初在江左时正值炎夏，他的手尚且凉如水，如今寒冬，她是不愿裴戬长久留在室外的。 可今早谈到乐器，她无意间提到玄奕曾在乐理方面指点过她，裴戬便要求与她共奏一曲，并且力求完美，必须在这景致意境绝佳的湖心凉亭，裴戬极少对某件事有兴趣，她不忍他失望，只得应了他。 握着她的大手是温热的，看得出他身体恢复的很好。 掌中女子的纤润玉指，触感极好，令人不舍放手，裴戬有种想细细摩挲的冲动，但生生克制住了，紧紧握住可以理解为为她暖手，摩挲未免太过孟浪。 压下心底的冲动，温声道：“我不是个瓷娃娃，你不用如此小心的。”乔洛对他太过在意了，生怕他有一点不适，想来是以前病发时吓到她了。此时手中是暖的，心里也是暖的，心中像是有只温和的小火炉，虽热浪不强，却是能够暖遍全身。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寒冬也可以是温暖的。 “好。”乔洛应了，可心里却不是这般想。在她眼中，裴戬就是个瓷娃娃，一直都是，哪怕身子调养好了，依旧是，她总感觉裴戬太脆了，她稍一疏忽，他便碎了。 双手从裴戬掌中挣开，继而塞进裴戬脖颈处，微微向下，滑入层层锦衣，没入雪白里衣，搭上裴戬锁骨，双手虽不凉，但到底比不得脖颈温热，乔洛感觉到裴戬轻颤了一下。 裴戬轻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双手似是带着微弱的电流，所到之处，尽是酥麻感。 裴戬捉出乔洛作乱的手，忍不住低声呵斥：“净是胡闹。”如今□□，虽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却也是幕天席地。 裴戬有些无奈，他该预料到这些的，当初在宁国他们未互通心意，她就敢用语言调戏他，如今他们成了亲，做了最亲密的人，她有这般举动也不足为奇。 被他握住的两只手没有挣扎，小姑娘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被呵斥。他刚刚是不是太严厉了？乔洛自小被师傅带大，师傅只教她武功兵法，其余时候连话都极少同她说，更莫说是教她伦理人情，后来被接到宫中仍是无人教她，再后来行兵打仗，震慑朝堂，无人敢教她。乔洛行事胆大了些是正常的，更何况是只对他这般，她不懂的他耐心教便是，何必苛责？ 松开乔洛的纤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墨发，谆谆教导：“以后莫再如今日这般在晴天白日下胡闹了。” “你不喜欢？”她明明见他很喜欢她的亲近。 裴戬哽了一下，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样于你名誉不好。” 名誉不好？暂且不提她一向不在意名声，这里没有外人，如何会传出不好的名声？分明是裴戬太过拘束。 乔洛细细打量着裴戬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知裴戬守礼，却不知竟是这般守礼，古板克制得像是个老夫子。 双臂环上裴戬腰身，微微仰头，挑眉，语气平缓而有力：“我不！” 小姑娘眼神坚定，一如当初执意跟在他身边。 裴戬的心猛地一颤，一瞬的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裂了纹，突然破碎开来。他自小读过的圣贤之书一直教导着他礼遇克制，可他本就不是君子，亦非圣贤，更何况他与乔洛是夫妻，亲近些没什么不对，他也是想时时同她亲近的。 若是乔洛开始时便如他教的那般遵礼法重名誉，许是也就没有他们这一段姻缘。乔洛一向通透随性，反倒是他清高虚伪了。 至于在人前，她想怎样便怎样吧，他注意着 分卷阅读72 些便好，总归不会让他人传出了对乔洛不利的言语。 裴戬神情舒缓，两手捏捏乔洛滑嫩紧致的脸颊，轻笑，语气温柔：“都随你。” 乔洛仔细瞧了瞧裴戬神色，有些疑狐与不解：“你没事吧？”她以为裴戬会生气，会无奈，会再语重心长地对谆谆教导，但没想到，他会笑着说“都随你”。毕竟他刚刚还如一个老夫子一样教她重名誉，转瞬间便都顺着她，她如何想都难以理解。 裴戬摇摇头：“我不该拘着你的。”他不该用世俗的条条框框去束缚乔洛，乔洛有自己的个性，自己的见解，他喜欢的也正是这样的乔洛，乔洛虽行事风格异于常人，但一向有自己的分寸。她有自己独特的处事规则，他可以提醒一二，但不该指手画脚，他要做的是看着她明艳耀眼，自在洒脱，开心地笑，然后在暗中处理一切不利言论。 乔洛定定地看着裴戬，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突然的改变，让她有点不适：“我喜欢你管我。”她喜欢看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谆谆教导，喜欢看他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看他面对她时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喜欢……她是不是有点过分？ 裴戬闻言失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了，来客人了。” 原本六福和宁曦一起守在碧湖边，半刻前有个丫鬟行到宁曦身旁低语几句，宁曦便匆忙离开了。府中有事一般是冯锦处理，但在有客人来访而乔洛又不便时会由宁曦代为接待片刻。 沿着长桥行至湖边，六福忙上前行礼：“长公主，主子，刚刚有人来报，沈宁朦沈校尉前来祝贺公主驸马新婚，小曦姑娘已经前去待客。” 乔洛点点头，表示明白，边同裴戬一起去往前厅，边解释：“小曦名为沈宁曦，是沈将军的女儿，今日来的沈宁朦是小曦的姐姐，也是我的属下。你不用拘束，随意应几声便行。” 沈宁朦是沈宁曦的姐姐，与沈宁曦至今未婚不同，沈宁朦战争结束后便嫁给了赵子铭赵将军，一直居于边关，只有过年时会回京城探望沈将军。沈夫人在生沈宁曦时难产走了，自那之后，沈将军未再娶，所以沈将军只有这两个孩子。年轻时沈将军居于边关，两个女儿与他一起生活在边关，沈将军时常亲自教她们武功，兵法，沈宁曦和沈宁朦能力都不错，战争时才会有机会留在乔洛身边，得以重用。 沈宁曦和沈宁朦都是将门之后，且有军功在身，在军中职位都不低，沈宁朦嫁人后依旧军职在身，沈宁曦没成亲，卸了职位，留在乔洛身边做个小丫鬟。 沈宁朦能力不错，又心思通透，算是乔洛的心腹之一，这次接到乔洛大婚的消息，特地从边关赶来贺喜。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沈宁曦飞奔到大厅：“姐！” 客座上的女子与宁曦有六七分像，气质却与宁曦截然不同，宁曦古灵精怪，随意散漫，而这女子温婉端庄中带着坚定，就像寒梅，有着其他花都有的美丽，也有着其他花没有的风骨。 沈宁朦闻言起身，接住扑到她身前的沈宁曦，语气中带着宠溺：“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淘气。” “我再大也是你妹！”沈宁曦端正身子，“阿姐，我一月前便给你传了消息，你怎的现在才来？可是路上遇到了麻烦？” “睿睿路上染了风寒，便迟了几日。” 睿睿全名赵元睿，是沈宁朦和赵子铭的儿子。 沈宁曦激动地呼出声：“睿睿也来了！”小侄子如今两岁有余，以前因为他年幼不能长途跋涉，便一直未曾带他来京，她只在小侄子百日宴时去见了一面，如今来了京，她这个做姨母的自是要去看望的！带她尝尝这里的美食，看看帝都的繁华！ 厅外侍从高喊：“长公主、驸马嫁到！” 沈宁曦和沈宁朦闻言望向厅外，只见一对璧人携手逆光而来。 “参见公主，驸马！” “恭贺公主驸马新婚！祝美满良缘，白首成约！” 乔洛表情无甚变化，点点头：“让小曦同你叙叙旧，你们随意。”说完，便拉着裴戬离开，丝毫没有与不远千里赶来为她贺喜的属下叙旧的意思。 “是！”沈宁朦倒也不恼，跟在公主身边三年，公主是何心性她十分清楚，公主向来有事说事，极少与人客套，这般直接的言语，倒让许久未回京的她有了几分熟悉感。 沈宁朦感慨：“公主这些年变了很多。”原以为公主会孤身到老的，公主一向不喜与旁人接触，可刚刚公主与驸马携手而来，又主动拉着驸马离开，公主的变化真的很大。 沈宁曦摇摇头：“不是这些年，是遇到驸马之后。”她一直跟在公主身边，自是知晓公主的变化，回朝这些年，公主虽面上看着平和了许多，但那是因为无人敢招惹她，其实她骨子里一点也没变。所有的变化，都是在遇到驸马之后发生的，开始学着在意别人的感受，开始学着哄人，开始学着温柔，一点点的有了人间烟火气。 沈宁朦一愣，而后轻笑：“其实公主的改变只是对驸马吧。”原以为公主改变了才找了个 分卷阅读73 驸马，结果是找了驸马才有所改变，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她们公主是何情况，想来公主只是对驸马温和了些。 “的确。” 沈宁朦话锋一转：“你打算继续留在公主府吗？”她这个妹妹和公主一样，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做大小姐，不嫁人，不任官职，偏只做公主身边的侍女，她虽尊重小曦的选择，却也不免担心她的将来。 “再过些时日，公主和驸马去游山玩水了，我便离开公主府，自己去浪迹江湖。” “这么大了，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吗？”小曦如今二十有八，上过战场，历过生死，又在长公主身边磨砺多年，世间的繁华落寞，荣辱起落，早已见了许多，按理说该是没了少年时的桀骜心性，该是到了安心定志的年纪。却没想到，比起五年前，她一点没变。 沈宁曦抿抿唇，五年前她决定做侍女时，阿姐便问过同样的话，时隔五年，又听到了这句话。 “阿姐，我心无鸿鹄，只愿安闲自在，若有一日想安定，便也就安定了。阿姐，你是经过风浪的人，该知晓，我需考虑的，其实本就没多少，只是我走的路少有人走，你不免担心前方会有深渊，怕我将来后悔。但我走的是自己想走的路，或许会有遗憾，但不会后悔。”阿姐是个通透的人，所以她的每一个决定，阿姐都不会阻拦，只会提醒她路途艰辛。 闻言，沈宁朦盯着沈宁曦半晌，小曦同她一起在边关长大，她是最了解小曦的人。小曦自小便是不愿被拘束，不服从管教，常常把爹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一直觉得小曦是孩子心性，过些年便变了，可如今过了二十多年，小曦虽面上温顺了些许，可骨子里一点没变。尤其是当年遇到了同她一般特立独行却能力强的长公主，那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沈宁朦忽然笑了，如此无忧自在地过一生，倒也没什么不好，世上的路千万条，没必要一定走那条平坦宽阔却不喜的路，道：“若以后有了难以解决的事，记得去找我，阿姐那儿永远是你的家！走，带你去见你小侄子！” “走！” 她是将门之后，大家小姐，职位高，武功好，容貌出众，无论是嫁人还是在继续担任军职，都会是很好的选择，甚至她可以同她姐姐一样，嫁了人仍在军中做事，夫妻共事，美哉。然而，她却选了一条众人无法理解的路，她卸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无法匹及的职位，甘心留在长公主身边，做一个任人差遣的小丫鬟。 她无心嫁人，亦无心军事，她没有她姐和姐夫那么高的觉悟，那么大的情怀，只想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跟在长公主身侧原因有三，其一，长公主曾救过她，跟在她身边，她心甘情愿；其二，长公主不会拘束她，她虽是丫鬟，但是自由之身，她随时可以离开公主府；其三，长公主是个坚固的□□，跟随在长公主身侧，虽然只是个小丫鬟，但没几人敢动她，大多数人都会给她几分薄面，她没有雄心，没有野心，不怕事也不招事，有这几分薄面够了。作为一个丫鬟，她名义上是属于长公主的，便是她爹，都没法拽着她嫁人。 另一边，裴戬被乔洛拉出大厅后便一直默不作声，在岔路口处反拉着乔洛回了卧房。 进了卧房，关上门，裴戬猛地将乔洛抱在怀里。 乔洛顺着动作双臂环上裴戬的腰：“怎么了？”自出了大厅，便情绪不对。 裴戬低头凑到乔洛耳边，试探：“你想不想养个孩子？”刚刚到大厅时，他听见了沈宁曦因为即将见到小侄子时雀跃的声音，女人都是喜欢小孩子的吧？ 抬了下头，却又被裴戬摁回怀中，乔洛额头抵着裴戬肩膀，双眉微蹙，垂着眼帘：“你想养孩子？”她不想养孩子，她天性冷漠，只对两人动过恻隐之心，一是乔修，二是裴戬，至于皇甫黎，那是因为人情和责任，是在还债。以前没遇到裴戬时，她尚且不想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如今她有了裴戬，更是不想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插进他们的生活，她只想养裴戬。但如果裴戬真的想养孩子……要不把皇甫黎和乔修给他养两年？皇甫黎十五岁，乔修十三岁，都勉强算是个孩子。 裴戬微微摇头，意识到乔洛看不见，顿住动作，低声道：“不想，你若想养，我能给你找来最乖巧，好看，聪明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孩子年龄小时不记事，可以当亲生的养。”所以不要去找别的男人，再喜欢小孩子也不可以。……但若她想要一个亲生的呢？他又怎么给的了…… 黝黑的眸子愈发的深邃，裴戬双臂紧缠着乔洛，将她禁锢在怀中，紧捏着乔洛裙纱的手指已经捏的发白。 怀中久久未有声音，裴戬只觉自己每一刻都在煎熬，眼中似有暴风雨在酝酿。他想将乔洛困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让她只能见到他一个人，只能喜欢他一人，他再无需担心她会离开他，她这一辈子只能属于他。 怀中的人推了推他，裴戬束着乔洛的双臂，将她揽得更紧了。 “阿戬。” 耳边一声轻唤，裴戬瞬间回神。 那声轻唤如一道惊雷，陡然劈散了他眼中 分卷阅读74 所有阴翳。力道渐渐减小，最终松开乔洛，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他怎会有那般危险的想法？当真是因着乔洛的喜欢愈发地肆无忌惮了。明明说过只要能陪在乔洛身边就好，如今倒是愈发的不知满足了，他可真是贪婪。 可，是她说喜欢他的，是她说只喜欢他的！他要求她只属于他，不过分……吧？ 面前的裴戬微垂着头站在那里，虽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但她就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无措，有些委屈。 刚刚裴戬否认自己想养孩子，却想寻来孩子让她养时，她便知道了裴戬的心思，大抵是又钻牛角尖了。这些事她一点也不在意，而他却是时刻放在心上，就像是背了个极重的包袱，使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艰难得很。 她有些生气，却又舍不得对裴戬发脾气，便靠在裴戬怀中缓着情绪，想着措辞。没想到腰间的力道越来越重，她觉得有些不适，轻轻推了推裴戬，却换来他更用力的拥抱。感觉到裴戬的不安，她真的是生气又心疼，不敢大力推他，只得无奈唤了他一声，明明她唤得很轻的，他怎的就像是被她欺负了似的。 乔洛环在裴戬腰间的手没有放开，抬头看着裴戬神色认真：“裴戬，我不喜欢小孩子，只喜欢你。”他们在一起着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会觉得她喜欢小孩子，想要小孩子？是当初她对他的喜欢太突然了，让他以为她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吗？可她很清楚自己本质极为冷漠，她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哪怕是孩子，哪怕是亲生的孩子，她也不一定会喜欢。 看着乔洛认真哄他的样子，裴戬将额头抵上乔洛额头，双眸微阖，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重复一遍：“嗯，你不喜欢小孩子，只喜欢我。”洛洛，这是你说的，只喜欢我，我记在心里了，不许反悔。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看他这个样子，乔洛就知道她的话裴戬大抵是没有信的。 裴戬总是这样不安，还是要想些法子才行。 额头微移开些距离，而后将唇凑到裴戬唇边，在他唇角轻吻，温声低哄：“我有些事，一会儿就回来，你放松些，不要多想。” 她有什么事？他一直与她在一起，怎不知她有事？借口，她是嫌他烦了想独处一会儿了吧。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烦人了，明明乔洛告诉过他她只喜欢他，他却仍是不安，总是一遍遍的去确认，总是不断的去索取她的爱。他也知这样很自私，很令人厌烦，可他控制不住…… 努力抑制住想拉住乔洛的冲动，裴戬垂眸，点点头。他也该反省自己了，该调节自己在面对乔洛时的态度，他该做个成熟稳重能让乔洛心安依赖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只知吃醋不安只会不断索取的男人。 努力挤出一抹笑，裴戬低声道：“你去忙吧。” 笑得真难看。 以前的裴戬时常面无表情，但只要笑，哪怕很浅，也定然是令星光黯淡，瞬间夺得她所有的欢喜。如此难看的笑，她第一次见。 不想走了。 裴戬这般落寞的样子令她心疼，她就想亲他抱他哄他，让他再不露出这般苦涩的笑。 乔洛捏了捏裴戬苍白的脸颊，揉碎了他难看的笑，眼中满是温柔和心疼，低喃：“阿戬，你不要这样……”她难受，真的很难受，就像心脏被一只大掌紧紧捏住，窒息般的难受。 裴戬抬手攥住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柔荑，将其拿下来握在掌中：“我没事，你去忙吧，我也有些事要做。” 乔洛忙道：“你做什么？我陪你！” 小姑娘清澈好看的双眸就这么紧紧地盯着自己，眼中满是关心和急切。裴戬的心突然平静了许多，乔洛此时最在意的是他，至少他从未见过乔洛这般关心过其他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用，你去忙吧，我没事，我在书房处理些事务，等你回来。” 看着裴戬瞬间轻松的表情，乔洛有些疑狐：“你别逞强，算了，我不走了，总归没什么要事，我哪也不去，就在府中陪你。” “你今日怎的这般啰嗦，我不是瓷娃娃，无需你时时看护着，你去忙吧。”说完，裴戬推开房门将乔洛推了出去。 乔洛被推出房门时还有些难以置信，她被裴戬赶出了房间？！ 正值寒冬，冷风呼啸而过吹落了几片梧桐叶，原本就只余零星枯叶的树此时愈发显得萧瑟。 寒风带起身后如瀑墨发，乔洛不冷，但感觉有一丝荒诞，她从未预料到，她与裴戬之间竟会有如此一幕。 裴戬这般举动，是不正常的，颇有几分在逃避什么的意味。在逃避什么？他什么也不告诉她，让她如何知晓，又如何解决？ “裴戬！” 乔洛敲敲门，继续喊。 “裴戬！” 房门开了，裴戬拿着身斗篷走到她面前，斗篷通体雪白只衣领和衣角处绣着精致花纹，兜帽边带着柔软浓密雪白的毛。 裴戬抖开斗篷披在她身后，为她戴上帽子，系好带子，而后看都未多 分卷阅读75 看她一眼便回了房屋，重新关上门。 “……” 身上的斗篷透着暖意，挡住了所有袭来的寒风，可她本就不冷的。 玉手举起又放下，罢了，此时她进去了也无甚用，无论她说什么裴戬都会以为她只是在哄他，不会信的，治病需治根，还是要从根源着手。 门前的阴影渐渐消失，裴戬阖上双眸，掩了眼中的执着和哀伤。 他贪心，他当然贪心，他贪乔洛所有的喜爱，他贪乔洛的往后余生！什么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曾经他贪求的东西一样样地从他手中溜走，他拼命想抓住，却如何都无能为力。如今他遇到了最喜欢的人，最不能丢失的人，他极力渴求她的喜爱，想紧紧抓住她，可是他不敢，他怕他抓得越紧，她离开的越快！ 他一遍遍求得乔洛的承诺，可他又清楚地知道，承诺是最为无力苍白的。他只能骗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若不是心中疼的颤栗，他自己险些真的信了自己能这般从容大度。 另一边，乔洛一路运着轻功飞至沈府，拦了个小厮问了路，寻到沈宁曦和沈宁朦。玄奕不在，楚陌对感情比她还迟钝，冯锦和青梵太木讷，皇甫黎和乔修年龄太小，在这件事上能给她出主意的只有沈宁曦和沈宁朦，沈宁朦又是个成了亲有了孩子的，她在这种事情上该是比较有经验的。 此时两人正在同孩子在花园玩耍，乔洛到了直接越过小孩在石凳上坐下，面若寒霜像是个来寻仇的。 沈宁朦见状，令站在一旁侍奉的丫鬟将儿子哄着抱走。而后缓步走到一旁石凳上从容地坐下，徐徐开口：“公主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乔洛沉思片刻，道：“如何才能让驸马相信我是真的不想要孩子？” 站在一旁摆弄着手中光秃秃的树枝的沈宁曦暗暗惊讶：驸马想要孩子？他是最近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想找些麻烦事吗？ 沈宁朦右手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挲两下，这是她沉思时的习惯。公主有这想法她并不惊讶，她曾一度以为公主会孤独终老，如今不过是不想要孩子而已，无甚令人惊讶的。 “您是为何不愿要孩子？” “不喜欢。” “那您直接同驸马说便是。” “他不信。” “为何不信？” “他认为我是一时冲动。” “那让时间去证明便好。” 乔洛目光微凉地看着沈宁朦：“若你无法子便别浪费时间。”她放任裴戬一人在府中暗自神伤来沈府不是来同她聊家常的。 说完便起身欲离开，却又被沈宁朦叫住。 沈宁朦浅笑：“公主莫急，有法子的。”公主如今这脾气，还是同以往一般急躁。 乔洛看了眼沈宁朦眼中的笃定，重新坐回石凳上，静静听着沈宁朦说着她的法子。 语毕，乔洛疑狐：“这有用吗？” 沈宁朦轻笑：“自是有用的，倘若他真的在意您，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哪怕您想要孩子他也会拦着您。”当初子铭知晓这些事后便有了绝后的念头，是她坚持才有了睿睿。而公主这种情况，适当添些油，加些醋，效果更好。 “好！你这就去准备。” “是。” 解了一桩心事，乔洛欲再御轻功离开。 沈宁曦喊道：“公主，我送送您。” 若是无事，宁曦不会特意来送她的，沈宁曦知道她一向不喜这些虚把式。 乔洛点点头。 两人并排走在青石小道上。 “公主，我想在驸马心中，您大抵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谙世事的人大多成长环境简单，容易听信他人言语，在接触到不同观念时容易左右摇摆，甚至变了最初的想法，到那时便会否定当初的自己，怨恨原来的自己怎会那般愚蠢。 驸马有能力手握大权，却无信心牢牢抓住您的心。毕竟人心易变，单纯的人更易变。 我想驸马便是担心这种事会发生在您身上，怕您以后会后悔。” 公主知晓这个世界复杂，却活得简单，她忠于自己的心。她知晓人心，但并不理解，也并不想理解，对于所有的事，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一向如此通透洒脱。 正是这份洒脱，令她在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时能够不顾世俗眼光，义无反顾，却也正是这份不同于世人的通透，令驸马觉得她不谙世事，从而总是担心她会被世人同化。 沈宁曦的话令乔洛为之一振，仿佛所有的事都想通了，裴戬不是不信她的话，而是不信将来她还能说出这般话，令他不安的是以后。 他是傻吗？刚下山时的她或许是有些不谙世事，可如今的她经历过后宫，前朝，战场，哪怕她有时在他面前表现的乖顺单纯了些，但那不过是为了撩拨他，她又怎会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况且平日里她在他面前甚少掩饰自己的能力和看法，他都装作看不见吗？ 乔洛未再多言，回了公主府。 分卷阅读76 问了府中侍卫，来到书房门前，准备推门的手抬到半空，又垂了下去。 裴戬认定了她单纯，此时哪怕她去同他说自己什么都懂，他也多半是不会信的。 换个思路。 为何她从不怕裴戬有一天会不喜欢她了？因为她武功高，有权势，哪怕裴戬不喜欢她了，只要她不愿放裴戬离开，他便难以逃离她身边？是，但又不全是，困住裴戬只能困住他的身，困不住他的心，她很贪，都想要。 那究竟是为何？ 开始时她也是担心裴戬会不喜欢她的，那时她做事束手束脚，但慢慢的就不担心了，因为她能感觉到裴戬对她的喜爱，她能感觉到裴戬对她的依恋、依赖，就像是认定她了，这辈子就她了。 她对裴戬也是如此啊，她时常会对裴戬表达爱意，究竟缺了什么？ 喜爱、迷恋、占有、患得患失…… 是了，患得患失！裴戬安全感十分稀薄，她时常能感觉到裴戬的患得患失，唯恐失去她，正是他的患得患失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裴戬对她的爱，从而不怕裴戬会离开她。 患得患失啊…… 她若是也患得患失，裴戬是不是就放心了？ 一手重新抬起，推开了房门，裴戬正端坐在案桌旁处理公务。 如今乔洛和裴戬新婚，奏折不会被送到公主府，但仍有一部分军务会被送到公主府交由乔洛处理，当然，这些军务是由乔洛亲自处理的，而裴戬在处理的是他自己的公务。 自裴戬了解了齐国大体国情后，便开始重新发展自己的势力，他闲暇时教六福些本事，由六福在外交涉，暗卫在外奔涉，而他从不出面，只在府中处理些重要事务。他本就有着丰富的经验，又在同乔洛一起批阅奏折时知晓了许多有用消息，因此他在发展势力时得心应手。 这些乔洛都是知道的，但是她不会拦着。她将裴戬带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是为了裴戬好，虽是有她护着裴戬，但总归还是担心他心里会不适，如今他发展些自己的势力是好事。 而且，裴戬有些孤傲和自尊，这些虽然裴戬自己都未必察觉，但乔洛却能感觉到。裴戬是因为爱她才愿意做个小白脸，但裴戬并不会做个只能被人养着的无用的小白脸。 只要裴戬不离开她，他做什么，她都支持。 听到开门声，裴戬抬头望着她浅笑，这笑温风和煦、温润如玉，可裴戬从不是温玉，他一直都是块寒玉，凉得恰到好处。 裴戬温声道：“回来了。” “嗯。” 乔洛解下披风放在一旁衣架上，刚进屋，乔洛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气，她没等寒气散尽，便走到裴戬身后，双臂环上裴戬双肩，弯下身子将头搁在裴戬肩上，贴着裴戬脸侧蹭了蹭：“想你了。” 乔洛脸上仍带着些寒冬的凉气，裴戬有些心虚，任由她蹭着，道：“只半个时辰没见。” “只半个时辰也想你了。” 裴戬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乔洛拉入怀中，移到乔洛面前想亲她，但被乔洛抬手挡住了。 裴戬有些不解，微移开些距离疑惑地看向乔洛，她第一次拒绝他的亲吻。 乔洛微蹙眉，眸中隐含着些怒意和委屈，道：“我还在生气呢，之前你将我关在门外，如今便想当没发生？” 裴戬拨开乔洛额前的碎发，眸色暗沉：“对不起。”当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乔洛，而乔洛又恰有事，他便顺势将乔洛推了出去。 乔洛语气轻快：“我原谅你了。” 裴戬看着乔洛：“怎的这般轻易便原谅了？” “舍不得同你吵架，也舍不得与你冷战，只能原谅啊。” “你可以罚我。” 乔洛挑眉：“这可是你说的，我先记着，等想好了再罚。” “好。” 乔洛主动凑到裴戬唇边，亲了一口，双臂环紧裴戬劲腰，埋头在裴戬颈间，委屈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她怎会这么想。 “可你把我推出去吹冷风，你不心疼我了。” 裴戬有些无奈，怎么又绕回来了？ 声音低沉：“对不起。”他只能说这些，他做不出承诺下次不推开她，情绪激动时，他自然也是想将乔洛困在怀里，吻她，索爱，求得她一遍遍地安抚，可他怕吓到她，怕她厌他，他赌不起。他会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若再次出现今日这种情况，他还是会离她远些。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乔洛在裴戬脖颈处轻咬一口，不重，只有一圈浅浅的牙印，闷声道：“阿戬，你不可以不喜欢我，不可以离开我。” “不会。”裴戬顿了顿，又道：“永远不会。”这是他的承诺，他明白他这辈子都不会舍得离开乔洛，他只怕乔洛会离开他。 乔洛抬起头，看着裴戬：“怎么证明？” “你想怎么证明？”只要你说，我便做。 乔洛垂眸沉思，半晌，严肃道：“不知道，但若有一天 分卷阅读77 ，你想离开我，我便将你锁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让你只能看见我一个人，若你反抗，便将你绑在床唔……” 乔洛话还未说完，便被裴戬捂住了嘴。 眉峰微蹙，熟悉的画面令他心跳加快，裴戬稳住心神，正色道：“你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乔洛拉下裴戬捂在她嘴上的手：“你给我看的画册里有这些画面的，对了，画中被绑在床上的人穿着薄透的轻纱……” 突然顿住，转而一脸惊喜：“原来床底木箱里的绳子和轻纱是这般用途！” “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昨夜，他耐不住乔洛的软磨硬泡，同她一起看了本画册，乔洛学东西极快。用她的话说便是武功秘籍画得那般枯涩，她都能迅速记住并灵活运用，更何况画册上这几个姿势呢？ 只是，虽那本画册上确实有乔洛说的那种画面，但昨夜他们只看了前几页，还未看到那一页，她是何时看的？ 抬手抚了抚乔洛的如水青丝，是自己把她带歪了。 裴戬心中轻叹口气，不管她是何时看到的，总归以后需少让她接触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乔洛不甚愉快地微蹙眉：“你可以看……”为什么不让我看？ 听出乔洛的话外音，裴戬一本正经：“以后我也不看。”他当时看这些东西是为洞房花烛夜做准备，自己不能什么都不懂，且……他记性很好，画中的内容他都记住了，以后不看也罢。 乔洛盯着裴戬看了半晌，又闷闷不乐地将头埋进裴戬脖颈。 她知晓裴戬一直认为她纯白如纸，她便尽职尽责地当个白纸，任他作画，画成他喜欢的模样。然而，她都已经将笔塞进裴戬手中了，他却选择将笔折断，绝不染她分毫。 我可去你的纯白如纸吧！ 裴戬任由乔洛埋头在他颈间，只伸手捏了缕她的青丝在指尖缠绕。 好一会儿，乔洛见裴戬没有动作，遂亲了亲他的脖子，又咬了两下，却仍是没有抬头的意思。 颈间是小姑娘在肆意作乱，裴戬抬手抚了抚乔洛的背：“莫气，该用午膳了。” 乔洛将双臂移到裴戬肩上，环住裴戬脖子，闷声道：“你抱我去。” 裴戬轻笑，抱着乔洛将她放在软塌上，抬手去拉乔洛环在他脖子上的玉臂。 轻轻一拉，没拉动。 裴戬低头，对上乔洛满含控诉的眼神：你变了，你现在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了！ 他看懂了。 裴戬抬手揉了揉乔洛柔软的青丝，轻声哄道：“乖，我去给你拿斗篷。” 乔洛迟疑，但缓缓松开双臂。 裴戬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之前乔洛披过的雪白斗篷，给乔洛披在身后，为她戴好斗篷帽，系了带子，而后揽腰将她抱起，向屋外走。 不知为何，被乔洛这一通折腾，他心情好了许多。 但乔洛此时心情不甚佳，这斗篷披在身后煞是好看，若裹在身上……乔洛觉得此时的自己像一只蚕蛹。 而且，虽然如今她已经熟练掌握撒娇的技巧，但还是感觉刚刚她的一通折腾不太对，这不像是患得患失，倒像是在无理取闹。 “……” 她与裴戬患得患失的表现本就不同，裴戬隐忍自持，而她霸道强势，在裴戬十分配合她的情况下，她总会不自觉的放松心态，撩拨他，连霸道强势都忘了。 若当初裴戬没有爱上她，那她与裴戬便是另一个故事了，只是可惜，裴戬喜欢上了她，又事事顺着她，从未给过她发作的机会。 总之，这次行动，效果不佳。 努力地从斗篷帽中探出头，乔洛在裴戬胸前蹭了蹭：“阿戬，若有一日你想离开我，我真的会把你绑在床上的。” 闻言，裴戬险些来了个平地摔。 乔洛偷笑着重新缩回到斗篷帽中。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房间，外面白茫茫的。 屋内依旧温暖。 裴戬睫羽轻颤，缓缓地睁开眼，与往常的清醒不同，此时的他仍有些睡眼惺忪。 微垂眸恰对上乔洛满含笑意的双眼。 乔洛声音温柔：“早。” 裴戬瞬间一个激灵，昨夜的荒唐如潮水般涌入脑中。 昨夜。 两人都沐了浴，换了里衣，本是准备就寝了，可乔洛又从柜中拎出一只箱子，是原本在床底的那只箱子。 虽然六福已经同裴戬解释夫妻之间用些东西没有贬低之意的，但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些东西，他本是已经命六福将它扔了的，怎会出现在柜子里？！ 乔洛从箱子中拿出特制的绳子，将裴戬双手绑在床头。 往日里乔洛时常被裴戬牵制，被他握住手腕，抱在怀里，像是动弹不得，但其实，那都是乔洛在顺着他，不舍得反抗，若乔洛真的动手，他是反抗不得的。 分卷阅读78 比如此刻。 此刻裴戬双手被绑在床头，他就这么被摆在柔软的火红锦裘上，若非身上穿着里衣，他当真是被一览无余了。 “乔洛！”他不安的怒吼，胸腔剧烈的起伏，说不清是羞怯、激动还是生气，他知道若乔洛不放开他，一览无余不过是今夜的开端。 此时屋内烛火未灭，昏黄的烛光照得他无所遁形。如此被束缚着，他心中甚是慌乱，他也不知自己在慌乱些什么，明明两人该做的都做过了，可一想到自己会全然袒露在乔洛面前，任她上下其手，他便不知所措。 随着裴戬的一声怒吼，乔洛缓缓停下动作，最终坐在他身侧，刚清洗过的长发仍带着些水气，随意披散在身后，她低垂着眉眼，手上却仍是紧紧攥着他的里衣带子，没有松开，委屈中带着固执。 裴戬无奈放低声音，柔声道：“我没有凶你。”动了动手腕，没有挣开，这绳子不知是用什么做的，不会伤了他，却也让他挣脱不得。 裴戬有些头疼，他知晓乔洛一向聪慧，看过的书籍基本都能记住，并且很多东西能够灵活运用，可他从未想到，她会将这不可多得的聪慧用在床笫之间。 初夜时他已经将最残破肮脏之处袒露在了乔洛面前，第二日清晨微弱的晨光下，火红锦衾里，遮遮掩掩中，他被乔洛按着胡闹一通，第二日夜里更是红绡帐暖，春宵不知几。今夜虽堪堪新婚第三夜，但已经有了如此情景。 他就不该让乔洛看到那几本画册，这丫头求知欲强，学东西快，再加之她这几日本就喜欢粘着他，此时心中花样不知凡几。但她此前从未接触过这种事，如今初步接触却又没有得到正确的指引，书中有些动作是做不得的，他怕她把握不好分寸，伤了他无所谓，伤了她自己就不好了。 他是领她入门的人，却没能给她正确的指导，反倒是带着她越走越歪，说到底，还是他没有教好她。 见乔洛没有反应，裴戬继续哄着：“乖，先把绳子松开好吗？” 乔洛仍紧攥着他的里衣衣带，没有起身，只是摇摇头。 “我手腕疼，先松开好吗？” 乔洛微抬眸看了眼裴戬的手腕，又摇摇头：“我试过了，不疼的。”一夜很长，她担心绳子会将裴戬绑疼，便提前在自己手腕上试过了，不疼，只留了一圈浅浅的红印，很快就消了。 “……” 乔洛抿抿唇，看着裴戬，眼中带着质疑和偏执：“裴戬，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裴戬闻言一愣：“自是爱的，你怎会如此问？”裴戬这才反应过来今夜乔洛情绪不对。 “书本上说真的爱一个人会失控，会想同这个人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会想独占这个人，可是你没有！今日我说我有事，你问都不问是什么事便将我关在房门外，你还想养孩子！” 说着，乔洛声音低了下来，低声喃喃：“为什么要养孩子，养我不好吗？我好看又很乖，会打架还能陪你睡，我也在学着撒娇，虽然学得慢了些，但以后会更好的，小孩子会做的我都会，小孩子不会的我也会，你不要养小孩子，养我好不好？再过一年，我就不当公主了，给你养好不好？” 小姑娘的控诉和委屈萦绕在耳旁，如此近的距离，裴戬能清晰地看到乔洛眼中的不安、固执和隐约的疯狂。 乔洛的容颜本是异常的高贵明艳，常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疏离感，此刻她穿着雪白的里衣，披散着如瀑墨发，就这么固执地看着他，好像他是她的全世界。 房中静的诡异，裴戬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他怎没有失控，他怎不想时刻与她粘在一起，他疯了似的想独占面前这个人，但他不敢让面前这个人知道，他知这种心态是不正常的，他怕她怕他，烦他，厌他。 却原来，她也有这种想法。 裴戬突然轻笑，像是突破了某种桎梏，笑容很轻，但异常的开怀。是他的错，是他没有给足她安全感，是他因怯懦将自己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画地为牢，不敢越池一步。 他竟是还没有一个小姑娘勇敢。 “洛洛乖，我不喜欢小孩子，只喜欢你，最爱你。” 乔洛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似是在确定这句话的可信度。 一个个的热吻吻得他意乱情迷，一声声的“夫君”唤得他不知今夕。乔洛平日里喜欢唤他“阿戬”或是“戬”，唯独在床上时，她最是爱唤他“夫君”。 他知晓太监也是可以享受这事的，可他却不知道这事居然可以如此蚀骨，让人仿佛置身在梦中，美好的不真实。 手腕上的绳子不知何时松了，待清醒过来时乔洛被他紧紧拥在怀里，身上痕迹斑斑。 美眸璀璨，水光潋滟。 这场风雨，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事后两人一同沐浴，他本以为乔洛该是累了，折腾不动了，可谁知这人在池中又是胡闹一通。重新回到床上，他已是昏昏欲睡，她却仍是精神十足，甚至取了药膏为他涂抹。 这药膏是乔洛 分卷阅读79 昨日特意托了玄奕制做的，用来为他除陈年旧疤。据说乔洛以前行军打仗受过不少伤，用的便是这种药膏，身上一点痕迹也不曾留。 他一时既该心疼又嫉妒。心疼小姑娘曾受过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的罪，嫉妒玄奕比他早遇到小姑娘那么多年。 其实该庆幸玄奕那么早便遇到小姑娘吧，毕竟他帮过小姑娘那么多，若无他在，当年洛洛在战场上也不能那般无后顾之忧，若无他在，洛洛那么多次的生死徘徊，可能哪一次就迈不过来了，又哪里让他有机会遇到她？ 他是不能同玄奕做比的，玄奕是常年陪在洛洛身边，为她除敌，教她政事，次次拉她迈过生死门的人。而他，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每一次，都是洛洛在帮他，照顾他。 他好像真的……很无用。 原本觉得自己虽身体残破，内心肮脏，但至少有一张能看的脸和勉强拿得出手的能力。可如今与玄奕比起来，他竟是连这一点点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玄奕，太过完美。清白的经历，通天的手腕，绝世的容颜，超尘的气质，精通医理、乐律…… 便是身为情敌，他也是看不到玄奕一点的缺点。 许是刚刚的翻云覆雨，令他的头脑至今仍未清醒，也许是身体残留的快感给了他底气，恍惚间他竟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为何未喜欢玄奕？”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在床榻之上问自己最爱的人为何没有喜欢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世间怕是没有比之更蠢的事了。 心脏在狂跳，手指攥的发白，刚清洗过的额间又渗出了细汗。她会如何回答？ 乔洛涂着药膏的动作一丝未停，语气平淡：“我为何要喜欢他？” 裴戬如同自虐一般继续道：“他……很好，帮了你很多……”比他好。一般人都会更喜欢玄奕吧？ 乔洛没有说话，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裴戬身上旧伤不少，乔洛费了些力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裴戬死死地盯着认真涂药的乔洛。此时的乔洛面无表情，眉眼间的那丝笑意和眉眼全然褪去，她刚刚不是这样的，她看他的眼神一直很温柔，她现在是不是在回想玄奕的好？ 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一点点吞噬着裴戬的内心，裴戬阴暗地想着：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只会是他的，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谁都夺不走。以前是他没出现，如今他出现了，她身边便只能是他，若有一天她变心了，他……他就如她说的那般，将她锁起来，让她只能看见他！ 终于将疤痕都涂了药膏，乔洛松了口气，封好瓷罐，抬头，便见裴戬双目赤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为何不喜欢玄奕？这需要理由吗？ 这人可真别扭，一个心结还未解，他却又生一心结。还说自己不是易碎的瓷娃娃，她若是不时时关注着他的情绪，开导着他，他怕是能被这些心结缠死。 乔洛倒也不急着解释，慢悠悠地将瓷罐放到柜子上，转而侧躺在裴戬身侧，拉过裴戬的手搭在自己腰上，让裴戬也侧卧在一旁，就这么窝在裴戬怀中，手在裴戬身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刚画两圈，便被裴戬攥住了手指。 乔洛任由裴戬攥着，语气散漫：“听闻以前有不少人给你送美人，为何你都没有收？” “这怎么能一样？”那些人如何同洛洛相提并论？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你了解过？” “没有！”裴戬忙解释道，“洛洛，我……” “我知道。”乔洛打断了裴戬的话，“当时你为何会留下我？”当初她的话一听就是谎言，她不过是突发奇想逗逗裴戬，实则另有安排，可谁知裴戬就那么顺水推舟的留下了她。 而且她安排在名义上的“老家”的人来报，裴戬从未派人去探寻过她的身份。她将身份安排在宁齐两国交界处，一是方便自己的部署安排，二是距荆城太远，裴戬调查时多有不便，可谁知他竟是从未调查过。结合兰夜时裴戬的异常举动她能猜出几分裴戬的意图，他大抵是没了生的意志，以为她是奸细便想着死在她手中，让她完成任务，连调查都免了。 在遇到她之前裴戬一直很努力的活着，在遇到她之后他竟是起了愿死在她手中只为她能完成任务的念想。没有派人调查便意味着他们第二次见面时他便有了这种念想，可明明他们当时并无甚感情，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裴戬松开乔洛的手指，紧搂着她柔弱的纤腰，不敢看她：“我……我也不清楚，我就是……想留下你，想多看看你。”像个变态。 乔洛玉臂环着他脖子：“一见钟情？” “……嗯。” “那你可知我为何会喜欢你了？” 裴戬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他好像明白了，但又不是很明白。这不一样，乔洛那么好，他会喜欢她很正常，但他不一样，他是被唾弃的存在，乔洛见过玄奕那般完美的人，为何还会喜欢他？ 乔洛摩挲了两下裴戬披散在身后的如锦 分卷阅读80 长发，在裴戬下巴处亲了一口：“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对你的感情与你对我的感情是一样的，喜欢就是喜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有时候只需一眼，便知对方是不是对的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理由。至于玄奕，我们勉强算是朋友，遇到麻烦时能互相拉一把，再多的感情，便没有了。” 玄奕与以前的她一样，都是个没有心的人，虽然看似心怀天下，但其实无人能入得了眼。得不喜，失不悲，自是从容淡定，超脱世外。如今的她是不行了，她心中有裴戬，便入了红尘。 裴戬凝视着乔洛的双眼，那双美眸中满满的都是自己，明明烛光没有照入眼中，他却就是觉得那里面有星辰，紧紧地围绕着他。耳边是小姑娘安慰的话语，语气散漫却认真。 是了，喜欢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当初他与洛洛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小姑娘的优秀全然不知，小姑娘便已然入了他的心。大抵，小姑娘对他的喜爱也是差不多的。 裴戬将乔洛的头摁到自己怀中，揽紧了怀中的人：“睡觉。” 乔洛知他这是心结解开了，在裴戬怀中蹭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 “爱情，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身份，无关样貌，只一眼，入了心，无论多少次的相见，都觉这人会发光，这，便是爱了。”这是乔洛在话本中读到的句子，本是想说给裴戬听的，但终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她爱极了裴戬的样貌。在遇到裴戬之前，她总觉世间皮囊千篇一律，无甚特别，遇到裴戬之后，她突然知道了自己喜欢何种的样貌，正是裴戬这般的，一丝不差，多一分少一毫都不行。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告诉裴戬，见色起意这种事，她自己知晓便好。 …… 一夜的荒唐，后果便是今日又起晚了。 收了昨夜的思绪，裴戬心情有些复杂，如今清醒了，也想明白了许多。昨夜乔洛眼底的执着和疯狂，大抵是为了让他安心，至于绳子什么的……可能也是真的……想用。 乔洛昨夜的表现，他都要误以为她是单纯的馋他身子了。可是，若不是喜欢他，谁会去在意他这残破不堪的身子呢？不厌恶便已是极好，又如何能做到如此喜欢在意。 裴戬抬手摩挲着乔洛细腻柔滑的脖颈，眼神细细描摹着她被造物主偏爱的绝美容颜，乔洛，你怎的能这般好？他每日都觉已是最爱她了，可第二日醒了却觉得对她的喜爱更甚了几分。 乔洛看清裴戬眼底的清醒，不错，昨夜被她闹腾到那么晚，今日依旧精神十足，看样子，身体当真是好了许多。 “你不生气？”乔洛问道。裴戬一向矜持，她昨夜那般闹他他哪怕不生气也该是会训斥她两句的吧，怎么他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裴戬凑近些低头在乔洛唇边轻吻：“知你用心良苦，哪里舍得生气？哪怕你真的是因不安才那么做的，那也是因我没能给足你安全感，是我的错，没理由生气的。”且，昨夜他也享受到了，他也是喜欢的，若再生气，未免太过虚伪。 乔洛低喃：“阿戬……”这就是书上说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裴戬待她太宽容，事事顺着她，根本不给她霸道的机会。 乔洛转移话题：“阿戬，以后你每日都同我一起练武吧。”裴戬身体好了许多，每日可以适当的练练武功，修炼内力，于身体有益，但不可多练，开始时每日最多四刻钟，早晚各两刻，以后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增加训练时间和难度。 裴戬轻应：“好。”他因身体差近两年已经很少练功了，靠的皆是以前的底子，是该重新拾起来了。乔洛不论是在裴府时还是在公主府时，每日都会练功至少两个时辰，有事白日里太忙便深夜练。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所以没有练武的那份心，后来他想同乔洛一起练但被玄奕制止了，说是还不到时候。他每日便只能看着乔洛练功，如今终于能同她一起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好看！”乔洛望着镜中的女人惊道。 镜中的女人挽着略显复杂的发髻，带着精致的朱钗，穿着一身淡紫色流仙裙，看起来就像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真的很好看。 裴戬放下木梳，望向镜中的人，温声道：“你本来就很好看。”乔洛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说一句倾国倾城一点也不为过。他见过许多美人，但没有一人容貌能与乔洛相比，哪怕是在美人如云的皇宫中，亦没有能与她相比的。 乔洛转身，环上裴戬的腰，仰头看着裴戬，眸光流转：“你什么时候学的挽发？” “昨日你练功时。”乔洛每日都需练功两个时辰，只有新婚那天没练，婚后第一天便又继续了。 一直都知道乔洛极美，但他一直都是按乔洛以往的习惯为她挽发挑衣，没察觉有何不对。直到婚礼那日见到乔洛盛装打扮地模样，他才惊觉，她可以更美。她生得好看，不管如何打扮都好看。 那时他便将学挽发一事放在了心上，昨日趁她练功时他避着她学了两个时辰，想给她一个惊 分卷阅读81 喜。 以后他还可以学一学给女子上妆，虽然乔洛生得恰到好处，平日里无需上妆，但等到特殊时候或是她心血来潮想认真装扮一番时，便能用到他了。 晚膳后，侍女来报，沈宁朦求见。 大厅内。 “草民吕三娘叩见公主殿下、驸马！公主、驸马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位体态丰腴穿着褐色棉衣的五十多岁的妇人远远见到乔洛和裴戬忙跪地行礼。 沈宁朦站在一旁行礼：“参加公主，驸马！” 乔洛拉着裴戬从她们身旁走过，在上座坐下：“坐。” “是！”沈宁朦在一旁客座坐下，吕三娘也坐下，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向上座。来之前沈小姐便交代过，来到之后长公主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让说什么便说什么，让她做她便坐下，无需推辞，长公主不喜别人不听话。 这人是宫中的稳婆，曾为宫中多位妃子接生，但后来皇甫黎继位，十年内宫中无需稳婆，再加之这稳婆年纪大了，七年前便将其放出宫了。 稳婆二十一岁进宫，在宫中二十五年，家中早就没了什么熟悉的亲人，她出了宫便在京城内买了个小宅子，平日里接些为人接生的活计，因其曾在宫中待过，接生技术好，所以她在稳婆界小有名气，时常有人去请她，但这两年年纪大了，极少接活了。 吕三娘战战兢兢，今日沈府沈大小姐找到她，让她到长公主府，说一说女子生产的风险及对女子的伤害，且尽量往严重了说。 沈大小姐是长公主的人，这长公主与驸马爷刚新婚便整这么一出，摆明了是不想要孩子，哪有人会不想要孩子的？莫不是长公主打仗期间伤了身体，不能生育？特意让她说些生育的风险和伤害，以便让驸马心疼从而躲过生产？ 吕三娘瞳孔骤缩，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额间汗如雨下，她今日还能竖着走出公主府吗？ 乔洛面上无波，声音清冷：“不必紧张，按沈副将的要求说便是。” “是。”吕三娘身子斜面向上座，低着头，稳住心神，恭敬地道。 到底是在宫中待过的老人了，哪怕是额间的冷汗没停过，语气依旧平稳。 “妇人生育……”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稳婆，为多少妇人接生过，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生育大概是女子一生中最为狼狈的时候，平日里最为重视妆容仪态的女子，在这个时候，都会痛苦得狰狞着脸，想叫却不能叫，因为需要保存体力，将所有力气用在生育上，当真是生不如死。若是顺利还好些，若是遇到难产，血流如柱，能不能活下来难说，便是活了下来，也可能会留下病根，这一生与疼痛为伴。 但那又如何呢？女子，无论贫富，都要走这么一遭，若无法生育，那才是不容于世呢，有了孩子为夫家传宗接代，才能在夫家地位稳固。 没有孩子傍身，总归是不安稳的，哪怕是明知生育会遭遇何种痛苦，女子也趋之若鹜，想着法的生个儿子。 长公主是个例外，她也有做例外的本事。 裴戬静坐在上座，低垂着眼帘，手中却是越攥越紧，已经攥的发白。 乔洛也没看向正在回答的吕三娘，视线一直停在裴戬身上。看这反应，稳婆的话起作用了。 吕三娘的声音渐渐停歇，大厅中一瞬的安静，似空气都被凝固了一般。 乔洛摆摆手，沈宁朦带着吕三娘走出大厅。 “阿戬。”乔洛轻唤。 裴戬转头看向乔洛，静静的，专注，执着，薄唇轻抿一下，继浅笑：“辛苦了。” 乔洛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情绪继而安抚他，昨日他同乔洛说孩子的事情的时候，乔洛便知晓了他的担忧。乔洛一遍遍的告诉他自己不喜欢孩子，不想要孩子，但是担心他不信，担心他心怀愧疚，所以选了这种法子。 女子生育需要承受的太多太多了，无异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即使活下来了，仍会面对许多难题，需细细温养，否则对女子身体损害是极大的。 知晓了这些，即便是、即便是他同正常男子一般可以能够同乔洛孕育孩子，他也是不愿的，他绝对不愿为了一个没有出现过的生命让乔洛冒这等风险。 人们都说为母则刚，天下母亲没有不爱孩子的，这话虽绝对了些，但多数母亲当真是如此。他见过许多女子用尽手段，拼尽全力只为有个孩子，保护自己孩子。若是他是个正常男子，若是乔洛想要孩子，他当真是不知该怎么办。 只要想到乔洛会如稳婆说的那般辛苦，痛不欲生，血流不止，生死一线，他便觉心中绞痛。旁人不知生育的痛苦，他大抵是知晓的，就如他当年去势一般，生不如死。这种痛，乔洛这般娇气的小姑娘是万不能受的。 原是愧疚自己剥夺了乔洛做母亲的权利，如今却觉小姑娘不用受这般疼痛，他也不用承担失去她的风险，真好。 乔洛起身来到裴戬身前，裴戬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埋头在乔洛脖颈间蹭了蹭，小姑娘脖颈间温热细腻，香香软软的，令他痴 分卷阅读82 迷。 忽而想起一事，裴戬道：“你昨日出门便是为了这事？”这话虽是在问乔洛，但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原以为乔洛是同他在一起待的烦了，寻了个借口外出走走，没想到又是为了他。他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嗯。” “洛洛。” “嗯？” “你不用对我这般好的。”他不安，乔洛将他以前从不敢奢望的东西都尽数给了他，他总觉得自己不配乔洛对他这么好。 若是他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乔洛，而乔洛只偶尔给他一个浅笑，他兴许会更安心些。 乔洛任由裴戬抱着，鼻间是淡淡的草木香，这是发油的味道，以前她曾用过这发油，当时并不觉这气味有何特别，如今裴戬抹在墨发上，她才突觉这气味煞是好闻。 只是，裴戬这话，她不甚爱听。 “为何？” 裴戬没答话，揽着乔洛的双臂又紧了几分。 是啊，为何？ 有人待他好他还不满意，竟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未免有些太不识趣。总归是不能回答因为他不安。虽心中确实是这般想法，乔洛越是待他如此好他越是不安，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配，但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他可能这辈子也做不得正常人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 裴戬又向乔洛脖颈间蹭了几分，意图逃避这个问题。 裴戬不愿答，乔洛也不逼他，只抬手轻抚他消瘦的脊背。 与这人相处这么久了，裴戬的心思她是能猜出几分的。想来是又不安了，这人一向如此，她待他好些，他便不安，他虽时常压抑着这股不安，但他时常低迷的情绪早已将他的心思暴露了。 明明是个如此出色的人，为何偏就看不到自己的耀眼之处呢？ 乔洛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诡秘莫测。 她时常在他不安、不开心时安慰他，逗他开心，但其实她说的那些话只能暂时安慰他，治标不治本。裴戬也曾位高权重，捧他奉承他的人不少，什么样的好话他都听过，不可能因她那几句话就安了心。 这事她知道，但她觉得这样挺好，裴戬无需知晓他自己有多出色，他只需待在她身边便好，她会对他好，做他生命里唯一的光，让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她。 但，终还是见不得他这般不爱惜自己。明明最是该被人捧在掌心细细呵护的人，却因她对他的一点点好就开心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待他再好些他便诚惶诚恐，拒绝推辞。 乔洛心中叹息一声，在与裴戬的感情博弈中，她输了。 她所有的阴暗想法都隐藏在暗中，裴戬对她毫不设防，她原是稳赢的，可是，谁让他这么好，她着实舍不得他终日诚惶诚恐，自我厌弃。 输就输吧，裴戬这么喜欢她，她应该让他安心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洛洛，我们歇息吧。”裴戬一手揽在乔洛腰上，一手想抽出乔洛手中那本崭新的书。 乔洛握着书躲过裴戬伸过来的手，语气漫不经心：“不急，看完再睡。” 裴戬收回手，将这只手也揽在乔洛腰间，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不想看这本书。 这是本人物传记，写的是玄奕。玄奕是齐国国师，是齐国百姓眼中的神，先皇去世前他手中没有权势，但已经受众人敬仰。 先皇去世后，准确说是皇子争斗，皇族嫡系只余皇甫黎后，他总揽大权，料理朝政，辅佐年幼的君王，稳固江山，更是做了一系列的革新，选拔人才，改善百姓生活，提高国力。他料理朝政八年，为齐国开创了一个盛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比皇帝还要高。若是他想称帝，百姓可能不仅不反对，甚至会支持。但他没有，他没有称帝的野心，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为齐国培养了一个年轻的、合格的君王。 这本书中写的全是玄奕的丰功伟绩和对他的赞颂、景仰，足足写了一百八十页！ 乔洛看得入神，以前两人一起看书时，她时常会和他讨论书中的内容或是闲聊，但这次，她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在看。有那么好看吗？他让她去歇息她都不去，一定要看完。 裴戬埋头在乔洛发间，不再去看那本让人糟心的书，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 不是说和玄奕没感情吗？怎么现在看他的传记看的这么入迷？ 今日他告诉她不用待他那般好，可她也不用这么忽略他吧，真当他不会吃醋吗？ 他有些后悔说那话了，虽然乔洛待他太好会令他不安，但她这般忽略他更令他难受。 裴戬低头，在乔洛细嫩白皙的脖颈间啃咬，抽出乔洛手中未看完的书扔到一旁。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无理取闹，但他真没那么大度。那本书里满是对玄奕的夸赞，更可怕的是，那些夸赞全是真的。 怀中人的气息一如既往地香甜，但……她推开了他。 乔洛转过身看着裴戬，黝黑的眸子 分卷阅读83 里幽暗深邃，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很少在他面前如此清冷。 裴戬瞬间慌了神。 他、他不打扰她便是了，她想看便看吧。 未等裴戬开口，乔洛起身将裴戬拉到桌案前，将裴戬摁椅子上，在桌上摊开一张纸，将狼毫笔递给裴戬，自己站在裴戬身侧语气认真：“裴戬，写下你的缺陷。” 看着面前雪白的宣纸，裴戬捏着狼毫笔的手指紧了紧。 心脏不安的跳动，缺陷，为什么突然要写这个？ 半晌，深吸一口气，提笔落墨。 阴暗、无趣、贪婪、自私、卑鄙、身子……差 乔洛看着裴戬低着头，笔锋有力，一字一词的剖析着自己，每一笔落下，她都以为他会停笔，但他却仍在继续。 乔洛握住裴戬的手：“可以了。” 继而松开手：“写写你的优势。” 能力尚可、容貌……精致 他虽长得好看，但因早年去势，容貌偏阴柔，不似寻常男子那般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望之俨然。这本是算不得长处的，但乔洛喜欢他的容颜，这该是算得的吧？ 乔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半晌，却不见裴戬再落笔。 只这些？ “写完了？” “嗯。”裴戬轻应一声，将笔放在笔架上。 乔洛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一旁，她站到裴戬面前，踮脚轻跳，坐在案桌上。 案桌比椅子高出许多，乔洛坐在案桌上亦比裴戬高出许多。 乔洛伸出食指轻挑裴戬下巴，逼迫他仰头看着自己。 明灭的橙黄灯光映在裴戬脸侧，给他周身添了几分朦胧感，裴戬这几个月身体好了太多，不再如当初那般消瘦，脸上有了微微的肉感，脸色虽依旧白皙，但已经如正常人一般有了血色。比起初见时的病态，此时的裴戬有了几分生机，显得更加好看了。 此时的裴戬因着被迫仰头的姿势，眼中满满的全是乔洛，眸中还带着几分疑惑迷茫和不安，橙黄的灯光在这黑暗中渲染出暧昧的气氛，显得裴戬就像是个被迫入世却又不通世事的仙人，看得乔洛心中一动，喉咙微紧，险些忘了自己目的。 她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调戏美人。 乔洛眉峰微挑，朱唇轻启，语气中含着轻蔑：“世上不缺美人，也不乏能力出众者，两者集于一身的人亦是两手难数，更何况你有诸多缺陷。你说，我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你？” 一字一句传入裴戬耳中，落入裴戬心中，裴戬瞳孔放大，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乔洛说出的话。 裴戬想低头，却被乔洛一指挑着下颚，只眼帘低掩，脸上的血色褪去，身上冷意袭来。 他能猜出乔洛接下了的话，那些都是无人在他面前提及而他又刻意忽略的事实。 其实他一直觉得乔洛喜欢上他是因为一时眼瞎，不然怎会放着那么多青年才俊不选偏大老远地选了他这么个合该被唾弃的人呢？如今乔洛怕是清醒了吧。 他的梦可能也该醒了。 可他还没准备好。 他以为不会这么快的，明明刚刚乔洛还被他抱在怀中一起看书的。 是因为那本书吧，以前无人在她面前提及玄奕的好，她也从不觉什么，如今看了那本书，才发现玄奕原来那般出色，所以清醒了，嫌弃他了？ 一时间，世界失去了颜色，死寂般静谧的空气令人窒息，裴戬苍白的唇瓣下意识的微微动了两下想回乔洛的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只眼睫轻颤，认命般的等着乔洛接下来的话。 乔洛看着裴戬眼中的光暗了下去，眼帘低垂下来遮住情绪，脸上血色褪去，明明无甚表情，却像是一个挂在悬崖边树枝上的摇摇欲坠的瓷娃娃，悬崖下面漆黑一片，见不得底，好像她再多说一句，他便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她还没开始发挥，他怎的就这般了？ 她想着以毒攻毒，此时自己贬低他一通，若他能生气反驳最好不过，这便证明他没那般脆弱，知晓她不过是在胡言。若他委屈难过，她便顺势哄一哄，再柔声告诉他他究竟有多好，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不管他是何种表现，都能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能够轻松许多，不至于太过压抑。 她知晓裴戬脆弱的很，可她不知道这人竟这般脆弱，只一句话，便让他失了希望。 他在自己心里究竟是有多不堪？ 她以前对他说的那些情话他都当笑话听了吗？ 乔洛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平日里想着法子，变着花样的哄他，如今他却因一句话就被伤的遍体鳞伤。 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原本心中那些伤人的话如今一句也说不出。 罢了，以毒攻毒太痛苦，裴戬这般的小瓷人是受不住的。 轻叹一口气，乔洛收回手，从案桌上滑落，坐在裴戬怀中，双臂轻轻缠上裴戬脖子，在裴戬唇角轻啄一下，抚了抚裴戬的后脖颈，似水的双眸认真的凝视裴戬，语气无奈：“ 分卷阅读84 这般容易被伤害，以后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而我又未能及时发现，可怎么办呢？” 裴戬愣愣地盯着乔洛，还未反应过来她这是何意，被那双似水的眸中蛊惑，抬手在她眼角处轻轻摩挲，似是在确定她的真实。 乔洛轻笑着顺着裴戬的动作脸贴在裴戬掌中轻蹭。 裴戬冷静下来，终于明白了乔洛刚刚的话，双手试探着揽上乔洛的腰，而后一把将乔洛揽紧在怀中，紧紧抱住，脸埋在乔洛发间，轻蹭。 好半晌，乔洛察觉裴戬情绪缓和，轻声低语： “就这么没有自信吗？不过一句话，就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因为那是你。”他一直都知晓自己的不堪，但仍死死抓住乔洛，不舍放手，依仗的便是乔洛的喜欢。旁人再怎么说都无所谓，但乔洛一句话便可将他打入地狱。 “我的错？” “……嗯。” 乔洛暗暗长舒一口气，看来裴戬是没事了。 轻推裴戬，在他怀中探出头，刚要起身，又被裴戬拽入怀中。 “我不走，只转个身，写几个字。” 裴戬有些犹豫，紧盯着乔洛的脸像是在辨别真假，最终放开乔洛。 看着乔洛起身转了个身，重新回到他怀中，裴戬双臂缠上乔洛纤腰，将头搁在乔洛肩上，乔洛的肩很是纤瘦，裴戬能清晰地感觉到颚下坚硬的肩骨，有些硌人，但令他安心。 裴戬低眸，看见乔洛重新铺开一张纸，执起笔蘸了墨，笔走龙蛇。 谦逊、忠诚、隐忍、坚韧、赤子之心、严以律己、岁寒松柏…… 裴戬疑惑，这是在写什么？ 乔洛搁下笔，向后靠了靠：“裴戬，这是我心中你的模样。” 裴戬诧异的望向乔洛，她对他到底是有多大的误解？ 乔洛没回头，继续道：“裴府之时，我见过你位高权重，但不贪钱财美色，不在意吃穿用度。江左之时，我见过你不顾自己身体，为百姓操劳。我向你表白后，你因命不长久，不愿与我过于亲近。 来到公主府后，我们虽两情相悦，但你依旧克制守礼。你病痛之时一声不吭，从不迁怒于人；生气伤心激动之时从不对我发怒；甚至在我们两人意见不合时你会自己说服自己，而不是要求我改变。 世道不公，你受过太多苦，却依旧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单这一点，就强过世间太多人。裴戬，你这么好，我如何会不喜欢你？” 不知何时，裴戬将脸埋在了乔洛脖颈中，紧紧抱着乔洛。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些话，以前他是奸臣，为了保持奸臣的身份，他做过再多为百姓的事，最后都会被抹去，他只能是那个被天下人唾弃的奸宦。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乔洛平日里经常会夸他，说他很好，但他都只以为那是乔洛在哄他开心，没想到她真的这般想。他做的这些不过是该做的，乔洛却一点一点地都记在了心里。 脖间痒痒的，乔洛没动，任由裴戬埋头在其间，缓了缓，道：“我知你在意玄奕与我相识多年，帮过我许多，我和你讲讲我和他的事吧。” 没等裴戬回答，乔洛继续道：“初识玄奕时，远远地我听见他说了一个词，‘众生平等’。那时我以为他是个心怀天下，悲悯众生的人。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二人又谈到这个话题，他说，‘众生平等，众生都一样，没价值，没意义。’ 我问他，‘也包括你？’。 他答‘包括’。 我方知他并非悲悯众生，他是冷血无情。我并未被他的言论震惊，相反的，我很赞同，因为我心中也是这般想法。我们两个人都一样，冷漠、无情，虽看似眼中有百姓，心中有国家，但其实从未有任何人、事能入眼底。一切不过是在尽责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按规矩办事。 直到我遇到你，裴戬。 遇到你以后我才知什么是担心，什么是喜悦，什么是心疼，什么是害怕。 裴戬我爱你，只爱你，没有遇到你，我不会对其他人动心，遇到了你，我更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所以，懂吗？” 这些话她以前是不敢对裴戬说的，她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无情的人，但现在，她敢，裴戬让她知道，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她。 裴戬一直埋头在乔洛颈间，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她说她天生冷漠，直到遇见他。 她说没有遇到他，她不会对其他人动心，遇到了他，她更不会对其他人动心。 ……她的声音真好听。 裴戬发现自己特别喜欢这个姿势，将脸埋在她脖间，不仅能清楚的嗅到独属于她的清香，感受到她的温暖，而且时常能听到甜言蜜语。 好半晌，裴戬抬起头，在乔洛脸侧轻吻，低声道：“很晚了，我们回房吧。”他想要她了。 说完，未等乔洛回答，裴戬一臂穿过乔洛的腿弯，一臂揽住乔洛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大踏步出了书房。b 分卷阅读85 r 　　乔洛将头靠在裴戬肩上。其实宁国的那些事她本是不想提的，裴戬心中有百姓，珍视人命，在她眼中并不是什么优点，她只想裴戬在意她，但裴戬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却没得来一句感谢，这也是他觉得自己不堪的原因之一。裴戬该得到的赞美，她想还给他，哪怕她能做的不多，但至少能让他知道他以前的遭遇是因世道不公，而他很好。 屋内，裴戬将乔洛放在床上，为她脱下鞋子。 床上，乔洛双臂搭在裴戬肩上，看着他，继续刚刚的话题：“阿戬，你说自己阴暗，狠厉，贪婪，卑鄙，为何这些我从未见到。” 裴戬抿抿唇，因为我不敢让你见到，我们在一起后，我只敢向你展示我好的一面。可我太差劲，即便用尽全力，也不敢确定你这辈子只属于我。我总是向你索取更多，总会阴暗地想若你不要我了，我便将你困起来，让你只见我一个人。真的很差劲，只是从未敢让你见到。 不敢说太多，所有思绪最终只汇聚成一句：“我想独占你。” 乔洛语气轻快：“好啊，给你独占。” …… 裴戬低头凝视着依偎在他怀中的乔洛，此时乔洛长长的羽睫轻颤，白净的面颊染上了绯红，晶莹的朱唇微启，喘息比平日里剧烈许多。 乔洛纯白如瓷的身上布着斑斑点点的红印，这些红印全是因他而起，她却依然紧紧抱着他，安心的依偎在他怀中。 裴戬低头在乔洛耳边低语，近乎哀求：“以后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受不住。”他真的受不住被她抛弃，知晓自己即将被抛弃时的害怕，是再多的甜言蜜语都平复不了的，还好，还好那是假的。 乔洛没有回答什么，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在裴戬怀中轻蹭两下。 裴戬没甚在意，护着乔洛的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帮乔洛撩开散在面颊上的碎发，然后满足的抱住乔洛。 乔洛侧身面对裴戬，头轻抵着裴戬胸膛，一直未睁眼，像是睡着后的本能反应。 裴戬也以为乔洛睡着了，阖起眸准备入睡，却听见乔洛的声音自他怀中传出，声音很轻，但令人安心：“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原是想让裴戬安心的，没想到却是吓到他了，是她思量不周，阿戬这么脆弱敏感的人，哪里受得住那些话？以后他不安，她便一次次在他身旁轻声安慰，一生很长，没必要那么着急。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路边的景物缓缓驶向身后，裴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护着乔洛骑着马缓行在宽阔的道路上。 今日休沐，早膳后，乔洛便拉着裴戬跨上马出城。 如今正值寒冬，便是缓步走在路上，不时呼啸而过的寒风也刮得人脸上生疼，更莫说是骑在马上了。 开始时乔洛坐在裴戬前面又面向前方，前行时寒风扑面而来，裴戬驾着马行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想让乔洛转过身面对着他，或是坐在他身后，乔洛不愿意，靠在裴戬怀里看风景，这个姿势最合适不过了。裴戬拿乔洛一向是没有办法的，最后让人取了个面具扣在乔洛脸上。 “这是兰夜时我买的那个面具？”乔洛端详着手中的银色面具，这面具是兰夜时她买的，裴戬有一个与之成对的面具，兰夜之后她没再在意过这面具，原以为它们被留在了裴府，没想到裴戬竟是把它们都带来了。 裴戬目视前方，轻应一声：“嗯。”这面具是乔洛同他表白那一夜买的，又是成对的，在他眼中是定情信物般的存在，他自然是珍藏着的。嗯……他和乔洛初次亲吻时两人头侧便带着这面具。 乔洛唇角含笑，抬手将面具扣在脸上。她没那么娇弱，哪怕是衣着单薄骑马疾驰在雪地里也无碍，更何况如今身后披着厚厚的斗篷，头上戴着带有一圈浓密柔软白毛的兜帽，当真是无甚冷意，但裴戬担心，她便戴上。她享受裴戬的关心，喜欢裴戬平日里将她当做柔弱的小姑娘宠着。 乔洛仰头看向裴戬：“你也戴个面具吧。”裴戬身子可比她差上许多。 裴戬摇摇头，道：“坐稳了。”说吧，一手揽紧乔洛的纤腰，一手牵动缰绳开始前行。 裴戬不知乔洛要带他去哪，只按照乔洛的指引前进，马骑得并不快，乔洛虽乖乖戴上了面具，但裴戬仍是不放心，他皮糙肉厚无碍，但乔洛细皮嫩肉，还是需小心护着。 马行到半山腰，裴戬揽着乔洛一跃下了马，乔洛将面具别在腰间，看裴戬挺重视这个面具的，不能丢了。 之后的路多是台阶，需要徒步前行。 裴戬已经猜到目的地，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该是不会惹出麻烦的。他不怕麻烦，但他不想给乔洛添麻烦。 乔洛靠近裴戬，轻声道：“放宽心，这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山顶有座灵栖庙，奉的也是塔鲁神，但与宁国的荆衡庙不同，这里没有不许太监进入那种恶心的规矩。 “我记得你不信神。”他记得乔洛曾说过自己不信神，甚至对塔鲁神一通批判。 “的确不 分卷阅读86 信，今日来不是为了拜神，只是想同你一起来游玩。如今寒冬，草木凋零，但灵栖山四季常青，灵栖庙后有一片梅花林，十分适合此时游玩。” 环顾四周青松郁郁葱葱，坚韧挺拔，迎风而立，山路曲折，路一旁不远处有道清泉，清泉十分浅，透澈清亮，打眼便能见到淡青色的底，水流缓慢，却极有韵味。这山看起来倒真是担得起“灵”字。 山路有些崎岖，但两人武功都不低，走在山石路上如履平地。不过两人是来游山的，边走边赏风景，有时闲聊上几句，走的并不快。 灵栖山位于城北，因着山路崎岖，前来拜神的人不甚多。人们大多都去了城西的清申庙，清申庙坐落在林间，有条大道从城中直通清申庙，拜神十分方便，因而清申庙香火鼎盛。但林中景色单调，乔洛便没带裴戬去。 午时，两人到了灵栖庙。灵栖庙前，一老道正在扫地，地面上干净的很，该是已经打扫过的，不知老僧在扫些什么。 老道见到自台阶下走来的乔洛和裴戬，从容地单手行礼：“施主来了。” 乔洛点头，没有回话，直接牵着裴戬从他身侧进了庙。 老道的话听着甚是熟稔，裴戬生出几分好奇，靠近乔洛问道：“你来过？” “嗯，九年前与前太后一同来过。”九年前先皇仍在位，她被认会皇家作和亲用，为彰显皇家对她的重视，太后拜神时时常会带上她，这老道是庙中的方丈，是庙中职位最高的人。 “他知晓你今日会来？” “不知晓，今日我是临时起意，没同人说过，他们道人说话一向如此，听起来高深莫测，你不用搭理。” 裴戬被乔洛牵着手往前走，闻言回头瞧了眼门外那个扫地的老道，此时那老道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依然低着头一下一下认真地扫着干净的青石板地面。裴戬突然觉得这里似乎并不令人讨厌。 乔洛轻车熟路地寻了间空厢房，让小道人送了些斋饭过去。 膳后乔洛便带着裴戬在庙中闲逛。 庙中树种比庙外多上不少，但如今寒冬，树木大多只剩孤零零的枝丫，只有松柏类的树木仍绿着，满是生机。 曲殿回廊，非常静雅。虽无多少信众，但神殿内依旧香烟缭绕，殿前有方大铜鼎，鼎里燃着许多香，殿内每座神像前都有一方小铜鼎，里面亦燃着香。 殿中正对殿门的是塔鲁神神像，金身神像，气势宏伟，白日里隐隐泛着金光，让人不敢直视，大殿两侧供着两排其他神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两人只在大殿内参观了一圈，没求愿，没跪拜，站在殿旁的小道人见他们这般原是想上前同他们说点什么的，但被一旁年长些的道人拦住了。 虽然乔洛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对神的惊异，但裴戬看得出，乔洛在灵栖庙内少了几分冷漠，这份特殊不是对神，只是对灵栖庙。 出了大殿，乔洛带着裴戬径直往后院走，那里有一片梅花林，此时该是开得正盛。这里的梅花品种比较特别，齐国别处的梅花需仲春才开得最盛，若是在山上，温度比山下低上些许，更是要晚些时日才开，唯独灵栖山上的梅花，暮冬便开了。 路上，乔洛走得不疾不徐，边走边同裴戬解释自己与灵栖庙的渊源：“当年陪太后前来拜神时，我不愿跪拜，是庙门口那个扫地道人，也就是灵栖庙的方丈为我解得围，他说我与神有缘，不必跪拜。所以我虽不信神，但对灵栖庙并不排斥。” 有些事乔洛没有说，那次方丈说她与神有缘，她信了。当时她被接进宫中已有三个月，宫中虽从未克扣过她的吃穿用度，但她并不喜欢皇宫，她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是感觉太压抑。所以当方丈说她与神有缘时，她请求留在灵栖庙内，但方丈拒绝了她的请求，回了句“时机未到”。 当时的她刚入尘世四个多月，傻乎乎的，方丈说她与神有缘她信了，方丈说时机未到，她也信了，甚至回宫后还看了几本神经。 后来渐渐明白了，方丈说她与神有缘是在为她解围，方丈说时机未到是因为庙中不能收她，皇帝接她入宫的目的便是让她联姻，不可能让她常伴塔鲁神。 乔洛低眸看向身侧裴戬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了上去，如今裴戬身体好了许多，掌心暖暖的，握着很舒服，原来温度真的可以通过手掌传到心里。 感受掌中贴上来一只柔软的小手，裴戬没低头，唇角微勾，默默收紧手中的力道，将乔洛的手紧握住。 还未达后院，远远地便闻见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院中，雪白的梅花布满枝头如大雪压枝头，寒风一吹，便如鹅毛大雪般纷飞而下，煞是好看。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弯曲静谧的小道，踏着落雪般的花瓣，闻着空气中漫步在梅林中弥漫着的清逸幽雅的暗香。 白梅冰肌玉骨，如银雕雪塑，清白无暇，清正无邪，可傲霜斗雪，有品节，有骨气，裴戬觉得乔洛与这白梅像极了。 乔洛没什么感想，只是觉得这花开得挺好看，想和裴戬一起漫步 分卷阅读87 看花。 临走时，乔洛采了一朵梅花，捏在指尖。 出了庙，乔洛细细端详着手中的花，一脚踩在青苔上，脚下一滑，失了平缓，便要向后仰去，乔洛迅速向后伸出一手，准备稳住身体，还未碰到地面，便觉腰间一紧，她被裴戬揽着腰接住了。 “你小心着些！若再这般，我便将那花扔了！” 刚稳住身体，乔洛便听到了裴戬的怒吼，因为激动，那声音甚至有些尖锐。因幼年去势，裴戬声音与寻常男子不同，显得有些阴柔，若大声了些，便显得有些尖锐，裴戬平日里说话都会注意着，鲜少会这般失控。 腰间被紧紧握着，乔洛看向裴戬，裴戬寒着脸，眸中似有火在烧，额上布着一层薄汗，显然是被她吓的。 此时的裴戬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有些吓人，但乔洛并不怵，轻拽裴戬袖子，温声道：“生气了？” 裴戬冷着脸将头转向一侧，不看乔洛，但大掌仍紧紧地扣在乔洛腰间。他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他明白乔洛武功高，便是真的滑倒了也能及时反应保护自己，无需他画蛇添足，但他刚刚的确被她吓到了，话没经脑子便吼了出去，此时仍心有余悸。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乔洛，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而且刚刚他的声音甚是刺耳，她会不会觉得很讨厌？平时他都会注意的，声音不会如此难听的。 乔洛并不知裴戬的纠结，只看到了他将头转向一侧。 真生气了？ 乔洛将那朵花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勾上裴戬脖子，温声哄着：“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我给你抱，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裴戬没有反应。 乔洛再接再厉：“阿戬，这里是庙前，那边树后还躲着一个看戏的老头，你不会希望我……啊！” 双脚离地，腾空而起，被抱了起来。 裴戬抱着乔洛运着轻功，沿着山路，飞奔而下。 跑得太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乔洛猝不及防，乔洛忙将头转向裴戬身后。 有点遗憾，如果裴戬真的要她吻他才能原谅她的话，她是不介意的。 乔洛看着裴戬冷硬的脸侧，轻啄了一下，不能留遗憾！ 裴戬觉得幸亏乔洛时常突然袭击，让他时刻有着心理准备，不然此时他怕是能同乔洛一起滚下去。 慢下速度，裴戬低斥一句：“莫胡闹。”这次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些无奈。 他本是在担心乔洛会生气，不知如何面对她，却没想到乔洛见他不说话便来哄他。他觉得乔洛看着聪慧的很，其实是有些傻的。乔洛本是个合该被宠着捧着的人，但每次只要他生气了，他们两人无论谁对谁错，乔洛都会给他道歉，会温声哄他。对他的缺陷，她总是像看不见一般，从不嫌弃。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裴戬低声解释，语气温和：“没生气，只是被吓到了，你以后小心着些便好，莫仗着武功高便不留心。” 乔洛语气随意：“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的。” 裴戬一怔，她是因他在身边才松懈了？这么信任他吗？ 没有说话，裴戬一直抱着乔洛，直到半山腰也没放下，而是抱着乔洛跃上马，然后将乔洛放在马背上，便欲骑马回府。 乔洛道：“我想转过来。” 裴戬将乔洛重新抱起，给她换了个方向放下，一手护在乔洛腰间，一手拉紧缰绳骑马回府。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乔洛将掌中的梅花重新捏在指间，原本银雕雪塑的梅花此时带着些水汽，更显娇艳。 乔洛抬手将花别在裴戬发间，乌黑的发间一点白，有些怪异，但并不难看。 乔洛手刚移开，裴戬便加快了速度，呼啸而过的风瞬间将花卷了下去，待花远远落在身后，裴戬又放缓了速度。他样貌本就比寻常男子阴柔，若再戴朵花，岂不是更像女子了？虽知乔洛大抵只是觉得好看，但他不喜戴花。 乔洛看了眼裴戬面无表情的脸，双臂环上裴戬的劲腰，头抵着裴戬的胸膛失笑。 她家阿戬，有小脾气了呢！ 的确，那花配不上裴戬，她才配得上！ 乔洛突然想起一件事：“阿戬，神经中有言，爱生忧，爱生怖，无爱亦无忧无怖。我觉得这话用在你身上甚是合适。” 裴戬微皱眉，道：“莫听那些片面的胡言，无忧无怖，亦无喜无乐，与行尸走肉无异。”遇见乔洛之前，他可不就是无忧无怖吗？着实是心如死灰，无甚忧无甚怖，行尸走肉一般，他只差灯火燃灭，被草席一卷扔向乱葬岗。 裴戬揽在乔洛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乔洛，忧怖是你，喜乐也是你，为你忧怖，我甘之如饴。 听见裴戬的话，感受到腰间的力道，乔洛笑了，笑得很开心。 爱生忧，爱生怖，无爱亦无忧无怖。这话是九年前方丈趁他人不备时对她说的。当时方丈看出了皇室将她接回宫的 分卷阅读88 目的，也看出了她的蠢笨，便说了这话提点她，希望她放宽心，顺其自然，心中无情在知道真相时就不会被伤得太深。 当时她虽不明白方丈的意图但确实做到了这一点，知道真相的时候她心中没有悲伤，反倒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那时虽蠢笨了些，但能感知到旁人对她的善意和恶意，宫中的人对她都是做做表面功夫，她与旁人而言没有威胁，反倒是有些用处，所以她没被苛刻对待，但若说谁对她真心，那是没有的。 便是皇甫黎的娘苏妃时常到她宫中坐坐，也不过是闲来无趣想找人聊聊天，解解闷。她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也不是多言的人，所以大多是苏妃在说她在听。 她是真的无所谓，别人对她没感情，她亦是，若谁对她太好，她反倒是不知如何应对。 乔洛埋头在裴戬怀中，她能听见两旁疾驰而过的风，但却感觉不到寒冷，裴戬怀里，真的好温暖啊。 她家裴戬不算，阿戬不是别人。 裴戬揽紧怀中的乔洛，骑马的速度快了许多，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便回了公主府。 回到府内，裴戬抱着乔洛跃下马，没理会府中迎上来的人，直接大步走回寝房。 将乔洛放在窗边软塌上，脱下她的兜帽，裴戬双手撑在乔洛两侧，微弯腰靠近乔洛，眼中酝酿着复杂的情绪，声音低沉暗哑：“叫夫君。” 乔洛有些迷茫，不甚理解裴戬的异样，但还是乖乖地唤了一声：“夫君。”声音乖巧温甜。 这一声夫君，唤得裴戬脑中的弦彻底崩了，裴戬一手扣在乔洛脑后，向着乔洛樱红柔软的唇吻了上去。 气势十足的霸道，但动作却温柔的过分，舔舐缠绵。 宁国的塔鲁神庙纷纷效仿荆衡庙，为了标榜自己的圣洁，禁止太监入内。旁人不让他进，他也没兴趣进，所以此前他从未进入过塔鲁神庙，今日，是第一次。 从今日的事中能看得出乔洛虽不信神，但也并不厌恶神，依乔洛的性格，是不会对不甚在意的人或事随意评价什么的，但在荆衡山旅店时她却有理有据的点了塔鲁神一堆不可信之处，当时她是想安慰他吧。 原来从那时起她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维护他可笑的自尊了。 他得到的所有尊重都是乔洛带给他的，是乔洛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乔洛温顺地回应裴戬，双臂缓缓环上裴戬劲腰，安抚他，一吻后，两人额头相抵，乔洛柔声问道：“怎么了？” 裴戬浅笑，放在乔洛身后的手指轻绕乔洛柔顺的墨发：“无事，只是突然觉得，能遇见你真好。”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是我将穷其一生追寻的光亮。 乔洛移开额头，在裴戬唇上轻啄了一下，拉着裴戬坐下，双臂仍环在裴戬腰间，靠在裴戬怀中仰头看着他，眼神清亮：“那就一辈子在我身边。” “好。”一辈子。 乔洛重新低头，安静地靠在裴戬怀中，黑眸幽深。被她这种人喜欢，不是裴戬的幸运，是裴戬的不幸，而裴戬也喜欢她，才是两人真正的幸运。 自从她喜欢上裴戬，就从未给过裴戬拒绝她的权利，不管裴戬喜不喜欢她，裴戬都只能待在她身边，只属于她。她一直都十分清楚，她真的很霸道、自私、强势。 她不想让裴戬觉得和她在一起被束缚、很压抑，所以她步步为营，谋得裴戬的心。她照顾他、抱他、吻他、开解他，逗他开心，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裴戬总觉得她单纯，什么都不懂，其实她最是心思深沉。她是镇国长公主，大齐之内，无人敢惹的人，怎会单纯了，众人都以为她是凭武力走到了今天，可单凭武力，如何能坐得这高位？ 虽是步步为营，但她从不觉疲惫。她真的很喜欢裴戬，和裴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她喜欢抱他，喜欢吻他，喜欢看他笑，喜欢他眼中有她，喜欢他的一切。 裴戬总觉他自己心机重，但其实他最是单纯。 当然，这些他都无需知道，他只需知道她喜欢他便好。 …… 膳后，裴戬和乔洛两人在书房中点着灯，伏案批文。 今日玩了一天，奏折一点也没处理，裴戬恰巧也收到了不少六福送来的文件，目测两人需批到半夜。 又合上一本奏折，乔洛放下毛笔，一手撑头看向一旁的裴戬。 裴戬面容紧绷，视线不住的上下扫视着文件，手中执着笔不时批几个字，这人处理公事时一直都是这副认真的模样。 乔洛起身到一旁案桌前，倒了杯水，转身走到裴戬身旁：“休息一下吧。” 乔洛走到裴戬身旁时裴戬便放下了笔，转了个身接过乔洛手中的瓷杯，将水一饮而下，放下瓷杯，拉着乔洛手臂将她拉到怀中，抱住乔洛，头搁在乔洛肩上休息。 温声道：“我这边的文件马上就处理完了，剩下的奏折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吧。”按往常情况，现在他该同乔洛一起批完奏折回房休息了，但他发展势力时遇到些麻烦， 分卷阅读89 处理起来有些费神，便还未来得及处理奏折。 熬夜对身体不好，他是不愿让乔洛熬夜的……芙蓉帐暖除外。 乔洛瞥了眼案桌上被堆成山的奏折，若是裴戬一人处理，怕是得忙到子时末吧？ 这怎么可以！ 乔洛又看了眼裴戬身旁的文件，只余三份了，指了指那三份文件，看向裴戬：“我可以一起看吗？” 裴戬亲了下乔洛脸颊：“我的，你都可以看。”他只怕乔洛看不上这些。 裴戬抱着乔洛，拿过文件，在面前摊开，开始批阅。 乔洛乖乖地窝在裴戬怀中，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文件。 这只是裴戬手中势力的一部分，但能看得出裴戬的势力发展得很快，裴戬从未开口让她帮忙，她也从未主动开口帮他，便是因为她知道她家裴戬其实实力很强，只是在她面前太没安全感而已。 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裴戬的势力竟能发展得这么快！毕竟平时在他面前，他每日只批一会儿文件，遇事从不亲自出面，按理说处理事情时该是会受些限制才是，但他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看着裴戬合上最后一份文件，乔洛猛地在裴戬唇边亲了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戬：“裴戬，你好厉害！” 裴戬浅笑，捏了捏乔洛脸颊：“你该回去休息了。”虽然知道乔洛表现的有些夸张，但被自己的妻子夸赞，他还是会很高兴。 乔洛把头埋在裴戬肩颈处，赖在裴戬身上：“你也一起。” 裴戬揉了揉乔洛头发：“这里还有许多奏折，乖，我批完就去。” 乔洛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向着门外打了个响指。 沈宁曦应声出现：“公主。” “将案桌上那些奏折送到皇上面前。” “是。” 裴戬看着沈宁曦将奏折打包带走，有些惊愕，如今已经亥时中刻了，把这些都送给小皇帝真的好吗？ 乔洛上前拉着裴戬便往书房外走。 裴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乔洛没回头，语气随意：“皇帝已经一十有五了，过了年，便是十六了，该会独挡八面了。” 裴戬：…… 皇宫御书房。 原本已经准备回寝宫就寝的皇甫黎，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一堆奏折：“……” 这玩意他得批一晚上吧？ 皇甫洛真的是他亲姐？ 她大晚上的把奏折送来，是因为要和裴戬安寝了吧？ 呵，差别对待！有了男人忘了弟！ 不对，是有了男人卖了弟！他宁可皇甫洛没有想起他！ 皇甫黎认命的在案桌前坐下，一脸怅然，裴戬批阅的奏折他看过，无一丝疏漏，不愧是能掌控东厂的人，能力很强，他原本还想着若有机会，能重用裴戬，让裴戬成为朝中重臣，他也能轻松许多。虽然裴戬是宁国人，但宁国待裴戬并不好，且有皇姐在裴戬身旁，出不了大事，如今看来，最大的阻碍就是他皇姐，他皇姐肯定舍不得！ 皇甫黎端起一旁的清茶一饮而尽。 这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他才十五岁！ 十五岁，该是个追求喜欢的姑娘的年纪……阿修才十三，有点早。 算了，先当好皇帝吧，待以后追求阿修时，才能更有底气。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借着微弱的月光，裴戬看向乔洛绝美的小脸，此刻，她安静地睡在他怀中，那双望向他时总是带着或浓或淡的温柔和笑意的眸子已经阖上，长翘浓密的羽睫舒展，绯红柔润的薄唇微抿着，整个人异常的温和，像个没有烦恼的小精灵。 他真不知该说这人傻还是该说这人聪明。 他知道，那夜他们一起看玄奕的传记一事不是巧合，是她特意安排的。 乔洛书房中的书的摆放都有一定的规律，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特定的位置，他们每次看完书都会将其放回原处。书籍会定期更换，兵法、史书、算学这类书一般不会被换掉只会增加，而话本、人物传记这类书则时常全部换新。 那夜乔洛将玄奕的传记从书架上取下时他正站在一旁，他记得那个位置是没有那本书的，而且那段时间书架中的书并没有换新，他当时只是疑惑了一瞬，并未在意。 当夜他情绪太激动，没有发现事情不对，第二日再在书架中看到那本书时，他猛然意识到，那一晚的一切都是乔洛提前计划好的。 若是她突然让他写出自己的缺陷，并且表现出对从前眼光的质疑，会引起他的怀疑，毕竟之前她一直待他极好，没道理突然不喜欢他。 于是她让人寻了那本人物传记，塞在书架中，再同他一起看，使得后面的事情都顺理成章。 她知晓他心中的不安，便用这种法子一步一步引导他，让他看到自己的出色，告诉他其实他很好，他一直很好，他值得她喜欢。 分卷阅读90 她知晓他一直在意玄奕更早遇到她，她便明确地告诉他，她从未对玄奕动过心，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只会喜欢他。 那一夜的事情看起来只是个巧合，若不是他清楚地记得书籍的摆放，他也只会以为乔洛是恰巧看到了那本传记，一时兴起才有了后面的事。 宦海沉浮多年，他该知道的，这世上那里有那么多巧合啊，一切不过是有人精心安排罢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待他极好，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竟是也为他做了这么多。 此刻，若是她告诉他，他们的初次相遇亦是她精心安排的，他也毫不怀疑。 毕竟，他从未被上天眷顾过，眷顾过他的人，只有乔洛。 可是，偏偏这么聪慧的一个人，却丝毫不对他设防，总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旁人都说他阴险狡诈，他自己也这般评价自己，偏偏她，怎地就从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呢？ 来到齐国后，他就从未停止过发展自己的势力。 他知乔洛喜欢他，但他不知这喜欢能维持多久，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可是都不够啊，他贪心，想要一辈子，她会给吗？ 他不知道她的感情能不能维持一辈子，感情的事情最难测，他赌不起。他见过太多人的分分合合，有的人此时爱上一个人，能为这个人一掷千金，只为博这人一笑，转眼间，却又爱上另一个人，而前者，则被弃之如弊履，从前再多的情分，都烟消云散。 他知乔洛不是那等人，可这事，他真的不能赌。他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便是希望有一天，乔洛不要他了，他能有能力将她困在身边，而不是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在其他人身侧笑靥如烟。 他不逼迫她别的，只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会用尽一切法子，让她重新爱上自己，哪怕不能再爱上他，她应该也是会对他心软的，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他。他想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应该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期望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走到那一步，他会待她好的，让她绝不会有离开他的念头。 今夜他将自己的部分势力露在乔洛面前时，内心是忐忑的，她那么聪明，他怕她会猜出他的心思。不过，她只是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夸他厉害。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许是她没猜出他内心的阴暗，也许是她猜出了他的心思，但因为爱他，想让他安心，便从未阻止过他。 乔洛每次对他说他很好时，他都想说，你也很好，特别好，最好。 “长公主成亲了你可知道？”路裕酩死死地盯着大厅上座的楚陌。 楚陌摇着手中的白狐玉骨扇，翻了个白眼，她又不像这人一样离京几个月，昨日才回来，她当然知晓。 今日一大早，这人就闯入了楚府，待她坐到上座，他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路裕酩见楚陌漫不经心的样子，声音又扬高了几分：“你就心甘情愿将她拱手让人？”他喜欢安阳，在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了。 九年前，他长姐是皇后，他被准许到宫中探望长姐，在后花园初次见到了皇甫洛，皇甫洛一身玉蓝色便装，坐在树杈上靠着树干，闭目晒太阳，惬意悠然，就像一位刚入尘的仙女，他说不清是太阳更耀眼还是她更耀眼。他就那么呆愣地站在树下看着，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睁眼转头看向他。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一眼，便是终生。 只是她神情淡漠，眉眼间凛若冰霜，隐隐带着丝不悦。 他才觉自己站在这里看了许久，唐突了佳人。 拱手弯腰行礼，抑制住狂跳的心脏，稳住声音恭敬道：“在下路裕酩，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久久未得到回应，再抬头，树上早已没了那片倩影，春日里那棵充满生机的古柏，瞬间萧瑟了许多。 他怅然若失，到了坤宁宫依旧心不在焉，会出现在后宫的女子，大多是妃子贵人，他不敢坏了女子的声誉，只漫不经心地提到了那个清冷的女子。 长姐告诉他，那女子是前不久皇上认回的女儿，安阳公主，并委婉地透露这女儿是作和亲用的。 和亲…… 还有不足一年，便是和亲的时候了。 知晓她是未嫁女子的喜悦瞬间被冲散了。 他素来爱抚琴作画，无心仕途，家中有两位嫡兄继承家业，父母倒也不逼他，给他安排了个闲散职位让他喜乐安康便好。 不足一年的时间，他改变不了什么，注定与那女子无缘了。 回了丞相府，他将自己关在院中，终日抚琴作画，每一首曲，都透着爱而不得的哀伤，每一幅画，都是她，画完便烧，没留下一幅。 他的异样被父母察觉，轮流来劝他，为了让他们安心，他又恢复了往日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七个月后，皇帝驾崩，他心中甚至有些喜悦。皇帝驾崩，事出突然，朝堂之上，皇子之间为了皇位争斗不断，无人有闲心去理 分卷阅读91 会这个用来去和亲的公主，他去寻了皇甫洛，告诉她他可以趁乱带她离开，远走高飞。 安阳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不解，而后像是看疯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便欲喊人将他赶出去，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直接喊了一句“我心悦你”，话出口，心里是忐忑的，却也释然，他话出口了，皇甫洛便是不喜欢他也该知同他一起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继续留在宫中她只会成为牺牲品，被送给能给皇族带来切实利益的人。 可皇甫洛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我不心悦你。” 说完便喊人将他赶了出去。 他羞愤、失落、迷茫，甚至想着她既拒绝了他，那他何必再去自讨没趣，借酒消愁，醉生梦死一月有余，得到消息，最为年幼的皇子，皇甫黎继位，皇甫洛奔赴边疆上了战场。 她不是普通女子，怎会甘愿与他一起亡命天涯？ 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也许，以后他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他们可以在一起。 靠在这一丝希望，他真正的踏入了仕途。 可是八年了，他至今不过是个五品户部郎中，且其中有父亲和长姐的帮助，以后再想更进一步很难，不想承认但又不能不承认，他不是做官的料。 这八年来皇甫洛从未正眼看过他，他也只敢远远地看一眼皇甫洛，若是靠的近了，他怕会同其他追求者一样被她厌恶。 后来有传闻楚陌是皇甫洛的面首，他开始是不信的，但那传闻愈传愈烈，皇甫洛一句话也没解释，且时常帮楚陌。 传闻大概……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楚陌不过是个商贾，如何能得到皇甫洛的青睐？ 他不服气，找上了楚陌，那个厚脸皮的说皇甫洛看上了他的脸和身材，当真是不要脸，楚陌长相比寻常男子柔美一些，身材也比寻常男子瘦弱一些，而他路裕酩被誉为京城四美男之一，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比楚陌强出许多。 莫不是……安阳偏就喜欢那种？ 之后偶然的一次机会，他见到了皇甫洛和楚陌相处时的画面，皇甫洛依旧的清冷淡然，眼中虽少了几分疏离，但却并没有情义。 皇甫洛不喜欢楚陌，可能真的如楚陌说的那般，看上了他的容貌和身材。 在那之后，他便一直与楚陌处于敌对状态，他时常会对楚陌下些小绊子，但都被楚陌躲过了，楚陌没有被伤到分毫。他们两人这些年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半年前他外出办事，如今回到京城便听说皇甫洛成亲了！与一个只相识几个月的男人成亲了！ 他原以为皇甫洛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人的，他甚至觉得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也挺好，总归她不属于任何人，可如今，她成亲了！ 他愤懑，但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立场，没有能力，只能看着。 突然想起那个面首，楚陌，如今楚陌怕是比自己还难受吧，所以他找来了，欲与楚陌联手赶走皇甫洛身边的那个男人。 可谁知，这人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被抛弃的不是他。 楚陌挑了挑眉：“我是那么死心眼的人吗？这一个过不下去了换一个就好，换一个更温柔更热情的，我有钱有美人，日子过得如此美哉，干嘛对她耿耿于怀？”手中的玉骨扇摇的起劲，唇角蓄着一抹肆意，像极了一位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陆裕酩气极，猛然站起身来，抬手指着楚陌，脸上满是忿怒：“楚陌！你……” 过分的话说不出来，陆裕酩猛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陆公子！公主待驸马的态度可与待我的态度大不相同，陆公子可莫去寻死！”楚陌高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裕酩没有回头，捏紧拳头大步走了出去。 楚陌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么多年了，这人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呢？喜怒于形，心肠太软，又没有什么手段，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 这么多年，路裕酩和她都不过是小打小闹，从未动过真格，这人有修养，说不出过分的话，心肠太软，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但公主对裴戬太过在意，路裕酩但凡做了伤害裴戬的事，便会被公主往死里揍，所以她方才出口提点一二，不过路裕酩向来执着，多半是不会听，用不了多久，她大概就能听到路裕酩被暴揍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唯一一个认真争宠的男配登场啦。 下一章再来一个车，估计很难被放出来。 我感觉自己是在作死。 第40章 第四十章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塘初拂水。 厅中，丝竹管弦之声如仙乐般悦耳，台上女子舞姿妙曼，台下宾客听歌看舞，知礼守礼。 清楼，是座名副其实的青楼，但是这里清雅得不像青楼，倒像是哪世家大族的筵席。 身为青楼，自然不可能如面上那般清雅，它与寻常青楼不同了些，大厅内及大厅中目及之处，禁止男女调笑，若想寻欢 分卷阅读92 作乐，只可在厢房中。 这里的厢房景致各异，能够满足客人心中的遐想，且隔音效果极好，所以这里外间虽无姑娘揽客，但生意却是极好。 乔洛在厢房中穿了一件绯红色衣袍，将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内里只着了一件精白的舞服，抬脚向厢房外走去。 清楼是楚陌的产业，前些时日楚陌邀她携裴戬一起来，她应下了，这两日她特意学了个舞，准备给裴戬一个惊喜，她虽然没跳过舞，但身段柔软，学东西快，所以学起这舞并不难。 她让裴戬在隔壁先坐着，她来这屋中换了衣裳。 乔洛轻吐一口浊气，裴戬平时看着冷淡，一本正经，对那方面不感兴趣，但其实那只是他习惯了压抑，习惯到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她原是也未察觉的，但用了绳子的那晚她逗弄得厉害了些，裴戬失控了，如终于挣脱了枷锁般的疯狂，那时她才知，原来他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将自己藏得太深。 乔洛推开门，刚一脚踏出门，便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一个衣着单薄的女人从隔壁飞了出去，撞断栏杆直接摔向一楼地面。 乔洛瞳孔骤缩。 裴戬！ 眨眼间乔洛出现在隔壁。 厢房内，裴戬面向房门站立着，一脸防备，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流下，双手紧握成拳，握的指节泛白，如一头发了狂的凶兽，却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乔洛忙飞到裴戬身旁，抬手想抚上裴戬的脸却被裴戬猛地将手打掉，乔洛刚要开口，身后传来沈宁曦和左锋的声音。 “主子！” “公主！” 乔洛紧盯着裴戬，没回头，厉声吩咐：“小曦去请太医！左锋控制住在场所有人！” 沈宁曦/左锋：“是！”话毕，闪身离开。 乔洛看着裴戬，离得这么近，她能感觉到裴戬呼出的炽热的气息：“阿戬？” 裴戬眼中划过一丝清明和迷茫：“洛洛……” 指尖颤抖着抚上乔洛的脸颊继而猛然将乔洛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卸了防备，低头在乔洛脸侧轻蹭，轻喃的声音中带着委屈：“洛洛，好热……我难受……” 裴戬身上滚烫，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乔洛心中明了，裴戬这大抵是中了情药，她虽没经历过，但多少有些了解。 黝黑的双目深如古潭，里面寒意肆起，她最近脾气太好了，竟有人敢对裴戬动手！ 裴戬双手不住地在乔洛身上游离，唇在乔洛脖间啃咬，炽热的气息喷洒在乔洛脖颈间，却始终不得其法，焦急的语气中带着颤音：“洛洛……” 乔洛一手扣住裴戬的腰，一手臂放在裴戬腿弯，猛地将裴戬抱起，大步走向隔壁厢房。这个厢房的门被刚刚那个被裴戬甩出去的女人撞坏了。 乔洛抱着裴戬来到刚刚自己换衣的厢房，轻轻将裴戬放在床上，裴戬紧紧环着她的肩，她挪不开身，无奈，乔洛将手放在裴戬身前，催动内力，震碎障碍。 此时裴戬已经被情药折磨的神志不清，凭着本能动作。紧紧抱着身上的清凉柔软，双手不住的在上面游离，却怎么都不够。 “嗯……”不够，想要更多…… 乔洛心疼地吻着裴戬，手中动作不停，不住地刺激着裴戬身上的敏感点，她心中亦是急切，裴戬身体与寻常男子不同，想要纾解本就比寻常男子困难许多，平日里她尚能让裴戬享受一二，可如今裴戬中了药，这药性又十分烈，她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如今玄奕不在皇城，太医院离这里有些距离，裴戬这副模样她定然是不能抱着他飞去太医院的，只能等着小曦将人带来。裴戬这遭罪，是避免不了了。 乔洛柔声哄着：“阿戬，乖，松开些。”裴戬将她揽得这般紧，她不方便动作。 “嗯……” 乔洛不知裴戬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知他闷哼了一声，将她揽得更紧了。 无奈，乔洛用巧劲从裴戬双臂中挣脱开，握住裴戬手腕扯来地上的衣裳，将裴戬双手又绑在了床头。 “……帮帮我……”裴戬迷糊地轻喃，双眼彤红紧盯着乔洛，眼角泪珠滑落，身子不住地扭动着，想与乔洛贴得更紧些。 看着最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如此风情，极度渴望着自己，乔洛心中没有一丝涟漪，相反，是撕裂般的心疼，疼得令人窒息。 握紧拳迅速翻身下床，动作迅速而粗暴地在柜子中翻找，再次回到床上时，手中拿着玉和润滑膏。 楚陌说过给她备的房间中准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新的，干净的，楚陌带她来时她只随意瞥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喜欢上裴戬以后，她便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了许多床笫之事，男女、男男、女女、对食之间，该懂得她都懂，不该懂的她也懂，但有些东西，有些法子，她是从未想过用在裴戬身上的，比如她手中的这些东西，没想到…… “洛洛……” 裴戬压抑难受的声音传来，乔洛不再犹豫 分卷阅读93 ，将裴戬翻身抱住。 “乖，疼就喊出来，难受就哭出来。” 一番翻云覆雨，裴戬昏了过去。 乔洛心疼地抱住裴戬，擦去他绯红眼角的泪痕，轻吻他紧蹙的眉峰。 她第一次用这些东西，虽知大体用法，但不熟练，裴戬亦是第一次被用这些东西，她本是该轻柔再轻柔的，可因裴戬中了情药，这药效太猛烈，所以她动作不能太轻，不知有没有伤到裴戬。 此时裴戬虽昏了过去，但身上仍然滚烫，额间墨发湿透，身上淋漓，如同刚从水中捞上来的一般。 乔洛身上虽不及裴戬一般湿漉，但亦是布着一层薄汗，她没有理会，将裴戬轻轻放下，解开绑在裴戬手腕上的布料，扔在一旁，起身捞起地上的衣袍裹在自己身上，包裹严实，随意梳理了下头发。 将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从柜中拿了几个锦帕，为裴戬细细擦拭身子。 算算时间，太医该来了，乔洛拉过锦被将裴戬盖住，只将他一手腕露在外面。 乔洛坐在床旁看着裴戬，裴戬原本如雪莲般精白的皮肤此时带着淡淡的粉，眼尾的绯红还未完全散去，额间墨发浸湿成缕，原本颜色浅淡的薄唇此刻晶莹殷红，脖颈上带着淡淡的红印，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抬手握住裴戬滚烫的手，裴戬这副模样，她真是一点也舍不得被其他人看了去，但裴戬的身体重要，太医还是快些来诊断的好。 “笃笃” 乔洛未抬头，沉声道了句：“进。” 房门被推开，一位三十多岁的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的儒雅男子低头走了进来，房门被人在外面关上，男子提着药箱，一路低头快步走到床边，弯腰恭敬道：“微臣姜木……” “看诊！”姜木柏话未说完，腰刚弯了一半，便被乔洛厉声打断。这人她认识，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人，曾多次被玄奕亲自指点。 “是。”姜木柏忙应下，蹲在床边，看向裴戬的脸……公主玩的有些狠了，驸马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今日他不当值，早早回了家侍弄草药，入夜不久，长公主身旁的侍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提起他和药箱就往外飞，路上用最简洁的话提点他待会见到长公主时一定要低着头，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知道的别知道。他听见这话时便浸了一身冷汗，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危险？ 他有了心理准备，见到驸马这副凄惨的模样依旧容忍淡定。淡定，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皇家的事，多离谱都算不得离谱。 一手搭上裴戬露在外面的手腕…… 姜木柏瞳孔骤缩，猛然抬头看向乔洛，触及乔洛冰冷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忙低下头，脸色“刷”的白了下来，后背一片湿凉。 驸马是……是个……驸马怎么会是个……？！ 他知晓了这惊天的秘密，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房间？ 姜木柏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额间汗珠一滴滴地滑落，但他不敢抬手擦拭。 乔洛冷声道：“你只管诊脉看病便是。” “是、是。”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知道的别知道，这话他现在才知晓究竟意指何事。那侍女会这般提点他，意味着只要他听话，便不会有事。 姜木柏冷静下来，稳住心神，全神贯注地把脉。 收了把脉的手，拱手做礼：“回公主，驸马已无大碍，微臣开些药，待驸马醒后服用便可。但驸马体内仍有些火气，需要泄火，这两日房中之事可随驸马心意，但两日之后，需禁房事半月。而且……那种药尽量不要给驸马用，对驸马身体不利。”那种情药药性极烈，寻常男子都受不住，更不用说是驸马这种人。公主虽能帮驸马纾解，但到底是法子与寻常男子不同，纾解不干净。用这药一次两次没什么，休养一段时间便恢复了，可若是常用，驸马怕是会命不长久。 乔洛心中松了口气，神情缓和了许多，但语气仍然冰冷：“他所中何药？” 姜木柏诧异，这药不是公主给下的吗，怎会不知晓是何药？突然想起侍女提他飞来时他无意间瞥见的那具躺在大厅中的鲜血四溅的女尸，莫不是那个女人给驸马下的药？ 是谁下的药与他无关，他无需知晓，收住眼中的疑惑，姜木柏恭敬道：“回公主，此药名为‘焚火’，是一种烈性情药，入水呈淡黄色，无味，且可以根据百凝草用量控制药物发作的时间，这药是从胡国传入的，因其中有味百凝草十分难得，所以这药及其稀有。”百凝草十分难得，但用途却多，所以一般人不会用这么稀有的药材去制作情药，除非是需情药性烈且无味时才会用它制作焚火。 乔洛转头看向裴戬，声音低了些：“他后面红肿，受了些伤，你给配些药。” “啊？”后面？姜木柏疑惑一瞬，猛然反应过来，忙应道：“是、是。” 乔洛点点头，摆手示意姜木柏出去，又想起他一直低着头，便吩咐一声：“出去吧，药尽快送来。” 待姜木柏离开，乔洛抬 分卷阅读94 手抚平裴戬重新皱起的眉峰，低头在裴戬唇上轻吻一口。 不管是谁下的药，都必须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取自杨太真的《阿那曲·罗袖动香香不已》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让人备了温水，乔洛抱着裴戬踏着木凳，跨入木桶中。 这木桶很大，可五六人共浴。乔洛将裴戬摆好姿势，让他坐在桶中，头靠在她肩上，然后一点一点为裴戬清洗。 其间，裴戬转醒，但依旧神志不清，只是循着本能抱住乔洛，难受地轻声低喃。 无奈，乔洛在桶中又帮裴戬疏解了一次。待乔洛踏出木桶，桶中的水已经带着凉意，裴戬在她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乔洛将裴戬轻轻放在床上，拉过锦被为他盖好，自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时而抚平他蹙起的眉峰，轻吻着安抚他。 长公主府的侍卫将清楼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凌晨，左锋与沈宁曦查出些线索，裴戬还没醒，乔洛留六福和青鸾在房中照料裴戬，自己换衣去了隔壁厢房。 裴戬出事后楚陌便配合左锋控制住在场所有人，以便调查事情经过。在场的人中有许多达官显贵，但她必须这么做，驸马在她的清楼中出事，于情于理她都要负责到底。 沈宁曦将姜木柏带来后便同左锋、楚陌一起查案，将姜木柏交给闻风赶来的侍卫安全护送回府。 乔洛扫了眼左锋、沈宁曦、楚陌三人，冷声道：“如何？” 沈宁曦恭敬道：“户部郎中陆裕酩买通楼中艺女秦湘让其勾引驸马，秦湘给原本被安排给驸马送茶的侍女萃儿下药至其昏迷，然后代替萃儿给驸马送茶，并在茶中下药。路裕酩此刻就在楼中，他承认自己买通秦湘让其勾引驸马，但否认让秦湘下药，现在秦湘摔下楼已死，死无对证。” 乔洛垂眸思索，未言语。 楚陌缓声道：“回公主，路裕酩这人我略知一二，此人胆小怕事，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我想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左锋道：“你的意思是秦湘擅自做主给主子下药？‘焚火’极为罕见，她一个艺女从何得来？”据他了解，楚陌与路裕酩虽面上是敌人，但其实从未对对方下过重手，而且，前些时日路裕酩刚回京，便拜访了楚陌。 “我只是说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楚陌辩驳，而后看向乔洛，“若这其中真有隐情，公主定然也不想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于外，若深入调查后无隐情，公主再定路裕酩的罪也不迟。” 乔洛黝黑的眸子如寒冰般散发着阴冷的光，此事确实疑点重重，焚火罕见，普通人难以得到，那个叫秦湘的艺女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秦湘往厢房内送茶时她也在房中，一般人下了药会慌乱紧张，但秦湘步子稳健，一举一动从容淡定，看不出一丝心慌。她去隔壁之前秦湘已经离开房间了，而她去隔壁准备的时间并不长，秦湘却准确把握好药物发作的时间，并且抓住这个空隙再次进入房中引诱裴戬，显然这个秦湘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而非路裕酩随意收买的一个普通艺女。 秦湘确实是清楼的艺女，但楚陌没理由做这事，也就是说要么秦湘是路裕酩的人，要么秦湘背后还有别人，那人想借路裕酩的手给裴戬下药。 深邃的眸子看向楚陌：“这事交给你调查，左锋和沈宁曦辅佐你。” 楚陌/左锋/沈宁曦：“是！” 楚陌知道，左锋和沈宁曦不只是来辅佐她，也是来监视她的，乔洛信任她，但事关裴戬，安阳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这次驸马出事，她亦有错，她知路裕酩会向驸马出手，但据她对路裕酩的了解，这人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所以她便没提醒安阳，是她疏忽了。 乔洛眸中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声音又冷了几分：“路裕酩在哪？”不管路裕酩有没有让秦湘下药，他都不无辜！ “在二……” 青梵飞奔到乔洛面前，急声道：“公主，驸马醒了。” 眨眼间，乔洛出现在裴戬面前：“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裴戬刚醒，头部钝痛，还不甚清醒，看见乔洛，虚弱地浅笑：“洛洛……” 嘴唇苍白，还有些干裂，声音沙哑干涩，很难听。 裴戬禁声，干净地眼眸疑惑地看向乔洛。 乔洛心疼地将他慢慢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接过六福端过来的瓷杯，送到裴戬唇边，温声道：“先喝点水。” 裴戬顺从的顺着乔洛的动作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乔洛轻声问：“再来一杯？” 裴戬点点头。 “还喝吗？” 裴戬又点点头。 一连喝了三杯水，裴戬终于摇了摇头，不喝了。 三杯水的时间，裴戬终于清醒了些，他记得他中了药，有个女人在他耳边说了什 分卷阅读95 么，然后动手碰他，被他踹了出去，再然后他好像看到了乔洛，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凌乱羞耻的画面。 身后隐隐作痛，还有一丝微凉，好像上过药，裴戬瞬间僵住了，一股剧烈的恐慌涌上心头。 裴戬锦被中的手紧攥着被边，低垂眼眸没有看乔洛，苍白的唇颤了颤：“我有没有……对不起你？”他后面的记忆太混乱，模糊不清，他不确定看到的那些是不是幻觉，若是他真的对不起乔洛了，那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和乔洛互通心意，在一起了。他本来就很脏，若是现在更脏了…… 乔洛一直注意着裴戬的状态，裴戬喝过水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然后便说了这话。 乔洛忙应道：“没有，你把那个女人踹出去了，你还记得吗？”边说着边在裴戬看不到的地方挥手示意六福离开。 裴戬轻轻点头，他记得，但他不记得后面的事了。 六福出了门，房门重新被关上。 为什么让六福出去，裴戬不安中带着疑惑看向乔洛。 乔洛松开裴戬，解了自己外衣，拉下衣领，将脖肩上斑斑点点的红紫痕迹露了出来：“那个女人被踹飞后我便进屋了，你浑身滚烫猛然抱住我，在我脖间啃咬用力地吻，可还能想起来？” 裴戬伸手轻轻摩挲了几下那斑斑点点的痕迹，这痕迹看着有些吓人，能看得出当时他是用了力气。木讷地点点头，他有一点印象。 乔洛松了口气，轻笑着重新抱住裴戬，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现在放心了吧？” 裴戬终于放松的浅笑一下，轻应一声：“嗯。” 手仍放在乔洛脖间，小心的摩挲，而后微蹙眉：“你是不是没上药？”他指下轻触的皮肤细腻滑嫩白皙，没有一点涂了药的痕迹。 乔洛不甚在意：“没事，这点痕迹不用涂药，一两天便自动消了。” 裴戬眉峰蹙得更紧了，指下微用力摁在一块紫色痕迹上：“乔洛！” 乔洛忙投降：“我涂，我涂。” 抄起柜子上的白色瓷罐，放下盖子准备随便抹一些，还未开始瓷罐便被裴戬拿走了。 裴戬挖了些药膏，轻轻抹在乔洛脖肩上，慢慢揉匀，动作轻柔。 这味道有些熟悉，裴戬将手腕抬到鼻下轻嗅，手腕上浓郁的药味与瓷罐中的药味一模一样。他手腕有一圈青痕，隐约记得昨夜他受情药影响抱着乔洛不放，乔洛便将他双手又绑在了床头，这圈青痕便是那样留下的。 裴戬瞪了乔洛一眼，心里有些火气，他手腕上的痕迹比乔洛脖肩的痕迹浅许多，乔洛能记得给他涂药却记不得给自己涂药。 手下微微用力，听见乔洛轻吸一口气，裴戬满意地收了手，漠声道：“以后可记得涂药？” 乔洛不以为然：“有你在我身边，你帮我涂便好了。”她刚刚其实不疼的，裴戬根本没舍得用力，她只是配合裴戬一下而已，这点痕迹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是伤，更不用涂药。 裴戬咬牙切齿：“我不在身边你也要涂！” “嗯嗯。” 极其敷衍。 看着脸上严肃万分，手上却是异常轻柔的裴戬，乔洛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低声道：“裴戬，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离开我。” 裴戬毫不犹豫直接应下：“嗯。”手中动作未停。 “任何情况！” “嗯。” “哪怕这次你被别的女人欺负了。” “……”裴戬涂着药膏的手僵住了。 “你若被人欺负了，我为你报仇，但你不能离开我。” “……好。”裴戬低着头声音沙哑，想将瓷罐封好放到原来的位置，刚一起身便感觉到身后的刺痛。 “我来。”乔洛从裴戬手中拿过瓷罐放在柜子上。 而后转过身抱住裴戬在他耳边轻喃：“对不起，昨夜事出突然，我只能用这法子，你莫生气。” 裴戬知晓她在说什么，轻拍乔洛的背：“无碍。”他没生气，只是觉得委屈了小姑娘，嫁给他这种人，便是帮他纾解都得用那种法子。 乔洛轻吮裴戬耳垂：“可还想要？”她记得姜木柏说过，这两日裴戬还是会有欲望的。 “……” “不要吗？过了这两日你便需禁欲半月了，整整十五日呢。” 裴戬轻推乔洛，但被乔洛抱得更紧了。 乔洛低声道：“我不闹便是了，让我再抱会儿。”昨夜裴戬难受的样子真的把她吓到了，她现在仍心有余悸，需要抱着裴戬缓一缓，温存一会儿。 “笃笃” 敲门声不适时的响起，乔洛埋头在裴戬脖间，嗅着裴戬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不想理会门外。 裴戬见乔洛撒娇使小性子心里蓦地软了，想纵着乔洛，自己让人进来解决事情，可突然想起自己嗓子哑了。裴戬无奈轻轻拍了拍乔洛后背，示意她门外有人，虽然他也想同乔洛这般静静地待一 分卷阅读96 会，但旁人无事是不会随意敲门的，还是该让人进来的。 乔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起身在柜子里找了一件白色外袍将裴戬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裹住，扬声道了句：“进！” 裴戬攥紧衣袍，耳尖红的滴血，他刚刚一直这样同洛洛闲聊？他什么时候这么……了？ 六福和两个侍女低着头径直走向实木圆桌，将手中的碗碟摆好，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桌上摆着三碟清淡的炒菜，两碗清淡但养身的粥。 太远了。 乔洛走到桌前一手握住桌沿直接将实木桌单手提了起来，稳步走到床前将木桌放下。 裴戬拉过乔洛的手仔细查看，无碍，只是一点微红。 乔洛时常在裴戬面前软糯撒娇使小性子，裴戬便经常觉得乔洛就是个娇气的小姑娘，忘了她也是一位所向披抳的战神。 看着裴戬将她当娇弱小姑娘呵护，乔洛眉眼带笑顺势坐在裴戬身旁，将头搁在裴戬肩上，手任由裴戬检查。战神又如何？在裴戬面前她从没把自己当成战场上那个杀神，她就是个小姑娘，娇气任□□撒娇。 裴戬捏了捏乔洛的玉手，柔软细腻，只有一点薄茧，真的不像是个习武之人的手，大抵是因用了玄奕制的药，那药效十分好，他只涂了几日，身上十几年前的伤疤都消失了，唯有腹部中了毒箭的那处还留有淡淡的痕迹。心底蔓延出淡淡的疼，她受过多少伤，他一点也不知晓。 裴戬轻轻揉了揉乔洛头顶的墨发，低声道：“该用膳了。” “嗯。” 裴戬和乔洛在用膳时都不喜言语，两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早膳。 膳后，六福来收拾膳桌时又端来一碗黝黑苦涩的药汤和一碗白白的甜汤。 裴戬面无表情地将药汤一饮而尽而后迅速喝了几口甜汤，便让六福全撤下去了。 六福走后，裴戬抿了抿唇，习惯了玄奕配的甜味药汤，他倒是矫情了不少，如今这普通药汤愈发显得苦涩了。 乔洛揽着裴戬的肩吻上他的唇，唇舌相交，温柔缠绵，待裴戬气息有些紊乱，方才离开。 乔洛稳了稳气息，柔声问道：“甜吗？” 裴戬喘息声剧烈，低应一声：“嗯。”甜，很甜，比他吃过的最甜的蜜饯都要甜。 刚刚那一吻，将裴戬压在心底的□□又勾了起来，但裴戬又将□□生生压了下去。乔洛照顾了他一夜，已经十分疲惫，该休息了。 竭力压制着□□，裴戬哑声道：“你休息会吧。” 乔洛点点头，她确实有些困倦了。 将木桌移回原处，回到床上褪了衣裳，便准备捞过裴戬抱着睡。 裴戬闪身躲过了：“我不困，你先睡吧。”此时他身上滚烫，乔洛抱着他定然会发现异常，而且他体内药效未完全消除，若喜欢的女人在怀，他肯定做不到无动于衷。 乔洛抿抿唇，眸中带着些委屈看着裴戬：“抱。” 裴戬摇摇头：“放心，我就在一旁，你安心睡便是。” 乔洛收了眼神，直接上前抱住裴戬。她若真的想抱裴戬，裴戬是躲不过的。 触及裴戬滚烫的身躯，乔洛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低声问道：“可是又难受了？”若非是难受，怕打扰了她，裴戬又怎会不让她抱呢？ “无碍的，你安心睡便是，我缓一缓就……” 乔洛直接吻上裴戬的唇，堵住了剩下的话。掌下的炙热灼到了心里，这么烫，岂是缓一缓便能好的？ 手下摸到裴戬敏感处一个用力，便听到了裴戬的闷哼声。 乔洛在裴戬耳边气吐幽兰：“若是这种时候都需你自己忍着，那还要我作甚？不要考虑太多，一切交给我，你安心享受便是。”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裴戬一脸疲惫但十分餍足地紧紧抱着乔洛满足的睡了过去，唇边的弧度在睡梦中也没消失。 乔洛窝在裴戬怀中，脸紧贴着他胸膛，唇角微抿，安心地阖上眼眸。裴戬这人非常神奇，平日里穿着衣服谦谦君子一本正经，刚褪衣服良家妇男不知所措，被她闹的招架不住了又如脱困猛兽兽性大发。无论哪一面都及其吸引她，唔，在他面前自己愈发像个小流氓了。 裴戬再次醒来时已是夜间，屋内昏暗，窗外寂静无人，该是深夜了。 动了动手臂，习惯性地想抱紧怀中的人，但怀中空空如也，裴戬瞬间清醒，猛然睁开眼，乔洛没在身旁。 心如滚烫的水，又慌又乱，忙翻身下床。 “醒了？”脚还未落地，便听见乔洛温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裴戬僵住，慢慢将脚收回床上，缓缓抬头。 乔洛正一腿屈膝坐在窗边，只着了一身里衣和一件厚厚的白色披风，手中拿着一本书。 裴戬怔住。 漆黑夜幕中，弯月皎皎，星光如碎玉，乔洛就那么一身白坐在窗边，恍若端坐在云端，清冷如月华，高不可攀。 分卷阅读97 乔洛一手撑着下窗沿，轻轻跃下，信步走到桌前，放下书，执起瓷杯倒了杯水，握在掌中走到床边，将瓷杯递给裴戬，轻笑道：“怎这般慌张？” 裴戬接过杯子没喝，转而放在柜子上，拉过乔洛的手将乔洛和披风一起揽入怀中，披风上带着重重的寒气，裴戬又将乔洛揽紧了些。 声音有些沙哑干涩：“怎么坐在窗边看书？” “屋内有灯光你睡不安稳，我能夜视，借着月光看书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内力深厚的人能夜视，即使是夜间无光也能看书，只是太费神，但若有一点光，便十分轻松了。 “乔洛！”裴戬突然震怒，胸腔剧烈地起伏，眸中怒火雄燃，手臂紧札着乔洛的纤腰。 怎么了？ 乔洛一脸茫然。 裴戬见乔洛毫不知错，更加生气：“如今寒冬，窗户那里风最是凛冽，你竟敢坐在那里看书！受了凉有你难受的！”他在屋中都能听到窗外时而呼啸而过的冷风，她竟跑到窗口处一坐便是许久！ “我……” 裴戬未等乔洛解释，直接打断她的话，继续道：“屋内有灯光我睡不安稳便不睡，醒了可以与你一起看书，何需你跑到窗口借着月光看书？” 乔洛静静地看着裴戬震怒的表情没再说话，两息后，猛然将头埋进裴戬怀中。 裴戬骤然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抬手绕进披风，僵硬地轻抚乔洛脊背，声音小了许多：“我不是有意训斥你，只是见你不爱惜自己，有些生气。”他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她竟这般不在意自己身子，他难免有些生气。 乔洛仍是没有反应，裴戬有些慌了：“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得，我让你训斥回来好吗？” 乔洛抬起头，抓过裴戬的手覆在自己脖间：“凉吗？” 裴戬摇摇头。 乔洛继续道：“对，不凉，窗口那点小风根本奈何不了我，所以你不用如此生气。”而且裴戬刚经历了情药的折磨，此时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对不起。”不该训斥你。 “以后还会因这种事生气吗？” 裴戬低眸，错开乔洛的目光，低声道：“……会。”知道你无事，但仍见不得你受伤害，一点都不行。 知错，但不改。 乔洛说不出现在心中是什么滋味，裴戬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但她并不生气，相反，还有点淡淡的愉悦。 所有人都知道她很强，没人会觉得她会因这种小事受伤，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因为这是事实。可裴戬却因这种小事生气，因这种小事震怒，哪怕明知她不会受伤，依旧会生气。 将仍泛着凉意的脸埋在裴戬脖颈处，心里有丝淡淡的甜。她是惯不喜旁人插手她的事的，若有人对她指手画脚，怕是那人早不知被踹到何处了。可当那人是裴戬时，她心甘情愿被束着管着。 在裴戬脖颈处轻吻几下，方想起那杯水裴戬还没喝，刚刚裴戬训斥她时声音便有些沙哑。 抬起头拿过那杯水重新将其塞进裴戬手中。 裴戬抬手接过瓷杯，将杯子送到唇边，温热的水流顺着咽喉一路下滑。 如今是深夜，桌上的水早就凉了，这水定又是乔洛用内力加温的。乔洛自己喝水时从不在意水是温还是凉，递给他的水却时常是温的，尤其是在他病中，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突然又有些厌弃自己，在乔洛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这次若不是因他，乔洛也不用作息颠倒，时刻照料他。他从来都帮不上忙，一直都是乔洛在照顾他，他就像是个麻烦，乔洛不仅要照顾他的身体，还要照顾安抚他的情绪。 感觉到裴戬低迷的情绪，乔洛凑到裴戬脸侧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温声道：“怎么不开心了？” 裴戬将手中的瓷杯放下，摇摇头结束这个话题，低声道：“还看书吗，一起？” 乔洛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裴戬情绪低落是在她说不点灯是因担心裴戬睡不安稳之后，他大抵又觉得自己拖累了她。 这人心思细腻又惯爱自己批判自己，他不该叫裴戬的，他该叫裴忧郁。经过她这段时间不断地作妖……教导，如今裴戬虽不会整日不安敏感，诚惶诚恐，却还是会时常苛责自己。一般人被别人宠爱久了难道不应该觉得自己出色就该如此被宠着吗？怎么裴戬从未有这种自觉？ 大抵是因她还不够努力吧？ 抽出裴戬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而后将自己塞进裴戬怀中，双臂环着裴戬脖颈，注视着他：“裴戬，我喜欢你，想对你好些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欢照顾你看你开心，所以我做这些事看起来是为了你实际上是在愉悦我自己。我很高兴你能在我身边并且接受我的照顾。” 小姑娘的眼睛璀璨夺目，像是蕴含着无尽的星空，被注她视着的人仿佛是星河中的神，合该被仰慕。 裴戬抬手覆上那片星空。 星空很美，可里面藏着的不是什么神，而是他。 拉下裴戬覆在自 分卷阅读98 己眼眸上的大手，乔洛温声道“现在能告诉我你刚醒来时为何那么慌张了吗？” 裴戬被拉下的手在身侧虚握两下，低声道：“以为你不在屋中。”他刚刚的反应有些剧烈，习惯了醒来便能抱住怀中温软的身体，看到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庞，但如今醒来时身旁什么也没有，他便失落心慌，失了思考的能力。 乔洛在床边坐下两手环抱住裴戬的肩，头搁在裴戬肩上，目光盯着他薄薄的染了些绯红的耳垂：“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也定不会离你很远，你不用慌的。” “嗯。”裴戬低应一声，继而道，“还看书吗？” 乔洛吻了下裴戬绯红的耳垂，继而起身拿过桌上的棕皮书。 裴戬点燃床头前柜子上的油灯，然后靠在床头，揽紧来到他怀中的乔洛，乔洛则手中拿着书，乖巧的窝在裴戬怀中，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那本棕皮书。 窗外月凉如水，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战栗，窗内暖人心扉，墨染流年，岁月静香。 两日后，清楼情药事件被查清。 幕后主使是宗人府理事官之子齐子楠，齐子楠与路裕酩一直处于敌对状态，确切说是齐子楠一直针对路裕酩，但路裕酩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两人又同为户部官员，近期户部在甄选侍郎，两人均在其列。齐子楠能力比路裕酩强上许多，但路裕酩因有个丞相爹，背靠大树好乘凉，处处压齐子楠一头。齐子楠早就对其心生不满，不出意外，这次的侍郎怕是又会因各种理由落在路裕酩头上，他不服，明明自己比路裕酩能力强，却总是被他压着，这不公平！ 所以便有了情药事件。 清楼秦湘是齐子楠的人，乔洛和裴戬来清楼一事被楚陌重视，楼中为此做了许多准备，秦湘多方打听得到消息，长公主和驸马不日将来清楼，将消息报给齐子楠，齐子楠顿生一计，让人将路裕酩引诱到清楼，再借秦湘的口让路裕酩“无意间”知晓这个消息，路裕酩蠢蠢欲动，买通秦湘让其勾引驸马。 齐子楠对此并不满意，虽然秦湘容貌不差，但有长公主那等绝色在前，公主与驸马又刚新婚，此时单纯的引诱很难成功，若驸马将秦湘推开了，这事便算不得大事，路裕酩不会受罚太重。所以齐子楠通过各种渠道重金求得“焚火”，让秦湘在引诱驸马时借机用上，嫁祸给路裕酩。这样，路裕酩百口莫辩，甚至自己也会以为那天的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路裕酩有个官至丞相的爹，也于事无补，官途尽毁，最多不过是捡回一条命。 潮湿阴暗的天牢中，弥漫着一股终年不散的腐烂气息，哀嚎声此起彼伏，听得人毛骨悚然。 路裕酩蜷缩在角落里，紧闭着双眼，心中被一股绝望感淹没。 他已经在这里三天了，官吏倒是没饿着他，每日给他送一次饭，但那米饭冷硬异常，菜是馊的，没有一点油水，他只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这种饭菜，便是他们丞相府看院的阿毛见了都会绕道走。 活了二十多年，他何曾受过这种苦？ 前日他爹来看他了，问他这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只要不是他做的，爹一定一定会把他救出去，哪怕拼上那条命！ 他垂着头不敢看爹，静默不语，是不是他做的？他也不知道，那药不是他让人下的，但人确实是他找的。他也不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也不想这样的。 他爹发了疯的一般两手紧抓着牢门，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他这么做让他和娘怎么办？ 他爹一向从容淡定，当年被诬陷谋害皇帝也依旧沉稳镇定，他第一次见到爹这般模样。 他也不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也不想这样的。 他跪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儿子不孝，不能给您颐养天年，如今只希望爹莫再为儿子费心了！ 不足半刻钟，爹便被差吏带走了。 他爹的背影，沉重而凄凉，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为何让人引诱裴戬？”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声音他熟悉的很，是公主的声音，但是比平日里冷了几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美艳，美极清极冷极，神姿端严，宛如神女。 这一刻，他没有往日里见到她时的欣喜，睁开眼，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那双眸子寒似玄冰，看他时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心如同浸入冰水，完全凉了。 驸马出事时他就站在那个房间的对面，隔着一个大厅望着那扇门，他清楚地记得驸马的房间发出声响时公主脸上的焦急，只那一瞬，满脸的惊慌，恰好全部被他收入眼底，那是从未在公主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听说当年公主在朝上剑斩叛贼时眼都未眨一下，听说她在边关身受重伤濒危之际未皱一下眉头。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惊慌害怕，可如今她竟为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男子担忧。 那时他便知道，他输了，他与公主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分卷阅读99 只是可惜，他知道的太晚。 怨不得任何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公主从未给过他希望，楚陌也曾劝他别找死，是他自己认不清现实，怨不得任何人。 “说话！”乔洛单手捏住路裕酩下巴，将他捏回现实，声音如同在寒潭中浸过，“为何让人引诱裴戬？” 路裕酩挤出一抹笑，笑得凄惨绝望：“你与他不过相识数月，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过是想为你试探一二。”是的，他做这些只是想试探驸马，看他能否抵得住诱惑，能否对得起公主的喜欢。 他没想下药，也没想到那个叫秦湘的艺女居然会愚蠢地选择公主去隔壁时进入驸马房间，驸马知晓公主就在隔壁，又怎会接受艺女的引诱？这个局只让他看到了公主对驸马的情义，却没让他看到驸马的为人，说到底，这个局是失败的，败的彻底。 乔洛眼神微眯，幽深的眸中中散发着寒冰般阴冷的光，捏着路裕酩下巴的手猛地向下一甩，路裕酩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的人需要你去试探？” 用力一脚，路裕酩瞬间被踹飞到牢房另一角落，捂着胸口咳出一滩血。 “你算什么东西！”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声音不大，路裕酩却觉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所有的景物都在昏眩，终于在那双银边玄靴出现在眼底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公主！”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楚陌赶忙开口，“您答应了丞相留他一命的。”您若再来一脚，他便直接去见阎王了！ 乔洛顿住，收回已经抬至半空的脚。 是的，她答应路丞相留他儿子一命。 这几日路丞相一直在为路裕酩求情，甚至跪下求她，愿以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路丞相是朝中老臣，当年皇甫黎刚登基时他出了不少力，门徒无数，女儿如今是太后，其他两个儿子也是朝中重臣。 若想取路裕酩的命，得有充足的缘由，但路裕酩没下药，他有罪，但罪不至死。她之前的名声太好，若现在因这事杀了路裕酩，群臣百姓势必会将矛头指向裴戬。 不能让裴戬担骂名，不能寒群臣的心，不能给小皇帝制造麻烦，路裕酩的命必须留着。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接过沈宁曦递过来的锦帕，用力擦刚刚捏过路裕酩下颚的手：“将路裕酩发配至边疆卫城充军，终生不得回京。” 沈宁曦：“是。”虽说现在边疆无战争，但路裕酩这种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哪怕只是军中的日常训练，也够他受的。 将用过的锦帕重新递给沈宁曦，乔洛缓缓道：“至于齐子楠，天牢中能用的刑罚都对他用一遍，第一遍别让他死了，一遍过后若是还活着，那就再来一遍。” “是。”沈宁曦咽了口唾沫，天牢的刑罚，向来是用以惩戒极恶之人的，都用一遍，无异于地狱走一遭。 …… “……” “所以对不起，你这次中了情药原因在我。”乔洛跪坐在床上低着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歉疚。 裴戬两手抓着乔洛的肩，忙反驳：“不是你的错，你很好很出色，他会喜欢你很正常，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中药。” “可是你是我带来的，是因为信任我才没戒心地喝了那杯茶，所以还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裴戬将乔洛拥入怀中：“不是的，错在路裕酩和齐子楠，你没有错。” 乔洛抬头看向裴戬：“真的？” 裴戬低头轻吻乔洛朱唇，语气认真：“自然是真的。” 乔洛忽然浅笑，环住裴戬的劲腰，埋头在裴戬脖间：“这可是你说的，做错事的是路裕酩和齐子楠。” 阿戬，你终于能够认识到做错事的是别人了。 这几日裴戬时常一副心思沉重的样子，她便知晓这小瓷人又在自责了。他总是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自己给她添麻烦了，可是明明做错事的是别人，他是受害者，更是最痛苦的那个人，为什么要自责呢？ 裴戬什么都不愿说，自己又想不明白，她只能出此之策，让他明白自己没有做错事，无需自责。 裴戬一僵，瞬间明白乔洛的意图。 失笑着揉了揉乔洛柔软的墨发，乔洛太聪明，总是能洞察他的不安和忧虑，并且时时安抚他又不会令他难堪。 有一个人这么懂自己，自己在这人面前仿佛没有秘密，本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可若这个人是乔洛，他便只觉心安。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如墨的夜空，群星闪烁，如碎金，闪着灿光。 今夜是除夕夜，京城处处张灯结彩，街道两旁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明艳艳的，使得整条街灿如天明。家家户户热闹喜庆，欢声不断，无数烟火在京城上空绽放开来。 公主府一如往年，热闹非凡，不同的是，往年府中所有人都在欢度新年，公主却始终独处，拒绝所有人的陪伴，似乎世间的热闹与她无关，而今年府中多了 分卷阅读100 位驸马，公主终于如常人一般开始重视这个特殊的日子了。 湖心亭，厚厚的帷幔将亭子周围紧紧围住，隔绝了四面呼啸而来的寒风。 掀开帷幔，一股暖意扑面而来，亭中放了三个炭盆，炭盆中燃着贵如金的银丝碳，小小的亭子哪怕燃着三盆银丝碳，依旧没有一丝炭火味。 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摆了十道佳肴。 乔洛和裴戬两人坐在石桌旁安静用膳。 乔洛今夜膳食用的比平日多了许多，下山后这么些年，她享用过的美食数不胜数，山珍海味，清粥小菜都有。但今夜这些菜不同，这是裴戬亲手做的。 对，她家阿戬会、做、菜！ 她对裴戬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前往江左的路上，这人抬手就要摸起马车上的干粮啃，像个小可怜，没人管着就没热乎饭吃了。 然而他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学会了做菜！而且还这么好吃，手艺丝毫不比她重金聘来的厨子差！ 乔洛放下碗筷，拿过锦帕擦了嘴，边斟酒边道：“太好吃了！阿戬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自己的酒斟满了有走到裴戬身侧将裴戬的空杯中斟满酒，如今裴戬身子好了七八分，玄奕说他能够适当饮酒了。 裴戬眸中带着温和的笑：“寻常你去上朝后我便跟着府中的厨子学了点，你若喜欢我便常做给你吃。”乔洛虽吃穿用度一向是最好的，但其实她对穿的和用的无甚要求，唯独对吃的有几分要求。听说府上的厨子都是原本宫中或是酒楼中的名厨，乔洛喜欢他们做的膳食，便将人挖来了。他担心以后他们去游山玩水时乔洛吃不惯当地的食物，便自己学着做了些，到那时做给乔洛吃，而且他还学了烤制食物，若是以后他们进了深山老林，周围没有人家，那这手艺便用得上了。 乔洛忙拒绝：“不用，以后我嘴馋了你做几道给我解解馋便好，美味的食物应当被珍惜，而不是日日享用。”其实主要是做菜着实辛苦，这几道菜裴戬准备了两个时辰，她一直在一旁打下手，看着那双原本用来批文件，弹琴和为她梳妆的好看的大手如今握刀掌勺在各种食材之间游走，她心疼坏了。那辣椒下锅后着实呛人，裴戬当时用一只衣袖挡着鼻子和嘴，咳了好几声，看得她当时差点直接拉着裴戬离开。她极力隐忍，裴戬不爱吃辣，这些菜是裴戬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不能坏了兴致。 至于裴戬每日给她做？那绝对不可以，偶尔一次就够她心疼的了，若日日这样，那还了得？美食可以不吃，裴戬一定不能受了委屈！ 裴戬唇角微勾，眼中满是笑意：“好。”做菜之前他是有些忐忑的，虽然厨子们都说他做的菜很好吃，但毕竟乔洛没尝过，他不确定乔洛会不会喜欢，如今放心了。 乔洛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继续用膳。裴戬做的菜真的非常好吃，比府上的厨子做的还好，真的很厉害。她也是会做菜的，当初在山上时师傅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她很小的时候就会做菜了，有多小她也不知道，只知有记忆时起她便会站在灶台前的木凳上，费力的往锅里加食物了。只是可惜做了十多年的菜，依旧做的那么难吃，自下山后，她没再碰过厨具，用惯了美食，自己做的那些真的难以入口。 她愈发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藏，裴戬长得好看，批奏折又快又好，弹琴好听，能将她打扮得十分好看，做菜美味，感觉只要他学，便没有学不会的。 又用了几筷膳食，裴戬起身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温和但不容拒绝：“不能再用了，我们出去逛逛。”乔洛每日用膳量都是差不多的，哪怕是有喜欢的菜，也不过是多夹几下那道菜，总量是不变的，今夜她的用膳量明显比平日多出许多。 乔洛放下玉箸，仍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桌上的食物，这些都是裴戬给她做的，有点浪费。 裴戬用锦帕为乔洛轻试唇角，拿过一旁雪白的披风给她披上，戴好兜帽，低头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触一下，轻声哄着：“以后想吃了，我再给你做便是，不用这么心疼的。” 说着，自己也披上了一件藏青色披风，掀开帷幔牵着乔洛的手往外走。 帷幔外便是石桥，寒风如利刃肆意翻飞，但两人均不觉冷意。 裴戬握着乔洛的手紧了紧，往年这个时候他是不敢随意在外面行走的，他腿不好，受了冷便疼痛难忍，需上药缓上大半个时辰才能止疼，如今便是在冰水中泡了也无大碍。他虽不喜那个与乔洛有过多交集的国师，但必须承认，他的药，着实管用。 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裴戬一手揽住乔洛的腰，带着她越过桥边的围栏，踏入湖中。 湖面不是很平，但若不小心些，还是会滑倒。 裴戬放开乔洛的腰，重新牵上她的手，时刻注意着乔洛的情况，一有危险，便能立刻护住她。 空中不断绽开烟花，火树银花，忽明忽暗，热闹极了。 “会冰嬉吗？”乔洛问。 裴戬点点头。 “那带我滑一圈吧。”乔洛继续道。 裴戬飞身去寻 分卷阅读101 来冰刀，给乔洛穿上。 握紧乔洛的手，郑重地道了一句：“你小心着些。”见乔洛点头，才牵着乔洛的手在湖面上滑行。 乔洛任由裴戬带着自己在冰面上滑行，靠近湖边时，她能听见原处传来的府中人的欢笑声，夜空中不断有烟花绽开，面前裴戬的背影煞是好看，裴戬忽然转了个身，浅笑着接住滑过去的她，在她额间轻吻了一下，而后揽着她的腰继续向前滑。 …… 湖心亭中，乔洛摁住裴戬持着酒杯的手：“阿戬，不能再喝了。”在湖面上玩了一圈后，他们又回到亭中闲聊，裴戬多饮了几杯酒，加上用膳时的那三杯酒，这已经是第八杯了，虽说酒杯不大，但裴戬以前不常饮酒，只在宴中会浅酌两三杯，来到大齐后便只有新婚之夜象征性的喝了几口，其余时候滴酒未沾，这次他突然饮的多了些，她怕他受不住。 裴戬放下酒杯，微蹙眉，一脸严肃地注视着乔洛：“你刚刚叫我什么？” 乔洛不知他是何意，试探着重复一句：“阿戬？” 裴戬眉头皱得更深了，一本正经道：“叫夫君。” 乔洛双目微微睁大，阿戬这是醉了？明明刚刚闲聊的时候挺正常的啊。 轻唤一声：“夫君？” 裴戬松开紧皱的眉峰，点点头：“嗯。” 乔洛凑近几分，凝视着裴戬：“夫君，我是谁？” “娘子。”语气及其理所当然，说得十分娴熟，像是唤过千八百遍一般。 他可从未唤过她娘子，果真是醉了。 乔洛脸上的笑突然灿烂了许多，醉了啊…… 双臂环上裴戬的脖颈直接坐在裴戬怀中，仰着头看着裴戬：“夫君喜欢我吗？” 裴戬仍是一脸严肃，语气认真：“喜欢。”一点不像醉酒的人。 乔洛在裴戬唇边轻吻，眸中带着星辰：“我也喜欢你！” 裴戬紧紧地盯着乔洛，两息后，猛然低头吻上她殷红的唇，甜蜜中带着酒香，乔洛觉得自己像是要醉在这个吻里的一般。 吻毕，乔洛将头埋在裴戬脖颈处，裴戬摸了摸她的头，扯过一旁的披风给乔洛披上，将乔洛包裹好，继而抱着她起身回了卧房。 将乔洛放在床上，让人送来盥洗物，亲自伺候她洗脸、洗脚、漱口，给她卸了头饰，褪了外衣，只余一层里衣，将她塞进被中，俯身在她唇边轻吻：“等我一会。” 乔洛点点头，看着裴戬去一旁盥洗，待他准备好上床后，乔洛紧紧环住他的腰：“夫君，今夜是除夕，要守岁的。” “你想守岁？” “嗯。” “好。”裴戬应了一声，伸手在一旁的柜子上摸出一本书交给乔洛，然后将乔洛环在怀中。 乔洛安心的窝在裴戬怀中，一页一页地翻着那本崭新的棕皮书。 “夫……”乔洛转头，声音戛然而止，裴戬睡着了。 两缕墨发随意搭在身前，其他均披散在身后，裴戬就这么一手环着她的腰，一臂肘撑着床架，手背撑着头阖着双眸睡着了。 睡得很安稳，放松，像是卸了所有的防备。 这样睡可不舒服。 乔洛试探着唤了一声：“夫君？” 没有反应。 乔洛轻轻移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刚移开些又被环紧。 “娘子？”裴戬有些朦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起身拿点东西。”乔洛答道。 裴戬盯着乔洛看了一息，才明白乔洛在说什么，缓缓松开乔洛的纤腰。 乔洛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在原处，又在柜中找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颗通体晶莹的药丸。这是止疼药，同时也解酒，没有副作用。 灭了灯，捏住手中的药，回到床上递到裴戬唇边，裴戬顺势张嘴含入口中，吞了下去。 乔洛挑眉：“你不问一下这是什么药吗？” “你给的，不用问。”一脸的理所当然。 “躺下，睡吧。” “嗯。”裴戬点点头，刚想躺下，又想起乔洛之前的话，“你不是想守岁吗？” 醉成这样了，睡得迷迷糊糊，还记得她想守岁啊，低头在裴戬唇上轻吻一下：“困了，不守了。” 裴戬点点头，躺下身，抱住乔洛，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了。 乔洛安心地窝在裴戬怀中，第一次见他醉酒的样子，说话走路同寻常一样，看不出醉酒的模样，但他这时却能说出一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能让她知晓他心中所想。 而且，他此时应该是看不清文字的吧，他拿给她的那本书是小曦昨日刚给她更换的新书，是平日里他不让她看的那种禁书。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乔修搀扶着皇甫黎来到养心殿，今夜是除夕夜，与往年一样，她代替姐姐在宫中参加家宴。自被姐姐带回京城后，她便一直被同皇甫黎一起养在宫中，皇甫黎学的课程许多她也 分卷阅读102 被要求学，只不过皇甫黎的课程偏文，而她的课程偏武，姐姐回京后更是亲自指导她练功，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甚至比在皇甫黎身上花费的精力还要多。 那时公主府还是个年久失修的破败府邸，姐姐因事务繁忙仍住在宫中，宫里有什么宴会家宴姐姐都会带她一起出席。后来姐姐搬出皇宫，她随姐姐一起出了宫，自那时起，宫中许多宴会姐姐便不来了，都是让她代为出席，并且告诉她若不想来便不来了，不必委屈了自己。宫宴她参加了许多，虽珍馐美食满桌，舞乐华丽，但其实确实无聊，还不如在府上练功来得闲适有趣。 可皇甫黎偏是想让她去，有次她没去，他竟在宴会结束后跑去了公主府找她，那时已是第二日丑时了，他敲开她的房门然后蹲在门口有些微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一时心软便应了以后都会去。 乔修将皇甫黎推倒在龙塌之上，转身准备离开。皇甫黎身边宫女太监很多，他们能将皇甫黎照顾得很好。 衣袖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乔修回头，便看见皇甫黎双眸微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攥着她的衣袖。 乔修拽了拽衣袖，没拽开，眉峰微蹙，伺候的宫女怎么还没进来？ 皇甫黎缓缓睁开眼，眸中满是迷蒙，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他慢慢坐起身，仰头注视着乔修，另一只手也拽上乔修衣袖，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你去哪？” 乔修声音清冷：“回公主府。” 皇甫黎嘴唇轻抿，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委屈：“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皇姐娶了驸马就不常来看我了，新年家宴都不来，偌大的皇宫，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姐姐没娶驸马时也只有有事时才会来皇宫。 乔修本是想直接这么回皇甫黎的，但是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终是没说出口。 低头看着皇甫黎：“你想聊什么？” 皇甫黎看着乔洛，歪头想了想，道：“阿修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姐姐那样的。” “……”他皇姐哪样？武功高、冷艳、不近人情……其实他觉得他也可以，端起他皇帝的架子，还是有那么几分意味的。 “你若无事，我便离开了。” 皇甫黎忙喊道：“等等，有事……” 皇甫黎低头垂眸，指尖摩挲着乔修衣袖上的银丝花纹，今日是宫宴，阿修衣着华丽，很是好看，阿修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已经初见倾城之色，不对，过了年，便是十四岁了，再过一年阿修便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皇甫黎抬头凝视着乔修，眸色认真不见醉意：“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喜欢上别人？”等等我，等我真正掌控了朝堂，等朝上那群老臣奈何不了我，我便娶你。 望进皇甫黎幽深的黑瞳，那里映着自己的身影，乔修垂眸看向自己被皇甫黎紧攥着的衣袖，用力拽了拽，没拽出来，抬眸看向眉峰微蹙的皇甫黎，语气平淡：“松开。” 皇甫黎手中又紧了紧，但继而松开，看着衣袖被抽走，听见乔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不想喜欢谁。” 脚步声渐行渐远，皇甫黎任由自己躺倒在龙塌上，眼中闪过异光，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不想喜欢谁很好，这样短时间内你不会对别人动心，至于远了，你只能是我的。 …… 皇家人多得是身不由己，做皇帝的也不例外，历朝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那三千佳丽之中，又有多少是为了制衡各方势力，必须收到宫中的？ 权势的诱惑太大，皇宫又处于权势中心，进来的人哪怕原本天真烂漫，日子久了，也变了样了，更何况能被送进皇宫的，有几个是天真的？ 宫中的丑恶他见得多了，曾也不以为意，但国师和皇姐来到他身边以后，他周围干净了许多，皇宫终于不再是那座肮脏的牢笼，若是以后重新填充后宫，只怕这皇宫会变回原本的样子，丑陋、肮脏、令人想逃。 倒不如一开始，就将最喜欢的那个人捧上最高座，断了所有人的念想，令其他人连争抢的机会都没有。 且，若塌侧之人非自己所想，他怕是会噩梦缠身，寝食难安，日渐消瘦，天妒英才，香消……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总之，除了阿修，后宫不能收其他人。 但，历朝虽无皇帝只娶一人的事例，却有独宠一人的事例，而被独宠的妃子，无一例外，被称为祸国妖妃。 阿修，不能担这名声。 在刚知晓自己对阿修的心意时，他便问过玄奕，他如何才能躲过历朝皇帝的命运，将那后宫闲置了？ 玄奕看出了他的心思，告诉他，“其一，帝王专情于一人，独宠一人，易外戚专权。你有做昏君的资质，这本十分致命，但乔修背景简单，这一点反倒不用担心。 其二，只娶一人，意味着子嗣稀少，龙子夺嫡，不过是一家之乱，若没了龙子，便是国家之乱。你可寻旁系子嗣，多加栽培，也能算是皇室子嗣兴旺，旁人说不得什么。 分卷阅读103 其三，充盈后宫，除为皇家开枝散叶外，最主要的作用是制衡各方势力。只要你手段高明，大权在握，□□治国，使得国泰民安，他们自是拿你没法子。 当第二点与第三点你都做到时，再有人生事，那便不是为帝分忧，为民造福了，那是单纯的为己谋福。这种人说的话是站不住脚的，最是好敲打，捉出一两个出头的，敲打给众人看，他们自是会消停。 归根究底，还是需看你手腕够不够高明，能否治国□□，制衡各方。” 他点点头，思索半晌，又想到一难处：“若是有公主来和亲呢？” 国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个眼神明明一如既往的澄明但他就是感觉到了嫌弃。 脑中白光一闪，他忙道，“我知晓了。” 那时的他习惯遇到难题便问国师，其实很多问题他是知道答案的。 和亲主要是强国向弱国送和亲公主，借以显示两国交好，并顺理成章的在弱国皇帝身侧安插自己人。 而弱国向强国送美人，名义上是和亲，实际不过是进贡，和亲的公主就像是一个精美的物件，皇帝不想要，可以赐给别人，没人敢说什么。 至于实力相当的国家之间，被送来的和亲公主，若皇帝不想娶也是可以让公主下嫁给臣子、亲王的，给足面子便是，两国之间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起战争，除非一方早就有了打仗的念头，若真想打，哪怕皇帝娶了公主，也无济于事，战争依旧会起。 正如国师所说，归根究底，还是要看他是否有能力让大齐富强，傲视各国。 …… 苏喜进来时便看见他们主子躺在龙塌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无奈叹口气，道：“皇上喜欢乔姑娘下旨赐婚便是，怎需这般伤神？” 皇甫黎没起身，盯着龙塌上方的腾龙图案，道了句：“你不懂。” 阿修是皇姐府中的人，皇姐时常对阿修比对他这个亲弟弟还要亲近，若他真直接下旨将阿修纳入宫中，而阿修又不愿意，皇姐极有可能会帮着阿修。 哪怕皇姐不帮什么，阿修逃婚，他很难抓住她，旁人被赐婚哪怕不愿意也不敢反抗是因为怕连累亲人，阿修是孤儿，没有亲人，最亲的就是皇姐，他动不了。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虽大权在握，但若是朝上那些个老家伙联手让他充盈后宫，他未必能招架得住，也未必能护住阿修不被流言伤害，他不想委屈了阿修。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够强啊。 …… “活在皇宫中的人，都会有一种错觉，他们觉得随着自己的步步高升，他们会有更多的选择，可实际上，选择是早就定好的，身在什么地位，便做什么选择，由不得他们自己决定。” “父皇也一样吗？” “一样。” …… 这段对话是父皇生前抱着年幼的他说的，当时他太小，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但独独这段对话，一直被记在心里。 皇宫是个冰冷的地方，在这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摧毁他人和自我毁灭。无人知这个规则是如何产生的，好像自高高的红墙拔地而起的那一刻，这个规则就存在了，它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皇宫上空。千百年来，无人能撼动。 可这个网被玄奕和皇甫洛用八年的时间撕开了条裂缝，虽只有一条裂缝，但足以给里面的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的人生会和父皇的不同，他很幸运，能有更多选择。 太液池中的冰晶在辉光下闪着晶光，池边小路上的风凛冽刺骨，乔修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儿时冬日脸上起了冻疮，春天天气回暖时脸上便是这般灼热。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皇甫黎的眼神她看得懂，但不知该怎么回应。她一直都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皇甫黎是天之骄子，大齐之主，她不过是个被长公主在边关捡回来的孩子，公主待她很好，府上的人和宫中的人都待她很是尊敬，不管背地里如何说，起码明面上很尊敬，她也真心把公主当亲姐姐。但她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从未想得到更多，她只想好好练武，保家卫国，回报姐姐。 自当年姐姐将她带回宫中，皇甫黎就一直待她很好，她原以为他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或是把她当普通玩伴，从未想过其他。公主府建成后她与姐姐一起住进公主府，皇甫黎时常去看她，找她练武玩乐，她渐渐地发现皇甫黎对她有那种心思。今夜听见皇甫黎的那句话时她心情很复杂，说不清，只知其中含着太多慌张不安。 她真的不想接触感情，她没有姐姐那么强的能力，能够直面一切。所以感情那种累赘的东西，还是不要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几个小可爱看到了这里，小万再来排个雷哦。 还记不记得小万以前说过这篇小说后半部分放飞自我了？嗯，现在小万要告诉你，后面飞得更野了。 只喜欢古言的小可爱可以在这里停下了，因为后面几章会颠覆你对这部小说的认知。b 分卷阅读104 r 　　不过有一点放心，依旧甜。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电光石火，雷声轰鸣，狂风夹着暴雨倾盆而下。如今不过是仲春，这天气太过诡异，一切来的猝不及防。 屋内，乔洛坐在床边，看着此时趴在床上，头上绑着一圈白色绷带，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裴戬，伸手握住裴戬微凉的大手。 今夜她与裴戬都在熟睡中，屋外猛然亮如白昼，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裴戬压在身下。只听见轰隆的雷鸣声，噼里啪啦的房屋倒塌声，还有头顶裴戬的闷哼声和一句“别怕”。 鼻尖传来血腥味，她慌张地喊着裴戬的名字，没有人回应。 闻声赶来的侍卫丫鬟将他们从废墟中挖出来，她抱起裴戬飞速来到厢房，将裴戬放在床上，心乱如麻。 裴戬脑后头发沾满鲜血，后背和腿后因有被子护着，挡了大半的残砖碎瓦，没有流血，却也是大片的青紫，浑身狼狈不堪。而她被护在身下，身上完好无损，只有小腿和足面有些瘀痕。 近几日玄奕应乔洛的要求，住在了公主府，不多时，玄奕便被宁曦带进了厢房。 玄奕见她无恙，开始为裴戬治疗。 她只得站在一旁焦急却安静地看着玄奕为裴戬止血，消毒，上药，包扎。 “如何？”见玄奕终于停了手，她忙开口询问。 玄奕语气不紧不慢：“无大碍，后背的瘀痕擦些药，两三日便能好，内伤和脑后的伤严重些，每日服药早晚各一次，五六日亦能痊愈。不必太过担忧，照常理，他五至十二个时辰便能醒来。” 说着，到桌旁写下药方递给一旁一直垂着头目不斜视的宁曦。 留下一句“待他醒了，再来请我。”便出了厢房。 屋内只余她，裴戬和六福。 她看了眼在一旁眼眶微红的六福，吩咐道：“去备些温水来。” 六福哽咽着应声：“是。”也出了厢房。 六福动作极快，不多时温水便送来了。 她将棉巾浸了水，拧干，开始为裴戬擦拭脸，头发，身子。 六福本想帮忙的，但被她赶了出去，这事，她想亲自动手。 玄奕只为裴戬处理了头部的伤，背上和腿上的瘀痕他只是检查了一下，留下药水，擦药的事，便交给她了。 为裴戬擦了药，待药物被吸收，给他换了条干净被子盖上。唤来六福守着裴戬，她去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匆匆赶来再次将六福赶走，自己守在裴戬身侧。 裴戬背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虽知不严重，但仍免不了心疼，如果可以，她宁愿替他受了这些苦。 看着床上如瓷娃娃般脆弱的裴戬，乔洛陷入沉思：雷电来得太突然，她尚且来不及反应，裴戬为何动作那般迅速？ 如今不过是仲春，却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不输仲夏，来得快去得也快，太过反常，第一道雷便劈了他们的寝屋，当真是巧合？ 次日深夜，六福走到床边，对着乔洛行礼，道：“公主，您休息会儿吧，这里有奴才照顾。” 乔洛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六福苦口婆心：“公主，您已经坐在这儿一天一夜了，再这么下去您身体会吃不消的，主子醒来会心疼的。”主子昏迷的这一天一夜，他们奴才送来膳食，公主不拒绝，但只随便用些，然后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主子，握着主子的手。他们这些外人看了都为之动容。 乔洛恍若未闻，坐在床边，看着丝毫没有转醒迹象的裴戬，握着裴戬的手紧了紧，还差半个时辰，便满十二个时辰了。 六福见此，知自己劝不动了，摇摇头转身离开。 乔洛突然抬头看向空中，眸色幽深：“六福，你在这里照顾阿戬。”说完起身离开。 六福忙顿住脚步应道：“奴才一定寸步不离。” 乔洛来到隔壁，冷眸盯着空中悬浮着一只白色毛绒球，厉声道：“解释！” 触及面前女人平静得有些恐怖的眼神，毛绒球瑟缩了一下。 它叫时小白，是时管局的一员。时管局，全称时空管理局，由叶澜位面使一手创立，时管局由主神系统和子系统构成，子系统可以穿梭于这一位面的各个世界，维护世界稳定。 这一位面拥有千千万万的小世界，时常有新世界的诞生，又有一些寿命到达极限的世界消亡。小世界的发展情况参差不齐，大多数较为成熟的世界都有自己的界主，界主们会维护自己世界的稳定，及时修补漏洞。但有些世界太过年轻，还没有培养出合格的界主，出现了漏洞便需要时管局的介入。 界主的培养过程十分复杂，世界诞生后很久的时间内都是一片荒芜，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出现生灵，待这个世界达到一定的繁荣度时天道觉醒，天道不能直接插手世界中的事，会在世界内选择最为独特的那一个灵魂，命其为准界主，让其多次轮回，慢慢淬炼，最终成为一个合格的界主，轮回次数与准界主的资质有关，资 分卷阅读105 质越好，轮回次数越少。 准界主在淬炼途中正常死亡可以直接入轮回，但若是非正常死亡，那么这个世界的时间轴倒转，会从界主出生的时候开始，再来一遍。 世界在还没有自己的界主时会自动忽略普通漏洞，但当这个漏洞牵连到了准界主时，如果没有外来势力对其加以干预，这个世界会无休止的反复，无法向前推进。这个时候，天道便会向时管局请求支援。 接到求救信息，时管局会派出子系统，在原本的世界中选择最有能力解除危机的人，拉拢对方，使其为天道效力，解除危机，当然，对方也可视情况获得相应的报酬。 这一世界的准界主名为莫子景，是燕国丞相原配的儿子，被继母暗中操作，恶意诋毁，在七岁的时候被送到乡下老宅静养。 身为准界主，自然是受天道宠爱，莫子景在乡下遇到了各种机缘，拜了两个师傅，修习了一身的武艺，学得各种权谋和机关术。 他在十七岁时救下了被追杀的太子，与太子爷一见如故，结拜为兄弟，太子更是为他的武艺和权谋震惊，诚挚邀请莫子景与他一同返回京城。 莫子景与太子一起返回京城后，全力辅佐太子上位，并且获得了多位家世好长相美气质高贵性格各异的女子的倾慕。 在莫子景的支持下，太子登基为皇帝，身为坚定的太子党和太子兄弟，莫子景成为燕国最为年轻的丞相。 而后莫子景并没有娶妻生子，而是勤勉克己，辅佐君王，专心朝政，带领大燕国走上了富强的道路，被全国百姓称赞。 最终，准界主这一生的淬炼圆满完成。 这是原本的发展线路，然而后来却是发生了意外，燕国的邻国宁国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宦官，名为裴戬，他在原本的死局里活了下来，被一路追杀逃到莫子景生活的小村庄。 当时的莫子景七岁，刚被送到村中一月有余，无意间撞见裴戬被杀。他也死在了追杀者剑下。 天道向时管局发出信号，请求支援。 它时小白接到任务，来到这一世界，根据数据计算结果，找到乔洛，说明来意，寻求帮助。 乔洛接了任务，它便离开了。身为时管局的普通员工，它十分忙碌，只有在发布任务，任务失败和任务结束为任务者兑换报酬时才会出现。 它没算到再次出现会面对这种事，乔洛会护着裴戬！ 原本的数据显示皇甫洛有99%的概率会孤独终老。 时小白稳住程序，用它稚嫩的声音回答：“裴戬寿命本就至此，天道是在纠正错误。”据统计，人们大多不舍训斥乖巧可爱的儿童，稚嫩的童音在一定程度上能保护它。 乔洛面若寒霜：“呵，莫子景将死需要有人去救，裴戬活着却是个错误？天道救人的时候四处求救，杀人的时候倒是干脆利索！” “莫子景是界主，天道出手有诸多限制，裴戬只是普通人，而且命该如此，天道只是按规矩办事。”时小白辩驳道，企图和乔洛讲道理，让乔洛明白天道没有错。 命该如此？ 乔洛猛然抬手掐住悬浮在空中的时小白，眸子越发的深邃，暴虐肆起：“只要莫子景死了，时间便能回到七年前，对吧。” 对上乔洛的眼神，时小白只觉身上的毛一阵战栗，本就冰冷的身体似是被要冻结。 怎么会？ 乔洛怎么会知道这个？ 界主一死，这个世界就会倒转回界主出生之时。时光回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吸引力，虽然时光回溯，任务者会和普通人一样，失去时光回溯前的记忆，但总是会有人想回到过去，哪怕没有未来的记忆，仍想回去。所以它们从不会对任务者说这一点，它自然也是从未对乔洛说过这种话，她怎么会知道？！ 身上的五指越来越紧，它毫不怀疑，若它不能给乔洛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仅界主会被杀，它也会被捏碎！ 时小白哑声道：“有……办法。” 乔洛松开手，看着瞬间躲远的时小白：“说！” 时小白躲在花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乔洛，恢复了自己稚嫩的声音：“任务成功后，任务者会获得一次许愿的机会，任务者的愿望只要规定范围之内，就能实现。你可以许愿延长裴戬的命。” “多久都行？” “只要不超过这个世界人类的最高寿命就可以。” 乔洛沉思一会，道：“我要裴戬与我同时离开这个世界。”她不愿以后裴戬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上。 时小白迅速地答道：“任务完成！”话罢，花瓶后的小毛球瞬间消失。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乔洛转身回寝房。她不怕时小白跑了，毕竟时小白跑了，莫子景跑不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动莫子景的，莫子景出生时齐国正值战乱，她自顾不暇，无法顾及裴戬，她不愿让裴戬将那些痛苦再经历一次。 回到寝屋时，裴戬仍趴在床上。 分卷阅读106 乔洛重新坐到床边，握住裴戬放在床外侧的手，屋内炭火烧的正旺，裴戬的手却是一片冰冷。 十个月之前，她正在房中看书，时小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且给她看了一段影像：月黑风高夜，一处村庄前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三十几个黑衣相互纠缠，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最终一方终于败下阵来，打斗停止。 一人提剑拨开地上的尸体，露出尸体下的一黑衣男子，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灰头土脸，脸上一道硕长的疤痕，自左眉角斜至右唇角，是刚过四五天的鞭伤。 这男子在刚刚打斗时便一直由地上刚刚被剑拨开的人背在背上，不知是死是活。 提剑男子向着地上的人刺了十八剑，而后一剑射向十米外的草丛。 视角拉至草丛后，一背着竹筐的六七岁的小男孩斜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把剑。 时小白告诉她，画面中的小男孩名叫莫子景，是天选之子，十个月以后，在宁国与燕国交界处的荷钱村村口会发生刚刚那一幕，只要她能帮莫子景度过这一劫，它便能满足她一个规定范围内的要求。 没问其他的话，她就接了任务。时小白的话可不可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了只要莫子景死了，时间便能回到莫子景出生时。 时小白没有对她说过这个，但她就是知道。因为她死过一次，上一世便是在十个月以后死的，刚好是莫子景被杀的那一天。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回到了七年前。所以，她知道只要莫子景死了，时间便能回到莫子景出生时。 据她所知，只有她和玄奕拥有那七年的记忆。 谁拥有那七年的记忆与她无关，但是七年前正是齐国极为艰难的时候，是她在战场上的时候，而且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一次，甚是无趣，所以她与玄奕一直在暗地里调查时光回溯的原因，以防时间再来一遍，可惜，不曾找到原因。 直到时小白出现，她找到了原因，并且知道了破解方法。 想要帮莫子景躲过那一劫非常简单，方法非常多。提前将莫子景护在羽翼下避开那一劫、八月后到达现场救下莫子景、提前解决追杀者等等，都可以。 但她对莫子景没兴趣，反倒是对那个脸上有鞭痕的男子比较感兴趣。所以她去了宁国，见了裴戬，有了后来这些事情。 她将裴戬护在身边，便没有了那场追杀事件，莫子景自然没了这一劫，为了以防万一，她甚至派了人去保护莫子景。 她心中仍是不安，裴戬上一世便是昨日去世的，所以前几日，她便请玄奕住在了府上，若裴戬出了事，玄奕能及时给他医治。 昨夜她躺在裴戬怀中，一直未入睡。果然，天道容不下裴戬！ 深邃的眸子里尽是冷色，波涛暗涌。若裴戬无法醒来，那莫子景也没醒着的必要了。 掌下的手指微动。 乔洛眼中的冰冷瞬间化作惊喜。 裴戬浓密的睫毛轻颤，继而猛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感知到身旁有人握着自己的手，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身体已经做出反射性动作，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身子往床内滚。 还未翻过身就被按住了。 乔洛低声呵斥：“别动！”刚刚看他翻身她被吓的心跳都停了一下，伤成这样还乱动！ 听见熟悉的声音，裴戬方才清醒，微微歪头看着床边的人，乔洛此时正摁着他的肩膀防止他翻身，他只能看见乔洛雪白裙摆上的银色花纹：“洛洛……” “我在，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只能趴着，你别乱动。” 刚刚裴戬的行为她理解，在睡梦中有人靠近她时她的身体也会无意识的防范，与裴戬的自动躲避不同，她会主动出击，所以她睡觉时从不让人靠近，以免误伤，除了裴戬，刚开始接触裴戬时她也会不自觉的防备他，但相处一段时间后，对他的气息很熟悉了，便能放松了。 平时她能随意靠近裴戬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乔洛见裴戬清醒了，收回了手，蹲在床边，叠放在床边，与裴戬平视。 裴戬因为刚刚欲翻身的动作太剧烈，扯到了后背，此时疼得面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却一声不吭，那双深邃的眼眸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乔洛心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又像是被狠狠地撕裂了，止不住的心疼，想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却又因着他背后的伤而不敢动手。 起身拿起床边面架上铜盆里的手巾，拧干水，蹲下身，避开额头上缠绕着的纱布，轻轻擦掉裴戬脸上的冷汗，眉眼，两颊，下巴。 裴戬的目光一直放在乔洛脸上，像是生怕她突然消失了。 乔洛没起身，伸手便将手巾放回了盆里，继而抬手附在裴戬苍白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柔声道：“怎么了，疼？” 裴戬摇摇头。 “那，做噩梦了？” 话一出，裴戬眼眶红了一圈，鼻尖微酸，哑声道：“嗯。” 说完，抓着乔洛的 分卷阅读107 手上移，覆上自己的眼睛。 乔洛用另一只手轻抚裴戬披散着的墨色长发，轻声道：“梦里都是假的。”回齐国后，她一直悉心为裴戬调理身子，又找来上等的头油为他护理头发，现在裴戬的头发柔软顺滑，手感极好，她没忍住，又多揉了两下。 “假的吗？”可他觉得好真实啊，真实到他以为自己真的经历过，真实到在他醒来时仍有些神情恍惚，分不清梦中还是现实。 乔洛能清楚的感觉到裴戬浓密的睫毛在她掌心不安地轻颤，一下一下地刷在她的心尖上。她任由裴戬握着她的手覆在眼睛上，微微起身，在他苍白的唇边轻触，而后移到他的耳畔：“那些都是假的，但我是真的，感觉到了吗？” 掌下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裴戬唇角微弯，声音仍有些沙哑，但能听出其中的喜悦：“嗯，那些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我不管现在是梦中还是现实，只要身边有你就好。 见裴戬情绪稳定，乔洛轻笑一下，重新蹲下：“你昏迷一天，定然饿了，我去让她们送些膳食来。” 说完便将手抽回。 她与裴戬相处时，从不喜身旁有其他人，只有她休息时，会让六福和宁曦在房中守着裴戬。此时除她无人知裴戬醒了，裴戬一向脾胃虚弱，不能再耽搁了。 素手刚移开两丈远，便被大手握住了皓腕。 裴戬此时眼眶彤红，浓密的睫毛因沾了泪水显得更加浓稠，就像是用浓墨画上去的一般，仍有些湿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里面满是焦急惊慌。 “我不饿，你别走！” 乔洛看着裴戬眼中的不安，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不知他做了什么梦，醒来竟这般粘她？ 轻声哄着：“我只在房门前吩咐几句，乖，你难受了我会心疼的。” 裴戬眼睫微垂，遮住眸中的神色，握住乔洛皓腕的手一点点地松开，落回床上。 明明只是去房门前吩咐几句，却被裴戬表现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乔洛没忍住又揉了揉裴戬柔顺的头发，心像是化掉了一般，她真的受不住裴戬这副神情，每次裴戬这个样子，她都想扑到他怀中，什么都依了他，不让他有半点伤心。 罢了，不出去了。 乔洛将手重新放进裴戬掌中，不顾裴戬的惊讶，扬起声音：“宁曦！” 话毕，宁曦推门而入，来到乔洛身边。 低头颔首：“小姐。” “让人备些膳食送来，再去把玄奕请来。” “是！” 宁曦出了房间，房门再次被关上。 乔洛看着裴戬，挑眉：“可安心了？” 裴戬五指渐渐收拢，紧握住掌中柔软的素手，耳尖微红，颇有些不自在地应一声：“嗯。” 看裴戬心情不错，乔洛试探着问道：“能和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吗？”她想知道裴戬的心结是什么？ 裴戬神色一顿，眸子瞬间缩了一下，温软的液体在眼眶中打了个转，然后像断了线似的无声滚落。 梦里，乔洛从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按部就班地当着督公，等待死亡。 宁国先皇病情日渐严重，先皇恐他干涉新皇登基，也恐新皇控制不住他，便如现实中一样，派他去岷州查赵知州贪污一事，远离荆城。 待回朝时，新皇早已登基，他势力被架空。 新皇以他草菅人命，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等罪名将他押入打牢，三日后闹市街头问斩。他本就没有活着的念想，没有丝毫反抗，便被带入东厂地牢。这地牢他最是熟悉，他曾在这里处决过无数的人，如今自己被押入这里，也是讽刺，地牢一如既往的潮湿阴冷，暗无天日，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糜烂的气息。 他被绑在血迹斑斑的木架上受刑，第一日不过是笞杖，鞭扑。这是地牢里最轻的刑罚了，毕竟他要再活两日，不能这么早就死了。 浑身疼到麻木，他甚至已经开始习惯疼痛，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在他当初被调离荆城时他就知道他的下场如何，新皇登基，他决定回朝时，他就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他不想挣扎，他累了，真的累了，君王的猜忌试探，满朝文武的针锋相对，天下百姓的唾弃辱骂，还有日日夜夜的病痛折磨，他早就累了。 在入宫那天，他便知道，往后的路是刀山火海，他一往无前，将自己辗入污泥，让自己手染鲜血，拼命向上爬，只为有一日，能为薛家沉冤得雪，可结果却是，薛家罪有应得。 大概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死了，终日如行尸走肉，心甘情愿做帝王手中的刀，身前的盾，勉强为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如今，新皇登基，他不仅没了用处，反而成了新皇的眼中钉，绊脚石，他连这最后一个理由也没有了，是时候解脱了。 地牢里终日暗无天日，他不知道时辰，只能根据狱卒的举动判断时日，大概是到了第二天，狱卒解开了他身上的铁链，任他瘫在木架旁，待他再次 分卷阅读108 听见声响费力地睁开眼时，看到了一个略微眼熟的人，他手脚都带着没有链子的铁拷，穿着破败不堪只能勉强蔽体的囚服，满身疤痕，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此时正一脸狠毒的看着他。 这人是这地牢中的囚犯，在离开荆城之前他审过此人，对此人用过刑，但后来因调离荆城一事，此人的事便被暂时搁置了。他记得此人——好男风！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东厂刑罚中没有这一条，他仍怀中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但愿不是他想到那般。 狱卒瞥了他一眼，便转身出了牢房，“啪嗒”将门上锁。 牢房中那个穿着囚犯的男人一脸淫邪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哟，这不是高高在上的督公大人吗，怎地如今落地这幅田地？” 男人走到他面前，伸手捏起他下巴，逼迫他看着他，力道大的仿佛要将他的下巴卸下来。 “啧啧啧，瞧瞧这脸被打的，可惜了这张魅惑众生的脸。” 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向下拉，逼着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仰着头。 “督公对旁人动刑的时候，可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那人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凶狠，面容扭曲，咬牙切齿。 “知道吗，在你让人对我动刑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有机会，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老天开眼，居然真的被我遇到了！” 他目光下移眸色幽深：“倒真没玩过太监……只是不知这细皮嫩肉的身子如今可还有一处完好？” 说着舔了舔唇，松开拽着他头发的手，两手并用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他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锁链，猛然打晕了面前的男人。 后面的事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凭借着自己对东厂的了解，拼了命的往外逃。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落在他们手里，连尸体都不能让他们得去。 原以为自己已经定了死刑了，他们不会想着法的对付他了，不过是抽抽鞭子，烫烫红烙，削削肉，洒洒辣椒水等等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没想到…… 逃出东厂的时候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倒下前隐约看到了自己的暗卫。之后便没了，大概他是死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这梦太过真实，在他醒来时他仍未能完全清醒，感觉到身边有人便反射性地向一边躲，听见乔洛的声音时他反而有种不真实感，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在现实。 看着裴戬因为这一句话浑身颤抖，不停地掉泪，乔洛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掐住，刚刚他只是湿了眼眶，她便心疼得窒息，如今不停地掉金豆子，她更是心疼的要命。 乔洛有些语无伦次：“你……我不问了，你不要想了，阿戬乖，不想了，都是梦，都是假的……”该死的，明知道那是噩梦她还问，她是傻吗！ 乔洛边说着边抬手去擦裴戬的泪，因裴戬此时是侧着脸趴在床上的，泪本就难擦，用手更是难擦干净，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乔洛又忙从怀中抽出一条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裴戬脸上的泪。 裴戬握住乔洛的皓腕，将她正在为他擦泪的手微微移开，眼中蓄着泪，凝视着她，哽咽道：“我梦见你没有去找我，一直都没有。” 乔洛怔住一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她听懂了，裴戬梦到的大概是他的前世。她记忆力非常好，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时小白给她看的影像上那一幕，黑衣男子，披头散发，遍体鳞伤，躺在血泊里，被刺十八剑。 她不清楚裴戬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从那一幕她能猜出一些。以前她刻意忽略这一幕，就当它从没发生过，但事实是它发生过一遍，并且如今以梦的方式让裴戬再次经历了一遍。 双手紧紧握拳，用力控制住自己因心痛而有些颤抖的身子，缓缓靠近裴戬的脸，吮掉他眼角还未低落的泪珠。 咸的。 裴戬怔住，眼中雾气消散，他听见她在他面前懊恼地低语：“对不起，我来晚了。” 鼻尖又有些发酸，嘴角却是在轻笑。他想他骨子里就是一个阴险奸诈之人，受刑时他不曾喊疼，面对死亡时他不曾红眼，可在看到她时，他总是会忍不住流泪，忍不住诉说自己的委屈。因为他知道她定然会心疼他，会安慰他，会哄着他，就像这一次，明明她一点错也没有，却还是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甚至还对他道歉。 她真的把他宠坏了。 裴戬想说你没错，却听乔洛又在他面前低语一句，“我来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看着乔洛坚定的眼神，裴戬只觉自己喉咙一紧，那句你没错在他喉间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浅笑着低应一声：“好。” 裴戬情绪终于平稳了下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思量着问向乔洛：“我为何会受伤？”他记得自己已经就寝了，而后做了那个梦，醒来时便察觉自己受伤了，但他没问，他一直以为仍在梦中。 分卷阅读109 乔洛有些惊讶，微微移开些身子看着裴戬：“你不记得了？” 裴戬一脸茫然。 乔洛道：“今夜我们寝房被惊雷所劈，你护住我，但自己受了伤，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乔洛话还未落，裴戬便急急地扫视着乔洛，甚至想起身将乔洛转个身让他再仔仔细细地看一看：“那你可有受伤？” “没有，一点也没有，你将我护的很好。” 裴戬松了口气：“那便好。”只要乔洛没事便好，他记不得那晚的事可能是因为伤了脑子，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醒，那不过是身体本能反应罢了。总归乔洛没事便好。 乔洛捏捏裴戬脸颊：“你就这般不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我的伤不严重，休养几日便好了，无需担心。”裴戬轻扯乔洛的衣袖，“你休息会吧。”虽然乔洛脸上不带疲色，但他知道，她定然守了他一天一夜。 乔洛顺势在床边坐下，帮裴戬掖了掖蚕被，手背无意中碰到裴戬脸颊，裴戬不自觉地微微抬头，像一只寻求主人爱抚的猫儿在乔洛手背蹭了蹭，忽而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忙转头将脸埋入棉枕中。 他如今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姿势定然极为狼狈难看。 乔洛见这般举动没觉得奇怪，猜想他这大概是又害羞了。 虽然他们相识近十个月了，同床共枕已半年有余，甚至最亲密的行为都早已做了多次，但裴戬还是时常会害羞，耳尖彤红，总会将自己的脸藏起来，煞是可爱。 “笃笃”。 乔洛扬声：“进。” 来人是六福，手中端着一碗药膳，是玄奕之前吩咐的。 乔洛：“放在桌上，你先出去吧。” “是。” 房门再次被关上。 裴戬抬起头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慢慢转动身子，将上半身挪到床边。 乔洛端着药膳在床边蹲下，裴戬伸手去接瓷碗，被乔洛拦住：“你别乱动了，我来。” 执起汤勺，舀着一勺粥，在自己唇边试了一下温度，转而送至裴戬唇边。 裴戬顺势张嘴，喝了粥。 碗中的膳食被熬成粥状，虽卖相一般，但味道很好。 见乔洛又舀起一勺粥，裴戬忙伸手止住了乔洛的动作。他确实很享受乔洛的关心和照顾，但乔洛该歇息会儿了，他只是伤了后背，手没事，可以自己用膳的。 裴戬斟酌一下开口：“我自己来，你再去用些膳？” 乔洛摇摇头：“早就用过了，我想照顾你，让我来吧。”她的确用过膳了，裴戬昏迷时她没让自己渴着，没让自己饿着，以最好的状态等裴戬醒来。 裴戬没再强求，一点一点地用着乔洛送到他嘴边的膳食。 此时的乔洛不苟言笑，神色认真，没了之前在他面前撒娇打诨的小姑娘模样，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乔洛这般模样他是很熟悉的，在宁国时她便一直这般照顾他。回了齐国，她本是就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的，却三翻四次的为他担心、忧虑，如今，他又让她担心了。 乔洛总会在他不安时轻声哄他，在他难受时默默照顾他，在他自卑时有理有据地鼓励他，在他画地为牢不敢动时牵着他的手带他前进，他何德何能能被这么个小姑娘喜欢？ 碗中的膳食见了底，一滴水珠滴进碗中，乔洛忙放下手中的碗勺，抬手轻试裴戬湿润的眼尾。 语气焦急：“怎么了？哪里难受？” 裴戬一手贴上乔洛轻试他眼尾的手，让乔洛的手紧贴在他的脸上，定定地看着乔洛：“洛洛……我现在是不是……在梦里”现在的生活美好的不真实，不像是他该有的。其实刚刚梦中的才是真的，其现在的他才是在梦中吧？ 乔洛拇指轻摩挲着裴戬眉眼，心中满是酸涩，裴戬……他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不对现实抱有一丝希望，不过是受到一点点照顾而已，便觉得自己是身在梦中了。 俯身吻上裴戬眉心，乔洛将自己的情义都借着这个吻告诉裴戬，她本是想吻唇的，但是裴戬此时的姿势不方便，就退求其次，吻了他眉心。 裴戬觉得自己像是醉了一般，晕乎乎的，更像是在梦中了。 一吻过后，乔洛趴在床边，脸与裴戬不过一指距离，眼波似水，放在裴戬眼尾的手移到裴戬脑后，避开绷带，轻轻拨弄着墨发，浅笑着看着裴戬，道：“裴戬，你的确是在梦中，这里是我为你制作的梦境，我就是那话本中的女妖精，专吸人精气，怕不怕？” 裴戬摇摇头。又说谎，若要吸人精气该是找年轻力壮的男子，有谁会大费周章去吸他这种人的精气。 乔洛看着裴戬一本正经的样子，笑意更重了：“你的确是不用怕的，你这般好看，我定然是要留在身边日日看着的，而且，我法力高深，没人能救得了你，你定是要一辈子被我留在这里的。” 裴戬唇角微扬：“好。”你说的，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如果这里是你制作的梦境，那你就 分卷阅读110 维持的久一点，最好是一辈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裴戬垂下眉眼：“你说是因我好看才将我留在身边的，等我老了，不好看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乔洛手中动作一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裴戬这是入戏了？还是他一直没清醒？平时她这样胡闹时，裴戬都是温和地笑着，或是满眼宠溺地无奈摇摇头，偶尔配合她一下，可从未这般认真又自然的将戏演下去。 莫不是磕坏脑袋了？ 乔洛眨了眨眼睛，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道：“放心，我们妖精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只会记住喜欢的人最好看的模样。” “笃笃” 乔洛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该是玄奕来了。 乔洛扬声道：“进。” 玄奕应声推门进了房间，即使是半夜，他依旧一尘不染，从容淡定。 沈宁曦跟在其后也进了房间。 玄奕径直走到床边，为裴戬把了脉，又拆开裴戬头上的绷带，查看伤势换了药，重新包扎好。 这期间乔洛虽让开些位置，但一只手却一直与裴戬的手相握，准确说是裴戬紧握着她的手，裴戬自醒来后非常粘她。 “按原本的要求用药便行，只是这两日行动不便，最好不要下床。”说着，玄奕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乔洛，“这是辟谷丹，每日一粒，无需再服用其他膳食，服用三日即可。”短期服用丹药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且能避免很多麻烦，至少服用了不用登东。 视线在一旁的空碗上顿了一瞬，玄奕继续道：“今日无需服用了，明日再用。”那粥与丹药的功效相似，只是效果微差些，辟谷丹他倒是有存留，但裴戬身体情况特殊，需专门配制。而他无法准确判断裴戬醒来的时间，遂让厨房熬了这粥，若裴戬醒的早且新的辟谷丹还未炼出，便让他先服用药粥。 乔洛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玄奕看了眼裴戬，又看向乔洛，问：“你们可需要驻颜丹？” 乔洛疑惑：“嗯？” 玄奕语气平静：“刚刚你们在谈话，我便没敲门，在房外等了两弹指。” 站在一旁的沈宁曦默默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乔洛思索，敲门前两弹指，她和裴戬正在讨论容颜一事……你不好意思敲门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听墙角？ 乔洛：“不需要，谢谢！宁曦，送客！” 屋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乔洛蹲下身看向裴戬，自玄奕进屋起他一直趴在床上没说话，上药时也没发出一丝声音，他总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再疼也不会出声，哪怕是在她面前，也只有难受得紧了才会闷哼两声。 裴戬笑着看着乔洛，轻轻捏了捏乔洛的手，心疼道：“你上来休息会儿吧。”为了他整整一昼夜没睡，乔洛该是十分疲惫了，不能仗着自己武功高就这么糟蹋身体。 乔洛没推辞，点点头。 昨夜因担心裴戬会出意外，一直未睡，裴戬受伤后，她更是满心焦虑担忧，又一昼夜没睡，如今，确实是有些疲倦了。 乔洛帮裴戬摆正身子，道：“需要我给你拿本书吗？”裴戬刚醒，现在是不困的，虽然他如今这姿势看书不太舒服，但看点书能解解闷，不至于太无聊。 裴戬摇摇头：“不用。”乔洛睡在他身旁，他哪里需要看书解闷，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多久都不会无聊。 “若有事，记得叫醒我。”乔洛叮嘱。 裴戬轻笑：“知道了，你安心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乔洛点头，褪了外衣和鞋子，合着里衣，弹指灭了烛灯，面向裴戬侧卧在裴戬身侧，一手仍与裴戬的手紧紧相握，缓缓阖上双眼。 裴戬，你是我处心积虑谋来的，是我在天道手中抢来的，这辈子，你都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冲出小世界，回到混沌后，时小白长舒一口气，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瞅了一眼。 还好，还好，那个女魔头没有追上来。 那个女魔头居然有时间回溯前的记忆！ 能够拥有时间回溯前的记忆的人不少，这类人被称为重生者，重生者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被时管局的系统选中的人，小世界出现“漏洞”后向时管局求救，时管局的系统会根据计算选出最有能力解决“漏洞”的人任其为任务者，然后计算最优途径解决“漏洞”，而这最优途径中便有让任务者获得时光回溯前的记忆这一选项，这时的任务者便是重生者。 第二种是小世界中的人在机缘巧合下自己获得了时间回溯前的记忆，这类人也被称为“漏洞”，他们没被天道发现还好，一旦被天道发现，便会被收回生灵力，也就是灰飞烟灭。 第三种是位面主和位面使者，当位面主和位面使者转生在小世界中时，从表面看他们与小世界中的其他生灵无异，他们自己也不会觉得自己与其他生灵有什么不同，天道查 分卷阅读111 不出，系统也查不出，但他们不受小世界“漏洞”的影响，当小世界时间回溯后，他们依旧有时间回溯前的记忆。 那个女魔头是它选中的任务者，但它并没有给她时间回溯前的记忆，而且它刚刚扫描了女魔头全身，确定她不属于第二种重生者。 也就是说那个女魔头是第三种人！ 这一位面，有两位位面主和五位位面使，前段时间五位位面使刚与入侵者战斗一次，从时间来看，那个女魔头不可能是位面使之一。 她是位面主之一！ 位面主有两位，一位是玄明大人，一位是司洛大人。它曾听它的创造者叶澜位面使说，司洛大人在小世界中有一位伴侣，大人及其珍视那位伴侣，珍视到她极少回混沌，只为能和那位伴侣多相处！ 所以，那女魔……是司洛大人，而那个险些被天道劈死的男人是司洛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伴侣！ …… 位面主又被称为位面伴生兽，他与所在的位面同时出现，存在的意义是守护位面本源。 位面本源是一个位面的根本，这一位面的所有世界都是本源的衍生物，只要有本源在，这个位面便能生生不息。 一般来说，一个位面只有一个位面主，但这个位面诞生了两个位面主，一位是玄明，主管位面防护和位面修复。一位是司洛，主管位面战斗。 每个位面中位面主都是最强者，位面主可以调动本源力量，进行战斗，也可以赋予这一位面中的其他生灵本源力量，被位面主赋予了本源能量的生灵被称为位面使，位面使的职责是辅助位面主保卫本源。 混沌之中有另一种可匹敌位面主的存在，被称为入侵者，入侵者在虚无中飘荡，没有属于自己的位面，会去掠夺其他位面本源，但被掠夺的位面本源只有极少数会认入侵者为新位面主。大部分本源会在位面主消亡的那一刻消散，重新归于虚无。 本源防护线有三条，第一条是本源天然的防护线，能够隔绝大部分能力弱小的入侵者。第二条是位面使，位面主时常转生于小世界中，此时若有入侵者闯入位面，位面使会先与其战斗，将其消灭。第三条便是位面主，在位面使全部战败或是本源受到伤害时位面使会有所感应，此时的位面使不管在做何事，不管处于何地，都会瞬间出现在战场，保卫本源。 一个位面几十寒年才会出现一个能够惊动位面主的入侵者，每一次出现这种入侵者，都会对这一位面造成不同程度的动荡。 而在这漫长的空闲期，位面主会转生于小世界。位面主处于混沌中时没有情感，只有转生于小世界时才会带有情感，且位面主处于小世界中时不会带有混沌中的记忆，转生于小世界后，位面主与寻常世界生灵无异，只是情感相对困乏，在某些方面天赋要比寻常生灵高出许多。 此外，位面主不完全属于小世界，当小世界出现“漏洞”时，小世界中的其他生灵会受到影响，但位面主不会，就如这一世界时间回溯，其他人没有时间回溯前的记忆，而乔洛有，宛如重生到了八年前，因为她是位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