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粉儿[综武侠]》 分卷阅读1 《洗衣粉儿[综武侠]》作者:佐伊赛特 穿越女主,武侠世界。 洗衣粉儿体质,在线表演,自我洗白,以及...... 余蔓:我啥也没做,反派咋就白了? 白就白了,世界多一点爱挺好的,但,可不可以不要把那一点爱转移到我身上来啊! 阅读指南: 1、抛夫弃子武林第一美人 2、终南山是个大染缸 3、情人太多洗不白了 4、等武侠世界~ 接档预收文·[综]恶女 穿越恶女,在线蹦迪。 她来了,她来了!她扛着刀来了! 阅读指南: 1、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重阳宫和你一起飞。 2、金莲姐姐,他们说你坏话。 3、今天下三分?不,四分,挤一挤。 4、等武侠、名著、历史世界~ 自荐: 完结同言·[综]洗衣粉儿 完结同言·[综]戏精女配 连载同言·[综]仙女成精 完结同言·[综武侠]花姐的划水日常 专栏求关注 内容标签: 武侠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蔓 ┃ 配角:接档文·[综]恶女·预收啦~ ┃ 其它:欢迎专注专栏~ 一句话简介:不知不觉,反派就白了 立意:人生得意须尽欢,反派自有我喜欢 总书评数:3729 当前被收藏数:6933 营养液数:3095 文章积分:82,338,344 ☆、第1章 我从波斯来 惊蛰过后,西部小城来往的武林人士比去年多了许多。 这段时间,城里食肆的伙计不知接待了多少佩刀佩剑携带各种兵器的客人,今天更新鲜,店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外族人。 为什么说他们是外族人呢? 因为中土境内,各地有各地的穿法各族有各族的打扮,可是没有像他们这样装束的。这两位,一瞅就是天山或是西边更远地方来得。 那女子身着紫色裙衫,头纱遮面,额坠宝石,光看那眉眼,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同行的那少年衣裳色彩斑斓,纹路繁复,宛如被一团锦绣簇拥着,直到他们随便寻了张空桌子坐下,旁人才注意到,少年黑发黑眼,五官与华人别无二致。 伙计迎上去问他们点菜,女子垂眸,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背上金闪闪的链条饰物,少年温声点了菜,汉话说得倒是流利,只不过腔调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孜然味。 “不悔妹妹......”同样出自少年之口,这一声却语音自然。 但是,他也就唤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窜味罢了。 余蔓暗自叹气,这声不悔妹妹叫得不是别人,就是她。 当过小龙女,在终南山练过剑;当过颜盈,在中华阁隔壁开过店;当过林仙儿,为了躲避旧情人,不敢在江湖上露面。 这一次,她穿越成杨逍和纪晓芙之女,杨不悔。十年前辗转去了波斯,这次和张无忌回来,是为了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没错,眼前这少年正是大男主,张无忌。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光明顶?黛绮丝的行踪,中土这边的光明使者和法王肯定比我们知道得多。”张无忌小声问。 余蔓摘下面纱,捻了捻耳边的碎发,没好气地说:“中土明教几十年前就已四分五裂了,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能知道什么。” “这人海茫茫,要从何找起......”张无忌毫无头绪,垂头叹气。 余蔓挑眉,神秘地勾勾手指,和张无忌两个脑袋凑到一起,悄悄说:“我已经有线索了。” 张无忌眼神猛地一亮,无声地催促余蔓快说。 余蔓竖起食指摇了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听我指挥,切莫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将叛教圣女黛绮丝带回波斯,这是他们为波斯明教做得最后一件事,之后,他们就自由了。 张无忌用力点头,认真保证道:“不妄动,都听你的。” 他们点得都是平常饭菜,厨房很快就准备好了,伙计上菜时忍不住往余蔓脸上瞄了一眼,随即怔了怔,心中颇为讶异。 这位女客也是纯正的华人相貌,不掺一丝异域的味道,而且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待伙计退下,余蔓接过张无忌递过来的筷子,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凑过来继续说悄悄话。 “我娘的事,不准跟任何人提起。”余蔓盯住张无忌的眼,每一个字的字音都咬得很重,语气十分严肃。 张无忌愣了愣,随后一拍大腿,气道:“不悔妹妹,你当我是什么人......” 他何曾多嘴多舌过。 余蔓赶紧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怕你说漏嘴。” “放心吧,你说漏嘴了,我也不会的。”张无 分卷阅读2 忌哼道。 他受纪姑姑和不悔妹妹颇多照顾,只会忧她们所忧,绝不会让她们为难。 余蔓笑了笑,二人开始专注用餐。 “师父,徒儿亲眼所见,他们就是进了这里。” 门外女子尖刻的声音还未落定,食肆便涌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神情冷酷的中年女修士,身后众女或世外或俗家打扮,腰悬长剑青衫飘飘。 和食肆里的其他客人一样,余蔓和张无忌抬头望过去,眼里带着淡淡的好奇,谁知那群女侠也齐刷刷看过来,把余蔓好一顿打量。 余蔓艰难咽下嘴里的饭,与张无忌对视一眼,满心莫名其妙,他们坐得位置离门不远,那修士率众女三步两步走到桌前站定。 是冲他们来得没错了,余蔓暗暗戒备起来。再精确一点,就是冲着她来得。 可她入中土至今未曾与人结怨,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双方大眼瞪小眼,半晌谁也没有说话,诡异在沉默中蔓延开。 “敏君......”修士冷冷睨向一旁。 左手边的高挑女子慌张低下头,浑身瑟缩。 右手边的青年修士低声埋怨那高挑女子,“丁师妹,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几岁,怎么可能是紫衫龙王。” 余蔓默默听着,心道,这些人莫不是峨眉派的?那么,领头这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吸一口凉气。听这话,对方应该是认错人了,可即便如此,被灭绝师太带人堵在饭馆里,也是够惊悚了。 “师、师父!”丁敏君猛地抬头,梗着脖子嘴硬,“即便不是紫衫龙王,这二人打扮举止怪异,定与魔教脱不了干系。” 这些人正是以灭绝师太为首的峨眉派。她们至此,皆因丁敏君信誓旦旦向灭绝师太禀告,说是探查到了魔教法王紫衫龙王的踪迹,结果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了,却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余蔓觉得这个时候再不说点什么,就太软了。 “你们中原人,都这么无礼?” 此言一出,峨眉众人神情一怔,顿时安静了。 事关华夏声誉,荣辱感油然而生,细想起来,她们这样丝毫不避讳地议论人家,好像......是不太好。 片刻之后,灭绝师太冷哼一声,目光转到了一边。 余蔓暗暗撇嘴,心道,名门正派无礼,怎么能叫无礼呢,那叫,事出有因。 静玄轻咳,眉目和顺了不少,开口问:“二位是何方人士?” “我们从波斯来。”余蔓淡淡答。 闻言,峨眉弟子面面相觑,波斯,那可是个遥远到没有概念的国度。 短暂的沉默过后,静玄缓缓又问:“二位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余蔓看着她,一脸莫名其妙,“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静玄被噎得倒吸一口气,不过没等她发作,余蔓就弯了眸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们......”她瞥了身旁的张无忌一眼,“是来寻亲的。” 这一回,不等静玄开口,丁敏君便不客气地追问起来。 “寻什么亲?向哪儿寻?” 魔教起源于波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这样两个从波斯来的人,她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的身份。 余蔓定定看着丁敏君,饶有兴致的模样,末了,她“嘿”地笑了一下。 张无忌在旁默默观察余蔓的表情,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生怕余蔓突然有什么反应,而自己慢了一步。 “告诉你也无妨。”余蔓笑着一摊手,很是随意,“我们要去武当。” 张无忌眼底微微闪烁了一下,他非常想念太师父和师叔伯没错,可这次任务紧急,耽误不得,他并没有特意回武当的意思。 “什么?你们在武当有亲戚?”丁敏君不信,脸上透着嘲弄。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武当派怎么会这种邪魔外道的亲戚。 “是呀。”余蔓冲张无忌一努嘴,叹道:“哥哥是武当张真人的徒孙。” 峨眉弟子闻言,有些压抑。这种事可不好胡乱吹牛,难不成是真的? 丁敏君嗤笑,抬起下巴冲余蔓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大声道:“宋大侠,这里有人自称是张真人的徒孙,不如贵派来认一认?” 余蔓愣住了,张无忌,懵了。 他茫然转过头去,从这个角度往里面看,只能看到半张桌子,不过,也已足够。 ☆、第2章 我从波斯来 武当五侠及一众弟子进店用餐比余蔓和张无忌要早,后峨眉众人到来,他们见灭绝师太率弟子将两个异服年轻人围住,便没有立刻出声致意。 这时听到提及武当,殷梨亭方与师侄宋青书缓缓走出,一看究竟。 张无忌睁大双眼,震惊不已。他缓缓起身,待看清来人,霎时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分卷阅读3 “六叔......” 看着张无忌摇摇晃晃走过来,听到他口中喃喃低语,殷梨亭有些失神,觉得这声“六叔”好生熟悉。 世上会这样唤他的人,除青书之外,还有一个。 “无忌?”殷梨亭试探问,声音沙哑。 留在后面的宋远桥等人察觉不对,纷纷带着疑惑上前,然后叔侄相认,相拥而泣。 灭绝师太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留下一句“是贫尼眼拙,就不留在这儿打扰贵派团聚了”,随即大步离开,身后众弟子紧跟而出。 之前因峨眉派的到来,食肆里许多客人怕受到殃及,悄悄结账溜了,现在峨眉派的人一走,整间食肆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余蔓轻轻舒了口气,看在娘的份上,目前她对待峨眉的原则,是能不冲突就不冲突。峨眉能适可而止,对大家都好。 那边相认的差不多了,张无忌一边用手背抹掉眼泪,一边回头看余蔓,似乎打算把她介绍给叔伯们。 余蔓了然,不等张无忌开口,便挺胸上前一步,欠身一礼,“小女子杨不悔,见过诸位大侠。” 和张无忌一样,张嘴就是一股西域调料味儿,不过这报出来的名字,却是寓意十足的汉名,想来不是临时起得。宋远桥等人点头致意之余,免不了将余蔓多打量几眼。 “大师伯......”张无忌赶紧把话接过来,“不悔妹妹与我一起长大,一起赴波斯求医,又一起回到故土。” 宋远桥一听,只当余蔓是侄儿流落在外时结识的小伙伴,本也没有多在意,他倒是更想了解一下赴波斯求医这件事。于是,拉着张无忌就要坐下叙话。 张无忌瞄了瞄余蔓,流露出迟疑之色,这些年,他们如双生子一般,事事连在一起,如今突然多了几个旁人掺进来,难免有些不太适应。而且,武当都是男子,他也担心不悔妹妹身处其中不自在。 “杨姑娘,请坐。”宋青书面带微笑,指着另一张桌子,温声招待余蔓。 长辈们都想了解无忌师弟失踪这十年的经历,一张桌子坐本就有些挤,杨姑娘一个女儿家还是另行安排吧,省得尴尬。 余蔓点点头,很自然的顺着宋青书的话坐下。张无忌暗自感叹师兄想得周到,这才安心入座,与师叔伯们说起过往。不过因余蔓身世的原因,张无忌不得不抹去一个人的存在,话只能露一半藏一半。 大概是为了避免余蔓独坐,孤单不乐,宋青书留下与她同桌,礼貌寒暄了几句,便各自默默喝起茶来,边喝边听张无忌的故事。 张无忌的讲述非常简单,他说,胡青牛生前曾有言,西域有位神医能医治他的寒毒,所以在胡青牛夫妇死后,他远赴西域,直到波斯才寻得这位名神医。 “这样啊......”宋远桥皱眉感叹,一想到师侄流落异国他乡的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就忍不住埋怨张无忌,语气中又饱含着痛心,“你这孩子,当时怎么不给家里写信?” “叔伯陪你去西域,就是晚几日,不也比你一人上路要安稳。” 张无忌干笑,想解释他不是一个人,可沉吟了一下,还好是决定闭嘴。 发现余蔓唇角那抹会心的微笑,宋青书也无声的笑了笑,低声道:“杨姑娘,那时你与无忌师弟年纪还小,一路肯定非常辛苦。” 余蔓挑眉,满不在乎的语气,“正因为年纪小,倒是不觉得苦累。” 她笑得是,什么胡青牛曾言西域有位神医,这套说辞,十年前一心想找个犄角旮旯自生自灭的张无忌也对她用过,只不过很快就被拆穿了。 “师父他老人家若知道无忌还活着,一定高兴坏了。”俞莲舟感慨。 “无忌,赶紧回武当。”宋远桥拍着张无忌的手肘。 对此,张无忌的反应可不太爽快,他下意识瞅了余蔓一眼,没有马上应下,在宋远桥等人看来,显然是在按余蔓眼色行事。 在一片沉默中成为焦点的余蔓,脸色微僵,她可从来没有拿捏张无忌的想法,更没做过打压张无忌的事。张无忌如此,许是因为在他们那个机缘组成的“小家庭”中,女性地位较高,积年累月养成了习惯。 “是啊无忌哥哥,赶紧回武当。”别看了,你自己的私事,难道还要我替你拿主意? “那你呢?”张无忌小声问。 宋青书与父亲对视一眼,转头对余蔓拱手,“还请杨姑娘做客武当。” “日后一定......”余蔓婉拒。 武当是张无忌的家,他回去是应该的,而她,得继续寻找黛绮丝,可没空走张无忌家的这门亲戚。 张无忌一听,马上道:“我和你一起。” 气氛瞬间凝滞了,宋远桥等人皱眉,心道,真是男大不中留。 “别。”余蔓果断决绝,那一挥手的架势,就差把手糊张无忌嘴巴上了。 随后,她又冲武当五侠干笑,真诚地解释说:“大侠,我有要事在身,这回就不登门拜访了。” 分卷阅读4 经过短暂的犹豫,张无忌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师叔伯们一个交代,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余蔓大声抢过话头,干脆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对宋远桥等人,“无忌哥哥找到家人了,我也得去找我的家人。” 与其等张无忌抖出来个半真半假的蹩脚理由,不如她亲自上阵,把这事圆过去。 “杨姑娘要寻亲?”宋青书心里好笑,他以为什么事呢,无忌师弟在那儿支支吾吾半天,“那正好,等回到武当,我叫派中弟子帮你找。” 余蔓恍然,拍手道:“是呀,你们人多,认识的人也多。” 听到这里,宋远桥眉头舒展,心想,还不知这位杨姑娘身世如何,可想必也是早早与亲人离散了。 “杨姑娘,你先跟我们回武当,然后马上为你打算,你看如何?”宋青书温声询问。 “好。”余蔓乖乖点头。 余蔓一点头,张无忌自然再无异议,只是有些闷闷不乐。 宋师兄三言两语,不悔妹妹就答应了,他、他可真是能说会道。 视线几经徘徊,最终在莫声谷脸上定格,宋远桥似乎有话要说,“七弟......” 可一开口,就被殷梨亭接了过去。 “大师兄,我送无忌回去吧。” 闻言,宋远桥心情复杂,欣慰之余又有些犹豫。六弟细心温和,由他照顾无忌回武当再合适不过了,只是此行,六弟绝对不会想缺席。 “大师兄放心。”殷梨亭心甘情愿,并无勉强,“时间还早,我速去速回,来得及。” “好。”宋远桥欣慰地点点头,转身又正色对儿子说:“青书,你跟你六叔一起。”这样折返途中,叔侄俩也好有个照应。 宋青书没有二话,“是,爹。” 张无忌听了一会儿,讷讷问:“师伯,你们要去哪儿?” 一阵沉默之后,宋远桥低声说:“六大派欲深入昆仑,围剿明教总坛。” 听完,张无忌愣了半晌,回神后脖子“咔嚓”一声脆响,霍然把头扭向余蔓,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 仿若沙子迷眼一般,睫毛飞快扑扇了几下,余蔓茫然地看着张无忌,同时其他人也顺着张无忌的视线,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等她搞清楚状况,头顶也已冒出了硝烟的味道。 “张无忌,你瞅啥?” 六大派要围攻光明顶,你瞅我干啥? ☆、第3章 我从波斯来 一手扶额,一手高高低低的指着张无忌,余蔓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大人了。”说完这句,顿了顿,她自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随后又迅速板起脸,“有话就说话,不能事事都等着我给你拿主意。” 张无忌吞了吞口水,小声说:“不是......都听你的吗?” 话音落定,有人吸气,有人叹气。 余蔓怔了怔,泄气一般放下手,低头笑了。这话说得不妥,可眼下也不方便纠正。 很快,她便再次抬起头,脸上是深深的无奈。 “无忌哥哥是想问,他外公家是否会受到波及。” 隐晦地用眼神传递了一下想法,宋远桥等人对张无忌三步一回头五步一看脸色的行为,颇有异议,但谁也没开口,都暂时放在了心里。 毕竟,这种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只要天鹰教不掺和,自然波及不到他们。”说话的是莫声谷,语气有些生硬。 武当、天鹰是姻亲不假,可合不来也是真。 闻言,张无忌像小鸟一样点了点头,坐姿回正,此事就算揭过了。 饭后,余蔓、张无忌跟去了武当借住的民宅。宋青书极有大师兄风范,不等父亲叔伯吩咐,便张罗给余蔓单独腾出一间房,并拉张无忌和自己同住。 待安顿妥当,红日已落天边。张无忌来找余蔓,他换了汉族装束,是一身清爽的蓝色衣衫。 两人来到房山僻静处,余蔓左右瞅瞅,确定四下无人,然后掐住张无忌手臂上的一块肉就开始拧。 “一说六大派围剿明教总坛,你就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嗯?” 张无忌疼得龇牙咧嘴,“我、我这不,担心......” “你担心什么?”余蔓气笑了,反问的同时,手劲儿更大了。 脸皱成一团,却还不忘压低声调,张无忌飞快地说:“明教有难,我们总不能冷眼旁观,总得做点什么吧。” “用不着。”余蔓轻飘飘一句,否决了张无忌天真的想法。 他们是来抓黛绮丝的,又不是来当救世主的。 “你我为波斯明教做事,中土明教的死活,与你我何干。”余蔓振振有词。 她和张无忌并未入教,干完最后这一票,就两清了。 不过,少了天命小子张无忌的金手指, 分卷阅读5 六大派顺利攻陷光明顶,那样的话,中土明教覆灭,她那素未谋面的爹岂不也要去见阎王? 如此一想,余蔓心生不忍。 张无忌张口结舌,无从反驳。他愣了愣,回过神来甚至觉得余蔓说得挺有道理的。于是话锋一转,又说向别处。 “你要找你爹?”张无忌俯身凑近,悄悄问。 余蔓像赶蚊子似的一挥手,把张无忌的脸赶远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谁跟你说我要找爹?” “不是你跟大师伯他们说要寻亲......” “我那是用善意的谎言,委婉地拒绝他们的邀请。” 说来,这事得怪张无忌,若不是他不知变通,把话说得又死又僵,她何至于编这种小谎。 “哦。”张无忌低低应了一声,表情一点失望。 对于不悔妹妹的生父,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纪姑姑是六叔的未婚妻,可不悔妹妹显然不是六叔的孩子,那么,不悔妹妹的生父是谁呢? “你不想......见你爹?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子?” 余蔓未加思索,连答两问,十分无情。 “不想,不好奇。” 娘不愿相见,她便也不见。 张无忌一呆,对余蔓如此冷漠的回应始料未及。须臾,他叹了口气,“好吧。” 借着这机会,余蔓觉得有必要针对张无忌下午的表现,告诫一番,“以后有什么事,你自己琢磨着说话,别总往我脸上瞧。” 自家子侄唯唯诺诺的样子,宋远桥他们看在眼里,心里得多不是滋味。 “搞得好像我在你身上下蛊了似的。” 张无忌怔了怔,方才明白过来余蔓在说什么。 他挠头笑,“不悔妹妹,我这不是怕说错话嘛,再耽误你的大计。” “怕说错话就别说。”余蔓瞪他,末了还着重补上一句,“眼睛也别望我这儿看。” 真怕哪天谁说起纪晓芙,张大公子把头转向她,眼睛睁得像铜铃。 “嗯,知道了。”张无忌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余蔓该说的都说完了,正要走,衣袖却被扯住了。 “不悔妹妹......”张无忌眼里放着光,“武当,一起?”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之前不悔妹妹答应去武当,恐怕也是善意的谎言。 果然,余蔓摇头,“不了。” “那我也不去,我跟你一起。”张无忌梗着脖子,十分坚决。 “嘿?”余蔓挣开手,踮起脚便往张无忌额头上戳,一副岂有此理的样子,“回都回来了,不去给你太师父请安?你个没良心的。” “给太师父请安已经晚了十年了,不差这几日。”张无忌也很有一套说辞。 余蔓无奈,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张无忌一句“走嘛,一起”给噎了回去。 “你对得起你六叔吗?”她幽幽叹道。 也许殷梨亭会被永远蒙在鼓里,他不知道纪晓芙与杨逍是真心相爱,不知道纪晓芙的女儿名叫杨不悔,但是,张无忌,你知道呀。 愣了愣,张无忌似有愧意,他喃喃低语,“对不起。” 他对不起六叔,但是...... “债多了不愁。”张无忌一甩头,“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身躯一颤,那股震撼平复之后,余蔓不禁暗自感叹,此人的心态好极了,不像她,隔三差五就得崩一回。 张无忌捏着余蔓的衣袖摇啊摇,来找人的宋青书看到这一幕,错愕之下迅速后退一步,正要当作没看见,原路返回,就被张无忌和余蔓齐声叫住了。 “宋师兄。” “宋少侠。” 撤离失败的宋青书也不扭捏,大方上前,对余蔓说:“杨姑娘,峨眉的周师妹身量与你相仿,我替你向她借了一套衣裳。” 余蔓一听,忙向宋青书道谢。 不久前,宋远桥提到换装一事,她和张无忌都欣然接受。张无忌好办,直接穿宋青书的就好,只是没想到她的也这么快就搞到了。 “随我来。”宋青书颔首,示意他在前面带路,又对张无忌说:“离峨眉的驻地有一段路,无忌师弟同去?” “不悔妹妹,需要我陪你去吗?” 闻言,宋青书嘴角抽了抽,忍笑。 “不用。”余蔓瞥了偷笑的宋青书一眼,心道,你待周师妹的那一套,可不比这差。 “好,那我去找大师伯说话。” 张无忌打算说服宋远桥,他和余蔓两个人回武当就可以,不需要人护送。如此一来,他和余蔓沿途寻找黛绮丝的踪迹,更自由,二来,离六叔远些,他的愧意少一些,主要还是觉得,不悔妹妹在意。 .................... 峨眉派落脚的地方前后两间院子,布局十分大气。 余蔓跟随宋青书来到后门,貌美的青衫女子已等在那儿。 分卷阅读6 “周师妹,久等了。” 含蓄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余蔓心想,这位一定就是周芷若了。她又瞅瞅身旁的宋青书,觉得有些奇怪,宋少侠的反应过于平静了,难道不该,狂热一点? “杨姑娘这边请。”周芷若浅笑,向余蔓招手。 余蔓上前,正要开口道谢,就被周芷若一把拉住手腕,闪身进了后门。 ☆、第4章 我从波斯来 院子里还算安静,一路走进去,余蔓能听到附近的房间里有人说话,但路上并未见到一个人。 周芷若拉着余蔓往里走,步伐快而不乱,当她打开房门,两个人挤进去后,余蔓明显能感觉到,周芷若松了口气。 看来,周姑娘是顶着压力帮这个忙的,余蔓心道,毕竟,像她这种来历不明之人,灭绝师太见了要皱眉,峨眉不会欢迎的。 不过,为什么非得在峨眉的地盘上换装?直接把衣服给她多好。 周芷若关好门,低声对余蔓说:“衣服在床头。” 床头的月白衣裙叠得整整齐齐,余蔓低头解腰带,忽见周芷若走近,手上动作一顿,茫然不解。 虽然对方是女孩子,虽然她只需要换外衣,用不着脱光光,可这样被近距离围观,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需要我帮忙吗?”周芷若问。 “啊?”余蔓诧异,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手脚俱在,换个衣服而已,哪里需要人在旁协助。 周芷若抿唇笑了笑,“宋师兄担心你穿不惯,特地叫我关照你。” 余蔓愣了愣,随即恍然,原来是这样。 想不到这宋青书,还挺周到的,怕她不会穿汉人的衣服,还拜托周芷若关照。 余蔓三下两下脱掉外衫,急于证明什么似的,匆忙将床头那套月白衣裙往身上套,迭声说“穿得惯”。 被余蔓奇怪的口音感染,周芷若清丽的面庞又多了几分笑意,她转身走到窗前回避,随口闲话,“杨姑娘,你是波斯人......” “我不是波斯人。”余蔓整理裙摆,回道:“我是汉人,只不过小时候去了波斯。” 对此,周芷若并不意外,余蔓的五官相貌摆在那儿,说她是混血都牵强。 “你是哪儿的人?” 余蔓回忆了一下,“四岁以前住在汉中,应该算是汉中人吧。” 四岁以后她娘下定决心脱离峨眉,便带她离开汉中,向荒凉之地迁移,想与江湖纷扰彻底割断。 “我也是汉中人。”周芷若失声低呼,一时喜形于色。 想起家乡,想起死在汉水江上的父亲,不禁眼眶发红。她赶紧垂眸掩饰,去一旁翻找,找出一张包袱皮,帮余蔓把换下的服饰包起来。 “这么说,我们是同乡喽?周姐姐。”余蔓跳过去一步,挽住周芷若的臂弯,眸子弯成两个月牙,笑得欢快。 “是。”周芷若百感交集,应声很轻。 她像是要重新认识余蔓一般,将人打量,眼波如水,末了,将余蔓垂散在胸前的青丝拢到肩后。 “来,我帮你把头发绾上。”她柔声说了一句,便将余蔓推到桌前坐好。 余蔓的发型很波斯风,与她新换上的含蓄素雅的衣裙,极不相配。 摘掉首饰,周芷若站在余蔓身后,慢慢梳理她那头乌黑的秀发,“我家住汉水江畔,你呢?” 这可把余蔓给问住了,她使劲在记忆中所搜,关于出生地的点滴,使劲到差点把簪子上的宝石抠下来。 “是个小村子,不记得叫什么了。”余蔓苦恼地说。 “你离家时还小,不记得很正常。”周芷若温柔地抚过余蔓的发鬓,轻声叹道:“就是我,也快要记不清汉水的模样了。” 余蔓听出了话中的伤感,“周姐姐,你可以回去看看。” 无言良久,头上的动作却未曾停顿,余蔓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正要换个话题,身后的人又开口了。 “不回去了,忘了也好。” 家乡只有坟,没有人,忘了,也好。 .................... 天色已暗,夜幕袭来。 发髻梳好了,房间里没有镜子,周芷若引火点灯,想让余蔓对着盛水的脸盆照一照,可是过去一瞧,才记起脸盆里的水已经被她倒了。 无奈只得拉着余蔓的手苦笑,“杨家妹子,我手艺一般,但绝对不丑。” “周姐姐你就别谦虚了,我现在肯定美的跟天仙似的。” “你天生丽质,不打扮也是仙女儿。”周芷若低声玩笑,同时把刚点上不久的灯吹灭,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找准机会,开门走人关门,一气呵成。 只是运气没有来时那么好,出门经过三四间屋子,就被丁敏君撞见了。 “丁师姐。”周芷若问好。 分卷阅读7 余蔓不做声,垂眼不乱看。 “周师妹来得正好,跟我去前院......”丁敏君突然不说话了,盯住余蔓眯眼猛瞧,“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见过的呀,下午你把我错认成紫衫龙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余蔓暗暗撇嘴。 “丁师姐,受武当宋师兄所托,借我房间给这位姑娘换身衣裳。” “武当?宋师兄?”丁敏君愈发尖刻,阴声怪气地说:“叫得好亲热呦,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峨眉和武当有多大情分呢。” 周芷若静静听着,没有反驳,也无羞愤之色,整个人都很平静。 “还愣着做什么,敢情只有宋青书的话管用,我这个师姐就支使不动你了?”丁敏君句句紧逼。 这死女人张口就来,欺压同门如此熟练,是不是以前也这样欺负过娘?余蔓内心产生了疑问。 姓丁的肯定没少欺负娘亲。 “直走右转,我就不送了。”周芷若低声嘱咐余蔓。 “周姐姐,给你添麻烦了。”余蔓心里过意不去。 周芷若摇头,还冲她微微笑了一下。 不想再生事端,余蔓迅速原路离开,院落的土墙外,有人影在徘徊。 只一人出来,不见后面第二个,宋青书正奇怪,待余蔓走近,借着刚升起的月色一瞧,一下就愣住了。 “宋少侠,周姐姐被她师姐叫走了。”余蔓闷闷地说,“出来的时候被丁敏君撞见了,周姐姐挨了一顿数落......” “杨姑娘?”宋青书突然叫了一声,好像根本没听余蔓说话。 余蔓住嘴,歪头看着宋青书,等他意下。 “真的是你。”宋青书惊叹,喃喃道:“我,差点没认出来。” 谁能想到明艳热烈的波斯小姑娘,摇身一变,竟成了出水芙蓉花,出尘若仙。 听他这样一说,余蔓倒是有些不自信了,她抻抻衣摆,又去摸摸发髻,“是好看了,还是难看了?” 宋青书愣了愣,随后由衷地说:“好看,一直都很好看。” 安了心的余蔓放下手,认真地说:“我能有现在这般好看,多亏了你和周姐姐。” “哦?” “因为有你,我才认识了周姐姐,周姐姐给我衣服穿,还给我梳头。” 宋青书觉得有趣,正要说话,突然附近传来一阵吵嚷,紧接着兵刃相击之音不断,纷争的发生地应该就是峨眉住所的前院。 凝神倾听片刻,宋青书神情严肃,匆匆丢下一句话,便掠上墙头。 “我去看看,杨姑娘你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强敌来袭,早有预谋,峨眉派暂时应对得有些狼狈。灭绝师太脸黑如墨,凶神恶煞,手执倚天剑与三人在屋顶缠斗。 “武当宋青书,听候师太差遣!” 此言一出,场上依旧混乱,但气氛已悄悄发生了变化。 都以为武当来援,宋青书打头阵,殊不知,只有宋青书一人而已。 “眼前的贼人见一个杀一个。”灭绝师太冷冷道。 “好!”宋青书大喝一声,挥剑欲冲进战场。 就在这时,余光扫见一抹慢悠悠靠近的身影,使他脚下一顿。 “杨姑娘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快走么。 “我......”被宋青书抓个正着,余蔓立即贴墙不动了,蔫蔫地说:“天黑了,不记得路了。” 一是不记得路了,二是,想凑凑热闹。 ☆、第5章 我从波斯来 眼下形势紧张,余蔓跟过来了,宋青书也没办法安顿她,只得匆忙叮嘱了一句,“杨姑娘,你待在这里,不要上前。” 在余蔓点头之后,宋青书转身冲进战团,与峨眉弟子并肩作战。 余蔓很听话,远离混乱看热闹,不靠近。可是,打架的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打,这不,从东边打到西边,战场迅速偏移,没一会儿就把余蔓给包围进去了。 不过,丝毫不见她紧张。 “妖孽,哪里跑!”灭绝师太在屋顶厉喝。 那伙黑衣人似乎已无意恋战,打算撤了。 听到灭绝师太这声骂,余蔓忍了一下,但是没忍住,扑哧一声赶紧捂嘴,笑得肩膀直颤。 就在这时,斜刺里伸出一条长臂,快如闪电,将余蔓一揽。余蔓一个趔趄,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后脑勺就重重磕到一块甲片上,让她眼冒金星。 “放开她!”周芷若高喊,剑指劫持余蔓之人,横眉冷对。 余蔓没抬头,但可以肯定,劫持她的人是个体格强壮的男人。 “大哥,有话好好说。”她苦着脸,整个人十分僵硬,好像不能动了一般。 宋青书听到动静,这才望过来,见倒霉的是余蔓,顿时大惊失色,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别乱来......” 双方陆续停手,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分卷阅读8 余蔓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询问,“少主,请示下。” 紧接着,头顶传来大笑,“弟兄们,峨眉女侠冰清玉洁,捉走一个算一个,此行不亏,哈哈。” “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峨眉弟子。”余蔓操着她那口羊肉串味儿的汉语,弱弱地说。 可惜她至今没照过镜子,不知自己现在这身打扮,简直峨眉二字贴脸,说她不是峨眉弟子没人会信的。 话音还未落定,余蔓后襟衣襟,双脚离地飞上墙头,随后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 天鹰教分舵,灯火点点。 空旷的大厅,装饰风格十分阴森,殷野王把余蔓随手一放,大步走到主位那把交椅前坐下,听下属汇报。 余蔓活动了一下肩膀,自行找地方坐下,然后往后一仰,椅背上一摊,一副“终于解脱”了的表情。 她被绑架了,但她一点也不紧张,甚至有点小庆幸。 可以不用继续跟张无忌掰扯武当之行行与不行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无忌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粘人了。 “你......”殷野王端茶的手一滞,看余蔓的的眼神很是惊异,“穴道什么时候解开的?” 看不出来,小丫头有几分本事。 “压根就没点上。”余蔓撇嘴,脸上写满了嫌弃,老气横秋地叹道:“你呀,点穴的功夫,还得练。” 一下子把殷野王嘲讽懵了,他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 还是余蔓继续单方面与他商量,“大哥,我真不是峨眉弟子。”你抓我,没意义,起不到震慑作用。 而且把话说回来,咱们还算得上是八竿子打得着的自己人呢。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找峨眉派的不痛快,定与明教脱不了关系。 殷野王盯着余蔓看了一会儿,大概是从震惊当中缓过来了,然后命属下把余蔓带下去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没有反抗,余蔓乖乖走进还算整洁的“牢房”,那悠然的步伐,好像她是被请来做客似的。 外面的看守关上房门,哐啷一声落了锁,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房间很空,没有床只有一张榻,唯一一扇小窗靠近顶棚,说是窗,其实就是横了几根木条的孔,月光从那里照进来,余蔓才得以看清榻在哪儿桌在哪儿。 此时已接近午夜,余蔓毫无压力地打了个哈欠,往榻上一躺。眼下身处何地,她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她打算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想办法进昆仑。 嘴上说“中土明教与我无关”,拒绝多管闲事,可事到临头,她还是得做点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爹殉教吧。 刚有睡意,门外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紧接着门开了,余蔓撑起身,睡眼惺忪地望过去,只见一抹单薄的身影被蛮横地推进来。 看样子,有人和她做伴了,也不知道这人好不好相处,余蔓心里嘀咕。 “谁在那儿?”那女子还未适应“牢房”的黑暗,试探着走了两步就不动了。 倒是已经习惯了小黑屋的余蔓,视物更清晰一点。她坐起身将那女子仔细打量,随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轻轻唤了一声,“周姐姐?” “杨家妹子?”那女子惊喜低呼,疾步走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周芷若。 余蔓赶紧往榻里蹭蹭,让出位置来给周芷若坐,“周姐姐,我叫不悔,你叫我名字就好。” 惊魂未定的周芷若愣了愣,忍不住将余蔓的名字品味一番,而后情绪缓和不少,点头说“好”。 余蔓没有询问周芷若的遭遇,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声问:“周姐姐,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周芷若咬咬嘴唇,“没受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被点了穴道,上半身不能动。” 余蔓一听,觉得问题不大。她先是探了探周芷若的脉象,然后试了几次,就把穴道解开了。 “别害怕,师父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周芷若揉着手腕,不知是在鼓励余蔓,还是在鼓励自己。 余蔓重新躺下,枕着胳膊侧卧,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小菜。 “还有武当,你被带走后,宋师兄非常自责,他肯定正在想方设法营救你。” 余蔓“嗯”了一声,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周姐姐,咱们躺下说话,养足了力气,明天才好对付外面那些坏蛋。” 迟疑片刻,周芷若还是没法安心躺下,她决定打坐度过余夜。 “周姐姐,我听你称宋少侠作师兄,峨眉和武当弟子之间都是师兄师妹这样叫?”余蔓喃喃问,也算睡前无事,解一解好奇心。 “不是的,只有我这样叫。” “哦?” 盘膝端坐,闭目养神,周芷若语调轻缓地解释给余蔓听, 分卷阅读9 “我小时候在武当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我和他互称师兄师妹,后来就没改。” “这样啊......” 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无声的空白,就在余蔓准备放心陷入沉睡之时,周芷若开口了。 “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张无忌?”她的语气有些犹豫,但还是掩不住好奇。 “嗯,你认识他。”余蔓呓语一般回道。 周芷若自动理解成疑问句,淡淡道:“小时候见过。” 余蔓笑了一下,这回是实实在在地问:“那时他什么样?” 她第一次见张无忌时,张无忌是个懂事的大哥哥,后来在生活的磨砺下,大哥哥变成了小弟弟。 叹息中没有太复杂的情绪,周芷若回忆道:“病得很重,很......可怜。” 那个时候刚刚丧父,成为孤儿的她也很可怜,她看到张无忌被病痛折磨,心底却是羡慕他的。至少,他还有师祖和叔伯可以倚仗,不是么。 睡前,余蔓在想,这里的宋青书和周芷若并没有一方炙热一方冰冷,甚至关系还很融洽,那么接下来,他们会擦出火花吗? 还是,会如宿命一般,周芷若爱上了张无忌?嗯......烤羊肉串的张无忌? ☆、第6章 我从波斯来 第二天天亮,牢房透进来的阳光有限,昏昏的,里外又安静,很适合睡觉。 余蔓睡得像只摊开了的猫,看守送饭进来她都没醒。周芷若轻轻叫了一声,见没反应,便不再打扰。直到,有人来提她们出去。 “去哪儿?”周芷若一脸戒备。 “少主要见你们。” “哎......”余蔓万般不情愿地爬起来,眼没挣开,眉头倒是皱得紧。 “不悔,你醒了。”周芷若走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防止她跌到地上去,柔声问:“睡得还好吗?” “嗯,还好。”余蔓揉了揉眼,下榻穿鞋,“走吧,周姐姐,咱们去看看那个少主想干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芷若觉得有道理,眼下受制于人,不配合也得配合,不如主动面对。 她们没有被带去昨夜余蔓待过的那个大厅,而是在一间寝居之室见到了殷野王。 殷野王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后喝酒吃菜,余蔓和周芷若被带到,他半眯着眼,饶有兴致地将二人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举了举酒杯,语气很是轻佻,“来来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看着那桌子菜,余蔓突然想起自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咽下口水,不情愿地将目光从菜肴上移开。 “你是谁?”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都是她昨晚忘记问的问题。 举杯的手一滞,殷野王微微错愕,一时有些看不懂余蔓的路数。 “他是天鹰教天微堂堂主,殷野王。”周芷若低声说。 听后,余蔓稍作思索,随即露出了然之色。殷野王,那不就是无忌哥哥的舅舅么。 “你这是......哪儿的口音?”殷野王皱眉。 他昨天就觉得奇怪,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正常说话就这味儿。 “我,波斯来的。”余蔓怏怏说。 她也想把口音扳正,可那需要时间呀,还需要与人多交流。 “呦,波斯小妞?”殷野王惊叹,不过眼中的兴味远多于诧异,自己嘀咕道:“想不到峨眉派收徒都收到波斯去了。” “都说了,我不是峨眉弟子。” “会唱波斯小曲儿吗,来,给爷唱一个。” 余蔓挑眉,用看傻狗的眼神盯了殷野王片刻,然后歪头问:“配钥匙吗?” 殷野王一愣,不解其意,“什么?” “你配吗?”余蔓冷冷嘲讽。 殷野王大怒,从桌后跃起,朝余蔓抓来。 眼看强敌发难,周芷若担心余蔓不是殷野王的对手,当即箭步挡在她身前,可是没过两招就被殷野王一掌扫到了一边。随后余蔓与之交手,几乎是瞬间就被点了穴道。 “不悔!”周芷若大惊失色。 反观余蔓,静静立在那儿,不见惊慌。 “敬酒不吃吃罚酒。”殷野王冷哼,指腹抚过余蔓的脸颊,然后抬起她的下巴,眼神黏腻地扫来扫去,渐渐邪恶。 “把你的脏手拿开,否则......”周芷若激动地说。 不但对周芷若的警告无动于衷,殷野王还不屑地笑了。 “干嘛?”余蔓眉头轻蹙,斜眼看他,“劫了人,还想劫色?” “正有此意。”殷野王悠悠点头。 他把二女叫到这里,存得就是好好享用一番的心思。 “在等灭绝师太?”殷野王轻薄地捏了捏余蔓的下巴,“别做梦了。” “那老尼姑从来只会卖徒弟,绝无可能来救徒弟。” “好多年前,有个峨眉弟子为师断后,落到我 分卷阅读10 手里,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 殷野王声音低沉,语气神秘。 “你们的好师父任人自生自灭,心肠硬得很。” “那女弟子叫什么来着?”他装模作样地顿了顿,“啊,纪晓芙,对吗?” “所以,我劝你......” 说话间,他一寸寸俯身靠近余蔓。 余蔓眼神冷了一瞬,随后眼眸弯弯,竟笑了起来。若不是殷野王主动提起,她都没想起来还有这道梁子。 恩师被如此诋毁,周芷若忍无可忍,“我跟你拼了!” 未等她拼到跟前,余蔓便已出手,迅速点下殷野王周身几处大穴,当她打过来的时候,殷野王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生受这一拳。 余蔓薅着殷野王的后襟,让他不至于倒下,还不忘转个方向,防止他吐血溅到自己身上。 “都跟你说了,点穴的工夫不到家,还得练。”余蔓摇头叹气。 顷刻间局势扭转,转败为胜,周芷若惊愕之余,也渐渐明白过来,为何之前余蔓能够淡然处之。 点穴对她无效,是她修练的功法奇特,还是她自身的穴位异于常人?周芷若心中好奇。 原来,昨晚不是他手滑,是这丫头邪门,殷野王边想,边对余蔓怒目而视。 “老流氓,呸!”余蔓双脚开立,掐腰站在殷野王面前,气焰十分嚣张,“摸我脸,想劫色是吧,我让你劫......” 说着,扬手要打,可手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余蔓放下手,喃喃道:“算了,不打你。” 看在无忌哥哥的份上。 她拖出一张凳子,把殷野王往凳子上一摁,兴奋地搓搓手,自顾自地说:“给你换个发型。” “哗”一声,余蔓腰间那把华丽的弯刀,出鞘了。 殷野王闻之,心头一紧,暗道不妙。他竭尽全力想要冲开穴道,可是这丫头的手法非同寻常,一时半会儿很难解脱开。 “不悔......”周芷若欲言又止。 她也恨不得将这人打杀,可是这人若现在就死了,她们该如何脱身呢。 “周姐姐,不要眨眼,看我表演。”余蔓竖起食指对周芷若点了点,神神叨叨的,转头便抽了殷野王的发簪。 头发乱糟糟的散落下来,余蔓手起刀落,一刀把殷野王的头发削到齐肩,然后从发际中间开始剃,不一会儿,就给殷野王剃了个月带头出来。 那边周芷若看得发懵,可也不妨碍她觉得很解气。 最后,给殷野王绑了个朝天的小揪揪,余蔓拍拍手,宣布大功告成。 腹内空空,终于发出了抗议,她径直走到桌前,抓起盘中的牛肉和烧鸡开吃。头一餐吃这个,是有些油腻,但能充饥就行,一会儿就到使力气的时候了。 “噗......”周芷若笑出声来,之后忍了一下,可马上又放弃了。 余蔓用桌布擦擦手,回头一瞅,发现武士头殷野王除了脸色铁青,后槽牙疑似咬碎之外,还把鼻血气出来了。 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几声,余蔓一本正经地冲殷野王一鞠躬,用非常忧郁的语气说了句周芷若和殷野王谁也没听懂的话。 “五舅妈西马思。” 然后把放在柜子上的剑取来,扔给周芷若。 “走,周姐姐。” “就这小破院子,哼,来去自由。” 昨天她进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了,守卫稀松,跟地主家的后花园似的。 说来也巧,她们前脚出门,后脚救兵就打进来了。 静玄师太率一众峨眉弟子前来,不过没看到灭绝师太。宋青书也在其中,但没看到武当其他人。 见余蔓和周芷若已然自救,静玄欣慰不已,示意大家撤退,可是天鹰教分舵教众倾巢而出,哪是想走就能走的。 静玄一看到人就叫撤,然后峨眉弟子纷纷弃战,转身嗖嗖开跑,以至于本应该受到营救的余蔓和周芷若落在了最后面,承受着绝大部分的追兵。 这救兵,有跟没有一样。 再后来,混乱中宋青书一把抓住周芷若的手臂,二人绝尘而去。如此一来,队尾只剩余蔓一人,而且可以说是已经掉队了。 应对追兵的同时,余蔓还不忘仰头望望天,发出一声酸酸的叹息,然后猛地调转步伐,朝另一方向奔去。 别的女孩子都有人救,她没人救......好没面子哦。 ☆、第7章 我从波斯来 本意是想把追兵引开一部分,她有意隐入暗处,插手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事,离开前就当做件好事了。 可是余蔓没想到,天鹰教的人能弃了大队峨眉弟子,全部都过来追她。许是......她仇恨太大了吧。 更没想到的是,她从日上三竿跑到午后,天鹰教的人也顽强地追了她大半天。眼看就要见到曙光了,只要进了前面那条山坳, 分卷阅读11 她有信心彻底将追兵甩开,然后......不幸就这样发生了。 余蔓看着眼前的一幕,为自己的霉运眼白上翻。山坳里,一群白袍人正在修筑防御,仔细看的话,每一身白袍上都绣有鲜明的圣火纹,他们是中土明教教众。 这条山坳大概是通往明教总坛的要道,余蔓误入此地,看到了不该看的。进无可进,退,天鹰教的人已经追上来,把退路堵住了。 二话不说,她飞身攀上一侧的山壁向上爬,地面发来一波暗器,被她轻松躲过,可是一抬头,山顶冒出一排弓箭,目标直指余蔓。 扭头一看,对面山头也是如此阵势。前封后堵,上头没路,犹豫之际,天鹰教发出的第二波暗器已袭至眼前,余蔓只得脚踩山壁疾走,然后奋力一蹬。 不远处有一根长杆,应该是明教教众立在那儿准备挂旗用得,余蔓猴一样抱住长杆顶端,向下喊,“大家别激动,是友军,友军!” 波斯、中土明教一家亲,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白袍人在杆下聚集,呼喝着要余蔓下来。天鹰教的人怕误伤到对面的明教教众,不敢再放暗器,想上前拿人,却被掌旗使带人拦下。 “颜旗使,我等奉命拿人,还请行个方便。”殷无福拱手,措辞十分客气。 明教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听余蔓在后面大喊大叫,直皱眉,“这女子我自会料理,你们请回吧。” 白眉鹰王自立门户,说不好听的,就是叛教。眼下明教虽危机四伏,却也不会一厢情愿地把天鹰教当自己人。 “此女是峨眉弟子,颜旗使若愿代劳,把尸体交与我回去复命即可。”殷无福强调余蔓的身份。 少主的命令是活的不成,就要死的。 平时两家不对付,可这个时候,殷无福不想与之冲突,姿态已经放低,倘若颜垣还是不肯让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颜垣无动于衷,依然硬声请殷无福等人离开。 六大派的人闯进来,自然杀无赦,但天鹰教的人也别妄想能讨到痛快。 殷无福一听,顿时沉下脸来。心中唾骂,姓颜的这死德行可是随了他主子,一样的狂妄自大。 随着一声冷哼,一支袖箭猝然发出,射向长杆顶端的余蔓。 颜垣大怒,正要发作,就听“铛”一声,半路飞来一粒石子将袖箭击落,而此时,余蔓早已弃了长杆,跳回山壁上扒好。 待她安顿好自己,扭头往下看,颜垣身后多了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这男人腰后别着五把五色小旗,看头上的白发,应该已是中年。男人背对余蔓而立,看不到相貌,不过,对面殷无福的脸可是看得很清楚。 从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殷无福的脸色就不好了。 “有什么事,让你家主人亲自来。”灰衫男子淡淡地说。 殷无福静立片刻,随后呼出一口气,退后三步之后转身,率教众离开,很快便没了踪影。 灰衫男子侧过身,余蔓这才看到他的脸。四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十分英俊,眉眼间的郁郁之色,为他平添几分神秘与迷人。总之,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下来。”男人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进余蔓耳中。 余蔓心想,天鹰教的人一走,脱身就不成问题了。于是,乖乖跳下去。 她在男人面前踌躇,拿不定主意是开口问好,还是拔腿就跑。这人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可也代表他会放过她。 “你是峨眉弟子。”男人说。 余蔓愣了愣,随后赶紧摇头,“叔叔,我不是峨眉弟子。” 男人笑了一下,笑容极浅,“殷无福说你是峨眉弟子。” “他们误会了,跟我在一起的周姐姐是峨眉弟子,我不是。”余蔓很认真地向男人解释。 男人挑眉。 等了一会儿不见男人说话,余蔓小声问:“叔叔,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温和地勾了勾嘴角,挥挥手,“走吧。” 竟真的放余蔓离去。 “谢谢叔叔。”余蔓飞快地说了一句,话音落定,人已在十余丈之外。 .................... 昆仑域内人迹罕至,荒烟野蔓,荆棘纵横。 余蔓信步而行,思考如何给杨逍留条活路,怎样留最为妥当。其实也相当于拉中土明教一把,毕竟,她这个爹是不可能弃教独活的。 日落时分,迎面远远的走来一个人,那人身裹黑袍,头戴帽兜,整张脸都藏在帽兜里。余蔓望过去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走,不好奇那人是谁,也不欲与那人碰面。 可没走两步,就见黑影一闪,那黑袍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哪位?”余蔓语气很冲。 装神弄鬼吓唬谁呢?就是鬼,也不能拦她的道。 那人缓缓抬臂,露出手掀开帽兜,里面竟是个光头和尚。 和尚双手合十,笑得异常和善,“女施主,贫僧.... 分卷阅读12 ..” “化缘?” 和尚嘴角一抽,一度无法维持微笑。 “杨姑娘!”远处有人在喊。 循声望去,一个年轻男子在朝这边奔跑,一边奔跑一边挥手。余蔓眨眨眼,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人竟是,宋青书。 “阿弥陀佛。”和尚低声念了一句,而后重新戴上帽兜,扬长而去。 余蔓可不在乎那和尚去哪儿,爱去哪儿去哪儿。她回应一般把手举高,挥啊挥,直到宋青书在面前站定才放下。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她问。 “我来找你呀。”宋青书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余蔓一怔,继而把眼从对方脸上移开看向别处,小声咕哝,“找我做什么?” “我把你弄丢了,自然得把你找回来。” 余蔓飞快垂下眸子,抿抿嘴唇,然后瞄了宋青书一眼,见他正在用衣袖擦脸上的汗,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宋青书面前。 “无忌哥哥的,你用吧。” 宋青书欣然接过,边擦汗边问:“刚才那人你认识?”怎么他一来就走了。 “不认识。”余蔓摇头,她也觉得那和尚有古怪,“可能是明教的人吧。”十有□□是。 宋青书认同地点点头,他擦完汗,把手帕折了折,随手一揣,想着回去洗干净再还给无忌师弟。 “天快黑了。”他望了望天边的落日余晖,表情严肃了许多,“杨姑娘,我们得赶路。” 最好在天黑之前找到营地,否则就他和杨姑娘两个人在昆仑腹地过夜,恐有凶险。 “没问题。” 宋青书沉吟,“不如这样,我们比一比脚力,如何?” 白天他在天鹰教分舵见识过的,杨姑娘身手不差。 余蔓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但觉得有一点小瑕疵,“比脚力可以,但是方向谁来把握?” 她领先她带路,没跑出昆仑,跑上光明顶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 余蔓点头,“好主意。” “谁说开始?”宋青书踢踢腿,很重视这场赛跑的样子。 “等等!”亮晶晶的眸子闪啊闪,余蔓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一个步骤没有商量,“如果我追上了你,会怎样?”得有个彩头呀。 宋青书一听,扬眉大笑,“杨姑娘,你若能追上我,我认罚。” ☆、第8章 我从波斯来 起初,宋青书怕余蔓跟不上,并没有使出全力,直到听见她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嘀咕,是罚他上树还是下河,而且心不跳气不喘,游刃有余。 宋青书不敢继续托大,这才使足了能耐。 二人你追我跑,转眼天就黑透了,夜幕繁星点缀,月明如水。 已经能看到燃着篝火的营地了,余蔓发力,超越宋青书,咯咯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当宋青书意识到自己输了的时候,说不惊讶是假的。 失神的他缓缓放慢脚步,既是感慨又是自嘲地说:“杨姑娘好身法,是在下输了。” 他提议比试脚力的本意是想快些赶路,现在目的达到了,可技不如人的事实暴露出来,还有点小惭愧。 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坦然与余蔓玩笑,“愿赌服输,任凭杨姑娘处置。” 余蔓在宋青书身边蹦蹦跳跳,欢快无比,“我都想好了,你输了就给我唱个曲儿。” 听她想出了这么招,宋青书眉头一皱,愁得直苦笑。 “行吗?”余蔓斜眼偷偷打量宋青书的表情。 “行。”别看宋青书愁眉苦脸,但应得非常爽快,绝没有赖账的意思。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心一横,既然决定豁出去了,也就没那么害羞了。何况,这里就他和杨姑娘两个人,天又黑,谁会取笑他。 离六大派的营地很近了,最后这段路他们走得很慢。宋青书唱了一段董西厢,余蔓幼年离开中土,没听过戏,宋青书的腔调她半懂半不懂,但还是很认真地在欣赏。 以一声咳嗽仓促收尾,宋青书飞快把头扭到另一边,脸颊一阵阵发热。余蔓赶紧鼓掌,迭声说“好听”。 “宋少侠,我......”嗓子也不错,还会跳舞,可不像你,没人的地方唱段戏都会脸红。 等有空了让无忌哥哥做把琴,无忌哥哥弹琴,我来歌舞,你坐在一旁听着看着就好。 营地内的崆峒派弟子发现有人靠近,便举着火把聚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余蔓被打断了话头,见此情形,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武当宋青书。” 那几个崆峒派弟子一听,不禁将宋青书看得更仔细了,其中有人小声嘀咕,“是玉面孟常宋青书没错。” 误会解除,宋青书与对方寒暄几句,问清武当所在的位置,便带着余蔓去 分卷阅读13 了。 帐篷外的火堆烧得正旺,张无忌抱膝坐在火堆前,双眼失神,忧心不已。一旁耐心开导他的人,是殷梨亭。 不等宋青书,余蔓撒开了跑过去,蹲下一拍张无忌的肩膀,然后又去勾他的脖子。 “无忌哥哥,我被妖怪抓走了,你都不去救我。” 听到余蔓的声音,张无忌身躯猛地一颤,霍然爬起来跪在地上,死死盯住余蔓,眼都不眨一下。 “担心死我了。”他用力抱住余蔓,声音有些哽咽。 宋师兄带不悔妹妹去借衣服,结果两个人谁也没回来。直到午夜峨眉那边传来消息,他才知道不悔妹妹被歹人劫走了,可这歹人是谁,当时也没个定论。 他急得天快塌了,想出去找,奈何毫无头绪不知从何找起。后来听峨眉回来的弟子说,是天鹰教的人捉走了不悔妹妹和周姑娘,他想立刻去找外公要人,却被师伯师叔死死按住。 幸好,不悔妹妹没事。 “无忌!” 宋远桥去开六大派的碰头会,回来就看到师侄无忌与一女子紧紧相拥,旁若无人毫无顾忌。他深觉此态不妥,却又不忍斥责这个身世可怜的师侄,只得语气严肃的唤了一声师侄的名字。 和宋远桥一起去开碰头会的莫声谷也是一脸不赞同,他皱眉审视,心道,和无忌抱在一起的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峨眉弟子。这......就更不成体统了。 “大师伯,你回来了。”张无忌带着鼻音小声叫人,和余蔓挽着胳膊站起来。 “爹......”宋青书上前行礼。 突然见到儿子,宋远桥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笑容,儿子能平安归来,他很欣慰。 “宋大侠,多亏了宋少侠,若不是他坚持救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余蔓大方称赞,说得宋青书连连摆手。 她一开口,惹得宋远桥和莫声谷面面相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杨姑娘?” “是呀。”余蔓点头,脸上笑着,语气佯装不满,“才一天不见,您就认不出我了?” 她又没化妆,只换了身衣服,怎么大家都是一副“你换头了”的反应。 这时帐篷里的俞莲舟和张松溪闻声走出来,宋远桥对余蔓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招呼大家进去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余蔓和张无忌自然不会参与,留在外面烤火倒是如了他们的心愿。 失神良久的殷梨亭轻轻吐出一口气,临走前再三斟酌,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无忌。”然后视线在余蔓身上停留一瞬又移开,“好孩子,六叔知道你们感情好,但在外面还是不要太过亲密。” 他并非刻板之人,只是觉得杨姑娘一个姑娘家,如此举止有损名声,无忌也会被人看成放浪之辈。 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诉一诉衷肠就挺好的,交颈相拥楼脖抱腰什么的,他认为不妥。 迷惑的睁大眼睛,张无忌两片嘴唇动动,正要分辨,却被余蔓抢了先。 “殷六侠说得对。”脑袋耷拉着,手里反复□□衣角,余蔓的态度十分诚恳,“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与世俗礼教无关,她和无忌哥哥都大了,也到了该分割成两个人的时候了。 殷梨亭最后一个进了帐篷,他走后,张无忌往地上一坐,赌气地往火堆里扔了一段干树枝。 余蔓用脚尖踢踢他,不客气地说:“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张无忌又一骨碌爬起,去给余蔓找吃的,找来半只之前吃剩的烤兔子和一块饼,问余蔓,“你要哪个?” “我都要。” 余蔓一并抢过,将半只烤兔子放在火上烤热,饼硬的硌牙,她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慢慢啃,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悔妹妹,你见到我外公了?”张无忌问。 若外公他老人家就在附近,他不去探望可说不过去。 “没有。”余蔓干巴巴地说,“抓我的人是你舅舅殷野王。” “咳......”张无忌咳嗽出声,眼神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还有些躲闪,他小声问:“舅舅还好吗?”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觉得虚。 不悔妹妹看上去挺好的,那么,舅舅应该不会太好。 想起自己在殷野王头上留下的杰作,余蔓愉悦地眯起眸子,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还活着。” 张无忌低头摸摸鼻子,没有继续追问。对他来说,还活着就已经是完美结局了,没有更高的期望。 烤兔子热得差不多了,余蔓把它从火上拿下来撕下一条肉,烫得龇牙咧嘴。 “无忌哥哥,咱们俩待在这儿,合适么?” 他们为波斯明教做事,而现在六大派正在攻打中土明教,他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省得日后身份亮出来,六大派的把他们当奸细,中土明教的把他们当敌人。 “当然不合适。”张无忌叹气, 分卷阅读14 “还不是因为你不见了。” “现在我回来了。” 张无忌瞄了余蔓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那,天亮再走?” “行。”余蔓应得很干脆。 过了一会儿,张无忌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余蔓,悄声问:“真不管?” 斜睨着张无忌,余蔓挑眉笑了笑,口风有所动摇,“不然上光明顶打个招呼再走?” “我觉得可以。”真诚的光芒在张无忌眼中闪烁。 他是真心觉得应该为中土明教尽一份力,余蔓就奇怪了,她这位傻哥哥哪儿来的这么强的归属感和责任感。 ☆、第9章 我从波斯来 “可是你在这个档口掺和明教的事,会让武当很难做。”余蔓说得委婉,实际就是在泼冷水,想让张无忌清醒一点。 张无忌一听,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不禁左右为难,“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呀,应该这么办。”为了防止被旁人听了去,余蔓歪着身子,和张无忌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明天一早向宋大侠告辞,然后我们先不离开昆仑。” “嗯。”张无忌听得极为认真,从前在波斯执行任务,他也是如此。 不悔妹妹很厉害,他只需要跟随就行了。 “等几天看看形势,倘若中土明教一败涂地,危急存亡,我们再出手。” “好。”张无忌眼神一亮,深以为然。 嘎嘣嘎嘣嚼着兔腿上的软骨,余蔓打算咽下这一口,再跟张无忌说说,他们是不是易个容或者戴个面具行事比较好。 突然,张无忌惊叫一声跳起来,把余蔓吓了一跳。 “我得去告诉周姑娘一声你回来了,好让她安心。” 他自言自语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脚下生风。 余蔓愣愣地望着张无忌的背影,哭笑不得。怎么说无忌哥哥好呢,他大概是投错了胎,应该投去大观园当宝哥哥才是。 武当派的内部会议结束了,宋青书出来,见火堆旁只有余蔓一个人,便上前询问。 “杨姑娘,无忌师弟去哪儿了?” 见宋青书过来,余蔓赶紧把兔腿骨从嘴里拿出来扔掉,这根骨头被她当棒棒糖一样嘬,已经秃得不像样了。 “无忌哥哥去找周姑娘了。” 宋青书一愣,不明白张无忌和周芷若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也不懂这么晚了,无忌师弟以什么理由去打扰女弟子众多的峨眉。 话一出口,余蔓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很容易让宋青书误会无忌哥哥在跟他争妹子,虽然,无忌哥哥可能就是在争,无意识的争也是争。 可余蔓觉得该解释的还是有必要说一句的,张无忌是去向周芷若报她的平安。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突然接连响起诡异的啸声,像乌鸦在叫,又像人在笑。 营地内一阵骚动,宋青书正蹲在地上与余蔓说话,他反应极为迅速,跃起身做出防备的同时,还不忘把余蔓给提溜起来。 啸声在营地外围盘旋了几圈,武林正道围追堵截也没能把人找出来,倒是被耍得晕头转向。过了一会儿,啸声渐渐远去,就在大家以为这一波袭扰算是过去了的时候,营地的一角传来女人的怒吼。 和周围许多人一样,宋青书猛地扭过头,循声望去,“不好,是峨眉。” 听这声音,一定出事了。 魔教妖人卑鄙无耻,放着武当、少林、崆峒、昆仑和华山不敢挑战,只挑全是女人的峨眉寻事,算什么好汉,宋青书怒容满面,握紧拳头。 峨眉的静仪师太惨遭毒手,而凶手,从始至终连根头发都没抓到。 余蔓和宋青书赶到时,峨眉弟子惊魂未定,大部分仍在戒备,有几人伏尸哭泣,灭绝师太立在中央望着幽幽夜色,整个人宛如厉鬼。 “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宋青书沉声问。 地上抱尸痛哭的静玄含泪摇头,“那人神出鬼没,轻功极高。” 余蔓四处张望,始终没有看到张无忌的身影。 宋青书走近一些,想看看静仪的伤口。突然,周芷若从斜刺里冲了过来。 “宋师兄......”她脸上泪痕斑斑,语气十分无措,“张、张公子被那魔头抓走了。” 刚刚注意到静仪全身上下唯一的伤口,颈间的齿痕,宋青书正凝神思索,闻言抬起头,眼中透着茫然。 张公子,那是谁? “哪个张公子?”余蔓轻声问。 “就是张无忌啊。” 吸气声此起彼伏,宋青书傻了,余蔓的心咯噔咯噔地像在撞钟。 “轻功极高,啃颈杀人......”她喃喃自语,越想心越凉。 “那魔头吸干了静仪师妹的血。”静玄哭道。 余蔓不敢继续往下想,她一把扣住周芷若的手臂,急问:“过去多久了?人往哪儿跑了?” 以无 分卷阅读15 忌哥哥的身手,应该还有生还的希望。 “没多久,那人抛下静仪师姐,紧接着把张公子抓走了。”说到这儿,周芷若惭愧地低下头,“我们想追,奈何实在分辨不清那人的去向。” 宋青书急得团团转,余蔓冷着脸,默默无言。稍迟一些,宋远桥等人赶到,在听过宋青书和峨眉弟子的描述后,没有谁的脸是不变色的。 “青翼蝠王,韦一笑?”莫声谷难以置信。 坚韧如他,想到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想到师侄可能会遭受什么,尾音都不禁带上了一分颤栗。 “除了他,还能有谁。”殷梨亭跺脚,已悲痛的流下泪来,“无忌太可怜了。” 宋远桥艰难地交代下去,“快去附近寻找。” 相传,青翼蝠王韦一笑修练邪功,运功就要吸食人血。吸完人血,随手抛尸......不管怎样,要尽快找到无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宋青书应声领命,行动前想对余蔓嘱咐几句,可一扭头,身旁空荡荡。 ==================== 夜色褪去,旭日升起。 余蔓抱臂,背倚一块怪石而立。她轻轻合起布满血丝的眼,静静感受着清晨的风。 她找了韦一笑一夜,从这座山翻到那座峰,毫无线索。昆仑太大了,就算要给张无忌收尸,也得找到韦一笑,也得韦一笑记得他把张无忌扔哪儿了。 韦一笑会去哪儿?光明顶? 余蔓不觉得这个时候韦一笑会踏足光明顶,毕竟,他和杨逍关系不好,而且明教还未显有败迹。 不过,她要去光明顶,现在就去。她可以等,等韦一笑现身。 花了小半天的时间,余蔓找到了昨日她误入的那条山坳,明教五行旗在那里设有埋伏。她打算从两边翻过去,深入明教腹地,遇到了人就亮身份。如果他们不卖波斯总教的账,那就......亮另外一层身份。 总之,无忌哥哥的仇得报,韦一笑得死。 布有机关陷阱的山坳,已经有人进去了。余蔓远远看着,觉得可以等里面的血雨腥风停了再走。 “杨姑娘!是你吗?”风声中有人在呼喊。 余蔓叹了口气,三分无奈七分无谓。山坳外的这片地空旷平坦,无处隐蔽,被人认出来了,那就说几句话再走吧。 以宋远桥为首的武当弟子大步走来,他们神情憔悴,满身疲惫。看来和余蔓一样,也是找了一夜的人。 “杨姑娘,你怎么走也不说一声,教我们好找。”宋青书声音沙哑。 “你们找到了?”余蔓已知答案,但还是想问一问。 宋青书揉了揉眼,语气充满了沮丧,“没有。” 无忌师弟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也没有。”余蔓幽幽道。 咬牙半晌,末了,宋青书叹了口气,温声对余蔓说:“我们现在去光明顶给无忌师弟报仇......” 都走到这里了,再让杨姑娘回去,不安全也不现实。而且,她一定也想给无忌师弟报仇。 “嗯,去光明顶。”余蔓点点头。 “你跟紧我,不要乱走。”宋青书不放心地嘱咐,生怕她又像昨夜那样消无声息地不见了。 “不,我一个人。”余蔓对宋青书笑笑,不是在商量。 宋青书愣了一下,“为什么?” 将目光移到欲言又止的宋远桥身上,余蔓躬身一礼,“宋大侠,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但是,你我不该同路。” “各位视明教为敌,而我不同,我只针对韦一笑一人。” 所以,我不想出现在你们的队伍里,希望你们理解。 ☆、第10章 我从波斯来 宋青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远桥抢先一步,对余蔓颔首,简短地说了一句,“杨姑娘,保重。” 杨姑娘不是无忌,他们这些才认识几天的人,无需过多的“为她着想”。 宋青书被莫声谷扯着,走得万般不情愿,他不住地回头,眼神挣扎,似乎希望余蔓能改变主意。 “那个......”在心里衡量了一会儿,余蔓向离去的人伸出手,却又僵在半路,小声说:“我劝你们换条路。” 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去,宋青书皱眉,觉得这话奇怪,“为什么?” 余蔓冲他耸耸肩,表情有些为难。不过很快就不需要她为难了,因为,答案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轰—— 山坳里传来巨响,地动山摇。 余蔓稳住身形,正要矫揉造作地拍拍胸口,就被莫声谷一把抓住手腕,寒声质问:“你早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余蔓反问,莫名其妙地看着莫声谷。 “知道前面有埋伏!” 余蔓笑了,是嘲笑。 “这种山间走道......”她冲烟尘滚滚的前 分卷阅读16 方扬了扬下巴,“设有陷阱藏有埋伏,很难预料?” “你。”莫声谷被噎得一梗。 这个解释让他无从反驳,可直觉上,他还是觉得方才杨不悔方才那句话别有深意。 这丫头,突然古怪的很。 余蔓缓缓举起被莫声谷扣住的手腕,眼光在上面打着转,悠悠调侃道:“莫七侠,你是无忌哥哥的师叔。” “你再这样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可要讹你了。” 莫声谷像被雷劈了一般,瞬间松开手。 一旁的宋青书始终密切地关注着起了冲突的余蔓和莫声谷,他想劝架,可是还未插进去话,架就散了。 “走吧,七弟。”殷梨亭不欲多做纠缠,“我们上去看看。” 为了寻找无忌,他们武当从天亮至今都没有配合过进攻明教总坛的行动,现在前方遭遇埋伏,他们可不能继续在这里“躲清闲”了。 宋远桥也是这个意思,示意莫声谷不要再生枝节,快走。 宋青书没有动,他看着余蔓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交代。 指指那处山坳,余蔓像发牢骚一样对宋青书说:“昨天我被天鹰教的人堵在那条山沟沟里,差点出不来。” 这里是她夸张了,当时可能有些麻烦,但脱身绝对没问题。 非常专注地听她把话说完,宋青书露出关切的表情,“后来呢?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时明教的人正在里面布置......” 天鹰教见了明教就撤了,然后,没人理她,她就自己出来了。 以上是余蔓想说得话,经过改编,云淡风轻。只是,她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霍然回身的莫声谷给瞪住了。 “你昨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莫声谷火冒三丈。 余蔓右边的眉梢以扭曲的形状连抽三下,然后“哎呦”一声,来发泄惊吓。 “七叔。”宋青书不赞同地看着莫声谷。 “我好心提醒你们,倒落下一身埋怨?”一把推开挡路的宋青书,余蔓径直走到莫声谷面前,扬眉挺胸。 殷梨亭敲了敲莫声谷的后背,咳嗽一声,觉得七师弟这火发得不理智,没风度。他们没有资格要求杨姑娘,更何况是那么苛刻的要求。 “提醒有什么用,前面的人已经进去了。”莫声谷气愤不已。 他的责难不是没来由的,皆源于杨不悔之前的那句“我劝你们换条路”,那种语气那副姿态,给他的感觉不仅仅在表达前路有诈,还有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让他觉得诡异而危险。 “前面的人怎样,与我何干?”余蔓伸出手指,把莫声谷戳得连连后退,“你们决心攻打明教,难道还妄想一片坦途?人家肯定是要决一死战的呀。” 这一关都过不去,还想杀上光明顶,可笑。 就在余蔓嘲笑莫声谷巨婴思维之时,莫声谷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在回荡,找到了,找到了...... 他好像已经拨开了迷雾,看清了杨不悔身上的那种捉摸不透的东西是什么。 是立场,杨不悔不是一个想置身事外的第三方,她,是站在明教那一边的。没有有力的证据,但莫声谷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判断。 宋远桥看不下去了,“杨姑娘,抱歉。”然后瞪着莫声谷,一字一句地说:“七弟,修心养性。” 七弟今天怎么了,无理又无礼,魔怔了? 受到大师兄的警告,莫声谷有些悻悻的,他正想说点什么,一抬头却被余蔓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你,你......”挨这么近做什么! “莫七侠今年贵庚?”余蔓面带极不真诚的微笑,之后歪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十六,你呢?” 先说我的,再问你的,公平。 为了跟余蔓保持一个理想的距离,莫声谷不断调整后退的方向。 “三十有四。”嘴没跟上脑子,下意识就答了。 “成家了吗?”余蔓眨眨眼,看上去非常真诚,依旧补充了一句,“我没有,你呢?” 莫声谷被问懵了,支支吾吾竟难得流露出几分慌张。 “你也没有。”余蔓叹了口气,很惋惜的样子,然后将微微扬起的脸定格,深深地注视着莫声谷,用煽情的语气对他说:“这不奇怪,有女孩子喜欢你才怪呢。” 男人,不要再处心积虑引起我的注意了,我不喜欢。 酡红迅速不满莫声谷的脖子和脸,很快又进化成猪肝色。 宋远桥、俞莲舟等人愕然,哭笑不得之余,不知是该立刻维护师弟,还是应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从地理位置上处于暴风中心的宋青书,早已惊呆到嘴巴合不上了。他认识的杨姑娘,原来只是冰山一角。 另外,他同意她说的话。七叔这么没风度,会有姑娘喜欢他才怪,他要以七叔为戒。 这边还有的掰扯,前边山坳里已经能看见热闹了。 莫声谷一跺 分卷阅读17 脚,拂袖而去,似乎是不打算和余蔓一般见识了,实则是深刻认识到惹不起,还是躲了吧。 赶到山坳正热闹的入口处,武当诸侠定睛细看,不禁倒抽一口气,之前进去一众武林同道,竟然节节败退,被赶了回来。 “咦......”余蔓转开脸,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她还等着通关借点便宜呢,看来,她高估这些人了。 不算散碎的,六大派里她就看到有昆仑、崆峒,还有一个峨眉,三大派加起来还菜成一团,也是......等等!她眼花了? 随着阵地逐渐移出山坳,余蔓的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她看到,双方现在几乎是对峙状态,除了主力在狠斗。 主客中间那条不太明显的分界线上,灭绝师太在和一个年轻人交手。 “张无忌,你勾结魔教,自甘堕落!”峨眉弟子中有人大骂。 那个与灭绝师太过招的年轻人,正是昨夜被韦一笑掳走的张无忌。 张无忌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说是出色,但在持有倚天剑的灭绝师太手下,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他们怎么打起来的?”余蔓叹气,她斜眼扫过宋远桥等人,无奈认清了现实。 这些师伯师叔除了表情越来越紧张,不见有实际行动。 随着一声声惊呼,张无忌挂了彩。 “师太。”宋远桥向场中喊了一声,大概是希望灭绝师太看武当的面子能手下留情。 可是,光喊有什么用,上去拉架才真正解决问题。 在发出第二声叹息后,余蔓毫不犹豫的拔出弯刀,像一只出发捕猎的鹰,点足冲了上去。 ☆、第11章 我从波斯来 人影飘忽,余蔓迅速介入张无忌和灭绝之间,一招便破了灭绝师太的黑沼灵狐剑法。 灭绝师太大为震惊,余蔓趁她失神之际,提起张无忌看也不看就往后一抛,自己也随之退远。 弯刀被倚天剑划出一道缺口,余蔓心疼地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瞪住张无忌,用危险的语气问:“怎么回事?”灭绝师太你也敢惹。 “宋大侠,这是你武当弟子,我倒要听听你武当怎么解释。”灭绝冷冷质问。 宋远桥表面镇定,心中已是焦急万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他一概不知,这要他如何解释。 “无忌,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只有无忌主动开口,才不至于陷入被动。 崆峒派长老抢先告状,“宋大侠,贵派弟子与魔教妖人沆瀣一气,阻我大军前进。” “不关武当的事。”张无忌大声道。 说罢,便向宋远桥等人长揖。 “我父是武当弟子,我母是天鹰教门人,而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灭绝师太便寒声打断,“废话少说,这路,你让还是不让?” “不让。”张无忌胸脯一挺,回答得非常硬气。 余蔓默默伸腿,脚尖踩在张无忌的脚背上,“闭嘴。” 脚背吃痛,张无忌忍耐着,一脸沉重的对余蔓说:“不悔妹妹,中土明教危矣。” “闭,嘴。”余蔓再次小声警告,“没到你趟这趟浑水的时候。” 这还没打上光明顶呢,中土明教自己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中土明教群龙无首,正值危急存亡之际。”张无忌沉重地说。 余蔓摇头叹气,一副“没救了”的表情,转身欲走,想把自己撇出去,却被张无忌一把拽住。 “不悔妹妹。” 余蔓被张无忌悲壮的声音刺激得一哆嗦,紧接着,她第一次见识到了如此能言善辩的张无忌。 “你我身居波斯十载,受明教照顾,承十二宝树王教诲,明教分支有难,你我不该高高挂起。” “教义有云,崇尚光明普度世人,我一定竭尽所能制止这场杀戮。” 张无忌慷慨激昂地讲完,全场安静,大家都沉浸在头脑风暴中解析张无忌话中的含义,其中武当弟子面目呆滞,尤为僵硬。 余蔓吸了吸鼻子,一脸冷漠地把衣袖从张无忌手中拽回来。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出身武当的张无忌会心向明教,现在她明白了,这小子是被洗脑洗得彻底,波斯明教威武,十二宝树王厉害。 但是,张无忌你自爆就自爆,别拖人下水呀,她刚从波斯回来,还想低调做人呢。 “无忌,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宋远桥急问。 “什么意思?嘿!”灭绝师太冷笑,看张无忌如仇敌的眼神更添恨意,“你的好师侄,在波斯入了魔教。” 张无忌咬牙,“师伯师叔,无忌不孝,但无忌,不悔。” 以为自己被点名了的余蔓微微睁大眼睛,茫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掩面,哭笑不得。 听闻张无忌告白至此,满场哗然。宋远桥大受打击,想起惨死的五弟张翠山,悲从中来。 不愿相信这一切的宋青书向余蔓求证 分卷阅读18 ,“杨姑娘,无忌说得都是真的?你......”也是明教中人? 无声地叹了口气,余蔓没有回答,甚至避开了宋青书的目光。 她不仅是波斯明教派来中土的使者,还是杨逍和纪晓芙的女儿,她不会主动向人这样介绍自己,但是,把她当朋友和想跟她做朋友的人,会不会觉得她欺骗了他们? 明教锐金旗的掌旗使吴劲草由下属搀扶,支撑着残躯走过来。之前山坳里那场恶战,他被灭绝师太用倚天剑斩断一臂,麾下旗众更是死伤惨重。 “贵客之义气,吴某铭记于心。” “贵客远道而来,吴某这就派人送二位去见左使。” 他锐金旗奉命死守此地,如今伤亡过半,六大派小有折损但依然强劲,看似连连后退,实际上反而是占上风的那一个。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他非常感激,听说是波斯来的客人,又多了几分感动。 他不想连累这位小兄弟,所以,还是送他们去后方吧。 “不。”张无忌拒绝,义正言辞地说:“我就留在这里,劝各位掌门离开。” “哈,好大的口气。”崆峒派长老挖苦张无忌,“小子,我问你,你拿什么让我等离开?” 张无忌谦虚一笑,“群战的代价太大,何不化繁为简?” “不如各派各出一人,一一来找我‘敲门’,敲开了就放行,敲不开,那就请回吧。” 他侃侃而谈,一派从容,可余蔓却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有些慌乱。 张无忌几斤几两她最清楚了,罔顾事实夸下如此海口,余蔓觉得张无忌的脑仁儿,可能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圣火烧成渣了。 没练过九阳神功,从他被韦一笑掳走至今,这段的时间,再有奇遇也不至于将乾坤大挪移练得小有所成。 所以,他哪里来的底气? “小子,之前你夸口说要接下灭绝师太二十招,结果怎样,十招就败下阵来。” 之前在山坳里,张无忌配合锐金旗阻击,灭绝师太曾撂下狠话,二十招之内毙其性命,当时张无忌欣然接下,还感谢灭绝慈悲,放他一条生路。 “我与师太之争,终于意外。”说着,张无忌瞥了余蔓一眼。 还怪我喽?余蔓被这一瞥给气笑了。 “师太若不介意,那二十招可以从新开始,在下奉陪到底。” “张无忌。”余蔓磨着后槽牙,张无忌的三无自信让她天灵盖上直冒黑烟,“我问你,在场的数位一流高手,你打得过谁?” 张无忌笑了,笑得憨厚。 “二十招我还是接得下的,嘿嘿......” 余蔓闭了闭眼,竭力保持克制,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打得过谁?” 张无忌瞬间收敛笑容,正色道:“我打不过,但是不悔妹妹你打得过。” 我弱一点没关系,我还有我妹呀。 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余蔓呆呆地看着张无忌的两片嘴唇,她觉得张无忌方才说出口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道咒,招来五道雷劈在了她身上。 她怎么就没想到,肥水不流外人田,拉壮丁自然而然地把她算进去,张无忌卖得一手好妹妹。 “你瞎说什么,我只打得过你,还打得过谁。”余蔓虚弱地说。 有些人,打得过也不能打呀,比如说,正前方这位灭绝师太。 “不悔妹妹,不要妄自菲薄。”张无忌语重心长,笃定地对余蔓说:“青翼蝠王韦一笑的身手我见过,虽不能断定你胜于他,但你绝对不弱于他。” 内心挣扎片刻,余蔓放弃了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掐死的危险念头,然后低头在身上翻找起来。 “在找什么?”张无忌小声问。 “针。” 张无忌愣了一下,“找针做什么?” 余蔓冷冷道:“把你的嘴缝起来。”缝死。 张无忌吞了吞口水,这回终于,闭嘴了。 “中土明教又不是没人了,用得着你出头!”余蔓怒视张无忌。 揽这么大一摊事,麻烦,但不是没有胜算。可问题在于,高手过招不可能总想着留余地,搞不好她身上的峨眉武功就会暴露出来。 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谁说中土明教无人?”北边传来桀骜的男声。 “有人,有人......”另一个声音在笑,和气得很,“我们几个都是人。” ☆、第12章 我从波斯来 联袂出现的五个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两僧一道,加上一冷脸一黑脸。 六大派中有人认出,“彭莹玉、冷谦......” “啊!他们是五散人。” “这位施主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彭莹玉脖子上挂着一串婴儿拳头大小的佛珠,他走到张无忌面前,双手合十,“施主是波斯来的同宗贵客,此等御敌守门的差事,就不劳烦施主了,交给我等便是。” 分卷阅读19 张无忌郑重还礼,用波斯语念了一声“光明清静”。 “我觉得这小兄弟的主意不错。”周颠叉着腰,与虎视眈眈的一众名门正派对视,面目凶极,“群架太麻烦,乱糟糟的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不如一对一单挑来得痛快。” 随后,他嚣张叫阵,“喂,一对一,输得滚蛋,敢吗?” 霎时间,对面群情激愤,当下便有争相应战。 “属下锐金旗吴劲草,见过散人。”吴劲草低声禀告,他失血过多,面如白纸。 周颠斜眼一哼,怪声道:“别自称什么下属了,我可没福气支使你。” 当年他不服杨逍代掌教主之职,负气离开光明顶,如今为救教归来,见到听从杨逍命令的五行旗,自然没有好脸色。 阳教主失踪,明教无首是不假,可杨逍凭什么在兄弟面前作威作福,他小子算个什么东西。 “去,把杨逍叫出来,别躲在后面装死。” 杨逍二字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各派高手们的头上,让他们看清现实,心生畏缩。 有这样一个人,十年二十年前你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难道现在,你就打得过他了? “左使坐镇光明顶布阵指挥,不在这里。”吴劲草低声说。 一旁的张无忌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躁动,余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周颠鄙夷,用土话骂了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然后胡乱摆摆手,示意吴劲草退下。 他解下自己的大环刀,在手里掂了掂,嚷道:“想好没,谁先来?” “师父。”丁敏君贼头贼脑地凑过来,“五散人中要数冷谦的武功最高,弟子与冷谦交过手,可以肯定他不是师父的对手,想必其他人差得更远。” 灭绝严厉地横了她一眼,斥道:“就你话多。” 丁敏君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模样。实际心里很得意,自以为为师父排忧解难,同门皆不如自己贴心。 倚天剑早已归入鞘,灭绝师太不打算第一个挑战,并非怕输,而是,谨慎。 敏君自作聪明的一番话,着实丢脸。 “我来会你。”昆仑派掌门何太冲提剑上前,踌躇满志。 数年前他曾与周颠交过手,自认小胜一筹,相信今时也不会差。 面对何太冲那副谈笑自若的做作样,周颠“呸”的一声往刀刃上吐了口吐沫。 其他人自觉退后,给周颠与何太冲留出空地来,二人缓缓起手,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南北两个方向突然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号角声。 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怎么回事?”何太冲抻脖张望,忧心不已。 他们正道大军没有吹号角这种暗号,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明教的人在搞鬼。 如果敌人从南北两面涌过来,把他们围在山坳前面,那.....还单挑个屁啊! “西南方有人过来了。” “是天鹰教!” “东北方也有人!” 周颠被晾在一边,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喂,打不打了?” “卑鄙小人,巧如舌簧,我竟还信了。”何太冲指着周颠大骂,“你们一直在拖延时间等救兵。” 现在好了,把明教的救兵等来了,他们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把小手指拿出来,吹了口气,周颠忍不得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与何太冲废话,挥刀便打。 余蔓垫脚侦查了半天,确定明教的增援和天鹰教的人都来了不少。 她用手肘撞撞张无忌,“看到没,人家好着呢。” “嘶!”张无忌倒吸一口凉气。 余蔓吓了一跳,她说话时没往张无忌身上看,忘记他被倚天剑扫了几个口子。余蔓这一手肘没多大力,但足以让张无忌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几道伤。 “张公子,我来帮你包扎。”女子的声音绵绵动听。 身材娇小的蓝衣姑娘走近,手捧一块绢子和几段刚从身上撕下来的布条,看向张无忌的眼中是浓浓的关切。 张无忌一边配合包扎,一边对蓝衣姑娘笑,“谢谢你,小昭。” 余蔓见也没她什么事,便把脸扭回去,继续关注局势。 “嗷!”张无忌猛地一拍额头,然后冲余蔓抬起手,郑重介绍道:“这是不悔妹妹。” “不悔小姐。”小昭对余蔓福了福身。 “嗯。”余蔓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暂时舍不得收回来。 周颠和何太冲在交手,他们打得不算凶,甚至有点心不在焉。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动手,大家都在观望。 听锐金旗的人念叨,东北边过来的是烈火旗,可余蔓瞧着不止烈火旗一家,最前面的一群少林弟子。 六大派兵分三路,少林带领的那一路没能按时与其他两路人马汇合,现在看来是吃了大亏。 “不悔妹妹,这是小昭。”张无忌小声说。 “哦。”余蔓抽空回头 分卷阅读20 看了一眼,点头道:“小昭......” “是,不悔小姐。” “你是明教弟子?”余蔓随口一问,也是明知故问。 看样子,小昭还是潜伏进了明教,不同的是,没扮丑也没装瘸。 “不,我是杨左使的侍女。” 唇角微翘,浅淡的笑意在余蔓眼底缓缓流转,意味深长。 把貌美的小姑娘收在身边当侍女,杨逍很会享受嘛。 她觉得,挺好的。真诚的希望他快乐,希望他找到幸福,别在她娘这棵树上吊死。 周颠和何太冲这一仗没能分出胜负,眼下形势对六大派不利,显然匆匆赶到的少林,带来的也是不好的消息。各派掌门能屈能伸,不约而同选择撤退。昆仑派有掌门夫人班淑娴组织,听师姐招呼,何太冲当即抽身而走,不理周颠如何叫骂。 六大派急急退走,却不是全部,有一派便是留在原地,寂然不动。 张无忌扑通一声跪下,“师伯,无忌不孝,无忌辜负了你们。” 宋远桥看了他半晌,末了一甩衣袖,背过身去,情绪激愤到不能自已。 “无忌师弟,你这样做,也太让人伤心了。”宋青书忿忿地说。 不经意间对上余蔓的眼,两人愣了一下,又同时低头错来。 “哎哎哎,干什么?都这样了还往里闯。”周颠横刀拦人。 压抑了近十年的仇恨,让殷梨亭双目通红。 “让杨逍出来!” 周颠一听是找杨逍的,一下就来劲了,他乐呵呵地问:“跟杨逍有仇?” “杨逍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要跟他决一死战,让他出来!” “骂得好。”周颠放下刀,让也不拦了,拍着胸脯大笑,“谁骂杨逍,我给谁叫好。” 张无忌从地上爬起,跑到殷梨亭跟前,“六叔,你找杨逍做什么?” “这事不用你管。”殷梨亭生硬地说。 “我可以不管,本来也不该我管,但是、但是......”张无忌瞅瞅殷梨亭,又瞅瞅五散人和吴劲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余蔓皱眉,“无忌哥哥,你见过杨逍?”怕殷梨亭不是杨逍的对手? 否则,这么紧张是为什么。 片刻之后,张无忌终于不再犹豫,他叹了口气,表情十分沉重,“六叔,你来迟了。” “杨左使遭人暗算,落入万丈悬崖。” ☆、第13章 我从波斯来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明教众人大吃一惊,就连与杨逍交恶的周颠,脸上也霎时变了颜色。 殷梨亭诧异,却是不信,“当真?” “我与杨左使无冤无仇,怎会平白咒他。” 余蔓一把扳过张无忌,让他面对自己,一时间情绪有些失控,“你把话说清楚,遭谁暗算?人是死是活?” 张无忌懵了一下,不解余蔓为何会如此激动,她对中土明教不是一向事不关己么。 “韦一笑与杨左使发生口角......”因惋惜杨逍遭遇,张无忌便没有直呼其名,“二人动手,成昆趁乱偷袭,杨左使不幸坠入深渊。” “成昆?”彭莹玉听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名字,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是他知道的那个成昆的话,此人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也是仇人,销声匿迹已有数十年之久。 “没错,就是混元霹雳手成昆。”张无忌肯定地说。 抓在张无忌手臂上的十指收紧,不死心,“你亲眼所见?” 亲眼看到杨逍被打落悬崖,还是,听被人说的? “我亲眼所见。”张无忌认真地说,“不止我,当时韦一笑也在场,他也看到了。” “小昭也看到了。”小昭怯怯接口,“老爷与韦蝠王相斗,那个自称叫成昆的大和尚趁他们不备,将老爷打伤,抛下山崖。” 成昆转头又将毒手伸向同样受了重伤的韦蝠王,不过被张公子和韦蝠王合力击退。想到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的杨逍,小昭心生伤感,幽幽叹了口气。 “那,就是真的了。”余蔓喃喃自语,丢了魂似的。 把余蔓渐渐松开的手拉下来包进掌心,张无忌一边无声地安抚,一边扭头对殷梨亭说:“不知六叔与杨左使有何仇怨,但是......” 说着他摇了摇头,声音放轻,语气中多了遗憾,“悬崖峭壁,险峻至极,杨左使又受了重伤,恐怕难以生还。” “六叔,你来迟一步。”这仇,无人可寻了。 殷梨亭踉跄后退,似哭似笑,“死了?” 杨逍,就这么死了?他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 满腔仇恨积压在心中十余年,一朝落空,殷梨亭深受打击,他举起双臂,仰天发出一声嘶吼,转身狂奔而去。 .................... 殷天正率天鹰教赶到,祖孙相认却来不及多说,众 分卷阅读21 人一道上了光明顶,在张无忌的引领下来到杨逍坠崖之地,找到了冻僵的已快成死蝙蝠的韦一笑。 五散人合力帮韦一笑化解经脉中的寒毒,殷天正紧握着外孙的手深情叙话,殷野王也在,他的打扮与平常稍有不同,额头以上用头巾包得严严实实。他一手搀着父亲一手扶着外甥,脸上的表情却在冰与火之间来回切换,因为他忍不住,时不时就要往不远处的余蔓身上瞥一眼,眼神阴森。 悬崖边上微风习习,余蔓垂首静立。她看过了,峭壁光秃稍有障碍,这座峰,陡的连猴子都上不来。 锐金旗和厚土旗的人在四周忙碌,计划生要寻人死要寻尸,旗下弟子都很沮丧,且不说峰陡难以攀爬下探,就说这日头马上要落山了,今天也难有什么进展了。 腿弯颤了颤,余蔓像浑身失了力气一般跌倒在地。没有腿软,也没有悲伤过度,她就是耍会儿赖,以发泄心中复杂的情绪。 张无忌见状,连忙撇下外公和舅舅,奔到余蔓身边,“不悔妹妹,你......” 厚土旗掌旗使颜垣记得余蔓,犹豫了一阵,走上前轻声安慰她。 张无忌一愣,“你们,认识?” 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怎么不知道? 颜垣沉吟,“昨日有过一面之缘。”顿了顿,又叹道:“姑娘如此重情义,不枉左使宽容待你。” 余蔓在发愣,颜垣说什么她没留意,也没过脑子。 张无忌目瞪口呆,喃喃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原来不悔妹妹如此失态,是因为她和杨逍有过交集,至于是怎样的交集,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问题又回来了,不悔妹妹是怎么认识杨逍的,他怎么不知道,难不成在娘胎里就认识了? 颜垣这番话本意是感叹余蔓念人情,可听在旁人耳中,就不是那回事了。 潜移默化中,大众眼中余蔓和杨逍的关系从无到有,更是一下上升到了值得玩味的高度。 殷野王踱步过来,冷笑奚落,“呵,跟死了爹似的......” 心猛地揪紧,张无忌瞬间紧绷起来,生怕余蔓和舅舅冲突,到时候不好拉架,搞不好连自己一块儿打也是有可能的。 张无忌的担心没有发生,余蔓连个眼神都没给殷野王。她在自己的情绪里,而殷野王的话,是事实。 没错,她死了爹。 她就在昆仑,明教总坛的大门外,他们离得这么近,竟然没能见上一面,人就死了。她觉得,这是一种缺憾。 .................... 明教如一盘散沙,这样的状态已持续很久了,大家都见怪不怪。可是光明左使杨逍统领风火雷电四门,五行旗亦听从其号令,他的的突然身亡,让面临六大派围剿的明教雪上加霜。 不过好在白眉鹰王、青翼蝠王和五散人归位,有他们坐镇,明教不至于大乱。 当晚,余蔓和张无忌被安排在光明顶住下。 第二天,天微微擦亮,其他人还没起,余蔓便独自出门了。她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杨逍遇害的那处断崖,余蔓望着天上稀薄的云,心想,既然杨逍死了,那中土明教跟她就更没有关系了,她还是下山去,专心寻找黛绮丝,争取早日回波斯复命。 低头用脚尖拨弄了一下地上的石子,然后踢飞,余蔓背着手向前迈了一步,伸脖往下看。她打算看完这一眼就离开光明顶,不与张无忌打招呼,直接走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日后每每想起这一眼,余蔓都忍不住感叹,血脉之玄妙不可言。 有一个人在陡峭的岩壁上攀爬,他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大概是余蔓踢下去的那颗石子吸引到了他的注意,余蔓往下看他往上看,四目相接,两人双双怔住了。 “你,你......”余蔓吃惊地掩住嘴。 几乎是瞬间她便回过神来,赶紧把缠在左臂上的飞爪长链抖出来,沿岩壁下放。 “爪子锋利,小心。”余蔓大声提醒。 那人并未因余蔓的出现,而有丝毫停歇,他继续艰难攀爬,对于余蔓放下来的锁链,他没有用手接,而是张嘴咬住。此举让余蔓暗赞了一声“聪明”。 借到了余蔓的力,剩下这段路那人爬得很快,最后,余蔓把那人拉上来,那人吐掉锁链,坐在地上喘气。 终于可以仔细打量一下对方了,二人你瞅我我瞅你。 “是你。”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 余蔓干脆也席地而坐,歪头问那人,“你怎么搞得?” 昨日英俊潇洒,今日成了叫花儿。 “说来话长。”那人苦笑,他气息短促,显然身受重伤。 余蔓将袖管挽起,把飞爪往胳膊上缠,闻言随口回了一句,“那就别说。” 那人抱拳晃了晃,“杨逍谢姑娘出手相助。” 整理锁链的手,不动 分卷阅读22 了,余蔓愣住了。 “你,是杨逍?”她失声问。 “正是。” 余蔓呆呆盯着地面看了半晌,随后气恼地往额头上一拍。 杨逍从这儿掉下去,这人从这儿爬上来,这人是杨逍,她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唉,睡眠不足果然会致人呆傻。 原来,她早已见过杨逍,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前天在山坳里,斥退天鹰教,当着厚土旗的面放她走的那位叔叔,就是杨逍呀。 别说,杨逍长得真帅,大美男子一个,不亏是她亲爹。 ☆、第14章 我从波斯来 光明顶大殿,圣火昭昭。 白眉鹰王、青翼蝠王和五散人约定一早在此商议退敌之策,见余蔓进来,讨论声戛然而止,他们皱眉望去,刚好见到杨逍落后余蔓一步走进来。 殷天正等人瞪大了眼睛使劲儿瞅,这,可是活生生的喘着气的杨逍。 “嘿,姓杨的,你没死。”周颠骂骂咧咧。 杨逍满身狼狈,但身板挺得笔直,神态自若。 “杨某有幸大难不死,教周兄失望了。” “老爷!您没事......”小昭跑过来,激动的忘乎所以,抱住杨逍的手臂哭道:“您没事就好。” 余蔓挑眉,斜眼看,脸上的调侃之色精彩到恨不得敲锣打鼓。 杨逍一一扫视殿内的故人,神情淡淡的,他把小昭推开,“去,叫五旗使和四门主来见我。” 张无忌找了余蔓一早上,这会儿听到动静,匆忙赶来。 杨逍伤病之躯,强撑着不去修养,他与殷天正等人议事,气氛不算好,也不算太糟。张无忌拉余蔓在角落坐下,问起今早之事。 “......这么说,是不悔妹妹你救了杨左使。” “才不是。”余蔓没好气地说,心想,无忌哥哥可真会给她按名过其实的功劳,“我只是帮了个忙,没我,人家一样能上来。” 杨逍更够生还皆因他心智坚毅,她那点小忙微不足道。 “不管怎样,都是机缘。”张无忌低声感叹,末了,面露忧色。 他在殷六叔那里,就得另做交代了。这杨逍一会儿死了,一会儿没死,六叔该不会以为他在诓他吧。 “无忌哥哥,成昆是个和尚。”余蔓突然说。 “嗯,是和尚。” 当时除了自曝身份以外,成昆没有说多余的话。不过,他是个光头,交手的过程中,张无忌看到了他头顶的戒疤,还有黑袍下的僧衣。 “他是不是......”余蔓飞快眨眼,眼光闪烁,边说边伸手往后脑比划,“穿着黑黢黢的袍子,袍子还连着帽兜。” 张无忌一听,露出惊讶的表情,迭声说了几个“是”。 “我见过他。”余蔓严笃定地说。 前日,在宋青书找到她之前,那个无故拦住她去路,又莫名离开的和尚,现在想想,就是成昆无疑。 张无忌一惊,忙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余蔓撇嘴,一副“你多此一问”的样子。 成昆的模样她记下了,下回再见,指不定谁拦谁的路呢。 这时,张无忌伸长脖子从茶几上探过来,小声问:“不悔妹妹,我......跟你打听个事。” “说。” 张无忌咽了咽口水,苦着脸说:“你到底,把我舅舅怎么了?” 舅舅瞥过来的眼神,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他有心化解,也得了解一下经过才行。 按住打雷的肚子,余蔓冲张无忌诡谲一笑,“你把他头巾摘下来,就知道了。” 张无忌一呆,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画面的主角是一颗光滑的卤蛋。他认为余蔓给殷野王剃了个光头,而实际上,没那么糟。 “那、那是我舅舅啊。”就不能留些余地?结结实实给顿打,也比这强。 余蔓一听,来气了,瞪着张无忌开骂,“你舅舅,老色鬼。” “我只剃了他的头发,没剃了他的脑袋,已经是看你面子了。” 张无忌受到冲击,蔫了,不知不觉,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余蔓的身上。 “不悔妹妹,对不起。”张无忌吸吸鼻子,低下头小声说:“我跟你一边的。” 余蔓一哼,坦然受着围观,端起茶悠悠喝了一口。随后起身,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正要开口,却被彭莹玉抢先一步。 “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姓杨。” 联想起张无忌挂在嘴边的“不悔妹妹”,彭莹玉沉吟道:“杨,不悔?” 波斯明教派来两个彻头彻尾的汉人,也是奇怪。 周颠眼珠一转,阴声笑,“姓杨?哪个杨,该不会是杨逍的杨吧。” 并非没话找话,而是,他怀疑杨逍和这丫头暗中勾结,现在合伙在人前演戏。 分卷阅读23 呵,波斯来得?是又怎样,还可能是杨逍派去波斯的眼线呢。 张无忌蹦到余蔓身边,乐呵呵地问首座上的杨逍,“不悔妹妹是杨柳的杨,杨左使是哪个杨?” “嘿,巧了。”周颠一拍巴掌,冲杨逍粗声嚷道:“这姑娘跟你一个姓,怎么回事啊?” 余蔓抽抽嘴角,心道,女儿跟爹姓,就这么回事。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瞬,周颠就替她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吧,哈哈。” 心头猛打一个激灵,余蔓扭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周颠。 这人是如何一语道出真相的?难道,她夜里说梦话被他听去了? 杨逍本不欲理会,可眼瞅周颠越说越荒谬,他不得不开口,“周兄如此玩笑,实在无礼。”然后,又向余蔓微微颔首,语气中充满歉意,“周颠出言无状,望杨姑娘海涵。” 他对待余蔓的态度很平和,并没有掺杂多余的情分,前日他放她一马,今日她祝他一臂之力,也算两不相欠。所以,没什么好徇私的。 余蔓长舒一口气,马马虎虎拱了拱手,“告辞。” “什么!这就走?”张无忌反应很快,也很强烈。他轻轻扯住余蔓的衣袖摇啊摇,小声劝道:“多留几日嘛,六大派......” “你留下。”余蔓微笑,笑得渗人。 张无忌瞬间松手,把手背到身后,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脸认真地说:“不,我们走,马上下山。” 闻言,殷天正捻须,面露不悦,殷野王更是直接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瞪着余蔓。 “无忌,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你还要去哪儿?” “舅舅,我和不悔妹妹......” “别听她的,只管跟舅舅回家去。” 张无忌抬高声调,语气非常认真,“不行,得听不悔妹妹的。” 一时间,憋笑失败的声音从各方传来。 一口老血卡在喉头,殷野王七窍生烟,指着余蔓正要开口大骂,却被余蔓笑眯眯的一个脱帽动作,气得后仰。最后,砰一声坐回原位,败下阵来。 “外公,无忌改日再来看您。”张无忌向殷天正拜了拜。 殷天正轻叹一声,微微点了下头。 “不悔妹妹,既然来了,参拜过圣火再走吧。”张无忌对余蔓说。 “好。” 张无忌向杨逍提出参拜圣火,杨逍欣然应允。圣火就在他身后不远,无需引路。 “请。” “慢着。”沙哑的嗓音,是韦一笑。 脸色青灰眼圈青黑,一双眼睛幽幽闪着鬼火,韦一笑咧开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阴气。 “你说你们是波斯明教弟子,有何凭证?” “有信物吗?有书函吗?” ☆、第15章 我从波斯来 “我当着六大派的面,连我师伯师叔都得罪了,你还要我怎么证明。”张无忌气愤地说。 他当时那么急着站出来,是因为光明左使“遇害”,他认为中土明教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当年紫衫龙王黛绮丝来中土,可是既带来了书函,又出示了信物。”韦一笑怪声怪气。 张无忌皱眉,反驳道:“黛绮丝受长老之命到访贵地,自然有书函有信物。” “我和不悔妹妹不过是恰巧遇见你们有难,好心出手相助,韦一笑,你别不识好歹。” 为了低调,为了避免打草惊了黛绮丝这条蛇,他和不悔妹妹将带有明教痕迹的物品都留在了波斯,除了一张嘴,他还真拿不出其他证明。 “二位好意,韦某心知。”韦一笑慢条斯理地弹了弹半长不短的指甲,弹完还吹了口气,“可不能你说是,我们就信了,得有凭有......” 余蔓打断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冷冷道:“这个行吗?” 杨逍离得最近,定睛看清余蔓手中的那根令签,也是他第一个惊呼出声。 “圣火令!” 明教圣物圣火令自石教主手中遗失,时隔两代,竟于今日重现。 韦一笑也顾不上挑刺了,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和其他人一拥而上围观圣火令,目不转睛。 张无忌使劲揉眼睛,不止旁人震惊,他也意外至极。 “圣火令......哪儿来的?”张无忌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要知道,即便是在波斯,他们也不曾持有过圣火令这样的圣物。 不悔妹妹这个人,时而胆大心细,时而胆大包天,他真怕,真怕这圣火令来路不正。 “常胜王给我的。”余蔓勾起一边的嘴角冲张无忌挑眉,很得意的样子。 临行前,波斯明教十二宝树王之常胜王,私下将圣火令交给她,嘱咐她如若在中土遇到危难,可以用圣火令号令中土明教,以解燃眉之急。 张无忌酸了,从前差别对待就非常明显,可这次他 分卷阅读24 还是酸得面目全非。 “常胜王那是爱屋及乌,你少得意。” 余蔓眉开眼笑,摇头晃脑,“我,就,得,意。” “当真是圣火令?”杨逍激动地注视着余蔓手中的圣火令,喃喃道。 “不信,你验一验。”余蔓大方把圣火令往杨逍面前一送。 此言一出,殷天正、韦一笑和五散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表情也有些微妙。 杨逍微怔,随后笑道:“那杨某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便要接过余蔓递来的圣火令。 “这圣火令一共六枚,乃我中土明教镇教之宝,为历代教主所有。”韦一笑意味深长地说。 张无忌立刻警觉起来,他担心有人生出强夺圣火令之心。 常胜王把圣火令交给不悔妹妹,是为了给她撑腰,回到波斯后,这支圣火令是要原样还回去的。如有闪失,可是大罪。 “想讹我给你们当教主?”冷不丁一声质问,余蔓神色淡淡的,却能将嘲讽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凉凉吐出一句,“想得美。” “这烂摊子我可不管。” 像是被人卡紧了脖子一般,韦一笑生生哽住,眼珠突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似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愕然之相。 “喏,杨左使你验仔细了,别过后说我诓骗你们。”余蔓把圣火令往杨逍手里一塞,然后自顾自走向圣火。 张无忌紧张,恨不得将圣火令抢回才心安。 余蔓回头叫他,“走啊,不是你要参拜圣火?” 二人参拜圣火,心不在焉如余蔓,还用波斯语吟诵了一小段经义,张无忌在圣火前一言不发,很不像他。 参拜结束,二人折返,杨逍将圣火令双手奉还给余蔓。 余蔓接过,敲敲掌心,“既然把圣火令亮出来了,那我就多说两句。” 殿内诸人,有如杨逍者静静聆听,也有如韦一笑、殷野王者面露不屑,不以为然。 “中土明教没落至此,令人唏嘘。” 恍然片刻,杨逍等人心中千百种滋味翻涌。这个事实,由一个波斯明教弟子讲出,对他们的打击更甚。 “我看诸位嫌隙颇深......”余蔓轻叹,有几分无奈,顿了顿,眼中再次升起温度,殷殷道:“纵然无法让中土明教再现辉煌,也请力保圣火不灭。” 希望你们将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保持下去,千万别破罐子破摔把自己作死了,到时候,中土明教覆灭......听起来还怪感伤的。 “惭愧。”杨逍垂首低语。 其他人面露悲戚,默默叹气。 明教分裂至今,他们这些高层是不是应该再试一试,试着挽救一把。如若继续放任,等他们一个个老去死去,到那时,明教没有教主,也没有了光明使者和护教法王,中土明教必然会化成灰,吹散在昆仑的风里。 .................... 下山后,张无忌忍不住回头望。 干瘪的包袱滑下肩膀,他往上挂了挂,笑着说:“还是小昭想得周到,这些干粮和水正是咱们需要的。” 余蔓撇嘴,心道,周到个鬼哦,明明是她问杨逍要干粮和水,小昭依命去准备,准备好了直接拿给了张无忌。 “小昭姑娘怎么没来送你?” “小昭忙着服侍杨左使,哪有功夫来送我。”张无忌闷闷地说。 余蔓笑弯了眸子,正要逗他,问周芷若和小昭谁漂亮,就见张无忌猛地一拍大腿。 “哎呦,忘了忘了......” “忘了什么?” 张无忌挠头,语气带有深深的遗憾,“我忘记问杨左使他和我六叔什么仇了。” 余蔓一僵,迅速把脸扭到一边,右眼皮一跳一跳的。 听张无忌在嘀咕什么“下回再问”,她忍不住大声说:“长辈的事,你就别打听了。” 张无忌愣了愣,随即恍然,以为余蔓怕他吵着回光明顶找杨逍,遂一连说了几个“是”来安抚。 首先,他肯定不会向殷六叔开口,其次,他也未必能再见到杨逍,不过这个问题简单,知道殷六叔和杨逍恩怨的人应该不少,问谁不是问呢。 ==================== 余蔓和张无忌在昆仑山脉间慢行了两日,不曾见过明教和六大派的战场,想来围攻光明顶的行动接连失利,正道大军的心散了,人也就散了。 第三日,张无忌发现戈壁下面躺着一个人,他跑过去把人头脸上的沙土拍了拍,待看清这人的面容,张无忌顿时大惊失色。 这人,竟是张无忌的七师叔,莫声谷。 莫声谷不省人事,但气息不弱,应该只是昏过去了。余蔓忙把自己腰间的水筒摘下来,跪在莫声谷身侧,捏开他的嘴巴往里灌水。 “咳,咳咳......”喝了几口,莫声谷就呛了起来,随 分卷阅读25 即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余蔓的脸,因此,呛得更厉害了。 “莫七侠,你好些了?”余蔓低声问。 她顺手用衣袖抹了抹莫声谷下巴上的水,眉宇间尽是关切,同时,使劲蹬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莫声谷一个死鱼抽搐,重新瘫了回去。 ☆、第16章 我从波斯来 那日不欢而散,莫声谷去追殷梨亭,结果人没追上,还与大部队失联了,后来更是迷失了方向。 荒野戈壁,黄沙漫漫,他身上无水无粮,迷路后探索了两个日夜,终于找回方向,却也因体力耗尽昏了过去。 听完经过,余蔓压抑住不自然的嘴角,暗中笑话莫声谷生存能力极差。 拿出一块干粮给莫声谷吃,待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张无忌慢慢搀扶他站起来。 “七叔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六叔已经跟大师伯他们汇合了,咱们先离开昆仑再说。” 莫声谷点点头,他就是这样打算的,可紧接着又是一愣,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你们......不留在光明顶?” 张无忌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七叔,上次事态紧急,没来得及细说。” “十年前,我求医到波斯,是波斯明教的一位法师化解了我身上的寒毒。” 莫声谷一听,感触良多,“这位高人救你性命,来日我定报恩于他。” 张无忌瞄了余蔓一眼,继续摸鼻子,只不过动作迟缓了许多,“七叔,这些年我供波斯明教差遣,就是为了报恩。”所以,咱这恩别报重了。 不过话说回来,报恩一词不恰当,应该叫还债。 余蔓在这时开口,把话接了过来,缓缓道:“现在恩还完了,我和无忌哥哥便想回家乡看看。” “中土明教的事我们本不想管,可是撞到眼前也不能当做没看见。” “现在危机解除,我们与中土明教又没有旧事好叙,自然也就散了。” 不等她说完,莫声谷就胡乱摆摆手,率先向前走。留余蔓和张无忌在原地,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随后跟了上去。 三人一行顺利出了昆仑,大概是他们落后太多了,路上一个六大派的人都没遇到。 因不是原路返回,离开昆仑后很长一段时间,仍不见人烟,终于有一座小镇,让他们不用继续风餐露宿。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昏,三人商量,不摸黑进去找客栈了,就在外围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借宿的过程非常不顺,吃了十几把闭门羹,不知不觉中绕了镇子大半圈,最后,一个老婆婆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老婆婆家里就她一个人,土房里有两间屋子,一间张无忌和莫声谷叔侄俩住,余蔓跟她住另一间。 睡前,余蔓应着“姑娘多大了”“许没许人家”之类的闲聊,忽然脑海中闪回之前吃的那十几把闭门羹。 “婆婆,我看好多人家都闭门谢客,是为什么?” 一连十几家,房门紧闭毫无反应,给钱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嗨,都是打仗闹得。”婆婆语气十分轻巧,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老太婆不怕,老命一条,谁愿拿就拿去......” 有人叫门她就应,跟人说话总比对着这破屋子跟鬼说话强。 余蔓以为有盗匪为祸此地,或是明教与六大派的冲突殃及此地,便没有多言,合眼睡去。 .................... 第二天,三人进入小镇,想补充一下行囊,却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就在昨日,元兵将小镇一东一南分别在此歇脚的武当派和峨眉派带走了,几乎没有反抗。 随后,他们在两处事发地找到了十来个没被带走的小尼姑和小道士。茶馆老板吓得没了踪影,这些辈分低的小尼姑和小道士中了迷药,浑身无力,还被点了穴道,茶馆里僵坐一夜,吓得魂飞魄散。 “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张无忌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 “追上了,然后呢?”余蔓凉凉道。 张无忌一捶掌心,“然后里应外合......” 那边莫声谷低声咒骂,“真邪门。” “怎么了,七叔?”穴道不是解开了么。 “他们中得迷药,到现在还没消。”莫声谷眉头紧皱,“我给他们服了解药,也没用。” 张无忌走过去执起武当弟子的手腕,开始探脉。余蔓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口气,选择坐下等张无忌说答案。 “嗯?”张无忌歪头表示疑惑,经过再三确认,他失声叫出了一个词,“十香软筋散。” 这种毒药怎么会流传到中土? 这么说,大师伯他们中得是十香软筋散...... “你知道?能解吗?”莫声谷问。 十香软筋散?闻所未闻。不过既然普通解药无效,那么想必,是独门秘药了。 分卷阅读26 张无忌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交给莫声谷。然后看向余蔓,眼神发亮透着喜色,声调上扬,无比清晰地说出了两个字。 “能解。” 起止能解,毒药和解药的配方他能倒背如流。 这玩意儿放在中土是个奇物,在波斯,可不算稀罕。在波斯明教,那更是烂大街的东西。 “我马上配制解药。”张无忌兴奋地搓手,“找机会送到大师伯他们手里,然后,里应外合。” 莫声谷把解药分给弟子服下,见弟子运功片刻,果然毒消。他顿时来了精神,“好,就这么干!” “无忌,依计划行事,快去配解药。” 张无忌扭头问余蔓,“不悔妹妹,你觉得怎样?” 余蔓转筷子消遣,一边转一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嗯,挺好的。” 她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就这样吧,挺好的。 ==================== 计划很完美,但只有经历过,才能认清这句话的本质,其实就是,你想得美。 半个月以来,余蔓、张无忌和莫声谷三人追踪押送武当和峨眉的元兵队伍,没有任何进展,因为无从下手。 和那对挖空心思,想破了脑壳的叔侄相比,余蔓显得有些消极。她没有参与,只是默默跟随,宛如一个事不关己的边缘人,直到押送的队伍进了金丰城,入驻官邸。 官邸空间有限,守卫再森严,也不可能让士兵人挨着人挤在院子里。所以,守卫人数肯定比之前大大减少了。 余蔓认为,是时候试一试了。 酒楼的生意不好,一楼大堂冷冷清清,二楼只有一桌客人坐在窗边。 莫声谷踩完点回来,快步上到酒楼二楼,窗前只有师侄一人。 他坐下后,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抬了抬下巴,问:“人呢?” 张无忌望着窗外出神,他手捏着一只荷包,这会儿放到桌上,推给莫声谷,“不悔妹妹叫我申时三刻打开锦囊。” 这是在玩什么?离申时三刻还有足足两个时辰呢,莫声谷看着桌上的“锦囊”,嘴角直抽。 “杨姑娘去哪儿?”这回他直截了当地问。 张无忌无视了莫声谷的问话,自顾自地说:“七叔,你把锦囊打开,看看不悔妹妹说了什么。” 不悔妹妹叫他等到申时三刻再打开锦囊,他听话,他不动也不看,他让七叔看。 ☆、第17章 我从波斯来 莫声谷不情愿地拿起荷包打开,抽出里面的字条,一副被迫陪小孩子过家家的样子。 “她说,她去救人了。”随随便便往字条上扫了一眼,可紧接着,莫声谷的眉毛就打了结,“她说她会想办法把解药送进去,让你原地待命,不要轻举妄动......” 再往下看,他眯了下眼,嘴巴抿紧。 “还有吗?”张无忌追问。 “哼!”莫声谷一把将字条攥成团,握拳的手捶在桌子上,忿忿地说:“狂妄自大,不知深浅。” 姓杨的丫头竟在字条上留言,让他回武当将此事禀告师父,简直可笑。 他走了,留下两个年轻的没轻重,送死么? 张无忌趴在桌上双臂伸直,把荷包张开,不断用眼神暗示莫声谷,最终,已经变成一个小疙瘩的字条被莫声谷塞回荷包。 “赶紧把她找回来。”莫声谷板着脸,严厉地说。 荷包闭口,绳子抽紧,揣进怀里,一气呵成。张无忌拍着胸脯揣有荷包的地方,对莫声谷的话恍若未闻,他叹道:“不悔妹妹出手了,这事就有希望了。” 早上不悔妹妹对他说,不能再等了,等下一步人进了大都,营救起来就更困难了,所以必须在金丰城有所行动。 莫声谷气笑了,什么姓杨的丫头一出手就有希望了,敢情他们折腾这么长时间,都是在闹着玩? “你就纵着她胡闹,万一有个闪失,哭都来不及。” 张无忌不以为然,只是说“等等看”。 .................... 入夜,官邸深处传来阵阵乐声。 华丽的厅堂上,火红色的面纱,俏丽的眉眼,舞姬伴着乐声起舞,余蔓就是其中的一员。 舞姬和乐班是今天临时被招进官邸献艺的,她能混进来也是赶巧。至于给谁献艺,领班只说都是贵人,小心服侍着,其他一概不知。 宴列五席,上首的黄衫公子体格略显单薄,手摇一柄白玉骨扇,面如傅粉,俊美异常。 下首是唯一一张熟面孔,宋青书。 “宋少侠年少有为,文武兼备,何不入朝为官大展宏图。”黄衫公子轻挥折扇,悠悠笑道:“我可以举荐你......” “免了。”宋青书冷哼,“想我做元廷走狗?今生绝无可能。” 黄衫公子也不恼,眼中愉悦不减,“诶,话别说得太满 分卷阅读27 。”合起折扇往案上一扔,冲宋青书举杯,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我们来日方长。” 宋青书厌恶地皱眉,冷冷道:“姓赵的,你我道不同,无来日。” “我请贵派十几口去大都做客,怎么能说道不同无来日呢。”黄衫公子低头饮了口酒,也不看宋青书,漫不经心地说:“来日贵派十几口人,是生是死,还是生不如死,可都看你一人的态度。” “你!” 黄衫公子抬眸一笑,眼波盈盈,低声叹道:“荣华富贵美人美酒,你不屑一顾,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拥有过。” “当你品尝过了,才知道其中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妖言。”宋青书昂首,对黄衫公子所说的话嗤之以鼻。 黄衫公子宽容地笑了笑,没与宋青书争辩,而是拍拍手对下面起舞的舞姬说:“好了,就跳到这儿吧,过来添酒。” 乐班反应极快,话音一落乐声就停了,场中的舞姬随之分散开,为在座的客人添酒陪笑。 别看宋青书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在舞姬这儿可一点也不吃香。方才那番话她们都听见了,首座的黄衫公子身份最高,宋青书就是个阶下囚,还是个作死的阶下囚,谁去给他添酒,指不定什么时候被溅一身血。 宋青书冷着脸,一身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发觉有舞姬向自己靠近,马上目露凶光,希望能通过眼神把人斥退。 见宋青书瞪她,余蔓不仅没有犹豫,反倒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娇笑着扑到宋青书脚边,惊得宋青书差点从坐榻上飞出去。 “你,走开。”宋青书看敌人一样看着余蔓。 余蔓提起酒壶将酒杯斟满,举给宋青书,同时抛给他一对媚眼。 宋青书自然不会接,他目不斜视,浑身紧绷,防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骚扰。余蔓料到会是如此,她慢慢放下手,摘下面纱,然后轻轻挠了一下宋青书的手背。 宋青书忍无可忍,再次瞪了过来,结果一张美丽的脸入眼,顿时魂飞......宛如惊鹅。 这张脸薄施粉黛,本就艳丽的五官更添妩媚,他惊愕万分,不过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 为了掩饰宋青书的异常情绪,余蔓先一步将酒杯放到唇边,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探过身,暧昧地依偎在宋青书膝上,把残酒递到他胸前。 宋青书......在这里,余蔓不得不暴躁地说一句,宋青书,此人心理素质极差! 既然已经认出来了,就不能配合演下去?还能应激出一个、一个飞禽二段跳?至于么?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观看这场滑稽的闹剧,两个当事人一脸呆滞,四目交汇的一瞬后,余蔓低下头,泫然欲泣。 宋青书一下子慌了神,又是扶额又是顿足,最终同手同脚磨蹭回来,重新坐下。他嗫嚅着,似乎想对余蔓说点什么,看上去非常愧疚。 不过用不着他开口,余蔓便破涕为笑,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再一次递上酒杯。 宋青书只得接过,可是拿在手里,喝也不是并不喝也不是,满脑子都是方才余蔓垂首浅酌的那一抿。 “哈哈......”黄衫公子大笑。 宋青书非常难堪,脸上五颜六色的。 “你叫什么名字?”黄衫公子问余蔓。 余蔓乖乖答,“蔓蔓。” 尽量简短,少说句子,她的口音就不会暴露。 “蔓蔓,嗯,好名字。”黄衫公子用场面话赞了一句,然后冲余蔓招手,“你过来。” 余蔓一愣,那边宋青书复杂而又克制的表情,已经把拒绝写在了脸上。 黄衫公子一本正经地向宋青书保证,“宋少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 众人哄笑,宋青书把脸扭到一边,握杯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努力不去注意余蔓起身,渐渐走远。 被黄衫公子招到身旁坐下,余蔓一眼就看到了斜靠在食案另一端的倚天剑。 黄衫公子在她耳边低语片刻,随后她掩面应了声“是”,便被人带下去了。 看到余蔓被带走,宋青书的目光忍不住追随过去,惹得那黄衫公子又是一番的打趣。 “宋少侠放心,蔓蔓只是去更衣,她,还是你的。” .................... 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余蔓甩甩头,立刻进入状态。 房门被推开,紧接着宋青书跌跌撞撞走进来,一身的酒气,看来被灌了不少酒。 侍卫把人送进屋,看见余蔓,粗声说了一句“伺候好了”,便退了出去。房门关合的那一刹那,不知哪里吹来一缕阴风,噗一下吹灭了唯一的一盏灯。 ☆、第18章 我从波斯来 突然灯灭,满室昏黑。 灯灭前,余蔓和宋青书已经看到了彼此,灯灭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动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分卷阅读28 半晌,宋青书率先咳嗽了一声,继续一步一晃地往里走,余蔓靠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不知为何,宋青书抖了一下。 经过短暂的适应,他们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眼神了。宋青书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余蔓赶紧摇头,指指门外。然后拉起宋青书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演”字。 摊开的手掌僵在半空隐隐发烫,宋青书愣了愣,随即一甩手背到身后,冷冷吩咐道:“去,把灯点亮。” 余蔓挽起袖子,露出恶魔般的微笑。伴着娇俏的一哼,余蔓扑到近在咫尺的宋青书身上扯衣领,那架势......用宋青书当时脑海中蹦出的话来说,那是“老吓人了”。 被扯住衣领的宋青书不得不弯下腰,整个人都懵了。余蔓见他没反应,满眼失望的瞪了他一眼。 “啊!”宋青书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轻易挣开余蔓往前跑,边跑边慌里慌张地说:“你、你别过来!” 眼瞅着宋青书自己绊自己摔坐在床沿上,余蔓不禁对他有了一些改观。心理素质差,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能过分苛责,现在进入状态了,演技挺好的嘛。 接下来,余蔓两手比划着,隔空做了一套脱衣服的动作。宋青书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捂住鼻子,蹬腿往床里稍。 “你干什么?赶紧把衣服穿上,否则......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余蔓竖起大拇指,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宋青书都缩在床尾,以手遮面,萎靡不振。后来见余蔓跳上来翻被子翻得欢,他犹豫了一下,也爬进去帮着扔枕头。 两人挨得极近,也只有这个距离,悄声说话才是安全的。 “你来做什么?”宋青书几乎是在质问。 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余蔓折腾累了,索性不折腾了,她往床头一靠,语调轻轻巧巧,“来救你。” 你没丢下我,我也不会放弃你。 “怎么救?”把自己搭进去救? 万一她被带去别的房间,他都不敢想后果。 余蔓抓过宋青书的手,探了探脉象,确定中得是十香软筋散之毒,便在他手心放了一方小小的油纸包,然后探头过去附到他耳边,“解药。” 她带了足足一个团的解药量,管够。 只不过,想要全拿出来,得费点劲。毕竟当初往身上藏的时候,就花了不少力气。 帐下晦暗,宋青书的脸奇怪地抽了几下,呼吸愈发灼热,仿佛已经把眼前的一切燎成火海。 “外面的人走了?”压着嗓子说话,不自然掩盖了不自然。 “没。”余蔓撇嘴,往上瞄了一眼。 听人墙角的变态,窗外听不够,还上房顶听。 宋青书皱眉,他内力尽失,浑身酸软,与废人无异,为何还要受到如此严密的监视。也许姓赵的就是要侮辱他打击他,让他内心溃败,意志瓦解。 可是,这么让人听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他和杨姑娘根本没法正常交流。 余蔓认为监听者不会存在一整个晚上,甚至熬不过午夜,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戏。 她蹲起来挪到宋青书对面,摆摆手,宋青书的眼神仿佛在问,“还来”? 宋青书的心有些为难,他的眼神是拒绝的,但是他的行动证明,前面那些都是假的。 “不行,不能这样,你别碰我......” 两人拉扯得非常激烈,宋青书的反应尤为真实,反倒是余蔓,极不敬业,差点笑出声来。 咕咚—— 余蔓一屁股坐到地上,当场“哎呦”一声,后面跟了一个破了音的“喂”,是宋青书发出来了。 两个人受到了深深的震撼,沉重的打击,双双呆住。 良久,宋青书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余蔓怔怔的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她竟然,被宋青书一脚从床上踹下来了。 完了,她觉得自己要有阴影了,对男人的阴影,如黑洞一般的阴影。 房顶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哼笑,转瞬,那道气息消失了。余蔓暗骂一声“变态”,摔摔打打地爬起来,宋青书赶紧往床里挪,给她腾地方。 “人走了。”余蔓盘腿坐下,没好气地说。 然后开始掏解药,解药都是经过仔细称量和包装过的,一包一人份。 “摔疼了没有?”宋青书关切地问。 “哼。”余蔓把刚掏出来的解药用力一摔。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余蔓噘着嘴把面前的解药拢成小山,随口喃喃了一句撒气的话,“等你出去了,罚你给我当马骑。” 宋青书听见了,沉默须臾,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余蔓被逗笑了,只当宋青书是没办法了,才认命给她搓摩,自然不会当真。 “这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你收好。”她把 分卷阅读29 “药山”往宋青书跟前推。 宋青书点点头,打开自己手里那包,就要服下。 “等一下。” 宋青书一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余蔓。 “武当和峨眉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宋青书愣了愣,有些无措,“我、我不知道,进城之后我就被单独带到这儿来了。” 余蔓皱眉,觉得这个“单独”有点意思,不过她现在并不想推敲这件事。 “我、无忌哥哥,还有莫七侠,现在外面的救兵就这三个人。” “元兵趁六大派围剿明教之际,血洗各派门庭,目前来看,回程途中遭暗算的只有武当、峨眉,但是其他门派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支援。” 宋青书越听心越凉。 “所以,你不能走。”余蔓低声说,“你得把解药传递给其他人。” “当然。”他当然不能走。 “金丰城我们肯定逃不出去的,出城之后才有脱身的希望。”余蔓幽幽道。 在城里,有机会送解药,但没机会逃。出了城,大军环绕,但是想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这解药,你若现在服用,就得保证出城之前不会露出马脚。” 宋青书想了想,将解药重新包好,自顾自地说:“出城前也不知能不能见到父亲。” “那个赵公子......”余蔓摸到枕头,打了个哈欠,顺势头朝里脚朝外地躺下,“为什么要单独招待你呀?” 宋青书正绞尽脑汁把面前的“解药堆”往身上藏,“那种人的心思,谁知道。” 大概是看他年轻,好诱惑吧。 余蔓闭眼轻笑,“姓赵的,是位公子?” “嗯?”宋青书听得糊涂。 忽然,余蔓无声地翻身坐起,伸臂在宋青书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宋青书也马上警觉起来。 余蔓放下半面床帐,紧接着,房门开了。 监听不过瘾,还正大光明查上房了,变态!余蔓暗骂。她的白眼翻上去就下不来,拧了一把宋青书,示意他吱声。 待那人关上房门,向内走了几步之后。 “谁让进来的?”声音带着怒意,紧绷的像一根快断了的弦。 随之而来的是余蔓轻轻一声惊呼,她迅速在自己和宋青书头上抓了几下,然后缩到角落里嘤嘤假哭。 来人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青......书?” “七叔?” ☆、第19章 我从波斯来 那一刻,余蔓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一刻,余蔓极度渴望删档重来。 莫声谷快步上前,脱口而出,“怎么还有女人?” 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随着莫声谷的靠近,余蔓假哭变了一个调,多了几分真心。她紧忙踢踢宋青书的小腿,希望他顶住,无论如何都不要把自己供出去。 千方百计送解药是一回事,被莫声谷撞见她和宋青书不盖被子“聊天”是另外一回事。 莫声谷担心里面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喊叫,便一脚踏上来,要把人捏晕。 宋青书看懂了他的心思,遂张开双臂拦在中间,小声求道:“七叔,别。” 莫声谷顿时火了,“这个女人是谁?” 他潜入官邸东躲西藏,看到青书进了这间屋子,在外面充了半宿的假山石头,才摸进来的,不曾想撞见这等丑事。 “七叔你放心,她、她不会叫嚷的。”宋青书直结巴。 事实摆在面前,他不想把杨姑娘暴露出来,坏了名声,那么面对七叔的误会,就只有硬着头皮认了。 “你还护着她。”莫声谷气笑了,紧接着便暴跳如雷,指着宋青书的鼻子大骂,“元廷血洗六大派山门,又将武当、峨眉弟子掳掠至此,你不知耻辱,竟在这里纵情声色,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青书有些委屈,可又觉得这份委屈受得值。 假哭累人,余蔓那边渐渐没了动静。床帐落下半面,她隐藏身形的位置,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此刻,她非常想把莫声谷的嘴巴捂住,因为随时都有可能把狼招来,不过好在,莫声谷很快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放下手臂握紧拳头,僵在那儿片刻,随后硬声问:“大师兄他们被关押在何处?还有峨眉派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没把我们关在一起。”宋青书语气弱弱的,实话实说。 “我还不知道没把你们关在一起?”莫声谷冷嘲。 宋青书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奈何没有内力,听不到太有用的。他想扯莫声谷的衣角,结果被莫声谷闪开,扯了个空。 “七叔,快走吧。”宋青书小声求道,这是他早就想劝莫声谷的话,“万一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这官邸不仅兵多,姓赵的手下武功极高,个个 分卷阅读30 心狠手黑。 “一起走。”莫声谷捏住宋青书的膀子就要把人提起来。 余蔓一听,顿时心里打鼓,暗道不妙。倘若宋青书被莫声谷带走,无论这爷俩能否逃出生天,都功亏一篑了。 还指望宋青书给其他人发解药呢,他不能走。 宋青书慌张挣开,“我不走。” “为什么?” “我不能......” 莫声谷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指着床里至今不知是胖是瘦的女人,质问宋青书,“难道是因为她?” 余蔓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没让宋青书吃解药,万一一会儿莫声谷强行把人带走......她想好了,她就摊,牌。 喉头滚动,宋青书咽了咽口水,随后,他仰起头,望着师叔模糊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没错,就是因为她。” 她不顾危险,扮成舞姬混入官邸,做出这么大牺牲,他不能让她失望。 “你!”莫声谷怒极,抬手要打,可是半道又生生刹住,有点下不去手,最终一掌落下,打在了宋青书的鬓上。 宋青书被打得一偏头,斜斜栽下磕到了床沿上,即便如此,也没吭一声。 “好,就当我白养了你一场。”莫声谷咬牙切齿地撂下话,扭头冲了出去。 人走后,余蔓松了口气,想到叔侄俩的争吵和宋青书的狼狈都被她瞧了去,不禁有些尴尬。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宋青书,不曾想被宋青书抢了先。 “让你受委屈了。”宋青书苦笑,非常惭愧。 余蔓忙摇头,“不不,是你受委屈了才对。” 毕竟,今晚不解释清楚,以后就解释不清楚了,这场意外算是宋青书一个人扛下来的。 “换成别人,我就吱声了,你是不知道,莫七侠可讨厌我了。” 悻悻的说着,余蔓直腰坐起,想活动一下脖子,突然头一歪,“啊”的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宋青书心惊,以为出了什么事,伸头往里看,可里面一片漆黑。 “头发......”从声音就可以听出余蔓在用力,“缠住了。” 都怪她方才自作聪明把头发抓得太乱,现在头发跟床柱垂下来的穗子缠到一起,扯不开。 宋青书将落下的半面床帐束起,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房间,已极其微弱,散到床里更是微乎其微,不过对余蔓来说,聊胜于无。 “别急,别伤到头发。”宋青书对余蔓粗暴的手段很不赞同,他特别想上去帮忙,但只能按捺着。 终于,余蔓把自己那撮让人不省心的头发分离出来了。她长长出了口气,赶紧用手指将凌乱的头发理顺。 宋青书突然说:“七叔性子耿直,不是讨厌你。” 七叔应该只是对你的明教身份心怀芥蒂。想到这儿,宋青书怔住了。 今晚,他想了很多,鸡毛蒜皮千奇百怪,却唯独落下了她是明教弟子这一点。 当日在明教总坛外,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在了对面。波斯明教,也是明教。 余蔓翻了一个没人看得见的白眼,拖着调子,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宋青书也知道她言不由衷,便赶紧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怎么办?” 他这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要如何脱身,万万不可留下继续当舞姬。 余蔓踢踢卷成大包的被子,枕着两只胳膊仰头躺下,接下来的大致思路她想过。 “你把我踢下床,丝毫不知怜香惜玉,我扭伤了脚,坚强地爬回去,你怕自己禁不住诱惑,点了我的穴道,让我挺了一晚上的尸。” “明天你只管无视我,我自会应变。” 宋青书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听得很仔细,“我没有内力,点住你穴道一个晚上,可信吗?” “不是点住我,是点住一个不会武功舞女,你说可信不可信?”余蔓反问。 宋青书想了想,觉得没毛病。他点点头,身体不由自主地躺下,屈腿侧卧,枕着手肘面朝里背朝外,眼里是余蔓模糊的轮廓。 “解药收好了?”余蔓的声音带着倦意。 “嗯。” “记住,这药只有中毒的人才可以吃,不能重复吃,否则就是要命的毒药。”余蔓把该交代的交代完,想在天亮前眯一会儿。 “记住了。”和余蔓相反,宋青书非常精神,他把要紧的事记下后,神游片刻,忽然想跟余蔓提起什么事,“你......” “哦,你看不出来,那位赵公子是个女人?”已经合上眼的余蔓歪歪头,呢喃发笑。 “什么?” “她单独招待你,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哈哈。” ☆、第20章 我从波斯来 惊诧的心情平复后,宋青书勉强接受了赵敏是女子的事实,现在回想起来,是有点可疑。 不过余蔓后面笑言赵敏看上他了 分卷阅读31 ,对此,他嗤之以鼻。 “胡说,就算她是个女人,也沾惹不上我。” 赵敏是个女人,跟他有什么关系,杨姑娘这样打趣他,真奇怪。 “哦......”余蔓意味深长,她翻了个身,冲宋青书咧嘴笑,昏暗中一双眸子和一排贝齿在发光,“那你离她远点。” “好。” 宋青书未加思索,便低声应下,随即愣了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等事了,你和无忌去武当......” “我不去。”余蔓纠正。 宋青书沉吟,“你要找爹,我帮你找。” 之前都说好了,难道因明教之故闹了场不愉快,就反悔了? 然而宋青书不知道的是,当初余蔓答应去武当,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余蔓叹了口气,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闷声道:“其实......我不是要找我爹,我是有要紧的私事要办,已经耽误很久了。” 宋青书心想,既然是私事,那他不追问就是了。 “你的口音,正常了许多。”方才他就想说这事。 “是吗?”余蔓有点惊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手指不由自主地点点嘴角,嘀咕道:“我小时候说话不是那个样子的,都是因为在波斯待久了。” “现在耳朵听的眼睛看的都是你们中土人,口音自然回来得快。” “还,你们中土人?”宋青书笑起来。 余蔓意识到自己说了笑话,顿时羞赧地垂下眼,怔怔道:“是哦,我也是中土人。” 宋青书咧着嘴角,又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才稍有收敛。 “波斯,还回去吗?” “回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波斯复命了。 “那还回来吗?”宋青书的追问有些急迫。 余蔓不说话。 宋青书的心一沉,心情变得沮丧,他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半晌,就在宋青书以为余蔓已经睡去的时候,她轻轻开口,“会的。” 她会回归故土,但是与这些故人,怕是很难再见面了。 ==================== 第二天,小有波折,但余蔓最终还是成功地离开了官邸。 因为不想马上见到莫声谷,她特地在城里闲逛,看看首饰买买衣服,隔了一天才回去。 她、张无忌和莫声谷来到金丰城,入住的客栈在城南,很冷清的一间客栈,冷清到只有他们三个客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短短两日,客栈大门外已经挂上“客满”的牌子了。 跨过门槛迈进客栈,余蔓看到几乎坐满的大堂,以及大堂里面的人,一度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中土明教的中高层齐聚此地,这是在......开会? 直接无视不太好,关系也不算差,还是随便说点什么吧。 “巧啊。” “杨姑娘,又见面了。”杨逍冲余蔓颔首。 老旧的楼梯开始吱嘎吱嘎响,张无忌跑下楼,兴高采烈,“不悔妹妹,你回来啦。” “嗯。”余蔓淡淡应了一声,然后用眼神问张无忌,“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张无忌瞬间明了,他把余蔓拉到门后的一张空桌坐下。 “不悔妹妹你不知道,这间客栈竟然是中土明教的产业。”食宿全免,嘿嘿。 “然后。”余蔓冷漠地催促张无忌讲重点。 是明教的产业又如何,杨逍他们肯定不是来查账的。不过......是不是可以不用结账了? 张无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神神秘秘,他遮着嘴,凑过来对余蔓说:“他们是来找我的,想请我当中土明教的教主。” “哈?” 张无忌低下头,脸红红的像个羞答答的大姑娘,“他们说,我可以带领他们走向光明。” “嘶!” 猛打了个哆嗦,余蔓把自己抽到一口气咔哒嗓子眼,哽了半天,眼睛闭上差点睁不开。 睁开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什么意思?” “不悔妹妹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们?” 然而,张无忌会意错了,余蔓不是在问他。 “张少侠精通教义,心向光明圣火,又是鹰王之孙,狮王之义子,我等认为唯有张少侠可担当教主大任。” 杨逍侃侃而谈,可在余蔓听来,全是鬼话。 这哪里是选教主,选圣子还差不多。 精通教义,心属明教,身份高贵,武功呢?不论武功吗? “无忌哥哥当教主,你们都听他的?”余蔓看着杨逍,似笑非笑。 “我等自当以教主为尊。” 余蔓冷哼,心道,你们几个谁也不服谁,怕不是想推个傻小子上位粉饰太平。 她并没有揪住杨逍的模棱两可不放,因为她知道,张无忌对这个邀请非常心动。 “不悔妹妹 分卷阅读32 ,行吗?”张无忌小声问。 他并非在请求余蔓应允,而是希望余蔓能给他建议与支持。 “你镇得住他们?”余蔓的语气透着幽怨。 她觉得在这件事上,张无忌过于天真了。不过,她能理解。 “我想为中土明教出一份力,让光明顶不再蒙尘,让光明圣火普照中土。” 听完张无忌真挚的发言,余蔓久久不能回神。 她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张无忌也许武功镇不住中土明教那些人,但他可以洗脑,征服他们的精神呀。 “好,有想法,嗯,有抱负。”余蔓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神情严肃,一脸郑重,“想做就去做。” 张无忌长舒一口气,笑了。 然后,他竖起手掌挡住脸,用夸张的口型,悄声对余蔓说:“我可以叫他们帮忙找......” “不准。”余蔓迅速冷下脸,瞪了张无忌一眼,凉凉道:“你有这份心,还不如让他们帮你把武当的那些人救出来。” 她和张无忌的到来,不管名义上的目的是什么,都足以让黛绮丝警觉,但大肆追捕还是使不得。首先中土明教未必会愿意配合,毕竟那是紫衫龙王,其次,小昭一直跟在杨逍身边,消息都漏出去了,能找着人才怪。 “哎,对了。”她四下看了一圈,皱眉问:“那个呢?” “哪个?”张无忌茫然。 “就,你七叔。”余蔓没好气地说。 张无忌大悟,“嗷,你问七叔啊......你没碰见他?” 余蔓眼皮一跳,“真、真好笑,我怎么会碰见他。” 张无忌跟她告状,“那天晚上七叔去官邸寻你,我说不用,他不听,非得去。” 为掩饰心虚,余蔓不与张无忌对视,目光专注地去倒茶。她现在担心,莫声谷躲在某处没走,天亮后目睹她从那间房走出来,回过味来。 张无忌看着她,眼神狐疑,“你到底见没见过七叔?” “没有啊。”余蔓理直气壮。 她就是没“见”过莫声谷,有问题? “我还指望你见过他,好知道他去哪儿了。”张无忌无奈地说。 余蔓愣住了,“他没回来?” “没回来。”张无忌摊摊手,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应该是被抓住了......这下好了,七叔可以和大师伯他们团聚了,省得他总念叨。” ☆、第21章 我从波斯来 第五日,驻留金凤成外的元兵终于动了,赵敏率领家奴侍卫从官邸出发,武当和峨眉两派的武林人士被驱赶着跟在后面。出城后,城外的元兵立刻将他们包围,队伍变得更加庞大。 明教的人远远跟在后面,时不时听探子来报。午时一到,便有雷字门的教众在东南方向放出信号烟花。不怕元兵戒备,就是要告诉里面的人质,外面一切准备就绪。 张无忌四处协调营救行动,张罗了能有小半日,终于得空,满头大汗地跑到余蔓身边。 余蔓瞥了他一眼,“回来了,张大教主。” 这声“张大教主”,可把张无忌叫红了脸,他伸手挠了挠头,生怕余蔓继续调戏他,赶紧挑了个话题说,“不悔妹妹,你知道吗,明教内部都在传,你是杨左使遗落在外的女儿。” 余蔓一滞,眼光陡然变得犀利,“为什么?” 难道周颠的鬼话还有人信? 张无忌迟疑地顿了顿,小声说:“因为你们都姓杨。”而且,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大家私下都这样传,但是,谁也说不出有力的依据。 余蔓歪歪头,试图倒倒耳朵里的堵塞物,结果发现,自己的听力没问题。 “他们没给你找个姓张的爹?” “他们知道我有爹。”张无忌很认真的在跟余蔓解释。 众所周知,他爹是武当的张翠山,现成的。 余蔓气笑了,反问他,“我没爹?” 张无忌张口结舌,一拍大腿,“嗨,这不是......不知道你爹是谁么,他们瞎猜的。” “同姓就是父女?他们怎么不猜是母子呢?荒谬。” 张无忌瞄了瞄余蔓的脸色,用试探的语气问:“我说了没用,要不,你亲自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余蔓虎着脸。 伸手在空气中狠狠抓了一把,张无忌正色道:“掐断谣言,告诉大家,杨左使不是你爹。” 余蔓扶额,痛苦地闭上眼,摆手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虚弱。 “不用。” 不用解释,不是谣言,都是真的。 她仅仅是对判定依据表示质疑,没有别的意思。 .................... 第一道信号烟花放出,半个时辰后,元兵队伍的中心出现骚乱,并不断向外蔓延。 明教的探子便知动手的时候到了,按计划无需 分卷阅读33 向上级禀告,当即发出第二道信号烟花,天地风雷四门众从四个方向迅速包围上去,猛烈的攻势将元兵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使得元兵阵脚大乱。 稍迟一步,余蔓等人赶到,加入战场。 混乱的中心,恢复内力的武当弟子抢了近处元兵的兵器,站成一个圈奋力厮杀,圈里是以灭绝师太为首的峨眉弟子。 两派一直没有接触的机会,也就无法传递解药,武当派只能先起事,然后杀过去给峨眉派送解药。以上实施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想要药力生效,需要运功片刻,他们必须在这乱军之中,为峨眉派争取到药力生效的时间。 幸运的是,之前那支烟花,他们没有会错意,帮他们的人很快就到了。 此时,以赵敏为中心的队首部分,井然有序。事情发生后,侍卫们一声都没吭过,镇定到近乎冷漠。 赵敏坐在马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的纷乱,绝世神兵倚天剑就挂在她的腰间。 阿大骑马回来,低声禀告,“郡主,是明教的天地风雷四门众。” 这个消息,赵敏并不意外。 眼下江湖之中有能力营救武当和峨眉的势力,唯有明教而已,只不过很多人都觉得,明教最不可能出手。可事实,人家出手了。 她悠悠开口,“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教高手云集,教徒众多,不可小觑。 阿大一听,咬牙道:“郡主,属下......” 赵敏挥手打断阿大,“叫咱们的人停手,都撤过来。” 她在昆仑山外设伏,是冲着倚天剑去的,顺手把峨眉派的人带走,敲一敲灭绝师太的硬骨头,以震慑武林。至于武当派,纯属偶然。只能怨他们倒霉,偏偏跟峨眉派在同一座镇上歇脚。 现在倚天剑已经得到了,既然这些“附加品”有人抢,那她就大方一点,扔掉好了。 元兵听到号令,陆续朝发令的方向奔去。与此同时,赵敏拍马,逆流而上,三十人组成的侍卫小队紧随左右。 “来得可是光明左使杨逍?” 明教的天地风雷四门众直属光明左使杨逍,而众所周知,明教无主,所以赵敏认为幕后主食就是杨逍。 “杨某在此,有何指教?”杨逍内力深厚,懒洋洋的嘲讽调调,清晰地传遍全场。 “指教不敢当,就是好奇......”说到这里,赵敏顿了顿,不怀好意的味道已经很明显了,“杨左使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管这等吃力不讨好的闲事?” 杨逍冷哼,正欲开口,赵敏的后一句便已经接上来了。 “是对武当的殷六侠心怀愧疚,还是对峨眉的纪女侠念念不忘啊,嗯?” 赵敏装模作样地说完,话音落定,便有侍卫放肆大笑,对面正相反,一片沉寂。 余蔓皱眉,暗骂赵敏心毒嘴贱,同时惊起不已。 杨逍和娘的那些过往,在江湖上有这么火?连赵敏这个蒙古丫头片子都能信手拈来。 明教、武当、峨眉三派的脸色复杂至极,后两者还算统一,都是比较难看,而前者,就精彩多了。 杨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眸低垂,表情淡淡的,看来是不打算回话了。 周颠起初有些幸灾乐祸,紧接着又觉得脸上无光,遂低声骂了一句“缺德”。 “纪女侠?什么纪女侠?”张无忌一脸茫然。 “既然明教有心,那本公子就做个顺水人情。”赵敏调转马头,回眸一笑,“各位,后会有期。” “休走!还我倚天剑来!” 灭绝师太凌空飞出,余蔓眼睁睁看着,觉得不太可......人已经飞回来了。 赵敏身边的哑巴头陀,从马上跃起,向灭绝师太拍出一掌,然后转身回去,脚不曾阵地。 灭绝师太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峨眉弟子拥上去,顿时哭声一片。 余蔓以为她会不省人事,继而安安静静地被弟子们抬下去退场。可谁知,灭绝弹起身,狂喷出一口血,眼光含恨,厉声指使弟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夺剑,快去。” 元兵浩浩荡荡地离去,峨眉弟子围在灭绝身边,个个面露犹豫,直到灭绝眼一翻晕了过去,众弟子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松了口气。 让你带着倚天剑到处晃,这下好了,保不住抢不回,余蔓叹了口气,不想再看峨眉的惨况,可一扭头,就撞上了张无忌神经兮兮的大眼睛。 ☆、第22章 我从波斯来 “那个人的意思是不是,杨逍跟峨眉......嗯。”张无忌一脸“此处有大瓜”的表情,眼光闪啊闪。 都说杨左使是个风流人儿,想不到涉猎如此之广,连峨眉弟子都染指过。 不过,那人前面提到殷六叔是什么意思? 啪—— 余蔓面无表情,一掌糊到张无忌脸上没商量。张无忌的口鼻被捂得严实,差点背过气去。 “闲话少说。”她冷冷说。b 分卷阅读34 r   张无忌比了个投降的手势,那眼神仿佛在说“过后再聊”,然后闪身而走,游逛到莫声谷身边,亲切地拉起莫声谷的手。 “七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担心死我了。” 余蔓清了清喉咙,抬头望天,心道,自打回到中土,重新说起汉语,张无忌的鬼话是一天比一天多。 莫声谷拍拍张无忌的手背,嘴角僵硬地扯动了几下,“是,是七叔大意了。” 那晚他与宋青书不欢而散,之后继续孤身一人在官邸中探索,想找到囚室,结果囚室找到了,人也被擒住了。 他身上带得解药根本不够武当分,更别提峨眉了,还是今早出城,宋青书被放回来,事情才出现转机。 莫声谷定定看了余蔓一会儿,眼里透着疑惑,“你是怎么进去的?”怎么跟青书接上头的?还有,怎么你就没被人逮住? 细想想,每一关都难度极大。 余蔓挑眉,与其说在微笑,不如说在嘲讽。她用同样的话反问莫声谷,“你是怎么进去的?”怎么......进到牢房里去的? 说完,不等莫声谷反应,她骄傲地扬起下巴,扭身走开了。 .................... 峨眉弟子抬着灭绝悄悄地走了,大师姐静玄师太踌躇了好一会儿,临走前匆匆一拱手,未发一言,想来也是满腔心酸,无话可说。 此举未免有过河拆桥的嫌疑,而且少涵养,可其他人也都能明白峨眉弟子此时的难堪,不仅为自身的狼狈而难堪,更为被明教所救和赵敏说得那些话而难堪。所以,大家一致保持沉默,放任她们离去。 宋远桥师兄弟胸怀更为宽厚,受人恩惠,怎能不言谢。于是,在处理完几名弟子的伤势之后,宋远桥和俞莲舟代表武当向杨逍和殷天正道谢。 自光明顶下狂奔而出,殷梨亭便不见踪影,此时亦不在列。经殷天正和张无忌一再邀请,宋远桥终于点头,武当弟子悉数前往附近明教势力下的农庄休整。 农家没有大厅堂,人多的话,吃饭就得把桌椅板凳搬到院子里。 等饭的过程中,武当派所在的那片区域气氛非常紧张。大致情况就是,宋青书遭到了长辈们的教育批评。除莫声谷稍显愤慨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语重心长,望其改邪归正的模样。 “哎呦,宋师兄惨喽。”张无忌在吃黄瓜,他和余蔓一桌,离风暴中心较远。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他也没听出来宋师兄为何事受责备。 “不悔妹妹,你说......”宋师兄犯得什么错? 张无忌歪歪头,想找余蔓讨论,可话没说完,却见余蔓起身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 余蔓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茅房。” “哦。” 余蔓这一去就去了好久,直到饭菜出锅,也没见她回来。武当那边的批评大会暂时告一段落,宋青书拿了碗筷,一脸木然地走过来跟张无忌同桌,宋远桥等人见他们兄弟友爱,也说不出什么来。 感受得到宋青书的消沉,张无忌不知事情原委,无法安慰他,便没有搭话,只埋头吃饭。 半碗饭下去,宋青书主动开口了。 “杨姑娘......不用一些吗?” 说起余蔓,张无忌不禁抻脖向外张望,“她出去了,还没回来。” 瞧走前那敷衍的态度,就知道她肯定不是去茅房。 宋青书低头拨着碗里的米饭,轻轻应了一声。 张无忌见宋青书主动说话,便也不再板着,眼珠转了转,小声说:“宋师兄,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问题问宋师兄最合适。 宋青书苍白的笑了笑,温声道:“你问。” 张无忌左右瞅瞅,然后身体前倾,清晰且迅速地问了一句,“殷六叔和杨逍,他们什么仇?” 眼神闪烁,宋青书小有犹豫,便轻轻道:“六叔与杨逍,有夺妻之恨。” “六叔的未婚妻纪晓芙女侠,被杨逍掳走,至今生死不明。” 无忌师弟在海外长大,十岁回到武当又遭不幸,这种事自然传不进他一个病重的小孩子的耳朵里。 啪,啷啷—— 是筷子掉到桌上的声音。 宋青书见师弟浑身僵硬,有些担心,“无忌师弟,你......” “纪,晓,芙?”张无忌怔怔念道,然后抬起头,一脸挣扎的向宋青书求证,“莫非,是峨眉的纪晓芙?” 宋青书奇怪地看着他,“正是。” 张无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地震。脑海中流淌过这样几个字,纪姑姑和杨逍,杨,逍,姓杨。 “什么时候的事?” “婚约早就有了,出事么......”宋青书想了想,“好多年了,得有快二十年了。” “哦对,是五叔失踪之后发生的事。” 余蔓在庄子里转了 分卷阅读35 一圈,采了束野花,远远的发现杨逍坐在树下,膝间放着一捧野花,和余蔓手里的一样。小昭围着他熏艾草,把自己呛得够呛,杨逍笑着说了句什么。 只是无意扫到一眼,脚下稍有停滞,但是很快,余蔓就走开了。 饭点算晚了,她回去一看,已经开饭有一段时间了。 桌上多了个人,宋青书看到余蔓,一时有些局促,“回、回来了。” “嗯。”余蔓点头微笑,用眼神传递了一个“你还好吗”的问候。 张无忌突然大声咳嗽。 余蔓还好,只是有点莫名其妙,宋青书可是被吓了一跳,心慌了好一阵。 “不悔妹妹,刚才你不在,宋师兄告诉我一桩陈年旧事。”张无忌注视着余蔓,眼光幽幽。 直觉告诉余蔓,张无忌在冲她散发怨气,可是,为什么? 宋青书一愣,心想,话题怎么还停留在这事上。 “啊,是这样,无忌师弟问我六叔和杨逍的恩怨,我就给他简单讲了一下。”你,要听吗?要听的话,我可以再讲一遍。 余蔓扶碗的手一颤,目光霍然转向张无忌,张无忌也在看她,眼神充满谴责与幽怨。 宋青书观察下来,以为张无忌在为六叔和杨逍之仇苦恼,于是出言宽慰,“那都是上一代的事了,跟你没关系,你在明教,该怎样就怎样。” “是啊,长辈的恩怨情仇,咱们掺和不明白。”余蔓附和,难得给张无忌夹菜,并按着头让他赶紧吃,“别想那么多,来,吃菜。” 既然无忌哥哥你已经掌握了证据,并产生了怀疑,那么,我就大方承认好了。 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23章 我从波斯来 了解到这段时间江湖各派皆遭重创,宋远桥等人想到家中老少和那至今未有消息的殷梨亭,简单休整一夜,第二天便启程回武当。 原本是要带张无忌一起走的,可后来,当他们得知张无忌已接任明教教主,张无忌也表示自己有要事要办,不能一起走的时候,心里别扭了一下,不过反应还算平静。毕竟更大的冲击他们都受过,张无忌摇身一变当个教主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宋远桥也不知道该叮嘱张无忌些什么话,最后只是叫他尽快回武当团聚。 目送宋远桥等人远去,张无忌用肩膀撞了余蔓一下,他憋了一宿,现在要算账了。 “这么重要的关系竟然瞒着我,过分了啊。” 就知道躲不过,余蔓叹气,满面愁苦,“没瞒......” “还说没有!”张无忌叫了一声,然后向斜前方跨出一大步,转身和余蔓面对面。他抱起手臂,对余蔓怒目而视,口中不停嘀咕,“你背着我打小算盘,你竟然,背着我有小秘密。” 余蔓梗着脖子,声音盖过张无忌,试图抵赖,“我娘又没指名道姓地告诉我,我、我也是自己猜得” “这种没谱的事,我怎么跟你说啊。” 纪晓芙从来没跟她说过她爹是杨逍,连爹这个字都极少提。只不过是给了她一块令牌,告诉她穷途末路之时,就拿着这块令牌去昆仑山坐忘峰找杨逍。 嗯,对,她没看过原着,一切都是她猜得。 此时,张无忌的目光变得穿透力极强,眼不眨地盯着余蔓,盯着她每一帧的表情。 “现在还没谱?” 可是你之前的行为告诉我,你很有谱。 余蔓低头撩鬓发,脸快埋到胸了,“也许......应该......大概,是吧。” “哼。”张无忌用力把脸甩到一边。 余蔓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缠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想公开这件事。” “而且,殷六侠到底是你师叔,你瞒着他已经够为难了,我不想你更为难。” 其实都是屁话,她就是想保留一个很容易戳破的秘密,为了省心省力。 “你不说我才更为难。”张无忌还有些忿忿的,但任由余蔓挽着胳膊往前走,“你不说,万一哪天我跟他起了冲突,那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余蔓眨眨眼,表情渐渐空白。 “你早说,我就对他态度好点了。” 余蔓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道,殷梨亭可以预备哭晕在茅房里了。 “你对他,态度没有不好呀。”余蔓的语气很不自然,声线扭曲,“以后,你就用正常态度对他......” “那不行。”张无忌的气已经退了,自然而然地跟余蔓调换了一下角色,由他挽上余蔓的胳膊,挑眉一笑,“那是你爹,我得敬着他老人家一点。” 余蔓胡乱摆手,一脸“使不得”的模样,正要说话,就看到前面路口,杨逍率众在那里等候张无忌。 “你不打算跟他相认?”张无忌小声问。 余蔓愣了愣,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流动。她的确不打算与杨逍相认,可是说起原因,特别是 分卷阅读36 杨逍就在她视野里的时候说起原因,难免有些伤感。 “我娘和他,今生大概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我娘不说,那我便不认。” 余蔓低声笑了笑。 “没什么好认得,徒添烦恼,徒惹牵挂罢了。” 张无忌静静听着,末了说了一声“好”,几步之后,又扭头加了一句,“你放心。” 杨逍上前,“教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张无忌沉吟,想着自己刚接下教主之位,就丢下教众不管,不找个有力的借口,有点说不过去。殊不知在教众眼中,挽着余蔓胳膊的他,颇有几分娇娇样,找什么借口都注定说不过去。 “何不速回光明顶举行典礼,昭告各地兄弟,重振我教雄风。”杨逍正色道。 余蔓不动声色地拨开张无忌的手,让他端正站好。 张无忌干笑几声,“您,想到真周到哈哈。” 他一张嘴,余蔓额角的青筋就是一个闪现。杨逍也愣住了,心里琢磨,这位张教主唱得是哪一出。 “不过还得请您辛苦一下,我呢,要离开一段时间,您......” “张无忌,你给我正常一点。”余蔓硬梆梆挤出一句,额角的青筋已经收不回去了,“你是教主,教主。” 你要搞清楚,对方是你的下属,不是你家隔壁的王大爷。 ==================== 张无忌狠心拒绝了杨逍等人随行的请求,和余蔓踏上寻人之路,终于捡起了正事。 余蔓将黛绮丝乔装成老妇,化名金花婆婆的消息告诉张无忌,张无忌听后,震惊不已。 他没见过黛绮丝,但对这个金花婆婆,他至今记忆犹新。这个人让蝴蝶谷笼罩在恐怖的阴云下,这个人残忍地杀害了胡青牛夫妇。 此后,二人以极其隐秘的手段,沿途打探金花婆婆的行踪。 十来天过去了,张无忌觉得按他们现在的策略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提议换个法子,“不悔妹妹,那个金花婆婆的老巢在海上,她本人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我们在陆地上找,还不如去她家里堵她。” 余蔓摇摇手指,“一个月前,金花婆婆曾出现在今凤,她不会那么快回去的。” 她还指望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明教大乱好分一杯羹,说不定女儿就把乾坤大挪移偷出来了呢,怎会那么快就回岛上去。 “让教里的人帮忙找,岂不简单。”手眼不能通天,张无忌心里急,“我们不说,谁知道金花婆婆就是黛绮丝。” 何况无论是波斯明教还是中土明教,黛绮丝对其而言都是叛徒,谁还会护着她不成。 余蔓用手指把张无忌的脸蛋戳出坑,笑眯眯地说:“不可以哦,教里有她的内应。” 张无忌一惊,赶紧把耳朵凑过去,“谁,谁?” 余蔓拧住张无忌的耳朵用力往下拽,手法残酷表情温柔,“自,己,猜。” 臭小子,才半个月就耐不住了,还想去灵蛇岛等现成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从前天开始你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撞,再有一次我就不理你了。” 嗷嗷嚎叫几声,张无忌一度成了这条街上的焦点,受刑结束后,他歪着头揉耳朵,短时间内不敢跟余蔓搭话,便一个劲儿地向路旁张望,忽然,视线定在某处不动了。 “周姑娘。”他失声道。 周芷若跪在墙根下,怀里是面色惨白的丁敏君,另有三个峨眉弟子围在身边。闻声,周芷若抬起头,看到张无忌,目光转瞬落到余蔓身上。 “周姑娘,这是怎么了?”张无忌跑过去关心,扫了丁敏君一眼,便露出了然的表情,“哦,你师姐中毒了。” ☆、第24章 我从波斯来 周芷若点点头,垂眸叹气。 师父伤上加病,行动不便,只能在客栈休养。她随师姐出门买药,不曾想丁师姐遭人毒害,更是雪上加霜。 医馆的大夫说救不了,她们也试过运功逼毒,可是丁师姐毒发得更快了,最后倒在街头,不省人事。 张无忌轻轻嗓子,然后挺起胸脯,拿腔拿调地对周芷若说:“实不相瞒,鄙人的医术,师承蝶谷医仙胡青牛。” 余蔓斜眼看他,抿嘴忍笑。 “周姑娘,可否让我为你师姐诊治?” 周芷若一听,顿时有几分心动。当年汉水分别,张无忌被常遇春带去蝴蝶谷医治寒毒,她是知道的。所以张无忌说自己医术师承胡青牛,她信。 虽说张无忌是明教的人,可眼下师父又不在,她与张无忌是旧识,和余蔓是同乡,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好意。何况,丁师姐的性命更重要。 在用眼神与其他三位师姐交流过后,周芷若对张无忌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请。” 经过短暂的号脉,张无忌建议先把人搬到室内,于是便借用了附近医馆的诊室,丁敏君平躺在藤 分卷阅读37 榻上,张无忌行针为她驱毒。 诊室里静悄悄的,峨眉弟子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张无忌一针针扎在丁敏君紫黑色的手臂上,只是有一个人没那么专心。 周芷若神游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微微侧首瞥去一眼,余蔓也正往这边瞄,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愣,飞快挪开了视线。 “这毒,挺怪的。”余蔓冲榻上努努嘴,起了一个她原本就要聊的话题。 “嗯。”周芷若像喉咙不舒服似的应了一声。 “谁害得?”余蔓歪歪脑袋,挠头。 周芷若的心绪已经自然了许多,她脱口回道:“一个姑娘。” 余蔓忍俊不禁,柔声引导,“还有什么特征,比如......长相。” 不知道名字不知道用毒的路数实属正常,可光说是个姑娘,也太粗糙了,好歹努力描述一下。 周芷若恍然意识到自己犯傻,顿时两颊泛起红晕,可当她听见余蔓提到长相,眼神一亮,也顾不上脸红了。 “她脸上有很大一块疮。” 余蔓挑眉,脸上的表情愈发透着古怪,她沉吟片刻,缓缓问:“当时发生了什么,这人是从此地路过,还是就住在附近?” 周芷若忽然有些不自在,余蔓话里的某一句触动了她。 她想了想,轻声说:“那位姑娘说,她是来给她婆婆买药的。” 说来惭愧,这件事的起因是她们不对,确切地说,是丁师姐不对。 她和师姐去药铺给师父买入药的静心草,那位姑娘先她们一步,把药铺的静心草给包圆了,丁师姐跋扈,不好好跟人家说话,还一上去就叫人家丑八怪。最后那姑娘分了一份静心草给她们,可也暗中阴了丁师姐一把。 丁师姐遭了一场大罪,却也是报应不爽,周芷若忍不住狠心地想。 “哦......”余蔓拖着调子,眸子弯弯,笑得意味深长。 周芷若见她连续追问,以为她知道点什么,“你认得那人?” 余蔓没有正面回答周芷若的问题,只是说:“此毒功,名为千蛛万毒手。” “没错,正是千蛛万毒手。” 行针完毕,给丁敏君放了一盆血的张无忌,悠然起身,传给余蔓一对“你学得不错”的夸奖眼神,继续给周芷若讲解。 “若练此功,必须忍受剧毒花蛛的啃咬,将毒液吸入体内,那姑娘脸上的疮,就是练此功所致。” 听完,周芷若和其他三个峨眉弟子纷纷吸气,异常震撼。她们原以为那姑娘脸上生疮是病了,心里还可怜她,想不到竟然是她自己练功所致。 “幸好那姑娘功力尚浅,否则你师姐就没救了。”张无忌严肃地说。 周芷若忙向他道谢,看他前额上一层薄汗,又迭声说“辛苦”。 丁敏君有转醒的迹象,张无忌知道这人尖酸刻薄,不想看到她露出嘴脸,于是向周芷若告辞。这一点,倒是让余蔓很意外。 “周姑娘,我和不悔妹妹走了,你多保重。” 挤在榻前忙乱的周芷若回头看他,又看看余蔓,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可是转念一想,她没法招待他们,留了又有何用,等丁师姐醒过来,让他们听酸话么。 “谢谢你们。”周芷若再次道谢,这回把余蔓也带上了,“你们也多保重。” .................... 出了医馆,余蔓一直在笑,终于,张无忌看不下去了。 “好了,别笑了,收收吧。” 余蔓努力一本正经地说:“是我错了,我还以为你迈不动腿呢,哈哈。”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跟人家说了再见。 张无忌十分无奈,大声说:“好啦,赶紧办正事,正事要紧。” 一说到办正事,余蔓的笑容变大,嘴角快裂开了。 她一掌拍上张无忌的肩膀,“多亏了你,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了周姑娘......” “还说!” 余蔓摇头,一副“你不懂,听我给你细细道来”的模样。 她微微探过身去,凑近了用神神秘秘的眼神看着张无忌,低声说:“那个千蛛万毒手,是金花儿身边的小丫鬟。” 殷离说她给婆婆买药,那她婆婆是谁?能是谁?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他们离他们要找的人,已经很近了。 ==================== 殷离是一个体貌特征明显的姑娘,想追查她的行踪不难,可架不住人家住得偏。 余蔓和张无忌一路打听,顺利倒是很顺利,等他们找到黛绮丝的落脚点,一座小木屋的时候,也已经大半天过去了。 有人比他们先到,此时就堵在门外。 大概是丁敏君病怏怏的回去,被灭绝看到了,或是有峨眉弟子咽不下这口气,这会儿静玄带队找人算账来了。 余蔓示意张无忌隐蔽起来,不要惊动里面的人, 分卷阅读38 他们跳上树,暂时保持静默。 殷离也就是趁人不防备阴一把,动起真格来,根本不是对手,何况,她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峨眉弟子。很快,“金花婆婆”现身了。 金花婆婆出手,顷刻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使得峨眉弟子铩羽而归......目睹了这一切的余蔓忍不住叹气,铩羽而归一词,已经是她贴了好几层金的形容了。 峨眉派的人走了,金花婆婆仍站在院子里,殷离想扶她进屋,却被她用手杖挥开。 林间骤然盘旋起一声少女的呢喃,似叹似笑。紧接着,利刃出鞘,弯刀在手之时,余蔓已在金花婆婆面前站定,张无忌稍迟,堵住背后。 刚刚欣赏完峨眉弟子败走的狼狈样,殷离看着眼前新冒出来的两个年轻男女,眼神轻蔑极了。 “你们又是谁?” 余蔓歪歪头,弯刀在空中挽出一个令人炫目的花型,紧接着,她像豹子一样冲了上去。 自我介绍?在猎物面前,没这个必要。 ☆、第25章 我从波斯来 如果说动手之前,黛绮丝不清楚来人的路数,只当是来寻仇的,那么动手之后,就再清楚不过了。 她想逃,甚至不惜拿殷离做肉盾。起初,她恐惧另有波斯使者隐在暗处未曾现身,毕竟余蔓和张无忌实在太年轻了,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两个排头小兵。 可当逃跑失败,顷刻之间,被余蔓和张无忌狂风暴雨般的手段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需要有其他人,只眼前这两个就足够了。 弯刀抵住脖子,张无忌紧跟上,迅速点了黛绮丝身上的几处穴道。即便如此,余蔓也没轻饶了她,一指击在肩井穴上,内力灌入穴道,黛绮丝当场重伤吐血。 余蔓用指腹沿黛绮丝颈间摸了一圈,找到□□的连接处,然后一把揭下伪装。 “啊!”殷离大吃一惊。 绝世容颜,百媚千娇,这是此时张无忌心底冒出的两句话,惊艳之情萦绕于胸,可想到这样的女子竟然终年扮成鹤发鸡皮的老太示人,又不禁为她感到可惜。 余蔓捏住黛绮丝的下巴,轻轻抬起,迎着对方的目光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 接下来,就听“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一点也不清脆。 余蔓卸了黛绮丝的下巴,干净利落,然后掏出早在波斯就准备好的镣铐,将黛绮丝拷住。 “别耍花招哦,否则,就地处决。”她一脸和善,用平淡的语气向黛绮丝提出警告,末了,又深沉地补了一句,“以圣火之名。” 张无忌皱眉,觉得余蔓过分苛刻了。黛绮丝已无反抗之力,不想让她说话,点哑穴就好,为什么非得卸掉她的下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人道。 虽心有微辞,但还算能接受,张无忌选择了沉默,扭头关注起被定身在角落里的殷离。 “不悔妹妹,这个人怎么处理?” 要他说,就放了吧,一个女子练功练到容貌尽毁,也是够可怜的。 听见张无忌提起自己,殷离流下冷汗,心里把张无忌骂了个狗血淋头。照那个什么妹妹的手段,杀她,易如反掌,就看想不想了。 “随便。” 余蔓很随意地丢下一句,手牵锁链,与镣铐相连,押着黛绮丝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张无忌点点头,跟在黛绮丝和余蔓身后,走到柴门外的时候,偏过头瞥了殷离一眼,忽然抖腕掷出一枚金花,这枚金花是他从黛绮丝的念珠上扯下来的。 眼瞅着张无忌向自己发出暗器,殷离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煞白,可是她还没开始胡思乱想,就觉得身上一轻。她能动了,穴道解开了。 殷离原地发愣,深深地望了望张无忌的侧脸,很快便转身钻进屋后的荒草地,不见了踪影。 余蔓的眼有光在闪,步子迈得很大,说话的时候目视前方,而说话的对象却是走在后面的张无忌。 “立刻准备马车、干粮。” 她的心,有烈火在燃烧。 “陆上走还是海上走?”张无忌问。 来时,他们走得陆路,因为不悔妹妹有点排斥坐船。 “当然是从海上走。” 走海路,是最快的方式。而且只要船一开,黛绮丝插翅难逃。 她等那一日,等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见到曙光了,越是胜利在望,越是心急如焚。 ==================== 有些时候,你越急,老天越是与你作对。这回,余蔓算是见识到了。 马车各种故障,专挑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放撂挑子,这个可以赖张无忌买车的时候没选好,但这鬼天气,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也是邪门了。 一日,雨过天晴。 余蔓一手牵马一手牵黛绮丝,张无忌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在后面人力拉一辆瘸腿的马车。 他们来到一家规模蛮大的车店投宿,要了两间 分卷阅读39 位置偏僻,连在一起的屋子。车店不是客栈,一片回字形的平房,非常简陋,客人需要自己喂马,马桩在窗下,其意不言而喻,车和货物什么的都得堆放在房前的空地上。 前面就是他们的房间,余蔓掂了掂手里的钥匙,准备开门。张无忌还在拉扯,他想把车停在近处,一会儿方便修理。 哗—— 不远处,拐角边上的房间敞着门,泼出一盆水来,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蓝衣姑娘来。 “张......公子?” 张无忌抬头望,看到那蓝衣姑娘,顿时喜不自胜,“小昭。” 与张无忌的方向正相反,余蔓丝毫不为小昭的呼声所动,直接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绮丝。 黛绮丝美目低垂,一脸木然,只沉浸在自己的绝望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老爷,老爷!教主在这里。” 小昭去喊人,余蔓就握着钥匙站在那儿,不动了。 反正已经撞见了,那大家就敞开了见一见,不遮掩,省得贼惦记。 小昭喊来的可不止杨逍一人,谁能想到如此简陋的车店,竟然汇聚了这么多明教高手。 看到余蔓身旁的黛绮丝,杨逍等人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教主,这是紫衫龙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嗯,我知道。”张无忌拉车拉得一身汗,从车里找出蒲扇,对着自己扇啊扇,“我和不悔妹妹就是来找她的。” 闻言,杨逍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沉吟不语。 余蔓笑得温柔,“你们聊。” 说罢,上前打开房门,牵着黛绮丝走了进去。好像她在外面站了半天,就是为了拉紫衫龙王出来给大家瞧一瞧的。 “教主,紫衫龙王是我教的护教法王。”韦一笑不吐不快,“她纵然有错,也该在昆仑山光明顶受审。” 事到如今,谁看不明白余蔓和张无忌中土之行的目的,就是黛绮丝。 黛绮丝出身波斯明教,这个他们都知道,可现在的情形,显然是波斯明教有账要找她算。 “她是波斯人,得回波斯去。”张无忌淡淡说。 韦一笑左看看殷天正,右瞅瞅杨逍,再望一眼五散人,见无人支持自己,气得拂袖而去。 对于黛绮丝之事,中土明教的几位,有人在心里皱眉头,有人无所谓,总的来说,以无视为主。 张无忌在外面修车,周颠吱哇乱叫地帮忙。 房间里就一张跟大通铺似的木板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房门敞开着,小昭送进去一壶热水。 “不悔小姐,我给您这屋打扫一下吧。” 余蔓把干粮掰碎,然后倒进去半碗热水,用勺子搅,“不用,一会儿我往地上掸点水就行。” 说着,她舀起一勺色香味都不佳的糊糊,吹了吹,送到黛绮丝嘴边,“来,别饿坏了。” “不悔小姐。”小昭突然叫了一声。 “嗯?”余蔓斜过去一眼。 小昭低下头,羞涩地说:“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伺候人的活,还是我来吧。” ☆、第26章 我从波斯来 “好,那就交给你了。”余蔓把碗推给小昭,非常爽快。 小昭接过,细致地抿了抿勺底,然后送到黛绮丝嘴边。黛绮丝依旧双目无神,萎靡不振,盛着食物的勺子悬空了好一会儿,她才张口吃下,食如嚼蜡。 余蔓不在乎这娘俩暗地里有什么小心思搞什么小动作,她就坐在一旁,悠然地荡着双腿。 “你娘......” 小昭的手一颤,刚舀起来的糊糊漏回碗里半勺,她不动声色地搅了搅,重新舀起一勺。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之后,原本望着墙角的蛛网皱眉的遥襄,缓缓扭过头,看着黛绮丝的脸,感慨的语气有一点点忧郁。 “十二年前去世了。” 没错,她说得是黛绮丝的母亲。不过,一语双关敲打这两个人也是真。 黛绮丝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偏过脸,但没有与余蔓对视。 “她以为你不回去,是因为已经死在了中土,她很伤心,终日以泪洗面。” “你父亲的声誉受到一些影响,不过长老们并没有亏待他,他身体不错,精神头也足,看上去活一百岁不是问题。” 黛绮丝的表情有几分恍惚。 爹娘,多么遥远的记忆,遥远到纵然阴阳两隔,心里也不痛不痒的。 “哦,忘记了。”余蔓盘起腿,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冲黛绮丝微微一笑,“你是圣女,怎会在意人间的爹娘。” 抛弃爹娘,抛弃信仰,黛绮丝就是这样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人。 要知道,圣女一职可不是别人逼她当得,是她自己挤破了头要当得。 “听说当年选圣女,竞争非常激烈。”余蔓搓搓下巴,一脸好奇地问:“有多激烈?” 黛 分卷阅读40 绮丝抬起眼眸,眼波幽幽,她凝视了余蔓一会儿,叹道:“你有爱上过一个人吗?” 余蔓定定回望,忽然扑哧一笑,看到黛绮丝露出“果然,你不懂”的表情,她用嘲讽的语气,冷冷回道:“别拿爱情给自己当遮羞布。” “抢着当圣女,抢着在圣火前发誓,抢着出使中土,然后跟男人跑了,把烂摊子丢给别人。” 余蔓冷笑不断。 “爱情不是你的挡箭牌,别侮辱爱情了,黛绮丝。” 你心里没有父母,没有明教,不爱韩千叶,不爱女儿小昭,从始至终,你只爱你自己。 .................... 傍晚,明教的几位散去,房前终于清静了。 张无忌跟前堆着几块木料,他刨刨钉钉,还在琢磨修车。 “杨左使说下月二十九,有人在王盘山论武,要排兵器谱,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这事。” 余蔓蹲在他身边,双手捧脸望夕阳,淡淡应了一句,“哦,这么热闹。” 张无忌鼓起两腮,吹掉零件表面的木屑,随口道:“江湖盛传,到时屠龙刀和倚天剑也会亮相王盘山。” 说来也巧,当年天鹰教就曾在王盘山举行过扬刀大会,主理人是天鹰教大小姐殷素素,也就是他娘。会上出了点意外,因此娘和爹,还有义父,三人才流落到冰火岛的。 闻言,余蔓眉头蹙起,问:“你是说,你义父......”可能回来了? 张无忌摇头,这件事他思考过,可能性极低。一来,义父不会主动离开冰火岛,而屠龙刀跟义父是一体。二来,世上知道冰火岛方位的人,只剩下他和义父两人,他连不悔妹妹都没告诉过,又有谁能找到屠龙刀呢。 “不会,应该是乱传的。” 大家一听要排兵器谱,自然而然想到屠龙刀和倚天剑。一来二去,就传出了不实之言。 “无忌哥哥。”余蔓低头摆弄发梢。 “嗯。” 这件事,余蔓考虑很久了。 “你把我送上船,就留下来吧,不用跟去波斯。” 张无忌一愣,脱口道:“那怎么行。” “你还有许多事要做,有人在等着你。”余蔓摊开手,很认真地对张无忌说:“你应该去武当给你太师父磕头,然后出海,去岛上看望你义父,还有中土明教,你不是说要带领他们走向光明吗?” “不行。”张无忌很坚决,一副没商量的样子,他嘟囔道:“我们是一起的。”怎能分开? 再说了,虽然任务完成了,可后续琐碎的事肯定少不了。 “那个......”他不想余蔓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往身后敞开的房门瞅了瞅,语气犹豫,“我们是不是,对她平和一点。” 刚冒出来的那点温情泡泡,瞬间灰飞烟灭,余蔓斜眼看着张无忌,冷冷道:“怎么平和?把她当圣女供起来?” 张无忌把视线挪向别处,支支吾吾地说:“她本来就恶疾缠身,又被你打成重伤,根本跑不了,咱们多......多余虐待她。” “虐待她?”余蔓怪叫,腾一下站起来,冷笑道:“你倒是会装好人。” 说完,她照着张无忌的大腿踢了一脚,随后转身进房,砰一声关上房门。 ==================== 马车是修补好了,而此地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家车店,过路的商旅有车也不会卖给他们。余蔓决定弃车步行,等经过下一个城镇,再购置一辆。 临行的前一天,余蔓起早去洗了个澡,回来时迎面遇到小昭。 小昭看到余蔓,低头问好。 余蔓淡淡应了一声,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之时,她突然开口,“小昭,怎么哭了?” “啊?”小昭僵住,赶紧摸脸。 她确实哭过,但已经整理好了,只是眼有些发红。 “有人欺负你?”余蔓问。 “不、不是。”小昭慌忙摇头,“我听张公子说,你们要回波斯了,我......舍不得你们。” 余蔓眨眼微笑,“舍不得?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呀。” 小昭后仰,大概是被余蔓噎到了。 “我还得侍候老爷,不能走。”她小声说。 “嘶......”余蔓轻轻抽了口气,撇嘴嘀咕了一句“暴殄天物”,然后冲小昭摆摆手,走了。 张无忌蹲在墙根下晒太阳,房门半掩,余蔓回来,径直进房检查,黛绮丝昏睡在床,并无异样。 她偶尔离开一小会儿,由张无忌看管黛绮丝,而她留下的防备只会更严格。 “不悔妹妹。”张无忌探头探脑。 余蔓点了黛绮丝的几处穴道,又掏出一只小瓷瓶,扒开塞子,放到她鼻间。 “拿上行李,我们走。” 张无忌有点懵,“不是明天.....” “我改主意了,现在就走 分卷阅读41 。” “啊?”张无忌苦下脸来,“我跟杨左使他们说......” “说什么?”余蔓在等黛绮丝苏醒,抽空横了张无忌一眼,“我几时离开,还要跟他们交代?” “不是这个意思,不悔妹妹。”张无忌忙赔笑解释,“他们去王盘山,跟咱们顺路。” 余蔓把散开的行李包一包,往肩上一挂,“那你留下来陪他们,我可不顺路。” 张无忌知道这事没商量了,只好乖乖去拿行李,牵马离开车店,没惊动任何人。 ☆、第27章 我从波斯来 荒山野岭走到头,终于看到了人烟。一座稍显萧索的小镇,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余蔓要了客栈后院的两件屋舍。 安顿好以后,就该琢磨买马车一事了,这回余蔓不放心张无忌的眼光,亲自上阵了。 马车顺利买到了,还包送,余蔓迈着轻快的步子,指引卖家把车停到客栈后院的车场里,想着明天上路肯定没问题。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问题。 中土明教的那几位,再一次组团出现在她面前。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伙人是故意的感觉非常强烈。 大概是心里明镜余蔓不想看到他们,只有杨逍和彭莹玉礼貌颔首,除此之外,双方没有任何交流。 张无忌搬了条长凳坐在屋舍前,他弯腰低着头,肘拄膝扶额,身后的房门和余蔓走前一样,半敞着。 余蔓回来,挨着他往凳子上一坐,长舒一口气,然后咕哝了一句,“阴魂不散.....” “不悔妹妹。” “嗯?”余蔓奇怪地看了张无忌一眼,忽然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张无忌依然垂着头,捏了捏鼻梁,瓮声瓮气地问:“你说黛绮丝在明教有内应,这个人,是小昭?” 余蔓一听,笑了。 “是呀。”她斜眼看着张无忌的后脑勺,用胳膊撞撞他,“怎么,小昭姑娘来游说你了?” 上次在车店,小昭就应该有过试探,而试探的对象,肯定是张无忌。毕竟,张无忌看上去比她好说话太多了。 交缠的手指猛地绞紧,张无忌飞快瞄了余蔓一眼,语气迟疑,“不悔妹妹你说,黛绮丝会是什么下场?” “当然是......”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余蔓想到了什么,脸唰一下变了颜色,她猛地起身,快步走进室内。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那一刻,她的心跳停了。 后窗大开,窗台和地上散落有土块,那里原本是用泥草封住的。栓在床腿上的锁链,完好无损,锁链另一端的手铐,和手铐拷住的人一样,不翼而飞。 “人呢?” 客栈里里外外,都能听见余蔓歇斯底里的怒吼。 “黛绮丝人呢?”她大声问,逼得张无忌连连后退。 “不悔妹妹,你听我说。”张无忌手足无措,看着余蔓的眼睛极力解释,“太残忍了,她会被活活烧死的。” “那我娘呢?我娘怎么办!”余蔓嘶声质问,眼眶已经红了。 “纪姑姑不会有事的,她仍然可以生活得很优越......” 啪! 余蔓抡起胳膊抽了张无忌一巴掌, “我娘,和我,是为了你才去波斯的,是为了还你这条命的债,才在波斯苦熬十年。” 她一边说,眼里的泪一边簌簌往下流。 “你年纪小,不懂异乡为异客的悲凉,你知道这些年,我娘是怎么过得吗?” 她揪住张无忌的衣领,拉到跟前,用痛恨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张无忌,我娘抚养你,照顾你爱护你,不是因为你六叔,是因为她善良。” “张无忌,你不是人。” “是,我不是人。”张无忌不住地点头,流下泪来,他握住余蔓的手,仍旧不放弃劝说,“可是不悔妹妹,你有没有想过,纪姑姑愿意用一个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自由吗?”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别人想听不见都难,杨逍等人入住客栈的小楼,这会儿整整齐齐地下楼围观。不过,他们能如此安静有序地看热闹,还不是因为,没看见教主大人挨巴掌。 “放,屁。”余蔓冷笑。 张无忌一呆,他一贯在余蔓面前比较弱势,可吵嘴归吵嘴,从来没被这样骂过。 他不知道的是,更激烈的言辞,还在后头。 “张无忌,你说这些鬼话的时候,不觉得羞耻?” 余蔓在他胸口一推,把他推得一个趔趄,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觉得受火刑而死太过残忍,哈,你今天才知道?你第一次抓叛徒?” “你竟然还偷换概念,说什么用一条人命换我娘的自由......”她在笑,笑得很难看,“搞清楚!圣女叛教,她就该死!” 张无忌哑口无言。 “从接到任务那一刻起,黛绮丝会是什么下场,你心知肚明,当时可没见你有异 分卷阅读42 议,倒是很爽快很积极呢。”余蔓刀刀见血,她早就不流泪了,此时用手背抹了把脸,“后来人抓到了,面具一撕下来,你看是个美人儿,就觉得人家可怜,还说我虐待她。” 张无忌一听,急迫地摆手辩白,“没有,不悔妹妹,你误会了。” “胡青牛夫妇死得那么惨,可没见你给你的医术师父报仇,更没见你有多痛恨凶手。”余蔓幽幽道。 张无忌整个人猛地一颤。 “人家小姑娘叫几声公子掉几滴眼泪,你就心软得不行,你才见过她几面?”怒火与愤恨收敛得差不多了,余蔓的眼神,三分苦笑几分嘲笑,“我,叫了你十年的哥哥。” 原来,一个人在成长的时候,你要随时准备重新认识他。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她把张无忌当一条心的自己人,可以交付背后交付性命的那种,谁能想到,这个经历十年验证的人,竟然一朝变了。 她后悔,但是没有后悔药。 张无忌的脸瞬间白了,灰白灰白的。 余蔓转身走,正巧瞥见小昭就在不远处,心里顿时不痛快了。她疾风一般袭去,眼放寒光,劈手便打。 一旁的杨逍跨步挡在中间,接了余蔓的招,两人就这样交起手来。 张无忌愣了一会儿,待他回过神来见此情形,大惊失色,“杨左使,别......” 不过,不等他上去阻止,杨逍便已经收手了。 “杨姑娘,你跟教主闹别扭,何至于拿我这丫鬟出气。”杨逍温声说。 余蔓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绕过去,歪头打量小昭,嘴角微翘。 “韩姑娘,你娘跑了,你不一起?” 小昭神色惊惶,她看看杨逍,又瞅瞅张无忌。 “还没放弃?”余蔓皱眉,故作不解,然后一脸真诚地用充满恶意的语气说:“没用的,就算你盗出乾坤大挪移,你娘也难逃一死。” 就算你献身当圣女,你娘仍然死罪难逃。 还圣女之母不可杀?哈,鬼扯。 说完,余蔓终于分给杨逍一点注意力,斜眼瞥了他一眼。 “看来,男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 “杨左使老当益壮,可喜可贺。” 余蔓把杨逍揶揄了一顿,随即抽身而走。 “不悔妹妹,等等。”张无忌追过去,“我们一起想办法......” 余蔓扭掉腕上的宝石珠子,甩手一扔,张无忌耳边的一缕碎发飘然落地。 张无忌像是被定身一样,当场僵住。他的脸,跟死人的颜色差不多了。 “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不存在我们二字。” “别跟着我,否则,就是仇人。” ☆、第28章 我从波斯来 余蔓并未放弃追捕黛绮丝,可渐渐的,也免不了灰心丧气。 她事先已知黛绮丝的伪装是金花婆婆,所以才能将人一举抓获,现在人跑了,自然不会继续当金花婆婆,肯定换副面孔躲起来。她的优势仅一次有效,这回真的是大海捞针了。 一日,余蔓走访城里的锁匠和铁匠。 黛绮丝逃跑时戴着手铐,张无忌只解得开那根单独扣上锁链,而手铐的钥匙,一直由她贴身保存。 这副手铐,材质不算稀奇,但出自波斯一流的工匠大师之手,很难用蛮力破开。配钥匙的话,普通的市井锁匠根本无法胜任。黛绮丝眼不盲心不瞎,这些,想必她都看得出来。 可余蔓还是想试一试,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停下来发呆,心里就凉飕飕的。 一圈下来,一无所获。余蔓走在街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幽灵似的。 “没钱你还吃肉喝酒,装得跟人似的......给我打!狠狠地打!” 前方不远有人喧哗,事发在一家酒馆门前,几个伙计模样的人将一个青布长衫男子推搡在地,一顿踢打。 “手里拿把剑,唬得小爷以为你有点身份呢,想不到竟是个吃白食的死鬼。” “呸!晦气。” 街面不宽,这边闹起来占了大半。余蔓目不斜视,一心绕路通过。 就在这时,酒馆里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醉鬼。伙计见了他,忙不迭地作揖,笑得谄媚,“刘大爷,下回您来。” 余蔓从此经过,被醉鬼一眼瞧见,扑上去就要搂。余蔓闪身避开,停下脚步,冷冷看着他。 那醉鬼无知无觉,浑浊的双眼黏在余蔓身上,醉得神志不清,“呦,这不是......春香院的莺翠儿嘛。” 余蔓微微愣了一下,在思考春香院的莺翠儿是谁,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那醉鬼黏腻的手,又伸过来了。 哗—— 余蔓拔出弯刀,表情有几分漫不经心,动作却如行云流水。 半空中有血花扬起,然后落下,醉鬼好像醒了,他感觉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分卷阅读43 ,没拿住滚下去了。可是,他两手空空,没拿任何东西。 醉鬼看着少了一截,血淋淋的食指,瞪圆了眼睛,直到痛感汹涌袭来,他才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打滚。 一旁打人的伙计瞬间消停了,看得出来余蔓手里的刀不是摆设,他们担心受到殃及,赶紧跑回店里,连地上那吃白食的客人也不顾了。 余蔓断了那姓刘的醉鬼一根手指,后续并未再将他怎样。惩治完毕,她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继续走自己的路。 弯刀见了血,她不想收入鞘,心不在焉的也没留意附近是否有水井、水渠,就那样拎在手上,一路出城。 终于,路旁的溪流无法忽视,余蔓走过去洗刀。把弯刀上的血迹洗干净,余蔓站起来,甩了几下刀身,跺跺脚。突然,眼光凌厉地射向不远处的草丛,与此同时,弯刀急速旋转着飞了过去。 草丛动了动,从里面跳出来一个人,身法不俗。弯刀所经之处,野草簌簌下落,顷刻间短了一片。 刀旋绕回来,余蔓轻巧接住。 “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一身灰扑扑的青色布衫,猩红色的油彩面具把脸遮得严实。他垂首面朝余蔓而立,半天一步不挪,也不说话。 “好。”余蔓点点头,觉得自己受到了无声的挑衅。 她提着刀点足跃起,像一只捕食的鹰,闪电一般冲刺过去。鬼面人从招架到还手,从躲闪到专注,愈发认真起来。余蔓甚至有一种,这人就是专程来找她打架的猜想。 最终,鬼面人被余蔓一膝盖顶飞,摔进草丛,随后刀尖跳开面具,他眼睁睁看着锋芒离自己毫厘之近,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余蔓定睛一看,目瞪口呆。 “宋青书?”怎么是你? 宋青书支撑坐起,僵硬地扯扯嘴角。 余蔓收起刀,抱膝蹲下与他平视,一脸的难以理解,“扮鬼跟着我,还不说话,你图什么?” 万一她下手没注意轻重,后果不堪设想。 “我......我跟你闹着玩。”宋青书飞快瞄了余蔓一眼,然后把脸微微调转向另一边。 余蔓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禁皱眉,面露不解,喃喃道:“我没打你脸呀。” 还有身上,跟土堆里打过滚似的。 宋青书不自在地摸摸脸,小声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 “哦。”余蔓托腮,把眼挪向别处,不再往宋青书脸上看。 宋青书生怕余蔓继续追问,忙抢过话头,故作轻松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无忌师弟呢?” 提到张无忌,余蔓的脸瞬间转阴,她带着气往地上一坐,面无表情,硬梆梆地回了两个字。 “掰了。” 宋青书愣了愣,“你们,吵架了?” “不是。”余蔓撇嘴,语气干巴巴的,“是划清界限了。” 宋青书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余蔓不想等他从沉默中酝酿出一句追问,便紧跟着反问,“你呢?”怎么也一个人? 宋青书笑了笑,低声说:“我也掰了。” 余蔓歪头怔怔看着他,眨巴几下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离家出走?” 我说宋少侠,您的青春叛逆期是不是,来得有点晚? “算是吧。”宋青书点点头。 心念一转,余蔓神情一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是因为那个吗?你爹他们责罚你了?” 余蔓没有明说,但宋青书也立刻领会到“那个”是哪个了。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明白了。” 爹认为他为美色所惑,心志不坚,让他去思过,其实就是去闭关。爹希望他修身养性,将来才好担起武当大任。他心潮澎湃,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 他不想克制,不想压抑,他要跟随自己的心,义无反顾。 他不该伪装自己,他该出来见见太阳。 余蔓笑眼弯弯,“你想做什么?”迷途的小羊羔? 其实不然,宋青书并没有迷失方向。 “我想做一条野狗。”他无比认真地说。 “啊?”余蔓一呆,嘴巴半张着,看上去傻乎乎的。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问号,都是不能理解宋青书为啥想做条野狗。 难道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羡慕......吃屎的自由? ☆、第29章 我从波斯来 “我想喜欢我喜欢的姑娘。”宋青书嘴角翘起,露出羞涩的微笑。 倜傥不羁,放浪形骸。他不需要受人教诲,他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余蔓眯了下眼,拍了拍宋青书的手臂,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我懂......” 她太懂了,大户人家的孩子下山体验人间疾苦,先从追求不容于世的爱情开始。 不过,她支持宋青书。 人这一生,若不为自己活几分 分卷阅读44 ,那也太没意思了。 宋青书一滞,随即被余蔓逗笑了,笑音低沉,肩膀直颤。 余蔓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青书捡起躺在一旁的鬼脸面具,拂去尘土。 “没想好。”他含含糊糊地说,顿了顿,又口齿清晰地补上一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说到自己,余蔓一怔,有些晃神。 是啊,她该何去何从? 黛绮丝死里逃生,现在肯定躲进深山老林,憋着不敢露头。她这样找下去,少说也得一年半载才能见到成效,可是,她等不了这么久。 娘一个人在波斯,为她日夜担惊受怕,她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反正十年之期已到,即便这个任务失败,她回去补上一个就是了,十二宝树王还能给她们娘俩续几年不成?不会的,十二宝树王都是有身份的人,讲道理的。 余蔓下定决心,平静地开口,“我回波斯。” 宋青书一愣,虽然早知余蔓终究是要回波斯去的,可他还是很惊讶。 “这就走?要紧的事办完了?” 余蔓摇头,“办砸了,所以打道回府。” 宋青书见她脸色由晴转阴再转晴急剧变化了几个来回,抿抿嘴,沉默下去。 慢慢做了个深呼吸,余蔓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于是直起腰左右看,发现自己坐在草丛里,周围都是有人高的蒿草。 这么一瞅,突然觉得空气有些闷热。 余蔓起身,抖抖后裙摆,分开蒿草走出去。宋青书默默跟着。 “我听说这个月二十九,王盘山举行论武,还要排兵器谱,你去吗?”余蔓随口问。 武林盛事,江湖人人向往,宋青书也早有耳闻。他现在迫切地想与过去分割开,所以,并不打算参加王盘山论武。 不过,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做出改变。 “你去吗?”他状似不经意地反问。 “我去。”余蔓挑眉。 她去港口乘船出海,正好路过王盘山,临退场有这么个难得的机会,不露两手,怪遗憾的。 翻开鬼脸面具摸了摸,宋青书微微垂首,嘴角的笑意十分矜持。 “巧啊,一起。” 我,陪你。 .................... 宋青书这个人,余蔓相处过几次,不烦人。跟以前某个嘤嘤怪比起来,简直顺心太多了。 所以他说一起,那就一起呗,她无所谓。 起初,宋青书很沉默,整天戴着他那副鬼脸面具,安安静静地走在余蔓身边。猩红色的油彩鬼脸,在某些场景下偶然一瞥,还怪渗人的。 余蔓干脆买了副绿色鬼脸,跟宋青书对戴。之后,常能在无人的小路上,听见他们在面具后面吃吃地笑。 一日,遇见山贼拦路抢劫商队,二人就以红、绿鬼面的形象行侠仗义了一番。 赶走山贼,商队千恩万谢之后,也离开了。余蔓把面具掀到头顶,一手掐腰,一手放到脸庞扇风,整个人非常有朝气。 她煞有介事地说:“宋青书,得给我们这个组合起个名字。” 宋青书也像余蔓那样,把面具掀到头顶,他注视余蔓的眼,明朗如星辰。 “哦?”他很配合地认真思考起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眼珠转了几圈,余蔓忽然一拍手,得意地扬起下巴。 “我看,就叫黑风双煞好了。” “威武霸气,超凶。” 说着,她一顿比划,最后摆了个冷酷的表情。 “黑风双煞......”宋青书喃喃念道,觉得有些耳熟。沉吟片刻后,他从记忆中找到了答案,“百年前,黑风双煞为祸江湖。” 相传,黑风双煞是东邪黄药师之徒,背叛师门,私奔出逃结为夫妻。 余蔓吞了吞口水,表情有几分迷幻。 一百年前的事,要说记住了郭靖、黄蓉,她不稀奇,可黑风双煞那点事迹还能流传至今,说实话,各派是不是单独有一门功课,叫江湖史?由专人编纂记录? 不管怎样,她就是觉得有趣,顺口一说,既然宋青书知道那是坏人的名号,那就换一个好了。 “那换一个,叫凶神恶煞,好不好?”余蔓信手拈来。 “不,不用换,我看黑风双煞就挺好。”嘴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小心思活跃得很,宋青书用轻飘飘的语气反对完,又小声加了一句,“毕竟我们是两个人,也应景。” “那就这么定了。”余蔓不啰嗦,郑重宣布,“以后再行侠义之举,我们就报这个名字。” “行。” 后面的路,树荫很多,二人慢慢走。宋青书拉下面具戴好,余蔓的,则一直在头顶上翻着。 “你一个人回波斯?”宋青书突然开口。 “嗯。” “你一个人,行吗?” 余蔓一 分卷阅读45 咂嘴,斜眼看他,一脸“你看不起我”的表情。 “我。”她反手用大拇指戳戳自己,极具气势,“见过的风浪多了,走夜路也是鬼怕我。” 少年啊,妹妹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担心妹妹不如担心自己。反正妹妹是挺担心你的,做了野狗也不知能不能追到姑娘。 宋青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透着一丝古怪的语气,轻声问余蔓,“波斯是个什么样的国度,能说说么。” “波斯呀。”余蔓挠挠头,心情很是无奈,她最不会回答这种观光游客题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两句,“时而奔放时而含蓄,古老的文明迷人的风情......” “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 余蔓眨眨眼,在愣了一拍之后,迅速领略到了什么讯息,“你!想去波斯?” 才听出来,这是想找她当导游啊。 “嗯,有这个打算。”看不到面具后面的脸,宋青书轻咳一声,“你家住何处?有机会的话,我也好登门拜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按理说,余蔓应该马上热情地邀请人家去波斯,并拍胸脯保证,会好好招待人家,这才不负交情一场。 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她无法开口承诺。 “你不能去我家。”余蔓小声说,她用真诚的眼神,希望对方能相信自己的解释,“我有一个秘密,不能让你知道。”所以,你想去波斯就去吧,不用跟我说,我家真有困难,招待不了你。 宋青书缓缓转过头,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很温柔的在笑,笑中有几分无奈。 “我也有一个秘密。” 不同的是,我想让你知道。 ☆、第30章 我从波斯来 啥?你也有个秘密?余蔓歪头看着宋青书, 疑惑。 “这样好呀。”她像打蚊子似的拍了下手,咧嘴笑, “我们扯平了。” 既然我们都有秘密, 那更要互相理解。 宋青书也不看路, 落后余蔓半步, 微微侧首看着她, 眼含笑。 余蔓半抱手臂摇着食指, 一副很中肯的样子,“如果你只是想见识一下异域风情的话,我建议你出关, 在西域游玩一圈就好。” “波斯么,路途太远, 文化差异大,语言又不通, 适应起来很辛苦的。” 那些辛苦你都吃过了, 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宋青书心想。 “我看伊犁就挺好, 值得游历。”余蔓自顾自说得起劲儿, 眼里闪着光,喃喃道:“我都想好了,等事情解决了,我就带我娘在那儿安家......” 远离中原武林纷争, 又能眼望故乡耳听故乡, 生活上也不会不习惯。顺利的话, 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了。 “你要搬去伊犁?”宋青书一愣,“不住在波斯了?” 计划跟不上变化,追根究底,还是他对她了解太少。 “是啊,异国漂泊寄人篱下,有机会当然得往回迁。”余蔓轻轻叹了口气,索性跟宋青书念叨起来,“我们滞留波斯这么多年,是为了还恩情,明教救张无忌性命的恩情。” 宋青书心下讶异,“那,还完了吗?” “本来就要还完了,现在......”余蔓闭眼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磨牙,“差一点点。” 说着,她忿忿地踢开挡路的石子,瞪眼对着空气骂了一句,“张无忌真不是个东西。” 无情无耻倒是次要,重要的是让她白跑一趟,严重耽误时间。她们娘俩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宋青书犹豫了一下措辞,然后用试探的语气问:“无忌闯祸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余蔓沉浸在感悟人生的情绪里,不能自拔,根本没留意宋青书说了什么。 她的眼神有些放空,表情十分复杂,愤怒、委屈,还有不解,口中喃喃不止,“张无忌喜欢小昭,周姐姐有你喜欢。” “弄了半天,就我一个孤家寡人。” 别的姑娘都有人护着,无脑护,她没人护不说,被张无忌摆一道。敢情她千里迢迢到中土,就是给人当炮灰来了。 余蔓吸吸鼻子,赌气地“切”了一声,哼道:“我找我娘去,我娘肯定向着我。” 忽然,她发觉身旁一空,宋青书站住了。 怎么不走了?余蔓回头,奇怪地看着他。 “周姐姐,是周芷若?” 余蔓皱眉,浅浅点了下头。面具遮住了宋青书的脸,看不到表情,而他微妙的语气,朦胧又似晦暗的眼,很容易让人认为是那张鬼脸面具的加成。 “谁跟你说我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吗?”余蔓脱口而出。 宋青书是周芷若的舔狗,全世界都知道。 胸膛的起伏骤然变得非常明显,宋青书定定看了余蔓一会儿,末了,猛地抬脚大步向前走。 余蔓感觉得出来宋青书不太痛快,于是蔫 分卷阅读46 下去,不再与他玩笑。日落后投宿农家,直到睡下,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 农户腾出来一间房,分里外两屋,余蔓住里面,宋青书住外面。第二天天刚亮,主人家就起来劳作了,外面有些动静,余蔓也没放在心上。 醒来之后打坐,内息运转了几个周天后,余蔓收功。出去一看,外屋没人,打开门,院子里也不见,问了主人家,都说没看见宋青书。 余蔓以为宋青书晨练去了,便到附近找了一圈,无果。之后,她从天亮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影,看着放在枕边的猩红色鬼脸面具,她觉得宋青书应该没走。可是,心底还有另一种声音,早从晌午就开始宣告,宋青书走了,因为昨天出现了一点不愉快。 又叨扰了主人家一个晚上,这次只有余蔓一个人。第三天,余蔓没吃早饭,直接启程。 她知道,宋青书不会回来了。 村外蜿蜒的小路上,她一边走,一边用宋青书留下的那副面具,扑打路边低垂的枝条。 “天天顶着个鬼脸,我怎么看得出来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一声不吭就消失,过分。” 咕哝着抱怨了几句,余蔓突然停下来,瞅瞅手上的鬼脸面具,叹了口气。 她踮起脚,把红鬼脸挂在低垂的树枝上,然后摘下腰间自己的那副绿鬼脸,垂首迟疑片刻,也挂了上去。 “走了也好,省得道别。” .................... 离二十九还有两天,余蔓已到王盘山周边。 前面路口支了座茶棚,余蔓进去,想买一份包子馅饼之类的餐食,顺便问问路。 茶铺老板掀开蒸屉夹包子,余蔓正要询问后天的演武大会在王盘山什么位置举行,就在这时,茶铺里走出一行人,到灶台前找老板结账,余蔓扫过去一眼,发现个个都是熟面孔。 “杨姑娘。”宋远桥笑得和善,特地往余蔓身后望了望,“无忌也来了?” 刚向武当派的几位欠身行过礼的余蔓忍不住一撇嘴,不过反应还算平静,只是避开宋远桥的目光,淡淡回道:“不知道,我没跟他在一起。” 状似不经意地看过武当一行人的脸,然后又环顾四周,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种某个人会突然出现的想象。 闻言,宋远桥等人面面相觑,都领会到了余蔓想要表达的态度,现在她和张无忌的关系不好。这样一来,他们倒是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无言中,余蔓要得包子准备好了,她接过包子付过钱,武当也结了自己那两桌的账。 从莫声谷口中得知,那次从元兵手底下营救武当、峨眉的行动,余蔓出了很多的力,起到关键作用。宋远桥对余蔓是感激又佩服,他觉得现在两个孩子可能闹了点矛盾,但这不影响武当释放友善。 “你也去演武大会?” “嗯。”余蔓点了下头,抱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冲宋远桥微笑。 她刚想顺势问个路,就听一旁有人咳嗽。 “杨姑娘,你爹找你。”殷梨亭用很谨慎的语气对余蔓说。 他一直在等,等师兄把这件事告知杨姑娘,可是,师兄好像忘记了。 眨巴几下眼,余蔓呆呆望着殷梨亭,身躯经过短暂的僵直,然后猛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悚。此时她的脑海,陷入了“我聋了,还是你疯了”的激烈风暴中。 殷梨亭跟她说,她爹找她? 且不提她爹会不会找她,单论这件事由殷梨亭向她传达,呵......这是在讲鬼故事吧。 ==================== 今年横空出世的王盘山演武大会,用得是当年天鹰教举办扬刀大会的场地,背倚王盘山,面朝苍茫云海。 珠光宝气阁的门人正在布置会场,此次大会由珠光宝气阁承办。该门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很边缘,阁主琼花先生,博古通今,但武功只属二流,让他来排兵器谱,能否服众也是未知。 还没到开场的日子,但还是有个别提前到达的门派过来看看,比如,峨眉派。 灭绝师太站在一块岩石上望海,面色沉沉,弟子静玄和贝锦仪侍立在侧。其他弟子三五成群,这会儿多是偷瞄着不远处异族男子,交头接耳。 并非峨眉弟子不矜持,她们从来没见过高鼻深目、棕发蓝眼的异族人,第一次见,怎能不多瞅几眼。 何况那异族男子气质出众,俊美非凡,虽说相貌有些让人不适应,但不能掩盖他是个美男子的事实。 丁敏君冷笑一声,斜眼看那些窃窃私语的师妹们,一脸鄙夷地开骂,“一个个都看直眼了,没见过男人啊。” 那异族男子似乎在寻找什么,逢人便问,转眼来到峨眉弟子所在之处,他用那双无情也动人的蓝色眼眸,一一看过姑娘们的脸,聚精会神,不掺一丝杂念。 “喂,你看什么!”丁敏君大声呵斥。 男子微笑,“美丽的姑娘,打扰了。” 分卷阅读47 丁敏君的脸唰一下红了,脖子耳朵也未能幸免。 “请问你见过我的女儿,安美伊丝吗?”男子蹙眉,露出几分忧色,“她十七岁,这么高......” 说着,他伸手在肩膀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你、你女儿?”丁敏君的嗓音突然变得尖锐,原来是找女儿啊,女儿都那么大了。 她不禁反观自己,年近四十,至今未嫁,也不知最后师父能不能把掌门之位传给她。若是掌门没当上,那她这辈子,算是一场空了。 “最近没见过外族人。”丁敏君烦躁地拢了拢头发,横过眼去,没好气地问其他人,“你们见过吗?” “不。”男子连忙摆手,他说汉语,无论是发音还是连贯,都显得很吃力,“我的女儿跟你们一样,黑头发黑眼睛。” “她有汉名,叫,不会。” 丁敏君嗤笑一声,心道,哪有给孩子取名叫不会的,那岂不是成了废物。 一旁的周芷若听了皱眉,问:“你是哪国人?” “我是波斯人。” 这下丁敏君也想起点什么来,她叫了一声,很没轻重地推推周芷若,“那个谁,不是说从波斯来的么。” 周芷若对丁敏君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的意思,正准备再问那男子几句,忽然发觉前方有一抹身影缓缓走近。 “就是她。”丁敏君朝男子身后一指,声音相当的聒噪,“她说她从波斯来的,你可以问问她。” 在男子转身之前,余蔓响亮地吞了吞口水,欲哭无泪的表情,仿佛在控诉这个世界的疯狂。 当时武当的人跟她描述的时候,她还不信,以为他们集体做梦,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 “安美伊丝,我的女儿。”男子发出一声动情的呼唤,冲上去握住余蔓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圣火保佑,终于让为父找到你了。” 余蔓噎住了。 “妖魔鬼怪。”灭绝师太被扰了清静,冷哼一声,带队走人。 临走,丁敏君使劲往余蔓脸上看,很有兴致地跟周芷若嘀咕,“她爹是波斯人,那她就是个混血喽,看不出来......” 余蔓听得一清二楚,脸抽得更厉害了。 待四下无人,她赶紧后退一大步,敛容屏气,右手按住心房,对男子躬身。 “参见常胜王。” ☆、第31章 我从波斯来 波斯明教宝树王, 常胜王欧塔涅斯。 这位长老想当余蔓的后爹,这在波斯明教, 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谓人尽皆知。这些年, 余蔓在波斯能过得还算滋润, 除了她自己能力出众以外, 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就是欧塔涅斯的爱屋及乌。 这位长老爱慕纪晓芙,从含蓄地表达到热情如火地追求,对余蔓也极好。可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 从来没见他自说自话地认女儿,给自己封爹。 躬身行礼的余蔓反复咬着舌尖, 心想,难道大长老换攻势了?发现正面难突破, 就改从侧面用如山父爱发动她? 可要知道......她是, 不缺爹的。而且她娘谈不谈恋爱,跟谁谈恋爱, 这种事, 做女儿的怎好插嘴。 “不必多礼,安美伊丝。”欧塔涅斯亲切地扶了余蔓一把。 二人并肩离开会场。 “您怎么来了?” 她和张无忌走了,常胜王也走了,娘在波斯, 可就一丁点倚仗也没有了。 “我来接你回去。”欧塔涅斯神采奕奕, 连日来寻人未果的忧色, 一扫而空,“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余蔓脸僵,但还是努力拉扯嘴角微笑,她艰难地吐出一句疑问,“一......家人?” 这就,一家人了? 虽然她常常偷想,如果欧塔涅斯当她爹,应该挺不错的。可是她说了不算,欧塔涅斯自己说也不算,得她娘点头答应才行。 “嗯。”欧塔涅斯点头,不觉喜上眉梢,用一种“很荣幸与你分享”,还带有一丝丝得意的语气,低声对余蔓说:“晓芙答应嫁给我了。” “嘎?”余蔓一抽,抽出了鸟叫。 娘答应嫁给他了?真的假的? 看样子,是真的。不过,娘是自愿的吗? “你走后,晓芙非常不安,我陪伴她安慰她,终于住进她心里。” 说这些的时候,欧塔涅斯语调轻柔,喜悦的神态,像个得到月亮的小孩子。当然,如果没有后面这句的话,余蔓会认为眼前这幅柔情美男子的画面很美好。 “早知如此,就该早派你出国。”欧塔涅斯看余蔓的眼神,微微透着遗憾,他叹道:“你娘啊,就是太关注你了,才看不见我的。” 余蔓张张嘴,鸟叫已经抽不出来了。 大长老追爱长跑,终得偿所愿,然后把他求爱艰辛的锅,反手扣给了她?听听,这是人话?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人, 分卷阅读48 这人跑到近处,停下来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余蔓和欧塔涅斯,喃喃一句,“真是......” 余蔓见到那人,顿时目光一沉,没了好脸色。 “参见常胜王。”张无忌拱手长揖。 他与教众今早刚到王盘山,闲来无事便在会场附近转转,想不到竟遇到了不悔妹妹和常胜王。常胜王驾临中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欧塔涅斯点头,淡淡应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认为张无忌和余蔓是一起的,便随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张无忌瞄了余蔓好几眼,小声说:“我与中土明教教众前来参加明日的王盘山演武大会。” “中土明教......”欧塔涅斯搓着下巴,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情,他扭头问余蔓,“安美伊丝,你们联系上了中土的明教?” 余蔓不冷不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跟张无忌有分歧,在中土,我与他分头行动。” 言外之意就是,她跟张无忌闹掰了,中土明教的事她不清楚。 “哦。”欧塔涅斯笑了笑,没有再问。 张无忌挠头,十分局促。他很想对余蔓说些什么,可当着常胜王的面,又不好开口。 好在中土明教的人跟上来了,张无忌忙着介绍双方,缓解了尴尬。 “波斯明教,欧塔涅斯。”右手放在心房,欧塔涅斯介绍自己,向中土明教一干人致意。 他以为余蔓和这些人不认识,于是指向余蔓,又道:“这是我的女儿,安美伊丝。” 突然安静,很安静。 张无忌不停地给余蔓使眼色,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余蔓并没有反驳欧塔涅斯的话。而其他人安静,则是因为他们看到教主的脸色,非常担心教主的眼珠脱眶。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余蔓有个波斯爹,不过是件挑挑眉毛就能过去的新鲜事而已。 .................... 明教起源于波斯,中土明教曾是波斯总教的分支,后来独立。不过,自主意识并不影响他们作为东道主,热情招待远到而来的客人。 同为明教,同拜圣火,怎会无话可说。欧塔涅斯是波斯明教宝树王,精通教义,而杨逍和殷天正是中土明教钻研教义的佼佼者,三人讨论起来,旁人水平有限,插不上嘴,但听得津津有味。 在张无忌、杨逍等人的一致邀请下,余蔓和欧塔涅斯来到王盘山附近的一间民居。 起初,张无忌心里惴惴不安,时不时就要去看余蔓的脸色。余蔓被看烦了,冷冷瞪了他一眼,把脸扭到别处。后来见她始终无话,张无忌这才放下心来。 欧塔涅斯受邀做客,受得是中土明教的好意,余蔓可没那么扫兴,即便里面掺了个张无忌,这点风度她还是有的。 民居的东厢盖了两层,平常走商给伙计们用得,下面做饭厅,上面住人。 众人入坐后,从后厨走出来一个年轻姑娘,提着一只铜茶壶,抱着一摞碗。 余蔓没留意,只当是小昭,直到张无忌把自己面前的那碗茶双手推给余蔓,又抬手向欧塔涅斯一指,对倒茶的姑娘温声说:“珠儿,先给贵客。” “是,是,是。”珠儿娇嗔地白了张无忌一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位是贵客。” 余蔓这才抬眼一掠,而后,她脸色仍是淡淡的,心下却是有些玩味。 什么珠儿,这不就是散了千蛛万毒手的殷离么,张无忌认不出来也,那他日常眼瞎,其他人也认不出来? 殷野王不在,余蔓淡淡看了一眼殷天正,心道,女大十八变,殷离自小离家,长大后她自己不说,又有谁能认得出来呢。 不过话说回来,至今没看见小昭,许是......不装丫鬟了。 欧塔涅斯与人闲谈,忽然伸手入怀摩挲,掏出一封信,塞给余蔓。 “你娘写给你的。” 余蔓愣了愣,打开后正要展信,却犹豫了。她不想把心情露在脸上给人围观,于是起身出去,到背阴的山墙下深吸一口气,才将信展开。 不悔吾儿,见字如面...... 信上的话不多,一会儿就看完了,可是余蔓手捧信纸,低眉垂目,半晌一动不动。 “不悔妹妹。”张无忌悄悄跟来,“纪姑姑在信上说了什么?” 余蔓倚着山墙,微微仰起脸,望着湛蓝的天。她将信纸随手折了几折,往怀里一揣。 娘说,不想继续蹉跎下去了,决定正视自己的心,与欧塔涅斯共度余生。娘叫她快些回去,不需要执行什么任务了,以后一家人过安稳日子。 余蔓看得出来,娘早有心动,接受欧塔涅斯的爱意不是被迫,也不勉强。可想到接受的契机,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她这么没用,娘接受爱情的姿态,是不是也能更理直气壮。 张无忌嗫嚅片刻,“对不起,不悔妹妹。” “滚蛋。”余蔓面无表情。 “小昭走了。 分卷阅读49 ” 被你拆穿身份的第二天,小昭不告而别。 “你想说什么?”余蔓冷冷道。 小昭走不走,关她什么事。 “我想她可能会与黛绮丝联系,便试着追踪她,但是目前还没有消息。”张无忌的声音越说越小。 “能怎样?”余蔓嘲弄,她现在觉得张无忌很可笑,“追到了,把人请上光明顶喝茶吗?” “不悔妹妹,我对不起你,我做错了事,想尽力补救。” 余蔓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陆续收起了许多情绪。她缓缓开口,“人都会做错事......” 张无忌眼里骤然升起希望,“不悔妹妹,你能原谅我吗?” “也许你以后会改正这个错误......” “我能改,我能。”张无忌奋力点头。 “你会改正很多缺点,养成很多优点,你会成为成熟的、优秀的男人。”余蔓的眼神透着一丝奇异,忽而审视张无忌,忽而又变得悠远,不知在看向何方,“但我不会原谅,我还是讨厌你,讨厌你那时对我的伤害,对我的偏见,讨厌你浑浊的大脑,还有歪掉的屁股,讨厌你的不知所谓,无情无耻。” 我不会原谅你,哪怕,你已经不是那样的人了。 “你我就互相无视吧,拜托了。” .................... 余蔓回到饭厅,正好听见欧塔涅斯对杨逍说:“我的妻子是中土人,安美伊丝像她美丽的母亲。” 杨逍先笑后叹,“令嫒的波斯血统可真是一点也不显。” 这场面,这对话,余蔓猛吸一口气,心跳,可耻地加快了。 “不,没有血统。”欧塔涅斯摆手,拍拍胸口,认真给杨逍解释,“我,是安美伊丝的现任父亲。” ☆、第32章 我从波斯来 “原来是这样。”杨逍露出了然之色, “难怪令嫒还有个汉名。” 杨姑娘的模样,说她是混血, 实在牵强。既然是继父, 那就解释得通了。 闻言, 欧塔涅斯若有所思, 喃喃道:“我也该取个汉名。” “哦?”杨逍很感兴趣的样子, “汉名姓在前, 名在后,常胜王打算怎么取?” 欧塔涅斯沉吟,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一拍桌子,得意地说:“安美伊丝姓杨, 我是她父亲,自然也姓杨。” 张无忌一进门, 当头听见这么一句, 一下子就被门槛绊了个大趔趄。他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话题就聊到这种程度了?太劲爆了。 余蔓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正要往凳子上坐, 结果大脑突然受到冲击,脚下一滑,差点没把自己送进桌底。 不得不承认,欧塔涅斯的逻辑, 无懈可击。 欧塔涅斯信手将余蔓提起, 放她坐好, 兴头很足地问:“安美伊丝,你觉得......” “不用。”余蔓大声反对,一副“别把简单问题复杂化”的滑稽表情,“您不用姓杨,您想姓什么姓什么,到时候我改了跟您的姓。” “要我看......”她眼珠滴溜溜一转,然后煞有介事地搓了个响指,笑眯眯的对欧塔涅斯说:“您就叫潘安好了,我呢,改叫潘不悔。” 咕咚一声,张无忌滑步过来,一头摔趴在桌子上。 “潘安?”欧塔涅斯歪头想了想,“有意义吗?” “潘安是有名的美男子,她夸你俊嘞。”周颠大笑。 欧塔涅斯听了一怔,瞬间有几分面红耳赤的迹象,他佯怒睨了余蔓一眼,后又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孩子......” 张无忌不想继续这个走钢丝的话题了,于是开口转移,“常胜王,您打算在中土待多久?想请您去昆仑山光明顶作客。” “是啊,常胜王难得来中土一趟,怎能不去我教总坛游览一番。”杨逍应和。 “谢谢你们的好意。”欧塔涅斯语气透着可惜,“船停在港口,同伴们都在等我。” 余蔓一听“同伴”二字,下意识问道:“还有谁来了?” “十二宝树王都来了,还有风云月三位使者。” 余蔓一愣,这么大阵仗,显然不可能是为她来得。 欧塔涅斯看着她,似笑非笑,“上岸后不久,我们就抓到了黛绮丝,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们!抓到黛绮丝了?”余蔓惊呼。 张无忌赶紧埋头喝茶,心中忐忑,只怕照这趋势一会儿说起他犯下的错误。 “我见黛绮丝腕上扣着一副手铐,就知道,安美伊丝你失手了。” 余蔓睁大眼睛,心念转得飞快,“她太狡猾了,一不留神就教她跑了,我正到处找她呢。” “爹,这怎么算?我还没抓住她......” 噗—— 张无忌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余蔓分给张无忌一对眼白, 分卷阅读50 充斥着对他的鄙夷。 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晚得叫,那她根据自己的需要,提前改口,方便你我快乐大家,有什么问题? “人已经抓到了,任务结束,你不用再管这件事了。” 余蔓委屈巴巴的,小声试探,“镇恶王不会为难我吧。” 毕竟,任务是她的,但人不是她抓到的。 欧塔涅斯哼笑,“镇恶王才没工夫理你。” .................... 次日,是王盘山演武大会开场的日子,欧塔涅斯答应余蔓,过完这天再走。 早晨,房后的空地上,余蔓举着面镜子,欧塔涅斯手拿一把小刀,对镜整理须发。 “什么?您要带我娘回中土?” “你娘嘴上不答应,但我想,她一定非常思念家乡。” 余蔓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她已经在脑海中,给欧塔涅斯发了无数张“好男人”卡了。 “那,您能适应中土的生活吗?” 即使是她和娘,说了十年的波斯话,喝了十年的波斯水,一朝回到故乡,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适应。 欧塔涅斯把脸紧挨着镜子,修理自己的鬓角,口齿不清地说:“所以我打算在西域定居,你娘离家近,生活也方便。” 这不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么,余蔓激动不已,“好巧哦,我也是这么想得。” 镜子晃动,欧塔涅斯正修理到关键部位,不得紧急不随之调整角度,回应也有些敷衍,“是么......” “我觉得伊犁就很好,塞外江南,风景秀丽。”余蔓积极推荐。 欧塔涅斯扶了一下镜子,示意余蔓不要动,“可以考虑。” ==================== 王盘山山脚下,武林人士陆续到场。珠光宝气阁阁主琼华先生宣布,演武大会开始。 踩着点最后进场的一行人,以一个锦衣金冠,手挥纸扇的年轻公子为首,此人一出现,立刻引起了武当、峨眉两派的注意。 “元贼,敢来这里撒野!”莫声谷大骂。 赵敏莞尔一笑,收起折扇冲全场一抱拳,然后带领一众家仆,大摇大摆地走到一处空地站定。 “这人谁啊?”周颠眯着眼,使劲往赵敏那边瞅。 余蔓与他挨得近,便随口回了一句,“汝阳王的女儿,赵敏。” 元人掺进来一脚,让她想起,眼下这个演武大会开得莫名其妙,六大派围剿光明顶之后不久,珠光宝气阁突然组织演武大会,几件事联系起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明教、白莲教在此地很有势力,赵敏想一锅端,简直做梦。 “女的?”充满意外的呼声此起彼伏。 余蔓露出“尔等皆需吃药”的鄙视表情,“你们都是梁山伯?” 女相,胸那么大,穿个男装就是男人了? 这边说着,那边已经有人跳上台子了。 “杨逍,你上来!” 殷梨亭拔出长剑,直指杨逍。 “我要与你决一死战!” 杨逍幽幽叹了口气,跃到台上。 江湖闻名的一场情仇恩怨,终于迎来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决,在场的人不禁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怎么办......”张无忌火急火燎地窜过来,“要出事。” 余蔓本打定主意不理他,可无奈他神经兮兮念个没完。 “又闹不出人命,能出什么事。”大惊小怪。 “你怎么知道闹不出人命?我六叔是要跟杨左使拼命的。”张无忌急得直跺脚。 “第一。”余蔓霍然扭头,一脸冷漠地看着张无忌,竖起一根食指,“杨左使不会杀你六叔。” “第二,你六叔杀不了杨左使,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现实是,殷梨亭打不过杨逍,杨逍可能会让着他,但绝不可能送死。也就是说,不会死人。 看把张无忌急得,脑子都急没了。 “殷六侠,我有愧于你。”杨逍缓缓道。 “少废话。”殷梨亭一剑刺过来,直接开打的架势。 “我受你三招......” 说三招,杨逍就真生受了殷梨亭三招, 到最后,殷梨亭整个人都僵住了,喃喃道:“禽兽,就该让晓芙亲自杀了你。” “她不会杀我。”杨逍淌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你!”殷梨亭怒极,再次举剑,“晓芙在哪儿?” 杨逍苦笑,“是啊,她在哪儿?”我也想知道。 “她逼我发誓,她不来见我,我便不能去找她.....” 台子大,两个人挨得近,声音又小,底下的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这时,周颠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跑过去,扒着边沿竖起耳朵,背负全村人的希望。 ☆、第33 分卷阅读51 章 我从波斯来 直到最后,台上那两位也没打起来。 杨逍生受殷梨亭三招, 之后两人低语片刻, 情绪颇为激动。 末了,殷梨亭满面悲凉, 丢下一句, “姓杨的,你既受了我三招,从今以后, 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罢, 转身归位。 杨逍慢慢走下台, 亦是神情凄苦。 周颠先一步回来,在众人无声的催促下, 咂着嘴把手一摊,“一个问, 我女人去哪儿了?另一个说, 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我女人了。” “嗨, 没意思, 早知道不过去了。” 这就......完了?众人面面相觑,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虎头蛇尾”四个大字。 “哈哈......”欧塔涅斯突然抚掌大笑,扭头对余蔓说:“好美妙的汉话。” 余蔓哑然失笑, 心道,哪里是美妙, 这台戏唱得简直是心跳。 张无忌看着没事儿人似的余蔓和欧塔涅斯欲言又止,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转去关心杨逍去了。 “杨左使,你还好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杨逍身上血淋淋的,面如白纸,看起来十分虚弱。 “教主,我无碍。” 余蔓叹气,轻轻摇了摇头。 “安美伊丝,你也要上去吗?”欧塔涅斯饶有兴致地说。 他知道,安美伊丝说来看看,绝不是只来看个热闹那么简单。 余蔓迅速收敛心神,傲然一笑,“当然。” 台子都搭好了,那她也别消无声息地退场了,露一手再走,不枉来这一遭。 大家似乎还沉浸在本应激烈,却戛然而止的恩怨中,明里暗里地议论着,余蔓借着这段空白,翩翩登场,傲然四顾。 “波斯明教,杨不悔。”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很矜持,没有人主动上去挑战。 看来,只能由她点名往上叫了。余蔓的目光缓缓滑行,峨眉?不行,少林?算了,武当?诶...... 她把目光定格在莫声谷的脸上,莫声谷愣了愣,茫然与她对视。 论武功,武当派当属宋远桥最为精纯,可他要年纪有年纪,要辈分有辈分,又是宋青书的爹,余蔓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而三十出头的莫声谷就不一样了,年纪不大的小师叔,拉他上来练练,分寸刚好,还够排面。更重要的是余蔓觉得他们两个多说过几句话,跟别人比起来,还算熟。 余蔓一挑眉一努嘴,无声地招呼莫声谷上来。 莫声谷愕然,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种情况下,不应战显得没风度,也不是他性格。 他板起脸清了清喉咙,硬着头皮正要上前,忽见对面人影一闪,飞到台上。 赵敏落在余蔓对面,负手站定,悠悠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金丰城的蔓蔓姑娘。” 余蔓瞅瞅赵敏手上的倚天剑,不太明白对方越塔送人头,还附带极品装备是什么毛病。 “原来是这样......”赵敏有意看了一眼已经出列又驻足的莫声谷,自以为发现了什么秘密,装模作样地叹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撮合你和宋青书。” 余蔓笑了,一副“随你大声嚷嚷”的蔑视态度。 她拔出弯刀,用指腹戳了戳刀尖尖,漫不经心地招呼了一声,“来吧,让我指点你几招。” 赵敏自幼受名师教导,本身资质也不差,放在江湖上,同龄人中她足以称得上高手。所以,她亲自挑衅余蔓,并非没做过考量。 她以为,她可以把余蔓当作磨刀石,展现一下自己,至少......这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可当交上手之后,她很快就醒悟了。 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引着,只能随波逐流,那种卷进漩涡无法自控的感觉,让一向心智坚强的赵敏脸色微变,一时有些无措。 余蔓猫戏老鼠似的逗弄了一会儿,然后推着赵敏的手腕,把倚天剑归鞘,连剑带鞘夺走。 赵敏失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余蔓当即停手,点足跃起落到七八尺外。她收起弯刀,将倚天剑拉出半截,愉快地欣赏起来。 “你若喜欢,尽管拿去。”赵敏已恢复镇定,面带笑意,一派风轻云淡。 余蔓一心看剑,没工夫搭理赵敏,非常随意地挥了下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杨姑娘可要拿好了,别一不留神,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倚天剑拱手送......” “赶紧下去吧。”余蔓像赶蚊子似的,冲赵敏扇扇手,“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你那哑巴师父给你讲解一下,怎么就一不留神把倚天剑拱手送人了。” 她要是范遥,听到这话,绝对忍不了。 赵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如此,她何不与范遥交锋一番。那可是光明右使,武功高超,与杨逍不相上下。b 分卷阅读52 r   赵敏羞愤离去,余蔓就留在原地,悠闲地掂着倚天剑,等待范遥或阿几上来替赵敏“教训”她。 当灭绝师太鹞子一样飞进她的视野,以冷酷的姿态降落到她面前的时候,余蔓愣住了。当灭绝师太举起长剑,指向她的时候,余蔓慌了。 “师太,您误会了。”余蔓一边摆手,一边朝灭绝师太走去,那副谨小慎微的表情十分生动,“您听我说,我是用刀的,对剑没兴趣,本来就是要还给您的。” 这不寻思着用倚天剑好耍威风,给赵敏他们点颜色瞧瞧嘛,反正回到您手里,您也保不住。 余蔓双手捧见,就要往灭绝师太跟前送,灭绝师太眼神一厉,也不言语,举剑便刺。余蔓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后翻躲开。 “还真打呀......” 余蔓大呼小叫,上窜下跳地跟灭绝师太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身法极为灵敏。 “师太,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成么。” “还给您,您不收,还打人。” “您是长辈,您怎么好意思欺负我?” 灭绝师太步步紧逼,根本不为余蔓的言语所动,下手毫不留情。 余蔓说还,灭绝不能接受,她无法容忍自己去承一个明教弟子的情。她要抢回来,以强者的姿态胜者的名义,把倚天剑抢回来。 “太欺负人了。”余蔓眼中泛起凉意,心里已然动了气。 凌空一跃,拔地而起,余蔓信手施展武当梯云纵,避开一剑,并借此与灭绝拉开一段距离。 她幽幽凝视着灭绝,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恭恭敬敬地把倚天剑还给你,但是你不能动手抢。” 灭绝冷笑,“那还不快动手,啰嗦什么。” 哗—— 倚天剑出鞘。 从倚天剑出鞘那一刻起,余蔓和灭绝师太的较量正式开始。 ....................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哈哈,这丫头简直是灭绝老尼肚子里的蛔虫。”周颠叉腰大笑。 在旁人看来,余蔓预判准确,反制得法,灭绝师太一时那她无可奈何,脸黑到能滴墨。 韦一笑沉吟,“她似乎......对灭绝师太的路数非常熟悉。” 就算是灭绝师太的仇人,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那个人是谁?”欧塔涅斯突然开口。 张无忌一惊,心像撞了墙似的,咚一声。 “是峨眉的灭绝师太。”他小声说。 “哦。” 欧塔涅斯点点头,继续专注台上的战况。 这让以为会出现连锁反应的张无忌十分诧异,常胜王肯定从灭绝师太身上看出了纪姑姑的师承,可他却没有往下追问,这就有些出人意料。 殊不知,欧塔涅斯算盘打得精着呢。 他看得出来,晓芙曾是峨眉的一员,而能让安美伊丝如此忍让,那么,对方大概是一个需要尊重的长辈。 这些都是晓芙的过去,他无意探究,也不愿晓芙被她的故人想起,他希望晓芙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子,守护他们的家。至于前尘往事,十年都割舍了,彻底抛开也不会痛痒。 幸福来之不易,他非常珍惜。 “咦?”人群中突然集中发出一阵惊讶的语气。 不为别的,就为方才台上的两位,不约而同地使出了同一招剑法。 “妖女!胆敢偷学我峨眉剑法。”灭绝师太厉喝。 峨眉金顶九式中的第三式,余蔓和灭绝同时施展,各有千秋。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灭绝师太在余蔓眼里,只是对手,一个需要打败的对手。 “偷学?哈哈......”余蔓大笑,骄傲地扬起眉梢,心道,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周颠不会忍耐自己好奇心,他把脑袋凑到张无忌眼皮子底下,睁着两颗牛一样的眼珠,“教主,杨不悔会峨眉剑法?她哪儿学得?” “什么峨眉剑法?”张无忌装傻。 韦一笑瞥了欧塔涅斯一眼,犹犹豫豫地道出心中的猜测,“乾坤大挪移?” “不是。”杨逍摇头。 韦一笑一听,很不服气,眼瞪杨逍正要说话,那边已经差不多给出了结果。 此时,台上简直就是峨眉武学对练现场,灭绝师太出这招,余蔓紧随其后,也使这招。一招接一招,神形俱在,显然不是乾坤大挪移。 周颠看呆了,喃喃自语,“我次......难不成波斯也有峨眉派?” ☆、第34章 我从波斯来 第二十三招,倚天剑削断了灭绝手里的长剑。 台下的观众见此情形, 都以为这一局到这里就结束了, 可没想到,灭绝师太弃掉断剑, 赤手空拳地朝余蔓扑了过去, 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余蔓的心气 分卷阅读53 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了,不可能收敛。灭绝不肯罢休?倒是如了她的意。 收起倚天剑,余蔓一鞘一手与灭绝较量。 第三十三招, 余蔓和灭绝同时使出飘雪穿云掌, 此掌法无论是内力还是走势都颇为诡秘, 让人捉摸不定,可以争斗的小细节非常之多。 余蔓眼神透亮, 了无惧色,她接下灭绝一掌, 紧接着, 灭绝的左肩便挨了一剑鞘。 全场安静了一瞬, 随后一片哗然。 余蔓身法飘忽, 向后方游走, 站定之后冲灭绝潇洒一笑,微微转过脸, 像吐吐沫似的吐掉一口血。 自从左肩被击中,灭绝师太就佝偻着背, 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她死死盯住余蔓, 脸色阴沉, “峨眉派的内外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余蔓嘴唇殷红,歪着头斜着眼角,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心机小模样,与灭绝对视半晌,末了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她举起倚天剑,翻面打量了一下,用叹惜的口吻说:“师太,倚天剑在您手里,这是丢了第几回了?” 灭绝师太陡然瞪大双眼,眉心紧皱,神情可怖宛如阴间厉鬼。 “丢了您自己又拿不回来......”余蔓撇嘴,对灭绝散发出来的煞气视若无睹,“可怜你那些徒弟跟着垫背。”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灭绝师太声音沙哑,带着恨意。 余蔓挑眉,做出几分讶异的样子,“那你说呀。” 之前的那场较量,她小小地留了一手,并没有使出过灭绝自创的灭剑和绝剑。 不过,灭绝能猜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反正今天大家都在,灭绝敢说,她就敢认。 我娘,我认。你徒弟,你认吗? 灭绝师太气得不轻,却始终没吐露一个字,这让余蔓倒是有几分相信她真猜到了些什么。 “唉......”余蔓叹了口气,瞅瞅手里的倚天剑,咕哝了一句,“谁稀罕。” 说着,她一扬手,将倚天剑投出,只听“冲”的一声,剑没入木板,立在灭绝面前嗡嗡剑吟。 余蔓不理后事如何,径自下台。她一回去,就被围住,张无忌眉头紧皱,将她一顿打量,欧塔涅斯十分镇定,拉起她的手探了探内息,确认无恙。 “杨不悔,你挺厉害呀,灭绝老尼姑都不是你对手。” 周颠的那头鸟窝从斜刺里进入余蔓的视野,随之靠近的还有他那对黑眼圈,他搓着手长吁短叹,一脸痛惜。 “那倚天剑你不稀罕,给那老尼姑作甚,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教主多好呀。” “就算你跟教主闹翻了,教里这么多兄弟,你给谁......” 余蔓向周颠投去温和的,疑惑的眼神,扰人的惋惜声戛然而止。 然而,周颠并未就此安分,他双眼微眯,摇着手指,求知愿望浓厚,“奇了,你的峨眉武功从哪儿学得?难道峨眉派在波斯还有分支?” 他猛地靠近余蔓,露出颇为滑稽的鬼笑,“你师父是谁?说来听听。” 余蔓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一下,随后掩住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嘿!你怎么骂人!”周颠大叫。 余蔓出手,快如闪电,只为摸一摸周颠的脑袋,“没骂人。” “嘿!还动手!”周颠兔子一样跳开了。 韦一笑好奇,“她说什么?” “我问她师父是谁,她说是我姥姥。”周颠十分怨念,末了,又忿忿地加了一句,“还说不是骂我。” 韦一笑沉吟,再看周颠时眼神多了一丝鄙视,“当然是骂你,她师父是你姥姥,指不定你就成她儿子了。” 一旁的杨逍听到,禁不住笑了,心想,这韦蝠王比周颠聪明,杨姑娘显然是占辈分便宜呢。 .................... “安美伊丝,还上去吗?”欧塔涅斯问。 余蔓摇了摇头,笑着对欧塔涅斯说:“我们走吧。” 张无忌一听,不淡定了,“这就走?” 演武大会才刚刚开始,就因为跟灭绝师太打了一架,不悔妹妹连后面的热闹都不看了? “这就对了。”欧塔涅斯非常赞同余蔓的决定,“中土人的事,我们少参与。” 拒绝张无忌等人相送,余蔓和欧塔涅斯向外走,这个时候离场,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偶然间,余蔓对上一双眼睛,不由得一愣。 “您稍等,我去说几句话。” 欧塔涅斯一挥手,大方放余蔓去了。 余蔓跑到莫声谷跟前,引得武当弟子纷纷看过来。莫声谷额角露出青筋,眼神迷离,一会儿把手放到前面,一会儿背到身后。 “莫七侠,哈哈,那个......”余蔓也有些紧张,“我要回波斯了。” “啊?”莫声谷突然惊醒,“你、你要走了?” “嗯,也许不会再见面了,所以. 分卷阅读54 .....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清楚。”余蔓不自觉地捏住衣角,开始在心里斟酌接下来的话,怎么说才恰当。 这在旁人眼里,倒成了娇羞的姿态。 莫声谷的脸成渐变色,熔浆一样的热血从脖子往脸上涌。再观附近的武当弟子,没有一个不是嘴角挂着笑的,就连一向端方持重的大家长宋远桥,也默默挪近一小步,竖起耳朵。 余蔓咬了咬下唇,双手握起拳头挥了一下,然后开始表述。 “那天晚上在金丰城,我去送解药......” 莫声谷一怔,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金丰城。 “我刚把解药交给宋青书,你就进来了。” 风里有沙子迷了莫声谷的眼,他飞快地眨了眨。 “在你进来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很正经。” 最后那三个字,咬字极重。 莫声谷的脸,裂开了。在余蔓不懈地提醒之下,他已经想起这个故事了。 “床上那个人是你!”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其实,莫声谷的声音并不大,只不过,附近的武当弟子有都能听见罢了。 “就你们......”莫声谷抖着手指指余蔓,又在头上胡乱比划了一下,“还正经?”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谁说正经,当他没长眼睛? “我们很正经地在发解药,是你突然闯进来,我们以为看守进来巡逻,才小小的演了一场戏。” 片刻之间,莫声谷的心情经历大起大落,气闷得很,“那你当时怎么不说话?” 当是把话说开,不就没有误会了。 “我不好意思。”余蔓实话实说。 现在好意思了,因为要走了,以后大概不会再见。 莫声谷眼里透着一丝幽怨。“你还会不好意思?”你们瞒来瞒去,最后我成了坏人。 “你本来就讨厌我,我怎么好意思......” 莫声谷想都没想,脱口说了一句,“我没讨厌你。” 声音,还蛮大的。 此后,武当派这片区域,出现了短暂的集体沉默。 “青书心里肯定怪我。”莫声谷喃喃道。 “不会的。”余蔓摆手,安慰他说:“你是关心他,为他好,他知道的。” “他呢,是为我好,而我,是为了给大家送解药。” “我们都没有错。” 莫声谷还是很委屈,他也觉得自己没错,可表面看上去,就是他的错。 “宋青书想不受蒙荫,独自闯荡一番,只不过碰巧赶上这桩......” 宋远桥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杨姑娘,你见过青书?” 青书出走一事,武当并未声张,无忌都不知情,杨姑娘能说出“独自闯荡”的话来,想必知道些什么。 “嗯,前几日见过。” “他现在何处?” 说起这个,余蔓有些悻悻的,两腮鼓了一下,“一言不合就消失,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宋远桥叹气,好在孩子大了,功夫不弱,他还算放心。 “你......就为说这事?”莫声谷语气干巴巴的。 余蔓点点头,眼神乱晃,主要是往殷梨亭身上晃。 “没别的事的话,慢走。” 殷梨亭仍失魂落魄,但此时还知道皱眉,暗中拧了师弟一把。 “多保重。”莫声谷小声加了一句。 余蔓最后瞄了殷梨亭一眼,微微低下头,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们也多保重。” 说罢,转身离去。 她想在最后,对殷梨亭说点什么,可又在犹豫中否定了这一做法。顶着杨不悔的名字,说什么都是刺激,她还是少包揽为好。 .................... 张无忌到底还是追来送行了,跟他一起来得,还有化名为蛛儿的殷离。 余蔓什么也没说,只平淡地点点头,就上船了。欧塔涅斯留步,勉励了张无忌几句。 船开了,越行越远,张无忌痴痴地望着,突然追着行船的方向,沿海岸狂奔。船向远走,在岸上追是追不上的,很快他意识到这一点,渐渐平静下来。 远处的山坡上,有男声断断续续地吟唱。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听清歌词曲调,张无忌和殷离不禁一愣。 这首歌是一位波斯诗人作品,张无忌听余蔓唱过,而殷离,受黛绮丝熏染,对这首歌耳熟能详。 循声望去,山坡上立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长身鹤立,赤鬼面具罩脸,绿鬼面具系腰间。他似乎感应到了张无忌和殷离的视线,微微转头,似乎看过来一眼,随后飘然离去,歌声渐远。 ☆、第35章 我从波斯来 两年后,伊 分卷阅读55 犁。 欧塔涅斯一家过着平常人的生活。余蔓作为家中唯二的壮劳力, 经常随欧塔涅斯出门走动, 为一家人的衣食奔波。 一日,二人从集市满载而归。欧塔涅斯在前面赶车, 余蔓坐在后面的货堆上手摇一支拨浪鼓, 火红色的头纱随风轻轻摆动。 忽然,马车咯噔一震,左边的车轮陷进沙坑里。欧塔涅斯挥鞭猛抽马儿, 几番努力都没能把车轮从看上去并不深的沙坑里拉出来。 “安美伊丝, 你赶车。”欧塔涅斯就要把鞭子扔给余蔓, 自己下去推车。 “还是我来吧。”余蔓先一步跳下车。 车上装满了货物,抬是抬不动的, 只能试着从各个角度往前推。 马儿嘶鸣拼命往前奔,余蔓咬紧牙关, 使劲往前推, 就在当下这口气马上散掉之时, 路过的旅人伸出援手, 帮忙把车从沙坑推了出来。 余蔓拍了拍袖口, 抬起头正要向那人道谢,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容, 一下子就愣住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此时最应景的诗句。 宋青书风尘仆仆, 失神地望着余蔓, 沉寂的双眸顷刻间焕发夺目的光彩。 他只是从此经过, 随手帮个忙而已,未曾想,缘分从天而降。 余蔓不知自己为何要对宋青书缓缓张开双臂,好像......是她的心,告诉她应该这样做。 看到余蔓不算明显的动作,宋青书轻轻倒吸一口气,心神一阵激荡,惊喜交集。他急切地向前跨出一步,俯身将余蔓虚虚环抱,然后等了一会儿,确定怀里的人没有拒绝,才收紧双臂,抱得结实。 沉默中,他们从耳边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喂,年轻人......”欧塔涅斯站在车前叉腰,表情十分不快,眼里却满是笑意,“你是帮了忙没错,可也不能抱我的女儿。” 更不能抱着不撒手。 余蔓和宋青书一听,这才想起欧塔涅斯的存在,手忙脚乱地分开。 “爹,这是我在中土认识的朋友。”余蔓垂着眼,也不去看欧塔涅斯,表情讪讪的。然后扭过头去,小声对宋青书说了一句,“这是我爹。” 已经看清欧塔涅斯相貌的宋青书颇为诧异,不过,他没表现在脸上,微笑着向欧塔涅斯道了声问候,彬彬有礼。 “安美伊丝,该如何招待你的朋友?”欧塔涅斯问余蔓。 余蔓沉吟,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作出取舍。她抬眼望着宋青书,浅笑道:“请你去我家做客。” 宋青书喜不自胜,只知道点头。 依旧是欧塔涅斯赶车,余蔓和宋青书蹲在车尾,一路无言,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很有温度。 到家了,车赶进院子,欧塔涅斯去关大门,宋青书跟着余蔓搬东西,忙前忙后。 “回来了。”纪晓芙袅袅走出,怀里抱着个胖娃娃。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宋青书这个陌生人。 虽然早有准备,可事到临头,余蔓还是有点紧张。她拎着一袋米,眼巴巴地看着宋青书,不动了。 除非她放弃这个人,否则,这一关早晚得过。 “我娘......” 宋青书一听,误解了余蔓的紧张。只见他迅速整理衣衫,然后上前向纪晓芙行礼,恭敬地叫了一声“伯母”。 纪晓芙微愣,眼看着余蔓,等她介绍。 这时,欧塔涅斯走过来,伸手握了握儿子伊塔米的小脚丫,一脸神秘地对纪晓芙说:“这位是安美伊丝在中土认识的朋友。” 纪晓芙有些意外,女儿对中土之行的描述非常平淡,问她认识了什么,有没有交到朋友,都说没有。可今天,就带回家一个。 “快请进。”纪晓芙引宋青书来到客厅,“都没准备什么,让你见笑了。” “伯母客气,是晚辈打扰了。” 客厅里摆着张大方桌,宋青书在指给他的位置上盘腿坐好。纪晓芙心疼女儿在外奔波辛苦,不准她忙碌家务,便把伊塔米塞给她照顾,自己去厨房准备茶点。 剩下余蔓和宋青书,还有一个只会咿咿呀呀的伊塔米,大眼瞪小眼。 余蔓率先打破沉默,她戳了一下伊塔米撅起的小屁股,“这是我弟弟,伊塔米。” 伊塔米一岁了,而他们家是在一年前搬来伊犁的,可见欧塔涅斯和娘的制造速度。 宋青书点点头,试着跟伊塔米互动,“我听伯父叫你安美伊丝......” “那是我在波斯的名字。”余蔓频繁而隐晦地打量宋青书,缓缓道:“我继父是波斯明教的长老。” 宋青书静静聆听,随后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继父,这就说得通了,又是波斯明教的长老,难怪她和无忌都成了明教弟子。 余蔓皱眉,产生了困惑。宋青书似乎并没有认出娘,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根本不记得了? “那,我叫你什么?”宋青书突然问。 余 分卷阅读56 蔓愣了愣,反问:“你想叫什么?” 你要是觉得波斯名新鲜,你要是不嫌麻烦,叫我安美伊丝也没问题。 顿了顿,她又小声补了一句,“你要是非得叫我杨姑娘,我也没办法。” 宋青书的脸瞬间变红,他的目的本来就是不想再叫她杨姑娘。 余蔓笑盈盈的,故意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嘴角上扬,宋青书坦然回道:“你说伊犁好,我专程来看看。” 扶桌托腮,余蔓眉看眼笑,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自重逢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会是这样。 纪晓芙端着托盘走进来,将茶点布好,欧塔涅斯紧随其后,往主位上一坐,这场待客茶会,算是正式开始。 “晚辈宋青书。” 纪晓芙与欧塔涅斯对视一眼,温声问:“宋公子,你是哪里人?” “伯父伯母叫我青书就是了。” “他是武当宋远桥的儿子。”余蔓突然开口。 宋青书轻轻皱了皱眉,他这两年都不曾用过武当或是父亲的名头,突然被这样介绍,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家门,应该主动报出的。 纪晓芙听到武当二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听到是宋远桥的儿子,她默念几遍“宋青书”,忽然想起她大概是见过这个孩子的,只是记忆模糊了脸,根本无法做任何联想。 用过茶,又开始准备晚饭,宋青书被邀请留宿,之后如何招待他,都有余蔓负责。 晚饭后,哄睡了伊塔米,欧塔涅斯关上房门,拉起卡曼奇,开始了他和纪晓芙的二人世界。 余蔓带宋青书爬上仓库的屋顶,随后兴起,伴着浪漫的琴音,在如火的落日余晖下跳了一支舞。 “我有时会想起你。”她抱膝坐在屋顶,眼望天尽头的夕阳,而宋青书则神情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她,“想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宋青书张了张嘴。 “后来,我还梦见过你。” “梦见我什么了?” 余蔓转过脸,深深凝视着他,似笑非笑,“梦见你对我说,你不告而别,是因为......你有一个秘密。” 她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真的很迟钝。竟然时隔一年,才在一次午夜梦回,偶然领悟到了宋青书的情意。 宋青书不告而别,是因为她当着他的面,给他按了个官配,伤了他的心。 “对,我有一个秘密。”宋青书注视着余蔓,目光温柔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躲闪,“就是,我喜欢你。” 现在,不是秘密了。 两人挨得很近,又都侧身看着对方,鬼使神差下,仿佛彼此吸引一般越靠越近。 “我记得,你也有个秘密。”宋青书在数余蔓漂亮的睫毛,一边数一边低下头,“和我一样吗?” 余蔓迟缓地眨了眨眼,一下子清醒了。对哦,她还有个秘密。 “等一下。”她用手掌封住宋青书的嘴唇。 现在还不能亲。 “以前我没想过,但现在,我喜欢你不是秘密。”余蔓认真地说。 掌心的触感和指缝间穿梭的呼吸急剧升温,宋青书眼睛闪闪发亮。 ☆、第36章 我从波斯来 “你......认得我娘吗?”余蔓小心试探, 希望宋青书能自行领悟, 不要让她把话明明白白地讲出来。 宋青书眼神疑惑,把余蔓的手拉下来, “伯母是哪位前辈高人?” 听她这么说, 莫非她娘还有什么大来头? “你没见过她?”余蔓强烈暗示。 被这么一问,宋青书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应该见过她?” 余蔓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抽回手, 抱住自己。 “我娘是纪晓芙。” 宋青书茫然,余蔓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 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谁?” “我娘,是峨眉派纪晓芙。”余蔓一字一句地说。 不用怀疑,就是你想得那个。 宋青书大吃一惊,失声道:“是纪姑姑?” 六叔这个未婚妻,他总共就见过两面,人倒是没忘, 也不会忘, 可长什么样子,实在没有印象了。 “那你爹......”他突然大声吞了吞口水。 后爹是波斯明教长老, 那亲爹呢? “你姓杨,你爹也姓杨?”宋青书已经想到了什么, 但还抱有一丝幻想。 杨不悔, 杨不悔, 还能是哪个杨。把这几条列出来,到江湖上随便找个人问,都不会得到错误答案。 余蔓替他把话说出来,“嗯,我生父是杨逍。” 宋青书心灵受到冲击,他睁大眼睛,整个人后仰,胸口剧烈起伏。 余蔓等了一会儿,眼巴巴望着宋青书, 分卷阅读57 小声问:“那你还亲我吗?” 看起来,宋青书的呼吸困难症好像好不了了,她遗憾地想。 “哦。”她转过身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而实际上,她怨念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有点小失意,余蔓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一双手伸过来,紧接着,她被暴力掰头,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余蔓眼前一黑,以为自己受到突袭,就要当场去世了。万万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一团喘着气儿的,热乎乎的东西,朝她当头砸了过来。 “嗷......”她痛呼一声,顿时眼泪流下来。 宋青书慌了神,哪里还有什么缠绵心思,顾不上自己挨了余蔓一爪子,颈上火辣辣的,他继续掰余蔓的头,这回是急着想查看她的状况。 “宋青书!”余蔓捂着嘴巴,恼火得很,“亲就亲,那么用力干嘛!” 撞得她上嘴唇磕到门牙上,差点变兔子。 宋青书迭声说“对不起”,他把余蔓的手拿开,紧张地看着她,轻声问:“还疼么?” 余蔓推开他,用力把脸甩到另一边,气鼓鼓地说:“上次把我从床上踢下去,这次用‘锤子’亲我,宋青书,你可太行了。” 宋青书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余蔓听到,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复燃,“你还笑?” “我现在快对男人有阴影了,都是因为你,你还笑......”你!以后都别想亲我了! “对不起。”宋青书认真道歉,温柔地摸了摸余蔓的头,“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所以,不要有阴影好不好。 余蔓一哼,仍然用后脑勺对着宋青书。宋青书苦笑,郁闷至极,责怪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就在这时,余蔓霍然转身,眼神有几分古怪,“你打算怎么办?” 宋青书一愣,眼神瞬间变了个亮度。 余蔓眼睁睁地看着宋青书跪起身,慢慢向自己靠近,不禁屏住呼吸。 她发誓,她不是这个意思......余蔓欲言又止,她只是在问他,关于她娘是纪晓芙这件事,他打算怎么办。 宋青书歪歪头,似乎打算在余蔓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余蔓已经感觉到那炙热的呼吸,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静静等待着。 “安美伊丝,安美伊丝......”欧塔涅斯在地面呼喊。 甜美的味道,爱情的泡泡,顷刻间荡然无存。 余蔓和宋青书手忙脚乱地分开,然后一前一后爬下屋顶。 欧塔涅斯提着一只灯笼,表情颇为严肃,“你该去睡觉了,安美伊丝。” 不知不觉夜幕已至,天空上繁星点点。 “年轻的客人,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妻子给你安排的房间在那边。”欧塔涅斯抬手一指,看宋青书的眼神,意味深长。 “是的,伯父,您也早点休息。”宋青书冲欧塔涅斯乖巧地笑了笑,然后深深看了余蔓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宋青书走后,欧塔涅斯招招手,对余蔓说:“走,为父送你回房。” 余蔓叹了口气,认命地接下欧塔涅斯手里的灯笼,不经意间发现欧塔涅斯另一只手上握着一块锁。 她好奇地问:“仓库没锁?” 才是先锁上吧,省得一会儿忘了。 “仓库锁了。”欧塔涅斯斜睨着余蔓,悠悠道:“你房间的门,没锁。” “什么?”要锁她的门?余蔓惊呆了,“为什么?” 欧塔涅斯微微一笑,那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一切,“我担心你房间半夜进贼。” 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余蔓想不明白都难。 她跺脚辩解,“爹,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担心你半夜梦游。” 余蔓一滞,头痛到捂脸,“不会的......” 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好孩子,说到做到,不许胡闹。”欧塔涅斯语重心长。 说着,把锁收进怀里。本来就是仓库换下来的锁,他刚才去检查,随手拿起来的。 把余蔓送回房,看着房门关上,欧塔涅斯摇头笑了笑,正准备回去继续陪伴妻子,突然,宁静的夜晚被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 “晓芙!” “娘!” 刚刚闭合的房门应声而开,余蔓冲出来,只见一道黑影在半空中闪过,她想也没想,飞身追了上去。 那人身披黑袍,头兜黑帽,光从背影,什么也看不出来。 “来都来了,怎么还想走?”余蔓轻笑。 这人内力深厚,轻功上乘,她能追上来,已属不易。把人拦截住这个愿望,似乎不太现实。 黑袍人“嘿”地笑了一声,回过头一瞥,帽兜的遮盖下,余蔓只能看到一双狡诈的眼睛。 不过没关系,她要得就是这个机会。 暴露在空气中的火 分卷阅读58 折子,被当作暗器投掷出去,半道就擦出了火苗。那人闪身躲避,“暗器”并没有击中他,也未能使他放慢脚步。 对于余蔓来说,唯一的一点收益就是,她借着微弱的火苗,看清了那人的脸。 至此,她放弃了追赶,跟这场短时间内难有结果的脚力角逐相比,她更担心母亲的安危。 回去的路上,余蔓遇到出来寻她的宋青书。事发时,宋青书发动晚了一步,追出来只能望到余蔓模糊的背影,没一会儿就追丢了。 回到家中,欧塔涅斯和纪晓芙的卧室灯火通明。 纪晓芙伤得不轻,十分虚弱,她一看见余蔓,便立刻从欧塔涅斯怀里挣扎出来,焦急地询问:“伊塔米呢?” 余蔓一僵,身形晃了晃,整个人都懵了。 纪晓芙上上下下瞅了几遍也没看到余蔓和宋青书谁带回了伊塔米,最后的希望落空,顿时面如死灰,随着一声悲泣,昏死过去。 余蔓踉跄扑到摇篮前,果然,摇篮空空,弟弟伊塔米不见了。她腿软跌倒,撑在地上打了个哆嗦。 “安美伊丝,你看清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吗?”欧塔涅斯怀抱昏迷的妻子,又思幼子,心急如焚。 “我......”余蔓哽咽,眼神有些空洞,“我没听见哭声,那人穿着很宽大的黑袍,我、我追不上他,我没看到伊塔米......” 她不知道伊塔米被带走了,如果知道,她就累死也不会放弃。 想到那个人的脸,悔恨与恐惧交织,余蔓失声痛哭起来。 纪晓芙转醒,第一句话便是,“谢逊,他说他是谢逊!” 余蔓一听,马上止住哭泣爬到纪晓芙身边,仔细问:“他亲口说,他是谢逊?” “没错。”纪晓芙流泪不止。 那恶贼潜进来被她发现,她第一声问得就是“谁”,那恶贼将她重伤,抱起伊塔米,阴笑着称“老夫谢逊”。 “他不是谢逊。”余蔓冷静下来,她用手背抹抹眼,让视野变清晰,思绪也变清晰,“这个人我见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好像找到了一点头绪,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第37章 我从波斯来 余蔓拜托欧塔涅斯照顾好母亲, 连夜入关寻找弟弟欧塔米的下落, 宋青书和她一起。 倘若成昆痛下杀手,那么房间里只会留下两具尸体, 而不是一伤一失踪。他带走伊塔米, 无论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他的目的已然非常明了,就是将矛头指向谢逊。 成昆欲颠覆中土明教,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带走伊塔米, 十有□□是想借用欧塔涅斯这把波斯明教的刀,至于,他自称谢逊看似莫名其妙, 可余蔓猜测,远在冰火岛的谢逊,大概是有消息了。 果然,入关后不久,就听到了谢逊从海上归来的传闻,余蔓和宋青书经过多方打探, 得知谢逊被张无忌接回中土, 因走漏了风声,未能成功西行回到光明顶, 此时滞留在属明教义军势力下的齐州城内。于是,二人快马加鞭, 一路奔向齐州城。 成昆留下的线索, 饵再咸, 他们也必须上钩。 谢逊回归中土,还意味着屠龙刀重现江湖。一进齐州城,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余蔓就清晰地感受到了,可比当年六大派围剿光明的硝烟味儿,重多了。 余蔓和宋青书步履匆匆,无意中听见街边小贩的几句闲谈,双双脚下一滞,面露惊奇。 宋青书有些愣神,余蔓直接掉头,快步走过去问那聊天的小贩,“明教教主成亲?和谁?” 小贩瞅着突然冒出来的余蔓,懵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周芷若,峨眉派的周芷若。” 旁边人小声补了一句,“突然办婚事,连请帖都没发,也不知急得是什么。” 在意外和意料之中稍有纠结的余蔓,不禁好奇,这两年间都发生了什么,张无忌和周芷若兜兜转转,竟然回到了命运的轨道上。 “婚礼几时举行?”余蔓问。 小贩愣了愣,茫然向长街尽头一指,“就今天。” 明教教主张无忌迎娶峨眉派周芷若,这是三天前才放出来的消息,刚在齐州城里传开,人们还在怀疑消息的真实性,明教那边已经张灯结彩,准备拜堂了。 二人离开摊位,继续前行,依旧步履匆匆,不过各自心里多了几分犹疑。 “灭绝师太......还安好?”余蔓忍不住问。 这两年,她两耳不闻江湖事,莫非在这期间,灭绝师太去世了? “据我所知,还健在。”宋青书艰难地说。 他心中的疑惑和余蔓差不多,周师妹嫁给无忌,那不是武当张无忌,是明教教主张无忌,以灭绝师太对明教的仇视程度,除非命归西天,否则绝不会容忍此事发生。 可此事,确实发生了。 看着装饰有红花、红字、红灯笼的 分卷阅读59 门庭,宋青书轻轻叹了口气,“那年在王盘山,你把倚天剑还给峨眉,之后没过多久又被抢了。” 好像还是赵敏那伙人干得。 “灭绝师太回到峨眉山便闭关不出,想来不问俗事已久。” 周师妹嫁人,大概是没有知会师门,不过只要她与无忌是真心相爱,他就支持。不仅支持,还会祝福。 倒是无忌师弟,这婚成得如此仓促,也不知有没有告诉武当一声。 门外很冷清,不见有宾客,门里也不见热闹,让人搞不清这婚礼是开始了,还是没有。 宋青书拉住余蔓的手,“走吧,进去看看。” 无忌成亲,谢逊是无忌的义父,应该不会缺席,他们不仅能见到谢逊,顺便还可以祝贺一下新人。 守在门房的明教弟子见有人进来,正欲上前询问,却听身后的一道女声抢先开了口。 “杨姑娘,宋公子。”一袭淡紫色裙衫的小昭走过来,面带微笑。 看门的明教弟子齐齐行礼,“韩门主。” 余蔓神情平淡,心情也一样,小昭的出现以及新身份并不能让她产生多余的情绪。 小昭似乎仅仅是想打个招呼,然后抬手向余蔓和宋青书道了句“里面请”,目送二人远去。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她放弃拉扯嘴角,瞬间冷下脸,十指暗暗攥紧。 大门到礼堂的距离不短,余蔓和宋青书进去才知道,这场婚礼一点也不冷清,可谓是宾客云集。只不过,没有道喜声也没有说笑声,客人们都不言语,气氛很奇怪。 余蔓和宋青书非常低调,不声不响地在最边缘找了个地方站下。向礼堂深处望去,高堂只有殷天正一人,再往别处看,也没找到谁的头上长着金毛。 宋青书扫视一圈,没找到谢逊,也没看到武当弟子,峨眉弟子倒还看到了静玄和贝锦仪。 果然,武当无心谢逊和屠龙刀,亦或是不想让无忌师弟为难,没有参与这场“兴师问罪”,也就没赶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 “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余蔓低声交代一句,转身就要出门去。 宋青书一把将她扯住,“等拜完堂,咱们直接跟无忌明说。” 余蔓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冲前努努嘴,“拜不完了。” 没看出来么,婚礼的仪式已经停了,张无忌自己都焦头烂额,一时半会解脱不出来,还能指望他帮什么忙。 “张无忌,你说我是你的妻子......”黑衣女子站在礼堂中央,黑色的面纱遮住了整张脸,“那今天跟你拜堂的这个女人又是你的谁?” “珠儿,是你?”张无忌认出声音,顿时激动不已,“你没死!” 殷离凄惨一笑,她扯下面纱,露出伤痕累累的脸,一步步向张无忌和张无忌身边的新娘逼近,“她是你的新欢,亦是我的仇人,将我毒害至此的仇人。” 张无忌大惊失色,瞅瞅盖着盖头,一言不发的周芷若,又瞅瞅毁容的殷离,“怎、怎么会这样......” 余蔓叹气,听不下去这场悲剧,她甩甩和宋青书连在一起的手,给他一对“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婴儿的啼哭,余蔓脸色一变,几乎是哭声响起的同时,从身后那扇半掩的窗飞跃而出。宋青书闪身走门,从另一个方向封堵窗外的窥视者。 余蔓追出来一看,果然是成昆。成昆的脑袋已续成了寸头,今天他没有披黑袍,一眼就能看到他单手抱着哇哇大哭的伊塔米。 成昆无声地冲余蔓笑了笑,非常嚣张,以伊塔米为盾,冲破余蔓和宋青书的围堵,向后院跑去。 余蔓铆足了劲儿,紧贴着成昆不放,企图抢回伊塔米。可是,很难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你把孩子放下,条件我们可以谈。”余蔓恳求道。 成昆悠闲地兜着圈子,似乎并不急于摆脱他们,直到在一处墙头站定。 “你去把谢逊的人头割下来。”他不咸不淡地说,仿佛只是叫余蔓劈块柴那么简单。 不待余蔓作出反应,门窗紧闭的房子里便传来一声凶狠的嘶吼,“成昆!” 半随着这声吼,顷刻间门窗粉碎,双目已盲的谢逊抡着拳头冲了出来。 “贱人。”余蔓咬牙痛骂。 她骂得不是谢逊,而是成昆。 这会儿,伊塔米眨着蓝色的大眼睛,已经不哭了。成昆放声大笑,只等谢逊发狂,当着那丫头的面将这小儿拍成肉泥,从此波斯、中土两明教解下血海深仇。 明教走运,六大派围剿不死,还立了新教主,实在晦气。那他就搬来另一个明教,让明教来对付明教。 “你把孩子还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他。”余蔓隔在谢逊和成昆之间,艰难应付着。 成昆不耐烦地催促,“那你杀给我看呀。” 余蔓果断拔刀,借着挥刀的动作,袖口扬出少量不易察觉的粉末。她向谢逊抢攻两刀,势头凶猛,很像那么回事。b 分卷阅读60 r   “快!别让他们跑了。”听到动静的明教弟子,终于围了上来。 “废物。”成昆冷笑,也不知是在骂谢逊,还是在骂余蔓。 他扭头就走,与他周旋的宋青书急忙跟上。而与谢逊相斗的余蔓,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待谢逊意识到成昆溜了,丢下余蔓狂奔而去,余蔓这才脱身,可追出去没几步,又被小昭带着一群明教弟子团团围住。 “让开。”余蔓冷冷道。 小昭义正言辞,眼里却泄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杨姑娘,你刺杀我教护教法王......” “不滚开,就宰了你。”余蔓带着冰冷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 小昭环视四周,悠悠道:“你就是宰了我,今日也必须给明教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将余蔓包围的明教弟子人数众多,这会儿倒是显出人手充足了,也不知刚才成昆撒野的时候,人都哪里去了。 余蔓笑了,她是急着追人没错,但她还是清醒的,杀出一条血路,费时费力不说,还后患无穷,她不选这个法子。 “认得这个吗?”余蔓扯断颈间的红绳,将铁焰令拎出来,在小昭面前晃了晃,“就算你无知,四字门、五行旗的兄弟们总该认得。” 场面瞬间鸦雀无声,小昭死死盯着余蔓手里了的那块铁焰令,僵在脸上的得色显得十分可笑。 “让路。”余蔓歪歪头,将目光对准一旁的风字门门主。 ☆、第38章 我从波斯来 中土明教的圣物原是圣火令, 一共六枚,自第三十一代教主手中遗失,后铸六枚铁焰令,每一枚刻印不同,以分派、行使权利。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 只将铁焰令赐给座下的两位光明使者,而现在余蔓所出示的这枚, 则是光明左使杨逍的令牌。 阳顶天失踪后,明教大乱,杨逍就是用这枚铁焰令,号令教众, 代行教主之职。中土明教从上到下, 凡是有点资历的, 对这枚铁焰令都不陌生。 小昭是地字门门主,和她一起承担守卫任务的还有风字门门主姬三才。 在铁焰令的威慑下,姬三才皱着眉头苦着脸,身体却很诚实地把路让开。他以为余蔓的身份和小昭类似,可不想掺和进女人争风吃醋的战争里去。 余蔓很随意地把铁焰令拎在手上,沿着前方明教弟子让出来的空隙, 如疾风一般离去。经过小昭身旁, 她冷冷瞥去一眼,目光锐利。 等她腾出手来, 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这个贱人。 耽搁了一小会儿, 余蔓追出来时, 已失去了成昆的踪影,不过好在宋青书留了记号。 成昆对自己吸食了余蔓洒出来的十香软筋散一无所知,直到浑身乏力,丹田沉寂,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好。眼瞅着宋青书就要追上来了,而面前是一条河,河道很宽,成昆狞笑,试图掐死伊塔米,可惜没有力气,还惹得伊塔米哇哇大哭。 最后,成昆站在岸边松开手,任由伊塔米落入河水,随即转身,沿河道向南逃。他认为宋青书肯定会去捞孩子,等把孩子捞上来,还得照顾呛水的孩子,如此一来,他脱身的时间就非常充裕了。 成昆认为的没错,宋青书的确奋不顾身,跳下河去救伊塔米。可是他忘记了,后面还有一个提着刀,迟到但一定会到的余蔓。 十香软筋散的药力全部生效,成昆软手软脚的,没走几步,就被余蔓掷来的弯刀,穿了个透心凉。 余蔓随手掷刀,冲向河岸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刚要纵身一跃,只见岸边扒上来一只手,紧接着,宋青书怀抱伊塔米翻了上来。 伊塔米张开小嘴,扯着嗓子嚎,余蔓赶紧脱下外衫,和宋青书一起手忙脚乱地把伊塔米剥光,用干衣包好。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之后,伊塔米的哭声弱了少许,余蔓跪坐在地上,紧紧搂着他,身躯埋下,用脸贴着伊塔米小小的额头。 半晌,她抬起头望着浑身湿漉漉,下巴还在滴水的宋青书,忍不住哽咽,“幸好有你......” 宋青书见她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抱抱她安慰一下,可是手臂张开,看到自己那刚在河里泡过的衣衫,又生生忍下,讪讪的把手缩了回去。 “起来吧,地上凉。”他轻托余蔓的手肘,温声道:“我们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休息。” 这一路,她因担心伊塔米,茶饭不思,人瘦了好多。 余蔓点头,小心抱着伊塔米,借宋青书的手站起来,她也想赶紧找个地方让他把湿衣服换下来,以免着凉。 成昆倒在不远处,已经死透了,余蔓扫过去一眼,看到立在成昆背上的刀,嘀咕了一句,“我的刀......” 不等她抬脚,宋青书两步走过去,拔下成昆背上的弯刀,然后在河里洗涮干净,回来还非常体贴地帮余蔓收进刀鞘。 余蔓眉眼生动,就那样笑着看他,直把宋青书看到脸红。 这时,一身大红喜服的张无忌匆匆赶 分卷阅读61 到,身后跟着一众明教弟子,其中不乏方才围堵余蔓的那些人,小昭和姬三才就在其中。 “不悔妹妹,我义父呢?” 礼堂外的那阵啼哭,未能引起张无忌的注意,直到过了一段时间,下属来报,说谢逊失踪,他才撇下周芷若和殷离,出来找人。 张无忌望着两年未见的余蔓,心中百感交集。当小昭告诉他,不悔妹妹刺杀义父,从而导致义父发狂失踪,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惊喜,而不是怀疑。 “不知道。”余蔓撇撇嘴,顿了顿,善意地送给张无忌一份并没有什么价值的礼物,“喏,成昆死了,你可以给他收尸。” 张无忌迟缓地扭过脖子,看到不远处凉了有一会儿的尸体,目瞪口呆。作恶多端的成昆就这么死了?义父知道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宋青书感觉余蔓往他手里推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吐泡泡的伊塔米。 “这......”他向余蔓投去疑惑的眼神。 他身上还没干,不方便抱孩子。 “照顾好他。”余蔓在伊塔米身上轻轻拍了拍,淡淡道:“我去了结一件小事,马上就回。” 说罢,她与宋青书对视一眼,身形随风而动,迅速远去。 余蔓是冲谁来得,小昭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她本应该呼救,或者逃走,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可她却选择拔出佩剑,与那人兵戎相见。 这口气在她心间憋了太久,到如今,已不再是单纯的愤恨,还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 余蔓嗤笑,“不是威胁,说宰了你,就宰了你。” 她可不在意小昭是什么心理,她只想,大变死人。 不知是学乖了,还是性子变了,张无忌这回没瞎掺和,虽欲言又止,但最终闭嘴保持沉默。不仅如此,他还挥退了随行的教众。 他看得出来,小昭假公济私为难不悔妹妹,还用义父给人罗列罪名,她种下的因,那结出的苦果就得自己吃。他不是小昭的谁,他不参与。 不过,看样子要出人命......那他也不能管,他已经惹过不悔妹妹一次了,万万承担不起第二次。 张无忌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凑到宋青书身边,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伊塔米脸上瞄。 “宋师兄......” 伊塔米握着两只小拳头,已经睡着了。 所以,看不到眸色。 宋青书以为他要问谢逊的事,忙开口解释,“无忌,都是成昆的诡计,我和不悔为找孩子而来,与你义父无关。” 至于谢逊的去向,他们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怎会留意旁人是上天还是入地。 “嗯,我知道。” 张无忌摸摸鼻子,胡乱点了下头。 “你和不悔妹妹......” 宋青书一听,飞快地眨了眨眼,目光闪烁,微微抿着嘴唇,露出一丝羞意。 张无忌咳嗽一声,指指熟睡的伊塔米,小声问:“多大了?” 突然的转折让宋青书愣了愣,随后失笑道:“一岁了。” 说着,他温柔地将伊塔米往臂弯里托了托,尽管动作不太熟练,但是,熟不熟练,张无忌也看不懂。 .................... 小昭敌不过余蔓,可她不想放弃,试图将余蔓引入河中水战。毕竟,她是紫衫龙王的女儿,水性极佳,水下作战极具优势。 余蔓看穿小昭的意图,皱眉冷哼。她可不想下水,弄得身上湿淋淋的,一会儿怎么抱孩子。 没来得及投身入水,小昭就被摁在......不,不是摁,是钉,小昭被余蔓用刀推着,钉在了河边的一棵树上。然后,余蔓的手才掐上了她的脖子。 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声音,小昭死死瞪着余蔓,眼中满是怨毒。 “啧,什么眼神?”余蔓笑了,“恨我?” “你是该恨我,毕竟,只有我应你之邀,送你去见阎王。” “你们害死我娘。”小昭开口。 余蔓眨眨眼,看小昭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好奇,“那你怎么不去波斯报仇?” 去趟波斯给你娘上柱香也好呀。 “哦,我知道了。”她突然挑眉,声调上扬,称得上是神采奕奕,“你这叫间歇性仇恨,想起来了,就恨一恨,平时呢,都抛在脑后。” 小昭抽搐几下,因为疼痛,因为,怒极气极。 “我这个人啊......”余蔓自顾自地感叹起来,“挺温和的,一般不会杀人。” 但对于发出找死信号的人,她也从来不会客气。 “老爷不会原谅你的。”小昭虚弱地说。 余蔓嘲弄,“谁在乎?” “老爷会记得,是你杀了我。” 不管从前老爷对你如何,从今天起,你们之间,横着我韩昭的一条命。 “随他便。”余蔓低笑,神情相当的自信。 不是 分卷阅读62 对杨逍的自信,而是对自己“随他便”的自信。 小昭死了,余蔓拔出刀,看着尸体贴树滑落,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心里一阵乏味。她把刀洗干净,重新收好,回去绕过张无忌,从宋青书手中接过伊塔米。 “不悔妹妹。”张无忌一脸热切。 余蔓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我没注意谢逊去哪儿了,你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张无忌点头,迭声说“是”,他故意探身,笑眯眯地想捏捏伊塔米的小拳头,结果被一脸冷漠的余蔓挡开了。 “哦,对了。” 余蔓转身欲走,却恍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假笑着冲张无忌一挥手。 “祝新婚愉快。” ☆、第39章 我从波斯来 伊塔米到底还是着了凉, 一入夜就发起烧来。余蔓不敢给这么小的孩子用药,和宋青书两个人使出浑身解数,喂水又喂汤,当爹又当娘。折腾到半夜,终于情况好转, 伊塔米安静睡去。 余蔓松了口气,横托着伊塔米抱在怀里, 靠在床头上头一歪眼一闭,瞬间昏睡过去。这段时间,她心力透支得厉害,再不好好休息一下, 恐怕就要提不动刀了。 不过, 休息归休息, 却也并非毫无防备地睡死过去,余蔓朦胧感觉到外面有人来了,宋青书出去说话。眼皮开合了一下,她动了动,将压在腰下的弯刀拿出来,和伊塔米一起拢在怀里。 来人是谁, 所为何事, 余蔓没有去听,她只知道过了一会儿, 宋青书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 伸手探了探伊塔米的额头,之后,房间重归宁静。 次日清晨,余蔓皱着眉头醒来,她试了试伊塔米的体温,确定正常后放伊塔米躺到床上,掖好被子。然后,她轻轻翻了个身,倚在床头脸朝外。 宋青书在一张椅子上打坐,双目轻阖,余蔓静静凝视着他,眼神灼灼。半晌,宋青书似乎有所感应,缓缓睁开眼,四目相接。 余蔓坐起身,“照顾小孩很辛苦,是吧。” 宋青书愣了愣,随后猛地回神,摇头微笑,“不,很幸福。” 昨夜,他出去一趟再回来,看见余蔓把刀握在手里,知道她不安,索性就守着她,守在她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幸福?”余蔓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你话说早了”的表情,叹道:“是幸福,但也伴随着痛苦。” 幼崽使人憔悴,她还只是姐姐,就已经深有体会了。 “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吃喝拉撒,单拎出来一个都够你受的。” 余蔓穿好鞋侧身对着宋青书,站在床头梳理头发。 掌心摩挲膝盖,宋青书有些拘谨,低着头讷讷道:“知、知道了。” 余蔓回眸,不经意冲他一笑,“你躺下休息,我去打水。” 说着,就要去开门。 “杨逍......”宋青书惊醒一般,突然叫了一声,随即舌头打结刹住话音,再开口,已然换了一种称呼,“杨左使昨晚来找你,我说你刚刚睡下,他说等你醒了再来。” 余蔓手扶在门把手上,顿了顿,脸上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洗漱完毕,余蔓又打了一盆水,准备端回房间,就在这时,墙头升起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竟是杨逍立在上面。 杨逍彻夜未眠,一直在这附近徘徊。昨日,他忙于组织教主的婚礼,后来谢逊失踪,教主闻讯离开,而他,不得不留下善后,震慑不怀好意的宾客,安抚歇斯底里的珠儿。 直到小昭的尸体被抬回来,风字门门主姬三才亲自向他禀告事情的经过,他才知道,他的铁焰令出现了。 铁焰令的持有者,不是纪晓芙,而是两年前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波斯来客,杨不悔。 看到杨逍从墙头飘下,余蔓双手端盆,站姿发生了变化。 “铁焰令是谁给你的?”杨逍沉声问,心思百转。 余蔓回头望了望敞开的房门,丢下一句“你等等”,转身进屋。宋青书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时正背着手在床前踱步,余蔓把脸盆放在桌上,对宋青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离开现在的位置,然后走出去,虚掩上房门。 小院中央,余蔓与杨逍相对,她轻轻开口,“纪晓芙是我娘。” 杨逍一愣,他昨晚并非没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她把峨眉派的内外功夫练了个遍,还......叫杨不悔。 “你,是我的女儿?” 余蔓坦然迎着杨逍的目光,“是。” “晓芙给你取名,叫不悔。”杨逍喃喃道。 晓芙说她不后悔,晓芙还生下了他们的女儿。 杨逍喜不自胜,仰天大笑,可惜,没笑几声就戛然而止了。一段两年前的记忆闯进脑海,他忽然想起,他的女儿......已经有继父了。 “晓芙嫁人了?” 分卷阅读63 余蔓点头。 杨逍深深皱眉,晓芙生下他的孩子,却不肯去坐忘峰与他团聚,最后,嫁给了波斯明教的人? 心中朱砂痣,嫁为他人妇,任何一个男人都难免明里或暗里执拗一下。 杨逍有些不能接受,可也只是一时的。她的选择,他尊重,做不到祝福,但他还是由衷地希望她余生平安顺遂,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希望的。 “她让你来找我?”杨逍柔声问余蔓。 细想起来,她真的很像他,除了长得像晓芙,其他的,都像他。 “不。”余蔓摆手,神情有些古怪,她想了想,掏出铁焰令,用拇指抚摸,“我是来救人的,当是情况紧急,不得已才向你的下属出示令牌。” 说着,她把铁焰令往杨逍面前一递。 杨逍见状,不禁想起小昭之死,还有两年前的一些事,心道,这孩子肯定怨着他呢。 “不悔,你怎么忍心到现在才与爹爹相认。”他折起余蔓的手,让她握住铁焰令,眼里透着满腔爱惜之情,“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的骨头爹爹的肉,在爹心里,谁都比不过你。” 以前他无儿无女,现在,有了亲骨肉,他的孩子自然要受到他极致的偏爱。 余蔓被杨逍说得不好意思,终于扯开嘴角笑了笑。 .................... 张无忌的婚礼一塌糊涂,殷离“死而复生”,指控周芷若毁她容貌害她性命,周芷若也不反驳,只问张无忌娶不娶她。后来,张无忌为谢逊之事离场,周芷若竟然扔掉盖头脱下喜服,一言不发地走了。 谢逊一去不回,毫无踪迹可寻,张无忌心急如焚,再想想殷离和周芷若,更是止不住地叹气。 余蔓只在齐州城住了两宿,便迫不及待地启程回家。走得那天,张无忌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非常准时地来送行。 杨逍也在,不过大多数时间,他只是点头微笑,少有言语。他在拿捏这段父女缘分,一口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才好加深他们父女之间的牵绊。 比如宋青书,比如那个孩子,她不说,他便不问。他的角度与教主不同,不会猜错那孩子的身份。 “不悔妹妹,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张无忌不怕死地感慨,“哈哈,宋师兄好福气......” 余蔓抽了抽嘴角,看张无忌的眼神充满嫌弃,语气无比生硬地挤出两个字。 “我弟。” 张无忌什么脑子,她和宋青书怎么可能生出伊塔米这种蓝眼睛,明显是混血的小孩? 宋青书将右拳虚握,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非常矜持地应了一句,“客气,客气。” ==================== 带着伊塔米,余蔓和宋青书不可能像来时那样,无所顾忌地快马狂奔。于是,余蔓到邮驿寄了一封最快的家书。 寄完信,从柜台前一转身,余蔓正要把伊塔米从宋青书那里接过来,就听宋青书一声低呼。 “周师妹。” 余蔓抬头,望着眼前的青衫佩剑女子,愣了愣。 周芷若刚刚寄出一封信,是写给她师父灭绝师太的,不曾想一转身就遇到两位故人。 “你们这是去哪儿?”周芷若在余蔓和宋青书的脸上扫了扫,又好奇地打量伊塔米一眼,原本阴郁的神情,开朗了许多。 余蔓瞅瞅宋青书,宋青书不自在地躲闪,她只得亲自回道:“我们回家,周姐姐呢?” “我......”周芷若沉吟,“我随便走走。” 此后,三人之间陷入沉默。 齐州城婚礼上的变故,江湖人尽皆知,在旁人看来,张无忌没嫁成,师门也闹僵了,周芷若的境遇可谓是众叛亲离。 ☆、第40章 我从波斯来 宋青书提议一起吃顿饭, 有些话也好慢慢说。周芷若摇头拒绝,吃饭就不必了,但可以一起走走。 河堤绿柳,暖风习习。周芷若望着潺潺河水出身,眉头始终不曾舒展。 宋青书离水远远的,自打从齐州城出来, 他就抱着伊塔米不撒手,余蔓觉得他父性大发, 索性不与他争,也乐得清闲。 半晌,周芷若转身,看看乖巧立在一旁的余蔓,又瞅瞅离得老远的抱孩宋青书, 不禁莞尔一笑。 “这是谁家的孩子?”周芷若意有所指,眼神非常明显, 不过,人家懂得婉转的表达。 余蔓赶紧证明清白,“我弟弟。” 周芷若挑眉, 露出意外的表情, “唔,原来是纪师姐的孩子。” 余蔓一愣, 神色有几分犹疑。 周芷若笑了笑, “这在峨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两年前, 余蔓在王盘山大显身手, 过后灭绝师太保持沉默,可门下弟子耐不住好奇,闲话传几日,也就差不多猜出答案了。这还要追溯到十多年前,纪晓芙失踪之后,峨眉曾寻找过她, 分卷阅读64 江湖上有人看到她独自一人带着个小女孩,消息传回峨眉,峨眉也只能装聋作哑。 “那......”余蔓吐吐舌头,“要我叫你周师叔吗?” 周芷若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叫我师叔,这要是被师父她老人家听了去,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余蔓撇嘴,就她那位太师父,还想制造血雨腥风?刮得起来吗? “我入门晚,不曾见过纪师姐。”周芷若目光散漫,变得没有焦点,她幽幽叹道:“现在想起她,真教我佩服,教我羡慕。” “要是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她们境遇相似,也有不同,无法比较谁更不幸,但她认为,一定是纪晓芙更勇敢。 现在纪晓芙苦尽甘来,有丈夫疼爱有儿女绕膝。那么,她周芷若呢?她的归宿在何方?她连前路都看不清,又何谈归宿。 余蔓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她可以和周芷若面对面聊一聊,但不会引见给家人。从前会,现在不会。 一旦恶从心头起,并付诸行动,你就不能想当然地认为,这个人还有下限。 一个在爱情与忠孝之间苦苦挣扎的女人,令人同情,可面对一个杀情敌并辱尸的故人,余蔓只会保持警惕,而不是硬着头皮假义气。 只是警惕,本能而已,她对周芷若从来没有恶意,她非常希望周芷若能够好起来,无需回到初心,只要能走出泥沼,找回自己的心就好。 “周姐姐要回峨眉吗?” 周芷若神情木然,“不。” 不出意外的话,她此生都不会回峨眉了。 两年前王盘山演武大会,倚天剑重归峨眉,可惜还没捂热,就再次被夺走了。师父羞愤难当,旧疾复发一下子就病倒了,病中将她秘密叫到床前,传她掌门之位,她坚决不受。 她向师父保证,就是拼了命也要拿回倚天剑,然后,师父讲述了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秘密,并叮嘱她,想要光大峨眉,只拿回倚天剑是不够的,还要有屠龙刀在手。 她立志为峨眉为师父取得两样神兵,于是悄悄下山,几经周折混上了赵敏出海的船。后来发生海难,她和赵敏离奇地与另一条船上的张无忌和珠儿流落冰火岛,在那里,她爱上了张无忌。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余蔓轻声问。 周芷若沉吟,末了掏出一张布满字迹的白绢,她将白绢折了折,走到宋青书面前,递给他。 “还有几日,就是张真人的寿辰,我不能亲自问安,劳烦宋师兄将此物奉与张真人,也算全了我的一点孝心。” 这张白绢是藏在屠龙刀里的武穆遗书。 她在冰火岛得手后,就地断开刀剑,取出里面的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九阴真经已被她在婚礼前交给了前来接应的静玄师姐,而武穆遗书,她出于私心留下,想着这兵书放在峨眉手里发挥不了作用,倒是对明教义军大有益处。 事到如今,她是不可能将此书交给张无忌了,可她还是想做点什么。张真人德高望重,心系苍生,一定能物善其用。 “周师妹,武当离这儿不远,你既然挂念太师父......” 眼底埋藏着苦涩,周芷若把白绢塞到宋青书手里,然后扭头看着余蔓,轻声告别,“我要走了,你们多保重。” 嫉妒滋生怨毒,她因一时恶念,在冰火岛对珠儿痛下杀手,并毁之容貌。这不是爱情的错,这是她的错。 原来,伴随不择手段而来的还有心狠手辣,如果不是婚礼上,珠儿的出现,给她迎头痛击,她恐怕只会就此在罪恶中沉沦。 她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可怕到自己都觉得心惊肉跳。九泉之下的爹娘看见了,该如何自处。 周家的女儿周芷若,峨眉弟子周芷若,应该清清白白地做人,清清白白地爱人。 午后晴空,万里无云。余蔓和宋青书目送周芷若缓缓离去,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此后数年,江湖上再没见过周芷若的身影,峨眉派对其人缄口不言。有人称,在玉门关外看见过她,也有人称,她出没于寒冷的辽东。最后一次出现有关她的消息,是十年之后,周芷若这个名字几乎被江湖淡忘,有武当弟子看见一个跟她很像的女子,坐船渡过汉水,身边伴着一个肩膀很宽,面相显凶的男人。 ==================== 信寄过了,人也送走了,余蔓和宋青书继续赶路。 发现宋青书频频看过来,一副心里有鬼的模样,余蔓不禁眯起眸子,斜眼把他打量,“你脸抽筋?” 宋青书老实了,但显然肚里有话。 余蔓边走边看了他一会儿,冷笑道:“你若舍不得周姐姐,那就跟她去呀。” 说着,伸手就要把伊塔米抱过来。 宋青书赶紧侧身把伊塔米藏起来,急道:“谁、谁跟你说我喜欢周师妹的?” “你敢说你不喜欢?” 宋青书身形一滞,随后梗着脖子 分卷阅读65 小声嘀咕,很不服气的样子,“是,我小时候偷偷喜欢周师妹......” 此时,余蔓的唇形很奇怪,想笑又忍住。 “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长大后我变心了,你看不出来?” 余蔓终于撑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那你贼溜溜的眼珠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你,太师父过寿,我们要不要顺路去趟武当。” 闻言,余蔓恍然,正色道:“你当然要去,又不是来不及......” 这两年,宋青书没回过武当,这次她在,怎好让他过家门而不入,何况还是给张真人过寿。 宋青书眼不眨地看着余蔓,认真道:“你也去。” 这才是他想说的,也是最重要的。 余蔓表情一僵,随即重重一捶掌心,“我也想去,可是......”说着,她指指伊塔米,一脸痛心,“带着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分的。”宋青书连忙摆手,看得出来他非常用心地在解决余蔓的担忧,“我们抢在前头,告诉我爹和师叔他们,伊塔米是你弟弟。” “这样就不会有人误会他是我们的孩子了。” 说完,宋青书相当有自信地挺了挺胸脯。 余蔓哭笑不得,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她和伊塔米同时上武当,很不人道,扎殷梨亭一箭都够不忍心了,还上赶着两箭一起扎,也太过分了。 “去吧,反正你早晚得去。”宋青书小声劝道。 余蔓皱眉,正犹豫不决,忽然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望。 “怎么了?”宋青书好奇,也跟着回头。 “你......”起初,余蔓有些不确定,于是睁大眼睛确认了一下,“你七叔叫你呢。” 莫声谷在离得很远的地方,看到一点点背影觉得像自己那离家出走的师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追上来再说,想不到竟真的是青书。 余蔓抢在叔侄激动相拥的前一刻,把伊塔米从宋青书怀里薅了出来,也因此把莫声谷的注意勾了过来。 “我弟。”余蔓摸着伊塔米的后脑勺,大声说。 莫声谷古里古怪地白了余蔓一眼,仿佛在说“谁问你了”。 “你们回来给师父祝寿?” 宋青书支支吾吾,不住地往余蔓这边瞄,余蔓瞪他也没用,情急之下只能自己开口把话说了。 “是,我们来给张真人祝寿。” 再没人吱声,她怀疑莫声谷的小暴脾气就要发作了。 莫声谷迭声说“好”,紧紧挽着师侄的手,夹在余蔓和宋青书中间,想着边走边说,不过,现实中留给他说话的余地不多。 宋青书抿嘴笑,用眼神向余蔓传递自己的喜悦,在莫声谷看来,这就是瞎人眼的眉目传情。 “准备什么好呀。”余蔓的语气有些小抱怨。 宋青书微微后仰,视线绕过师叔,像将悄悄话一样,对余蔓说:“在山下买些寿包寿面就好。” “那可不行。” “行的,你人去了就好。” 莫声谷浑身僵硬,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屠宰场。 ☆、第41章 我背后有人 乐山一带, 人迹罕至。余蔓寻过来时, 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大佛脚下,有两个小男孩在水边玩耍。 余蔓走过去, 试着唤了一声,“风儿?” 男孩们双双回头,其中一个蹦起来,欢呼着扑进余蔓怀里, “娘你来了!风儿还以为娘不要爹和风儿了。” 余蔓干笑, 对自己一出场就成了少妇, 还要拖孩的现实表示一言难尽。 对, 没错,她是颜盈, 聂风的母亲, 武林第一美人颜盈。她穿过来的时候, 颜盈刚跟聂人王大吵完一架, 处于离家出走状态。 她依着模糊的记忆,几经周折回到聂家村, 聂人王父子已经不在了,她在一贫如洗的家中住了两日,仍不见聂人王父子回来, 于是,动身来乐山碰碰运气。果然, 在乐山大佛脚下寻到了聂风。 余蔓见聂风手里拖着一把与他极不相称的大刀, 觉得奇怪, 便问:“这刀......” 聂风马上挺起小胸脯,“爹的雪饮刀掉在外面了,风儿替他保管。” 这就是十二惊惶中位列第二的雪饮刀?余蔓不由得多打量几眼。 “你爹呢?”她随口问。 聂风小脸一皱,忧郁道:“爹被火麒麟抓进凌云窟了。” 说着,抬起短细胳膊,往不远处一个乌漆墨黑的洞口一指。 余蔓望着幽邃而神秘的凌云窟洞口,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聂人王与人决斗,还要带孩子当啦啦队,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风儿,刀口锋利,还是娘来拿吧。” 刀鞘不知丢哪儿去了,聂风拖着雪饮刀,刀刃朝上,余 分卷阅读66 蔓真怕他绊一脚或摔一跤,把自己切了。 聂风乖乖把刀交给余蔓,余蔓一接手,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透进骨头流入心头。 她蹲下,打开包袱撕了些布条,缠在刀身上。 和聂风一起玩耍的那个男孩默默挪蹭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某一块石头,小嘴抿成一条线。余蔓手里忙活着,不经意瞥了男孩一眼。 “娘,这是断浪。”聂风小声说。 男孩像是被按下了开关,圆润但露了个尖尖的小下巴猛地一抬,无比自豪地说:“我是断浪,我爹是南麟剑首断帅。” 余蔓笑了笑,冲凌云窟一努嘴,自以为和蔼可亲,实际上非常扎心地问了断浪一句,“你爹也进去了?” 断浪哽住,眼神渐渐呆滞,他嗫嚅了一会儿,微弱地应了一声,“嗯。” 余蔓起身,把缠好的雪饮刀挂在腰侧,然后搓搓手,放在嘴边呵气,“走吧,风儿。” “走?”聂风愣住,他拉住余蔓冰凉的指尖,失声问:“娘,我们不等爹了?” 余蔓一僵,表情有些尴尬,“你爹进去多久了?” 风儿啊,人要现实。 聂风攥着余蔓的手,用眼神恳求。 一旁的断浪开口,“十天。” 余蔓一副“你看吧”的模样,她握起拳头向聂风比了个“十”,语重心长地说:“风儿,你爹被火麒麟叼进洞,已经十天了,那可是凶兽火麒麟。” 聂风眼眶一红,啪嗒啪嗒掉下泪来。断浪扭头就走,捡了石子用力往水里扔。 余蔓望着断浪倔强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摸摸聂风的头,牵着他离开。 聂风隐约意识到父亲大概是死了,他很伤心,但有母亲在,自然得听母亲的话。 娘俩走出百丈远,聂风忽然回头望,并捏了一下余蔓的手指,“娘......” 余蔓淡淡应了一声,只当是聂风不舍父亲。 “断浪。”聂风招手。 余蔓脚下一顿,转身向后看,随即怔了怔。不知何时,断浪追了上来,就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气喘吁吁地跟着他们。 见余蔓停步回头,断浪拔足就跑,一口气奔到余蔓跟前,他咽了咽口水,极力不让紧张外露,然后一把拉住余蔓的另一只手。 他不想一个人,他害怕。 断浪的手有些黏腻,不知上面沾了多少眼泪......余蔓没说什么,一手拖一孩直奔聂家村。 回到家,聂风邀请小伙伴去自己的小床上躺一躺,断浪终于不再紧绷,露出轻快的笑容。 余蔓动作迅速,已经在角落里撅着翻箱子,“风儿,快收拾细软......” 聂风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疑惑,“娘,收拾东西做什么?” “咱们得赶紧走。”余蔓扶腰站起来,一脚把箱子踢开。 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不说,腐木头味差点把她熏晕过去。 “为、为什么?”聂风不懂,离了家,他们还能去哪儿? “你爹......”余蔓一张嘴就不得不卡主话音,把那句“死了”吞下,重新把舌头捋指,耐心给聂风解释,“你爹不在,他那些仇家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来。” “娘武功低微,谁也打不过,所以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这个时候,泥菩萨应该已经做出预言,雄霸正在寻找助自己成就大业的风云,指不定什么时候,天下会的人就来敲门了。 她可不想让聂风拜入雄霸门下,做一枚棋子。就是从自身安全考虑,她也巴不得离反派远远的。 聂风与断浪对视,互相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有道理”的认同之意。 “风儿乖,娘去厨房做点干粮,你把咱们家的细软收拾出来,再捡几件换洗衣服。”余蔓非常心机地把找钱这项工作交给聂风,自己猫腰进了厨房。 然而,厨房的烟囱里,始终没有冒出炊烟。余蔓看着空荡见底的米缸、面缸、锅碗瓢盆,沉默不语。 这厨房,老鼠都不会光临。 聂人王退隐江湖,甘愿做一个山野村夫,不为世事所扰。可在余蔓看来,他好像理解错了,把山野村夫过成了山村野人。 当余蔓退出厨房返回卧室,看到聂风找出来的几件旧衣,再无其他的时候,她的脸彻底绿了。 细软呢?她要得细软呢? “风儿,咱们家的钱,都在这儿了?”余蔓拿起一只小木盒晃了晃。 聂风犹豫,“我看娘和爹从这里取过钱......”所以才把这只盒子拿过来,他就知道这些。 余蔓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块小小的,坑坑洼洼的银子,她取出来捏在指尖,死死盯了一会儿,末了发出一声叹息。 按照颜盈的记忆,家里确实就这么一点钱。 她不死心,还想挣扎一下,于是低声问聂风,“你爹......有没有小金库呀?” 聂风仔细想了想,随后摇 分卷阅读67 头,“没见过咱们家有金子。” 余蔓叹气,并不意外这个答案。聂人王的家底,他妻子颜盈都不知道,年幼的儿子就更不知道了。 把那块小小一疙瘩银子贴身收好,余蔓开始打包衣物,值钱的没有,那就多带些不值钱的吧。 “断浪,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半天没等到回音,余蔓抬头看过去一眼,就见断浪冲她摇头。 三只包裹打好了,一大两小,余蔓把聂风捞过来,给他系上小号包裹,同时,继续问断浪,“你爹娘的亲戚朋友呢?” 断浪依旧摇头,他从余蔓说要离家避风头开始,就有些担心,现在见问到他头上,更是加重了忐忑的情绪。 “哦。”余蔓淡淡应了一声,像对待聂风那样把断浪也捞过来,麻利地系上包裹。 断浪感受到背上鼓鼓囊囊的,又低头瞅瞅胸前的结扣,顿时咧嘴笑起来。 ==================== 聂风和断浪年纪小,把风餐露宿当作郊游,不曾叫过苦喊过累,甚至还挺开心的。 路上,余蔓会带他们采草药,一边走一边凑盘缠。可是,药不是那么好采,钱也不是那么好赚,余蔓带着两个孩子选择受限,回报微薄。 一日,从城里的药铺出来,余蔓掂了掂荷包里的铜板,想叹气,但当着孩子的面,还是咽了回去。 她买了两个烧饼,正要分给聂风和断浪,忽然瞥见前面有人在招揽洗衣服的活计,想着趁两个孩子吃饼,洗盆衣服赚点钱也挺好的。 招工的大姐见余蔓娇滴滴的模样,当下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在余蔓极力保证下,才勉强给了她一小盆脏衣服。 几步远就是一条河,余蔓找了一处相对冷清的区域,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干活。 “娘,我帮你洗。”聂风懂事地说。 断浪眼神躲躲闪闪,“我也帮你洗。” “洗坏了是要赔钱的。”余蔓把烧饼分给他们,还不忘叮嘱,“两手拿着,别掉了。” 断浪双手拿饼,举到余蔓嘴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聂风见状,连忙效仿,“娘,你吃。” 余蔓愣了愣,觉得鼻子酸酸的,她就着两双小手,挨个咬了一点点饼边。然后在身边的位置画了个无痕的圈,告诫聂风和断浪坐在这里,不要乱跑。 河道不宽,偶尔有木筏、小船经过。 聂风和断浪乖乖地坐在圈里吃饼,余蔓埋头洗衣,突然眼前光影一闪,什么东西落进了木盆里,可把她吓了一跳。 抬头看,只见一艘小船慢悠悠漂在河面上,离她有半个河道那么宽,一个锦衣男人坐在船头打量她,似笑非笑。 余蔓抽了抽嘴角,不为别的,就为这男人身上的锦衣,竟然......是金钱豹纹的。 ☆、第42章 我背后有人 视觉受到冲击的同时, 余蔓发现木盆里多了一块金锭子,是船上那豹纹男扔过来的。 余蔓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漠, 豹纹男微微一笑,眼神轻佻。 咚—— 河面溅起水花,余蔓面无表情地像丢垃圾一样把那块金锭子丢了出去,眼都不眨一下。 船上另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孔雀似的男人,挥扇指着余蔓, 尖声骂道:“嘿,你这个蠢女人, 帮主给你的可是金子。” 余蔓冷着脸, 只顾埋头洗衣服,谁也不理会。过了一会儿,骂声远了,船也远了, 衣服洗好了,交还给招工的大姐,大姐挑剔地检查了一遍, 给工钱时,咂着嘴多看了余蔓几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嗯, 还行, 没看起来那么弱”。 荷包增重, 让余蔓脸上的笑真实了许多。 她牵着聂风和断浪走过石桥, “一会儿多买些干粮,你们说买馒头好还是饼好?” 聂风瞅瞅断浪,没什么主意。断浪敏感,有主意也不说。 “娘,风儿都可以。” “嗯。”断浪附和一声。 余蔓点点头,“就买饼吧,不占空间。”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再买上满满一罐酱菜......” 就在这时,挂于腰间的雪饮刀嗡嗡低吟,余蔓不得不按住刀把,眉头轻蹙,心下诧异。 这刀,在兴奋什么? 突然,一阵强劲的真气席卷而来,余蔓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聂风和断浪的背心往路旁的巷子里一扑,这才避免了被掀翻在地的下场。 街上的商贩、行人尖叫奔逃,转眼间散得干干净净。 “雄霸,你这招三分天下不过尔尔。” 余蔓听到“雄霸”二字,顿时身躯一颤,抬头望去,只见两个男人在遍地狼藉的石板路上对峙,,一个狂妄大笑,另一个,竟然是之前扔金子调戏她的豹纹男。 “剑魔,话别说得太满,且看笑到最后的是谁。” “好啊,雄帮主尽管放马过来。” 分卷阅读68 这人......真是雄霸。余蔓大吃一惊,不禁多瞅了几眼雄霸身上的豹纹,心底一阵疑惑。 她怎么记得,雄霸常年穿一身张牙舞爪的龙纹锦袍,难道,豹纹是他青年时期的爱好? 这个时候,雄霸应该还没一统江湖,离权势滔天有一段距离,想来也是配不上龙纹。 雄霸和剑魔交手,余蔓贴着墙根悄悄离开,原本已经走远了,奈何霉运缠身,战场随她转移,不一会儿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谁!”剑魔抛下对手,扭头望向余蔓所在,目光如炬。 余蔓心里咯噔一声,欲哭无泪,怎么想都觉得冤。 剑魔伸臂张开手,余蔓顿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吸力,只不过,不是冲她来得。剑魔要得是余蔓手里的那把刀,方才那声“谁”,喊得也是那把刀。 雪饮刀感受到强者的气魄,叫嚣着与之一战。余蔓现在的身体武功低微,又非聂氏血脉,镇不住雪饮刀,它才敢如此放肆。 挣扎了几下,余蔓不想连人带刀一起吸过去,于是果断放手。雪饮刀嗖一下落入剑魔手中,刀身一震,缠刀的布条粉碎,片片落下。 “嚯......”剑魔缓缓抚过刀背,发出一声惊叹。 “我的刀!”聂风稚嫩的嗓音尖叫着,不过,转瞬又消声了。 余蔓一把捂住聂风的嘴,无意中对上雄霸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愣了一下,紧忙将视线对准剑魔。 “大侠,喜欢就拿去用,我、我们不要了。” 说完,也不理对方是什么反应,拖着聂风和断浪扭头就跑。 跑出很远,又快步走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追上来,他们似乎已经安全了。 聂风带着哭音,“娘,爹的刀......” “娘没办法,娘打不过他们。”余蔓也很委屈。 都怪雪饮刀不安分,到处勾搭人。 “风儿,雪饮刀是惊世神兵,咱们带着它,却没有足够的能力保住它,这叫怀璧其罪。” 被人抢了也是命,认这个命,总比搭上自己的命运要好。 余蔓一下下抚摸聂风的头,很有信心地说:“等风儿长大,有出息了,把刀夺回来就是了。” 聂风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娘,走了这么久,到底去哪儿啊?” 他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流浪下去吧。 说起这个,余蔓可是早有主意,“娘要拜访一位隐世高人,求这位高人收你们为徒。” “也求他收我为徒吗?”断浪忽然开口。 也会为他前途考虑吗?哪怕只是捎带。 余蔓愣了愣,看着断浪,语气多了几分犹豫,“你自愿,不强求。” 断浪扬起小脸,露出矜持的表情,“哪位高人?有我爹厉害吗?你觉得......”够格当我师父吗? “站住。”斜刺里有人捏着嗓子叫了一声,语气不善。 余蔓闻声望去,只见一头戴高帽,打扮得跟花骨朵似的男人正斜眼看她。这人之前与雄霸同船而行,又是这身打扮这副腔调,想必就是天下会大总管,文丑丑。 “贵人心气儿真高,帮主好心赏你,你倒好,给帮主甩脸色。”文丑丑掐着腰,阴阳怪气地念叨。 话被打断,断浪很不高兴,“丑妖怪,闭嘴。” 文丑丑一滞,险些把脸气歪了,“小崽子,你是什么东西!” 断浪冷哼,小身板挺得笔直,对文丑丑很是不屑,“我是断浪,我爹是南麟剑首断帅。” “问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妖怪。” 文丑丑怪叫一声,撸起胳膊就要上来教训断浪。 余蔓没能及时制止这场纠纷,是因为,她看到文丑丑身后出现一个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聂家的雪饮刀,怎会跟南麟剑首扯上关系?”雄霸缓缓走过来。 文丑丑一听是雄霸,也不找断浪麻烦了,忙退到一边,满脸堆笑。 “我家的刀,我爹是北饮狂刀聂人王。”聂风举手,非常自豪地说。 余蔓眼望天上看,眼白占比增多,轻轻吐出一口气。她严重怀疑,聂风这套词是跟断浪学得,表情和语气都如出一辙。 “哦?”一边的眉梢抬起,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一次次扫过余蔓的脸,雄霸笑得意味不明,“听闻北饮狂刀娶得武林第一美人,想来就是你了。” 余蔓得体一笑,冲雄霸拱手,“雄帮主,久仰。” 雄霸将雪饮刀横举,垂眸欣赏,悠悠叹道:“不知聂兄和断兄一战,谁胜谁负?” 余蔓未加思索,“不分胜负。” 雄霸笑了,笑声低沉,他看了余蔓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事到如今,你还嘴硬”。然后,手一推,把雪饮刀送到余蔓眼前。 这是......要把刀还给她?余蔓愣了一下,犹豫接还是不接。 最终,她接过刀,面带浅笑点头致意,然后转身离去,一鼓作气。 分卷阅读69 余蔓和两个孩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前面的路口,而雄霸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文丑丑嘀嘀咕咕地凑上来,“帮主,属下愿为您分忧,您看,是只要大的,还是大的小的一并带走。” 雄霸缓缓转过头,眼里没有温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要这个女人?” 文丑丑翘着兰花指,“武林第一美人,当然得配您这个第一英雄呀。” 雄霸沉吟,文丑丑的这句话,他还是比较赞同的。 紧接着,他冷哼一声,“女人,只有她们对我投怀送抱,不值得我为她们浪费心思手段。” 文丑丑点头如捣蒜,连声称赞帮主英明神武,然后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那您用金子勾引人家,算怎么回事? ☆、第43章 我背后有人 闷热的午后, 中华阁只剩两三个客人,掌柜支着头,一边打着瞌睡一边信手拨算盘。 “你好。”余蔓站在柜台前,手里拢着聂风和断浪的两只小脑袋。 掌柜醒了醒神,抬头看到一个戴着素色头巾,蒙了半张脸的女人,以为是进店吃饭的客人, 张嘴就要把偷懒的伙计喊出来。 “请问老板在吗?”余蔓问。 为了少生事端,她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和一双妩媚的眉眼。 掌柜一怔, “娘子有什么事?” 余蔓微笑,委婉地把话点明,“久仰中华阁阁主大名, 妾身今日特来拜访。” 她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找来这里,就是为了抱武林神话大腿,让聂风摆脱被雄霸那个变态收集的命运。 掌柜表情疑惑, “什么阁主?娘子进错门找错人了。” “这是见面礼。”余蔓把包了好几层, 已经看不出刀形的雪饮刀往柜台上一摆, “劳驾代为通传。” 掌柜摇头叹气, 翻账本拨算盘,将余蔓晾在一边。余蔓安静等了一会儿, 不急不躁, 最后干脆领着聂风和断浪, 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雪饮刀就留在柜台上。 没过多久,店里的伙计走过来,笑容可掬,声音也未有刻意压低,和他平时招待用餐的客人没什么两样。 “娘子随我来。” 余蔓起身,向柜台的台面上扫去一眼,雪饮刀已经不见了,掌柜懒洋洋地翻着账册,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余蔓携二子跟在伙计身后,从饭店主楼的后门出去,进入后院,便隐隐听到一阵乐声。继续往宅院深处走,萧瑟悲凉的弦音渐渐清晰,她听出这是有人在拉二胡。 行至某处,伙计指指前方,然后对余蔓欠了欠身便退下了。 房前一桌一椅,露出真身的雪饮刀横在桌上,拉二胡的男人闭着眼,双眉微拧,一副深深沉浸在意境中的模样。十来岁的白衣少年,身姿挺拔,执剑侍立。 半晌,乐声停,男人缓缓挣开沧桑的眼,收弓。 少年接过二胡,男人腾出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然后才抬眼正视余蔓。 “你是谁?” 余蔓在风中听了半天二胡,听得泪眼汪汪。 “外子聂人王。”话里还带着一丝哽咽。 她想着,说颜盈的名字,无名未必认识,还是抬出聂人王的招牌,简单明了。 “你找我何事?”无名注视着余蔓,目光平静。 余蔓抽抽嗒嗒地把聂人王和断帅打架斗殴,结果被扰了好梦的火麒麟叼进洞的小故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外子突遭横祸,我们孤儿寡母走投无路,求先生庇护。” 说着,已有演练经验在身的聂风和断浪,扑通一声跪在无名面前。 “这是我儿聂风,这是断帅之子断浪,求先生收他们为徒,让他们学习先生的品格,做正气之人。” 无名沉默良久,余蔓正准备再接再厉说点什么,就听他发出一声叹息。 “聂人王与断帅齐名江湖,都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人物。” “我虽未曾与他二人谋面,可你既然求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余蔓一听,知道这是有戏,顿时双眸盈笑,正要催促聂风和断浪赶紧磕头叫师父,就听无名那边沉声续了两个字。 “不过......” 由于无名关子卖得太长,余蔓不得不开口追问,“不过什么?” 无名淡淡一笑,“师徒讲究缘法,这两个孩子未必适合做我的徒弟。” 主要是,未必合他的心意。 “那也得试试才知道合不合适呀。”余蔓一拍大腿,拎起聂风和断浪的小胳膊,热情地向无名推荐道:“你来摸摸骨,他们资质很好的,是学武的料子。” 无名失笑,挥手示意余蔓够了,点头道:“我先留他们在身边一段时间,看看他们心性如何。” “好,麻烦您了。”余蔓给无名作揖,然后敲了敲还在发愣的聂风和断浪的脑壳,低声道:“还不快 分卷阅读70 谢谢师父。” “谢师父。”聂风和断浪异口同声。 “以后要听师父的话,孝敬师父,还有那边那位小哥哥,也要听哥哥的话......” “聂夫人。”无名从桌上拿起雪饮刀,唤了余蔓一声没反应,只得稍稍提高一点声调,又唤了一声。 “啊?”余蔓茫然抬头,才意识到这声什么夫人是在叫谁,她指指自己,纠正无名,“我姓颜。” 无名不太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改口,“颜夫人,这刀,你拿回去。” 余蔓知道他不会收,便又客气了一句,“都说了,是送给您的见面礼。” “这是聂家的刀,我要来何用。”无名起身,缓步走到余蔓面前,“颜夫人一出手就是送刀,可有问过聂家的列祖列宗?” 看着无名一步步走进,余蔓撇撇嘴,觉得他不是来还刀的,更像是来替天行道的。 “放我手里是会被抢走的,那些人抢刀的时候,也会问一问聂家的列祖列宗?”她摊手辩解,其实心里也承认,自己对聂家的传家宝雪饮刀并不看重,属于随用随弃的态度。 “如果先生用不到,那可否替风儿保管几年?待他能舞得动刀了,再交给他使用。” 无名沉吟,觉得余蔓说得在理,虽然雪饮刀与自己的藏室格格不入,但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 ==================== 无名侠义心肠,曾提议给余蔓安排一个容身之处,即便他与聂风、断浪做不成师徒,给聂、断两家的遗孀遗孤一点庇护,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他看得出来,余蔓是个拎得清的女人。 不过,余蔓谢绝了这番好意,她独自离开中华阁,向无名和两个孩子承诺,两个月后回来。 颜盈的武功是跟聂人王学着玩的,非常粗浅,好在她并没有将聂人王教她的冰心诀和傲寒六诀全部忘到脑后。现在余蔓不用带娃,腾出手来可以一边搞生活一边把武功练起来。 两个月后,余蔓买了一大盒糖果子,去中华阁看聂风和断浪。两个孩子依偎在余蔓膝边,高兴极了。 “娘,你去哪儿了?风儿好想你。” 余蔓拆开纸盒,分果子给他们吃,“娘去赚钱了。” “赚钱?”聂风和断浪面面相觑,脑海中不约而同回放起余蔓野地里刨草药,河边洗衣服的画面,不禁双双皱起笑脸,露出忧色。 “你们呢,在这里跟着师父专心练功,娘呢,在外面专心赚钱。”余蔓一手戳一只小脸蛋,神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等你们长大成了武林高手,娘赚够了钱成了富婆,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一听再也不用分开,聂风和断浪顿时心生向往。 “那要多久?”断浪问。 “我这边用不了多久。”余蔓歪头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看你们......” 话说到一半,余蔓忽然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抬起断浪的下巴,仔细看了一下断浪远离自己那侧的脸。 “练功伤到了?” 断浪的额角和眉梢有褪得差不多的青紫,细看的话,下巴底下也有淤青。 “才不是,他跟霍师兄打架打得。”聂风小声说。 “霍师兄是谁?”余蔓好奇。 无名不是只有剑晨一个徒弟么,怎么又多出来个霍师兄。 断浪被拆穿,对聂风怒目而视,很不服气,“什么霍师兄,他比咱们来得晚。” “他比咱们大,叫声师兄怎么了。”又没正式拜师。 余蔓轻轻咳嗽一声,说了半天,还是没说霍师兄是谁。 这时,出具少年模样的剑晨走过来,聂风和断浪赶紧站好行礼,口称师兄。 “颜夫人,师父有请。” 余蔓心想,十有□□是要跟她说两个孩子的去留问题。 “断浪,你也一起去。”剑晨又道。 余蔓一愣,瞅瞅聂风,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无名在书房,这一次余蔓没有戴头巾遮脸,敲门进去后,明显感觉到无名的视线在她两眼之间短暂徘徊,似乎想在开口前,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 简短的,几乎是余蔓单方面的寒暄过后,无名向她表示,不会收断浪为徒。 “多谢先生教导,断浪会想念先生的。”断浪严肃地说。 苦笑僵在脸上,余蔓生生哽住。这下好了,断浪一句话全堵死,她也不用磨嘴皮子试着挽回了,轻松得不知该哭还是笑。 .................... 第二次中华阁之行,拎着盒点心进去,领了个断浪出来,余蔓以为断浪嘴上不在乎,心里还满失落的,直到夜里......熄了灯。 余蔓在城边租了一间房,很小的一间房,厨房在露天,即便如此,断浪也兴奋地到处摸到处看。 夜里,熄灯躺下,断浪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余蔓的脸和耳朵,余蔓轻笑,在他身上拍了 分卷阅读71 拍。 “霍惊觉那小子来得比我晚,走得比我早,他才最不招人待见呢。” 断浪抓起余蔓的一缕头发,放在眼皮上,自顾自地说:“我不喜欢那里......” “无名先生经常半夜拉二胡,一拉就是一宿,我都睡不好觉。” ☆、第44章 我背后有人 断浪天真地以为就此能摆脱无名的夜半二胡,可没想到的是, 半年之后, 余蔓咸鱼翻身, 租下中华阁隔壁的铺面, 还连着一个两进院子。一进作仓储, 大厨房也设在那里, 二进用作起居。 铺子规模不大, 面积是中华阁的一半, 而且只有一层。大门上悬挂着余蔓亲笔书写的牌匾, 叫光明小馆, 门框两侧各钉着一条木牌,上面写着“酒菜小吃”和“简食快餐”。这家店定向营业给那些单纯想喝顿小酒,吃顿便饭的客人。 搬进“豪宅”的第七天,余蔓一言不发地去街上买了支唢呐。入夜后, 她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直到......隔壁传来悠扬的二胡声。 余蔓身躯一震,诈尸一般坐起, 拎着白天新买的唢呐, 蹬蹬出了房门,翻上两家之间的院墙。她坐在墙头, 随便起了个调子, 鼓着腮帮开始吹唢呐。 对面的二胡弦音一滑, 之后与余蔓的唢呐隔空纠缠了一盏茶的工夫, 最终还是放弃了。 二胡声停,无名人也到了墙下,余蔓肺活量消耗过快,正抱着唢呐呼哧呼哧大口呼吸。 “颜夫人雅兴。” 无名不太明白余蔓这一出是何意,开口先客气了一句,可此时的余蔓却是不会跟他客气的。 “无名先生,您晚上不睡可以白天补觉,我们这些劳苦大众,晚上睡不好白天也得照常干活。” 她得赚钱改善生活,还要教养孩子,武功这种保命技能,立身之本更不能丢下,她这么辛苦,也逃不过做梦听无名的二胡。 无名诧异一愣,“我......打扰到你了?” 许是她刚搬过来不适应,还没有静下心去体会曲中的那份宁静与淡泊,无名心想。 “起止打扰我,你看看店里的伙计,还有附近的邻居,哪个不是眼圈发黑直冒青光。”余蔓举起唢呐,指着无名控诉,“大家敬重你,可你天天拉,整宿整宿地拉,谁受得了。” 无名有些失神,他一直以为身边的那些人长期精神不振,是因生活艰辛,可现在听风儿他娘这么一说...... “很难听?” “不难听,很好听。”余蔓实事求是,给予无名肯定。然后顿了顿,苦口婆心地说:“但是也要正常休息,给耳朵放松的机会嘛。” 无名的二胡技艺不差,问题是他拉得并非什么舒缓乐曲,不助眠不说,还反复环绕易让人心情悲凉。 无名沉吟,末了,冲余蔓微微点了下头,“抱歉,打扰了。” 说罢,转身离去。 余蔓以为此事告终,不禁露出释然的微笑,就在这时,无名头也不回地幽幽传来一句,“唢呐收起来,以后别吹了。” .................... 次日一早,光明小馆门前,挂着露水的鲜花丢了一地。正值初夏,百花盛开,因余蔓昨夜的壮举,邻里们纷纷采来鲜花放在店门外,以示支持和感谢。 开店做生意,是余蔓生活的一部分,她不可能一直遮遮掩掩的,自然是大方示人。 光明小馆的老板娘是个绝色美人,很快就流传开了,而往光明小馆门前扔花的习惯也阴错阳差地保留了下来。起初,大家都不知道老板娘姓什么,不知谁先起得头,叫了声“花夫人”代指,索性就一股脑地都这么叫了。 那年,中华阁的老板无名,还是个面有棱角,线条分明,自带忧郁气质的男人。 ===================== 一晃,三年过去了。 光明小馆的生意非常好,招牌菜是百吃不腻的烧鸭和炸鸡,余蔓把鸡鸭庖得易于食用,腌卤入味后,经过精心烧制和煎炸,最后淋上她的独家秘制酱汁,无论是堂食还是外带,都极受欢迎。 “姨,头发扎得有点紧。”断浪站在院子里,被梳子抿得脑袋东倒西歪。 三年间,他身条抽长,虽稚气未脱,却已是小小少年的模样了。 “扎紧点好,利索。”余蔓嘴里叼着根发带,口齿倒还清晰,“你看风儿,整天披头散发的,跟个小疯子似的。” 断浪一听,对比起聂风,有人管梳头的他更幸福,顿时忘了要拔起的头皮,咧嘴笑起来。 给断浪扎好马尾,余蔓摘着梳子上的断发,随口打听断浪的功课,“剑法练得怎么样了?” 她问得是断家的蚀日剑法。 断浪手里有断家的家传剑谱,她将前世所学教给他,基础打了三年,最近开始敦促他自学蚀日剑法。 “不怎么样,好多地方不明白。”断浪 分卷阅读72 撇嘴。 “好多不明白?”余蔓失声,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我带你去问无名......” “不去。”断浪果断决绝,并且小脸一板,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余蔓哑然,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揽着断浪的肩膀,柔声说:“那你告诉我,我帮你解一解。” 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不同于前世,对余蔓来说有些陌生,不过,她修炼冰心诀和傲寒六诀还算顺利,辅导一下断浪蚀日剑法,应该不成问题。 断浪轻轻点了下头,正要开口,忽然皱眉,扭头向前院望去。余蔓的感应比他早到,反应也快一步,此时已施展轻功往前院去了。 光明小馆有人闹事,桌椅砸烂了一地,客人跑得一个不剩,余蔓进去时,眼看着店里的大伙计像皮球一样朝自己飞来。 “叫无名出来。”男声狂妄。 她接住伙计,卸了力往后一放,就看到店里站着一个身穿紫衫,肩套皮甲的男人。 “你找无名,砸我的店打我的人做什么?”余蔓怒斥。 那男人挑眉打量余蔓,一边的嘴角缓缓上斜,就是笑,也透着一股狠辣。 余蔓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下巴抬起,冷冷吐出两个字,“赔,钱。” 动不动手另说,钱必须得赔。 “哈......”紫衫男人低笑,轻轻一勾手。 堆放在柜台旁的酒坛,最上面那一坛破封射出一道酒柱,男人仰头张嘴,美酒入喉。 余蔓一呆,觉得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不仅做不到,而且相差甚远。于是内心权衡了一下,干巴巴地说:“你找无名的话,出门左转。” 钱就不提了,赶紧走人。 男人喝下半坛酒,末了瞥了余蔓一眼,大笑着出门,临走前,往柜台上飞了一道金闪闪。 人一走,余蔓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这帮专业打架斗殴的怎么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金子。她把嵌在台面上的金元宝抠出来,用力捏了几个坑。 .................... 那人留了钱,可店里的桌椅摆设,有钱也无法一夜恢复。 第二天,余蔓看着空荡荡的店面,两张歪歪扭扭的瘸腿桌椅,根本无法招待客人,很多客人都是来了又走。她突然改变主意,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中华阁内院,聂风见到母亲和断浪很开心,纵然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各忙各的,也不是天天都能见面的。 “风儿,去把头发扎上。”余蔓一脸怜爱,拍了拍聂风的肩膀, 聂风感受到了危机,立刻挤到好兄弟断浪身边,心不在焉地拢头发。 余蔓径直去找无名,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风儿他师父,昨天你仇家进错了门,把我的店给砸了。” 这事你得管,人家是因为你才遭无妄之灾的。 现在是白天,无名难得没有拉二胡,而是拿着一卷书在看。 他坐在桌后,头也不抬,淡淡开口,“不是赔你钱了么。” ☆、第45章 我背后有人 余蔓闻言一滞,心道, 你这么清楚, 怎地从昨天到现在一点表示也没有。 “光赔钱有什么用,把店里的客人吓跑了, 这两天都没生意......” “他再来, 你就让他到隔壁找我。”无名放下书卷, 抬起头露出圆润的脸盘。 这三年, 无名胀气似的, 富态了不少。身材走形还不明显,就是下巴和两侧脸颊已经完全看不到棱角了, 想当初,他也是个线条分明的忧郁青年,而现在,就......稍显喜庆。 “再来?”余蔓睁大眼睛, 失声道:“你没把他打服?”还是,你也打不过他。 无名歪了下头,“他根本没来找我。” 余蔓一听,愣住了。也就是说,那人打砸完她的店,出门左转没进中华阁, 而是继续直行?这也太欺负人了。 “跟你当邻居, 还要替你挨打。”余蔓幽幽道。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你言重了。”无名微笑着起身, 随手将书册放到靠墙的柜子上。 “吼......”余蔓一手掐腰一手扶额, 打算翻完这个白眼再与他理论。 “风儿想你,总是念叨。”无名冷不丁冒出一句。 余蔓歪头拨了拨耳朵,好像里面进了什么脏东西。风儿想她?趴墙上伸伸脖子,不就不想了。 “正好你来了,留下陪风儿吃顿饭吧。” 余蔓把脸转到一边,嘟囔道:“气都气饱了,净欺负我。” 无名背着手,一副高深模样,慢悠悠走到门前,向外张望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喉咙,低声对余蔓说:“等我见到他,一定好好教训他。” 想起那个人的眼神,余蔓心有余悸,悻悻道:“他是谁啊?凶得跟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狼似的。” 无名沉 分卷阅读73 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师弟,破军。” 余蔓的表情,好像无名说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她倒吸一口凉气,猛搓手臂。 无名看着她,目光平静,“走吧,叫上风儿他们。” 余蔓点头,蔫蔫地说了声“好”。 中华阁后院的饭厅,专为组织内人员开放,七八张桌子,今天只坐了余蔓和无名他们一桌。 聂风和断浪并肩走进来,行过礼,两人挤在一条长凳坐下。 “娘,吃什么?”聂风托脸笑。 “这得问你师父。”余蔓敲敲无名那边的桌面。 无名的视线偏了偏,表情很认真,“要不要喝一杯?” “可以呀。”余蔓未加思索,应得相当爽快。 无名点点头,瞄了余蔓一眼,似乎别有深意。 这时,无名的大徒弟剑晨回来了。 “师父。”他向无名行礼,最后并未起身,而是转向了余蔓,“颜姨。” 余蔓莞尔,对“姨”这个称呼坦然面对已久,谁让她穿过来就已婚有娃呢,。 “晨儿,常去家里玩。” “是,颜姨。” 剑晨正要坐下,就见无名招了下手。 “晨儿,风儿,宰两只鸡送到厨房。” 剑晨和聂风立刻领命去办,断浪挠挠头,也要跟去,却被无名制止。 “两只鸡......”余蔓感叹,“您破费了。” 无名做东,一向这么大方。 “喝什么酒?”无名问。 余蔓思忖,忽然眼神一亮,兴奋地趴到桌上对无名说:“我那儿正准备开封一批去年酿得玉液酒,拿来一坛尝尝,怎么样?” “甚好。”无名矜持地点了点头,嘴角泄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余蔓打了个手势,断浪立即跑回家拿酒,饭厅只剩余蔓和无名二人。余蔓百无聊赖,便对无名念叨起两个孩子的学习情况。 “风儿最近怎么样,练功练到哪儿了?” “我正传他一套轻功步法,他领悟得不错。”无名平淡地陈述,“我已将雪饮刀交给他,让他自行钻研聂家刀法。” 余蔓皱眉,忧心道:“风儿还小,受得住雪饮刀吗?” “练刀用刀,雪饮刀只是一把刀。” 余蔓趴在桌上,半张脸埋进臂弯,叹了口气,“好吧,你是他师父,听你的。” 她也不是反对,就是有点小纠结。 “晨儿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无名暗中掐指一算。 “嗯。”余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厨房在对面。” “嗯?”余蔓支起脑袋,茫然地看着无名,仿佛在问他“你在说什么”。 无名一脸真诚,还特地指明了方向,“厨房,出门直走。” 余蔓眯起眸子,喉头几次滚动,最终没将满腔芬芳吐向无名,已经是看孩子的面上了。 这三年发生了什么,无名为何变得面如满月?还不是因为吃光明小馆的酒肉吃多了。 夜里不拉二胡,寂寞怎么办?隔壁后厨剩的炸鸡烧鸭,再配上一壶酒,烦恼全忘掉。 .................... 满满一桌子菜,荤菜是余蔓做得,素菜则是无名的手艺,非常丰盛。 剑晨为无名和余蔓斟酒,之后将自己的杯子也倒满。 聂风和断浪见状,不禁露出渴望的表情。剑晨比他们大不少,已经可以像大人一样喝酒了。 “动筷吧。”无名沉声发令。 默默吃了几口菜,剑晨举杯,欲向无名敬酒,这时,饭厅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来得还真是时候。”破军怪声笑道。 余蔓看到他,顿时没了胃口,不好妄动,只能暗中戒备。无名瞥了破军一眼,继续照常吃菜。 破军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重点打量余蔓,不怀好意,“不介绍一下?” “你出去等着,我一会儿便来会你。”无名语气冷淡。 破军大笑。 余蔓实在坚持不下去,一手一个把背对破军的聂风和断浪揪到身边。她如此动作,一下子成为焦点,破军不笑了,无名放下筷子,不吃了。 与无名短暂对视,传递了自己的歉意,余蔓知道,她没沉住气,可她不是为了自己。她实在担心破军发起狂来,两个孩子的安危。 “你们进去。”无名对余蔓说。 余蔓起身就走,破军哪肯让他们如愿,轻飘飘一掌劈向余蔓,被无名拦下。紧接着,桌子被踢翻,酒菜撒了一地,碗碟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娘,我不走,我要看师父打坏人。” “你不走,大家都看娘打你屁股,就顾不上打坏人了。”余蔓冷漠无情,由牵着聂风的手改为拎着他的耳朵走。 断浪很没有兄弟情地笑了。 分卷阅读74 “姨,你说谁会赢?” “废话,风儿他师父稳赢。” ========================= 那天那顿饭,被破军一搅和,大家都有点扫兴,事情平息后也没继续,各回各家了。 因听无名说,聂风已经开始拿雪饮刀练刀了,余蔓对断浪修习蚀日剑法的进度更加上心。 一日,讨论结束,留断浪一人练剑,余蔓经过前院,准备去店里看看。 院子角落传来动静,余蔓望过去,只见堆得高高的酒坛上面,卧着一个男人。 “喂,大白天偷酒喝,找打吧你。” 余蔓正要上去教训人,没成想那人翻了个身,她看清真容,一下子就愣住了。 破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进错门了? “无名在隔壁,你找他......”从中华阁进去,或者轻功空降也没问题。 从她家走是绕道不是近道,最重要的是,她极不欢迎。 “我不是来找无名的。”破军眯眼打量余蔓,咧开嘴,悠悠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余蔓一言不发,扭头就走。破军找她,她找无名,武林神话的大腿,不是白抱得。 ☆、第46章 我背后有人 在颠簸中醒来,余蔓缓缓睁开眼。 她反抗过, 用尽所学, 但还是被破军打晕带走。 也不知,家里现在怎么样了?风儿和断浪还好么, 有没有哭闹?最重要的,无名是不是已经在赶来救她的路上了? 余蔓是在破军怀里醒来的, 两人共乘一匹快马。 她没有动, 因为穴道还为解开, 也没有大喊大叫, 而是幽幽叹了口气, “大爷,你我无冤无仇......” 单身妈妈不容易,放过颜盈吧,她这辈子不想跟您吃葡萄。 “要怪就怪你自己, 天底下这么多男人,偏偏跟了天煞孤星的无名。” 哪有什么天煞孤星, 明明就是世间像你这样的坏种造孽太多,余蔓闭了闭眼, 心中鄙夷,迟了好几拍才想起来解释, “你误会了, 无名不是我男人, 我和他就是普通的邻里关系。”还有, 师父和家长的关系。 破军哼笑, 一副“随你怎么狡辩”的意味。 “大爷,你和无名的恩怨,你找无名解决,别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说完,余蔓还应景地吸了吸鼻子。 “你放心......”破军一手握缰绳,一手抬起余蔓的下巴,“无名来救你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 余蔓浑身僵硬,眼里闪着一丝错愕。破军心狠手辣,他认为她是无名的女人,而上一个无名的女人,就是被他杀害的。 他杀不杀她,只是凭心情而已。 “倘若无名不来救你,那我,就更舍不得杀你了。”破军刮了刮余蔓的鼻子,放声大笑。 脑袋耷拉歪到一边,余蔓眼一闭装昏,实在是又惊又俱又恶心。 此后,一路向东。 余蔓试过逃跑,均以失败告终,后来破军脸色阴沉下去,眼看就要失去耐心,她马上老实了,再无异动。 直到腥咸的海风扑面,一望无际的大海出现在眼前,余蔓也没等到来救她的人。 置身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旅人和搬运货物的伙计,还有,远处时不时升起的道道船帆,余蔓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破军故意回头望了望,“无名怎么还不来?别教我白等一场。” “都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余蔓语气冷淡。 破军对余蔓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他大概是以为你死了。”说着,他嗤笑一声,神情语气很是不屑,“无名向来如此,人死了,就放弃了。” 余蔓沉默不语,破军拖着她上了一艘船。 甲板上,去船舱的路上,余蔓冷不丁开口,“这是去哪儿?” 破军斜眼看她,悠悠吐出两个字,“东瀛。” 余蔓猛吸一口凉气,开始挣扎,“东瀛做什么,人生地不熟的,我才不要去。” 她看到几步外的船栏,心想,上辈子水性极佳,这辈子......总不至于淹死,说不定可以在水里把破军甩开。于是一咬牙,扑向船栏,就要铤而走险, “去不去由不得你。”破军随手一抓,抓住余蔓的后襟,把人往船舱里一扔,然后砰一声关上门。 “东瀛那个小岛有什么好去的,中土混不下去了?我建议你去西域,去波斯呀。”余蔓挥着拳头。 破军俯视余蔓,眼神戏谑,他进一步,她退一步,“我去东瀛寻剑道,顺便闭关一段时间。” 余蔓愣了愣,没想到破军会正经给出理由,只是,这个理由听上去,有点好笑。 寻剑道?在中土你都寻不到,去东瀛又能管什么用。 “我会给你添麻烦的。”余蔓一脸真诚,“练剑这么重要 分卷阅读75 的事,可不能分心。” 破军很干脆地告诉余蔓后果,“捣乱就杀了你。” 余蔓瞬间闭嘴,并远离破军远远的。 “一想到今后,有无名的女人服侍我,就很愉悦。”破军自言自语,语调荡漾。 余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可不会伺候人。” “那由不得你。”破军哼笑,接着,他偏偏头往舱门的方向看去,语气故作遗憾,“唔,船开了。” 余蔓转身就走,不用他说,她也知道。 “无名没来。”破军一脸得意,不遗余力地打击余蔓。 船舱的隔断处有一张榻,余蔓盘膝坐在上面,就要开始运功调息。事已至此,沉下心练功才是正理。 破军见状,忽然另起了兴致,“看你出手,练得也是上乘武学,师出哪一门?” “实不相瞒,先夫聂人王。”余蔓眼皮一翻,冷冷瞥了他一眼。 破军闻言一怔,着实有些意外,“北饮狂刀?难怪......” 她的身法,的确有几分聂家的模子。 “这么说,你就是武林第一美人,颜盈?” 关于名字,路上他问过一次,她不肯说,也就没再问过。 余蔓自嘲地笑笑,“我这么有名?” “当然,你占了第一,又是美人,自然名声遍天下。”破军抚掌,想到武林第一美人为他所有,一时间虚荣心得到满足,春风得意,话也跟着多起来,“你这功夫可练得不怎么样,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教你。” 余蔓轻轻合上眼,喃喃低语,“是啊,你教我,我服侍你......”服侍你入土。 ==================== 海浪击打岩礁,拥抱沙滩,碧海蓝天一线相接。余蔓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隔着大半个沙滩,远远地看海。 这是她到东瀛的第三个月,每天练完功,不出意外的话,她都会来海边坐坐,不是为看海,就是想躲个清静。 到达这里之后,破军就放松了对她的管制,因为,回中土的船不是天天有。破军闭关忙,也没把她怎样,只是命她料理洗衣服做饭之类的家务,再者就是心情好时,会像逗猫狗似的把她招来,说什么也要把自己的绝学万剑朝皇交给她。 衣衫柳绿的少年走近,余蔓抱膝,单手托腮目光悠远,恍若为察觉到少年的到来。 少年说了几句话,神情倨傲。 余蔓听到声音,这才缓缓转过脸,轻蹙着眉头说了三个字,“听不懂。” 少年愣了愣,再开口已换成了生硬的汉话,“父亲邀你上轿同游。” 远处停着一支队伍,众仆人扛起一座装饰华丽的舆轿,舆轿四面垂帘,微风的吹动下隐隐能感觉到里面有一双眼睛。 余蔓冷笑一声,跳下石头,转身就走。 少年身形一晃,拦在余蔓面前,他垂着眼眸,轻声道:“这是父亲的命令,你最好......不要反抗。” 余蔓耐心等他把话说完,话音未落,便已汹汹拍出一掌。她就“反抗”了,能怎样。 还上轿同游?送你下海跟王八一起游,你看好不好。 少年仓惶接下一掌,随后冷下脸,认真与余蔓交起手来。 找不着人做饭的破军出来寻余蔓,见到这一幕,当即切进去将少年一脚踢飞。 “他是谁?”破军语气不善。 余蔓一脸无辜,“他说他老子请我同游,不去不行。” 少年挨了破军一脚,面色发白,显然受了伤,却并未退缩,他冷冷看着破军,“你是谁?” 破军露出残忍的表情,对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可没有耐心废话。 少年感受到破军的杀意,不禁攥紧拳头。余蔓看得出来,他有畏惧,可是好像还有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压力顶着他,不容许他退却。 破军出手的刹那,远处舆轿里闪电般飞出一道人影,在空中与破军撞击到一起,两人战得不可开交。 少年悄悄松了口气,下意识想要抬手擦拭额间的冷汗,不知怎么就对上了余蔓的眼。 余蔓挑眉,“这就是你爹?” “没错。”少年挺起胸,上前一步,“父亲是无神绝宫的宫主,威震东瀛。” ☆、第47章 我背后有人 余蔓淡笑,“我是中土人。”你光威震一个东瀛, 吓唬谁呢。 无神绝宫的宫主, 那就是绝无神喽。乱八七糟的缘分来了,想躲都躲不掉, 在东瀛撞上无神绝宫,遇到绝无神, 余蔓一点都不惊讶。 少年被她定定看着, 一时间有些晃神。 “你叫什么名字?”余蔓悠悠问, 对另一边激烈的交锋视若无睹。 少年的鼻翼不自然地动了动, “绝心。” 余蔓倒是不意外, 却也带着好奇将绝心重新打量,随口一问,“你多大了?” 分卷阅读76 绝心一愣,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涣散, 片刻后,才轻声回道:“十六。” “唔......”余蔓抱起手臂, 点点头。 十六岁,和剑晨一样大。 忽然,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眸子一弯, 笑得狡黠。 “你都这么大了, 你爹还到处拈花惹草, 好不正经。” “你爹不正经, 你小小年纪也跟着他胡闹。” 绝心脸色突变, 不知是难堪,还是心里藏了什么鬼,眉眼间出现短暂的慌乱。 披上大人皮,装成狠角色,可几句话下来,还是免不了漏了陷,十六岁的绝心到底有些稚嫩。余蔓哼笑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理会绝心。 很快,绝心恢复冷静,深沉道:“我看你每天这个时候,都坐在这里......” 最近他常在道场和无神绝宫之间往返,每天都是现在这个时段从远处经过,这是他第十次看见她。 今天父亲出行,竟然一眼望到她,命他上前相邀,才有了后面这“不正经”的一出。 余蔓听到“每天”二字,顿时皱起眉头,视线转移,用看变态的严肃眼神重新看向绝心。 这一次,绝心神色淡淡的,表现得十分镇定。 就在这时,破军和绝无神那边互相发出了终极一招,电闪雷鸣之后,尘埃落定。 “父亲赢了。”绝心深深看了余蔓一眼,心情更复杂了。 她就要被父亲带回宫了,他如是心想。 余蔓睁大眼睛,紧盯破军和绝无神的口型,看完这边看那边,忙得眼珠差点甩飞出去。 “他们在说什么?”小声嘀咕。 如果不是怕被误伤拍成饼,她就走过去听了。 破军这厮,不会没种到打架输一场,就把她当筹码送人吧。 绝心眼神微暗,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他受训过唇语,这个问题他可以回答她。 可是,不待他开口,就见父亲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舆轿。 绝心一愣,心下十分诧异,不过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无神绝宫的人离开后,余蔓小跑到破军跟前,以假乱真地关心道:“还好吧。” 没有明显外伤的破军看了余蔓一眼,一言不发地回到住所。 晚饭后,余蔓收了院子里晾干的衣服,坐在檐廊的地板上,一边叠衣服一边等待日落。破军消失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托着一串葡萄。 他在余蔓身旁坐下,把葡萄送到余蔓面前,“吃。” 余蔓飞快瞄了面前的葡萄一眼,摇头道:“不用。” 说着,她借叠放衣服的机会一转朝向,避开了那串葡萄。 “不爱吃?”破军收回手。 “嗯。”余蔓含糊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就被破军抓住肩膀,扳回原来的面向。 破军满意了,往后一仰,侧身而卧,摘下一颗葡萄扔进嘴里。 “你说......我待你如何?” 余蔓动作一滞,一时间陷入了破军的脸皮是有多厚的计算中。 仅凭余蔓细微的反应,破军便已心领神会,他吐了一口葡萄籽,佯怒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我待你还不够好?我都没杀你。” 喷出一口鼻息,余蔓用力展开一件衣服,铺在地板上开始折叠。她已经把“我很想骂你,但只能忍着”清晰地写在脸上了。 之后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破军忙着吃葡萄,籽也不吐了,嚼了直接咽进肚。 半晌,他坐起身,审视着手里那串没剩几颗的葡萄,认可地点了点头,“味道不错,酸甜可口。” 说着,摘下饱满的一颗,不管余蔓的僵硬,送到她唇边。 .................... 被迫吞下破军喂给她的一颗葡萄,当晚,余蔓做了一场差点醒不来的噩梦。她梦见,破军说想吃葡萄,然后梦里的她摘下一颗葡萄含在嘴里,要嘴对嘴地喂给他。 就在她离梦中梗死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梦醒了,她解脱出来。 醒来时天已大亮,余蔓匆匆洗漱完,便冲进厨房做早饭。破军的房间关着门,也不知人在没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早饭盛好,可以上桌了,忽然,院子里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 余蔓走出去一看,是绝心。 “父亲邀你入宫。” 又来这套......余蔓撇嘴,径直走到破军的房间外,正要举手敲门。 绝心见状,轻轻咳嗽一声,“父亲用一招绝技,向他换了你。” 余蔓举起的右手僵在半空,随即一脚踹开房门,室内空无一人。 “王八蛋。” 绝心垂眸,侧身一抬手,“请吧。” 请?谁要乖乖跟你走,余蔓转身,在绝心面前站定,神情颇为无辜。绝无神本人又没来,一个绝心而已,又不是打不过。 就算跑不出东瀛,在东瀛岛内 分卷阅读77 ,也得跑呀。她可不想遵循原着,亲自生个二胎出来。 绝心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拍拍手,顷刻间冒出好多武士将此地包围。 经过一场不太愉快的沟通,最终,余蔓被请进了无神绝宫。 进宫后,众武士退下,剩绝心一人引余蔓前行。 穿廊过道,越往里走越是寂静无人,绝心在一个分叉路口停下,“我劝你把兵器拿出来。” 余蔓的袖管里有一把尖刀,方才,她一度握住了刀柄。不过不要误会,她只是无意间动动手,并没有想要做什么。 “都威震东瀛了,害怕这个?” 绝心不做争论,只是严厉警告余蔓,“那就收好,别妄动。” 说完,他慢慢抬手,指着穿廊尽头,“父亲在里面等你。” 余蔓望着前方大门敞开的房间,有几分失神,忽然,她回头望向来时的路,眼底暗流激荡。 “破军不会来得。”绝心古怪的语气里,唯一能听得出来的情绪,叫作嘲笑。 “破军算什么东西。”余蔓把鄙夷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脸上。 她最后向来路看了一眼,然后转向绝心,嘴角微翘,“你去过中土吗?” 绝心愣了一下,并没有与她对视,淡淡回道:“没有。” “在中土,有一个人被称作武林神话。” 绝心敏感地眯起眼眸,“你在等他。” 余蔓的脸庞有一瞬间失去血色,眨眼间又恢复如常,她粲然一笑,匆匆说了声“没有”,转身大步而去。 既然等不来武林神话,那就专心,成为自己的神话。 绝心半张嘴,还有话未说出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功能大概是书房的房间,余蔓并没有这里见到绝无神,她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开打发时间,看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上面竟记录着上乘武学。 余蔓聚精会神地研读,不知过去多久,一道男声从斜刺里冒出来。 “知道你看得是什么吗?” 余蔓怔怔抬头,“知道啊,秘籍......” 绝无神注视着她,轻笑道:“你喜欢?” 余蔓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诚实地回答,“当然,我也是习武之人。” “这一册你就拿去看好了。” 如果不是深刻解析过聂家的傲寒六诀,断家的蚀日剑法,还有破军的万剑朝皇,余蔓一定以为绝无神在拿不痛不痒的东西博她欢心。正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套放在中土也在顶尖之列的功法,才震惊于绝无神的大方,半天回不过神来。 绝无神走到窗前,蹲下摘了几根盆景里的叶子,然后随手一指,头也不抬地说:“过来坐。” 余蔓垂首上前,秘籍卷成筒拿在手里,暗暗咬牙。都被抢进来压寨了,学他点武功怎么了。 ☆、第48章 我背后有人 余蔓主动开口, “我听说, 你用一招绝技与破军做交换?” “没错。”绝无神坐在窗前, 很端正的样子, “那招叫杀破狼, 你喜欢的话, 我可以亲手交给你。” 他的表情有些暧昧, 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放荡。 没想到绝无神这么会聊天,余蔓赶紧低下头,用秘籍扇了扇风。突然被赠巨资, 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她没有接绝无神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不是破军什么人,我是被他掳走的。” “你想我来你家做客, 打跑他就是了,何必白白便宜他一招绝技。” 所以, 赶紧把破军那厮追回来, 打断他的腿, 挽回损失。 绝无神浑不在意, 悠悠笑道:“便宜了他又如何, 至少他长了张嘴,告诉我, 你叫颜盈, 是中土第一美人。” 余蔓闻言一滞, 双颊涌起血色, 又是摆手又是叹气, “中土第一不敢当,承蒙武林同道厚爱,我只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中土第一美人肯定在皇宫大内,怎么会......” “没关系。”绝无神沉声打断她,眼里充斥着野心,“用不了多久,你就是了。” 余蔓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懵懂的神情,而实际上,她已心算过一轮了。 用不了多久是多久?风云还没长大,绝无神若提前染指中土,谁来拯救世界? 靠无名?时至今日,她可不觉得无名这个狗男人靠得住。 “美人,我们现在去用膳,看看宫里的厨子,合不合你口味。”绝无神半跪,自然而然地拉起余蔓的手,随后起身。 余蔓随之站起来,浑身紧绷,她低头瞅瞅手里的秘籍,用力往怀里一塞,才慢慢放松下来。 绝无神牵着余蔓的手,很强势地阔步走在前面,出门不远,一直在外等候的绝心迎了上来。 “父亲,都准备好了。” 绝无神径直从绝心面前经过,一个眼神也没留下。绝心习以为常,默默跟 分卷阅读78 在后面,目光偶尔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无神绝宫的宫主用餐,不存在家常便饭,菜肴丰盛不说,还有歌有舞,奢侈得很。 余蔓坐在绝无神下首,对面是绝心,席间就他们三个人,幸好没有边吃边聊的习惯,否则心事重重的余蔓绝对能把菜送鼻子里。 饭吃到一半,有人来报,跪在门外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余蔓听不懂的话,接着,那人入室,呈上两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两颗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人头。 见到反抗者的首级,绝无神得意大笑,待他欣赏够了,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余蔓,觉得有些不妥。 “美人?”他耐心唤了一声,语调温柔。 余蔓的状态很不好,面如白纸,嘴唇也变了颜色。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绝无神,手一抖,筷子从指间滑落。 绝无神怜惜地笑了,“还说是习武之人......”这点小场面都受不住。 没等他把话说完,余蔓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余蔓病了,一度不省人事。宫里宫外都在传,死不瞑目的仇敌化成恶鬼来寻仇,奈何不了绝无神,便转头盯上了新来的中土美人,钻进美丽的皮囊,吃掉心肝肚肠。 绝无神这样的人,断不会做嘘寒问暖这种事,病了?那就好生养着。 宫中美女如云,每天都有新人入宫,余蔓虽艳冠群芳,属当世绝色,可一个病秧子,绝无神没耐心伺候,时间一长,也就暂把余蔓放到了脑后。 夏去秋来,安置余蔓的院子愈发冷清,连下人都很少出现了,有时候一整天,只能听到风声,没有人说话。 不知不觉,余蔓的病好了,只是人看上去还有些虚弱。 一日,她坐在檐廊下,望着满院如烈火一般绚烂的红枫放空。 绝心进来,看到的便是这醉生梦死般的一幕。他深深凝视着她,一步步走过去,坚实地踏在地板上,心无旁骛。 选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坐下,与她一起望着满院的红枫,度过了一段宁静的时光。 “在想什么?”绝心轻声问。 余蔓始终目不斜视,眼神放空,对来人一丝反应也没有。 良久,久到绝心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在想我的孩子。” 绝心诧异,“你有孩子?” 余蔓终于动了,扭过头来冲他浅浅一笑。 “当然。” 绝心愣了愣,视线下落,定格在地板的纹路上。 “孩子多、多大了?” 余蔓的脸上泛起温柔的光晕,“一个十一,一个十岁。” 别看断浪身高赶不上风儿,年纪却大上一岁。 绝心沉吟片刻,低声说:“你......保重自己,才有机会与他们团聚。” 余蔓点点头,很乐观的样子,她问绝心,“我可以出去吗?” 天天对着这巴掌大的院子,闷得慌,可外面的守卫不允许她出这间院子。 绝心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可以替你向父亲请求......”这样,父亲就想起你了。 “这也要他同意?”余蔓皱眉,“我只是觉得闷,想到开阔的地方走一走。” 绝心的表情隐隐透着古怪,他语气生硬地说:“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闷在这里无人问津,另一条,重新回到父亲面前。” 争得父亲欢心,成为无神绝宫最得宠的女人,这样才能要什么就有什么。 余蔓冷哼,丢下一句,“用你教我?” 起身回屋,拉过凭几倚着,拿起案上的一本书,翻开书签做标记的那一页。 小小一方院落重归沉寂,直到余蔓手里的那本书停滞到某一页,迟迟翻不过去,眉头越拧越紧。 “绝心,你还在吗?” 很快,脚步声传来。 “问你个问题。”余蔓头也不抬地招招手。 绝心走近,余蔓把书翻过来,指着上面的两行字,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绝心坐下,探过身去扫了一眼,只一眼,目光瞬间凝滞,眼底一阵激荡。 他收回视线,漠然道:“你可以向父亲请教。” “你爹那么忙,我不想打扰他,问你不是一样?” 这本秘籍名为杀神道,绝无神大方允许余蔓研习,可里面参杂了一些东瀛改造过的汉字,有的连猜带蒙就顺过去了,而有的,怎么也领悟不通。 绝心是绝无神的儿子,肯定比她知道的多,况且,又不是外传,没什么好避讳的。 沉默片刻,绝心怀着更复杂的心情,对余蔓伸出手,“好,我看看。” .................... 大概是绝心在绝无神面前说了什么,没过几日,余蔓就收到了随绝无神出宫赴会的通知。 绝 分卷阅读79 无神对盛装打扮的余蔓非常满意,而余蔓,对插在头上的六根首饰很无语。 这是一场东瀛武林的交流会,在宫本家的道场举行。 绝无神携余蔓出场,赚足了面子,可也有需要余蔓适时地“消失”的时候。他命绝心把余蔓带下去,安顿好。 宫本家有准备供客人休息的房间,在道场较为僻静的区域,只不过很少有客人用到。 一到没人的地方,余蔓就吐出一口气,肩膀一垮脚步拖沓。 “不习惯穿木屐?”绝心侧目看她。 她掩饰得非常好,可他知道,这一路她走得很辛苦。 “这双太高了,而且......好像齿不平。”余蔓抱怨。 她坐在休息区的檐廊下,马上嫌弃地蹬掉脚上的木屐,荡着小腿,长长松了口气。 绝心盯着地上的木屐看了一会儿,俯下身捡起一只,举到眼前,眯眼目测了一下两节木齿。 好像是有少许不平齐......绝心活动了一下脖子,从怀里抽出短刀,细细刮削木齿。 余蔓歪头看着他,担心自己一会儿光脚走路,正要说点什么,视野中出现了第二个人。 一个容貌清秀的紫衣女人走过来,余蔓不认识,还在迟疑要不要打招呼,绝心已放下手,向那女人致意。 “宫本小姐。” 余蔓一听是主人家的小姐,就要起身行礼感谢招待,却被宫本小姐用手势制止。 “不必多礼。”宫本小姐汉话流利,在余蔓身旁坐下,“你是中土人。” “嗯,我是。”余蔓点头。 绝心收回注意,继续用刀刃调整木齿的厚度。 宫本小姐微笑,“我丈夫也是中土人。” 余蔓礼貌地表现出好奇,“你丈夫是?” “独孤剑。” 独孤剑?没听过,余蔓眨眨眼,这就尴尬了。 “中土有个无双城,城主家姓独孤。”她把记忆中唯一姓独孤的无双城拉出来,希望能跟宫本小姐有共鸣。 “正是夫家。”宫本小姐露出感慨的表情。 余蔓一怔,抱拳叹道:“原来是独孤夫人。” 宫本小姐温和地看着余蔓,“我叫灵灵。” “我叫颜盈,你可以叫我蔓蔓。”你叫灵灵,我叫蔓蔓,大家都是叠字。 “蔓蔓.....”宫本小姐念了一遍,“这是你的乳名?” 否则,也该叫盈盈。 余蔓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说“是”,还把字写给宫本小姐看。 “是这个蔓,枝蔓的蔓。” 话音未落,一块碎木从视野边缘飞过。 ☆、第49章 我背后有人 余蔓转过头去, 先是幽幽盯住绝心的眼睛, 然后扫了扫自己那只不知还能不能正常使用的鞋。 他一定是觉得她的行走难度还不够大, 帮她把难度拉满, 余蔓如是怨念。 绝心修鞋修得心不在焉, 手里的短刀操作着, 视线却是飘来飘去,事故发生时,就是不知在张望什么, 被余蔓逮住还心虚的地躲闪了一下。 余蔓收起谴责的目光, 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对宫本小姐微笑。绝心飞快低下头, 嘴唇抿紧, 着手补救残缺的木齿。 宫本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余蔓,表情非常诚恳,“很久不见像蔓蔓这般有锋芒的女武者了, 我希望能与你较量一番。” 余蔓闻言一愣,心道, 不愧是剑术名门宫本家的小姐,向武之心浓厚,日常寻找对手一较高下。 不等她说话, 绝心便开口回绝道:“蔓蔓夫人大病初愈, 恐怕无力与宫本小姐一战。” “是啊, 我好久没活动过了, 手生得很......”余蔓叹气,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懒散态度, 不想接宫本小姐的邀约。 宫本小姐不肯放弃,语气多了几分挑衅,“手生?那就更该练练。” 余蔓莫名垂眸,短暂的沉默过后微微一笑,扬眉与宫本小姐对视,“好。” 绝心一听,眉心挤出一道皱痕,随即舒展开,默默俯身把手里的那只木屐放在地上,顺便把另一只也摆整齐。余蔓穿上后,只觉得一只脚高一只脚低,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宫本小姐已走到空地中央,拔出佩剑,扬着下巴问余蔓,“你用什么兵器?我叫人取来。” “我用刀......”不要太重。 不等余蔓说完,绝心已拔出插在腰间的打刀,递到余蔓面前,面无表情地说:“用我的。” 余蔓坦然接过,提刀向宫本小姐走去。 这场较量,越往后动静越大,引来不少人围观。 独孤剑作为宫本小姐的丈夫,自然更关注妻子的对手,他观看了一会儿,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失声念道:“青铜刀气......傲寒六诀!这......” 至此,他向绝无神投去探究 分卷阅读80 的目光,似乎在等对方介绍一下余蔓的出身。 绝无神一脸高深莫测,实际上和独孤剑一样心有不解,而且,他不明白独孤剑所说的青铜刀气和傲寒六诀是什么,正想着回去派人查一查。 宫本小姐争强好胜,余蔓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双方都想赢,气氛非常紧张,但结果并不难预料。 最终,余蔓用一招还有些稚嫩的万剑朝皇,破了宫本小姐的剑气。 她执刀而立,受众人瞩目,刀气未散不怒自威,只可惜这份英姿没撑多久,在她转身迈出一步非常难堪的崴了脚那一刻起,散得干干净净,并在得到赞赏与喝彩之后,又收获了没有恶意的嘲笑。就连罪魁祸首绝心,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也身躯一颤,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 绝无神派人去中土探查余蔓的来历,在详细结果出来之前,并不打算召见她。 从宫本家回来的第二天,天上下起了雨。 余蔓伏在凭几上,合着眼静静地听外面的雨声,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 乌云散去,热烈的日光洒进室内。余蔓眉头轻蹙,举起一只手遮了下眼睛,走廊里有脚步响起,还伴着滴答的水声。 来人停在门外,门是开着的,却不见他进来。余蔓轻叹一声,不情愿地睁开眼,坐起身爬了两步,伸头往外看。 绝心淋了雨,身上都湿透了。 余蔓走近,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打伞?” 绝心微微眯了下眼,生硬地说:“你的武林神话,终于来了。” 余蔓当场愣住,失神了好一会儿,随后激动地扑到绝心面前,欢呼一般接连问道:“你说无名?他来了?人在哪里?” 绝心眼神很冷,“父亲叫你过去。” “好。”余蔓猛点头。 说着,也不等绝心,提起裙摆转身就跑,脸上是掩不住的雀跃。 雨后地面湿滑,余蔓出门匆忙,好巧不巧穿得是那双经绝心之手改造过的木屐,深一脚浅一脚的,她跑得又急,虽有轻功应变,却免不了忙中出错。 脚下一滑,缺了一角的高齿没能保持平衡,木屐倾翻,余蔓整个人也跟着一斜,就要往地上栽。这时,身后出现一条手臂,握着她的腰把她扶正。 “我劝你别得意的太早。”绝心漠然收回相扶的手,冷冷道:“中土的武林神话,到了东瀛,未必还是神话。” 余蔓哼笑,笑得宽容。她觉得绝心对中土武林一无所知,才会说出这种话。 “那就试试。”也好让你们这些东瀛人看看,什么叫武林神话。 余蔓赶到的时候,无名和绝无神已经交上手了,而且看起来,交手已有一段时间。 情况没想象中的那么乐观,余蔓观战半晌,神情逐渐凝重。 绝心立在余蔓身旁,幽幽问:“你说,谁会赢?” 余蔓关注无名与绝无神之战,目不转睛,对绝心的话毫无反应,也不知听见没有。 乌云聚集又散开,终于双方停手,战斗到此为止,只是结果......让人有些失望。 余蔓咬着嘴唇,喜忧参半,喜的是有无名在,她不是一个人,忧的是情况不妙。 她欲向无名走去,却被绝心一把抓住。 “平手。”绝心低笑,阴郁的内心迸发出一丝病态的喜悦,“这里是东瀛,只是平手的话,他带不走你。” 他打心底不希望她成为父亲的女人,但他更不希望她离开。 就乖乖留在东瀛吧,这世间天天都有人死于非命,父亲狂妄自大欲与天皇争权,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他了。 余蔓脸色一暗,绝心手劲很大,抓得她很疼,可是,她却忘记了挣扎。 无名和绝无神战了个平手,两人都有负伤。正如绝心所言,只是平手的话,无名很难带她离开东瀛。 “他一定有办法的。”余蔓在绝心面前赌这口气,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底气。 只见无名和绝无神说了几句话,无名交给绝无神一本黄皮小册子,之后,二人双双看向余蔓。 无名招手,余蔓二话不说,推开绝心跑过去。 “把我给你的东西交出来。”事到如今,绝无神对待余蔓还是留有几分风度。 余蔓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秘籍,双手奉还。 绝无神接过,漫不经心地打量一眼封面,丢下一句“不送”,转身大步离去,无神绝宫的宫众随之退散。 无名把手背在身后,淡淡道:“走吧。” 余蔓呆呆的,不敢相信自由来得这么快,她突然掩面发出一声啜泣,“你怎么才来......” 说起这个,无名很无奈,“我一直在中土找你,没想到破军把你掳到东瀛。” “都是因为你,我才倒这么大霉,你还不来救我。”余蔓一边抹眼泪,一边凶无名。 “对不起,我来晚了。”无名诚恳道歉,然后 分卷阅读81 轻咳一声,用两个手指从袖中夹出一条灰手绢,以非常谨慎的姿态送到余蔓面前。 余蔓翻了翻红眼睛,不客气地一把扯下手绢,用力拧了把鼻涕。 “风儿和断浪现在在哪儿?” “在家,我让晨儿看着他们。”无名向西抬了抬手,低声道:“走吧,回家。” 余蔓哭得气不顺,时不时就得抽噎一下,她紧跟着无名,边走边歪头打量他,小声嘀咕,“你瘦了。” 无名瘦出形了,下巴重新出现,很接近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是......”无名认同地点点头。 余蔓一脸感动,正要对他道声辛苦,就听耳边传来幽幽叹息。 “家里的鸡鸭都满园了。” 再不吃,就老了。 ☆、第50章 我背后有人 商船启航, 船客们聚在甲板上向岸边的亲朋告别, 余蔓无意间发现下面的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知是不是出于绝无神的指示,绝心带着两名仆从跟来港口,目送余蔓和无名所在的船只离去。 左手扶着刀柄,右手拢在袖中, 绝心浑身散发出冷硬的气息, 他盯上余蔓已经有一会儿了, 此时四目相对, 也未曾回避,只是眼神空洞, 仿佛在凝视着一团空气。 余蔓想装作没看到来着, 可是稍作沉吟, 还是冲岸上的绝心轻轻挥了下手。 船越开越远,陆地化成了一个小点, 余蔓回到船舱, 凑到无名身边坐下, 托腮看着他。 “光明小馆停业这么久,伙计、厨子肯定都走没了......” 看来,回去得缓一缓才能复工。 “没停业, 我让管家帮你代管,店里的账也帮你记着呢。”无名在吃肉干,余蔓进来时, 他把最后两块放进嘴里, 细嚼慢咽。 “真贴心。”余蔓眨眨眼, 表情多了几分暧昧的暗示,柔声问无名,“我该怎么谢你?” 无名拿出一根削尖的竹签剔牙,边剔边奇怪地瞅了余蔓一眼,非常干脆地回道:“不用谢。” 余蔓一僵,随后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闷气,尽量保持和颜悦色,“给我免一年房租。” 光明小馆的铺面和后面的院子都是中华阁的产业,她也是突然心情不爽,突然想起来讹无名一把,反正理由充分。 无名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余蔓的要求有些不合理,不过最终还是宽厚地点点头,“好。” 他产业多,租金么,少她一份不算少,免一年还是没问题的。 余蔓撇撇嘴,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她趴在桌上,好气又好笑。感情这个东西,在某些人身上好像没办法发展,看来她和无名只适合维持特殊的邻居关系。 忽然,脑海中莫名闪过一幅画面。 “你把什么给绝无神了?”余蔓从臂弯间支起脑袋,像一只好奇的鹅。 她记得,无名给了绝无神一本黄皮册子。 “万剑归宗。” 无名淡淡回了四个字,就是这四个字,在余蔓耳边回荡,许久不散。 余蔓懵了,失声质问无名,“万剑归宗?你把万剑归宗给他,凭什么?” “凭你跟我回家。” 余蔓瞬间后仰,脸唰一下红了。若不是无名这个狗男人每次撩拨完,都等她自己上去动,她现在一定会用小拳拳捶他一下,然后抱住他的头,给他一个吻。 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真那么做了,难保无名不会送她一招万剑归西。 “那、那你怎么办?”余蔓小声问,看无名的眼神都透着怜惜。 “我已经练成此功,不用担心。” 余蔓一愣,心累地抽了抽嘴角。 练没练成不是重点,重点是本来就难分胜负,你还把看家本领拱手送给绝无神,现在好了,更打不过了。 余蔓拍桌,气愤不已,“绝无神用杀破狼向破军换我,你用万剑归宗向绝无神换我,便宜他们占,亏都让我们吃了。” “都是身外之物。”无名轻声安抚,希望她不要在意。 突然心念一转,灵光乍现,想起自己手里有可以弥补无名损失的东西,余蔓眼神发亮。 从贴身的里衣下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条素绢,拍到无名面前,“这个给你。” 无名展开素绢,细看上面的字迹,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杀神道。”余蔓笑眯眯的,很神气,“就是绝无神要我归还的那本秘籍,我已经抄下来了。” 无名一听,挑眉瞥了余蔓一眼,他把手里的素绢一合,看都没看就推还给了余蔓。 “那你好好修习,争取早日更上一层境界。”他如是勉励。 “我们一起练。”余蔓用手指捏住素绢的两个角抖了抖,恨不得抖到无名脸上去,“绝无神收了你的万剑归宗,你练他的杀神道,这才公平。” “不需要。”无名淡淡 分卷阅读82 回了句,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摸出一把二胡。 余蔓看着那把二胡,半天没回过神,等她醒来,悠扬的二胡声已然在船舱中回荡。 “不练就不练......”余蔓气鼓鼓地收起素绢,其实她也明白,无名不屑与此,“我自己练,等练成了,第一个宰了破军那个王八蛋。” 无名拉着二胡,闭眼陶醉。 “支持。” ===================== 少了美若天仙的老板娘,烧鸭和炸鸡这两道招牌菜又断供,光明小馆的生意冷清了不少。 余蔓回来后,事业心没那么重了,生意能维持,有得赚就好。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练功习武上面,力求突破,与当世绝顶高手比肩。 聂风改住在家里,白天去隔壁上课,上完课翻墙回来。断浪练功愈发刻苦了,守余蔓守得比聂风这个亲儿子还紧。 一日,剑晨送来一筐桃子,余蔓把厨房新出锅的烧鸭子和鸡米花,还有其他小菜,装了两食盒,招来聂风和断浪,叫他们随剑晨去隔壁,把食盒交给无名。 这一去就去了很久,聂风和断浪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眼巴巴地凑到余蔓跟前。 “娘,我想去乐山祭拜一下爹和断伯伯。” 如今他们生活无忧,没理由不去祭拜,爹和断伯伯没有坟冢,正好一并解决了。 余蔓在算账,闻言悬腕一顿。 “等你们大一些再去吧。”她温声劝道。 “无名先生说,可以让剑晨大哥陪我们一起去。”断浪眼神充满期盼。 余蔓皱眉,“晨儿......他照顾不过来你们两个,路上不安全。” 剑晨初出茅庐,是江湖新人,哪里罩得住聂风和断浪这两个还未学成的半大小子。 “娘,我和断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能照顾自己。”聂风身板听得笔直,一脸严肃认真,“再说了,还有娘照顾我们呀,娘那么厉害......” 余蔓一听,赶紧放下笔,清了清喉咙,一副跟孩子们讲道理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娘不能离开,娘得看店。” “娘,你不想爹吗?”聂风眼圈红红的,无意中对余蔓发出致命一问。 余蔓叹气,她当然不会想念聂人王,可让她慌乱的不止是这个不能回答的问题,还有聂风的兔子眼。 “娘得赚钱,不赚钱咱们吃什么喝什么。”余蔓仍尽力找理由,不过语气已没那么坚定。 “无名先生说,他可以帮忙看店。”断浪第二次开启了这个句式。 在这件事上,他的心态与聂风不同,他想去乐山祭扫,是为让父亲看看乐观的自己。 余蔓嘴角一抽,干笑道:“无名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帮忙看店?帮忙去库存还差不多。 “之前不懂事,也没给爹垒个坟,不知他在凌云窟里时冷时热。”聂风低头抹眼泪。 余蔓见状,立刻缴械投降。 “店里有你师父照应,娘就没什么好顾虑了,快去收拾行李,咱们马上启程去乐山。” 孩子们的要求合情合理,她既然放心不下,那就只好一起去了。 .................. 此次乐山祭扫之行,无名派出大弟子剑晨,随余蔓携聂风和断浪一同前往。 四人乘马车顺利到达乐山脚下,凌云窟外。挑了块平坦的空地,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墓碑,立了两座朴素的坟。 聂风跪在聂人王的坟前哀悼,余蔓陪着他,一抬头竟发现断浪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凌云窟洞口探头探脑。 余蔓飞掠过去,一把揪住跃跃欲试的断浪,“不要命了?” 断浪吐吐舌头,指着洞口,笑着说:“我爹和火麟剑都在里面,我早晚得进去。”聂风也一样。 余蔓冷下脸,正要发狠让断浪长长记性,就听一声大喝从天而降。 “三分归元气!” ☆、第51章 我背后有人 从山顶飞下来两个人, 对余蔓来说并不陌生, 一个是雄霸,一个是破军。 雄霸一身豹纹锦衣,余蔓严重怀疑还是当年那件。 当然了,最令人岔气的当属那声“三分归元气”, 余蔓暗下决心, 回头管教聂风和断浪, 一定不可以养成这种打架用嘴的坏习惯。 雄霸和破军约在乐山一战, 从大佛头顶打到大佛脚下。 从余蔓听见那声“三分归元气”仰起头,到雄霸和破军坠入水中缠斗, 又飞上岸,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 两道身影像闪电一般袭至凌云窟外, 眼看着聂人王和断帅的坟墓就要受到波及, 聂风果断地拔出雪饮刀, 护在父亲的墓前。 “风儿!”余蔓失声惊呼。 她冲上去想把聂风拖走, 按理说完全来得及,可前提条件是, 聂风待在那儿不。 分卷阅读83 初生牛犊不怕虎, 聂风挥刀, 以一招惊寒一瞥切进两大高手之间,欲将两股破坏力驱离, 还父亲一个清静。 聂风突然介入, 奇迹般打了雄霸和破军一个措手不及, 二人一看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心中有些惊讶,再看看聂风手里的雪饮刀,若有所思。 此时,余蔓和剑晨已赶到聂风身后,只差一步就能抓到聂风的后襟了。 破军见是余蔓,出言调戏,“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家的孩子。” 聂风认出这是去年掳走母亲的恶人,顿时脸色一沉,凶猛地追过去,找破军报仇。 余蔓再次扑了个空,也是心累。 “风儿,快回来。”语气透着严厉。 她想好了,等这件事过去,聂风和断浪两个臭小子,谁也逃不过一顿胖揍的惩罚。 破军跃开一步,把聂风引过来,逗弄他使了两招,之后便大笑着夺下雪饮刀。 雪饮刀被夺,聂风大惊失色,更加不肯与破军罢休,可惜不等他发狠,就被余蔓拎起衣领,双脚离地向后起飞了。 “你看着他们。”余蔓嘱咐剑晨,话音未落,一拳往破军脸上扫去。 新仇加旧恨,她今天非得给破军点颜色瞧瞧不可。 “几时回来的?”破军一手贪狼剑,一手雪饮刀,左躲右闪就是不与余蔓正面交锋,“无名为换回你,怕是下了血本。” 说着,将雪饮刀一抛,装模作样地叹道:“要说我,你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觊觎你的男人多了,你累,无名也累。” 余蔓接住雪饮刀,斜睨着破军,冷冷嘲弄,“听说你死皮赖脸从绝无神那儿乞来一招杀破狼,练得怎么样?” 闻言,破军面色一冷,以前余蔓很识趣,再恼怒也会注意分寸,可今天就不一样了。 “你想试试?” “没错。”余蔓挑眉,信手起式。 差距存在与否,只有试过才知道,她对自己有信心。 .................... 聂风扯了扯剑晨的衣袖,“大师兄,我们一起上,帮娘把那个恶贼赶走。” “不能便宜他,得让他把命留下。”断浪磨着牙,眼放凶光。因为不老实,总是钻空子想上去助余蔓一臂之力,他现在被剑晨摁着,享受特殊照顾。 剑晨感觉到两人又在蠢蠢欲动,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得再次警告,“你们两个老老实实的,别添乱,颜姨现在不需要帮忙。” 就目前看来,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被对手晾在一边,雄霸也不气恼,而是悠然地打量起面前的三个少年。 “英雄剑......”目光在剑晨的佩剑上面流连,“你是无名的传人。” 剑晨扭过头去,微微颔首道:“正是。” 想到前不久从天而降的一声呐喊,他猜测对方的身份大概是天下会的帮主,雄霸。 雄霸又转向聂风和断浪,露出感慨的表情,“一晃你们都这么大了。” 剑晨一愣,颇感意外,“你们......认识?” 说着,低头向师弟求证。 聂风和断浪对视一眼,双双懵懂地点了点头。 “见过。”聂风小声说。 就冲这身豹纹,他们觉得应该是见过。 “数年前曾有一面之缘。”雄霸笑容温厚,忆起往昔,悠悠叹道:“那时聂夫人带着他们兄弟俩为生计奔波,让我印象深刻。” 雄霸的话,剑晨略听了听,点头回以一笑,便不再作声,还是远处那场战局更值得他关注。 “你是聂人王的儿子,叫什么名字?”雄霸问丢了雪饮刀,只剩个空刀鞘的聂风。 “我叫聂风。” 眼底飞快流过一抹异色,雄霸俯下身与聂风对视,“聂风?哪个风?” 聂风未加思索,爽快答道:“疾风劲草的风。” 雄霸凝视聂风片刻,随即笑出声来。 “好名字。”他由衷地赞道,然后直起身,又问过断浪,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不掩饰喜爱之情,“虎父无犬子,好灵秀的孩子。” 聂风和断浪面面相觑,害羞之余,还觉得背后凉凉的。 “你们这是投到了无名门下?”雄霸问。 断浪坦然回道:“聂风拜了无名先生为师,我没有。” 他一向把这件事分得很清楚,谁把他认成无名的弟子,他还不乐意呢。 雄霸闻言,眼底一度结冰,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两座新坟,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突然地动山摇。 一头燃烧的猛兽从凌云窟飞奔而出,不知聂风和断浪谁喊了声“火麒麟”,紧接着便被剑晨捂住了嘴。 余蔓和破军激战正酣,听到动静,便陷入了分心还是不分,给不给对方喘息机会的抉择中,可是,火麒麟不会等待。 火麒麟咆哮着奔出凌云窟,眨眼的工夫,就奔至余蔓 分卷阅读84 和破军跟前,经过时目的非常明确地叼走破军,看都没看余蔓一眼。 目送火麒麟甩着尾巴远去,顷刻间消失在视野中,余蔓整个人呆呆的,耳边还回荡着破军惊恐的惨叫。 “噗......”她忽然拍手笑起来,把幸灾乐祸表现得淋漓尽致。 第一次希望凶兽吃人的时候,能多嚼两下。 回到墓前,聂风自觉送上刀鞘,余蔓将雪饮刀归入鞘,然后才调转目光,对雄霸淡淡致意。 “雄帮主。” “一别多年,夫人倾城之色依旧。”雄霸表现得很斯文,不似第一次相见时那般轻浮孟浪。 余蔓也没跟他客气,“过奖。” 说完,拢着二子准备离开。 雄霸目光灼灼,朗声道:“我与这两个孩子投缘,想收他们为义子。” 聂风和断浪愣住了,剑晨也露出惊异之色。 余蔓脚下一顿,回过头来迎上雄霸的目光,似笑非笑,“不必了,我们只求安稳度日,雄帮主这根高枝儿还是留给别人吧。” 脸上仍在笑,雄霸垂眸,没有多言,任由余蔓等人离去。 ==================== 余蔓知道,雄霸大概是盯上聂风了。雄霸不会放弃,但她万万没想到,雄霸会以这种方式不放弃。 从乐山回来,就在聂风和断浪被揍得屁股开花的第二天,晴天降下霹雳。 余蔓穿着粗布围裙,在院子里用大木盆调酱,准备腌肉。 伙计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老,老板......” “哎呦喂,我的第一美人儿。”人未到,声先至。 余蔓皱眉,歪头想认识下能发出这种叫声的是什么品种。 只见一个涂了脂粉,头戴高帽打扮得跟野鸡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人,摇着扇子扭着腰臀一阵风儿似的走进来。 这人一看到余蔓便露出惊恐的表情,“哎呦,您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余蔓吞了吞口水,这不是......天下会的文丑丑么。 “丑丑给您到喜啦。”文丑丑笑得跟朵花似的,把扇子伸到余蔓眼前挥啊挥,“帮主要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娶您进天下会。” “这聘礼啊,从外面这条街一直排到城门口,您真是好福气。” ☆、第52章 我背后有人 “什么八抬大轿, 什么聘礼?”余蔓挪开一步,用木盆隔在她和文丑丑之间,生怕疯病会传染。 “我的美人儿, 都说了......”文丑丑一脸娇羞, 用扇子掩嘴笑,“帮主要娶你, 你以后呀,就是天下会的女主人了。” 雄霸要娶她?余蔓一边的眉梢挑得高高的, 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为达目的, 雄霸连卖身的招数都用上,可真是毫无下限。 “帮主还说, 把你那两个孩子也带进门, 他保证视若亲子。” “哈哈......”余蔓瞬间变脸,变得笑容可掬, 用沾了酱汁的手指着文丑丑,“你们想得美, 雄帮主想卖, 哦不, 雄帮主有意,我无心,也无情。” 甚至背地里还要大声呸你们一句厚颜无耻。 文丑丑的脸色又晴转阴, 露出了几分他天下会大总管的锋芒, “你不从?” 按头喝泔水, 谁会愿意?余蔓对文丑丑的骄横, 很不以为意,淡淡道:“雄帮主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转告他另觅良缘吧。” 文丑丑权衡之下,终究还是没有发作,他挤出笑脸试图劝说余蔓。 这时,聂风和断浪从外面跑进来。 “娘,外面好多人,一眼望不到头,把路都堵住了。”聂风气喘吁吁地比划着。 慢慢移动视线,余蔓歪歪头,注视着聂风和断浪,危险地眯了下眸子,幽幽道:“我记得,我安排你们在后院罚站......” 聂风和断浪恍然,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见自家店门外被一群抬着箱笼的人堵住了,这些人一直蔓延到长街尽头,附近看热闹的邻居也越聚越多,他们没多想,拔腿跑回来报信,却把自己是偷溜出来的事实忘在了脑后。 看来,还是打得轻。余蔓叹了口气,一边把衣袖挽到更高的位置,一边向聂风和断浪走去。 走前瞥了文丑丑一眼,沉声丢下一句,“让外面的人赶紧散了,别耽误我家生意。” 聂风绞着手指,欲言又嗫嚅。断浪退到聂风身后,察言观色。 余蔓把手伸向聂风,教育,自然得从亲儿子抓起。 “怎么回事?”无名的声音传来。 趁余蔓分神的间隙,聂风抱头窜出去,躲到与无名同来的剑晨身后,断浪倒是没跑,可怜巴巴地望着余蔓。 “呦,这是哪位?”文丑丑斜眼打量无名,一脸“你是个什么野男人”的疑惑。 不等余蔓开口,无名便淡淡回了两个字,“邻居。” 分卷阅读85 他和剑晨听管家来报,知道外面的动静是冲余蔓来得,便翻墙过来看看。 “邻!”文丑丑刚要嘲讽,突然想到什么,就半张着嘴卡住了。 他进来之前看过左右,隔壁是中华阁,这个邻居莫非就是...... “帮主派我来,还有一件事。”文丑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面朝余蔓,眼却瞄着无名,“就是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无名。” 聂风母子显然受无名庇护,追寻他们的下落,再顺藤摸瓜找出无名,对于天下会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拿来。”无名竖起两个手指,轻轻一勾。 文丑丑不敢在武林神话面前造次,碎步上前,低眉顺眼地把信递给无名。 无名接过信,并没有马上打开,“你可以走了。” 文丑丑依言,一转身便梗着脖子翻了个白眼,他对余蔓说:“帮主对你痴心一片,是不会放弃的,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明日再来。” 目光扫了扫无名手里的信,余蔓没有言语,放任文丑丑离开。 入夜,余蔓教训过聂风和断浪,又盯着他们睡下,出门正要回房,就听一声咳嗽。 无名盘腿坐在墙头,看上去等待有一会儿了。余蔓招手,示意无名下来说话。无名指指身旁,示意余蔓上来。 “装什么正经。” 余蔓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跃上墙头,在无名身边坐下。 “雄霸是冲风儿来得。”她直截了当地说。 无名一愣,“为什么?” 晨儿从乐山回来,便向他说起过她和雄霸曾有过一面之缘。对于今日之事,他认为雄霸以垂涎美色为主,针对他而产生的争夺欲为辅。 有的人,就是看别人碗里的饭香。风儿他娘不是他碗里的饭,可在雄霸眼里,她就是。 “泥菩萨给他算过命,得到风云,便能一统江湖。” “他认为,风儿是风云之风。” 无名又是一愣,对此将信将疑。 “实在不行,我把店关了,带风儿和断浪去乡下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余蔓叹道,语气透着无奈。 天下会人多势众,心狠手黑,若动起真格来,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满城的百姓都跟着遭殃。 “不用关店,并入中华阁经营即可。”无名已有成算,缓缓向余蔓交代,“你收拾一下,明天,最迟后天,我派人把你们还有晨儿送走。” 余蔓一听剑晨也走,不由得问道:“你呢?” 与其让无名一个人留下来承受雄霸的骚扰,不如大家一起走,就当度假了。 “我去趟天下会。” “你要去天下会?”夜色下,余蔓兴奋得双眼发亮,满脸放光,她悄声问无名,“去教雄霸如何谦虚做人?” 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一定要狠狠地打,让雄霸这个痴心妄想男把三分归元气吞回肚子里去。 无名轻笑,眼里透着一丝无奈,“雄霸扣下了我的挚友,不虚和尚。” 白天,文丑丑转交给他的那封信,就是雄霸在威胁他,要他亲赴天下会一叙。 余蔓闻言,轻轻吸了口气,脸色微沉。看来,雄霸是把无名当作收藏聂风的绊脚石了。 “我跟你一起去。” 无名对她的帮助非常大,可以说是她的后盾,是在她背后支撑她的大佬。出了事,不能总让大佬出人又出力,她也有责任。 无名摇头,沉声对余蔓说:“你留下照看孩子们,我知道,风儿、浪儿你管得住,就是晨儿还需要你多费心安抚。” 余蔓皱眉,露出不悦之色,却转瞬就忘记了反驳,她抽了抽嘴角,只觉得无名给她的定位好像哪里怪怪的。 .................... 次日一早,余蔓简单收拾出两包行李,想着无论如何,先把聂风和断浪送走。 见剑晨独自前来,余蔓愣住了,失声问:“你师父呢?” “师父昨夜便启程去天下会了。”经过一夜的调整,剑晨还是有些失落。 余蔓气笑了,暗骂无名过分,搞得好像生怕甩不掉她似的。 剑晨把聂风和断□□出来,“颜姨,师父都安排好了,我们也走吧。” 无名走了,城中以文丑丑为首的天下会爪牙也随之消失不见,余蔓等人顺利离开,辗转安顿在一座小村庄里。 余蔓以为用不了多久无名就会派人,会亲自来接他们回去,可现实却是,两个月后中华阁传来消息,阁主被困天下会,多方营救无果。 按住剑晨,指出他剑法未成,与其把自己搭进去,不如留下奋发图强。剑晨答应过无名,不会轻举妄动,所以余蔓一劝,他很快冷静下来。 聂风和断浪比预想中要克制得多,没用余蔓镇压,就知道安分练功不添乱。余蔓命两个小男子汉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功法不成不入江湖。 把三个后辈安抚好之后,余蔓便踏上了去往天 分卷阅读86 下会的路。 为避人耳目,余蔓一路专挑荒山野岭行走。到达天下会,从后山摸上去,休整一日,趁夜色潜入天下会。 文丑丑留了一箱聘礼在光明小馆,箱上压着一封雄霸给她的聘书。现在这封聘书就在她身上,她都打算好了,如果遇险,且无法逃脱,那就亮这封聘书,大不了先应下再说。 余蔓谨慎地摸索,天下会能人不少,被发现的风险如影随形。当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而这人还长了一张破军的脸的时候,可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人是鬼?” 这人就是破军没错,只不过,更像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充满死气和怨毒的恶鬼。 有风吹过,破军的左袖随风轻飘,左臂的袖管竟然是空的。 他死死盯住余蔓,眼里泛起血腥的红光,他咧开嘴露出一丝狞笑,使出十成功力拍出一掌,不止要将余蔓毙命,还要让她灰飞烟灭。 从火麒麟口下死里逃生,却失去左臂成了残疾,他恨,恨他被那畜生选中,很她被那畜生无视,当时他们站在一起,凭什么她完好无损。 余蔓劈手招架,想虚晃一招然后避开破军的疯狂,谁知机缘巧合之下产生了奇迹般的效果,她和破军之间被动地建立起一种联系。 感觉到真气汹涌灌入,余蔓大惊,怕自己承受不住,经脉寸断而死,于是拼命运功抵抗。 破军目眦尽裂,发出一声怒吼,片刻后,委顿在地,只剩一摊皮囊。 余蔓看着破军的死状,反胃干呕,她身上很痛,可她不敢倒下,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终究还是没撑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不知在混沌中挣扎了多久,痛感消退,体内的真气不再横冲直撞,余蔓渐渐平静,对外界的感知也逐渐清晰起来。 右手不断传来深刻的湿濡感,余蔓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捧着她的手,俯身一寸寸亲吻。 ☆、第53章 我背后有人 余蔓想打人, 奈何身上没什么力气,她试着挣了一下,软绵绵的, 倒是把那人从沉醉中惊醒。 那人飞快看过来, 对上余蔓的眼睛,身形微微一滞, 有一瞬间散发出心虚的味道。 他若无其事地松开余蔓的手,“你醒了。” “你是谁?”余蔓坐起身, 整个过程十分吃力。 她暗暗运功, 感觉到体内真气前所未有的充盈,功力平添数倍,眼下的虚弱应该是昏迷太久造成的。 那人注视着余蔓的一举一动,眼神莫测, “我是武威将军。” 余蔓正在用被面擦拭自己那受到污染的右手, 闻言一愣, 歪头往窗外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被动吸干了破军的内力,然后昏倒在天下会的一隅,按理说, 她现在应该还在天下会。 “天下会。”那人如是答道。 余蔓挑眉,感到好笑,“天下会的将军, 你们帮主封得?” 那人昂首, 露出倨傲之色, “是皇上亲封得,雄霸那个老匹夫,仓皇而逃如丧家之犬。” 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以至于余蔓忘记了擦手。 雄霸跑了,天下会易主,是这个意思吗? “所以,你代表官府接管了天下会?” “没错。”武威将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接下来我将一统武林。” 余蔓撇撇嘴,觉得这届官府很不识趣。 “雄霸跑了,其他人呢?” 说着,低头整理衣衫。 “有的留有的散......” 看着身上洁白的里衣,余蔓愣住了,表情仿佛见了鬼。 这件里衣不是她的,她的是淡淡的藕色。 武威将军看穿余蔓的心思,干巴巴地说:“你放心,衣服是侍女换的。”顿了顿,又用深沉的语气加了一句,“我救了你。” 余蔓把怀疑写在脸上,并且毫无感激之心。 救人还是捡尸,她的眼睛告诉她,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饿了吧。”武威将军转了话锋,也不等余蔓回应,径自吩咐候在门外的仆人,尽快送些清粥小菜过来。 之后,他起身走开,在八仙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床尾的小几上放了一套衣裙,等余蔓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出来,粥菜已上桌。 她慢悠悠的,边吃边恢复体力,对面的武威将军默默喝茶,很少把目光落到她身上,直到她放下碗筷,缓缓舒了口气。 “你来晚了。”武威将军拿出一物,推到余蔓面前。 一张对折的信笺,余蔓打量一眼,便知是那张聘书。 将聘书随手一揣,她看着武威将军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无名在这里吗?” 武威将军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分卷阅读87 ” 余蔓给自己倒了杯茶,满不在乎的样子,悠悠道:“你可以不告诉我。” 武威将军一怔,气话脱口而出,“那你就掘地三尺去找好了。” 余蔓一笑置之,审视武威将军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我可曾谋面?” 这个武威将军的眼神和说话时的语境,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诡谲之色,武威将军的反应在余蔓看来,是肯定。 “在哪里见过?”余蔓追问。 “你仔细想想。”武威将军的眼愈发深邃,好像在作法勾魂。 余蔓沉吟,举杯送到唇边,说时迟那时快,连茶带杯飞向对面。武威将军闪身躲开,头脸无碍,只被浇湿了衣摆,第二波筷子紧跟而至。 “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还是从身手上认认看吧。” 余蔓有意教训,武威将军不还手都不行,房间里很快就施展不开了,两人出门一路打到天下会的广场上,侍卫闻讯赶来,围成一个圈。 “属下原为将军分忧。” 开口之人声音稚嫩,余蔓望过去,竟是一小童。小童身后有几人外型稀奇古怪,也令她印象深刻。 “不必。”武威将军一挥手,命令道:“都散了。” 余蔓的目光在那些普通侍卫身上打转,若有所思。待四面人群散去,广场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武威将军。 “东瀛人。”那些侍卫是东瀛人。 说着,她微微向前倾,装模作样吸了口气,“嗯,无神绝宫的味道。” 这一点是她的猜测,不过,应该□□不离十。 什么奉皇命接管天下会,假的,什么武威将军,骗子。现实大概是,无神绝宫入侵中土。 武威将军轻笑,深深凝视着余蔓,带着鼓励的意味问:“可有想起我是谁?” “绝心?”余蔓试探,语气犹犹豫豫。 说起无神绝宫,她也想不出别的名字,绝心跟她还算说得上话。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武威将军声线变换,语调幽幽。 “真的是你!”余蔓大吃一惊。 脸色红白交替了一阵,她转身就走,绝心清楚她在难堪什么,默默追在她身后。 天下会后山,绝心揭下易容,一鼓作气拦住余蔓的去路。 “世道越来越乱,你最好不要下山。”他轻声提出忠告。 余蔓没好气地说:“我不走,留在这里等你爹?” “父亲现在东瀛,暂时不会驾临中土。” 余蔓想嘲讽绝无神巴蛇妄想吞象,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绕开绝心,继续下山。 “无名的下落,你不想知道了?” 见余蔓脚步一顿,绝心松了口气,同时后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对无名又妒又恨。 “他在哪儿?” 绝心冷着脸,伸臂指向山顶,“回去,我慢慢跟你说。” 余蔓看了他一会儿,摇头道:“无名不在你手里。”如果在,你早就拿出来威胁我了,而不会等到现在。 双眼暗如深渊,绝心的脸有一瞬间非常扭曲。不是没有心机,他完全可以从她醒来的那一刻起,把谎言编织得□□无缝。不是没有手段,他完全可以把她禁锢在一隅,无法离开半步。 在她面前,他总是失误,总是处于劣势,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被雄霸的小徒弟放走了。”绝心索性道出实情。 当时他率众奇袭天下会,专心对付雄霸之际,那个叫步惊云的小子趁乱放走无名,两个人一起不见了。 知道真相的余蔓差点掉下眼泪,早知道无名光环这么大,她就不出这份力费这份心了,也用不着面对绝心。 “我救了你。”绝心很强硬,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跟我回去。”留在我身边。 “你那是救我?”余蔓凉凉反问,对于绝心救了她这个论调,她是不会承认的。 “我只是情不自禁吻了吻你的手,其他什么都没有做,我发誓。” 绝心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竟如此克制,明明不止一次产生过疯狂的念头,明明在亲吻手指的时候幻想要是能亲吻她的嘴唇该多好。 “你还说!”余蔓瞪大眼睛,声调都变了。 她原本是要教训武威将军的,鞋底抽嘴的那种教训,可当武威将军和绝心画上等号,她就下不去手了,这是什么道理? 绝心发觉余蔓隐藏的无措,借机逼近一步,将她彻底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我亲你的手都舍不得用力,我渴望你爱慕你,我当然要说。” “你比我小十岁......还多。”余蔓喃喃道。 眉头一皱,绝心的眼里多了几分凌厉,他用诱哄的语气柔声说:“那不是问题。” 余蔓猛摇头,握拳捶空气,“我被小我十岁的男孩轻薄了,你懂吗?”我还对他心软,你懂那种震撼吗? 又不 分卷阅读88 是没见过男人,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男孩。”绝心眯了下眸子,“是男,人。” 说着,捉住余蔓无所适从的拳头,低下头在指节轻轻落下一吻。 ☆、第54章 我背后有人 余蔓掰开绝心的手, 冷静下来,抱臂思考了一会儿。 “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这次我不追究你的过错。” “我有什么过错?”绝心挑眉问。 余蔓用谴责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绝心笑了, “你觉得我有错, 你尽管追究,我不反抗。” “不过倒是提醒了我, 我救了你,可不是不图回报, 我也得追究你......” 余蔓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板起脸冷冷打断他,“你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年纪轻轻做点该做的事。” “绝不死心。”绝心一字一句地说,最后得意地眨了下眼睛,“还有, 同样的话奉还给你。” 趁早死了拒绝他的这条心。 这时, 远处传来哨声,长长短短很有节奏。绝心侧耳,知道这是下属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 “你先跟我回去,有很多事我晚上细细说给你听。” 余蔓躲开绝心的手, 叹息一般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施展轻功飘远。绝心望着她的背影,咬咬牙, 不顾哨声追了上去。 “无名自顾不暇,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可以派人把你的孩子接过来。” 中土朝野内外,既将迎来一场血洗。像无名的中华阁,定然在劫难逃。 余蔓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绝心的话。 附近突然冒出几个人来,朝余蔓慢慢逼近,为首的是之前在广场自称属下,向绝心请示的小童。 “天池杀手?”童皇、戏宝的外型特点过于鲜明,余蔓想猜不到都难,她侧首看着绝心,嘲弄道:“好大的手笔。” 绝心沉下脸,“这里没你们的事。” 人不是他召来得,天池杀手不请自来,实属僭越。 “我等有要事禀告将军。”童皇坐在食为仙的肩膀上,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回去再说,你们先退下。”绝心冷冷道。 无神绝宫聘请这些杀手,花了大价钱,就是看在他们认钱不认人,才放心驱使。 “那可不行。”童皇笑嘻嘻,与一旁的铁帚仙对视一眼,十足的不怀好意,“东瀛传来好消息,我等向将军道喜,还要讨彩头呢。” 这下余蔓也看出来了,天池杀手根本就是冲绝心来得,他们要反噬雇主。那她是不是可以静静离场?毕竟,不关她的事。 哐啷—— 一只盒子被扔到余蔓脚下,盒子散开滚出一颗人头。余蔓失声惊呼,紧接着就被绝心拽离。 那颗人头,长着绝无神的脸。 “无神绝宫的宫主遭天皇斩首,幸有忠仆拼死夺回首级。”童皇欢快拍手,活脱脱把丧事当喜事办。 地上的人头沾满泥污,绝心扫了一眼,便专心抚上余蔓的肩头,意欲安抚。余蔓愣了一下,挥手拍开。 “此事真伪,有待查证。”他淡淡道。 即便是真的,也不稀奇,父亲和天皇互相容不下对方,早晚得死一个。而他,希望是前者。 “你们无需在意此事,一切照旧......” 童皇扮鬼脸,故作无奈之态,“绝无神死了,之前的约定就不作数了。” “作数。”绝心声音铿锵,昂首道:“只要我在,你们的赏金一文都不会少。” 无神绝宫在中土的布局,已初见成效,不会轻易放弃。 扑哧一下,扛着童皇的食为仙大笑出声,“小子,你爹死了,我们不打算陪你玩了。” 绝心愣住,“你们不要钱了?” “要的,这不是正要着嘛。”童皇冲绝心伸出手,搓搓手指,“劝你识相,赶紧把钱交出来。” 天下会里的无神绝宫宫众,他们来之前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绝心这个“金主”。 绝心面色一沉,按住腰侧的打刀,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无名都废了,多亏了雄霸,雄霸废了,多亏了你们无神绝宫。”童皇阴笑,好不得意,“前日破军那个残废也死了,可真是天助......” “你们说够了没有。”余蔓冷冷开口,表情透着厌烦。 她旁听了一会儿,好奇心是满足了,可觉得很乏味。 此言一出,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到余蔓身上。 “把路让开,我要下山。”她冲童皇扇了扇手。 天池杀手把她和绝心围在一个圈里,想出去,得先清路。 “女人。”童皇眯眼盯住余蔓,嫌恶地龇牙,“我最讨厌漂亮女人了。” 余蔓用深沉的语气说了声“谢谢”,随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童皇,幽幽叹道:“有人 分卷阅读89 爱我,没人爱你,你讨厌谁都没用。” 绝心轻咳一声,难掩笑意,同时也将佩刀拔出半截,防备童皇报复。 怒极的童皇摘下挂在腰间的铃鼓,摇响铃鼓,天池杀手应声出动。 .................... 天池杀手围攻余蔓,自然也不会放过绝心,从未时到日落,铁帚仙死在余蔓手下,兵器铁帚被余蔓夺走,余蔓从铁帚折下一根枝,射瞎了童皇的一只眼,至此,天池杀手四散,仓皇逃命去了。 遮手眺望夕阳,余蔓半眯着眸子,露出享受的表情。她对自己现在的实力非常满意,满意到想大发慈悲给破军买口棺材。 绝心蹲下,捡起绝无神的首级端详。 “是真的吗?”余蔓问。 “应该是。” 绝心把首级装盒,听到余蔓叹气,不禁抬头,“为什么叹气?” “你爹武功那么高,死得倒是蛮......突然的。”余蔓摊摊手,其实她想用“荒谬”这个词来着。 绝心起身,直视着余蔓,“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突然死去。” 余蔓愣了愣,忧色隐隐,她真心实意地劝道:“绝心,快回东瀛去吧。” 中土朝野人才济济,等大家反应过来,没了绝无神的无神绝宫肯定抵挡不住各方势力的反扑,不如趁现在赶紧打道回府,也算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不。”绝心低笑。 东瀛的无神绝宫已经废了,天皇一定会赶尽杀绝,他回不去了。 闻言,余蔓抿唇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这一次,绝心没有穷追不舍,他静静地立在那儿,垂眸等待余蔓走远,直至不见。 ==================== 随着绝无神的死亡,无神绝宫在中土的势力一夜时间分崩离析,作鸟兽散。江湖依然暗流涌动,不过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因为顺路,余蔓想着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乡下接聂风他们。 她没从光明小馆的店面进去,而是走得巷子里的后门。院子里晾着还在滴水的衣裳,看来已经有人回来了。 封门的锁头都不见了,余蔓房间的也不例外。她在门外便察觉里面有人,推门走进去,只见断浪睡在床上。 她有些不悦,正要把人叫醒,突然发现断浪眼角的泪痕,和枕头上洇湿的一小片。余蔓怔了怔,慢慢坐下,床褥下陷,断浪猛然惊醒。 余蔓摩挲他的脸,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柔声问:“怎么哭了?” 断浪呆呆地盯着余蔓看了一会儿,剧烈抽噎一下,扑进余蔓怀里大哭起来。 任余蔓怎么问,断浪就是不说话。余蔓只能拍着背安抚着,忽然发现枕头上横着一把剑,却不是断浪平时佩戴的那把。 终于断浪哭够了,余蔓出去打水给他擦脸,端着脸盆往回走的时候,聂风从外面回来了。 “娘!” 聂风不是一个人,余蔓把脸盆放在处理杂物的破木桌上,扫了一眼聂风身后那个沧桑感极重的男人,没多在意。她抱了抱聂风,正想打听一下断浪的状况,就看到地上,一团阴影急速靠近。 “盈儿。”男人声音嘶哑,情绪非常激动。他张开双臂,就要把余蔓箍进怀里。 余蔓勃然大怒,一腿扫过去,将那男人逼退两步。 “狂徒找打!” 敢对她动手动脚,绝不能轻饶。 ☆、第55章 我背后有人 “娘......”聂风赶紧组织,欢天喜地地说:“你看仔细了, 这是爹呀!” 余蔓只得先停手, 把挂在身上的聂风撕下来,皱眉道:“风儿, 娘知道你想爹。” “娘, 真是爹。” 余蔓瞅瞅面前这个一头乱发,一嘴胡子的男人,摁住聂风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 爹只有一个,不能乱认。” 这人是聂人王?别说笑了, 插队投胎也不至于这么超前。何况, 怎么看出这是聂人王? “盈儿,是我。”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悲喜交加。 余蔓愣住了,表情有些惊恐,她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 “聂人王?” 记忆中聂人王的面容,已模糊的不成样子, 但要说这人就是,好像也有相似之处,那就是吧。 “你、你......没死?” “娘, 这些年, 爹一直在凌云窟闭关。”聂风兴致勃勃地给余蔓解释。 “闭关?”余蔓好不容易接受了聂人王还活着的事实, 脸上的木然很快便被恼怒代替, “把孩子扔在外面,死活你都不管。” “盈儿,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聂人王一身悲壮。 他何尝想与妻儿离散,但为守护中华龙脉,成就大义,牺牲小我也在所难免。不久前,火麒麟跑出去残害生灵,他见龙脉已固,才决心重回俗世。 分卷阅读90 余蔓冷哼,她没有义务理解聂人王的苦衷,她接替颜盈,尽心抚养聂风已是仁至义尽,绝对不会接锅颜盈的情感关系。更何况在她看来,颜盈与聂人王的婚姻早已破裂,没直接把人轰出去,还是看在聂风的面上。 “我跟你早完了,风儿归你,马上给我走人。”余蔓冷冷撂下一句,重新端起脸盆,扭身就走。 孩子是颜盈和聂人王两个人的,应该轮流抚养才对,既然聂人王没死,也该轮到他尽父亲的责任了。 抚养权她不争,倘若聂人王放弃,她接着养也无妨,但是,这个前夫必须远离她的生活。 聂风跟在后面扯扯余蔓的衣袖,小声央求,“娘,别这样......” 余蔓沉吟,冲敞开的房门使了个眼色,悄悄问聂风,“断帅呢?” 当年,断浪的父亲断帅和聂人王一起被火麒麟叼进洞,现在聂人王活着出来了,那断帅呢? “断伯伯当时就重伤身亡了。”聂风情绪哀痛,很为好兄弟难过,“尸骨就葬在凌云窟内,应他临终的要求,爹把火麟剑带出来交给断浪。” 一样的遭遇,不一样的运气,聂人王活着,断帅却死了。有对照,使得断浪的痛苦加倍。 余蔓回房,拧了手巾给断浪擦脸。断浪抱膝坐在床上,恢复平静依旧,任由余蔓用抹桌子的手法给他擦脸。 “这把就是你们断家的火麟剑?”余蔓试着引断浪说话。 别看断浪表面木然,实际上反应可不慢。 “嗯。”他很认真地应了一声,拿起火麟剑塞给余蔓。 将火麟剑拔出一半,余蔓一边欣赏一边赞叹,“我正愁去哪儿求一把宝剑给你成年后用,这下好了,省钱了。” 断浪不禁眯起肿眼泡,跟着笑起来。 这时,聂风蹑手蹑脚地进来,“娘......” 断浪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唰一下把脸扭向床里。聂风没往里走,只局促地搓着手,在门口徘徊。 余蔓放下火麟剑,起身来到外屋,“你爹走了吗?” “娘,别生爹的气好不好。” 余蔓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想倒杯茶,却提了个空。她无奈地看着聂风,“娘没生气。” “风儿想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再也不分开。”聂风满怀期待地说。 余蔓心情复杂,她皱眉沉吟片刻,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是你娘,但这个身份不是我的全部,我还是我自己。” “风儿,我不会为了你心中的美满而活。” 即使是颜盈本人,也不需要这样做。 “当初我离开你爹已是事实,这么多年过去了,破镜难圆,我和他绝无复合的可能。” 聂风脸色发白,想到自己于父于母皆不孝,满心惭愧。他怔怔听到此处,掩面而泣。 “风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该体量体量为娘。”余蔓揉着太阳穴,冲聂风随意挥摆了下手,恹恹道:“好了,你下去吧。” 她知道不该跟孩子计较,可仍是忍不住心凉。劳心劳力养了好几年,聂风这个亲生的竟还不如断浪合她的意。 聂风离开后,断浪慢慢走出来,他把手巾扔到脸盆里,出门端了碗水回来。 余蔓一口气喝干,然后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撂,“隔壁有人吗?” “在。”断浪轻声说。 余蔓点点头,蘸水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便往隔壁去了。 无名在修剪盆景,见到余蔓也不惊讶,反应近乎冷淡,他扭头对身后侍立的冷酷小子说:“惊云,你先退下。” 冷酷小子看起来和聂风、断浪差不多大,他应无名吩咐,径直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给余蔓。 无名手拿剪刀,继续埋头修剪盆景。 余蔓走过去,扬眉笑道:“破军死了,我杀的。” “哦。”无名依旧没有抬头,语气淡淡的,“谢谢你。” 余蔓眼珠转了转,“为什么谢我?” “破军杀我爱妻,我却碍于恩师的请求,无法取他性命。” “他死在你手里,我便谢谢你。” 余蔓露出了然之色,边听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用谢,不用客气。” 之后,两人之间陷入沉默。无名修剪盆景非常投入,把余蔓晾在一边,完全没有主动交谈的意思。 “聂人王回来了。”余蔓语气生硬。 “嗯。”无名修剪动作流畅,对余蔓所言无动于衷。 余蔓赌气,直接上手把无名的盆景掰残,“你还要不要吃我做的菜?” 半晌,无名终于抬头直视余蔓,目光平静而又冷清。 “恭喜。” 余蔓愣住,“你说什么?” 迟了一会儿,无名轻声说:“恭喜你,夫妻团聚一家团圆。” 余蔓睁大眼睛,声音不知不觉染上一丝颤抖,“你再说一遍?”见无名张嘴,她又带着哭腔喊了 分卷阅读91 一句,“你想好了再说!” 剪刀交错,咔嚓咔嚓两下,盆景剩余完好的树冠应声而落,无名放下剪刀,垂目看着盆中泛青的泥土。 “恭喜。”你名正言顺的丈夫回来了,除了一声恭喜,我还能说什么。 余蔓的眼睛有点酸,心更酸。她没想过要无名公开表达什么,只要私下里表个态就好,一句模模糊糊的话就好,这都做不到,这就放弃了。 “谁稀罕你这个老男人。”余蔓狠狠骂了一句,愤然离去。 .................. 余蔓没回家,一通乱走,行至僻静无人的湖岸,有树贴水面生长,她坐在树干上,望着水天相接的那条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艘小船进去视野,反复穿梭,终于,余蔓注意到了这艘小船。 船夫一身柳绿衣衫,见余蔓看过来,便摘下头上的斗笠扔到一边,赫然是绝心。 “上船。”绝心笑着招手。 余蔓烦闷地叹了口气,把脸扭到一边,不想理他。 “蔓蔓......” 余蔓一怔,眉宇稍有舒展。 “你是主人我是客,你招待我游一游这醉眠湖吧。” 眼神发散,余蔓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蔓蔓,我亲自撑船。” 余蔓看了看那艘越靠越近的小船,鬼使神差地迈了上去。 绝心见余蔓肯上船,非常高兴,哪怕她坐在离他最远的船头,还背对着他。 ☆、第56章 我背后有人 小船摇曳, 向湖心漂去。上船后,余蔓心中的郁气消了不少。 被无名推下车又怎样, 她照样有年轻弟弟的船可以坐。可现在面临一个问题,以后她该如何面对无名这个邻居,说实话, 她不想面对。 在无名心里, 颜盈是聂人王的妻子,也许有很多遗憾,但他不会夺人之妻。这个理由在余蔓看来是狗屁, 可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道德感就是这么严苛。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保持礼貌疏离。若不是她太贪心, 把儿子塞过去不满足, 自己巴巴地凑上去傍大神,她和无名的关系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地步。 天公的脸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艳阳高照, 转瞬就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绝心捡起斗笠戴上, 冲余蔓的背影喊了一句,“你进去避一避。” 余蔓自然不会放任自己被雨浇着,她转身掀开草帘,钻进船篷。 没过多久,绵绵细雨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行船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船篷另一端的草帘卷在篷顶没有放下来, 余蔓可以看到外面乌蒙蒙的雨幕, 还有绝心湿透的下摆。 游湖失败,绝心撑船迅速靠岸,他放下竹篙,猫腰跨进船篷。 船身随湖波荡漾,一下接一下。余蔓和绝心中间横着一方小几,小几上有一盘蜜饯,余蔓尝了一块。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淡淡开口。 绝心找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很干脆地说:“找你。” 余蔓笑了,“你在江湖上人人喊打......”找我也没用。 “人人喊打的是武威将军,不是我。”绝心神情得意。 计划失败是不假,可也把水搅浑了,他现在只是有些落魄,麻烦倒是不大。 余蔓冷哼,“少得意,早晚追究到你头上。” “我等着。”绝心不假思索地说。他挪开小几,爬到余蔓跟前,两人的膝盖挨得极近,“我将立足中土,重振无神绝宫。” 余蔓眨眨眼,奇怪地看着他。“不回东瀛?” 在中土白手起家,岂不是难度更大。 “东瀛太小了......”绝心叹道,眼神闪烁了一下,微笑着低语,“更何况,没有你,我回去有什么意思。” 余蔓的表情变得有些诡秘,她定定看着绝心片刻,末了,眼睫一扑扇,目光落到别处。 “你多大了?”语气透着一丝丝玩味。 绝心故作不快,“我告诉过你。” 这个问题她问过,他也回答过。 余蔓想了想,很快便从记忆中找到了结果,“嗯,十七。” 他们第一次见面,绝心说他十六岁,过了一年,就是十七。 绝心一听,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我有一个后辈,和你一样大。”余蔓叹道。 十七岁的剑晨管二十七岁的她,叫阿姨。 十七岁的绝心向她求爱,对于这样一个感觉很微妙的人,她还是有压力的,毕竟,年长的一方有一种无形的责任。 “他也喜欢你?”绝心笑得不怀好意,并将余蔓口中的后辈默认成男人。 “当然不。”余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绝心敛了笑,正色道:“我不是你的后辈,你别想用这种理由打发我。” “没打发你。” 分卷阅读92 绝心一呆。 “就是有一点......不忍心。”余蔓眼神渐渐迷蒙,似醉非醉。 “你答应了。”绝心喃喃低语,眼里闪着喜悦。 余蔓没说话,内心还有些摇摆不定,可奇怪的念头愈演愈烈。 “你知道么,那时你每天傍晚出现在河边,我远远看着你,以为是潮水把你送到陆地上来的。” 余蔓怔怔听着,心有触动。 “我喜欢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我喜欢走在你身边。” 一番情不自禁的自述,让绝心的脸颊一阵阵发热,这是他平生鲜有的状况。 他倾身靠近,抓住余蔓叠放的双手,十分强势,“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就这么定了。” 余蔓失神至此,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还记得,院子里的那棵红枫吗?” 脑海中马上有了画面,绝心点头道:“记得。” 余蔓垂眸,眼角泄出一丝柔光,似有万种风情。她扶着绝心的肩膀慢慢换了个坐姿,绝心仰头看着她,忍不住顺势将她揽住。 她也不躲,任由自己跌进绝心怀中,轻声说:“我一直觉得那种铺天盖地的颜色很压抑很可怕,但有你在的时候就不一样。” 那段灰暗的时光里,亦敌亦友的绝心是她的慰藉,那种感觉诞生在心底,异常隐秘。 绝心着迷地凝视着余蔓,欣喜若狂。炙热的鼻息吐在颈上,余蔓蹙眉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阵风雨卷进来,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凉意,余蔓惊呼一般倒吸一口气。 绝心扭过身,一手揽着余蔓一手伸臂去放草帘,船篷下变得异常昏暗。 余蔓依偎着他,侧脸靠在他胸膛,望着草帘四角星星点点的光线,幽幽问:“你说......这雨还得下多久?” “随便它下多久。”绝心哼笑,捉起余蔓的手,低头印上一吻。 余蔓搂住他的脖子,攀到耳边低语,“最好别停。” ==================== 风雨之下,湖波一浪高过一浪,停靠在岸边的小船摇晃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乌云散去,雨过天晴。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着金色,小船静静停在岸边。 余蔓合眼小憩,待心跳平复,把气喘匀了,懒洋洋地撑起身整理衣衫。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绝心覆在她背上腻歪着,负气道:“就是拿我当个消遣。” 系衣带的手一顿,余蔓挑眉,斜睨着绝心,“说得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你未婚我单身,你有情我有意,消遣一下又何妨。 “那你以后别来找我,我消遣不起。”她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一边。 “不行,我得缠着你。”绝心从后面环住余蔓,收紧手臂,下巴磨蹭着她的肩窝,语气十分不满,“你不消遣我,我就死缠着你。” 方才她背对着他整理衣衫,让他生出一种她会翻脸不认人的错觉。 余蔓无奈叹了口气,推推他,“别闹了,天都晴了。” 万一有人路过,听到他们在里面腻歪,多不好意思。 绝心见她转好,倒是胆子大起来,出其不意将她扑倒,船身猛地倾斜。 余蔓吓了一跳,紧紧抱住他,待恢复了平衡,瞪眼斥道:“船翻了怎么办?” “船翻了,我就绑着你沉到湖底。” 绝心在余蔓脸上轻轻啃了一口,余蔓觉得痒,吃吃笑起来。 “我们继续打架,好不好。”绝心忙碌着,口齿不清地说。 这时,空气中突然漫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余蔓和绝心双双一滞,紧接着,腾腾杀气袭来。对方不客气,余蔓和绝心也不是吃素的,各自出手还击。 三方真气交锋,船篷顷刻间四分五裂,余蔓刚从船底捡起自己的刀,一抬头,看清岸上的男人,顿时怒火更盛。 “聂人王,你存心找不痛快!” 绝心一愣,惊诧不已,“聂人王?他不是死了吗?” 聂人王微微低着头,手里提着雪饮刀,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他远远地看着她坐在湖边,看着她上了这条船,雨停后他找到这里,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和那个男人在里面厮混。 “他是谁?”聂人王嘶声问。 绝心扬起下巴,嘴角挂着冷笑,正要说话,却被余蔓用手肘撞了一下。 “你快走。” 绝心一听,霍然扭头,表情变得很可怕,“为什么?” 余蔓无暇留意绝心的乖张,她一脸凝重,暗暗调整站姿和双手的位置。有风吹过,翻起聂人王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是聂家祖传的疯血症,聂人王犯病了。” ☆、第57章 我背后有人 聂人王双目赤红, 举刀杀过来。虽然知道他的目标是绝心,余蔓也免不了心 分卷阅读93 惊肉跳, 更无法置身事外。 她抢在绝心出手前迎上去,这么做的原因,绝心抵挡不住是一方面, 更多是为自己争口气。 为了以后能有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 聂人王这种看她跟谁好,就红眼发狂的毛病,不应该被放任。 绝心不甘示弱,拔刀上前, 与余蔓并肩迎战聂人王。他看得出来,自己和聂人王在武力上存在差距, 可当着情人的面, 怎能对情敌不战而逃。 没过多久, 绝心身上便挂了彩。聂人王时不时就要发出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咆哮,眼底的清明所剩无几。所有行为都在执行一个字, 杀。 聂人王发起的每一招攻击都强劲至极, 绝心渐渐力不从心, 几次落入险境,便萌生了退意。可他见余蔓一身凌厉愈战愈勇,而且局势并未失控, 他咬咬牙, 继续坚持。 终于, 机会来了。余蔓隔空点出一指, 将冰心诀的真气打在聂人王的眉心上。 聂人王身躯一震,眼中的血色剧烈翻涌,紧接着慢慢淡去。余蔓并未马上断开真气,聂人王僵立在原地,神智有苏醒的迹象。 绝心见状,心生毒计,一刀直刺聂人王的心窝。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要加以利用,永绝后患。 余蔓大惊,她厌烦聂人王是不假,可远没到要他死的地步,何况,他在她面前以这种方式死去,日后,她该如何跟聂风交代。 可是,不等她挑开绝心的刀,便有一道剑气从天而降,把绝心掀了个跟头。 绝心狼狈地倒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无名。 无名在中华阁感受到来自城西的杀气,担心伤及无辜百姓,便亲赴此地一探究竟。 余蔓没好气地瞪着他,低声道:“还不快走。” 绝心受了伤,也怕自己在无名和聂人王手下难有活路,他脸色阴沉,最后看了余蔓一眼,带着满心愤恨离去。 绝心走后,余蔓犹豫了一下,才将视线转向无名。 无名砍晕聂人王,慢吞吞把人架在肩上,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余蔓。 湖边只剩余蔓一个人,还有一艘残破的小船。 她静立良久,霍然归刀入鞘,拢了拢松散的衣领,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笑。 .................... 入夜,断浪端着碗筷,敲响正房的门。 “姨,是我。” “进。”隔着门,余蔓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断浪走进去,“我把饭给你端来了。” 自打她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待在房里没出来过,晚饭也吃。 余蔓在书房,随口回了句,“放桌上。” 断浪把碗筷放在桌上,碗里一半米饭一半菜,菜一咸口的炒菜为主,都是余蔓爱吃的。 “快吃吧,饭菜该凉了。”他轻声催促,同时微微偏了偏头往余蔓所在的书房看。 书案上堆了不少纸张、书册,余蔓站在书案前俯身翻找,时不时就要抽出几页或私下几页扔进脚边的铜盆,已经积攒了小半盆。 “风儿去哪儿了?” “去隔壁了,一直没回来。” “正好......”余蔓咕哝一句,抬起头对断浪说:“把门关上。” 断浪依言关上房门,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一看,书房地上的铜盆火舌起舞。 余蔓盯着火光看了一会儿,走远几步绕到书案的另一边,向断浪招招手,“你过来。” 断浪大步走过去。 余蔓从书案上拿起一只荷包,递给断浪,“这个给你。” 断浪接过荷包捏了捏,不禁问:“里面是什么?” “钱。”余蔓看着断浪,眼里是淡淡的笑意,“姨姨把一半的积蓄留给你。” 断浪愣住,不明白余蔓为什么突然给他钱,还跟他说这样的话。 “姨姨再给无......”说到这里,余蔓突然一滞,硬生生把那个名字咽了回去,“给剑晨写封信,让他作证,把光明小馆也留给你。” 断浪从小跟着她,进得了厨房做得了账房,把店留给他,他知道怎么经营。 断浪愕然,“那、那聂风呢?” 目光飘忽了一下,余蔓不自然地扯扯嘴角,“风儿有他爹。”还有师父、师兄,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有断浪这个没有依靠的孩子,需要她安顿。 断浪猛地一甩头,恍然发现自己关注的重点偏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做干什么?”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一个念头跃上心头,“你要走?” 余蔓笑着点头,轻声道:“嗯,我要走了。” 说着,她拍拍断浪的肩膀,替他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你要照顾好自己,踏踏实实地生活......” “我跟你一起走。”断浪的 分卷阅读94 声音有些尖锐。 余蔓动作一顿,对断浪的反应倒也不是很意外。 “聂风有爹有师父有师兄,而我,只有你。”断浪越说越激动,激动到眼眶发红,他把荷包放书案上一丢,大声道:“你都不要我了,这钱这店对我又有什么用。” 余蔓捧住他的脸,柔声劝慰,“这钱这店是我给你安身立命用得......”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走。”断浪斩钉截铁地说。他看着余蔓,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拖你后腿,我能干很多活,挑水砍柴洗衣做饭,都不用你伸手。” 他知道,她在为聂人王的回归而烦恼,也在为无名的回避而伤心。 “我们去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把过往全忘掉,重新建立起一个家。 余蔓缓缓放下手,垂眸思量片刻,末了展颜一笑,愉悦地应了声“好”。 ==================== 三年后。 乡间小道上,余蔓牵马而行,路遇一老一少。满头白发的老者挑着担,少女挎着筐。 “娘子,买梨吗?又脆又甜。”少女向余蔓推销。 余蔓扫了一眼筐里的梨,觉得吃口梨子也不错,便挑了两个。 她抱着梨,正要付钱,不曾想一抬头对上那白发老者的眼,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惊呆了。 这人是......染了头的雄霸! “送你了,不要钱。”白发老者笑得温和。 这一开口,让余蔓更加肯定,这人就是雄霸。 她瞅瞅雄霸,再看看手上的梨,“能、能吃吗?” 自从被无神绝宫联手天池杀手和破军赶出天下会之后,雄霸就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还是个农夫模样的他。 经过一番察言观色,少女小声接了一句,“没毒,我们自己也吃。” 此言一出,余蔓和雄霸同时出现了嘴角轻微抽搐的症状。 余蔓干笑,指着这少女问雄霸,“你女儿?” 雄霸点点头,“幽若。” 余蔓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告辞之类的话,径直离去。 还真就,没有付梨钱。 幽若望着余蔓的背影,好奇地问:“爹,她是谁?” 雄霸叹了口气。 “她真漂亮,第一美人颜盈比她还漂亮吗?” “她就是。”雄霸怜爱地看着女儿。 幽若一愣,喃喃道:“难怪......” 武林第一美人果然不是随便叫得。 她随即露出坏笑,“爹,你是不是对人家念念不忘?” 雄霸挑眉,沉吟过后的语气有几分模棱两可,“谈不上念念不忘。” 他对她,不过是男人对漂亮女人的兴趣,可有可无。 他遗憾的是,当初没趁她落魄,将他们母子带回天下会,因此与风云之风失之交臂。 泥菩萨给他的批命是一遇风云变化龙,他没来得及在厄运降临之前,将两者集齐,以至于落得个武功尽废的下场,从云端跌落,变成了虫。 .................... 无双城。 今日,城主独孤一方宴请无神绝宫的宫主,无神绝宫是近年来崛起的一门势力,宫主绝心不可小觑。 宴席设在院子里,角落立着一根旗杆,旗杆顶端吊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 绝心握着酒杯,眯眼朝上一瞥,“独孤城主,这小子犯了什么事?” 独孤一方冷哼,“这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在我无双城作乱。” 少城主独孤鸣就坐在绝心对面,绝心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独孤鸣,和独孤鸣手里的那把剑。 “是该好好惩治一番。”绝心点头应和,内心也十分认同这样的做法。 就在这时,空中光影一闪。 余蔓跃上高墙攀上旗杆,削断断浪身上绳索,二人一同落地。 独孤鸣拍案而起,大叫道:“来人,给我活捉这两个刺客!” 余蔓打量断浪,“你还好吗?” 这人离家前自己定下归期,结果到时间不见人影。幸好她寻过来,否则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断浪抿抿干裂的嘴唇,“很好。” 余蔓听出来他底气很足,顿时冷下脸,“那还不快把你的东西抢回来!” 断浪二话不说,冲着独孤鸣就去了。 “哎呀,原来是大外甥,误会误会。”绝心猛拍大腿,一副懊恼的模样。 之前为制服断浪费了不小的力气,独孤一方知道断浪的能耐,看瞅着爱子既将被吊打,便要上前助阵,没想到被余蔓先一步找上门,挨打挨到放弃抵抗。 这时想起绝心说断浪是他外甥,独孤一方也不做考究,匆匆丢下一句“既然是宫主的亲眷,那就请便吧”,拂袖而去 分卷阅读95 。 独孤鸣走得比他爹早多了,火麟剑已回到断浪手中。 “怎么回事?”余蔓皱眉,对断浪的遭遇非常不满。 绝心走过来,悠悠道:“他在无双城跟独孤鸣争抢宝物,把人给打了。” 余蔓瞪着断浪,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反驳,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宝物?” “好像是......”绝心仰头想了想,“金镯子还是银镯子之类的东西。” 断浪狠狠横了绝心一眼,没有说话。 可把余蔓给气笑了,为了个金银物件在人家的老巢把人家给打了,这孩子是不是傻? “蔓蔓,是你?”斜刺里的女声透着惊喜。 余蔓扭头望过去,同样倍感意外。 “宫本小姐......”她上前与故人寒暄。 宫本小姐的丈夫独孤剑,是独孤一方的兄长,他们夫妻俩也有在无双城居住的时候。 余蔓一走,留绝心和断浪在原地,互相散发着对彼此的恶意。 “野男人。”断浪冷笑。 绝心挑挑一边的眉梢,优越地抬起下巴,转身向交谈中的余蔓和宫本小姐走去。宫本小姐他也认识,说得上话,才不跟姓断的臭小子大眼瞪小眼浪费时间呢。 断浪鄙夷地撇嘴,“呸,骚东西......” ☆、第58章 做人难洗白难 兴云庄, 梅花星星点点地开,月色下, 暗香浮动。 冷香小筑的二楼亮着灯, 余蔓坐在桌前, 望着灯台上摇曳的火苗出神。她的唇色很浅, 精神气不是很足, 看上去有些虚弱。 哒——哒—— 有人在窗外轻轻敲打窗棂。 余蔓一把扶住额头,露出痛苦的表情,迟了一会儿, 才咬咬牙,闭着眼问了一声, “谁?” “是我。” 这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人, 还带着几分羞涩。 无声地叹了口气, 余蔓慢吞吞起身, 走过去把窗打开半扇, 只见外窗台上蹲着一个白衣玉簪的少年, 他手握一束梅花, 看余蔓的眼神脉脉含情。 开了窗,余蔓没多看那少年一眼, 转身便往回走。她是三天前穿越过来得, 原主正在病中, 而这个半夜敲窗的少年, 是原主的情人......之一, 藏剑山庄少主游龙生。 游龙生跳进来, 搂住余蔓的肩膀,将手里的梅花送到她面前。余蔓满身不自在,接过梅花放在鼻间轻嗅,游龙生低下头,顺势就要吻她的脸,被她扭身躲开了。 遭到拒绝的游龙生愈发温柔体贴,并不觉得余蔓冷淡,只当是大病初愈,身体还未复原的情人在跟他使性子闹脾气。 他把余蔓扶到桌前坐下,自己另搬来一张凳子,紧挨着额余蔓坐下。 “仙儿,我白天差人送来的燕窝,你吃了吗?” 余蔓仍在摆弄那几支梅花,心不在焉地回道:“应该......吃了吧。” 游龙生忍俊不禁,“什么叫应该吃了,吃没吃你自己还不知道?” 余蔓瞥了他一眼,一副“你少见多怪”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恹恹道:“脑子昏得很,哪记得住白天吃过什么。” “小笨蛋。”游龙生宠溺一笑。 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凝固,余蔓抿抿嘴,努力平复身上的鸡皮疙瘩。她双眼放空回想了一下,发现原主不是简单的双面人,而是复杂的多面人,一个情人一副面孔,扮演难度极大。 “哦对了......”游龙生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余蔓手里,“上次你说想要鱼肠剑,我给你带来了。” 余蔓看着精致小巧的鱼肠剑,愣了愣。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当真。” 说着,就要把鱼肠剑还给游龙生。 鱼肠剑是藏剑山庄至宝,拿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怎么好意思跟人家说分手。 游龙生按下余蔓的手,深情地眨着眼,“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 余蔓感到一阵窒息,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我也、也用不上......” 就原主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用鱼肠剑也不会有太大增益。 “谁说用不上,你拿来防身就很好。”游龙生轻轻拍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面有忧色,“梅花盗重出江湖,作案无数,你又放出那样的话,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 梅花盗对她下手,怎么下手?我杀我自己?余蔓打了个哆嗦,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 游龙生误以为她在害怕,不禁心疼地皱起眉头,认真道:“仙儿,我一定找出梅花盗,杀了他为民除害。” 也了你一桩心愿,还你一份安稳清静。 “到时候,你履行诺言,嫁给我。” 余蔓低着头不说话,她现在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能力收拾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并失去了洗白的 分卷阅读96 信心。 游龙生又安慰了几句,并叮嘱她早点休息,便原路离开了。 手指灵巧地转着鱼肠剑,余蔓一脸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鱼肠剑揣进袖管,起身蹑手蹑脚地在房间翻找,收集细软。 她穿成了林仙儿,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天下第一蛇蝎毒妇。 指挥情人做下一系列梅花盗案,用自己的身体当诱饵,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把自己的身体当小费,心情好了,谁都可以消费。余蔓接收这些记忆的时候,当场就吐了。 灯油见了底,火光愈发微弱,余蔓打了个呵欠,准备吹灯睡下。 就在这时,方才游龙生行走的那扇窗被一股邪风顶开,眨眼的工夫,房间里多了一个灰衣人。 余蔓张张嘴,刚要说话,就双脚离地被人抱了起来。 灰衣人往床上一坐,把余蔓横放在腿上,喉咙里发出嚯嚯阴笑,“小□□,想哥哥没?” 这是林仙儿的另一个情人,丘独。也是最近两次梅花盗案的执行人。 ====================== 关外,大雪纷飞。 余蔓走在野外,穿得跟球似的,艰难赶路。 她杀了丘独,连夜离开兴云庄,想着到关外躲几年,顺便把武功练起来。可是,像她这样的弱女子,想安顿下来并不那么容易。 雪越下越大,余蔓已经走不动了,也冷得厉害。一座破破烂烂的小房子进入视野,可算找到了救星。 房子不大门却挺大,看残损的外观,应该是土地庙或山神庙之类的地方。余蔓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大门推开一道能容纳她钻进去的缝隙。 看着拦路的石头,她就猜测里面可能有人,但还是把心一横迈了进去。 庙里燃着火堆,光亮和温度让斑驳的墙壁和黑乎乎的屋顶看上去没那么阴森恐怖。衣衫单薄的少年抱膝坐在火堆旁,对余蔓的出现漠不关心。 余蔓有些踌躇,期间门就保持着开一道缝的状态,冷风呼呼往里灌。终于,那少年冷冷瞥过来一眼。余蔓赶紧用后背顶住门板,把门关上。 双手互揣袖管,她顺着门板慢慢蹲下,用脚使劲把挡门的那块大石头挪开。这里离火堆有些距离,门缝钻进来的风很冷,门板透着寒气,可是跟外面比起来,好太多了。 她身上衣服套衣服袄子套袄子,鞋厚的像熊掌,头戴帽子脸裹围巾,看不出脖子只露一双眼睛。不说话,没人知道她是男是女。 如果遭遇劫财或劫色,她只要把门发放开,就可以逃走。 余蔓想得很美,可惜好景不长,一阵狂风呼啸袭来,丝毫不给她抵抗的机会。爆发出尖叫的同时,她被风力用门板挑飞,落地后像皮球一样滚到少年跟前。 还好穿得多,没伤筋动骨,幸好不是脸着地,否则非破相不可。 少年不紧不慢地起身,绕过余蔓,走过去把门关上,一边用手推着门,一边回头冷清地看着余蔓。余蔓赶紧挤掉眼里的泪水,目测少年的眼神好像在问她“滚还是不滚”。 余蔓麻利地爬起来,挪到角落里蹲好,用行动表示自己没有出去的想法。天马上就要黑了,她可不想在外面挨冻。 少年搬起石头重新堵上门,回到原位,换了个姿势坐下。 重归平静,余蔓半阖着眼暗暗调息,手揣在袖子里,动一动就能碰到鱼肠剑。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躺到一层厚实的草席上,余蔓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靠近火堆。 .................... 第二天。 余蔓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外面静悄悄的,听不见风声。 少年出去了,她隐约有点印象,门用石头抵着,开了一条缝。她啃了几口干粮,走到门前往外一看,顿时惊呆了。 大雪封门,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余蔓在破庙附近走了走,犹豫要不要继续赶路。忽然余光扫到一点异样,雪地的凹陷里,一块皮毛若隐若现。 起初,余蔓以为是狐狸或者野狗之类的动物,便调转方向朝另一边去了。没走几步,直觉让她回头,看到跟在身后的东西,余蔓的心咯噔一下。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头露出凶相的狼。 ☆、第59章 做人难洗白难 恶狼咬住余蔓的小臂, 鱼肠剑刺入腹部也没松口, 到死都没松口。 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恶狼的背后, 一剑将其结果。余蔓跌坐在地,惊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手臂一轻, 只见少年掰开狼牙,拖着狼腿走了。 余蔓看看鱼肠剑上凝固的狼血, 又瞅瞅自己那受到重创,已经失去知觉的小臂,猛地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哽咽。她挣扎着爬起来,朝少年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 便腿软摔倒, 紧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身上的风寒还没好利索,杀丘独也不是毫发未损 分卷阅读97 ,逃到关外,一路上更是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在关外迟迟安顿不下来, 又正值严冬, 精神再乐观,也挡不住身体倒下。 没冻死在雪地里,她还是醒过来了, 在那间破庙, 身下是柔软的干草。只有一种可能, 是那少年把她捡回来的。 病来如山, 余蔓一度认为自己离投胎不远了。 她甚至觉得, 就这样离开也挺好,争取下次投个好胎。不过,她不好意思放弃,少年把她捡回来,有供她吃喝,她怎能好意思死在人家家里。 一日,余蔓身上忽然轻快了一些,可以自己坐起来了。 “小兄弟,谢谢你。” 这是几天来,余蔓第一次开口向少年道谢,也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少年。 浓眉大眼,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她还没听他开口说过话,但直觉告诉她,这人肯定不是哑巴。 果然,少年冷冷开口,“不用。” 他一般不会管这种闲事,不过是看她一个女子,敢与狼搏斗,不忍看她逃出狼口后冻死在雪地里。 余蔓虚弱地笑了笑,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冷淡,却不会不理人。 “阿飞。” 余蔓一愣,心底涌现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情绪,“阿飞?姓什么?” 不会......就是她想得那个吧。 “沈。”少年应得干脆。 他把火上热好的面饼取下来,分给余蔓一块。 余蔓呆呆的,满脑子都是“这个世界真奇妙”的感慨。俊美的少年,姓沈的阿飞,简陋到几乎就是一条铁片的剑,无疑就是她知道得那个阿飞。 再三确认过,他们才刚认识,她没渣过他等现状,余蔓这才放下心,拿起面饼倒着手吹了吹。 “我叫蔓蔓。”她没有看少年的眼睛,而是对着手里的面饼非常认真地说:“姓余,余音绕梁的余。” 林仙儿的过去与她无关,她是余蔓,她要甩锅。 阿飞一口口吃着面饼,用手接在下面,一点饼渣都不放过。 余蔓发现面饼上烧焦了一块,便把那块饼皮撕下来扔掉,自顾自地说:“谢谢你收留我,我本来想住在镇上的,可是总有坏人欺负我......” 阿飞是个好人,她觉得可以跟阿飞商量一下,借他这块宝地帮她缓过这口气度过这道难关。为了避免阿飞拒绝,干脆不商量,直接赖在这儿也行。 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阿飞突然挪到她身旁。 阿飞在地上捏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到余蔓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与阿飞对视片刻,余蔓愣了愣,才低头去看阿飞手里的东西,阿飞捏着的是她刚丢掉的那块饼皮。 余蔓唰一下红了脸,羞愧不已。她当时没多想,下意识就那么做了。阿飞把食物分给她,她却当着人家的面浪费,实在不该。 阿飞面无表情地把饼皮往前送了送,像是在催促。 余蔓抿抿嘴,低下头飞快吃掉饼皮,直到她吞咽结束,阿飞才迟钝地收回手臂。 冷清的脸上多了几分奇异的神色,阿飞沉思半晌,轻轻皱了皱眉,从自己的面饼上撕下一片饼皮,放进口中。 .................... 寒冬已去,早春时节。 一日,阿飞在河边捞鱼,余蔓在他下游不远的地方,敲开一块浮冰洗衣服。 洗了两件衣服,她便将鱼肠剑放入水中搓了搓,经过短暂的思量便下定决心,在水下松开手,放任鱼肠剑下沉一段距离后,被水流冲往下游。 当日她用鱼肠剑杀掉丘独,之后在冷香小筑放了把火,为了防身,也为了不牵连游龙生,便带走了这把剑。 鱼肠剑是她身上唯一能证明她是林仙儿的物件,现在她把这东西扔掉,就与林仙儿再无瓜葛了。 抬头刚好对上阿飞平静的目光,余蔓莞尔一笑,大声道:“我在广林镇找到了住处,阿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她的病已经好了,身体恢复健康,也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 阿飞摇头,并回过脸去不再看她。 余蔓并不意外阿飞的反应,但语气还是有些遗憾,“我把地址留给你,你记得去串门哦。” “我也会回来看你的......” 这辈子,你是遇不到渣女林仙儿了,补偿给你一个知心大姐姐岂不更好。 阿飞留给余蔓一个后脑勺,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 余蔓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但她只租下一间小小的普通民居,在广林镇的北边。 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异乡女子,一个人住又不工作,会惹来不少麻烦和非议,她都做好应对的准备了,没想到邻居们非常文静,就连她的门前都很少有人经过。 一住就是一年。 一日清晨,雾气很重,几 分卷阅读98 步之外看不清人的那种程度。 余蔓在院子里练剑,忽然听到一声赞叹。 “好剑法。”男声低沉,还带着一丝沙哑。 余蔓被他这一声搅得扫兴,当即收招,语气不善地喝道:“出来。” 那人轻叹,道了声“打扰”,然后从浓雾深处走出来,在余蔓面前站定。 是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气质忧郁,面容有些憔悴。 “敢问姑娘师从何处?” 余蔓打量着他,冷冷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人刚才就站在墙上。 “我住隔壁。”那人浅笑,温文尔雅,“近日发觉你剑气已成,忍不住过来瞧瞧,没想到剑招如此精妙......” 他这位邻居搬来有一年了,在这一年中剑术突飞猛进,可见悟性极高,近日又萌发出剑气,他也是习武之人,如何能不好奇。 “原来是邻居呀。”拖着调子,慢悠悠寒暄了一句,随后余蔓语调一转,挑眉问:“你说我剑气已成剑招精妙,那跟你比起来,如何?” 那人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神情一紧,弓着背掩嘴咳嗽起来。 余蔓见状,急忙后退,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劝他回家吃药。毕竟从他咳嗽的这几声来看,有伤又有病。 “你再练上三五载,方能与我一战。” 那人说得坦诚,毫无轻视嘲讽之意。 余蔓撇撇嘴,心下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她也没有做出反驳,只是歪头摆出好奇的样子,问:“你是哪位?” 那人稍作沉吟,轻声道:“我姓李。” 这是跟她猜上迷了?余蔓一脸疑惑。 “李寻欢?”她做了几个扔飞刀的手势,语气戏谑。 “正是。”那人点头微笑。 余蔓迟钝地眨眨眼,愣住了。她就是随口挑了个姓李的一说,对方竟然真是李寻欢。 小李飞刀是她的邻居......她应该把握这个机会介绍自己,做个身份出来。 “我是剑宗弟子。” 她方才练习的那招万剑朝皇,就是剑宗武学。 “哦?”李寻欢皱眉,并未听说过江湖上有剑宗这个门派,“你师父......” “我师父是剑慧。”余蔓脱口而出。 她有的,林仙儿没有。她会的,林仙儿不会。她就是余蔓,也只是余蔓。 ☆、第60章 做人难洗白难 有飞剑客做朋友, 有小李飞刀做邻居, 余蔓忽然发现, 这开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甚至还有些舒爽。 那天早上李寻欢被剑气所吸引, 主动问候, 从那以后,余蔓和李寻欢算是认识了。不过, 也就是互相知道对方存在的普通邻居,鲜有交集。 阿飞从不找余蔓串门,她亲自去请也没用,后来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去看望一次。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阿飞不计回报地帮助过她,抛去心理加成,她也该珍惜他们之间的缘分。 广林镇民风淳朴, 加之余蔓随身佩剑,日常走路带风,所以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来惹她,日子过得清静。 一日, 余蔓红烧了一大块肉,舀出一海碗,带去看望阿飞。 提着食盒步行出了小镇, 这时, 身后驶来一辆马车, 车铃叮当。 赶车的大汉见是余蔓, 便一咧嘴,笑着招呼了一声,“余姑娘。” 余蔓亦是笑眼弯弯,摆手唤道:“铁叔叔。” 这人是李家的家仆,铁传甲。 铁传甲要照顾李寻欢的起居,张罗柴米油盐,进进出出的时候多。时间一长,跟余蔓撞见的次数多了,二人不知不觉熟络起来。 李寻欢掀开车窗的布帘,在车厢里冲余蔓点头致意,“余姑娘去哪儿?可以送你一程。” 他此次出门访友,不赶时间,绕路也无妨。 铁传甲正有此意,等到自家公子发话,便立刻停下马车。 余蔓也没跟他们客气,大大方方道了谢,跳上车在铁传甲身边的位置坐下。 马车继续行驶,车厢里偶尔传来一声咳嗽,再无其他动静。 铁传甲向余蔓问明了方向,之后瞥了一眼余蔓放在身后的食盒,用力吸了口气。 “真香......”他咕哝一句,抓了抓胡子,随口问道:“余姑娘这是要去看谁?” “去看一个朋友。” “朋友?”铁传甲笑没了眼睛,低声打趣余蔓,“莫不是小情人儿?” “不是。”余蔓拖着调子摇头否认,为了以示真实,还发出一声叹息,感慨道:“这年头,情人哪有朋友靠得住。” 铁传甲听得一愣,十分诧异。他一脸不赞同地冲余蔓摆摆手,语重心长,“不能那么说......” 迎面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卷起一股尘土,余蔓赶紧掩住口鼻,铁传甲也屏住呼吸,闭上了嘴巴。 分卷阅读99 原以为不过是一群过客,可没想到片刻之后,杂乱的马蹄声再次接近,那群人掉头折返回来,将马车拦下。 为首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皱着稚气未脱的脸蛋打量余蔓,其他人已经七嘴八舌地叫出了“林姑娘”。 余蔓不动声色地与铁传甲对视一眼,将警惕和疑惑表达得恰到好处。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她暗自感慨。 那个男孩是龙啸云和林诗音的儿子,龙小云。 铁传甲沉下脸,“你们要干什么?” 龙小云看着余蔓,用释怀的语气叹道:“仙姨,总算找到你了。” 余蔓一愣,似乎很意外,“你......认错人了吧。” 眼神闪了闪,龙小云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方才就觉得这个女人古怪,可是,世上会有第二副这样的骨架和皮囊吗? “你不是林姑娘?”有人惊呼。 “我不姓林。”余蔓摇头,冲他们往一边挥挥手,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们认错人了,快把路让开,放我们过去。” “不管你是不是,都得随我走一趟。”龙小云漫不经心地说。 余蔓冷下脸,语气也变了,“小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摘下佩剑,重重往车板上一顿。 铁传甲见对方这架势是要强抢,不禁捏紧拳头,沉声威胁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龙小云打了个手势,手下齐刷刷下马。余蔓可不会等着他们围上来,当即一跃而起,拔出长剑飞掠至龙小云面前,一剑扫过去惊了他座下的马。 其他人见状,不顾上怜香惜玉,一拥而上救护龙小云。这些人中,少数是兴云庄的家丁,大部分则是龙啸云结交得“朋友”,身手都不弱。 余蔓被十几号人围攻,很快铁传甲也加入战场,和她站在一起。倒是龙小云被受惊的马送到外围,独享安稳,不过他不安分,对始终悄无声息的车厢产生了兴趣。 从那个大胡子的视线和眼神来看,车厢里,应该有人。 驱马走近,龙小云用剑鞘挑起门帘,果然,里面有人,一个病秧子。 突然,眼前银光一闪,像流星一样的东西从腋下飞过。 龙小云保持着挑帘的姿势,回头看。 “卑鄙。”李寻欢冷冷吐出两个字。 一阵死寂过后,只听有人用过惊慌的语气,喃喃自语,“小、小李飞刀......” 地上躺着一个人,一柄飞刀没入咽喉,眼睛都来不及闭上。此人精于暗器,死前正要发射暗器,欲置铁传甲于死地。 余蔓看着执剑立在尸体旁的少年,眼中充满惊喜,欢呼一声,“阿飞。” 阿飞从附近经过,发现冲突中有余蔓,便赶来帮忙。结果,他的剑慢了一步。 龙小云默默放下门帘,他知道里面那个人是李寻欢,父亲的结义兄弟,母亲的旧情人。 龙小云一声不吭地带着人走了,他方才近距离见识到了小李飞刀的威力,现在只想离开,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再作打算。 感谢过铁传甲,余蔓又走到车厢外向李寻欢道谢。 “余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李寻欢从车窗探出头,淡淡回了余蔓一句,便看向远处的阿飞,提高声调,“小兄弟,你的剑很快。” “比你慢。”阿飞平静地陈述事实。 李寻欢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阿飞。” “阿飞,我喜欢你的剑,更喜欢你的人,想与你交个朋友。” 余蔓睁大眼睛,思绪开始向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阿飞有回应,余蔓扭头望过去,才发现阿飞已经走远了。 铁传甲瞪着阿飞的背影,忿忿不平。李寻欢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但接受得很坦然,也没有不愉快。 “哈哈......”为了不让自己真笑,余蔓努力干笑,她拎起食盒慢慢后退,一边退一边解释,“我到了,先走了哈......” “余姑娘。”李寻欢叫住她,“刚才那伙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多加防范。” 余蔓脚下一顿,瞬间收敛笑意,正色起来,看李寻欢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她叹息一般留下一句,“你也是。” .................... 阿飞回到栖身的破庙,没过多久,余蔓迈着梦游似的步伐提着食盒走进来。 “发生了什么?”阿飞问。 “啊?”余蔓正想心事想得入神。 阿飞看着她,换了种问法,“为什么打架?” 余蔓打开食盒,拿出上层的馒头和下层的菜,垂着眼说:“他们认错人了,还非得让我跟他们走一趟。” 装傻充楞的日子既将开始,也不知会持续多久。李寻欢算不算是被她连累了?感觉龙小云会搞事情,搞李寻欢的同时捎带搞她。 “车里那个男人是谁?” 分卷阅读100 手上的动作一滞,余蔓眨眨眼,抿嘴笑到嘴角直颤,“你不是听到了么,小李飞刀。” “你们认识。” “嗯,我和他是邻居。” 阿飞沉默片刻,皱眉问道:“他也想跟你交朋友?” “不不不。”余蔓连连摆手,非常认真地强调,“他只想跟你交朋友。” ☆、第61章 做人难洗白难 阿飞觉得余蔓今天很奇怪, 而他,更奇怪,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作怪。 “吃吧......”余蔓把筷子递给阿飞, 微笑道:“等吃完,你带我去打猎好不好?” 阿飞不爱说话,但在她眼中, 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朋友。他们一起在原野上打猎、赛跑,十分快活。 “今天不打猎。”阿飞接过余蔓递给他的筷子, 却没有用, 而是放回食盒。 “嗯,也好。”余蔓不甚在意,没有犹豫便点头应下。她看到阿飞把馒头和菜也装回食盒,随口问道:“晚上热一热再吃?” 盖上食盒的顶盖,阿飞转身又将自己的铺盖打成卷, 做完这些之后, 他挺腰站直看着余蔓。 “走, 去你家。” “啊?”余蔓愣住。 不是死活不去么, 怎么突然又要去了? 阿飞一手铺盖卷一手食盒,率先走到门前,回头望着余蔓, 沉默而坚定。 余蔓轻轻吸了口气, 被阿飞的眼神打动, 她噌一下跳起来, 奔过去带路。 阿飞带了铺盖, 应该不是只去吃顿饭那么简单。 “早说让你过去,这破庙有什么好住的。”余蔓板着脸假意埋怨,却掩盖不了上扬的嘴角。 她那儿虽不是什么豪宅大院,但有门有窗有家具,炉灶俱全。当初,阿飞分享栖身之地给她养病还照顾她,后来她的生活走上正轨,他们又这么投缘,他就应该跟她一起住。 ==================== 家里多了个人,而这个人,是阿飞,这让余蔓安心了不少。 因为林仙儿不堪入目的记忆和犯下的罪孽,哪怕她决心重新开始,风轻云淡的背后也免不了深藏着几分不安。 心底存着能有个人支撑她一把,不会说出口更不会承认的期盼,而阿飞,就是这个人。 日落时分,残阳似火。 一整天,余蔓都闷在屋子里练功,这会儿收了势,开窗透气。 阿飞正在劈柴,脱了一条袖子,光着半个膀子挥汗如雨。 “唔!”余蔓嘟嘴发出一声惊叹。 挥斧的动作放慢,阿飞看过来。 余蔓笑眯眯地冲他竖起大拇指,“弟弟,真棒。”身材真棒。 阿飞的眼神出现一阵波动,他干脆停止劈柴,转过身正面面对余蔓。 “不要叫我弟弟。” 余蔓歪歪头,有些苦恼,“那我叫你什么?” 阿飞皱眉,“你不是一直叫我名字?怎么突然变了?” “哦......”余蔓当然不能说是心血来潮,目光游移地说:“我这不是想着叫弟弟更亲切嘛。” “一点也不亲切。”阿飞无情地否定。 他现在有点搞清楚那种感觉了,不是称呼本身的问题,而是她的问题。 她坏坏的,在他心里怪怪的。 这时,巷子里有人敲门。 “余姑娘在吗?” 是铁传甲的声音,余蔓面色一沉,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 “在,等一下。”说着,她示意阿飞去开门,自己身形一晃,消失在窗前。 阿飞放下斧子,草草穿上那半条袖子,拢好衣襟去开门。 “余......”铁传甲表情凝滞,没料到开门的会是个男人。 “铁叔叔,你们回来啦。”余蔓从房间走出,笑着迎上去,“快请进。” 大半个月了,隔壁一直没回来人,以至于她一度怀疑李寻欢走剧情去了。 铁传甲跨进来,只迈了一步便站住没继续往里走,“余姑娘,这段时间你可还好?” “挺好的。”余蔓轻声说。 “上次那些人可有来骚扰过你?” “没有。”余蔓摇头的幅度很小,若有所思。 没人找过她,但广林镇的氛围跟半个月前相比,有不寻常。 铁传甲叹了口气,“最近江湖上风向不太好。” 余蔓对此并不意外,淡淡道:“怎么说?” 铁传甲欲言又止,最终,只朝着自家所在的方向一拱手,“公子请你过府一叙。” 余蔓沉吟,忽然一笑,“好,我马上到。” 铁传甲走后,余蔓虚掩了院门,准备回房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你最近心神不宁,就是因为这个?”阿飞冷冷道。 “我哪有心神不宁。”余蔓嘴 分卷阅读101 硬,白了阿飞一眼。 她最近的确心事重了不少,阿飞的入住愉悦了她的身心,却无法抵消她的烦恼。 现在问题是,麻烦来了不能躲,躲就是心虚,躲就再也撕不掉林仙儿的名牌了。可她又不是那么的信心十足,如果故人们一股脑地来找她对峙,她无法保证自己的反应毫无破绽。 要是能往脸上镶铁板就好了。 对镜整理过衣冠,余蔓再一次走出房门,看见阿飞又在抡斧砍柴。 她有些无奈,“别忙了,先去隔壁。” “他请得是你,不关我的事。”阿飞语气漠然。 “人家又不知道你在这儿,怎么请你。”余蔓哭笑不得,诱哄似的招招手,“快来,李探花那么喜欢你,肯定欢迎你去做客。” 阿飞闭了闭眼,喷出一口气,腮帮子突起一块肌肉,似乎在咬牙。 “不去。” 余蔓见他坚决,便不再劝说,来到两家的隔墙前,摩拳擦掌一番,最后拔地跃起,两手撑着墙头翻了过去。 别看她翻墙翻得熟练,如行云流水,实际上从她搬进来到现在,第一次受邀做客,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毕竟,走门的话太绕远。 “早点回来。”阿飞的叮嘱从另一面传来。 .................... 李寻欢在泡茶,请余蔓入座后,当着余蔓的面捣鼓茶具捣鼓了半天。 余蔓忍不住咳嗽一声,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李大侠......” “我听传甲说,飞少侠也在,怎么不见他?” 余蔓抽了抽嘴角,经过一番思量,异常艰难地给出解释,“他......忙。” 茶泡好了,李寻欢倒出一杯推给余蔓。 余蔓心不在焉地转动茶杯,叹道:“李大侠,你还没说你把我叫来的用意。” 江湖上到底刮起什么妖风,快说吧。 李寻欢笑了笑,温和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余蔓“稍安勿躁”。 “江湖传言,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注视着余蔓似在感慨,幽幽道:“和你长得很像。” “那,天下第一美人怎么是她不是我?”余蔓一脸疑惑。 闻言一愣,李寻欢哑然失笑。 “你知道她?” 余蔓摇头,“她怎么了?” “她失踪了。”李寻欢声音低沉,“现在,江湖上都说林仙儿在广林镇,把你当成了她。” 余蔓撇嘴,浑身散发出一种被勉强了的怨念。 “而我,不幸地被认作劫匪。”李寻欢叹道。 余蔓一愣,好笑多于吃惊,“你风评有这么差?” 小李飞刀的名声不至于此,大概是龙小云那个小鬼谎话连篇,在后面推波助澜。 “说我摄了你的魂魄,迷了你的心智,让你忘了自己是谁......” 余蔓看李寻欢的眼神充满同情,心道,这只是前奏,以后怕是还要把梅花盗的黑锅往你头上扣。 李寻欢自嘲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充满疑惑,“你说,世上真的会有两个不相干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余蔓垂目沉吟,心里清楚李寻欢始终没放松对她的探究,不过嘴上还是认真做出讨论,“除非后天的修饰,否则双生子也会有差别。” 末了,她抬头看着李寻欢,眉眼间又添几分好奇,“你见过那个林仙儿?我和她真的很像?有多像?” 你见都没见过林仙儿,到底在试探个啥? ☆、第62章 做人难洗白难 冷香小筑失火, 二楼留下一具男尸,而住在那里的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不知所踪。 死者的致命伤是剑伤,还有分布在身体各处, 细如发丝的银针。半焦半熟的尸身下压着一双铁手,经辨认,竟是兵器谱排名第九的青魔手。一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死者是青魔手伊哭,可后来多方传出消息, 伊哭活得好好的,他溺爱首徒丘独, 允许丘独使用青魔手。 也就是说,冷香小筑二楼的那具男尸,极有可能是丘独。 此事轰动武林, 大家都在议论,说是梅花盗对天下第一美人下手了。可令人不解的是, 现场没有找到林仙儿的尸体,无法确定她是否已遭不幸, 这不符合梅花盗的特点,而丘独和青魔手出现在那里, 更添诡异。 伊哭闻讯而至,闯进兴云庄抢走尸体和青魔手, 龙啸云等人想请伊哭留步, 询问关于丘独之事, 谁知阻止不成, 还落了个人仰马翻的下场,颜面尽失。 林仙儿失踪后,她的倾慕者全都炸开了锅,到处寻找她,许多侠义之士也参与进来。直到,兴云庄的少庄主龙小云在关外某地,偶遇其人。 据龙小云描述,林仙儿心性大变,和她在一起的是销声匿迹十余年的小李飞刀李寻欢。李寻欢为阻止他们相认,出刀杀害一名家丁,有飞刀为证。b 分卷阅读102 r   李寻欢去拜访老友“妙郎中”梅二先生,入关后渐渐了解事情的始末,也听到对他充满误解的流言。 “余姑娘,你要小心了。”李寻欢好心提醒。 余蔓眼珠转动,一脸莫名其妙,“小什么心?敢来骚扰,就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李寻欢摇头,“若只是认错人,倒还好说,只怕......把祸事也招来了。” “哪有祸事?”余蔓疑惑地看着他,心道,林仙儿招来得是挥之不去的阴影,是麻烦,你招来得才叫祸事。 “梅花盗。”李寻欢低声说出这三个字。 余蔓闻言一愣,忍不住笑了,“你是怕梅花盗把我当成林仙儿,跑来作案?” 不需要有这种担心,“林仙儿”已经消失了,不会再有梅花盗作案...... “近半年来,梅花盗作案十余起,最近一次,在上月月初。” 梅花盗重现江湖已有两年,前八个月,几乎是以两三天一起的速度作案,后来消失了一段时间。近半年,梅花盗再度活跃,作案频率虽大不如前,可带给人们的恐慌却未有减弱。 巧的是,梅花盗消失的那段时间,起始在林仙儿失踪前后。所以世人对梅花盗掳走林仙儿一事深信不疑,才有了现在的李寻欢是梅花盗的猜测,而且呼声极大。 李寻欢陈述得比较委婉,只说自己被当做劫匪,并未提及流言蜚语差不多已经认定他就是梅花盗一事。 梅花盗还在作案?余蔓呆住,十分诧异。 这是鬼魂作祟,还是哪位对杀戮上瘾,心思歹毒的情人在继续执行“伟大”的事业? 李寻欢诚心给这位年轻的邻居发出预警,给出建议,“接下来的日子,镇上恐怕不会太平,为防止梅花盗趁乱行凶,你还是减少外出为好。” 她若能安分待在家里,他这个邻居说不定还能帮衬一二。 “我才不怕呢。”余蔓抱起手臂微微后仰,眼皮向上翻,“我可不是吃素的,梅花盗敢来,他就死定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底气不足,她顿了顿,神气地抬起下巴,大声说:“我还有阿飞。” 听到这个名字,李寻欢顿时收敛起刚从眼底发散开的疲倦,“你和阿飞......” 他留了一个尾音,便没往下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余蔓。 余蔓一脸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清了清喉咙,飞快说了两个字,“朋友。” 李寻欢挑眉,“只是朋友?” 余蔓“嘶”地吸了口气,瞪着李寻欢,很不客气,“你嫉妒?” 挑起的眉梢一僵,李寻欢愣了愣,摇头笑道:“不,不嫉妒,也嫉妒不来。” 余蔓抿紧嘴巴,盯着李寻欢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别开这种玩笑,被阿飞听到了,他会不好意思的。” 万一阿飞感到困扰,住回破庙,那她岂不是很孤单。 ..................... 夜幕降临,明月皎皎繁星点点。 和李寻欢的交流结束了,余蔓告辞离开,从墙头翻过时,一眼便发现自家漆黑一片。 阿飞没有点灯,也没有进屋。他仍站在余蔓走前,他劈柴的位置,只不过改磨斧子了。 余蔓走过去,边走边按了按肚子,“阿飞,晚饭吃了吗?” “没有。” 原本,余蔓是要迈进厨房,闻言脚下一顿,转过脸奇怪地看着阿飞,“怎么不吃?” 她空着肚子,是因为没机会吃,阿飞又是为什么? 嚯嚯的打磨声停了,阿飞放下斧头,在昏沉的夜色下抬起头,对上余蔓的眼睛。 “你去了很久。” 余蔓点点头,正要把从李寻欢那儿得到的消息,跟阿飞简单说一下。忽然,心上亮起一个念头,让她神情一滞,陷入不确定中。 “你......在等我?”她小声试探。 一阵沉默过后,阿飞开口,“我以为你很快就能回来。” 心跳瞬间被打乱,余蔓抚上胸口轻轻拍打,嘴角勾起,双眼含羞带笑。 “今天晚上吃面。”伸手捏住阿飞的衣袖,牵着他往厨房里走,“来,你帮我把水烧上。” 阿飞低着头跟在余蔓身后,十分乖巧。他默默调整手臂角度,手腕蹭到余蔓的指节,脸红了一下。 余蔓和面擀面,等差不多了,阿飞把水烧开,锅里煮面,他添柴看火。 面煮熟了,从锅里捞出来浸凉水,然后再捞出来,一人盛一碗,配上一直炉子上温着鸡汤和水煮青菜。 期间,余蔓把最近可能要被找麻烦的事情断断续续念了一遍。 阿飞静静听着,末了,沉声说:“你放心。” “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余蔓抿嘴笑着,和他一起离开厨房,把面端上桌,“那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别一不留神,我少了根头发少了块肉。” 分卷阅读103 “谁伤害你,谁死。”阿飞斩钉截铁地说,说完,脸颊像火烧起来一样,红透了。 这段时间,他清醒了许多,恍然间明白了以前总是在心底盼着她出现的情绪叫什么。 他想保护她,不想她有烦恼忧愁,他甚至渴望着,在她面前挫败一个强大的对手。 余蔓怔了怔,忙转身去点蜡烛,回来坐下只顾低头吃面,像是为掩饰什么似的,眼神都藏起来。阿飞腼腆地笑了笑,端起碗。 两人默默吃面,半晌,碗里只剩一点汤底。余蔓抱着碗瞄了瞄阿飞的膝盖,一不留神就会露出甜甜的笑脸。 阿飞也很开心,他挪了板凳往余蔓跟前凑,探过身瞅瞅余蔓的碗,只见碗底漂有几根青菜。 他抽走余蔓的筷子,夹起碗底的青菜,用手接着送到余蔓嘴边。 “别浪费。” 余蔓后仰,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一筷子青菜,如临大敌。 “太咸了。”她如是抱怨。 这几根青菜好像被一块没化开的盐腌了,齁咸。 阿飞也不勉强,慢慢放下筷子,余蔓以为他会就此放弃,却见他微微一笑,表情十分认真。 “我帮你。” ☆、第63章 做人难洗白难 客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蜜糖的味道, 渐渐浓郁, 余蔓看阿飞的眼神, 从一开始的四处飘散,到现在的明目张胆。 阿飞吃东西的时候, 脸颊一鼓一鼓的, 再配上他那副“我很乐意帮你”的表情,异常鲜嫩可......爱。 倘若能上手捏一捏,该多好。余蔓的想法急速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最后,决心放肆一把。 就在她准备付诸行动的前一刻,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 “谁?”余蔓腾一下站起来, 火气很大。 她冲出去,掐腰站在院子里,斜睨着屋顶上的人。 那人慢慢挺胸昂首,在夜色中掩饰自己的僵硬与尴尬。他刚飞上来,脚都没踩实,就被房间里的人发现了。如若发现他的人是李寻欢那样的人物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双十年纪的年轻姑娘家,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林姑娘, 你还认得老夫我吗?”他拿着腔调问, 负手立在屋顶, 并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夜色昏暗, 余蔓模模糊糊地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 再一听声音, 略作思索也就想起来了。 这人名叫赵正义,江湖人称“铁面无私”,是兴云庄的常客,与龙啸云称兄道弟,很能作装腔作势。 “我不是林姑娘,我是余姑娘。”余蔓冷冷开口,她扬手往大门的方向一指,“立刻离开我家,否则把你当贼打。” 不速之客不止赵正义一人,陆续有人影从墙头、树梢冒出来。没猜错的话,大门外的巷子里,也有人。 赵正义叹了口气,“传言不假,你果然迷了心智。” “我专程赶来,是受我那兄弟和弟媳所托,接你回兴云庄养病,你......” 不等他说完,余蔓已冷笑出声。 “老东西,你骂谁有病?” 赵正义顿时沉下脸,想发作又犹豫,就在这时,脚下涌起一股气浪,顷刻间震碎瓦片。 屋顶露出一个大洞,阿飞跳上来,冲赵正义唰唰两剑,剑影缭乱,速度惊人。 赵正义仓促应战,面对阿飞的快剑,一时无还手之力,只得接连后退。最后索性放弃,掠上另一边的厢房房顶,不欲与阿飞纠缠。 阿飞并未追击,与赵正义隔空对视,整个人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你是谁?”他上上下下打量阿飞,很快又移开眼,完全不等对方回应,高傲地说:“叫李寻欢出来见我。” 余蔓回房取兵器,出来时正好听到这句,原本气势汹汹,结果瞬间破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装相。”语气嘲讽。 这两个字传入赵正义耳中,异常清晰,无半点模糊,想来在场的其他人也一样。 赵正义霍然转头,瞪着地上的余蔓,疾言厉色,“我不是来哄你玩得,给我放尊重。” 余蔓交叉手臂,把剑抱在怀里,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一副“你有能耐下来打我呀”的挑衅模样。 “找我何事?”李寻欢的声音出现。 他原已睡下,听见隔壁的动静,又点了他的名,便披衣出来看看。 赵正义一愣,心中讶异。他站在高处,左右瞅瞅独门独院的两户人家。 “你是李寻欢?” 劫匪和人质分开住? “没错。”李寻欢淡淡道。 他之所以对真假林仙儿一事这么积极,与余蔓的近邻之谊所占甚少,更多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一个地方。 兴云庄的前身是他的家李园,里面住着他的义兄,还有......表妹。 “龙啸云托我把这份信交给你。”赵正义掏出一封信,夹在两指之间,一 分卷阅读104 步不挪只等着李寻欢亲自来取。 李寻欢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铁传甲出现在他身后,给他加披了一件大衣。 铁传甲来取信,赵正义见李寻欢一副孱弱之态,不禁露出轻蔑的表情。 当前光线不足,李寻欢拿到信,并没有马上拆开。 咳嗽总算平复下来,他还有些喘,断断续续地说:“余姑娘是我的邻居,你们有话好好说。” 赵正义冷笑,“我那兄弟义薄云天,从来只念别人的好,却忘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老话。” “他信你,我可不信你。” 铁传甲双目瞪圆,怒斥道:“你少污蔑人。” 赵正义直视李寻欢,目光如炬,义正言辞地说:“李寻欢,林姑娘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为什么会性情大变记忆全失,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话音落定,四下响起零星的附和声。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不觉得牵强,不觉得可笑吗?”余蔓忍无可忍。 如果说,这些人一厢情愿地把她当作被洗过脑的林仙儿,是蠢是自大。那么生搬硬套地把李寻欢定义为加害者,就是又蠢又自大又坏。 她无法理解,正常人怎么会形成这种脑回路。 “你们非得说我是林仙儿,理由是我跟她长得像,可这又跟李寻欢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认识林仙儿!” “你怎知跟他没关系?”赵正义刻薄地反问,并为自己的独到感到沾沾自喜。 “我还说林仙儿在你手里,被你害了呢。”余蔓凉凉道,内心渐渐丧失了对赵正义嘲讽的乐趣。 赵正义瞪眼斥道:“一派胡言。” “学你呢,一派胡言。”余蔓冷哼。 赵正义行走江湖数十年,“铁面无私”的他从来都是给别人罗列罪状,反思这种事早已消失在他的字典里,而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既然说不通道理,那就不要说了。 余蔓将目光从赵正义脸上移开,环视四周,朗声道:“外面的,都别藏着掖着了,进来亮个相。” 此言一出,马上就有几个人从门外、墙后就跳进来,用探秘的奇怪眼神打量余蔓。还有一部分人犹豫之后,选择继续留在暗处。 “我把丑话给你们撂在这儿。”余蔓一寸寸拔出长剑。 早已回到余蔓身边的阿飞见状,暗自调动真气,蓄势待发。同时,眼不眨地注视着余蔓。 “谁再在我面前林啊鸟的仙啊鬼的,叫个没完,我一定打烂他的嘴。”余蔓面带微笑,嘴里吐出冰冷的威胁,“谁再擅闯我家,脚迈进来剁腿,手伸进来剁胳膊......” 语速越来越慢,说到这里,余蔓顿住,仰起脸再一次看向屋顶的赵正义,举剑指着他。 “从明天天亮开始算,但今天晚上,第一个拿你试刀。” 看到余蔓轻盈跃起,向他疾速飞掠,赵正义呆呆站在那儿,茫然地睁大双眼。 从来没听说过林仙儿会武功,而且据他观察,林仙儿根本就不会武功。 不会可以学,可是,她虽内力薄弱,手法却极为老练,短时间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 赵正义跑了,鞋底被阿飞一剑削光,光着流血的脚底板跑的,跟他一起来的人也都散了。 小院恢复平静,余蔓扁扁嘴,有些怨念。 仗是她第一个打响的,可出力最多的却不是她,快乐都被阿飞抢走了。 隔壁李家漆黑一片,这边开打后不久,李寻欢便回房了,觉得小事一桩无需过问。 客厅里的那根蜡烛快烧到底了,火光越来越弱,身在室外的余蔓和阿飞几乎感受不到。 黑夜中,四目相接,阿飞一把挽住余蔓的手,送她回房。 “你安心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他对她说。 余蔓仰头瞅瞅客厅上的通天大洞,嘴角抽了抽。 卧室在最里面,和客厅之间还隔着一个屋子,可也无法让她安心,更不能让她不胡思乱想。 阿飞试探着碰了碰她的肩膀,表情非常认真,“外面一切有我。” ☆、第64章 做人难洗白难 那天晚上, 余蔓睡得很熟, 因为她有感觉,阿飞悄悄在院子里徘徊,最后,好像还跳上了房顶。 第二天,余蔓醒得早,想喝水但是床头的水壶空了,她又来到客厅,看着桌上地上一片狼藉,愣了愣, 昨夜发生的事慢慢在脑海中回放。 头顶吹来一阵微风, 带着清晨的凉意,余蔓仰起脸,望着屋顶直通蓝天白云的洞,叹了口气。 眨眼的工夫,洞口上方出现一张脸。 余蔓一惊, 待将那张脸看仔细,失声道:“阿飞你......” 阿飞看了她一眼, 便消失了。余蔓愣在那儿, 疑惑不解。 不一会儿,门外脚步声渐近, 余蔓转 分卷阅读105 身去开门, 见阿飞端着一盆水走过来。 阿飞从余蔓面前经过, 目不斜视, 轻声留下一句,“你洗脸,这里我来收拾。” 余蔓发现他的眉毛和发际上结着白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追着他问:“你一晚上都在外面,没回房?” 眼下虽是暮春时节,气温转暖,可夜里,特别是后半夜,天冷露重还是很难熬的。 “嗯。” 阿飞大步走到里间的墙角,把水盆放在高几上,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天呐。”余蔓掩住嘴发出惊呼,眼里满是心疼,“你怎么吃得消,快让我看看......” 说着踮起脚,抚上阿飞的脸,用手掌的温度化开他眉间的霜花。 阿飞有些僵硬,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俯下身。 薄霜顷刻消失,那双柔软的手却还在面庞上流连,不知离去。阿飞的体温很低,余蔓的血很热,她的手抚摸他的脸,也不知谁的温度占了上风。 不过看起来,两个人都在享受。 余蔓慢悠悠刮着阿飞挺拔的鼻子,唉声叹气,“那岂不是,我打呼噜你也听到了。” 阿飞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你不打呼噜。” 余蔓扑哧一笑,在阿飞英俊的脸上捏了捏,故意为难他,“我要是打呼噜,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阿飞原本低着头,脸红扑扑的,这下猛地抬眼,沉声道:“不会。” 余蔓笑盈盈的,抚平阿飞的眉毛,柔声说:“以后别这样了,别仗着自己年富力强,就任性作践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我......”阿飞想解释。 他没那么脆弱,无论是躯体还是心性,都非常坚韧。 可是,余蔓不想听他解释,干脆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嘴唇。 “不许顶嘴。” 阿飞半张着嘴呼出一股股热气,像一头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微微睁大眼睛。看到他这副模样,余蔓可耻地吞了吞口水。 这场对话以阿飞扭头逃跑告终。 吃过早饭,阿飞恢复如常,两人开始动手修补房顶的窟窿。 李寻欢正要出门,一抬头便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余姑娘,现在方便吗?” 余蔓和阿飞蹲在房顶守着那窟窿,一筹莫展,如此情形已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事?”余蔓冲隔壁喊了一句,然后扭过头来,跟阿飞嘀咕,“不如先简单糊一糊,等明天请个泥瓦匠过来。” “有要事相商。”李寻欢应道。 余蔓终于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正视李寻欢,一脸“你怎么又有事”的疑惑。 “我过去?”她指指自己。 李寻欢微笑摇头,“不,我过去。” 在得到余蔓的首肯后,李寻欢轻功直线降落,省去了绕路的时间。 铁传甲也跟来了,他热心询问余蔓是否需要帮忙,这种活儿他在行。余蔓一听,赶紧把铁传甲请上来,留阿飞和铁传甲在房顶修补,自己则回到地面,搬了两把凳子出来。 她家小,现在客厅不能用了,天也不冷,就凑合在院子里会面吧。 “余姑娘是否愿意,往兴云庄走一趟?”李寻欢开门见山。 余蔓眉头一皱,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不愿意。” 李寻欢笑了笑,对余蔓的反应并不意外。 “实不相瞒,兴云庄庄主龙啸云是我的义兄,而林仙儿的义姐......”说到这里,他心里百味杂陈,很不是滋味,顿了顿,才放轻了声音继续道:“是我的表妹。” 对义兄和表妹的关系,他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们都非常关心林仙儿,为她忧心着急。” “即使你不是她,他们也希望能通过我,邀请你去兴云庄做客。” 大哥在写给他的信上说,为照顾生病的爱子,不能亲自来看他,命他尽快回来团聚。大哥还说,让他把“林仙儿”一并带回去。 “不去。”余蔓抱起手臂,上半身微微后仰,态度非常坚决,冷冷道:“他们是你的亲戚,又不是我的亲戚,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这么做难为你了,但是......”李寻欢叹了口气,神情苦涩,“我那表妹,为此事郁郁寡欢人渐憔悴,能否请你去看看她。” 诗音与林仙儿感情深厚,林仙儿失踪后,诗音牵挂姐妹,茶饭不思憔悴不已。大哥的意思是,不论真假,把人带回来让他们见一见,也好死心。 余蔓听得一愣,目光传递出嘲讽的意味,心道,你确定林诗音郁郁寡欢是因为林仙儿不见了,而不是因为你?还有,叫什么表妹,难道不应该叫大嫂? “这是我个人的请求,与外界那些流言无由。”李寻欢恳切地说。 余蔓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撇撇嘴,“你让我很难办。” 李寻欢在她这里,是有面子牌可打的。毕竟,邻居相处 分卷阅读106 得不错,最近旧事找上门,她还受到了一点他的照顾。 “你不是林仙儿这件事,到兴云庄澄清,广而告之天下,方能一劳永逸。”李寻欢再接再厉,缓缓道。 余蔓没接话,仰起头看了看房顶上忙碌着给铁传甲打下手的阿飞,思绪渐渐发散开。 最终,余蔓回了一句“我想想”,没直接答应,但明显有松动的意思。 .................... 才过两日,余蔓就忍不住了。 这段时间,镇上来了不少外地人,余蔓出一趟门,最多能遇到八个江湖客跟她打招呼,叫她“林姑娘”。要知道就算横穿广林镇,路程也没多远。 在问过阿飞的意见后,余蔓应下李寻欢的邀请,一起入关,前往兴云庄。 阿飞的传奇还未开始书写,不远的将来,亦或就是现在,她免不了踏足江湖。她不去就江湖,江湖也会来就她。 与其留在广林镇,从一遍遍纠正,到暴躁赶人,等待梅花盗等待老情人大驾光临,不如主动走上舞台。 ==================== 到达兴云庄。 不等余蔓等人交涉,门房伸头往外瞅了一眼,便撒丫子跑去报信了。余蔓觉得门房认出她的概率,比李寻欢要大得多。 李寻欢负手而立,望着兴云庄气派的大门,不知不觉,心酸和凄楚涌上心头。 这里曾是他的家,马上就要见到......他的亲人了。 很快,听到不远处有人呼唤着李寻欢的名字,人未到声先至。 龙啸云大步赶来,一见面就给了李寻欢一个拥抱,两人十余年未见,一朝团聚自是十分激动,双双眼含热泪。 他紧紧挽着李寻欢的手,对余蔓和阿飞迭声说“请”,进入兴云庄,把人带往他正在宴客的厅堂。期间,并未多看余蔓一眼。 面对龙啸云,余蔓的内心毫无波澜。前姐夫罢了,那些存在□□记忆的前情人,才是挑战。 “仙儿。”远处传来的男声激动不已。 余蔓错愕地眨眨眼,不等她望过去,那人已奔至跟前,赫然是藏剑山庄少主游龙生。 ☆、第65章 做人难洗白难 李寻欢闻声望过来, 似是有些好奇, 龙啸云却是漠不关心,挽着李寻欢扬长而去,未有片刻停留。 余蔓一脸不快, 不过她倒没说什么,紧挨着阿飞, 绕过游龙生继续前行。 游龙生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他紧跟余蔓, 与之同行。 “仙儿,你不认得我了?”游龙生暗暗打量余蔓,从头到脚。 一眼看过去, 是他家仙儿, 再多看几眼,还是他家仙儿。 “这句话我已经说厌了。”余蔓幽幽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林仙儿,更不认识你。” 厌烦的态度,换来的却是一声叹息。 “你把我忘了。”游龙生眼里散发着淡淡忧郁, 宽容多过失落。 他也刚从关外回来, 去了很远的地方寻人。关外消息闭塞,等他听到消息,赶到广林镇的时候,仙儿和李寻欢已离开多日。 这段时间, 江湖上议论最多的就是, 失踪的天下第一美人找到了。仙儿失忆一事, 他在路上便有耳闻,到访兴云庄后,则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不知仙儿这一年多都经历了什么,到底是谁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 思及此处,游龙生将目光转向与余蔓并肩同行的阿飞,两人走路挨得极近,胳膊碰胳膊的那种近,十分亲密。 “你是谁?”他不客气地问。 阿飞缓缓侧首,面无表情地与游龙生对视,一时间火星四溅。这人突然冒出来,黏着蔓蔓自说自话,他心里很不爽。 “阿飞。” 游龙生冷冷哼笑,正要嘲讽一句“无名小卒”。 “别理他。”余蔓翻了个白眼,一扭身抱住阿飞的手臂,拖着人加快脚步向前走。 再不走,她夹在两个人中间就快要穿成筛子了。 游龙生见状,整个人僵住,一时气竭。 阿飞低头注视着余蔓,冷脸回温,露出淡淡的笑意。在他看来,余蔓不受诱惑,一心向着自己,他还理会旁人作甚,专心和蔓蔓缠着胳膊挽着手就是了。 几步路的工夫,会客厅敞开的大门就出现在眼前,游龙生来不及说什么,只得暂时作罢,默默跟了进去。 今日,各路江湖侠客齐聚兴云庄,商讨如何拯救林仙儿、缉拿梅花盗,刚开始论证李寻欢到底是不是梅花盗之时,李寻欢就来了。 余蔓和阿飞联袂而至,瞬间引爆全场,可比方才李寻欢的出现要热闹多了。一屋子江湖侠客纷纷投来含蓄或不含蓄的目光,表情各异。见过林仙儿的想把人看仔细了,没见过的更要看仔细了。 如此一来,余蔓依靠的对象阿飞,也受到了大量的关注,只不过驻留在阿飞身 分卷阅读107 上的目光,参杂了太多嫉妒、不忿的情绪。 龙小云跪地向李寻欢见礼,顺带为自己在广林镇外的冒犯请罪,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李寻欢忙将他扶起,面对这个既是外甥又是侄儿,但印象不佳的孩子,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便含笑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年纪、武功、读书之类的。 龙啸云引导叔侄相认之后,扭过头来安排余蔓和阿飞入座。 “你母亲......近来可好?”李寻欢内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声问出了个这个问题。 龙啸云眼底划过一丝异样,背在身后的左手微微捏紧,不动声色地继续招呼下人给余蔓和阿飞上茶。 他希望这位义弟隐居得彻底,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可是事与愿违,李寻欢的名字与失踪的林仙儿捆绑出现,他想无视都不能。而且,他还得在妻儿面前在众多好友面前装出重情义的样子,主动请李寻欢回来团聚。 如果李寻欢识相一点该多好,可他,偏偏不识相......龙啸云心中怨恨。 “母亲还好,就是挂念仙儿阿姨,终日难见笑颜。”龙小云忧心忡忡,说着,便抬眼看向余蔓。 “是啊,寻欢。”龙啸云顺势接口,回头看着李寻欢,眼神殷切,一副爱护兄弟,急于为兄弟洗脱嫌疑的模样,“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大家说说。” 李寻欢笑得温和,他非常敬重这位义兄,换成旁人问这种话,不论善意与否,都少不了受他一顿冷言冷语。 “这位姑娘姓余,名叫蔓蔓,是我在关外的邻居。” “哦?”龙啸云皱眉,表情透着些许疑惑,“你们做邻居多久了?” “一年......多一点。”李寻欢淡淡道,对骤然升高放大的议论声丝毫不觉意外。 这个时间点,比林仙儿失踪晚了几个月,乍一听,他也觉得很巧。 龙啸云又去问余蔓,像是找出了破绽,“姑娘,是谁告诉你你叫这个名字的?” 余蔓看着他愣了愣,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喃喃道:“我爹娘告诉我的。” 恕她直言,这间屋子里的正常人,一只手数都嫌多。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气氛迅速安静下来,并陷入死寂,片刻后,角落里先后有人喷笑出声。 龙啸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握拳掩在嘴边咳嗽一声,“姑娘是哪里人?” 余蔓故作沉思,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应该......是汉中人。” “应该?”龙啸云意味深长。 余蔓无奈叹了口气,“我出生在汉中,但很小的时候就去波斯了,我继父是波斯人。” 说完,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我也搞不懂我算哪里人”的模样。 “阿姨,你去过波斯,会说波斯话吗?”龙小云一脸好奇。 八岁的年龄差,又非亲非故,叫声姐姐很难?余蔓冷眼看着龙小云。不过,她并没有纠正这个称呼,甚至旋即付之一笑。 越表现出反感,熊孩子就越来劲,所以,随他叫好了。 “会呀,而且说得还不错呢。” “那你能说两句吗?” 就知道龙小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余蔓环顾,目光缓缓移动,笑问:“在座的有谁会说波斯话?”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就在余蔓打算放弃,退而求其次独自表演一段之时,上首方向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余蔓扭头望去,只见客席第二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轻摇纸扇,冲余蔓微笑致意。 百晓生,排兵器谱的百晓生,也是林仙儿的情人之一。 说实话,这一屋子人,余蔓都不敢看仔细了,生怕面对前情人量超标的现实。 “你说什么?”她看着百晓生,神色如常。 百晓生放慢语速,将方才说得那句异邦之语重复了一遍。 余蔓沉吟,“你说得......是龟兹那一带的语言吧。” “正是。”百晓生悠然点头,“我曾游历龟兹,会简单说几句那边的话。” 余蔓觉得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百晓生博学多智,即便没见识过,也不至于拿龟兹话往波斯话上凑。 “两码事,波斯话是这样的......” 接下来,余蔓流利地吟诵了一首四行小诗,结束后切换回汉语,简单解释了一下诗意。 趁众人还在新鲜感中回味,余蔓眼珠一转,暗地里生出几分恶意,瞅瞅李寻欢再瞅瞅龙啸云,用波斯话感慨了几句。 李寻欢知道跟自己有关,便主动询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说,二位感情真好,情同手足。” 不知为何,龙啸云隐隐有一种被阴阳怪气到了的感觉,可是没有证据,还得搭上笑脸表示认同。 “这样你们总该相信,我不是林仙儿了吧。”余蔓摊手,“拜托各位,不要再打扰我......” “我不信。”有人大声反对。 分卷阅读108 余蔓一看是游龙生,没好气地说:“你爱信不信。”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贪恋美色,才掉进林仙儿的烂坑里,不知回头。 “一年前,你突然出现在广林镇,这怎么解释?” 游龙生边说边起身,眼盯着余蔓一步步走来,约莫在路程过半的位置,阿飞缓缓起立,一身肃杀之气与游龙生对峙。 余蔓把脸扭到一边,懒得理他,“莫名其妙。”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几时认识的?”游龙生接连质问。 余蔓火了,奋然而起,冷笑道:“这是要审我?你又是什么东西?” 眼见事态激化,龙啸云赶紧出来打圆场,“游公子......” 他觉得游龙生过分冒进,需要冷静。 游龙生打断龙啸云的话,朗声道:“诸位,我并非捕风捉影。” “仙儿失踪无迹可寻,初时我和大家一样到处乱闯乱撞,直到阴差阳错出了关,寻觅数月未果后,偶然经过漓水,发现一物。” 余蔓皱了皱眉,漓水?有点陌生,不过是有这么一条河,流域还挺广的。 只见游龙生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剑,举给众人看,“我曾将祖传的鱼肠剑赠与仙儿,作定情信物。” “此剑随仙儿一起失踪,数月后出现在关外漓水水底的石缝里。” “我便沿着漓水向上游寻找,上个月听说仙儿出现在广林镇,我去了一趟才知道,广林镇离我发现鱼肠剑的水域不远,被我大意漏掉了。” 此言一出,众人心思各异脸上颜色各异,天下第一美人收了藏剑山庄少主的定情信物,知道真相的倾慕者,谁心里不是酸溜溜的。 从游龙生亮出鱼肠剑的那一刻起,余蔓就处于半失聪状态,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现在有一种深刻的“这辈子被老天恶意针对了”的感觉。穿成烂账一堆的林仙儿,坚强地试图洗白试图改命,本来进行得还算顺利,眼瞅就要成功披上新马甲,结果告诉她,那么宽那么长一条河,鱼肠剑扔进去听不着响,却能被游龙生隔空捡到,这不是恶意针对是什么。 一时间,余蔓心情复杂至极,她甚至不敢直接去看阿飞的脸,只能用余光模糊地观察。阿飞很平静,但是这样粗略地观察,有什么细微的表情变化就不得而知了。 她在阿飞面前使用过鱼肠剑的次数屈指可数,也许他当时根本没留意,或者现在已经忘记了也说不定。 “这就是刺死吴王的鱼肠剑?”余蔓走到游龙生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里的鱼肠剑。 “没错。”游龙生深深凝视着余蔓,把剑送到她面前,怀着期待问:“你有印象吗?” 仙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跟这一年里她身边出现的人脱不了干系,不是李寻欢就是那个叫阿飞的小子,或者是他们两个合谋。 余蔓爽快接过,拔出鱼肠剑翻着手腕端详,只听,她哼笑一声,紧接着便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向游龙生肩膀上方的空气。 ☆、第66章 做人难洗白难 虽是偷袭,可并不是冲着夺命去的, 余蔓来势汹汹, 游龙生只得被动与之交手。 游龙生出身名门,师从名师, 年纪轻轻便已跻身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内外功夫精湛纯熟。练功不到两年的余蔓, 纵然修得是上乘武学,但目前为止内力薄弱, 逊于游龙生, 若动起真格来, 想要以巧取胜, 很难一蹴而就。 不过, 游龙生没想跟她动真格,而余蔓也没想过取胜。 近乎游戏一般,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 试了一套近战招式, 令人眼花缭乱,精彩绝伦。 最后, 余蔓甩手一掷, 鱼肠剑“噔”一声钉入门框。她停手,游龙生也不再闪避,呆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据我所知, 林仙儿一不习武, 二无师从, 大家都看到了,我跟她不一样。” 余蔓言笑晏晏,盈盈立在空地中央,一派悠然。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偏偏出现在广林镇?”她斜睨着游龙生,嘲弄道:“漂泊久了心累了,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游龙生失魂落魄,在他看来,记忆可以灌输,性格可以重塑,武功也可以先学,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仙儿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威力,绝对不可能。 他无法接受现实,又无法解释自己的猜测,愣了一会儿,默默拔下钉在门框上的鱼肠剑,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余蔓暗地里松了口气,不管怎样,鱼肠剑从眼前消失了。终于,她正经瞥了阿飞一眼,阿飞垂眸,在她看过来的前一个瞬间,弯腰坐回椅子上。 余蔓的心慌了一拍,不知是不是精神作用,总觉得阿飞和之前不一样。 有人好奇余蔓的师承,余蔓神情怏怏,却也爽快答了。还有人当是说笑一般猜测,余蔓和林仙儿可能是双生姐妹。 “ 分卷阅读109 从没听我娘说起过,想来没这种可能。”余蔓摇头,语气不咸不淡,“你们都说我和林仙儿相像,可即便是双生姐妹,长大后只要不特意装扮,分辨起来就不是难事。” “若还有机会见到她,我一定和她站在一起,让大家仔细找找看,哪里不一样。” 至此,余蔓坐回座位低头摆弄裙子上的丝带,神情冷淡,一脸厌烦,旁人见状,渐渐的也就不接话了。 龙啸云父子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由龙小云开口,“余阿姨,能否请你去见一见我母亲。” 余蔓嘴角一抽,表情有些生硬,“现在?” 她人都来了,这点小事,还是李寻欢早就提过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可以吗?”龙小云小声问。 “可以。”余蔓嘴上应着,眼睛却看向阿飞。 她去见林诗音,那阿飞呢?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很不自在? 这一次,四目相接,阿飞注视着余蔓,神采有些暗淡。 “我陪你?”他轻声问。 赵正义大声斥责,“龙夫人在内宅,你小子凑什么热闹。” 余蔓莞尔,只要阿飞还正常待她,她就放心了。 “不用,我与龙夫人说几句话就回来。” 阿飞点点头,任由余蔓去了。 李寻欢看着余蔓和龙小云消失的背影,默然无声。大哥已经见过了,接下来,也该去看看诗音了。 “寻欢,等这场散了,我们单摆一桌家宴,把诗音也叫出来,好好聚一聚。”龙啸云偏过头去,低声与李寻欢说话,似有无限感慨。 李寻欢笑了笑,“全听大哥的。” .................... 兴云庄内宅。 龙小云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就要瞄过来冲余蔓微微一笑,余蔓知道他是个难缠的小鬼,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只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没过多久,龙小云就忍不住了,“蔓蔓阿姨,你这名字真好听。”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余蔓说得轻巧,字里行间透着敷衍。 后面有一会儿没听龙小云吭声,大概是噎到了。 “蔓蔓阿姨,你怎么不看我,难不成是怕我?”龙小云阴声怪气。 余蔓笑起来,微微侧首用眼角给了龙小云一丝丝关注,“小鬼,阿姨看你还得低头,多麻烦。” 龙小云脚下一顿,身形有些不稳。 “等过几年你长高了,阿姨天天看你。” 说完,余蔓笑得更大声了。 龙小云顿时黑了脸,咬着牙继续引路,暂时放弃搭话。 穿过庭院,龙小云引着余蔓七拐八拐,路越走越远,周围环境越走越偏,余蔓不动声色,只等着看龙小云要耍什么花招。 一座清理过但清理得并不彻底,明显能看到焦黑的废墟出现在眼前。 余蔓停下脚步,悠然打量着不远处的几株梅树,故意用吃惊的语气问龙小云,“龙夫人就住这里?” 龙小云一拍额头,哎呦一声懊恼不已,“我心里想事,一走神竟跑这儿来了。” 眼望废墟后面随风摇摆的荒草,余蔓撇撇嘴,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嘲讽。 “这里原是仙姨的居所,冷香小筑。”龙小云叹道。 “唔......她现在回来,也没地方住。”余蔓非常遗憾。 龙小云冷眼看了余蔓半晌,余蔓始终像她之前说得那样,嫌低头麻烦,看花看草就是不理会龙小云,最终,龙小云调转方向,带余蔓去了真正的目的地。 林诗音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和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相比也不遑多让,她的美清清淡淡,像月夜下散发着幽香的兰花,和浓烈的玫瑰一样,美得动人心魄。 她眼底深藏着一抹化不去的忧郁,静静听完儿子的叙述,抬起头冲余蔓浅浅一笑。 “你不是仙儿。” 林诗音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件事,她认定一个人,远不像前院那些男人只执着于一副皮囊。 “也不知仙儿现在怎么样了,是吉还是凶。”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龙夫人放宽心才是。”余蔓温声安慰。 林诗音苦笑,“我除了宽心还能做什么......” 自从仙儿遭遇祸事,她便常常在想,自己尚命如浮萍身不由己,为何还要与仙儿结为姐妹,妄想能庇护这个身世可怜的姑娘。 眼神闪烁,龙小云开口接道:“娘,爹和孩儿一直尽心寻找仙姨的下落。” 林诗音愣了愣,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柔声赞道:“你们父子辛苦了。” 如果细品的话,可以从林诗音的神情里品到一丝丝强颜欢笑的真实。 “小云,你爹是不是还在前面等你,回去......”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娘。”龙小云摇着母亲的手撒娇。 林诗音自然疼爱自己的孩子,脸上的表情 分卷阅读110 顿时真实了许多。 “让你见笑了。”林诗音不好意思地对余蔓笑着点了下头,见她不喝茶,便把点心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之后,低垂的眼眸里犹豫的情绪翻涌片刻,随口闲聊,“关外的天气还好吗?风沙大吗?” ==================== 兴云庄,后院马厩。 余蔓和李寻欢此行各乘一辆马车,现在,她在马厩外喂食洗刷自己那匹。明天一早,她就打道回府了,李寻欢大概还会停留几日,或许更久。 受龙啸云邀请,林诗音挽留,余蔓决定在兴云庄住一晚。今天出城已经来不及了,住哪儿都是住,反正,如果注定要被针对的话,躲哪儿都没用。 远处有一双眼睛看过来很久了,初时余蔓没在意,以为是某位林仙儿的倾慕者,或纯粹就是好事者,直到发现那人似乎没有自觉走开的意思,余蔓转身,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阿飞。 她僵在那儿,一时间心乱如麻,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心虚使然,还是阿飞真有古怪。 阿飞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在压抑地思考着什么。 ☆、第67章 做人难洗白难 “阿飞, 傻站在那儿做什么。”余蔓笑着招手。 阿飞走过来, 在她身边站定,伸手一下下捋顺马颈上的鬃毛。 “今晚早点休息,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余蔓语气轻快, 眼睛紧盯着阿飞打量,“回去之后, 我打算搬家。” 她来过兴云庄, 身份也澄清了,做足“坦荡”姿态,搬家是为了日后的清静着想, 说她心虚可不成立。 抚摸马鬃的手略有停顿, 阿飞皱了皱眉。 “你......跟我一起走吗?”余蔓小声问。 阿飞沉默良久, 久到余蔓的心渐渐向谷底跌落。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鱼肠剑......他一定是认出了游龙生手里的鱼肠剑,余蔓心想。 “你的亲人呢?”阿飞终于开口。 余蔓愣了愣,幽幽叹道:“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终于,阿飞转过头来, 两片嘴唇微微开启, 注视余蔓的目光里有关心也有疑惑。 他迟疑了一小会儿, 试探着问:“那朋友呢?你和过去的朋友还来往吗?” “我没有朋友。”余蔓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没有过去, 自然不会有过去的朋友。 “我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我只有你。 如果阿飞想知道她的过去, 她可以把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世告诉他, 不算谎言。如果阿飞问她,鱼肠剑是怎么回事,她不会费心编织出一个合理解释,她只会坚决否认,无所谓谎言。 她不是林仙儿,这是她的底线,她不会对任何人承认自己是林仙儿,哪怕,这个人是阿飞也不行。 倘若阿飞无法理解她的苦衷,非要探究到底......余蔓平静的移开视线,继续为马梳背,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没有谁和谁非得在一起,谁离了谁都能活,世界那么大,她可以去另一片土地重新开始。 阿飞温柔地扳过余蔓的肩膀,“你还有我。” 余蔓发愣,刚穿上铠甲的心开始融化。 “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阿飞深深凝视着余蔓的眼睛,真挚至极,柔声低语,“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问。” 与蔓蔓相识之初,她手里那把匕首一样的小剑,锋芒夺目绝非俗物,他作为练剑之人,怎会没有印象。 鱼肠剑乃传世名剑,仅此一把。游龙生把鱼肠剑送给林仙儿作定情信物,那么,一直被错认成林仙儿的蔓蔓,极有可能就是林仙儿。 他当然想要一个解释,胡思乱想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他更在乎蔓蔓,蔓蔓不想说,他就无条件放下。 余蔓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一边,赌气的意味十足,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阿飞把她按进怀里,轻声道:“最重要的是你开心。” 半张脸埋进宽厚的胸膛,余蔓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便飞快眨了几下眼,带着鼻音说:“我要搬家。” “好,搬家。”阿飞非常赞成,还认真打算起来,“这回我们挑一个山清水秀,没有人烟的地方......” 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我们?”余蔓挑眉,故意慢悠悠发问,“是指我和你?” “当然。” ==================== 林诗音给余蔓安排了内宅的客房,入夜,余蔓趴在桌上,眸子弯成月牙,时不时就会傻笑一声。 阿飞的胸膛软硬适中,枕起来一定非常舒服......就在她想入非非之际,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蔓蔓阿姨,我可以进来吗?”是龙小云的声音。 余蔓撇撇嘴,有些扫兴,“什么事? 分卷阅读111 ” “厨房熬了莲子羹,娘让我给你送一碗。” 余蔓一听是林诗音的好意,只得去开门。 为了避免余蔓在门前收了东西把人劝退,龙小云一步跨进来,从余蔓扶门的胳膊下钻进去,几乎没怎么弯腰。 龙小云把盛放莲子羹的托盘放在桌上,随后,余蔓回到桌前重新坐下。 “阿姨快尝尝,看味道合不合口,要不要加糖。” 余蔓觉得好笑,一碗莲子羹而已,什么合不合口加不加糖。 “不用,先放在这儿吧,我晚一点再吃。”她淡淡地说,顿了顿,又展颜一笑,“替我谢谢你娘。” 龙小云把碗推到余蔓面前,捏起勺子在莲子羹里搅了搅,“阿姨客气。” 余蔓默默注视着他搅拌的动作,忽然鼻腔不适,偏过头去掩唇咳嗽一声,头脑也随之一晃神,龙小云就是借这个机会,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余蔓一愣,紧紧有几分讶异,未现惊慌。 龙小云转身关上房门,然后慢悠悠踱步回来,端起桌上的莲子羹津津有味地吃了两勺。他在衣袖上抹了迷药的粉末,故意伸到余蔓面前,多折腾几下,只要对方出现一丝丝走神的迹象,目的就达到了。 “你想干什么?”余蔓皱眉问。 龙小云放下碗舔舔嘴唇,很是得意,“验身。” 余蔓又是一愣,哭笑不得。 “你那套说辞,哄得了那群傻子,可哄不了小爷我。” “嗯,你比傻子强。”余蔓凉凉道。 龙小云不悦地眯起眼睛。 余蔓上下打量他,眼神带着好奇,“你想怎么验?” 龙小云低笑一声,笑得不怀好意,一字一句地说:“林仙儿的左胸上,有一块豆子大小的红记。” 五年前,林仙儿欲舍身跳崖,为病重的老父以命祈福,被上山进香的林诗音救下,二人结拜为姐妹,不久林父病逝,林仙儿受林诗音照顾,住进兴云庄。 在龙小云看来,身世过往是可以编造的,只要有张嘴就能编造。林仙儿出现在五年前,在那儿之前无人知晓她是谁,也许,她真的在波斯生活过,也许,她一直会武,只不过平日里深藏不露。 但是,身上这幅皮就不同了,身体比嘴诚实,有篡改也免不了留下痕迹。 余蔓骤然瞪大眼睛,一下子懵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她有......” 龙小云所云无误,林仙儿身上确有一块印记在那个位置。 “因为......”龙小云压低声音,邪恶的火苗在眼底摇曳,故意用森然的语气慢慢说:“我看过她洗澡。” 余蔓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到灵魂出窍。还有这种事?也太,刺激了吧。 眼看着龙小云的手伸过来,余蔓忍无可忍,突然间活动自如,原来,她从始至终未曾中计,早在龙小云偷袭之前就移开了穴道。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余蔓擒住龙小云,正手反手甩了他两巴掌,重肯定是不重,否则早把牙打出来了,但响是真响。 龙小云懵了,突遭还击令他震惊,两巴掌打在脸上令他羞耻,弄了半天,他成了被看笑话的那个。 余蔓点住龙小云的穴道,从腰间摘下佩剑拿在手里掂了掂,骂骂咧咧,“小王八蛋,偷看人家洗澡姑娘是吧。” 说着,挥起剑鞘照龙小云的屁股猛揍。 “好!我也来看看你的,帮你找找身上有几块记,都在长哪儿。” 龙小云挨了几下打,就被提起来按在桌上,感觉腰带猛地勒紧小腹,随后那股力量有向下的迹象。 他浑身一颤,发疯一般大喊,“你敢!我杀了你!” “你叫啊,再大声。”余蔓懒洋洋地嘲笑,“最好把你爹娘,你那个探花舅舅,还有留宿你家的那些客人都招来。” “让他们看看你光屁股挨打的可怜样,顺便帮你数数几个痦子几颗痣。” 她想揍这小兔崽子很久了,以前只是觉得他需要挨最毒的打,可现在看来,重新投胎更适合他。 ☆、第68章 做人难洗白难 大概是听进余蔓的话, 龙小云不想丢人范围扩大, 于是咬紧牙关不吭声。心想,反正这女人不敢在他家把他怎样, 他会记住这份耻辱, 来日必百倍奉还,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喂, 小鬼。”余蔓下手轻一下重一下的, 正琢磨怎样处置龙小云更有威慑力,“等会儿你死了,我把你埋在哪里比较好?” 龙小云闷哼一声,冷冷嘲弄, “少吓唬人, 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余蔓被逗笑了, 煞有介事地说:“你恨不得食我血肉,我自然要以绝后患。” 是不会,而不是不敢。 皮下住着恶魔的孩子, 也是孩子, 不到忍无可忍, 她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行虐杀之事。 龙小云恨得牙痒痒 分卷阅读112 ,仗着脸朝下余蔓看不到,憋了一会儿坏水, 竟然呜呜哭起来。 “蔓蔓阿姨我错了, 饶了我吧。”龙小云带着哭腔哀求, 声情并茂。 而余蔓听到“阿姨”二字, 微微一笑,加大击打力度。 龙小云忍着痛,又开始谆谆善诱,“娘不见我回去,会派人来找我的,到时候大家都没法收场......” 余蔓轻笑,正准备打趣他几句,突然,哐啷一声,一股狂风般的气劲冲破房门。 方才龙小云关门时有上闩,现在门开了,门板完好无损,真气钻入两门之间的缝隙,精准削断门闩。眨眼的工夫,门闩断得整整齐齐,可见来人非等闲之辈。 余蔓薅着龙小云的后襟让他起身站到地上,还顺手帮他把裤子提上。做这几个简单动作时,余蔓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门外。 青袍男人走进来,一双眼睛阴气森森不像活人,盯住余蔓咧嘴笑。他长相可怕,一笑就更可怕了。 龙小云打了个哆嗦,小脸发白。他恐惧的不是这人的外形,而是,这个人是伊哭。 余蔓默默叹气,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青魔手伊哭,兵器谱排名第九,林仙儿的情人之一,丘独的师父,对......没错,林仙儿把师徒一起搞了。 伊哭开门见山,冷冷问:“丘独是怎么死的?” 爱徒惨死,唯一线索就是林仙儿,一个泄欲的玩意儿,倘若推三阻四,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你是哪位?”余蔓装傻。 说着,不等伊哭发作,便抢先拍开龙小云的穴道,把他往窗外一扔。紧接着,余蔓用剑鞘卷了桌布,连着桌上的碗碟茶具一并砸向伊哭。 伊哭大怒,挥开袭来的物件,飞身朝余蔓扑去。余蔓拔出长剑虚晃一招,转身以冲刺的速度从龙小云撞开的窗洞逃走。 “来人啊,有强盗!”余蔓扯着脖子大喊。 伊哭一次失手,不会次次失手,他把余蔓堵在院子里,露出残忍的表情。 “你这般心虚,莫非......丘独是你杀的?” 余蔓背上冷汗淋漓,她浑身紧绷,也不理会伊哭说什么,只顾着大声呼救,不知从哪一句开始,就变成了大声呼喊阿飞的名字。 伊哭始终像看掉进陷阱里的猎物一样看着余蔓,在他眼里,兴云庄是二流三流聚集地,即便把人都叫来,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妨碍。 “不回答,我就当你认下了。”伊哭歪歪脖子,发出一声令人反胃的脆响。 阿飞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落地后大步朝余蔓走来。 “呦,这是谁?新找得姘头?”伊哭讥笑。 阿飞面染寒霜,“闭嘴。” 伊哭抚掌,笑得更欢了,“我可没说错,你就是个姘头,也不知在她床底下排几号,哈哈......” “你死定了。”阿飞双眼冰封,一字一句地说。 话音未落,一剑刺向伊哭。 余蔓站在原地,冷冷盯着伊哭,攥紧十指,在心底阴暗地叫嚣,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 伊哭倒下,倒在阿飞剑下,带着满脸的震惊满眼的不可思议。不过,他还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尽情挥洒自己的恶毒。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千人枕万人......”扭曲的笑声垂死的低语,戛然而止。 余蔓补了一剑,伊哭旋即咽气。 锵—— 一声钝响,阿飞突然身体前倾,铁剑猛地拄地。 “阿飞!”余蔓惊呼,连忙把人扶住,让他慢慢坐下 一股不正常的青灰之气涌上阿飞的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发黑的左手,长吁一声。 伊哭在后期戴上了青魔手,蹭破了他的一点油皮,是他大意了。 毒性一波接一波袭击阿飞的神智,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虚弱地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一头倒进余蔓怀里,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 鸡飞狗跳的兴云庄之夜。 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知道后半夜天快亮了,阿飞的状态才趋于稳定,余蔓守着他睡下,但是毒还没解。 青魔手是伊哭以引为豪的成名武器,上面淬有奇毒,既是奇毒,自然不能轻易解开。 李寻欢推荐了自己的老友“妙郎中”梅二先生,余蔓欣然接受,欲携阿飞向梅二先生求医。梅二先生脾气古怪,不是谁都救,李寻欢为避免余蔓和阿飞被梅二先生拒之门外,手书一封交给余蔓作为敲门砖。 担心二人对路径不熟悉,走冤枉路耽误医治,李寻欢又派出铁传甲,送二人直达目的地。 兴云庄后门,马车既将开拔,李寻欢前来相送。 “谢谢你,李寻欢。”余蔓坐在马车上对李寻欢郑重作揖。 李寻欢微微摇了摇头,笑 分卷阅读113 着说:“不必放在心上......” “当然得放在心上。”余蔓认真反驳,她回头掀开门帘一角,看了一眼安静昏睡的阿飞。 “一路顺风。”李寻欢轻声祝愿。 余蔓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再开口她的语气变得很严肃,“一起走吧。” 李寻欢闻言愣了愣,耐心地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余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艰难地说出了心里话,“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哪怕是龙啸云写信请你回来,他的真实想法也不是希望你回来,更不欢迎你。 “我知道,这么说很讨人厌,但我还是要说。” 余蔓深吸一口气,心念愈发坚定,她也想为李寻欢做点什么。 “马上离开对大家都好,不要互相打扰了。” 书中龙啸云家破人亡,是他自己一步步走错路,怨不得别人。可那一定不是李寻欢想看到的。 事到如今,李寻欢和龙啸云造下的孽,不可逆转,双方互不打扰,才有宁日。 李寻欢有些失神,余蔓的劝告似乎对他触动极大,不过,他还是没有选择马上离开。 .................... 余蔓一行三人,一路快马加鞭。非常幸运,梅二先生就在家中。 梅二先生随意扫了一眼李寻欢的亲笔信,便丢弃到一边,而后对阿飞进行救治,十来天就痊愈了。 阿飞还有些虚弱,余蔓坚持让他多调养几天,至少恢复到往日的七八成再动身回关外。 这一日,药庐迎来了一群奇怪的客人。 为首的那个女人说是怪物也不为过,整个人就是肥肉堆积成的一座山,她衣着艳丽,身边围绕着各式美男。 余蔓正在院子里帮梅二先生翻晒药材,阿飞被她勒令禁制劳作,只好在一旁看着。 那女人前呼后拥地走进药庐,扭转叠了好几层的脖子,朝余蔓所在的方向望去。起初,余蔓以为那女人关注的是她,直到,那女人疾走而来,无视余蔓径直在阿飞面前站定。 “我喜欢你。”女人咯咯笑,浑身的肉在颤,脚下的土地在震。 说着,就要摸阿飞的脸。 余蔓挑眉,眼光闪烁了一下,她挺起胸脯,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阿飞拽走,塞到自己身后。 “他喜欢我。”余蔓抬高下巴,高傲地宣示。 抢男人?呵......来呀,来撕。 ☆、第69章 做人难洗白难 仿佛才发现余蔓的存在一般, 那女人看过来,不悦地眯起眼睛。 “他喜欢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蔓假笑, 一字一句地说:“跟你没关系,不准你碰他。” 说完,微微侧身,瞥了身后的阿飞一眼。 这是一场三个人的战争,男人不能置身事外, 阿飞必须有所表示。 阿飞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这会儿四目相接,他轻轻喷出一口鼻息,英俊的脸上绽放出笑意, 眼里满满都是疼爱。 与阿飞的笑眼撞了个正着, 余蔓飞快垂眸,抿抿嘴, 心里又羞又甜。 那女人哼了一声, 狂妄地说:“我就碰,我还要让他当......” 梅二先生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一看, 顿时一拂袖,无奈叹道:“你怎么又来了。” 那女人一见梅二先生, 话也不说了, 马上堆起笑脸迎上去。 “我身上不舒服得很, 老东西你快给我瞧瞧。” 那腰扭得, 活像个娇俏的小姑娘,都把余蔓看愣了。 “大欢喜女菩萨,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梅二先生揪着自己的胡须,一副想发作又隐忍的模样,“我,梅二,不善妇科,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余蔓瞪大眼睛,呆住了。她慢慢举起手,掩去嘴边不断溢出的诡笑,心想,这个女菩萨是不是对梅二先生有意思? 可是很快,余蔓就回过味来,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全称叫什么?大欢喜女菩萨......这名号,这形象,她想起这女人是谁了。 此女武功奇高,异常凶悍,李寻欢在她面前也占不到上风。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点是,她有养男宠的爱好,而且是会强抢,然后威逼驯服的那种。 余蔓扯扯阿飞的衣襟,忧心忡忡地说:“阿飞,她看上你了。” 怎么办,李寻欢都打不过的女人,她和阿飞加起来,恐怕也没戏。 “要不......我们出去避避风头吧。” 大欢喜女菩萨垂涎阿飞美色,阿飞危险。 等了半天不见阿飞回应,余蔓仰头才发现,阿飞静静望着远处那群花枝招展的男宠,似乎并没有听她说话。 余蔓不禁皱眉,顺着阿飞的目光望过去,语气疑惑,“你在看什么?” 一群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 分卷阅读114 没。”轻轻一个字将此事揭过,阿飞拉起余蔓的手,朝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可是,没走两步就听见大欢喜女菩萨的声音响起。 “站住。” 余蔓暗暗吞了吞口水,加快脚步,却被阿飞突然驻足拖了个趔趄。阿飞站住,缓缓扭过头,冷清的眼光仿佛在问大欢喜女菩萨“你想怎样”。 大欢喜女菩萨和梅二先生是纯洁的医患关系,她这个人穷凶极恶,但对治好过自己病的名医还是很给面子的,近几次梅二坚称不善妇科,她也不恼,只是有些遗憾。 这边大欢喜女菩萨找余蔓和阿飞的麻烦,那边梅二先生眼观鼻鼻观心,回房关门。他拒绝为大欢喜女菩萨诊治,能够做到面不改色,那是因为他所言非虚。大欢喜女菩萨是个非常可怕的人,能不招惹自然是不招惹。 “你跟我走,我就放过她。”大欢喜女菩萨冲阿飞勾勾手指。 否则就做掉女人,抢男人?余蔓飞快眨眼,很意外自己会遇到这种身份互换的,强取豪夺戏码。 阿飞面色冷冷的,对大欢喜女菩萨的威胁十分不屑。 “小东西,看你能野到几时。”大欢喜女菩萨笑嘻嘻地念叨了一句,随后给自己的男宠群递了个眼神,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你,杀了那个女人。” 男宠群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衣衫颜色俗艳,脸上还涂了脂粉,神情木讷。 这人竟然是游龙生!余蔓差点惊掉了眼珠。自那日在兴云庄他失意而去,已过去大半个月了,想不到他竟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游龙生拔出长剑,很迟钝的样子,他似乎已经不认识余蔓和阿飞了,也许,是不想认吧。 余蔓捏了下阿飞的手,悄声说出一个“走”字,结果被大欢喜女菩萨看穿意图。 别看大欢喜女菩萨身材笨重,实际上她轻功极佳,随随便便就闪到余蔓和阿飞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别让那女人碍事,赶紧杀掉。”大欢喜女菩萨对游龙生吩咐。 话音未落,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扑向阿飞。 ................... 游龙生按照吩咐来杀余蔓,在余蔓、阿飞对阵大欢喜女菩萨的混战中穿梭,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 终于,大欢喜女菩萨不耐烦了。 “废物。”她骂了一句,嫌游龙生半天杀不死余蔓,还碍手碍脚的,便伸手抓住游龙生,粗鲁地往身后一扔。 然后,暂时放下阿飞,亲自对付余蔓,欲置其于死地。 余蔓和阿飞受大欢喜女菩萨压制,处于下风,始终找不到突破。阿飞的剑刚被大欢喜女菩萨咬断嚼碎,现在又调转矛头冲着余蔓来了,可以说是让二人的处境雪上加霜。 就在余蔓一边辛苦抵抗,一边寻找逃跑路径之时,忽闻一声细微的皮肉破开的闷响,紧接着眼前青光一闪,只见大欢喜女菩萨胸前透出一节剑身,而此时,游龙生就站在她身后。 游龙生一剑将大欢喜女菩萨刺得对穿,脸上有愤恨,不过更多的是快意,哪怕他得手后,马上便被大欢喜女菩萨一掌拍飞,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老远,软泥一样摔在地上,也不忘咧嘴大笑。 随后,大欢喜女菩萨轰然倒下,经过阿飞的补刀,很快咽下最后一口气,带着不甘与恼怒死去。 那群男宠惊慌失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顷刻间,作鸟兽散。 游龙生躺在地上,满身尘土,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口鼻不停地流血,时不时还要形状恐怖地痉挛一下。 那日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兴云庄,不久,被路过的大欢喜女菩萨看中,被掳走后受尽屈辱。至此,噩梦终于醒了,他也要死了。 他原本是想活的,奈何机会难得,他舍不得放弃,奈何今天他见到一个人,又想死了。 余蔓来到他身边,僵立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蹲下,怀着复杂的心情,试图给游龙生检查伤势。 游龙生用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余蔓,一开口就把余蔓吓了一跳。 “你......扔掉了我给你的剑。” “林仙儿,你负我。” 说完,脖子梗了一下,再无声息。 游龙生死了,眼中神采泯灭,但双眼还圆睁着,没有合上。余蔓几次伸手,都没能覆上去,最后还是阿飞,一把抹平让死者瞑目。 脑海中回荡着游龙生临死前的那两句话,余蔓心里很不是滋味,喃喃道:“是我的错?” 向游龙生索要鱼肠剑的是林仙儿,但收下鱼肠剑的人是她,丢弃的也是她。 “不是。”阿飞将她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那些坏事不是我做的。”余蔓对着一团空气,认真地说。 那些坏事不是她做的,但是做坏事的记忆都在她脑子里,她能切割掉林仙儿的名字,切割不掉林仙儿的记忆。 她会为林仙儿的所作所为作呕反胃,也会为游龙生的死悲痛难过。那么,她该如何洗白 分卷阅读115 这颗心? ==================== 转眼,两年过去了。 余蔓没回广林镇,也没搬家,她和阿飞游走江湖行侠仗义,其中最有名也是最轰动的义举就是,剿灭了以百晓生为首的梅花盗团伙。 已经很久没有人把余蔓和林仙儿放在一起比较了,众所周知余蔓余姑娘是武林高手,江湖女侠。 在这过程中,余蔓逐步摆脱阴影,林仙儿的记忆正在离她远去。 一日,天空突然下起小雨。 余蔓和阿飞走在街上,随便挑了一家小酒馆进去避雨,没想到竟遇见一位故人。 李寻欢看上去比两年前更加憔悴病弱,两鬓花白的不成样子。见到余蔓和阿飞,他凄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邀请二人同桌。 余蔓和阿飞入座,问老板要了两份卤面。 李寻欢看着余蔓,想起他们上次分别时,她对他的劝告,不禁苦笑。 “早知今日,当初......唉。” 余蔓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去年上半年,龙啸云失踪,听说是因为构陷李寻欢失败,还牵扯了不少阴私,兴云庄一夜没落。 卤面蒸在笼屉里,很快就盛盘上桌了。 余蔓接过阿飞递给她的筷子,随口问道:“铁叔叔呢?” “传甲回关外看家去了。” 余蔓点点头,开始吃面。她把大半卤面拨给阿飞,自己剩下的几口就吃掉了。 “余姑娘,你可有......去过兴云庄?”李寻欢的语气有些犹豫。 此地距兴云庄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他这么问,其实是想麻烦余姑娘走一趟,进去看看里面缺什么,诗音母子的吃穿用度是否有困难。 大哥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安排,诗音把庄子里的下人遣散得七七八八,时不时还要卖家具周转。 “没有。”余蔓放下筷子,“不过我前阵子见过龙夫人,她去千福寺上香,还有龙小云。” 李寻欢眼纹加深,“小云考上秀才了。” 余蔓一愣,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说。上次见龙小云,他和以前判若两人,跟个小老头似的,沉得比他娘还像一潭死水。不过她对这小鬼有偏见,觉得他百分百是装得。 这时,一根青菜送到嘴边,余蔓想也没想就吃掉了。 “他要走仕途?” 龙小云这妖孽考科举,考不上的概率很小。他入朝为官,十年后还不得搅得天下大乱。 李寻欢欲言又止,因为......的第二根青菜出现了。 余蔓眯眼盯住面前的这根青菜,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她承认,她是剩了几根青菜几条卤面,但她真的不想吃了。 阿飞有些无奈,把青菜放入口中,一下下吃得很仔细。整个过程,余蔓就托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寻欢深吸一口气,起身去结账,每一步走得很沉重。 他原本还有话要说,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70章 我吃盘花生米 大漠苦寒, 黄沙漫漫。 余蔓一人一马跋涉在初秋的原野上,她来蒙古寻人, 漠南漠北寻了一年有余, 仍无所获,也是愁人。 行了数日,脚下土地潮湿,草木渐多,余蔓见前面有一间茅屋,茅屋外羊群攒动, 便想过去讨口热食。 约莫五六岁年纪的小男孩, 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拿着一副小弓箭在茅屋前玩耍, 牧羊犬跟在一旁蹦蹦跳跳。他发现有生人靠近,停下拉弓的动作, 呆呆地看着余蔓。 余蔓对他笑笑,“孩子, 你家大人在吗?” 男孩只是点头, 并未言语,模样憨厚得很。 余蔓朝茅屋看了一眼, 向男孩说明来意。男孩转身跑进屋,过了一会儿,拿出一根带骨的熟羊肉交给余蔓。 道了谢, 余蔓接过羊肉, 席地坐下吃起来。这羊肉烹煮的时候大概只放了盐, 腥膻味很重,不过对于余蔓来说,没什么好挑剔的,有口热食吃就很好了。 男孩也不玩耍了,在余蔓身边坐下,托着脸看她。 余蔓笑了笑,引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在家却不露面,有些奇怪,但没什么好好奇的。她就这孩子说说话,教他传达一下自己的谢意吧。 “郭靖。” 闻言,余蔓脸色一变,愣了愣,肉也顾不上吃了,爬起来急问那男孩,“你娘可是李萍?” 男孩反应稍显迟钝,呆呆片刻才露出惊讶的表情,点了下头。 余蔓大喜,拉起郭靖快步走向茅屋,“你娘在里面?我去见她。” 她北上寻人,辗转蒙古各地,寻得就是李萍和郭靖母子。 郭靖扯住她,认真地说:“娘病了,别去打扰她。” 余蔓一听,顿时敛了面上的喜色,神情变得凝重。方才郭靖进屋,应该是 分卷阅读116 跟大人禀告了一下,她隐约听见说话的是个女人,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好像很虚弱。 她冲进茅屋,看到床上一脸病容的女人,不禁失声唤道:“郭大嫂。” 上一次被人称作“郭大嫂”,还是五年前,李萍缓缓睁开眼,艰难地打量来人。 她大吃一惊,一度以为自己病昏了头,眼也花了,“惜、惜弱妹子?” 来人竟是故乡秀才家的女儿,也是与她素来亲厚的同村妹妹,包惜弱。 李萍一把抓住余蔓的手,激动地叨念,“你可来了,你可来了......” 激动之下,表述有误,李萍从未奢望过哪位同乡故人会寻到这里救助他们母子,她想表达的其实是,可算有个能托负的人来了。 李萍心性坚强,丈夫惨死,自己流落苦寒之地,生下儿子独自抚养,经历如此悲惨,却极少见她哭泣。今日与余蔓重聚,竟痛哭不止。 她与儿子相依为命,熬了两三年,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可是好景不长,身子骨一向强健的她,不争气地病倒了。 近来,她病得更重了,又时常梦见死去的郭啸天,愈发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她担心自己死后,年幼的儿子生计无着活不大,终日惶惶不安。 余蔓心酸,也跟着落下泪来。她投胎到牛家村的私塾先生家,名为包惜弱,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同村的郭啸天夫妇和杨铁心怜她孤苦,对她多有照拂。 因杨铁心对她有意,李萍前来说合,余蔓觉得不好意思,便躲出去了。说是出门游历,实则是找了个山旮旯闭关练功,三年后,余蔓返回牛家村,才知道郭杨两家在她离开后不久就出事了。 杨铁心还未娶妻,而余蔓作为包惜弱,连兔子都没救过,更别说人了,所以她也无法推断现实是否像书中所写的那样,悲剧背后有隐情。 明面上,郭杨两家房后挖出数具尸体,官府下令缉杀反贼,就地处死郭杨二人,将郭啸天之妻李萍流放。 余蔓循着流放的路径,一路北上寻找,到了河北境内线索断了。无奈之下,她只得把原着的剧情当头绪,硬着头皮进入蒙古寻觅。 “靖儿。”李萍把儿子招至跟前,“这是包家姨母,爹娘的朋友。” 异乡遇同乡,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何况她们原本就非常要好。 郭靖叫了声“姨母”,就要跪下磕头,余蔓连忙将他扶起,感慨几句“都长这么大了”云云。 李萍支开郭靖,紧握着余蔓的手,央求余蔓在她死后带郭靖回乡,随便给条活路就行。 “惜弱妹子,只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郭家留......” “郭大嫂。”余蔓加重语气打断李萍,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别说丧气话,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临安。” 她为李萍把脉,得出的结论很不乐观。 李萍服下余蔓给她的养心补气的药丸,再次请求余蔓照顾郭靖,然后合眼睡去。 第二天,郭靖醒得早,一咕噜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出去侍弄牛羊。 余蔓见状,也躺不住了,起来生火熬食。布袋里的粮食见底了,她便想着等一会儿吃完早饭,去附近的集市买些粮食。 “惜弱妹子......”李萍在卧室里咳嗽。 余蔓跑进去看她,李萍指着脚下的柜子,说:“你有空的话,去集市帮我把那几条毛毡换成粮食。” 编织织物也是生活来源之一,这段时间她只要有一点精神,就在病榻上织毛毡。 余蔓想说毛毡留着,粮食她拿钱买就是了,可转念一想,这里实物实用,买粮食的话,她手里那点钱未必比这几条毛毡好用,于是点头应下。 数了数一共五条毛毡,余蔓叠整齐打好包裹。 “靖儿去放羊,你不用管他。”李萍又道。 余蔓一愣,由衷赞道:“咱们靖儿真厉害。” 吃过早饭,余蔓见李萍半合着眼昏昏沉沉,便没去打扰她,提了装有毛毡的包裹和郭靖一道出门。 郭靖打开羊圈,等羊出门的空档,给余蔓指了集市的方向,描述大致位置。 “三十里?”余蔓失声惊呼。 离这儿最近的集市竟有三十里那么远,往返就是六十里,骑马也得大半天的时间,不早点走,恐怕回来时天都黑了。 郭靖送了余蔓一段路,然后两人分开,一个去往肥美的草地,一个奔向遥远的集市。 .................... 午后,余蔓顺利换到粮食,快马加鞭往回赶。 茅屋外聚集了大队人马,旗幡当空舞动,也不知是哪一部族的兵众。羊群在圈里,郭靖应该已经回来了。 余蔓将腰侧的刀摘下拿在手中,放慢速度驱马小跑,从另一个方向靠近茅屋。 那队人马似乎整装准备离开,有人注意到余蔓,不过没有任何动作。 余蔓收紧缰绳,打算一步步驻马,突然,一人纵马从斜刺里冲出来, 分卷阅读117 疾风一般掠过。 这下可不妙,余蔓的马受惊,前蹄腾空扯着脖子发出一声嘶鸣,随后疯跑起来。余蔓控制不住,只得任由马儿横冲直撞,不一会儿就被颠得七荤八素,惊呼不断。 怎么办?跳马吧,虽说可能有些丢人,但总比吐在马背上强,余蔓如是心想。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汉子从后面追上来,拉住马笼头,把全身的重量压上去,使劲向左转。 马儿奋力挣扎了几下,而后慢慢平静下来,被制服了。余蔓等到马背平稳,第一件事就是下马,她以滑的方式向下马,像喝醉了似的走了两步,一抬头,发现马儿疯了半天,最后把她送回来了。 地上有块石头绊了余蔓一跤,她就这样轻易地跌坐在地,扶着头等眼前的金星散去,引得旁人哄笑。 ☆、第71章 我吃盘花生米 黑衣汉子拴了马, 转过身来,走上前捏着余蔓的膀子将她提溜起来。余蔓抬头,见这黑衣汉子满脸血污,头缠破布还在渗血,可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郭靖什么人?”黑衣汉子松开余蔓, 温声问。 余蔓听这人提到郭靖,不禁四下张望,“靖儿, 靖儿?” 郭靖蹬蹬从茅屋里奔出来,额上明晃晃几道血痕, 像是鞭子抽出来的。 余蔓脸色一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靖笨嘴拙舌, 结结巴巴半天也交代不清楚,最后还是那黑衣汉子道出了事情的经过。 余蔓听完, 默默去马背的褡裢上取粮食, 期间轻叹一声。原来,她不在的大半天时间里,郭靖救助负伤逃亡的哲别, 在铁木真部下的威吓下坚持不肯出卖哲别, 自己挨了一顿打。幸好小孩子皮实, 没有大碍。 如今,哲别归顺铁木真, 危机解除。 “我想带你们一家迁往大汗帐下, 日后方便照顾, 你可愿意?”哲别在余蔓身后问。 他感念郭靖对自己的恩义,又怜这一家孤儿寡母,自然希望将他们妥善安置。 余蔓奇怪地看了哲别一眼,心想,这话问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把她认作了郭靖的娘? 一扭头,郭靖已经不见了,余蔓没理会哲别,径直进屋。 哲别与郭靖有过交谈,知道郭靖还有个外出未归的姨母,他询问余蔓也是无奈之举。 方才,铁木真率兵追杀哲别至此,部下捉住郭靖逼问哲别的下落,李萍在茅屋中听见儿子的哭声,心急如焚,挣扎着起身想出去看看,结果体力不支,跌下床昏了过去。 发现李萍已经失去意识,余蔓大惊失色,扔下粮食袋子冲到床前,陆续按压几处穴道仍不能使李萍转醒。 “你们随我移居军中,我也好为她请医寻药。”哲别说道。 余蔓愣了愣,这才正视哲别的提议,有些心动。请医就不必了,但药材这方面,哲别若能帮上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茅屋简陋,多个人转身都困难,不利于李萍静养。如果他们住进铁木真的部落,有哲别的照拂,生活条件只会比现在好,不会更差。 余蔓希望李萍能尽快调养好身体,早日启程回乡。于是做出决定,招呼郭靖收拾家当,随哲别迁往铁木真的部落。 板车载着余蔓和昏迷的李萍,郭靖骑马跟在后面管理牛羊。 到达营地时,夜已深,他们被安排住进营地边缘的一座蒙古包。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李萍醒来要水喝,揪心了一夜的余蔓和郭靖终于松了口气。 .................... 哲别请来大夫为李萍医治病体,尽心尽力,余蔓自己开了方子,去南边找药铺抓药,往返数日。可惜,都收效甚微。 李萍也看开了,劝余蔓少操心她,听天由命就是了。 一日,余蔓出门打水,回来时被邻居家的小女儿缠住,央余蔓给她编辫子。 天气暖和,阳光明媚,余蔓就站在帐外的空地上给小姑娘编辫子。 嘈杂声由远及近,余蔓抬头,一眼便看到铁木真和他那几个儿子,她朝铁木真的方向欠了欠身,牵着小姑娘的手就要退下。 “站住。”说话的青年身着锦袍,一双眼睛放肆地在余蔓身上打量。 余蔓没见过这人,但看到他站在铁木真身边,铁木真和几位王子将他拥在中间,想必是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见余蔓听话站住,锦袍青年满意地眯了下眼睛,悠然抬手一招,“你,过来。” 余蔓皱眉。 “这是金国的三王子,还不快过来。”铁木真的长子术赤对余蔓大声呵斥。 余蔓一愣,金国王子?难道是完颜洪烈?这人一副轻浮纨绔相,竟会是完颜洪烈? 这锦袍青年当然不是完颜洪烈,完颜洪烈行六,行三的是完颜洪熙。 术赤发话,余蔓只得上前。完颜洪熙大笑,从怀里掏出一粒金花生,扔到她脚下。 “这个赏你,一会儿开宴 分卷阅读118 ,你来给本王斟酒。” 有那么一瞬间,余蔓想翻脸来着,不过还是深呼吸,保持木然。 铁木真第三子,也是哲别的上级,窝阔台沉声开口,“三王子殿下,这是我军勇士的家眷。” “那又何如,本王喜欢。”完颜洪熙满不在乎地说,眼睛只管盯着余蔓,津津有味。 窝阔台瞄了父亲一眼,又瞅瞅余蔓,没再说话。 “不行。”余蔓直白拒绝。 “嗯?”完颜洪熙挑眉,疑惑余蔓在说什么。 “我只给勇士斟酒。”余蔓微笑。 “难道本王不是勇士?” “对我来说,只有打得过我的人是勇士。” 完颜洪熙一怔,待回过味来,指着余蔓大笑,“你这是激本王亲手捆了你?” “本王怜香惜玉,你非得自讨苦吃。” “贵客有意切磋?”余蔓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惊喜的表情。 完颜洪熙一滞,茫然地看着余蔓。包括铁木真在内的蒙古将领,纷纷向余蔓投去诧异的目光。一时间,谁也没搞清楚余蔓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余蔓低头瞅瞅两侧腰间,弯刀放在帐子里了,身上只挂了一根马鞭。 她取下马鞭,拿在手里冲完颜洪熙挥了挥,笑着说:“小女子奉陪。” 完颜洪熙脸色陡然变冷,他非常不喜欢被挑衅,特别是被女人挑衅。 “好呀。”他大步上前。 “且慢!”从仪仗后方奔出一人,声音洪亮,正是哲别,“让我来。” 啪! 马鞭扬起,在空中抽了个响。 “我来。”余蔓冷冷道。 哲别已奔至近处,却因余蔓一个眼神,急刹住脚步。虽然心里没底,但见她这么坚定,他还是不打扰了。 完颜洪熙冷哼,虎口张开,伸手欲扼住余蔓的脖子。他要给这女人点颜色瞧瞧。 完颜洪熙自幼习武,是金国王室数一数二的好手,但在余蔓这种江湖老手面前完全不够看。 一招认清差距,他恍惚以为是梦。余蔓又出第二招,闪身到完颜洪熙身后,逼得他慌忙前折腰前翻,然后挥鞭故意劈歪,一鞭隔空劈裂了远处的木桩。 沉静片刻,蒙古将士后知后觉地发出惊呼,喝彩声阵阵。 余蔓刚搬来不久,认识她的人不多。自从与李萍母子团聚,她就没在人前露过身手,一是没机会,二是低调。连郭靖也只是从李萍口中得知这位姨母是练家子,并未亲眼见过,哲别和其他人就更不得而知了。 完颜洪熙惊出一身冷汗,他瞅瞅劈成丫形的木桩,最终目光转移,定格在余蔓似笑非笑的脸上。 ☆、第72章 我吃盘花生米 铁木真和术赤等人交流了一下眼色, 突然大声说笑掩饰气氛中的尴尬,一起拥上去把浑身僵硬的完颜洪熙夹走了。哲别温声安慰余蔓几句,紧随队伍离开。此后倒也相安无事。 晚饭时,郭靖兴奋地说起和小伙伴们玩耍的趣事,不知李萍哪里听得逆耳, 突然大怒,将郭靖责骂一通。 母教子,旁人不便干涉, 余蔓充了一晚上空气。夜里,郭靖躲在被窝里自以为很小声地抽噎。 没过多久, 郭靖呼吸变得悠长,大概是睡去了。余蔓轻轻翻了个身, 静下心来准备尽快入睡。 “惜弱妹子......” 余蔓机敏地支起头,为了不打扰李萍休养,帐幕里安置了两张床,她和郭靖睡一张,李萍自己睡一张。 不等余蔓开口询问,一旁的郭靖猛地惊醒,迅速爬起来, 汲鞋下地奔至母亲床前。 “娘,你怎么了?” 余蔓披衣跟过去, 将灯台点亮放在李萍床头的小桌上。 “惜弱妹子, 嫂嫂对不住你。”李萍声音沙哑。 余蔓试了试李萍额头的温度, 有层薄汗, 倒是不烧。 “郭大嫂,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余蔓板起脸,佯装气恼。 “你还没嫁人,嫂嫂就厚着脸皮把靖儿塞给你,嫂嫂对不住你。”李萍拉着余蔓的手,簌簌流下泪来。 在她看来,包惜弱双亲早逝,无人为她操心终身大事,今后带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恐怕会误了她的婚姻。 “惜弱,嫂嫂也是没办法......” “别说了。”余蔓把脸扭到一边,不忍听下去,哽咽道:“我答应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只要我有命,就会尽心抚养靖儿。” 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李萍悲喜交加,迭声说“好”。 余蔓看了看趴在李萍怀里的郭靖,又道:“只要他听话,好好为人,我还会把一身武艺倾囊传授给他。” 李萍用力点头,“靖儿好福气......” 啸天说过,包家妹子的身手在他和杨兄弟之上,靖儿得她教导,可保郭家武运不断,将来有一番作为,是大好的 分卷阅读119 机遇。 “你这孩子,怎么还赖在娘身上,快起来给姨母磕头。”李萍在儿子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气喘吁吁地说:“以后,你要像孝敬为娘一样孝敬姨母,听姨母的话。” 郭靖一脸懵懂,跳到地上给余蔓叩首。这一次,余蔓没有阻拦,等他咚咚磕完,才伸手将他扶起。 期间,李萍冷声强调,“记住了吗?” 郭靖笨拙地咽了咽口水,讷讷道:“记住了。” 娘亲和姨母的对话,他听见了也记住了,就是,不太懂她们为什么非要大晚上聊家常。 余蔓与李萍深深对视,“郭大嫂,你放心。” 语调很轻很淡,可双方都知道,这句话中,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 李萍虚弱地笑了笑,“我放心。” .................... 次日卯时,月亮还挂在天上,李萍溘然长逝。 余蔓快速卖掉牛羊,然后把剩下一些不值钱,易携带的家当包一包装车,准备启程,携郭靖扶棺回乡。 从李萍离世,到买棺收殓,再到整装待发,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哲别见余蔓这般急着走,以为是前日完颜洪熙的无礼令她不快。 “包姑娘,那金国使者昨日去北边册封王罕,不会回来了。” “与他无关。”余蔓扶着郭靖的肩膀,站在板车旁与哲别说话,“我是希望靖儿他娘能早日回到家乡,入土为安。” 她留在这里,是因为李萍病重无法远行,现在李萍已逝,再无理由支撑她留下。 哲别一听原因,心中仍有不舍,但还是点头表示理解。 经他这么一说,余蔓才记起还有金国王子这茬事,出于好奇,随口问道:“金国来了几个使者?” 事后她偶然想起,完颜洪烈是金国六王,那个三王,谁知道叫完颜洪什么。不过她还记得,这次出使蒙古,金国派出两位王子,完颜洪烈也在其中。可是余蔓回忆,那天并没有发现疑似完颜洪烈的人物。 “就一个,三王子完颜洪熙。” 余蔓眨眨眼,有诧异之感,但并不强烈。毕竟,杨铁心成了光棍汉,包惜弱仗剑走天涯,杨康干脆蝴蝶没了,在这个故事里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哦对,她还增加了一点无用的知识。原来那个弱鸡王子,叫完颜洪熙呀。 ==================== 马儿拉车向南,车上载着余蔓、郭靖,和一口薄棺。还有一匹马在近侧跟行,郭靖偶尔会骑一骑。 郭靖很老实,母亲不在了也极少哭闹,年仅五岁的他,还不能理解死亡。他只知道母亲在身后的木盒子里沉睡。 母亲睡着了,但姨母醒着,母亲让他听姨母的话。 一日,经过一片荒漠。余蔓怕迷了路,非常仔细地辨别方向,郭靖从车上站起来抻着脖子眺望,余蔓注意到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突然,郭靖一拍大腿,竟心急到跳车。幸好这段路车跑得慢,他人又小,跳车后踉跄几步就站稳了。 余蔓吓了一跳,“靖儿,你做什么?” 郭靖也不答,径直朝他方才眺望的方向飞奔,余蔓只得调转车头跟上。 很快,余蔓发现了郭靖的目标,沙丘下躺着个人,身子埋了半截。 这种地方......该不会是个死人吧。 “靖儿!”余蔓想要制止,可是已经晚了。 郭靖把那人翻过来,然后开挖那人埋在沙土里的两条腿。 大概是被翻动的原因,那人张张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双眼依旧紧闭,不过好歹证明了,他还活着。 余蔓下车查看,此人满面尘土,又不睁眼,只能推断是二三十岁的年纪,不会太大。左肩有一处箭伤,除此之外,身上绣有暗纹的黑色锦衣还是很完整的,脏污也掩不住衣饰的富丽。 她取来水囊,悬空往这人血迹斑斑的唇间倾倒。 “咳咳......”黑衣男子呛了水,剧烈咳嗽起来。 余蔓料到会如此,已先一步扶正水囊。 黑衣男子唰一下睁开双眼,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和蓝天白云一道入眼的,还有一张秀颜。 余蔓跪地,捧着水囊俯身观察他,“你还好吗?” 黑衣男子怔怔望着蓝天白云背景下的余蔓,半晌也不知开口说话。 余蔓只当他刚转醒,还没缓过来,于是,慢慢给他喂水。为防止他呛到,托起他的后脑。 水囊里大半的水都给他喝了,余蔓用剩下那一小部分,冲洗了他左肩上的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黑衣男子倚着郭靖半卧,感激地看着余蔓。 “不用报。”余蔓摇头笑笑,轻声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并未对他落难的原因表示好奇,黑衣男子却主动道出。 “我姓陆,单名一个洪字,行商至此遭了强盗,九 分卷阅读120 死一生,万幸得姑娘相助。” 余蔓点头应付,神情淡淡的兴致不高,又问:“我们往南走,你呢?” 同路的话,可以帮一把,不同路的话,还是趁早散了吧,她还想尽快走出这片荒漠。 “我也往南去,回家。” “你家在哪儿?” “中都。” 乍一听这地名,余蔓愣了愣,末了恍然。就是燕京呀......做了金国的都城改叫中都了。 “我们是扶灵回乡的。”她扭身指着车上的棺材,语气充满遗憾,“否则就捎你一段路了。” 介意的话,就算了。 “没、没关系。” ☆、第73章 我吃盘花生米 上车后, 余蔓掰了一块干粮给陆洪, 陆洪吃下后,很快就在颠簸中陷入昏睡。 一觉醒来, 星月当空, 夜色已经开始消退了, 周围一片寂静,陆洪慢慢起身, 动作放得很轻。他凝目四顾, 发现置身之地已不是遇险的那片荒漠,野草遍地。 马儿卧地安静休息,余蔓搂着郭靖,两人裹着厚厚的毯子躺在毛毡上, 依靠马腹而眠。 陆洪也不声张, 默默凝视着余蔓的侧脸,直至天明。 .................... 吃过早饭, 郭靖骑马在附近玩耍。 陆洪眼睁睁看着余蔓走近,不禁眉目带笑。 余蔓也是一团和气,指指他的左肩,“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陆洪愣了愣, 赶紧侧身把左肩挪到余蔓面前。余蔓解开布条, 清理了一下伤口, 然后重新上药。 “姑娘贵姓?”陆洪轻声问。 他听那个叫靖儿的男孩称她作姨母, 既然不是母子, 想来她应该是位姑娘。 余蔓在给缠伤口的布条打结, 随口回道:“我姓包。” “包姑娘啊......”陆洪点点头,又问:“包姑娘是哪里人?” “浙西。” 陆洪微微一笑,心下了然,和余蔓聊了几句风土人情,便不再多言。 途径河流,余蔓提着一串水囊去打水。装满第三只水囊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道士出现在对岸。 余蔓抬头,那道士也望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费了一番工夫,将水囊全部装满,返回时,提着一串沉甸甸的水囊,余蔓的脚步慢了许多。 郭靖紧挨陆洪而坐,扬着小脸眼睛睁得大大的,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哈哈大笑。 余蔓走近,就听郭靖迭声追问陆洪,“海东青张开翅膀有多大?羽毛真是金色的?” 陆洪笑着摇头,正要开口,忽然眸子微眯,举目向余蔓身后望去,面露犹疑。 余蔓亦是皱眉,转身打量尾随而来的道士。 “这孩子几岁了?”道士直勾勾地看着车上郭靖。 余蔓把水囊重重撂下,语气不善,“你要干什么?” “可是叫郭靖?” 余蔓脸色微变。 郭靖一脸惊奇地看着那道士,“你怎么知道我叫郭靖?” 道士一听,大喜过望。 “你爹是郭啸天,家住临安郊外的牛家村,对吗?” “对。”郭靖用力点头。 李萍担心儿子生长在蒙古,日久忘了祖宗,便时常念叨这些旧事。 道士心潮起伏,悲喜交集,他长叹一声,欲上前抱起郭靖。 余蔓横跨一步将他拦住,明知故问,“你是哪位?” 还能是哪位,大名鼎鼎的丘处机呗。 “我是这孩子父母的好友。”丘处机匆匆对余蔓说了一句,又回过头去问郭靖,“孩子,你娘呢?” 郭靖拍拍身后的棺材,很认真地说:“娘在里面。” 丘处机愕然。 “你是郭大哥郭大嫂的好友?我怎么没见过你?”余蔓像看贼一样,斜睨着丘处机打量。 她当然没见过丘处机,她也知道他说得是真的,只是,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攀上关系。 靖儿的抚养权在她手里,丘处机别妄想反客为主。 终于,丘处机失去耐心,对余蔓瞪眼,语气很冲,“我也没见过你,你又是谁?” 余蔓微笑,颇有几分自得,“我是靖儿的家长。” 她和郭啸天是十几年的邻居,和李萍也有数年的情谊,受李萍托孤的人是她,丘处机还不赶紧退下。 丘处机沉吟,以为余蔓是郭、李二人谁家的亲戚,“我曾送给郭啸天一把匕首,上面刻有‘郭靖’二字,是传给他未出世的孩儿。” 杨铁心那里还有一把“杨康”,可惜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郭靖眼睛一亮,赶紧掏出匕首,把刻字的那面翻过来。 “姨,他说得对。” 丘处机看着余蔓,背起手,眼神仿 分卷阅读121 佛在说“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你是靖儿的姨母?”他倨傲地抬起下巴,“我是全真教丘处机......” 顿了顿,见对方毫无反应,便继续说道:“我打算收靖儿为徒,将他带在身边照料。” “那我呢?”余蔓幽幽道。 丘处机一僵,万万没想到余蔓这么问。 陆洪失声惊呼,“包姑娘......” 她该不会,也想被这道士带在身边照料吧。 丘处机觉得有些不适,垂下头干咳一声,“你若生计困难,我可以......”找个地方安置你,委托朋友照顾你。 “我可以!” 余蔓和丘处机俱是眉头一皱,目光扫向半路杀出来的陆洪,传递出的意思差不多,都是“关你什么事”的疑惑。 陆洪一脸凝重,沉声道:“包姑娘,你有任何困难,我都会鼎力相助。” 钱不是问题,权更不是问题。 “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余蔓挥手打断他,收回目光。 她重新对上丘处机的眼睛,冷冷道:“我在嘲讽你,听不懂吗?” “靖儿有我,不需要你照料,更不需要你收他为徒。” “你若挂念故人之子,可以来牛家村看望,我,欢迎。” 丘处机闻言,愤然变色,指着余蔓斥道:“你这女人,目光短浅。” 靖儿是个男孩,他作为师父可以一定程度上填补父职的缺失,肯定比跟着姨母要有益于成长。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教靖儿武功,郭啸天之子,怎能不习武。靖儿跟着姨母能学什么,学绣花么。 余蔓冷笑一声,眼含讥诮,“你这男人,脸厚如墙。” 说罢,跳上车,扬起马鞭哗哗甩了两鞭,驾车离开。 丘处机留在原地,脸色铁青,气得七窍生烟。 .................... 丘处机没有放弃,余蔓也不认为他会轻易放弃,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么不体面这么无耻的方式达到目的。 他趁余蔓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采食取水,抱起郭靖抢了马,绝尘而去。 听到郭靖的尖叫和陆洪的怒吼,余蔓反应极快,立即从远处追赶,可已经来不及了。 “都怪我。”陆洪捶胸顿足,恼恨不已。 并非他大意,而是他跟本无能为力。 “不怪你。”余蔓恹恹道。 “你随我回中都,我马上召......”陆洪突然舌头一短,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马上托人情,花重金请江湖高人出山,把靖儿夺回来。” “不用。”余蔓摇头,淡淡道:“随他去好了。” 她心里有气,但并不着急。毕竟,丘处机对靖儿充满善意,而且是有责任心的,所以她还是先照顾死者,送李萍回乡下葬为好。 就让丘处机先得意几天,等她腾出手来,教他重阳宫鸡犬不宁! ☆、第74章 我吃盘花生米 陆洪肩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但已行动无碍,后面几日和余蔓相处, 体贴入微。 距离中都大概有十里路, 余蔓停下车, 抬手向东指, 对陆洪说:“往前走就是中都。” 言下之意, 你可以下车了。 事发突然, 陆洪愣了愣, 才慢吞吞地下车。 “包姑娘, 何不到中都歇歇脚?我也想请你来家中做客。” 出蒙古入金境, 长时间的车马劳顿, 风餐露宿, 加上郭靖被抢一事, 她身上的疲态十分明显。陆洪心想,虽然不是特别顺路, 但是多走几里地,哪怕到中都只休整一日也好。 “谢你美意,我还是想继续赶路。”余蔓不咸不淡地说, 她最后看了陆洪一眼,微微点头,“你保重。” 说罢, 目视前方, 挥鞭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扫, 车轮滚动。 “后会有期。”陆洪声音低沉, 笔直地立在原地,没有挽留,也没有追赶。 他痴痴凝视着远去的倩影,久久不舍离去。 .................... 牛家村的老房子空置多年,十分简陋,余蔓想着以后抚养郭靖,必然要在这里常住,于是请来泥瓦匠,两日的工夫便将老屋修缮一新。 与此同时,她在村外选了块地,葬下李萍,还给郭啸天立了个衣冠冢,夫妻俩的坟挨在一起。 墓碑落成那一天,余蔓在坟前祭拜了小半日,回去的路上心里计划着明日去东村铁匠那里,锻一锻自己卷刃的弯刀,然后启程去终南山。 一抬头,发现远处有人在自家门外徘徊,还时不时探头探脑向院子里窥视,鬼鬼祟祟。 余蔓走近一瞧,是个穿着花衣裳,两鬓各簪一朵粉红绢花的老太。 花衣老太转身,眯着眼使劲往余蔓脸上瞅,她认出了余蔓 分卷阅读122 ,余蔓也认出了她。 “哎呦,我的包大姑娘......”她小跑到余蔓跟前,挥着手绢,“你可回来了,老婆子我想死你了。” 余蔓推门进院,漫不经心地笑道:“什么风儿把田婆婆您给吹来了。” 姓田的婆子是村里的媒婆,偶尔还兼职神婆,十里八村都有名。 田婆跟在余蔓身后,“大姑娘这次回来,还走吗?” 余蔓请田婆进屋坐,倒了两碗水端上桌。 田婆见她不说话,于是心念一转露出愁容,语重心长地说:“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二岁。” “也老大不小了,听婆婆一句劝,赶紧成家。” 余蔓淡笑,“成家这种事,要看缘分,强求不得。” 媒婆登门,她猜也猜得出来是什么事,只不过乡里乡亲的,还是需要耐心应承。 田婆敲桌,一副恨不能敲醒余蔓的模样,“你不睁眼看,怎知没缘分?你不求,怎知求不来?” 余蔓闻言一愣,惊奇地发现田婆这话有几分深度。只是,不适用于她。 她没有成家的需求,这句话对她而言,是无效的。 “婆婆有话直说。” 田婆一脸神秘地看着余蔓,低声道:“有个做玉石生意的,比你大两岁,婆婆一下子就想到你了。” 说着,掏出一张对折的红纸,殷勤地放到余蔓面前。 “这是生辰八字,你先看看。” 余蔓笑了笑,用一根手指将面前那张红纸推还给田婆。 “我的终身大事,我自己都不急,婆婆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再有这等好事,婆婆可千万别想起我。” .................... 第二天,余蔓锻打佩刀,从村东边的铁匠铺回来,路过郭、杨两家故居,触景生情,不禁驻足追思。 良久,她幽幽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一人从远处疾行而来,定睛一看,竟是丘处机。 丘处机直奔郭、杨两家故居,在认出余蔓后,脱口而出,“靖儿回来了没有?” 余蔓有点懵,她在丘处机身后找了一圈,郭靖的影儿都没找到。 “靖儿呢?”靖儿是被你带走的,现在他人呢?怎么你倒问起我来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丘处机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靖儿没回来......” 余蔓睁大眼睛,冲过去一把扯住丘处机的前襟,大声质问:“靖儿呢?” 郭靖不见了,丘处机说他可能是自己逃走的。 “可能?”余蔓歇斯底里,“你对靖儿根本不上心,你这个混蛋。” 丘处机眉头紧锁陷入深深的自责,任余蔓捶打,一声不吭。 这时,田婆从这条路经过,她此行是为了去余蔓家,对余蔓进行第二次劝说。没想到的半路就把人遇到了,更没想到,是在这样一幅情景下把人遇到。 “呀,包大姑娘你在这儿呀,教婆婆我好找。”田婆嘴上对余蔓说话,眼睛却一直在丘处机身上,十足的好奇,“这位道爷是......” “没你的事!” “一边儿呆着去!” 余蔓和丘处机异口同声,齐齐扭头怒视田婆。 ==================== 嘉兴,齐芳斋。 余蔓和丘处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饭菜早就上齐了,可是二人谁也没有动筷,饭桌上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郭靖是在嘉兴街头走失的,所以余蔓和丘处机就在嘉兴城内及周边努力寻找,令人绝望的是,至今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余蔓闭上眼,肩膀颤抖几下,掩面呜咽。她这一哭,引得店内零散的几桌客人陆续看过来,顿时,她和丘处机成为了焦点。 “他才五岁......” “我说我来带他,你不让,非得跟我抢。” “一个五岁的孩子你都能看丢,你是有多不上心。” 丘处机长叹一声,心情十分烦躁。 “如果靖儿找不回来,丘处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余蔓哭得更伤心了。 万一靖儿被人贩子抓住,跨省卖去哪座深山老林,等过几年他张开了变了模样,她怎么找?岂不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丘处机起身往出走,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 余蔓唰一下睁开眼,冷冷道:“站住。” 丘处机站住,与其说是站住,不如说是僵住。不过很快,他结束犹豫,继续往前走。 “说你几句你就走?不想听也得给我忍着,不准走。” 余蔓所说得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露出尖牙利齿。 “只要你今天出了这个门,来日我上重阳宫,找马钰马道长如实告你一状,看你在同门面前有脸没脸。” 丘处机又是一滞,大概是那番话起了作用,他竟然 分卷阅读123 调转方向,回到原位坐好。 “这位姑娘,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说出来,兴许大家能帮上忙。”说话的蓝衣女子在另一桌,与余蔓年纪相仿,容颜秀丽。 余蔓见那蓝衣女子神态可亲,咬咬牙走过去,展开一张皮纸,上面是她手绘得郭靖的头像。 “妹妹,你见过这个孩子吗?” “他叫郭靖,五岁,有这么高......”余蔓在腰下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蓝衣女子端详片刻,露出遗憾的表情,她扭过头去问同桌之人,“二哥,五哥,你们见过吗?” 白胖汉子只管摇头,倒是那个手摇铁扇,书生打扮的青年看着余蔓,意味深长。 “这孩子是你什么人?”书生问。 余蔓一愣,迟了好几拍,才回道:“我、我外甥。” 书生咂咂嘴,“我们兄弟几个混迹江南,可以帮你留意。” 余蔓连连道谢,蓝衣女子柔声安慰她。 “哎......”书生哗一下合上铁扇,突然想到了什么,挑眉看着余蔓,“万一找到了,人给你送哪儿去?” 余蔓沉吟片刻,一字一句说了三个字,“终南山。” 她在外面,牛家村没人,不像全真教家大业大,二十四小时营业。 “如果你们找到了靖儿,麻烦你们把他送到终南山重阳宫去,我......”余蔓忽然一顿,微微侧首横了后方端坐的丘处机一眼,硬梆梆挤出一句,“长春子定有重谢。” ☆、第75章 我吃盘花生米 “终南山长春子?”眉梢挑高, 书生故作惊讶, “莫非是那位声名显赫的丘处机丘道长?” “没错。”余蔓点头应下。 蓝衣姑娘和白胖汉子隐晦地朝对面瞄去一眼,随即收回视线面面相觑, 十分纳罕。 丘处机双目低垂, 只管默默喝茶, 那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闻不问。 书生等不到丘处机上钩, 无趣地撇撇嘴, 温声对余蔓说:“好,我们兄弟帮你留意着。” 余蔓再次道谢, 不禁将面前的书生、蓝衣姑娘和白胖汉子仔细端详,末了, 弯了弯泪痕未干的眸子,“我观三位义士也是武林中人,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韩小莹。”蓝衣姑娘言笑晏晏,指着身旁二人介绍道:“这是我二哥和五哥,我们兄弟一共七人, 在江南有个诨号......” 丘处机忽然开口, “可是江南七侠?” 余蔓一扭身,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道, 臭道士总算不装死, 记起自己长嘴了。 书生大笑, “江湖上把我们兄弟几个叫作江南七怪, 这个‘怪’字,我们喜欢得很,道长不必客气。” 丘处机起身,顶着余蔓“你可算做个人了”的眼光走过去,不自然地扯扯嘴角,问那书生,“你就是妙手书生,朱聪?” 江南七怪这七个人,论武功也就飞天蝙蝠柯镇恶和妙手书生朱聪勉强值得一提,他只耳闻过这两人。看打扮,这铁扇书生是朱聪无疑了。 “正是鄙人。”书生悠悠吟道。 “久仰。”丘处机向三人画圈拱手,“靖儿之事还要劳烦几位。” 他一向遇事不求人,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可这次不一样,靖儿必须找到。只要能找到靖儿,他开口求几个人又何妨。 江南七怪是本地人,对江南这一带非常熟悉,拜托他们帮忙寻找靖儿,百利而无一害。 “好说好说.”朱聪摆了下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间发出一问,“那个叫郭靖的孩子是丘道长什么人?” 丘处机沉吟,目光向余蔓所在游移,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我......徒弟。” 余蔓悻悻然斜眼盯着看他一会儿,考虑到眼下情况特殊,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便没有进行驳斥。 期间,旁人视角看不到的地方,韩小莹和张阿生的头越埋越低,眼神瞥来瞥去,不知在交流什么。 朱聪摸摸鼻子,表情有几分高深莫测,“丘道长放心,我等定尽力而为。” .................... 郭靖走失半月有余,人未必还在嘉兴,余蔓和丘处机多日苦寻无果,于是决定去周边的村镇碰碰运气。 出城途中,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街上热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姐姐!这里!”远处有女子大叫。 起初,余蔓以为是谁家姐妹走散了,行色匆匆的她并没有分出注意力予以关注,直到...... “姐姐!郭靖在这里!” 听到“郭靖”二字,余蔓和丘处机俱是身躯一震,霍然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七八个摊位外,郭靖赫然出现在人群头顶,座下是一匹皮毛油亮的骏马。 韩小莹踮着脚急欢快地向余蔓招手,方才她眼尖瞧见余蔓从路口经过,想把人叫住,话到嘴边才想起她还不 分卷阅读124 知道这位姐姐的姓名。 余蔓疾风一般冲上去,轻功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丘处机看呆了。她张臂把郭靖抱下马,眼里不掺旁人。 “靖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倘若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向他死去的娘亲交代,更是余生都难走出自责的阴影。 郭靖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头脸干干净净,手里拿着把非常适合他这个身高的小孩子,而且是真刀的短刀,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得不得了。 “包姑娘。”斜刺里出现一道男声。 余蔓放下郭靖,抬头一看,愣了愣,“是你?” 陆洪微笑颔首,“我看靖儿一个人在官道上行走,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我就想,带他去临安寻你。” “你们,认识?”韩小莹小声问。 今天,他们兄弟七人都在,遇到小男孩便上前询问,没想到还真把郭靖问出来了。 他们看和郭靖在一起的陆洪不像拐子,于是只把人客气拦下,还没来得及沟通,余蔓和丘处机就出现了。 “认识。”余蔓用力点头,非常积极地介绍道:“这是陆公子。” 说完,她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陆洪,敛衽而拜。 “陆公子,万幸有你。” 陆洪神思荡漾,他忙倾身将人扶起。 “都是天注定的缘分,包姑娘不必客气。” 余蔓笑了笑,认真问:“陆公子,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靖儿的?” “离嘉兴不远,大概三四里路的样子。”陆洪往城门的方向一指。 视线扫过陆洪的左肩,余蔓的语气多了几分关切,“这趟远门,你的伤吃得消吗?” “还、还好。”陆洪摸摸受过伤的左肩,舌尖莫名尝到一种奇异的甜味,令他心生欢喜,“我在临安有事要办,不得不来。” “你要去临安?”余蔓怔怔低呼,随后眼神一亮,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们同路呀......” 陆洪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同路。” .................... 余蔓一一见过江南七怪,感谢他们仗义相助,江南七怪坚决不允许余蔓提“报答”二字,余蔓只得作罢。最后,她与韩小莹依依惜别。 “姐姐姓包,我还是从这位陆公子口中知道的。”韩小莹酸溜溜地说。 余蔓一愣,这才意识到她竟然遗漏了介绍姓名这一步骤,不禁哑然失笑,继而拱手向韩小莹作揖告饶,“是我疏忽。” “我叫包惜弱,妹妹可要记住了。” 最后,两人互赠钗环,挥手别过。 余蔓牵着郭靖,与陆洪一道离开。丘处机默默跟上,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余蔓回过头来瞪住。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丘处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别跟着我,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余蔓冷冷道。 “我......靖儿......”丘处机指着余蔓,气到手抖。 没找到靖儿的时候,死乞白赖地缠着他不放,现在靖儿找到了,就把他一脚踢开,把他丘处机当什么? “丘,处,机。”余蔓一字一句咬牙念道,随后声调明显升高,“你给我死了这条心,靖儿绝不可能交给你养。” “你抢孩子的旧账,我还没跟你算,敢有下次,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扬长而去。 丘处机僵立在原地,脸青得像河底的石头,胸膛起伏十分剧烈。 当晚,他与刚结识的江南七怪约酒,喝到半夜,大家都醉得不轻。 朱聪歪歪扭扭地撑在桌上,拍拍身边已经趴倒的丘处机,大着舌头说:“听我的,这孩子......你得争取。” “我知道。”丘处机脸枕在胳膊上,闷声叹道:“可我没办法,小的不跟我,大的不放手。” 朱聪用力一拍桌,然后摊手,“大的小的都带走,不就完了。” “她不同意。”丘处机握紧拳头,哼出几个字。 之后,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隐约能听到“女人”“烦”之类的字眼。 朱聪打了个酒嗝,语重心长,“你好好跟她说,顺着她说,她还能不同意?” 半晌,丘处机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在旁人都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诈尸,举起拳头软绵绵挥了一下。 “行,我试试......” ==================== 陆洪坚持先送余蔓和郭靖回家,余蔓便邀请他到家中做客,吃顿饭在走,陆洪欣然接受。 回去那天,正巧是赶集的日子,余蔓正愁找不齐食材招待客人,这下可算有了着落。 买了一条鱼一块猪肉,挑选青菜时,买菜的妇人一个劲儿地往余蔓脸上瞧,直到余蔓付钱给她,她才挤眉弄眼地开口,“我看着 分卷阅读125 ,像是包先生家的......” 余蔓含笑,唤了一声“婶婶”。这人跟她不是一个村的,有印象,但记不起姓什么了。 “哎呦,真是包大姑娘。”妇人一拍大腿,赶紧招呼相邻摊位的熟人,“梁兴家的,快看这是谁。” 隔壁那位是牛家村的,凑过来和那妇人一起打量余蔓,“早听说大姑娘回来了,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梁婶婶......”余蔓叫了人,正要寒暄,就被对面两个女人兴奋的呼声堵了回去。 “这是姑爷?” “啧啧,真是一表人才。” 陆洪窃喜,微微垂首作腼腆姿态,丝毫没有要澄清的意思。 余蔓咳嗽一声,在那两个女人将目光对准郭靖之前,生硬地说:“这是远房表哥,来走亲戚的。” 如果说是朋友,只会加深对方浮想联翩的深度,所以,还是用远房表哥挡一下吧。 两妇人讪讪地住了口,帮余蔓把青菜装进布袋。 【姨,我饿了。】郭靖坐在马上,用蒙语说话。 余蔓装好青菜,刚站起身便听到这一句,不禁皱眉。 陆洪抬起头,笑着对郭靖说:【前面有卖年糕的。】 两妇人蹲在地上,整理青菜的动作一顿,两颗脑袋慢慢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第76章 我吃盘花生米 【吃了年糕, 还要走多远?】郭靖认真问。 陆洪正要开口,却被余蔓抢了先。 “走吧。”余蔓走在前面, 边走边回头示意他们跟上。 陆洪不再言语, 牵马跟上余蔓的脚步。 待集市落在身后, 四下没有外人的时候, 余蔓走到马腹一侧,“靖儿。” 郭靖一听,矮下身趴在马背上看着余蔓,乖乖应道:“姨。” 余蔓抬头对郭靖淡淡一笑, 温声道:“这里是宋地, 大家都说汉话,你也要说汉话。” 李萍生前, 母子在家里都是用汉话交流,郭靖的汉话说得非常流利。自踏上扶灵回乡之路的那一刻开始,余蔓就引导郭靖只说汉话, 效果不错。 丘处机抢人之前, 郭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说过蒙语了。这会儿又突然冒出来几句, 大概是小孩子无意使然吧。 郭靖捂了一下嘴巴, 然后把手拿开,诚恳地说:“靖儿知道了。” 余蔓欣慰地点点头。 .................... 牛家村, 包家。 饭菜上桌,余蔓分了碗筷。 郭靖皱着小脸, 突然发问:“姨, 我们什么时候回蒙古?” 余蔓一愣, 心情既复杂又好笑,“我们不回蒙古,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郭靖听后,失望地低下头。 余蔓轻轻叹了口气,耐心劝道:“这里是你爹娘的家乡,你本应该生长的地方。”时间久了,你会喜欢这里的。 小孩子的忧愁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不,余蔓话音未落,郭靖已笑眯眯地仰起脸 “姨,陆叔叔说送我一只海东青。” 余蔓茫然地眨眨眼,“海东青?” 那是什么东西? 陆洪轻笑,开口给余蔓解释,“是一种神俊不凡的鹰,长在东北方,江南这边见不到。” 余蔓一听,面露难色,“这种鹰应该很难抓吧......” 说着,看向郭靖的眼神充满责备,就要教训这孩子几句。 当初哲别送他黄金,他拒收,眼都不眨一下,现在陆洪送他一只鹰,就开心到满面红光?余蔓觉得有必要加深一下郭靖对价值的概念,鹰不是寻常山雀,人家说送你你也不该应下。 “不难。”陆洪摇头,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有专门的捕鹰人。” “姨,我们去中都吧。”郭靖小声说。 他想看海东青,更想陆叔叔带他去打猎。 “可以呀。”余蔓一把捏住郭靖的小脸,用力拧了拧,“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了。” 心情大起大落,郭靖蔫头耷脑,丧气地想,等他长大,陆叔叔送他的海东青岂不是早就死了? “包姑娘,不如就带靖儿到中都小住一段时日,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陆洪劝道。 余蔓摇头,“谢你好意,只是......靖儿还小,我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暂时不考虑带他出远门。” 接下来要提上日程的事有很多,安排郭靖读书习武,就能占据她的大半精力。 陆洪叹了口气,“我担心那位丘道长再来找你们麻烦。” 提起丘处机,余蔓就忍不住撇嘴,语含讥诮,“他敢来,也是自找麻烦。” .................... 饭后,陆洪在包家略坐了坐,喝下两杯茶水,便起身告辞。 余蔓送陆洪出门,不经意问道 分卷阅读126 :“陆公子是做什么的?” 陆洪垂眸,微微一笑,“我是商人,做玉石生意。” “哦......”余蔓露出了然的表情,煞有介事地摇着食指,“辽东产玉。” “没错。” 陆洪以为接下来余蔓会同他把辽东玉展开聊一聊,他腹稿都打好了,却见余蔓颠颠跑去开院门,丝毫没有继续这一话题的意思。 “包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移居中都?”陆洪牵马跟在余蔓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余蔓疑惑地看着他,“没有,没这个想法。” “我不放心你和靖儿,想把你们接到中都照顾。” 余蔓连连摇头,“不,不用......” 她和靖儿有手有脚,有房子有地,不要人照顾。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陆洪向余蔓拱手,郑重一礼。 “你也救了靖儿。”余蔓抢着说。 她不需要陆洪报恩,也希望陆洪不要太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 “那是应该的。”陆洪定定看着余蔓,嘴角含笑,低声道:“我真心希望能给你和靖儿更好的生活。” 余蔓顿时脸一热,“陆公子,我和靖儿在家乡也能生活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可是你一个人带着靖儿,乡里肯定会有闲言碎语。” 余蔓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一个人带着靖儿,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说闲话。” 她要是怕被人说,大可以把靖儿交给丘处机抚养,或者不去寻找李萍就是了。 “不如安稳留在家乡,乡亲们背地里说几句闲话,可到底是几十年的乡亲。” 默然片刻,陆洪长叹一声,垂首道:“你当真......不随我去中都?” “陆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们各有各的生活,不必强行捏合到一起。” 陆洪苦笑,“是我痴妄了。” 眉梢动了动,余蔓双眼微微睁大,眼光无措地震荡几下。话说到这份上,她要是还品不出怪异在何处,那就是装相了。 想不到,她从北国带回了一朵桃花。 陆洪带着期盼,小心试探,“等过两天,城里的事办完,我可以再回来看看你们吗?” 余蔓抿抿嘴,举目向天边张望了一下,随后积极地指着通往村口的路,“天色不早了,快走吧,别耽误了进城住店。” ==================== 郭靖回来了,第一件事自然是带他到郭啸天和李萍墓前祭扫。 余蔓剪了一篮纸钱,又备了几样贡品,携着郭靖出家门往村外走。 一群孩子在村口玩耍,见余蔓和郭靖经过,推推搡搡地挤过来,指着郭靖大叫,“金人崽子!金人崽子!” 郭靖气愤地握紧拳头,他虽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叫他金人崽子,可也听得出来其中的侮辱之意。 余蔓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土坡,土坡上坐着几个妇人,她们一边熟练地料理杂活,一边交头接耳,这会儿见余蔓看过来,不约而同地闭嘴。 余蔓冷着脸,带郭靖大步过去。那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一个村住着,她们都知道包先生家的女儿是个练家子,万一动起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日在集市上说过话,梁兴家的女人就在其中,她陪笑着招呼余蔓,“大姑娘......” “几位婶婶,还没给你们见过,这是郭靖。”说着,余蔓扶着郭靖的肩膀把人往前推了一小步,淡淡笑道:“郭啸天郭大哥家的孩子。” 那天在集市上,郭靖说得是蒙语,小地方的人大概没听过,想当然地以为是女真话,闲话口口相传,就成了余蔓带回来的男孩是在外面她和金人生得。 “郭家那个,不是早死了?”长脸妇人小声嘀咕。 另一个白胖妇人恍然想起一事来,啪地拍了下脑袋,“小萍当时已经怀孕了。” “真的假的?” “我也记得有这么回事,当时小萍被押走的时候,我还为这事掉了眼泪。” “他难道是......小萍的儿子?” 几个脑袋探过来,盯着郭靖使劲地瞅。 余蔓点头,缓缓叹道:“郭大嫂不久前病逝了,我带她回来葬在村西边向阳的坡地上,你们谁家放牛经过,可要帮忙照看一下。” 妇人们一听,迭声说“应该的”,又夸余蔓人美心善,李萍没白与她交好一场。 “靖儿......”余蔓摸着郭靖的后颈,沉吟道:“生在北方,那边常见蒙古人,日常免不了要说几句蒙古话。” 那些小孩都没跟靖儿说过话,就叫靖儿金人崽子,还不是跟大人有样学样。 “靖儿的爹娘都是宋人,他也是宋人,咱们牛家村的人,可不是什么金人崽子。”笑意微冷,话里藏着刀子。 狗的错找主人,小孩的错找大人,今天把话都说明白了,再让她听见什么金人不金人崽 分卷阅读127 子不崽子,拆家毁院是轻的,打人放火也不是不可能。 ☆、第77章 我吃盘花生米 祭扫过郭啸天夫妇的坟墓, 生活归于平静,一切渐入正规。 一日,余蔓在给郭靖量体, 打算着给他从里到外做几套新衣。忽然想起, 还有个说要回来看看的中都桃花。 如果陆洪下次来,把话挑明了, 她该如何应对?思及此处, 余蔓不禁心生烦恼, 暗暗期盼陆洪忘了这茬,最好不要再来了。 这时,只听外面哐啷一声, 一群人破门而入。 余蔓从窗往外望,看到闯进来一队官兵, 手持刀枪, 前面几个举着火把,密密麻麻占了半个院子。 “里面的人, 给我出来!” 余蔓转身, 取了刀拿在手上,叮嘱郭靖留在里屋不要出声,自己走房门。 “官爷, 来寒舍作甚?” 为首的武官额上有疤,拿着腔调问余蔓, “罪人郭啸天之子可在此处?” 余蔓心思一沉, 淡淡道:“听不懂官爷在说什么。” 郭啸天死了快六年了, 靖儿才回牛家村几日,这些人就闻着味过来了,可见衙门有多清闲。 疤头武官冷笑,“少在老爷跟前装相,依律,罪人之子收没为奴,你私藏罪奴,老爷我也要问你的罪。” 余蔓不以为意,甚至有点想笑。这人的说法也太牵强了,看着倒像专程来找麻烦的,可是,她和靖儿何德何能被一群官兵针对? “官爷是哪个衙门的,不知高姓大名?” 疤头武官竖起大拇指反手一指自己,气焰十分嚣张,“老爷我在临安府当差,老爷的大号你记好了,姓段名天德,一会儿磕头求饶可别叫错了。” 余蔓慢慢瞪圆双眼,歪头摸了摸耳朵。她没听错吧,段,天,德? 段天德怎么出场了?没道理呀。 “把人交出来。”段天德威胁。 “一个小孩子罢了,也值得你们兴师动众。”余蔓嘲笑。 “少废话。”段天德呵斥,愈发不耐烦。 “有公文吗?”余蔓也是好奇,是谁这么有闲情逸致,时隔六年,也要赶尽杀绝。 “想看公文?等到了衙门,挨了板子,你自然就看到了。”段天德狞笑,凶相毕露,他挥手下令,“给我搜!” 官兵们一拥而上,就要将拦在主屋门前的余蔓拖开,被余蔓拔刀震慑,踌躇不敢上前,一个劲儿地瞄段天德的脸色。 两方对峙,最先耐不住的是余蔓,她眼睁睁看着官兵点燃茅草,柴房、厨房冒出滚滚浓烟。 “欺人太甚。”她咬牙骂了一句,三下两下砍倒堵在面前的第一排官兵,随后飞身扑到窗下,一刀砍在欲翻窗入内的小卒的腿上。 她踢开小卒,翻窗冲进室内,拎起郭靖杀出层层包围,从屋里到屋外,再到家门前的村路上。期间,不忘重点“关照”段天德,段天德被削掉一片头皮,腰上挨了一脚摔了个狗啃食,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比谁都快。 可惜好景不长,余蔓以为轻易就能撤到村外,不曾料到,村内各条路上都有大队人马待命,很快发动起来,对她围追堵截。 敌人太多了,选择埋头杀出一条血路的话,很容易被拖住,那就更难脱身了。余蔓拎着郭靖飞奔,试图找机会逃出去,可是,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脱身无望。 “给我捉活的!”段天德灰头土脸地坐在马上,置身人群之后,恢复了刚进村时的气焰。 危急时刻,余蔓拉开架势准备放手一搏,突然,一人从天而降,落到她面前。 此人一身破旧道袍,长剑在手。 “你只管往前走,我来断后。” 他背对着余蔓,不曾回头,但余蔓知道这句话只能是对她说得。 臭道士总算做回好事,她如是心想。 仿佛一场及时雨,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不是别人,而是丘处机。 怎么说呢,希望丘道长这场雨,能灭火...... 有丘处机断后,余蔓只管向前猛冲,两人配合着杀出重围,但持续你追我逃,离脱身还有些距离。 余蔓抢到一匹马,回头瞅瞅落在后面,正和敌人纠缠不休的丘处机。 “喂!”她驱马折返几步。 丘处机以为余蔓那边遇到危难,忙循声望去。看到余蔓略带嫌弃地指指身后的位置,丘处机眉头一皱,心情窘迫面露难色,不过,思想上的挣扎并不能影响诚实的身体。 丘处机飞掠上马,三人同骑,疾驰而去。 .................... 彻底甩开追兵后,马儿也累了。 放任马儿在林子里吃草,三人在一棵树下休整。 “那些官兵捉你做什么?”丘处机问。 “不是捉我,是捉靖儿。”余蔓抱着郭靖,坐在大树裸露的树根上,小孩子心大 分卷阅读128 ,眨眼的工夫已经睡着了,“他们点名要郭啸天之子。” 丘处机皱眉,气愤之余也十分不解。 “你认识段天德吗?”余蔓问。 丘处机将这名字默念几遍,毫无印象。 “不认识,他是谁?” “领头的武官,自称在临安府当差。” 丘处机一听“临安府”,不禁露出犹疑之色,喃喃道:“不至于......” 那些人不至于长情到,还要追究当年的事吧。 余蔓打量他,轻声问:“那年郭家和杨家突然被问罪,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郭、杨两家到底因何获罪,单单一句谋反太过笼统。 段天德的出现,让她忍不住凭经验怀疑,这一切的背后还是有完颜洪烈的影子。 丘处机想起往事,怅然长叹,郁郁道:“当时,我刺杀王道乾失败,离开临安路过牛家村,结识了二位兄弟。” “不曾想,那狗官派人追过来,欲拿我归案,二位兄弟助我杀敌,因此埋下祸根。” 余蔓沉吟,“追杀你的人都是王道乾的手下,朝廷的官差?” 没有金国使者吗? “没错,郭、杨两家家破人亡就是那狗官的手笔,我已取其心肝首级,为郭兄弟和杨兄弟报仇雪恨。” 余蔓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不关完颜洪烈的事。 之后无言半晌,末了,丘处机轻咳打破了这阵沉默。 “现在牛家村是回不去了,你和靖儿......”话到这里,他忽然沉吟一顿,随后声音发紧,放轻了许多,“随我去终南山吧。” 余蔓撇嘴看他。 丘处机学她撇嘴,无奈道:“你们能去哪儿?” “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余蔓悠悠笑道。 也亏她还笑得出来,丘处机摇头。 “我会把你安置在山下,靖儿在重阳宫学艺,你们可以经常见面。” 余蔓定定看了丘处机一会儿,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今天的丘处机是不是误服蒙汗药了,说话温和有耐心,至今没瞪过一次眼,也没露过凶相,甚至还有点弱势,简直不像他。 “你还笑?”霎时间,丘处机双目瞪圆,眉头拧紧,指着余蔓咬牙切齿,“将来靖儿一无所成,目不识丁,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余蔓“呦吼”一声,用冷漠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看不起谁呢,姐姐我比你有文化,身手比你好。” 要不要试一试? ☆、第78章 我吃盘花生米 丘处机盯着余蔓愣住, 有一点大小眼,眼神仿佛在看妖怪。 “你多大?”他用怀疑的语气问。 “二十二。”余蔓坦白地说。 丘处机深吸一口气,紧接着, 七窍喷出火星子来, “我比你大十几岁,你竟然在我面前自称姐姐?不成体统!” 睡梦中的郭靖不舒服地动了动, 丘处机眼尖注意到, 不等余蔓挑刺, 自觉将声调压低。 “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好歹庄重些。” “你先嘲讽我,我才嘲讽回去的。”余蔓梗着脖子, 理直气壮。 靖儿跟他,前途一片光明,跟她就是前途无望?臭道士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误会了。”丘处机举起双手, 好似在投降,可也看得出来,他吞□□吞得很辛苦,“我没有嘲讽,我是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不要任性, 给自己和靖儿一个好归宿。” 余蔓斜眼看他,哼道:“跟你回终南山就是好归宿?” “受全真教蒙荫受我庇护, 有什么不好?”丘处机反问, “这次,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下次遇到这种事,我远在天边,你和靖儿该怎么办?” 余蔓的表情渐渐凝重,这番话说到她心坎里了。此前,她坚决拒绝丘处机参与郭靖的成长,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全真教是名门正派,誉满天下,我何尝不希望靖儿成为全真弟子。”余蔓叹道。 她想给靖儿上份保险,有个庞大的师门做后盾,好像也不错。 “既然你同意,那还等什么。”丘处机好气又好笑。 “我没同意,我在犹豫。”余蔓不情不愿地说。 “犹豫什么?” “一想到靖儿要拜你为师,就......很困扰。” 丘处机呼吸一滞,尖声质问:“你看不上我?”你知道当今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挤破了头要拜我为师吗?到你这儿,竟然还嫌弃上了。 余蔓无视了这个问题,表情十分严肃,“你脾气那么差,会给小孩子留下阴影的。” 她和靖儿可以搬到终南山脚下,在丘处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不过,她希望丘处机能够做一名家庭教师,而不是让郭靖住校学习。 丘处机脸色有些难看,气 分卷阅读129 愤的同时,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他有那么可怕吗?他是为人严厉了一些,可对待徒弟,严厉归严厉,不至于不慈。 “听说马钰马道长性情宽厚,靖儿若能拜他为师,该多好。”余蔓自顾自地说,丝毫不掩饰向往之意,“清静散人孙不二是位女道长,女子柔和,靖儿若能拜她为师,也很不错。” 全真教开山祖师王重阳,乃是天下五绝之首,全真内功玄门正宗,全真武学不输于东海桃花岛、西域白驼山,只看后人修炼到什么程度,能发挥多少威力了。 余蔓愈发觉得,郭靖拜入全真教优点多多,会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当然了,是在丘处机受她监督的前提下。 丘处机冷笑,出言讥讽,“你当全真七子是集市上的菜头,任你挑选?” “我知道,任我挑选的只有你一个。”余蔓平静地看着丘处机,语重心长地说:“可是......生活需要幻想,生活需要希望。” 对着空气过过瘾的快乐,不应被剥夺。 丘处机脸色涨红,离头发上指,目眦尽裂不远了。 余蔓见他如此,也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嘴低下头。万一丘处机牛性上来,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她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所以还是见好就收为上。 沉吟片刻,余蔓正要说话把事态挽回一下,忽见丘处机回头,一脸恼火地对她说:“我求马师兄收靖儿为徒,这样总行了吧。” 余蔓大吃一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当真?” 丘处机闭眼叹气,“当真。” 余蔓愣了好一会儿,拍手大笑,郭靖被她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余蔓把他放在地上站稳,喜气洋洋地说:“靖儿,咱们去终南山。” 郭靖仰头望着她,一脸懵懂,“终南山有什么?”有家吗?为什么要去终南山? “有师父呀。”余蔓用两根食指点点郭靖的小脸蛋,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像只偷到鲜鱼的猫,“全真教的马道长,德高望重武艺高强,你能拜他为师,姨母也就放心了。” 她以前养孩子养歪过,且至今未能找到失败的原因,所以,内心不是没有隐忧,万一憨厚老实的郭靖经过她手,变成了混世魔星,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这下好了,请到马钰这样的正派人物和她一起教导靖儿,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不求靖儿将来有多大的建树,只希望他品行端正,好好做人。 “姨,你说过要传我武功的,为什么还要我拜马道长做师父?” “姨母教你是家传,师父教你是师传,两者不冲突。”余蔓笑得合不拢嘴,愈发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等过几年,靖儿在全真教打好基础,内功练扎实了,她再将所学一一传授给他,省心省力。 “靖儿,你发达了。”余蔓对郭靖竖起手掌。 郭靖觉得有趣,兴奋地举手与余蔓击掌,咯咯笑个不停。 丘处机振衣而起,摔摔打打地去牵马。 马师兄为长,可武艺上较他稍逊一筹,论名望,也是他丘处机风头更盛,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想得,虎毒尚不食子,他脾气再差,难道还能虐待徒弟不成。 这个姓包的女人,就是见识短,还说他脾气差,她的脾气也没见有多好,笑的时候笑里藏针,不笑的时候,跟条山狸子似的,说咬人就咬人...... ==================== 终南山,重阳宫丹阳殿。 全真七子都在,马钰听完丘处机的请求,捻须沉吟。 “丘师弟为何不亲自教导那孩子?” 丘处机叹了口气,眼神躲闪,低声道:“师兄,我......不太方便。” 他也想亲自教导郭靖,可人家看不上他,确切地说,是郭靖的姨母,那个姓包的女人看不上他。 马钰挑眉,眼里露出笑意。丘师弟一向快人快语,鲜少见他这般扭捏。 “靖儿是故友之子,我怕自己对他管教不严,反倒害了他,还是交给师兄教导,才放心。”丘处机一本正经地解释,结果欲盖弥彰。 “丘师兄。”孙不二弱弱开口,“郭靖就是前段时间你在嘉兴府大肆寻找的那个男孩?” 丘处机扭头看向孙不二,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 他在江南找孩子找得鸡飞狗跳,是不太体面,可嘉兴和秦岭相隔千里,消息怎会这么快就传到重阳宫里来。 丘师兄,你应该问还有谁不知道吗?孙不二幽幽叹了一声,默默低下头。 “我曾一时大意弄丢了靖儿,万幸的是很快就找回来了。” 丘处机起身,向首座的马钰作揖,恳切至极。 “请师兄看在我的份上,收靖儿为徒。” 马钰笑了笑,温声道:“你把人带进来。” 丘师弟难得开口求人,他这个师兄怎能不应。至于外面那些传得天花乱坠的流言蜚语,他是不会信的,而且他认为,全真教上下也不 分卷阅读130 会有人信的。 ☆、第79章 我吃盘花生米 余蔓和郭靖像罚站一样立在重阳宫外等了很久, 终于,丘处机回来了。 丘处机一言不发,扯着郭靖就走。 “喂。”余蔓弱弱叫了一声。 丘处机脚下一顿,回过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我呢?”余蔓指指自己。 “你也过来。”丘处机丢下一句。 余蔓吐舌头笑了笑,小跑着跨过高高的门槛,她还以为道长们不会允许她进重阳宫的门呢。 丘处机领着郭靖走在前面,余蔓没有凑上去, 而是保持两步的距离跟在后面。郭靖皱着小脸频频回头看她,还向她伸出小手, 余蔓这才大步追平, 牵住郭靖的手。 “怎么样, 还顺利吗?”余蔓问。 拿人手短, 吃人嘴软, 又是在全真假的地盘上,她自然不能继续用往常的态度对待丘处机, 要客气,加倍客气。 至于丘处机能不能感觉得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师兄要见靖儿。”丘处机非常冷淡。 余蔓一听, 神情顿时变得凝重。她边走边俯下身,在郭靖耳边反复叮嘱。 “靖儿,一会儿姨母一掐你, 你就跪下给道长们行礼, 姨母叫谁马道长, 谁就是你未来的师父......” 丘处机默默聆听余蔓耳提面命, 传授给郭靖种种小妙招,末了,不屑地喷出一口鼻息。 丹阳殿内,马钰将郭靖招至跟前,摸骨检查资质。 气氛很安静,丘处机等六子分坐堂下两侧,余蔓站在中间稍显拘谨,有一种参加入学考试的紧张感。 终于,马钰重新落座,摸了摸郭靖的发顶,对丘处机淡淡说了几个“好”字。 这孩子天资一般,筋骨和经脉没有硬伤,后天可塑,收下也无妨。 丘处机赶紧催促郭靖,“靖儿,还不快给师父磕头。” 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马钰躬身一礼。 “谢师兄成全。” 收徒非小事,马师兄能这么快就答应他贸然提出的请求,想必也是看在他们的兄弟情分上。 郭靖给马钰磕头敬茶,又在丘处机的指引下,一一拜过其他人,口称师叔。 余蔓心中大石落地,欢欢喜喜地给马钰道谢。马钰与她寒暄,又勉励了郭靖几句,便叫人带他下去安顿,至此,其他全真六子也散了。 “丘师弟,你留下。”马钰叫住正往出走的丘处机。 .................... 丹阳殿外。 郭靖忍着泪,紧紧攥住余蔓的衣角,“姨,我看这里有好多房子,你别走,就住在这儿嘛。” 余蔓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柔声道:“家里来坏人了,姨母回去打坏人。” “我也去。”郭靖大声说。 “你打不过他们,姨母还要分心照顾你。”余蔓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给郭靖看。 郭靖一听,急得眼珠直转,脸皱成小老头。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解。 “乖,跟着师父好好练功,等你长大了,既能保护自己,也能惩治坏人。”余蔓把他搂进怀里,亲亲脸,“过些时候,姨母就来看你。” 郭靖扁着嘴应了一声,接过余蔓给他准备的巨大包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余蔓把郭靖交给负责安置的小道士,目送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待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见,她肩膀一垮,开始唉声叹气,一转身,恍然发现有个人安静地站在一旁,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孙道长。”余蔓点头致意,笑得勉强。 孙不二走近,“娘子贵姓?” “我姓包。” 孙不二表情古怪,“在嘉兴街头把丘师兄骂到狗血淋头的那个人,就是你?” 余蔓眼底剧震,整个人一呆,随后低下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口中义愤填膺,“什么?骂丘道长?谁敢骂丘道长?” “不是你吗?”孙不二幽幽问,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怎么可能是我。”余蔓抚着胸口,一副万分惶恐的娇弱样,“丘道长那么凶,老虎似的,我哪有胆子骂他。” “没关系。” 孙不二冷不丁冒出一句,余蔓一下子愣住,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她。 孙不二扯起嘴角冲余蔓淡淡一笑,轻点了下头算是告辞,拧身离开。 这时,被马钰留下谈话的丘处机从丹阳殿大步走出,他朝余蔓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脚下一顿似有迟疑,不过,转瞬恢复如常,直接无视了余蔓,追着孙不二去了。 余蔓冷眼看着丘处机装模作样,面露不屑,“切”了一声,拂袖而去。 “孙师妹。”他背着手,若无其事地跟孙不二打了声招呼。 “丘师兄不去送客?” 丘处 分卷阅读131 机身形一滞,冷冷道:“送什么送?又不是没长脚,让她自己走。” 孙不二耸耸肩,没有多言,同行片刻后,便与丘处机分开了。 经过月洞门,孙不二飞快闪到一边,紧贴石墙只露出一只眼睛,透过花窗往后看。只见......浓眉大眼的丘师兄硬生生走出鬼鬼祟祟的步伐,重返来时路,潜出重阳宫。 .................... 踏出宫门后不久,就听到后面有人喂喂地叫唤,余蔓也不理,只管下山。 丘处机抄近道追上来,“我认识一户人家,就在附近,我带你去......” 方才,马师兄特地把他留下,提醒他最近江湖上有很多不好的流言。他愕然之余,一方面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惧谣言,另一方面也忍不住反思,毕竟回想起来,他的确有言语、行为不妥当之处,所以,暗中告诫自己今后要尽量避嫌。 不过,做人要有担当,说出去的话不能反悔,他答应过要妥善安顿她,在做到妥善安顿之前,就不能不管她。 “不用你管。”余蔓气鼓鼓地打断他。 丘处机一下子脾气也上来了,眼瞪着余蔓,愤然道:“我稀罕管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对,你稀罕管我。”余蔓白了他一眼。 说完,忽然觉得很好笑,又扑哧一下笑起来。 丘处机猛吸气,余蔓挑眉看着他那条不自然抖动,其实更像是抽搐的手臂,在他举手指着她鼻子的前一刻,收敛了笑意。 “我不是靖儿,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管我。”她态度端正地说。 丘处机冷哼,用力甩了甩衣袖,双手背在身后。 “靖儿还小,要是课业上不开窍,你轻点凶他。” “如你所愿,靖儿拜了马师兄为师,我这个师叔,可凶不着他。”丘处机阴声怪气。 “那就好。”余蔓放心地点点头,随后扬起笑脸,对丘处机说:“之前家事缠身,还没机会问候丘道长......” 丘处机对突如其来的温和有礼的一声“丘道长”,感到不适,于是打断余蔓,皱眉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余蔓眨眨眼,痛快改口,“我回临安找段天德报仇。” “就你一个人?”丘处机语气充满怀疑。 余蔓挑眉,勾着嘴角笑意变凉。 丘处机想起牛家村突围时,她身手不弱,轻功尤为巧妙。于是干咳一声,将话锋转向别处。 “记得来看靖儿。” “当然。”余蔓倨傲地扬下巴,“下次再来重阳宫,我邀丘道长论剑。” 丘处机一怔,将余蔓上下打量一遍,末了撇撇嘴。 “好,我等着。” .................... 谭处端发现孙不二翻墙,眨眼的工夫,人已从墙头消失。 他对孙不二的行为很不解,于是翻墙追上去,“孙师妹,你......” “嘘!”孙不二回过头,用非常严肃的眼神,制止谭处端出声。 她施展轻功步伐,悄无声息地穿过杂草绕过树丛,在一棵大树身后向远处窥视了片刻,随后轻手轻脚地爬上树。 谭处端一路跟随,也上了树。他顺着孙不二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丘师兄和郭靖的姨母站在山道上说话, “孙师妹,这样不好吧。”谭处端不安地说。 “嘘!” 谭处端无奈叹气,这里离得太远了,竖起耳朵听也听不到那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两人的神情看上去......倒是挺娇俏的。 余光不经意扫过另一根树枝,谭处端愣了愣,霍然抬头望去,只见那树枝间赫然多了三颗脑袋,分别是师弟王处一、郝大通和刘处玄的。 三人盘腿悬空而坐,腋下撑着树干,六只眼睛直勾勾的。 谭处端承受不住这份打击,捂住胸口痛心疾首,正要对师弟师妹们说点什么,就听上空传来一声叹息。 一抬头,在更高的地方看到了一双鞋底。 那天,重阳宫外有棵树,树上长了六个娃。 ☆、第80章 我吃盘花生米 余蔓回到牛家村, 发现自家宅地已成一片焦土,什么都不剩。 她心中愤恨,去找段天德寻仇,谁知天意弄人,当时段天德带兵到牛家村捉拿郭靖,遭余蔓抵抗,混乱中坠马, 摔瘫了,抬回家没几日就死了。 段天德当上小官这几年, 整日胡天胡地, 到手的银子留不住, 从未经营过家业,现在人死了,老婆不等他下葬就跑了, 剩下一个老娘和一个光棍兄弟守着破旧祖屋度日, 余蔓也不好那他们怎样。 可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段天德虽死, 他上头的人还在。余蔓继续追查,第一站就是找到临安知府。 早年宋室南渡,定都临安,天子脚下非寻常之地。余蔓潜入官邸, 把临安知府 分卷阅读132 堵在书房, 临安知府吓得跟鹌鹑似的, 一问三不知。余蔓只是把刀举起来, 还没碰到他,他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先是惊动了官邸里的侍卫,侍卫惊动了巡城的驻京禁军,继而,发动起来满城抓刺客。 南宋式微,可权利的中心仍卧虎藏龙,禁军从各方赶来,训练有素,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人。余蔓飞檐走壁,穿梭于城中的大街小巷,几次进退维谷,都惊险脱身。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余蔓为甩掉追兵,在巷子里翻进了谁家后院。 院中有一男子临风对月,余蔓二话不说,冲上去用刀背抵在他胸前,便要扼住喉咙押着他隐蔽起来,期间四目相对,二人双双愣住。 是陆洪......余蔓眼光闪了闪,心下有一丝丝讶异。 陆洪轻轻捏住余蔓的手腕,把抵在胸前的刀放下来,这时,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又听到官兵呼喝。陆洪不动声色,牵着余蔓的小臂,快步走到外山墙一侧安静隐匿,直到巷子里的官兵走远。 “他们在找你?”陆洪问。 “嗯。”余蔓轻轻应了一声,挣开陆洪的手。 陆洪感觉掌心滑腻腻的,低头一看,顿时一惊,失声道:“你受伤了。” 余蔓的小臂被流矢割破,血染了半只袖子,若非陆洪提醒,她到现在也不会有感觉。 她“嘶”地吸了口气,皱着眉摇了摇头,“小伤......” “跟我去上药。”陆洪严肃地说。 “陆公子,我该走了。”余蔓冲陆洪笑笑,将弯刀收进腰侧的刀鞘,“一会儿他们找不到我,恐怕要回过头来挨家挨户地搜。” 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她不想给陆洪招来祸事。 “不会的,他们不敢。”陆洪胸有成竹。 余蔓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 临安城多王孙贵族,可你一个中都来得外乡人,官府会给你面子? 陆洪微笑,“我是中都来客,他们不敢搜查我的住所。” “中都......”怎么了?有什么特别吗?余蔓迷惑,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中都是金国的国都,他这么有底气,莫非...... “你是金人?”语气迟疑。 “我是。”陆洪凝视余蔓的双眼,神色透着一丝丝复杂,还有紧张。 余蔓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道,即便是金人,也得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金人,想不到这个陆洪来头还挺大。 “你们金人,也有‘陆’这个姓氏?” 陆洪一愣,原以为她会有一些异样的情绪,没想到开口第一句会是这么轻松的问题。 他微笑沉吟,心念千回百转,“我本姓纥石烈。” “赫舍里?”余蔓惊呼,眼里满是稀奇。 陆洪脸色微变,莫可名状,嘴角笑意加深。如果从前,她是梦中神女,那么现在,她就像下凡的小鹿一样可爱。 “也......可以这么叫。” “那,有姓爱新觉罗、伊尔根觉罗的吗?”余蔓兴致勃勃。 陆洪仔细想了想,“萨哈连乌拉附近似乎有一个姓爱新的小部。” 这句说完,不等余蔓反应,便抬手做出“请”的动作。 “快随我去上药。”紧张地催促。 余蔓正在兴头上,痛痛快快地跟着陆洪,沿山墙绕到前院,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屋子。 屋里暖洋洋的,厅中央的火炉烧得正旺,余蔓靠近火炉,俯身把冻得发青的双手伸到热源上方,长长吐出一口气,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陆洪取水回来,见余蔓如此,忙放下水盆,拿了手炉给她。余蔓摆手拒绝,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外面的事一概不用放在心上”陆洪找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放在桌上。 “这点小伤,一晚上就好了。”余蔓挽起袖子,撩水清洗伤口。 陆洪似乎想帮忙,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过身,装作整理东西。 “最近临安戒严,你要出城的话,我用马车送你,正好......我也该回中都了。” “明天天亮,我就走。”余蔓给伤口上药,眉毛皱成一团。 “好。”陆洪应得爽快,“明天一早,我们出城。” 布条缠裹伤口,然后,余蔓手口并用,给布条的首末端打了个结。 她起身活动肩膀,随口发问:“你一直在临安?” 她送郭靖到终南山拜师,一去一回,历时月余,想不到陆洪还在临安。 “嗯,有事耽搁了。”陆洪轻描淡写,一语带过。随后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低沉,“上个月,我去过牛家村。” 火炉边,余蔓俯身伸手取暖的动作一滞。 “听乡亲们说,官府出动了很多人马......” “都是一些旧事。”余蔓打断他,一副不愿提及的态度。 分卷阅读133 陆洪默了默,便不提牛家村,“靖儿呢?” “在全真教。” 陆洪一愣,“怎么......”到底是送到全真教去了。 说起这个,余蔓脸色稍缓,语调轻快带着一丝雀跃,“靖儿拜了丹阳子马钰为师。” 陆洪默然片刻,遗憾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还想带靖儿回中都,放在身边教养。” “请最好的文、武先生授课,我可以亲自教他骑射教他驯鹰,” 虽然心知即使没有这场祸事,陆洪的期望也无法实现,可她静静倾听到最后,仍忍不住动容。 非亲非故的,陆洪能对靖儿这么好,真是难得。只可惜,他是个金人。 她倒是不在乎这些,可郭大哥郭大嫂在乎,他们在天之灵,定然不愿看到靖儿与金人亲厚,所以,她一向不主动引到靖儿和陆洪接触。 话音落定,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 陆洪大概也知道木已成舟,余蔓不好接话,于是,他笑着摆摆手,在墙边的柜子前徘徊,取出一盒点心,放到桌上,又倒了两杯茶。 “你饿了吧,来吃点东西。”柔声道。 余蔓看着精巧的点心,恹恹地摇头,“不饿。” 她不是不饿,她是没胃口。 “不合口味?你喜欢吃什么,我叫......”陆洪顿了顿,旋即微微一笑,自然接上,“我去厨房给你做。” 差点忘记,方才他出去打水,已经把亲随遣到别处了。 “你会做饭?”余蔓失声,眼珠转了转,“会做红烧肉吗?” 陆洪一怔,面部紧绷了一瞬,立刻改口,“我出去买。” 余蔓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三更半夜的,你去哪儿买?” “我......”陆洪语塞。 “好啦。”余蔓坐下,拿起茶杯冲陆洪举了举,“我不饿,真的。” ☆、第81章 我吃盘花生米 后半夜天降大雪, 第二天打开房门, 外面白雪皑皑, 银装素裹。 陆洪套了马车,载着余蔓,车轮压过白雪,缓缓向城门驶去。 城下设有关卡, 盘查出城的行人。刚下过雪,时辰还早, 又刚下过大雪,出城的人不多, 马车走一步一停,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昏暗的车厢, 余蔓倚着车壁,听外面陆洪在外面接受官差的盘问。 “车上什么人?”官差问。 陆洪笑了笑, “我家小妹。” “女的?”官差咕哝一句, 随即用不耐烦的语气斥道:“让她下来。” “将军, 小妹染了风寒,见不得风......”陆洪好似愁肠百结, 他咳嗽一声,顿了顿, 末了叹道:“还望将军通融。” 那官差轻声哼笑,透着丝丝古怪, 细着嗓子说:“行了, 走吧。” 余蔓猜测, 陆洪大概是给那官差塞了好处。 陆洪道过谢,不卑不亢恰到好处,驱动马车驶出临安城。 过了一会儿,陆洪隔着厚厚的挡风车帘对余蔓说:“包姑娘,没事了。” 余蔓挪到车外坐下,回头望着渐渐缩小的城池,眉头轻蹙。段天德已死,此去临安又无功而返,想不到她的毁家之仇竟成了悬案,教人好生郁闷。 忽然,肩上一沉,紧接着,一团暖意将她包裹,余蔓低头一看,身上多了一件斗篷。 陆洪把暖热的斗篷披给余蔓,自己只着棉衣皮袄。 “别着凉。”他关心道。 余蔓怔了怔,忙把斗篷脱下来重新披在陆洪肩上,随后,转身从车厢里取出一件暗红色的斗篷。 她为行事方便,身上只穿了普通的御寒衣物,略显单薄,这件暗红色的斗篷是今天早上,陆洪非要她穿上的。 “你也不能着凉。”她喃喃道。 陆洪眼尾叠出笑纹。 余蔓裹在斗篷里,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她半阖着眼,失神地在想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半天不吭一声。 陆洪很快发现这一点,频频扭头打量她,“伤口还疼吗?” 余蔓迟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回道:“没、没问题。” 说完,还抡了一下手臂。 陆洪见她心情无恙,也就放心了,“那就好。” “陆公子,你到前面停一下。” 陆洪一愣,顿时警觉起来,“你要做什么?” “回家。” “你......”牛家村的房子已被烧为平地,你哪里还有家? 余蔓举目向东望,语气十分认真,“我得回去。”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得回去看看,找不到仇人,也要有个交代。 陆洪一听,不再犹豫,非常干脆地说:“我和你一起。” 说着,也不管余蔓答不答应,直接调整行车的方向。 余蔓任他行事,并不排斥,忍 分卷阅读134 着笑打趣,“和我一起?你不回中都了?” 从南到北,跨越万里,她和他......似乎总能聚到一起。 现在靖儿去了全真教,“自由之身”只剩下她一个,他,还是舍不得走吗? 陆洪勾勾嘴角,在旁人察觉不到的角度,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神色。 中都,当然要回,但是,他不能一个人返程,他必须带走她。 余蔓微微仰起脸,望着远方的树梢,还有树梢上灰蒙蒙的天空,一扫之前的烦闷,眼神轻快,跳跃着星芒。 她用好奇的语气,轻轻问:“你会说女真话吗?” 陆洪温柔地看着她,“会,我说给你听。” “撒呼伦吐窝里多......巴巴德散沿......” 他很高兴她对他感兴趣,也很愿意满足她的好奇。 “......笔细布海拉太......” 他还可以借此机会对她说一些时机成熟时才能说得话。 “你在说什么?”余蔓皱眉,看陆洪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陆洪微笑沉吟,柔声解释给她听,“我在说,冬天下雪,白雪皑皑......” “是这个意思吗?”余蔓小声嘀咕,怀疑不减。 “就是这个意思。”陆洪认真强调。 他没说谎,开头那两句就是这个意思。 “刚才那句呢?也是讲下雪?” 陆洪一怔,顿时心跳漏掉一拍,“你听得懂?” 看到陆洪脸上的惊诧表情,余蔓眯起眸子,一副“果然有猫腻”的模样。 “听不......太懂。”她拖着调子,意味深长。 前面的都听不懂,只有最后那一句,似懂非懂。 两颊染上红晕,陆洪避开余蔓的目光,喃喃道:“你会说女真话。” “不会。”余蔓摇头,一脸无辜。 听不太懂,说,又不会,陆洪心中的疑惑加深,觉得自己好像离真相越来越远。 余蔓仔细想了想,又郑重改口,“不能说不会,也不能说会。” 她竖起食指,伸到陆洪面前,“我会唱一支歌。” 陆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能唱给我听吗?” 余蔓羞涩地笑了笑,一边回忆一边开口清唱。歌词只有几句,在她生疏的唱腔很快就结束了。 陆洪拍着胸脯赞叹不已。 “是讲......进山打猎的勇士?”语气有些不确定。 她唱这支歌谣的时候,自带很重的口音,他只能听懂零星几个词。 “进山挖人参的勇士。”余蔓认真纠正。 陆洪愣了愣,扶额大笑,“你从哪儿学来的?” “梦里。”余蔓得意地说。 陆洪沉吟,“你去过东京,还是上京?” 他了解过她的身世经历,牛家村私塾先生的女儿,父母双亡,未婚,会舞刀弄剑,离家五六年。而他遇见她,是在蒙古境内,说不定......她也曾游历过东方。 余蔓摇头,“没去过。” “那一定是有人教你。”陆洪笃定地说。 教她这首歌谣的人,会是个男人吗? 余蔓笑了笑,思绪起伏,目光慢慢飘向天边外,语气让人捉摸不透,“也许我上辈子,喝过混同江的水。” 前面就是牛家村,陆洪刚甩出一鞭,驱马进村,听到这句,动作一滞,第二鞭没挥出去,举着手愣在那儿。 “不用进村,继续往东走。”余蔓从他手里抽出鞭子,把马儿赶回正途。 陆洪放下手,静静地注视着余蔓的侧脸,从心底发出至眼底翻涌的爱惜之意,好似不尽不竭。 她这辈子,也可以喝上混同江的水,他如是心想。 牛家村东边的一处山岗,马车停在山下,不远处有两座坟,是包惜弱父母的坟。 墓碑上的字被风雪填满,余蔓跪在墓前,用指尖一遍遍描绘,化开刻痕里的积雪,让字迹重现。 她说回家看看,就是回父母的坟前看看。 靖儿暂时不需要她照顾,家没了段天德也死了,她决定远走,不知下次回乡是何年何月。 陆洪见墓碑上写着“慈父”“慈母”等字样,便知这是余蔓父母的坟茔,忙整理衣冠,恭敬地拜了三拜。 而后,他在余蔓身边单膝跪下,低声劝道:“地上凉......” 墓碑的落款上还有最后一小片积雪,余蔓趴在地上专心清理。 陆洪不再打扰她,安静地陪着她。 终于,刻痕里的积雪全部清理干净,余蔓起身跪直,低头瞅瞅泛死灰色,已经不听使唤的右手,正要长出一口气,就在这时,面前出现一双大手,带着热烈的温度以一种非常柔和的方式,包裹住她冻僵的右手。 “惜弱,我求你,跟我回中都。” “我今天,对天对地对令尊令堂发誓,我会一生 分卷阅读135 一世对你好,绝不负你。” “我带你去咸平挖人参,带你去喝混同江的水。” ☆、第82章 我吃盘花生米 “以后有我在, 不会让人伤害你, 欺负你。” 余蔓怔怔听着突如其来的告白, 失神的双眼映着陆洪深情的模样,感动,也心动。 她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与其孤身一人四处漂泊,发展一段感情谈场恋爱, 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陆洪的告白中, 有一句让她特别心动。 “你可以带我去咸平挖人参?” 陆洪将余蔓地手攥紧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一字一句地说:“明年秋天,我就带你去。” “那混同江的水......” “挖完人参就去。”陆洪边说边乐,他觉得余蔓在认真考虑以后的生活,有他的生活。 眼眸低垂, 余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轻声问:“我能喝, 不咸山下的那一段吗?” “你想喝哪段就哪段。”陆洪笑眯眯的。 “不会有麻烦吗?” “不会。”陆洪摇头, “我在那边有亲戚。” “你还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只要,你跟我回中都, 做我的妻子。 一阵风吹过, 扬起地上的雪粒, 陆洪一只手把余蔓的手捂在胸膛, 另一手连忙拉起余蔓斗篷上的帽兜,为她遮挡风雪。 “笔细布海拉太,是什么意思?”余蔓突然问。 陆洪愣住,怎么突然回过头来说起这个?难怪方才......她果然听懂了。 不过,也是时候把这句话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 “我爱慕你。” 余蔓点点头,一本正经,丝毫不见窘迫,“我就说嘛,听起来很像。” 陆洪眼光微沉,暗自生疑,不动声色地问:“这句话,以前有人对你说过?” “我学过一点点,这是其中一句,发音有些差异。”余蔓自顾自地说,还捏起手指形象地比划出“一点点”。 陆洪无奈一笑,放弃追根溯源,定定看着余蔓,柔声问:“换做是你,怎么说?” 余蔓歪歪头,眯起眼睛一脸神秘地卖了会儿关子,末了,嘴唇微微开启,缓缓说出一句—— “笔新拨哈蓝笔。” 我也喜欢你,带我去中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吧。 .................... 陆洪年轻俊美,温柔体贴,有他相伴时光浪漫。 到达中都已是腊月,年关将至,街上的买卖十分热闹。陆洪牵着马,和余蔓并肩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六哥,你家在哪儿,东边还是西边?”余蔓问。 他们这样的关系,继续叫“陆公子”肯定不合适,你呀我呀的不方便也太过生疏。所以陆洪提议,余蔓可以叫他“六哥”,原因是他在家行六。为此,余蔓还打趣他“你们家兄弟的汉姓,该不会都是按排行取得吧”。 “咱们家在北边。” 余蔓轻轻吸了口气,扭过头用吃惊的语气,一脸认真地悄声问陆洪,“你住在皇宫里?” 话没说完,就忍不住笑起来。 “当然不是。”陆洪摇头,抬起手指着前方,笑道:“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下走,到了地方,往东一转就是了。” “还有多远?” “咱们才刚进城,还有七八条街那么远。” 陆洪带余蔓走路,也是看这段路热闹,想带她见识一下中都的风土人情。 “你若是走乏了......” “六哥。”余蔓突然出声打断他。 “嗯?” 余蔓眉头轻蹙,幽幽叹了口气,眼里透着真诚,“我们事先说好哦,如果你爹娘不喜欢我,我们......”就好聚好散。 你别为了我顶撞父母,我也别为了你受尽委屈。 “怎么又说这种傻话。”陆洪一把挽住她的手,不准她往下说。 她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种假设,回来的路上她就曾跟他商量过,如果现实艰难,不必强求。 他能理解她的忧虑,毕竟他给她的未来,是陌生的是不确定的。可同时,她表达出的那种“豁达”也让他感到不安。 “家里只有你和我,爹娘不跟我们住在一起。”就算他们不喜欢你,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再说了,你有我就够了。 陆洪底气不足,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的支持和保护,不足以让家族接纳余蔓,而且双方相处不会愉快,除了尽量避免见面,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强笑着岔开话题,“惜弱,你答应过,把你使得那套叫作净世的刀法教给我,可不许反悔。” 你答应过,和我在一起,可不能因为一点不顺心就反悔。 “不反悔。”余蔓摸了摸斗篷下的刀柄,得意地抬起下巴,悠悠道:“只要 分卷阅读136 我还跟你好,只要你想学,你再笨我也教你,手把手地教。” 陆洪暗暗皱眉,他不喜她那句“只要我还跟你好”的前提。 这时,余蔓吸了吸鼻子,停住脚步,以一种“大事不妙”的表情慢慢转身,望着不远处新出锅的一大盘热气腾腾,散发着甜香的蒸糕,两眼放光。 陆洪哑然失笑,他一手牵马,一手半拖半抱,将走不动路的余蔓带到几步外的偏僻巷口。 “这里清静,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 说完,把缰绳往余蔓手里一塞,转身钻进人群。 余蔓翘首等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等时间过得太慢,于是,又低头用脚尖拨弄地上的石子。 马儿不老实,时不时哒哒踏步,时不时喷出一口鼻息,扯扯余蔓手里的缰绳。三天前,余蔓和陆洪弃了马车,换成这匹年轻的马,两人一骑,一路快马加鞭,只为尽早到达中都。 巷子深处传来奔跑的马蹄声,余蔓往墙角的方向后退,给来人让路。她收紧缰绳,抚摸马脑袋,防止自家马儿受惊。 来人勒马减速,余蔓只当他看见街上人多,按常理慢行通过。谁知一人一马在她面前停下来,随之飞来一枚“暗器”。 余蔓也不躲闪,直接用掌风将那枚“暗器”扫开,同时也看清了“暗器”的真容,是一粒金花生。 “是你?”来人很是意外。 余蔓面色冷冷的,对此人的无理行径非常不满,抬起头定睛一看,不禁诧异地挑起眉梢。 不愧是中都,王孙公子满街跑。进来第一天,就把这个跟她有过节的完颜洪熙,送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中都了?”完颜洪熙坐在马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余蔓。 这厮记得她,还有脸跟她说话,余蔓捏响指节。 完颜洪熙歪嘴笑,一副轻佻相,“你叫什么名字?”上次忘记问了。 “三哥。”陆洪低沉的声音出现。 他单手托着刚买到的蒸糕,一步步走到余蔓和完颜洪熙之间。 完颜洪熙脸色一变,怪声笑道:“原来是六弟呀,哈哈......” 之后,也不与陆洪寒暄,阴着脸一踢马腹。 完颜洪熙一走,陆洪立刻转过身,将余蔓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一遍,“惜弱,你没事吧。” 余蔓很安静,盯着对面墙上的某一块砖发呆,眼神发散。 陆洪伸手碰碰她,又唤了一声,“惜弱?” 余蔓猛地一震,轻轻开口,“你叫完颜洪熙三哥,完颜洪熙叫你六弟。” 陆洪一惊,“你们认识?” 她怎么会认识完颜洪熙? “你是谁?”余蔓对上陆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惜弱,你听我......” 不用听,余蔓已经替他说了。 “你是赵王完颜洪烈。” ☆、第83章 我吃盘花生米 “你骗我。” 余蔓的语气很重,眼圈红了一下, 又马上恢复深沉的水色。 “惜弱, 你听我解释, 我怕吓到你......”我怕你不愿意跟我回来。 “怕吓到我?”余蔓笑起来, “你整个人都是假的,还怕吓到我?” “不是假的,除了名字,都是真的。”完颜洪烈试图触碰她的肩膀, 被她一把挥开。 “你骗我, 害我。”余蔓一字一句, 充满愤恨。 完颜洪烈大惊, “惜弱,你我相识至今, 我何曾害过你。” 余蔓一把抓住完颜洪烈胸前的衣襟, 冷冷质问, “完颜洪烈, 你买通段天德,威吓我和靖儿,放火烧了我家,还说没害过我?” 完颜洪烈勃然变色,怒道:“段天德是谁?我几时买通他害你和靖儿?” “是谁挑拨生事,叫他出来与本王对峙!” 完颜洪烈一怒之下, 在余蔓面前连“本王”都用上了。可是, 他的话, 余蔓一个字也不信。 余蔓扯着完颜洪烈的衣襟把他拉近,眼里带着恨意,“死人不会说话,但死人生前会说话。” 她就无中生有,诈他一诈,且看看完颜洪烈这个骗子是什么反应。 完颜洪烈后仰,眼底激烈震荡,“什么活人死人,惜弱,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怕你不接受我,才对你隐瞒身份,我对你的心绝无半点虚假。” “你恼我怨我,我认,可你不能给我安莫须有的罪名。” 余蔓定定看着他,从神情冷漠到眉目染上忧伤,“我不信你。” 说完,她用力推开完颜洪烈,斗篷翻飞,大步离开。 她没有证据,无法证明段天德受他指使,也许,真的与他无关。 可是,从她知道他是完颜洪烈的那一刻起,她已不能相信他。 “你要去哪儿?”完颜洪烈追上去,一边跟着余蔓,一边软语央求,“惜 分卷阅读137 弱,我们回王府,有什么事静下来慢慢说。” 余蔓把脸扭到另一边,不让完颜洪烈看到她双眼含泪的样子。 两人这样竞相赛跑终究不是办法,完颜洪烈欲伸出手臂将余蔓拦住,余蔓咬咬牙,狠下心一把提起完颜洪烈的肩膀,把人往后一扔。 完颜洪烈飞了很远,跌进人群,待他站起来重新追出去,放眼一看,早没了余蔓的影子。完颜洪烈双手握紧,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心想,她正在气头上,恐怕不会在中都停留。 于是,马上找来附近巡逻的官差,用自己的印信向城门驻兵传令,严禁孤身一人的年轻女子出城。紧接着,他快马回到赵王府,召集亲信,调遣兵力满城寻人。 整整找了三天,把宫里的皇帝都惊动了,完颜洪烈也没见到余蔓一根头发。 ===================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嘉兴湖畔,余蔓站在一棵桂树下,仰头轻嗅花香。 她离开中都,一路走走停停,回到江南时,冬天已经过去了。心情稍有恢复,她便去临安重新找到段天德的老娘和弟弟,得到的答案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她又大量走访段天德的手下,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段天德收钱替人办事。 以罪人之子的名义捉拿郭靖,纯属借口,上头根本没人在意,更不会特地安排这种行动。听说那段时间,段天德突然接了个私活,钱给得够多,他请兄弟们喝了顿酒,酒桌上叮嘱大家千万要抓活的,手脚放干净些。喝完酒第二天,就带队去郊外牛家村拿人。 至于“雇主”是谁,只有段天德知道了。 了解到这里,余蔓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和段天德进行权钱交易的神秘人就是完颜洪烈。 时间重合,甚至刚好卡在她拒绝了他,他离开牛家村之后。 包惜弱在牛家村救了完颜洪烈,落得家毁人亡,她在蒙古大漠救了“陆洪”,受人追杀失去家园。先伸出剪刀,迫害你,让你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然后张开网,温柔地靠近、包裹伤痕累累的你,多么熟悉的操作,这就是完颜洪烈的常规操作呀。 老天可真会开玩笑,宁可安排完颜洪烈跑到大漠“死”一回,也要让他们相遇。 桂树下,余蔓浅浅合上眼,轻叹一声。 早知如此,当初在中都,就应该一把火烧了赵王府。可事到如今,再让她回过头去找完颜洪烈算账,她是做不到的。 这笔烂账,先放着吧,她不想面对完颜洪烈那个骗子,希望余生都不要再遇见他。 “包姐姐!”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唤。 眉头轻蹙,余蔓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韩小莹站在岸边,两只手满满当当,正垫脚冲她笑。 “小莹。”余蔓走过去。 她漫无目的,游荡到嘉兴散心,刚落下脚就遇到了熟人。 “包姐姐,我买了酒菜,要不要来喝一杯?” 一只小舟停靠在韩小莹跟前,舟底放着几大坛酒。 余蔓有些惊讶,“你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吃这么多菜? “当然不是。”韩小莹摇头,表情有几分不忿,“大哥他们喝酒不带我,就知道使唤我。” 这不,列了单子,派她出来买酒买菜。 “包姐姐,你来得正好,我们单开一桌。” 余蔓觉得跟朋友把酒言欢一番也不错,于是扬眉笑道:“好,看在有酒有菜的份上,我就与你喝一杯。” “姐姐爽快,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二人相继跳上小舟,小舟缓缓驶离岸边。 韩小莹和余蔓相对而坐,一人一只桨,慢慢地摇,随口闲话,“包姐姐,自去年嘉兴一别,你和丘道长还见过面吗?” 记得当时,丘处机在二哥的劝慰下,说过要“试试”的。 “见过。”余蔓一边摇桨,一边环顾四面的潋滟湖光。 “哦?” “经他引荐,靖儿已于去年秋拜入全真教。”余蔓干巴巴地说。 原着中,包惜弱认识丘处机在先,没有丘处机,完颜洪烈也不会出现在牛家村,所以,丘处机是个扫把星。现在轮到她,变成完颜洪烈先出场,霉气是她自己招来得,怨不得丘处机。 明明上次在终南山,她和丘处机的关系已经趋于正常了,可如今,听韩小莹提起这个人,她还是忍不住想翻白眼,也许这就是,无能迁怒吧。 “靖儿到底是做了全真弟子。”韩小莹感叹,又问:“靖儿在全真教,姐姐怎么来嘉兴了?” “嘉兴风光好,我来散散心。” “我听说,终南山的风光也很好呀。”韩小莹意味深长地说。 余蔓哼了一声,撇嘴道:“满山的道士,好什么好。” 话说回来,是时候在终南山附近置间房子了,以后靖儿放假,也好有个团聚的地方。 韩小莹听她说得有趣,咯咯笑起来。 小舟靠近一艘游 分卷阅读138 船,韩小莹站起来,两只手掌立在嘴边,大喊道:“大哥、二哥,你们看谁来了?” 船舱里传来朱聪悠然的笑声,“七妹,你看谁来了?” 江南七怪的老五张阿生听到韩小莹的声音,马上迎出来,老四南希仁、老六全金发慢了几步,跟在后面。 “包姑娘?”三人认出余蔓,点头致意后,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挠头傻笑,“包姑娘也来了,真......巧。” 余蔓眨眨眼,不懂他们兄弟三个在打什么哑谜。 “四哥、五哥、六哥,东西我已经买回来了,你们看着办。”韩小莹拍拍衣袖,一把拉住正弯下腰,准备搬酒坛的余蔓,对她说:“包姐姐,不用管,咱们上船去。” 话音未落,挽着余蔓轻盈跃起,落到游船的甲板上。 韩小莹低下头往船舱里进,“二哥,谁来了?” 余蔓走在后面,目光穿过韩小莹肩膀上方的空间,对上了一双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她诧异挑眉。 那双眼睛的主人与她异口同声,语气极为震惊,“怎么是你?” 韩小莹走进去,把舱门的位置给余蔓让出来,然后才扭过头去,对多出来的那个人定睛细看。 “原来是丘道长。”她忍不住拍手,边拍手边摇头发出惊叹,“缘,玄之又玄......” 韩小莹在岸边“捡”到了细嗅桂花的余蔓,柯镇恶和朱聪等人在岸边“捡”到了悠闲散步的丘处机,两方汇合,一台戏,齐了。 余蔓先是对柯镇恶等人一一拱手,末了,才将目光重新对准丘处机,假笑道:“丘道长,来江南寻仙问道呀。” 也不知丘处机修得是什么道,重阳宫呆不住,总能看见他在外面浪。 丘处机冷哼,梗着脖子往窗外看,一副不屑与余蔓一般见识的模样。 余蔓是女子,自然不能和一帮男人挤在船舱里喝酒,更何况,这帮男人中间有个叫丘处机的道士。韩小莹本意也是带她进来打声招呼,两人在舱外的甲板上支了张小桌,摆上酒菜。 一里一外,互不打扰,游船上的气氛良好,直到......余蔓和韩小莹这边的酒喝得快见底,两个姑娘彻底放开了。 “姐姐我跟你说。”韩小莹拄着桌,歪歪扭扭地坐不直,“东街有个说书的小郎君,哎呦,长得那叫一个俊俏。” 说着,她大声吞了吞口水,拍拍胸脯,非常义气地对余蔓说:“姐姐,改天我带你去瞧。” 船上的交谈声突然弱了几分,船舱里的七个人或挑眉或转动酒杯,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有多俊?”余蔓撑着头,双眼朦胧。 韩小莹吃力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很......俊。” 余蔓皱眉,对韩小莹苍白的形容表示不满,“有你二哥俊吗?” 顷刻间,船舱内悄然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除柯镇恶外,另五个人齐刷刷看向一脸怔忪的朱聪。 “二哥,嗯......”韩小莹挠头,看上去有些苦恼,语气也透着勉强,“二哥也俊,但是,二哥天天见。” “说书的小郎君可不是天天都出来说书。” 余蔓掩嘴,吃吃地笑。余蔓只是笑,什么也没说,韩小莹也知道她在笑自己。 韩小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掌心,蹭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冲余蔓傻笑。 “你家丘道长,也是相貌堂堂呢。” 余蔓恍惚,漏掉了韩小莹话中的“你家”二字,只重点听到一句“相貌堂堂”。 “你也这么觉得?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嘿嘿......” 余蔓伸出手,与韩小莹对了对手指,两人相视,笑个不停,笑到直不起腰,两颗脑袋鸡啄米似地一点一点的。 船舱里,丘处机拧腰侧坐,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他清了清喉咙,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跟个鸟似的,叽叽喳喳,不像话......” “小莹你是没见过他师弟。” “他师弟怎么了?” “他师弟王处一,俊朗不凡,貌比潘安。” ☆、第84章 我吃盘花生米 船舱里,丘处机脸色铁青, 横眉怒目。 “哈......”他低声怪叫。 外面那个胡言乱语的女人, 竟敢觊觎王师弟, 她就是个贼, 胆大包天的贼! 他重重撂下酒杯,就要发作,被朱聪和韩宝驹一左一右按住。 “来!喝!干了......”朱聪和韩宝驹大笑,试图将此事揭过。 丘处机梗着脖子僵了一会儿, 终究还是把火气咽回肚子里。 幸好她今日酒后吐真言, 被他听见了,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丘处机暗下决心, 以后一定要看紧这个女人, 不能让她对王师弟有机可乘。 舱外, 欢笑渐悄, 余蔓伏在桌上 分卷阅读139 ,脸埋进臂弯, 半天不见动一下,韩小莹倒是坐直了,她直勾勾地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 口中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突然, 余蔓捶桌而起, 发出一声抽噎, 把韩小莹吓得一激灵。 “包姐姐你怎么了?” 余蔓眼眶红红的, 泪珠簌簌往下掉,她大声抽噎了几下,随后掩面痛哭,情绪十分激动。 “我被男人骗了,狗男人......” “哪个狗男人?包姐姐,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教他好看!”韩小莹柳眉倒竖,疾声厉色,斜眼往舱门的方向看,一副只要余蔓发话,她就进去撕人的架势。 “我活了几百年,这辈子竟然被男人骗了感情,我......好丢脸哦。”余蔓边哭边甩头,不愿面对情感失利的事实。 回想起来,她过去的情感之路可谓是顺风顺水,遇到的都是真心爱她的好男人,就拿最坏的绝心来说,他那个人心思阴沉,爱耍心机手段,可从未伤害过她。 韩小莹半张着嘴,呆愣片刻,嘴角抽了抽,想笑又硬憋回去。她伸手过去,轻拍余蔓的肩膀,表情有些尴尬,小声说:“包姐姐,你喝醉了。” 活了几百年?岂不是成精了?呵,害人精,女妖精......船舱里的丘处机嗤笑一声,摇着头就要去摸面前的酒杯,偶然一抬眼,发现其他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眉梢轻轻一抖,丘处机缩回手,改为摸了摸鼻子,鬼使神差地弱弱说了句,“不是我。” 女妖精口中的狗男人,不是我,我没骗过她。 我和她,就像秦岭的雪,清清白白,为什么没有人信? .................... 借着酒劲大哭一场,之后,余蔓感觉好多了。 韩小莹为了让余蔓开心,也为了兑现承诺,带余蔓去东街,蹲点蹲了两日,终于把说书的小郎君蹲来了。 余蔓跟风赞叹了几句小郎君的美貌,其实心里不以为然,觉得这个说书的小郎君不过是中人之姿,略清秀了些罢了。 用她的心里话说,那就是,还不如丘处机那个臭道士呢,小莹妹妹对于男人的品味跟她不一样,她们两个果然适合做朋友。 这两天,丘处机也在嘉兴,不知跟柯镇恶等人谈论起什么,几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情绪亢奋,慷慨激昂。 不过,自那日从江南七怪的游船上下来,余蔓就没与丘处机见过面,只是偶尔能从韩小莹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一日,韩小莹来找余蔓,一开口就非常严肃。 “包姐姐,我要走了。” 余蔓刚刚洗了澡,正在院子里晾头发,闻言愣了愣,“去哪儿?” “去蒙古。”韩小莹郑重地说,显然心意已决。 余蔓微微睁大眼睛,挑眉看着韩小莹,困惑不已,“为什么?” 江南七怪不待在江南,非要跑去蒙古,是为什么?他们跟丘处机不存在误会,更没有打赌,况且,郭靖人已经在全真教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去蒙古? “为了铲除黑风双煞。” 余蔓抿抿嘴,啧了一声。这个理由,嗯......很正当。 “黑风双煞,手段阴毒,杀人如麻。” “当年他们在江南作恶,被江湖义士联手追杀,可惜还是教他们逃了。” “大哥的兄长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大哥的眼睛也是被他们打瞎的。” 韩小莹咬牙切齿,对黑风双煞深恶痛绝。 余蔓沉吟,“有消息说,黑风双煞现在蒙古?” ☆、第85章 我吃盘花生米 韩小莹点头, “道上的消息, 那两个恶贼如今躲在蒙古, 偷练邪功。” 余蔓笼着头发, 用手巾擦拭聚集在发梢的水滴, 微微垂着眼,神情有些凝重。 即便黑风双煞真的在蒙古,她也不希望韩小莹去。书中,江南七怪在大漠夜战黑风双煞,可是折了人手的,铜尸陈玄风毙命也不是一换一的结果, 而是, 陈玄风一时大意, 被郭靖这个小孩子一刀捅了死穴。 如今剧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江南七怪此去蒙古,谁知道会经历什么。 不过,余蔓知道, 劝他们放弃是不现实的。 “我跟你一起去。”余蔓淡淡道。 韩小莹怔怔看着她, 有些感动,“包姐姐......” “我在蒙古生活过, 对那里还算熟悉。”余蔓对韩小莹笑了笑, 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黑风双煞作恶多端, 铲除他们也算我一份。” 少了郭靖那一刀, 江南七怪对战黑风双煞, 搞不好要团灭。小莹功夫最弱,也最危险。 “太好了。”韩小莹拍手欢呼,扑上去抱住余蔓。 她陪余蔓擦干头发,给余蔓梳了江南当下最时兴的发髻,然后带余蔓去见柯镇恶等人。 丘处机也在,他听到韩小莹说,余蔓要 分卷阅读140 跟他们一起去蒙古,不禁冷笑出声。 “你凑什么热闹?” 他已与柯镇恶、朱聪等人商议妥当,八人同行前往蒙古,联手诛杀黑风双煞。一来,惩凶除恶,此等快意之事怎能少得了他,二来,他与江南七怪切磋过,七人合力尚不敌他一人,又如何能对付得了黑风双煞,所以,他才要积极加入。 现在,姓包的女人横插一脚,实在碍眼。倘若她跟去,他这一路可怎么受。 “你凑什么热闹?”余蔓反唇相讥,斜眼看着丘处机,学他冷笑,“你才在蒙古待过几天,你跟牧民接触过吗?你会说蒙古话吗?” 臭道士去了也是添乱,还不赶紧回重阳宫念经修道。 “你会吗?你会说蒙古话?”丘处机奋袂而起,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余蔓。 余蔓昂首挺胸,神情倨傲,大步走到丘处机面前,她把两只手掌立在嘴角边,运气大喊—— 【丘处机是个大傻蛋!】 丘处机反应极快,脱口质问,“你骂谁?” 余蔓愣住,竖在嘴角边的手也不用放下,直接去挡脸上的笑,“你......怎么知道我在骂你?” “哼!”丘处机一拂袖,不用旁人来劝,自行走到一边,远离余蔓。 他不懂蒙古话,可“丘处机”三个字还是听得懂的,综上所述,她肯定是在骂他。 朱聪歪头与柯镇恶私语片刻,而后抚掌笑道:“包姑娘既通蒙语,又熟悉当地情况,有她鼎力相助,甚好。” 说着,话锋一转,对余蔓正色道:“我等明日启程,包姑娘方便吗?” 不方便的话,只能算了。 “方便。”余蔓很干脆地应道。 “丘道长......”朱聪扭头看向丘处机。 丘处机闭着眼,恶声恶气地回道:“还来问我作甚。” 余蔓笑了笑,给大家一个“我们不要理他”的表情。 “我们走哪条路?”她问。 朱聪沉吟,“通常是走济南经,过中都进入蒙古,或者,包姑娘有什么高见?” 余蔓皱眉叹了口气,表情多了几分苦闷,“可不可以,走洛阳直接北上?” “可以。”这回是柯镇恶直接发话。 他们没有黑风双煞的详细位置,只是去蒙古,走那条路都无所谓。 “谢柯大侠。”余蔓笑着冲柯镇恶拱拱手。 丘处机神色动了动,以为她路上有事要办,睁眼问道:“你要去终南山看靖儿?” 余蔓一愣,“靖儿?从蒙古回来再看他嘛。”还可以静下心多陪他一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非要从洛阳去蒙古?丘处机用怀疑的眼神审视余蔓。 余蔓顶着他的目光,忍了一会儿,没忍住。 她耸耸肩,没好气地说:“我不想经过中都。” ====================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人有些事,你回避开了,也会主动送上门来。 一行人行至洛阳,走在街上,突然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拦在丘处机面前。 “丘道长,可还记得我?”灰衣汉子满面沧桑。 丘处机稍有迟疑,便笑着颔首,“富春帮的于大海。” “丘道长记得我就好。”于大海小小的松了口气,神情依旧沉重,他压低声音对丘处机说:“前几日,驻扎在京兆府附近的金兵,突然发动,聚集在终南山下。” ☆、第86章 我吃盘花生米 金兵围在终南山下, 堵住了全真教的山门,兵力有数千人之多, 而此时, 全真七子还未广收门徒,重阳宫上下不过百八十人, 相差悬殊。 “他们要干什么?”丘处机急问。 “据说, 是请马钰马道长去中都传道。” 于大海刚到洛阳, 之前他经过秦岭, 终南山山上山下的气氛非常紧张。 丘处机闻言冷笑, 心道,金国皇帝老儿贼心不死, 还妄想招揽全真教给自己脸上贴光。 余蔓的脸色不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问:“于大侠, 那么多金兵, 领头的是谁?” “是金国皇子, 赵王。” 余蔓一听,心里咯噔一声,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完颜洪烈, 他怎么敢...... 洛阳与京兆府比邻, 闹出这么大动静,风声很快就传过来了。丘处机又在坊间打探, 得到的消息和于大海所言一致。 丘处机面对江南七怪, 沉声道:“诸位, 丘某要失言了。” 师门有难, 他必须马上回去,蒙古之行只能先放一放了。 江南七怪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柯镇恶一顿手杖,正气凛然地说:“丘道长若不嫌弃,我们兄弟几个愿助全真教退敌。” 朱聪等人相继出言应和。 “不必。”丘处机拒绝得干脆利落,语气十 分卷阅读141 分生硬。 紧接着,他丢下一句“后会有期”,转身绝尘而去。 余蔓迅速跟上,反应极为敏捷。顷刻间,二人消失在长街尽头。 “大哥,要不要追?”韩小莹问。 她望着余蔓和丘处机消失的方向,眼神充满担忧。 柯镇恶的反应很冷淡,“追什么追,人家用不着咱们。” “大哥,丘处机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韩宝驹很是不忿。 柯镇恶怪笑一声,摇头叹道:“不至于,各有各的傲气罢了。” 眼下全真教之困,绝不是多几个人多几份力能解决得。 韩小莹有些茫然,“大哥,那接下来......” “继续北上,去蒙古。” 和拯救全真教相比,还是找到黑风双煞,为武林除害更现实。 .................... 丘处机满头大汗,一边赶路一边扭头呵斥余蔓,“你别跟着我。” 余蔓双手叠放在身前,小跑着跟上丘处机的速度,面对暴躁的丘处机,竟然奇迹般的一声不吭,而且表现得相当乖巧。 丘处机见她如此,语气不禁放软了几分,“你就别去添乱了。” 余蔓微笑,凉凉道:“收起你的优越感。” 她去就是添乱?丘处机到底从哪里获得的优越感?难道没有自知之明,他自己才是拖后腿的那个? 丘处机一滞,用力闭了闭眼,耐着性子说:“你先回嘉兴,或者在洛阳等我。” “重阳宫不会有事的,等风头过去......” “丘道长。”余蔓突然郑重地唤了一声。 丘处机浑身绷紧,挑着眉梢用奇怪的眼神斜眼看她。 余蔓抿抿嘴唇,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前告诉你。”别到时候大呼小叫的。 “什么事?” “你还记得,靖儿走丢那次,送靖儿回来的那个,姓陆......” 不等余蔓描述完,丘处机就将她打断。 “记得,他怎么了?” 余蔓吞吞口水,“他就是金国赵王,完颜洪烈。” 丘处机急刹住脚步,愣了好一会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与完颜洪烈有来往?” 余蔓摊手,为自己辩白,“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完颜洪烈。” “所以......”丘处机皱眉,“完颜洪烈带兵围困终南山,和你有关?” “谁说和我有关!”余蔓一惊一乍。 虽然,有可能跟她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但是没证据,不能乱认。 “那你心虚什么?”丘处机冷冷道。 余蔓脖子一梗,小声反驳,“我......哪有心虚?” 丘处机上下打量她,目光犀利,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你去照照镜子。”心虚就写在脸上。 余蔓僵了一会儿,耷拉下脑袋,小声咕哝,“我被男人骗了,可能遗留下一点小问题。” 比如,完颜洪烈找不到她,于是决定对全真教,或者身在全真教的郭靖下手。 丘处机愣了愣,一下子想起那天,余蔓在船上借酒哭诉。 “那个男人是完颜洪烈?”他震惊不已,指着余蔓斥道:“你!跟一个金人谈情说爱?” “我......”余蔓一时语塞,眼神乱闪了几下,“当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骗我他叫陆洪。” 她知道他是金人,她不能接受的是,他是完颜洪烈。 ==================== 终南山。 余蔓和丘处机选了一处偏僻的山脚,轻松冲破金兵的封锁,上山。 马钰、谭处端等人率一众全真弟子仍坚守在重阳宫。凭借终南山的地形优势,下山远遁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可是如果他们走了,全真教的门庭就会被金兵占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撤退。 全真七子齐聚丹阳殿,余蔓在那里见到了郭靖。 姨甥俩来不及说话,就听马钰沉声开口,“山下点名,要我带靖儿去中都。” “他们怎么知道靖儿?” 数道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到丘处机脸上,顿了顿,又扫向余蔓。他们认为,余蔓和丘处机有所隐瞒,牵扯到金国权贵,郭靖的来历绝不简单。 余蔓坐在殿上末尾的椅子上,刚把郭靖搂着怀里的她,听到马钰的话,一下子就僵住了。 果然,完颜洪烈不打算放过她。 丘处机眉头紧皱,表情十分复杂。 余蔓推开郭靖,轻声说:“我去试试。” “你想做什么?”丘处机冷冷道。 余蔓起身,语气平淡,“找完颜洪烈沟通一下。” “与他费什么话,一刀宰了就是了。” 余蔓没理会丘处机,扭头对马钰 分卷阅读142 歉然一笑,“我与完颜洪烈有些旧怨未了,连累大家了。” 说着,躬身致歉。 马钰捻须沉吟,“包姑娘,量力而行。” “我跟你一起去。”丘处机奋袂而起,也不等人,径直往外走。 下山的路上,余蔓和丘处机两个人都很沉默。 “别做傻事。”丘处机目视脚下的路,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余蔓打了个哆嗦,感觉鸡皮疙瘩起来了。 “我就算把你卖了,也不会对自己做傻事。”她没好气地说。 舍身退敌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大不了......把丘处机卖了,让他想办法。 “那就好。”丘处机欣慰地点点头,“你若委身于金人,我就只能让靖儿与你断绝关系了。” “什么屁话?”余蔓捂住鼻子。 丘处机慢悠悠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回了两个字,“粗鄙。” “我委身于谁是我的自由,再让我听见你对我放这种臭话,我就......” 丘处机等了半天,见余蔓说不出来,忍不住笑道:“你就怎样?” 余蔓终于想出一计,“我就到处编你坏话。” “怎么编,说来听听。”丘处机很感兴趣的样子。 “江湖上不是正在传,你隐婚,育有一子嘛。”余蔓眨眨眼,坏笑,“我帮你把情节丰富一下。” “你!都知道。” “知道呀。”余蔓兴奋地搓了个响指。 江湖上在传她和丘处机的绯闻,她早就知道了。 她觉得非常荣幸,并希望永远不要被辟谣。 试问哪位穿越者和丘处机谈过恋爱?没有人。 试问哪位穿越者和丘处机传过绯闻?只有她。 这牛,她可以吹一百辈子。 ☆、第87章 我吃盘花生米 山下, 余蔓向金兵表明来意, 过了一会儿, 使者前来, 请她借一步说话。 丘处机不在邀请之列, 他冷笑一声, 就要开口嘲讽完颜洪烈异想天开, 却被余蔓抢了先。 “带路吧。” “你......”丘处机有些恼火,觉得余蔓故意拆台。 余蔓竖起食指摇了摇, 用一种非常深沉的语气教育他,“放下情绪,解决问题。” 丘处机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余蔓跟随使者离去。 金兵让出一条路, 待余蔓和使者通过之后,迅速恢复队形。军阵后方有一片营帐, 余蔓被带到其中一座门外。 使者笑着对余蔓拱拱手, 非常客气地说:“贵人,请卸下兵刃。” 话音未落,帐帘掀开, 完颜洪烈身着金国贵族服饰, 大步走出来。 他脸上难掩笑意,对使者吩咐, “你退下吧。” 使者犹豫了一下, 遵命退下。 完颜洪烈凝视着余蔓, 双目含情, 末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找到你了,惜弱。” “找我什么事?”余蔓语气淡淡的,近乎冷漠的平静。 余蔓的冷淡在完颜洪烈意料之中,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侧过身,亲自为余蔓掀开营帐的门帘。 “我们进去说。” 余蔓没有异议,低头从露出的门洞走进去。 她踩在厚实的地毯上,环顾帐内的摆设,不等跟在身后进来的完颜洪烈站定,突然开口发问:“调兵围困终南山,是你父皇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完颜洪烈走到柜子前倒了杯果酒,“为什么这么问?” “若是你自己的主意,那就太没出息了。”余蔓无视完颜洪烈递到面前的酒杯。 “我欲收服全真教,怎能说没有出息?” “你想收服全真教?”余蔓笑了,“是嫌命长,还是不怕死?” 难道丘处机半夜爬上床头,送你一剑透心凉? 完颜洪烈放下酒杯,摇头笑了笑,温声道:“不说他们,说我们。” “好。” 完颜洪烈微微一怔,没想到余蔓会应得这么痛快。 余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就说说,你搞得那些小动作吧。” 完颜洪烈沉吟,一脸苦涩,“惜弱,你走后,我一边找你一边派人到临安调查。” “可惜段天德已经死了,否则我一定把他押到你面前,证明我的清白。” “所以你是清白的?”余蔓反问。 “我当然是清白的,惜弱,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 余蔓打断他,轻声问:“你敢发誓吗?” 完颜洪烈半张着嘴,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发?” “用你大金的国运发誓。”余蔓直视完颜洪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曾利诱段天德,不曾指使他追杀我和靖儿,不曾指使他把我家烧得一干二净。” 完颜洪 分卷阅读143 烈皱眉,沉声道:“大金国运,不是你我可以妄议的。” 为了安抚惜弱,他不介意说谎,但他不能拿大金的国运说谎。 “你不敢。”余蔓叹气。 她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认罪与否,全凭完颜洪烈自觉。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她并不是想追究什么。 完颜洪烈有些消沉,“我没有害过你,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第一次见面,你说你叫陆洪,是个商人。”余蔓背着手,沿地毯上的花纹慢慢踱步,忽然,她“嘶”地吸了口气,扭头问完颜洪烈,“靖儿在嘉兴走失,跟你有关系吗?” 完颜洪烈一愣,眼里的情绪非常强烈,“绝对没有。” “明明是丘处机敷衍塞责,弄丢了靖儿,怎地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当时他专程南下,是为了去牛家村找她,顺便到临安游说宋国官员,嘉兴城外遇到郭靖,纯属意外。 “哦。”余蔓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极其敷衍。 没有就没有吧,她只是惯性怀疑此人罢了。 “后来在临安,你跟我说,你是金人,姓纥石烈。” “第一次,你骗我情有可原,第二次,你还在骗我。” “你这个大骗子,用假名字假身份与我相处,在我爹娘坟前发誓,满嘴谎话把我骗到中都......”我还是从完颜洪熙身上了解到,原来,你叫完颜洪烈。 余蔓忍不住笑起来,眼里几乎看不到悲伤。 带着面具接近你,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带上纯金的王冠,痴情王子的浪漫身份就能免责?不能。 对余蔓来说,面具下是王子,不会让她惊喜,是乞丐,也不会让她失望,她的感受,只有被愚弄的愤怒。 完颜洪烈痴情,这份痴情谁想承受?上来就搞你全家的那种。为了爱你,对你不择手段,很带感吗?先割伤你,然后再帮你舔伤口。 完颜洪烈完全可以用一种善意的方式,来追求未婚的她,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根本不是为爱不择手段,他是习惯了,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余蔓说话期间,完颜洪烈愁眉不展,心事颇重的模样,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等到余蔓恢复平静,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向你坦诚身份,是我的错。”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接你和靖儿回中都。” “我会向你证明,名字是假的,但我对你的心,绝不掺假。” 余蔓一笑置之,“感情的事已经没什么好说得了。” “我这次来,是为劝你退兵。” 完颜洪烈眼光微暗,仰脖一口喝掉他给余蔓倒的酒,淡淡回道:“接走你和靖儿,我自会退兵。” 只带走一个她,还不行,必须连着靖儿一起带走。把她的软肋捏在手里,她就不会跑了,他们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你看看你。”余蔓摇头,一脸的不赞同,“王子皇孙,不操心国家大事,为个女人东奔西走,还大动干戈......” 完颜洪烈傲气地扬起下巴,“江山美人我都要。” “江山?”余蔓挑眉,用嘲弄的语气感慨,“倘若你眼里还有江山,就该去蒙古看看。” “金兵壮而不精,行事懒散贪图享乐,待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哪还有你金国的江山?” 完颜洪烈脸色一变,凝神思索。蒙古全民皆兵,人强马壮,不像金兵养尊处优惯了,雄风不再。 过去,蒙古各部征伐不断,但眼下已经有统一的趋势了,将来一旦漠南漠北统一,蒙古一定是金国的心腹大患。 完颜洪烈温情脉脉地看着余蔓,“我知道了。” 你的关心,我收到了。 余蔓无奈地翻了一下眼白,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单纯地嘲讽他,没别的意思。 “完颜洪烈,你退兵好不好?” “不好。”完颜洪烈温柔地说。 余蔓叹了口气,表情很认真,“不管怎样,你我相识一场,别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你要与我不死不休?”完颜洪烈笑着反问,似是在纵容余蔓的胡闹。 余蔓定定看着他一会儿,眼神变冷,凉凉道:“你威胁不到我,你尽管攻上终南山,一把火烧了重阳宫。” 她对全真教没有责任,作恶的人是完颜洪烈,而她,已经尽力了。 “你和全真教的仇结下了,我亦与你不死不休。”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余蔓转身就走,完颜洪烈怔怔立在原地,心情复杂地回味那句“不死不休”。 “你知道么,我向你提过亲。” 脚下一顿,余蔓回过头,一脸莫名地看着完颜洪烈,“什么时候的事?上辈子?” “那时候,我人还在中都,托媒人向临安郊外,牛家村的包姑娘提亲。” 如果那个时候,你答应了那桩婚事,该多好。 余蔓想了想,她刚到家那几天,的确有媒婆上门。现在看来 分卷阅读144 ,妥妥的“骗婚”。 完颜洪烈咬咬牙,用非常沉重的语气说:“我可以退兵,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余蔓打量他,半信半疑。 “今生今世,非我不嫁。” ☆、第88章 我吃盘花生米 余蔓的表情仿佛在指责完颜洪烈浪费她的时间。 “上山。”她伸手往上指, 看完颜洪烈的眼神充满鄙夷, “赶紧上山, 别磨蹭。” 是男人, 就上山, 不上山, 就少废话。 你想让我, 今生今世非你不嫁,我还想让你下半辈子不婚不育呢,你愿意吗? 完颜洪烈目瞪口呆。 “哦对了......”余蔓一拍脑门, 一副突然恢复记忆的模样, 又往身后一指, “丘处机就在外面, 你有什么条件, 跟他提。” 让小鞭炮丘道长治一治你的不服, 也让小烟花丘道长理解一下我的苦。 话说完,余蔓转身走出营帐,这一次, 完颜洪烈陷在惊愕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没有出言挽留。不过即使他开口, 余蔓也不会再次停留。 余蔓躲在金兵最前面的那道阵线后面,迎风站了一会儿,直到把眼泪吹出来, 然后用力吸了几下鼻子, 让鼻尖看上去红红的。她提起一口气, 施展轻功从金兵头顶飞掠而过,落到阵地外。 等候多时的丘处机忙迎上来,“怎么样?他说什么?” 余蔓仰起头,飞快地眨了眨眼,翘着兰花指,用指尖蘸了蘸湿润的眼角,然后一言不发地登上山道的石阶。 丘处机见余蔓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默默跟在后面,长吁短叹。 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余蔓的尝试能够成功,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屈服是不可能屈服的,那就只有举教迁徙一条路,试想一下,还是很苦闷的。 山上,重阳宫大门外。 走到这里,丘处机终于忍不住,幽幽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余蔓眼眸低垂,神情忧伤,“完颜洪烈退兵的条件,是必须交出我和靖儿。” 丘处机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冷哼一声,“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今晚我去会会他。” ..................... 不知是白天余蔓的谈话,还是晚上丘处机的威胁,哪个起了作用,总之,次日晌午,山下的金兵退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落幕,完颜洪烈留下两封信和一只锦盒,一封信是给马钰的,大概是示好的意思,那只锦盒和另一封信是给余蔓的。 完颜洪烈在给余蔓的信上说,他不想她恨他,锦盒里的玉佩是他给她的信物,要她收好,后会有期云云。 余蔓看完信,打开锦盒随手拿出里面的玉佩把玩,玉佩一面雕龙一面刻鹰。 丘处机斜眼瞄着余蔓手里的那块玉佩,嘴唇微卷,露出厌弃的表情,被余蔓看个正着。 “喏。”余蔓一伸胳膊,把玉佩递给丘处机。 丘处机拂袖负手,冷哼道:“这是人家赠与你的定情信物,你给我作甚。” 殿上,马钰等人的交谈声忽然一滞。 余蔓撇着嘴收回手,小声嘀咕,“我看你很稀罕的样子。” “丘师弟,包姑娘。”马钰走过来,“眼下金兵是退了,可我担心,他们暗地里对靖儿下手。” “马道长所言极是。”余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如,她带靖儿下山,去别处避一避,正好让她和靖儿团聚一段时日。 “我打算把靖儿带到南山的芝阳观修行,为期一到两年。” 余蔓沉吟,“也好。” “山上还有不少事需要善后,我暂时走不开,未免夜长梦多,就麻烦王师弟跑一趟了,我晚几日过去。” 王师弟?余蔓耳朵动了动,沿着马钰的目光,看到了俊朗不凡、貌比潘......有人跨出一步,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丘处机瞥了余蔓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仿佛余蔓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作案的贼。 “师兄,王师弟还要勤修武艺,这种麻烦事,还是我来了吧。” 王处一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心道,跟丘师兄相比,他的确需要勤修武艺,但论悟道炼心,丘师兄似乎没有长进,反倒是退步了。 ==================== 余蔓和丘处机把郭靖送到南山芝阳观,马钰是这里的观主,平常交给门人打理。二人带着郭靖,沿路观光,走得很慢,等他们到达芝阳观时,后出发的马钰已经到了。 郭靖要习武,还要完成马钰布置给他的各种作业,余蔓不想因为自己在附近,惹得他分心,把他交给马钰便离开了。 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丘处机。 和江南七怪一起离开嘉兴的时候,正值初春,如今,衰草连天落叶满地,已是深 分卷阅读145 秋。 转眼间,一年过了大半,这日子可真不扛过,余蔓在心里感叹。 “不知小莹怎么样了。”她喃喃道。 希望小莹和她那几个义兄一切安好吧。 从南山上下来之后,余蔓和丘处机一直以一种非常冷漠的关系同路,但就是没人说分手。 这会儿,丘处机听见余蔓自言自语,开口道:“前面就是嘉兴,顺路看一看也无妨,说不定他们已经回来了。” 如果人没回来,接下来,他就去蒙古。 “蒙古的冬天,可不好过。”余蔓轻叹,显然跟丘处机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你别去。”丘处机冷冷道。 余蔓眼一眯,表情不善地盯着丘处机看了一会儿,慢慢咧开嘴角,露齿一笑,“我,偏,要,去。” “等你在大漠迷了路,被狼群追着跑的时候,可不要哭喊我的名字哦。” 丘处机嗤之以鼻,回给余蔓两个字,“做梦。” 饶是如此,也没能让两人散伙,就这样“聊着天”行至嘉兴郊外。 “进城买几件冬衣,要最厚的那种......”余蔓自顾自地筹划,“买辆马车吧,路上能舒服许多。” “你当是去郊游?还挑舒服不舒服?”丘处机出言嘲讽。 余蔓叹了口气,一脸“你没经验,你不懂”的表情。 这时,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文士迎面走近,这段路上就三个人,分成两伙各走一边,按理说,不会有任何交集。 “你是哪家的道士?”男声轻慢。 丘处机停下脚步,皱眉看向路对面的青衫人,余蔓也随之驻足。 “可是全真教的道士?”青衫人神情冷漠。 “你是谁?”丘处机语气不善。 青衫人只当他是默认了,“周伯通在哪儿?” 丘处机立刻警觉起来,“你找我师叔做什么?” 师父临终前,把九阴真经交给师叔保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面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少。 青衫人的表情出现一丝变化,“你是王重阳的弟子。” “没错。”丘处机傲然昂首。 青衫人似乎笑了一下,很难捕捉得到,“我来看看,重阳真人的本事传到你身上,还剩几成。” 说话间,优雅出手,指如兰花。 丘处机第一招接得还算游刃有余,之后第二招、第三招......很快感受到压力。 “你是什么人?”他失声道。 青衫人不说话,轻轻一弹指,发出一道破空之声,指力强劲。 丘处机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东邪,黄药师。” 余蔓在一旁扳了两下手指,黄蓉比郭靖小几岁,今年也该会走路了,黄药师不在岛上带孩子,一个人跑出来是闹哪出?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在意这些了。 丘处机渐渐失去还手之力,像皮球一样被推来推去踢来踢去,苦苦支撑,狼狈不堪。余蔓越看眼里的火苗越旺,拳头握得越近,内心充满了对丘处机的怜爱,以及对黄药师的愤怒。 当着她的面,欺负......欺负她外甥的师叔,太过分了! ☆、第89章 我吃盘花生米 丘处机被黄药师一掌拍飞, 摔到地上, 他痛哼一声, 紧咬着牙关把喉咙里的血往回咽。 黄药师手下留情, 丘处机受得只是轻伤, 但形象看上去有些凄惨。 从始至终,余蔓都没有介入这场“切磋”, 哪怕这是一场单方面碾压的“切磋”。而此时, 丘处机支撑艰难, 半天爬不起来,她也没有上前搀扶。 她认为, 丘处机不会希望她那么做。 “可惜了, 王重阳后继无人。”黄药师不咸不淡地说,表情还带着一丝遗憾。 “打不过师父, 就来欺负徒弟, 你倒是会找自信。”余蔓语调悠悠, 声音清亮, 明目张胆地嘲讽黄药师。 黄药师淡淡瞥过来一眼。 “别光盯着别人家的徒弟, 把你徒弟也叫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女人不要多话。”黄药师冷冷道。 他虽然外号“东邪”,可也不会轻易跟女人一般见识。 “你有徒弟吗?”余蔓用疑惑的语气问,随后眼神一亮, 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 差点忘了, 陈玄风和梅超风那两个不人不鬼,下三滥的货就是你徒弟。” 全真七子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再看你那徒弟,江湖上人人喊打,臭名远扬,你也好意思大言不惭王重阳后继无人? “西......”丘处机大惊失色,想要阻止余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黄药师勃然大怒,他“嘿”地冷笑一声,身形移动快如鬼魅。 陈、梅二人是叛徒,他也早已将二人逐出师门,可如果听到有人说他们是下三滥,他还是 分卷阅读146 会很不高兴。 而这件事本质,还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在拐着弯地骂他。 “呦,这是要撕我的嘴呀?”余蔓绕着圈子跟黄药师玩捉迷藏,一边慢条斯理地拔刀,一边嬉笑,“高手寂寞,我懂,可也不能总拿我们这些江湖后辈逞威风。” “万一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后浪掀翻在沙滩上,我怕前辈你这张脸皮挂不住。” 她没把握打得过五绝之一的黄药师,但是,现在她很生气,觉得可以一试,也非常有信心做出挑战。 黄药师没打着余蔓的嘴巴,怒气并未加重,反倒被逗笑了。这般口出狂言,无知无畏之人,他已有多年未曾见过。 “想骂就骂,无需遮遮掩掩。”黄药师大笑,阴阳怪气他喜欢,嬉笑怒骂也对他胃口,“等你骂累了,骂不出来了,我就拔了你的舌头,缝死你的嘴,哈哈......” 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自然进行中的告知。在黄药师心里,让一个冒犯他的人付出代价,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弯刀出鞘,余蔓拧身跳起来,反手挥刀,像箭一样撞过去。 “那我说大声一点,你听好了。” “王重阳的徒弟,是当世俊杰,人中龙虎,再瞧瞧你,教出黑风双煞那种坏胚子。” “论武功,你比不过王重阳,论做人,你差得更远,也配对全真弟子说三道四?” 丘处机狠狠咽了口血,提剑冲上来,为余蔓助阵。黄药师性情乖张,就冲她这张嘴,不弄死她就怪了。 黄药师嗤之以鼻,讥笑道:“什么当世俊杰,人中龙虎,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硬把狗熊当英雄。” 余蔓愤然变色,也不讲章法了,直接乱骂,“你这个活乌龟,缩在海里不敢露头,看谁都是狗熊。” 黄药师神情转阴,不再言语,下手愈发凌厉,如狂风暴雨一般,每一招都异常凶险。 双方鏖战许久,期间,余蔓几次想叫丘处机走开,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两个人打配合,很温馨,配合得也很好,但她还是觉得,让她一个人面对,发挥全部实力,效果会更好。 气劲如潮,黄药师轻轻向余蔓递出一掌。余蔓左手捏了个剑诀,就要迎上去,直击黄药师掌心。 电光火石之间,丘处机用力推开余蔓,接下黄药师一掌,仰头吐出一口血,血花溅了三尺高。 余蔓懵了,“你......”你推我干啥?没到生死关头,一命换一命的地步呢,你扒拉我干啥? 黄药师嗤笑一声,停下手来暂时没有动作,似乎想说点什么。 丘处机重伤,余蔓欲哭无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架没打完,捞起丘处机就跑。 一口气跑出几里地,余蔓发现前面有一间破庙,便扶着丘处机进去安顿。 地上铺了干草,丘处机盘膝坐下,余蔓松开他臂弯的时候,看到他嘴角下巴上都凝着血,便麻利地抻长衣袖,用给郭靖擦屁股的手法,帮丘处机擦了两下嘴。 “你是不是傻。”她小声抱怨。 丘处机打开她的手,怒视着她,“若不是你犯蠢,我会傻到硬接黄药师这一掌?” “黄药师是什么人,你接二连三辱骂他,简直找死。” 余蔓一听,抱起胳膊把头一梗,回瞪着丘处机,怒气冲冲地说:“我就骂他了,能怎样?下次我还骂他,他凭什么看不起你。” 丘处机愣了愣,心里说不出地古怪,半晌,他干脆把眼一闭,硬梆梆丢出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余蔓眼神一变,腾一下站起来,指着丘处机大声说:“好,我不管,我、我走。” 她走到一边,摔摔打打,身后始终静悄悄的,她越想越气,摔门而出。 余蔓走后,丘处机缓缓睁开眼,用指背慢慢擦过嘴唇,轻叹一声。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破庙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很快,余蔓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她手里提着一桶水,裙摆里兜着沉甸甸的果子,背上还背着一大捆干柴。她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像没事人一样,把丘处机面前的空地收拾出来,把东西一一放下。 “嗯哼。”丘处机清了清喉咙。 余蔓咔嚓一声,咬了口果子,“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她怎么能把靖儿他受了重伤的师叔丢下不管呢,于心不忍。 所以她根本就没往远走,等气消了就回来了。 “你不会走的,我知道。” 余蔓白了他一眼,吃完手里的果子,便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走动,想尽量把此地整理得舒适一点。丘处机要运功疗伤,不宜移动,再看外面的天色,今晚定是要在这间破庙过夜了。 从角落里翻出前人留下的锅碗瓢盆,还有一大捆草绳。余蔓洗净锅碗,支起锅烧上水,打算等一会儿水烧开了,把干粮和野果捏碎扔进去,煮一锅酸酸甜甜的糊糊。 等待烧水熬食的过程中,她拆开那一捆草绳,编了 分卷阅读147 一张吊床吊在房梁上。庙里原有一点柔软的干稻草,都照顾丘处机了,幸好有这些草绳,也幸好她心灵手巧,否则今晚,她就只能睡那张瘸了腿的供桌了。 吃过饭,天也黑透了,荒郊野外的夜晚并不平静,余蔓关上门。 丘处机一下子紧张起来,“你关门做什么?” “冷啊。”余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眼,“不关门,半夜进来狼怎么办?先吃你还是先吃我?” 丘处机长出一口鼻息,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餐后小水果。 余蔓搬了块石头抵住门,回来蹲在地上,往火堆里添柴。 “喂,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丘处机一滞,语气很冲地回问:“什么行不行?” “我可以贡献我的内力,帮你疗伤,这样你能好得快一点。”余蔓语重心长。 恕她直言,丘处机的效率太低了,疗伤至今,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不用。”丘处机没好气地说,“你离我远一点,我才能好得快一点。” 某个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还要跟他说几句废话,气一气他,连静养都做不到,哪有心思疗伤。 余蔓“切”了一声,怏怏走开,坐到吊床上荡秋千。 “你看到了吧,我身手很不错的,黄药师也不能拿我怎样。” “你说将来,靖儿学了全真教的武功,又学了我的武功,他岂不是天下第一了?” 丘处机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天下第一,出来受死。” 是黄药师。 自娱自乐的玩笑话,被外人听了去,余蔓有些恼羞成怒,“大晚上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你烦不烦啊!” 外面一阵沉默,不知黄药师在做什么,末了,轻飘飘冒出一句,“哦,打扰了。” 余蔓不认为黄药师会这么好说话,她从吊床上跳下来,整理袖口,准备随时拔刀。 丘处机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奏一曲,为二位助兴。”黄药师悠悠道。 箫声响起,如潮水一般涌来。 余蔓正要出门,遇到箫声,不得不稳下来运功抵抗。她马上想到丘处机,回身冲过去在丘处机跟前坐下,拉起他的手,将二人内息相连。 箫声时而暗潮汹涌,时而巨浪滔天,经过几次震荡,地上本来就烧得不够旺的火堆,噗一下子熄灭了。 失去光源,室内暗了下来,不过好在,外面的月光很明,漏进四面残缺的破庙,里面的人足以视物。 余蔓忍无可忍,“黄药师,你不要脸!” ☆、第90章 我吃盘花生米 这曲子听久了, 余蔓恍然发现, 她和丘处机现在的状态, 叫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暗室。 这曲子, 不正经,吹这曲子的人, 更不正经。 余蔓不知道黄药师给这曲子取了什么名字, 反正她就叫它,小黄曲儿。 丘处机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不像余蔓, 整个人笼罩在月光下, 一颦一笑都真真切切。丘处机内息纷乱,搅得与他传功的余蔓也心神不宁。 当然了, 即使丘处机不乱, 她也免不了想入非非。 万一某人兽性大发......余蔓轻轻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丘处机炸毛。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余蔓想象得到此时他直眉瞪眼的模样。 “道士可以近女色吗?”余蔓尽量让自己保持严肃。 “不可以。”丘处机冷冰冰地飞快回道,顿了顿, 又生硬地补了一句,“我全真教的道士不可以。” “唔......”余蔓撇撇嘴,“那是不是也不可以娶妻生子?” “废话。”丘处机咬牙痛斥。 余蔓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叹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丘处机恶狠狠挤出一句, 那架势, 仿佛要吞人。 他发现,他们这样你来我往地说着话,箫声的作用似乎减弱了许多。 余蔓摊摊手,“万一出了意外,我可不会对你负责。” 她都想好了,万一丘道长神志不清扑过来,她就......勉为其难地抱抱他好了,谁让他是为她才身受重伤的呢。 当然,她有底线,绝不会趁冰清玉洁的丘道长不能反抗,对他做出无法挽回的坏事。 “谁要你负责!”丘处机急了眼,不过很快他便蔫下去,小声说了句,“不会有意外。” 最近,余蔓愈发觉得,丘处机没有那么讨厌了,也许,是心态变了。 他不可爱的时候还是很多,但他偶尔也会冒出一星星闪光点,可爱那么一下下。 “好啦,不说笑了。”余蔓轻轻推了推二人合在一起的手掌,语气很温柔,“我念冰心诀给你听。” 分卷阅读148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黄药师大概是听见里面的人“打情骂俏”聊闲天,没达到他的期望,于是,攻击力加倍。 余蔓念冰心诀,念到清心寡欲,丘处机那边时不时有些风吹草动,不过,总得来说还算稳定。 她本可以用笑声或歌声,与黄药师的箫声抗衡,也可以冲出去打断他,但她暂时不能那么做,原因在于,这里有个伤号,内息不能断。 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渐渐意兴阑珊。 黄药师大概是吹腻了,坚持不了多久了,余蔓如是心想。她静静等待着,箫声一停,她就会破门而出,找黄药师算账。 可她未曾料到,状态一直不好不赖的丘处机,会在最后关头溃败。 箫声流连,似有不甘,就在这时,丘处机猛地推开余蔓,“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栽倒在地。 余蔓大惊失色,不解丘处机为何会突然发作,忙爬过去查看,却再次被他推开。 “你走!” 余蔓愣住。 箫声戛然而止,黄药师冷哼,“无趣......” 咣啷—— 余蔓冷着脸摔门而出,一阵风似的席卷到黄药师面前,弯刀也出鞘了。 黄药师与余蔓交手,十余招过后,讶异不已。这女子的身手,他白天见识过,当时的印象是“还不错”,可现在看来,是非常出色。 他甚至,不认为她会输。 “十年之后,华山论剑,希望你能到场。” 黄药师感慨一般留下这样一句,抽身离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他此次离岛,是为了寻找周伯通,谋得九阴真经上卷,可如今看来,是他迷了心和眼。江湖人才辈出,新秀熠熠生辉,他如果继续执着九阴真经,荒度光阴,下一次华山论剑,恐怕就要一代新人换旧人了。所以他决定,马上回桃花岛闭关练功。 “一定。”余蔓不甘示弱地回道。 十年之后,华山之巅,我到场你离场。 .................... 余蔓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丘处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脸埋在黑暗中,余蔓只能接着月光看到他的一小片额角。 余蔓蹑手蹑脚地走到熄灭的火堆旁,有些不知所措,僵立片刻,她摸出火石火镰,慢慢蹲下准备重新引火。 “丘、丘道长?”余蔓一边用火镰敲打火石,一边试探着唤道。 丘处机毫无反应。 火星飞溅,“呲”一声引燃干草,转瞬又熄灭。 余蔓失去耐心,索性把火石火镰一扔,挪到丘处机跟前,把他翻过来。 “昏过去了?”她嘴里咕哝着,用手轻轻拍打丘处机的脸。 丘处机不省人事。 余蔓松了口气,“太好了......”省得尴尬。 她大着胆子,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把丘处机的脸揉成各种形状,捏捏他的鼻子,还帮他提拉嘴角,做成微笑脸。 也不知方才丘处机心里在想什么,一下子神思大乱,酿成如此后果,余蔓执起他的手腕,试探脉息,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丘处机真给黄药师面子,竟然走火入魔了。幸好他昏得够快,否则不知这会儿要耍什么疯。 余蔓紧挨着丘处机盘膝坐下,把他的手按在膝上,掌心相扣,慢慢合上眼。 =================== 明媚的日光照在丘处机脸上,他觉得刺眼,皱起眉头,双目依旧紧闭。 眉头皱了很久,才艰难地睁开眼。一抹身影入眼,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看清。 余蔓盘膝端坐,微微垂着头,眼眸轻阖,面色苍白的她看上去了无生气。 丘处机盯着余蔓,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半晌,他想支撑自己坐起来,一动才发现,两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眼神剧震,丘处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僵了许久,而后,一寸寸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 余蔓始终如魂魄出窍一般,纹丝不动。 丘处机活动着酸麻的脖子,撑坐起来,他躲躲闪闪地瞄了余蔓几眼,鬼使神差一般伸手,用指尖试探了一下余蔓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丘处机像做贼怕被人逮到似的,飞快缩回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 他沉吟再三,也没想好该如何开口,于是连续咳嗽几声,试图唤醒余蔓。可惜,失败了。 他甚至怀疑,余蔓是故意不理他。 “你也累了,躺下好好休息吧。”丘处机压着嗓音,郑重其事地说。 如今他内伤好得七七八八,经脉也都理顺了,这一夜是在谁助他,他心如明镜。 她劳心耗力,才会如此疲倦。反观他,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坐享其成,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分卷阅读149 是他拖累了她,他自然要拿好声气对她,嗯......没别的原因。 “喂!”丘处机见余蔓还是没反应,不由得加重语气叫了一声,还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一拍,可坏了事。 身子软塌塌一歪,余蔓整个人倒了下去。 丘处机下意识把人接住,慌乱之中,他将自己和余蔓的位置调换,让出那片平铺在地的稻草给余蔓休息。 凌乱的稻草干爽而又舒适,丘处机躺过的地方,体温焐了一宿,现在暖烘烘的。余蔓眉头舒展,翻了个身把自己蜷成一团。 深秋的夜,阴冷得很,她在地上坐了一夜,难怪身上那么凉,丘处机如是心想。 余蔓躺下后,整个人放松了许多,能看到明显的呼吸起伏了。 丘处机抱膝蹲在一旁发呆,没过多久,余蔓一个哆嗦把他惊醒,内心经过一番挣扎,他咬咬牙,脱下外衫道袍,轻轻盖在余蔓身上。 ☆、第91章 我吃盘花生米 其实丘处机醒来后的一举一动, 余蔓都有感知, 只不过她实在太累了, 睁不开眼,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知道, 丘处机往她身上铺了一层什么东西,那种被带着温度的气息笼罩得感觉, 让她一度安心陷入昏睡。 丘处机出去时, 动作放得极轻,几乎可以说是脚不沾地,但是在房门重新闭合的那一刻, 余蔓一下子就醒了。 她睁开眼, 一动不动地发了会儿呆,也不知触动到那根弦,恍然想起自己制作过一张吊床还没有用, 于是裹着“被子”爬起来, 找到吊床, 笨拙地翻上去躺下,在荡漾中半醒半睡。 丘处机回来, 进门一眼没看到人,心还跳了一下,不过很快, 目光一转, 便在另一边的吊床上把人找到了。 他放下水桶, 桶里的水面上飘着一层枣子, 他缓步走到吊床前,看着用道袍蒙着头脸,只露出一点乱糟糟的脑瓜尖的余蔓,表情哭笑不得。 倘若他回来得再晚一些,她是不是要睡到房梁上去了? “唉......”丘处机摇头叹气,就要转身走开。 谁知,吊床上也传来一声闷闷的叹息。余蔓一把掀开“被子”,皱着眉头。 突然对上那双眼睛,丘处机忘记转身,僵在当场。 “你去哪儿了?”余蔓晃晃悠悠地坐起来,一脸不高兴。 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四面漏风的破庙里,过分...... 说话间,吊床咯噔噔下沉,余蔓和丘处机双双抬头,疑惑地往上看,眼睁睁看着挂在房梁上,连接吊床的草绳断裂。 余蔓惊呼一声,失去支撑的她猛地从半空坠落。事发突然,余蔓原以为这次在劫难逃,没想到,斜刺里伸出一双手,及时托住了她。 万幸,里子面子都保住了,余蔓捂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丘处机保持着出手接人的前倾姿势,一脸惊恐,好像手里横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斤□□。 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该不会是昨晚梦做多了,以为梦成真了吧?丘处机的脑海中,疯狂回荡着对自己的质问。 余蔓笑眯眯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丘处机,眼神充满感激,刚出口一个“谢”字,就感觉到身下的手一抖,紧接着,她被丘处机毫无人性地扔了出去。 .................... 嘉兴城外。 余蔓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她斜眼看向路对面,丘处机正以一种非常谨慎的姿态行走,昂着头目视前方,仿佛与她只是素不相识的路人。 “你躲那么远是什么意思?敢做不认?”余蔓凶巴巴地质问。 丘处机身形一滞,把脸扭向道外干咳几声,随后缓缓开口,语气颇为无奈,“你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还想怎样。” 余蔓挑眉,十足的盛气凌人,“过来。” “不去。”丘处机脖子一梗,坚决不从,振振有词道:“有话说话,没话就专心走路。” 余蔓眯了下眸子,倒也爽快,“好,我过去。”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冲到丘处机身旁,拐棍往地上一跺,“我腰疼腿也疼,走不动了,你背我。” 丘处机大骇,结巴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凭、凭、凭什么?” “就凭我现在这副模样,是你害得。” 丘处机扶额,头痛不已,这件事的确是他理亏,但是有些话,他不吐不快。 “我都把你安置好了,你自己瞎胡闹,非得吊起来睡......” “你让我睡地上,万一有老鼠,啃了我的脸怎么办?” 丘处机愣了愣,忍不住笑道:“我躺了大半宿,也没缺鼻子少眼睛,哪里有老鼠。” 余蔓丢给丘处机一对白眼,冷哼道:“你煞气重,皮还厚,老鼠才懒得啃你呢。” 丘处机深吸一口气 分卷阅读150 ,用力抿了抿嘴唇。她这般奚落他,换做从前,他定然要与她理论一二,可是这一次,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觉得很好笑。 二人进入嘉兴城垣,从昨日到现在,他们还没正经吃过饭,于是,余蔓带头走进醉阳楼,说要点八菜一汤,把昨天的补回来。 今天是唱曲儿的小娘子登台,虽然饭点已过,但醉阳楼一楼大堂仍人满为患。 “二位一起?”小二迎上来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吆喝道:“楼上请。” 丘处机环顾大堂,没找到空桌,他面露犹豫,低声对余蔓说:“要不......换一家吧。” 小二生怕客人走了,忙接口道:“道爷,楼上有位置,楼上靠窗靠天井都有位置。” 余蔓看着丘处机,冲楼梯的方向努努嘴,“上楼嘛。” 这家的蟹粉狮子头、鱼头豆腐汤非常好吃,她不想换别家。 丘处机沉吟,眼神带着一丝挑剔,瞅瞅余蔓的腿脚和她那根烧火棍似的“拐杖”,表情仿佛在问“你行吗”。 四下都是人,他不可能背她,最好也别妄想他会扶她。所以,还是换一家吧,吃顿饭而已...... 余蔓挑眉冷哼,一副“让你失望了”的模样,她把木棍往丘处机怀里一丢,大摇大摆地上楼了,身姿婀娜,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筋骨受创的痕迹。 二楼空荡荡的,余蔓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流利地报出一串菜名,小二重复了一遍,又请丘处机示下,丘处机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余蔓扒着窗台,往楼下看,“喂,你说那个老不正经会不会也在城里?” 丘处机皱眉,“哪个老不正经?” “就是昨天半夜,跑来吹小曲儿的那个。” 丘处机愣了愣,敏感地追问:“他怎么不正经了?” 其实他关心的是她后来的遭遇,东邪是否有对她不利。 余蔓以为丘处机向着坏人说话,拍桌忿忿道:“他都把你吹晕了,还不是不正经?” 丘处机神色一震,心嘭嘭直跳。他狼狈地闭上眼,低头揉捏眉心。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要提起这件事。奈何,不止他一人长了嘴。 饭菜陆续上桌,丘处机下筷前,犹豫片刻,末了,淡淡开口道:“蒙古你就不要去了。” 余蔓把长得最好看的肉丸夹到自己碗里,“为什么?你也不去了?” “我去,你就不要去了。” 余蔓一怔,筷子戳烂了肉丸。 这一顿,莫不是散伙饭?他们以后还会见面吗?再见面,他会不会装作不认识? 丘处机以为余蔓会说点什么,没想到她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吃饭。丘处机心里空落落的,却又说不清到底在失落什么。 一顿饭吃得冷冷清清,气氛压抑。餐后,二人走出醉阳楼,面对车水马龙的街道,二人皆有些踌躇不决。 余蔓心想,这回别让他抢了先,就由她来开口告别吧。 突然,街上一阵异动,行人争相往路两旁拥挤,个个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 一辆载着棺木的马车缓缓经过,跟车的六个人,伤的伤残的残,形容枯槁衣衫褴褛。 “小莹......”余蔓失声惊呼。 韩小莹扶棺而行,听到街边有人唤她,恍惚抬起头,看着余蔓愣了愣,掩面痛哭起来。 .................... 江南七怪到达蒙古,很快便找到了黑风双煞的巢穴。一场恶战,梅超风毙命,江南七怪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张阿生为护韩小莹而死,全金发被陈玄风扯断一臂,韩宝驹瞎了一只眼。兄妹几人自知无力再战陈玄风,果断离开蒙古。 回江南的路上,陈玄风尾随其后,像猫戏老鼠一样,带着恨意骚扰不断。 张阿生的后事,余蔓和丘处机自然也要参与。 下葬那天,韩小莹悄悄拉住余蔓,“包姐姐,铜尸肯定会来,你和丘道长小心。” 铁尸梅超风大概是练功练出了岔子,双腿不良于行,又一时疏忽大意,才被二哥的铁扇割了喉咙。铜尸陈玄风武功极高,纵然他们兄弟齐全,也不是对手。 “除恶务尽,他能来,倒是省了我的心。” ☆、第92章 我吃盘花生米 坟茔落成, 丘处机在墓前诵经, 为张阿生超度。 陈玄风出现了,他肤色焦黄,鬼气森森,上来拍出一掌轰向张阿生的墓碑。 “时辰到了,你们也该上路了。”他阴声笑道。 余蔓、柯镇恶和朱聪三人最先发动,飞身围了上去。丘处机正对着墓碑,需要避开陈玄风的掌力,所以晚了一步。 陈玄风修习摧心掌和九阴白骨爪已有小成,出手阴毒无比,他自认为虐杀江南七怪这几个老弱病残易如反掌, 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从蒙古到江南,路上他一直以折磨他们为乐。 分卷阅读151 今日,陈玄风决定下手复仇,没想到杀出来个余蔓,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陈玄风发狠吐了口唾沫, 转身便走。老贼柯镇恶请来高手坐镇,这高手是个难啃的硬茬,早知如此, 当初在河内追上这几个废物的时候,就该直接杀掉。 不过没关系, 让他们多活几日也无妨, 杀他们的机会和后面的日子一样多。 追逐中, 柯镇恶和朱聪先后掉队,陈玄风看到前面有片密林,暗道好运气,发力飞奔,一跃投入密林,企图借此间摆脱余蔓和丘处机。 “呵......” 陈玄风听到身后袭来一声轻笑,紧接着,眼前虚影一闪,年轻的女子凭空出现一般,拦住了他的去路。 余蔓举起弯刀,从容地检查刀刃,又望了一眼天色,幽幽叹道:“说遗言吧。” 这个季节天短,丘处机为张阿生算得下葬时辰又是申时,现在,日头已经落山了。 余光一瞥,瞥见丘处机执剑立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这女人有几分能耐,他不想与之纠缠,不如试试这道士...... 他咧开嘴,冲余蔓狰狞一笑,撒出一把银针,紧接着便向西侧的密林深处飞掠。果然,那道士追上来了。 余蔓舞刀挡掉急雨一般的银针,抬头便看到丘处机在十余丈外,一剑削得陈玄风披头散发。 “道长威武!”余蔓大声叫好。 丘处机耳朵动了动,脸突地一红,十分表情三分得意七分不自在。可是,丘处机的这份优势没能维持多久,陈玄风指若拂弦扫过他的手肘,他顿觉半个身子酸麻,踉跄着后退一步。 至此,陈玄风认清现实,自知无法逃脱,索性不跑了,绝心放手一搏。 “你们是全真教的。”这道士的武功路数他认得,陈玄风转动死灰色的眼珠,看向正在赶来的余蔓,“马钰和孙不二?” 余蔓翩然落下,闻言一撇嘴,“我可不是道士。” “少跟他废话!”丘处机大喝。 余蔓一怔,睁大眼睛,扭过头气呼呼地瞪着丘处机,喃喃道:“又凶我。” 丘处机愣住,“我......”什么时候凶你了?老君在上,我只是提醒你不要中了那厮拖延时间的奸计。 “狗男女。”陈玄风咬牙切齿,寒声骂道。 自师妹死后,他最见不得成双入对的狗男女。 .................... 对付师父不易,对付徒弟不难,桃花岛弃徒陈玄风根本不是余蔓的对手。最后,接连负伤的他精疲力尽,被余蔓一掌震断心脉,临死前,疯了一般将胸口抓得血肉模糊,才闭眼。 丘处机上前,在尸体旁蹲下,皱眉端详那片抓烂的胸膛。 余蔓踱步到他身后,悠悠问:“你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丘处机起身,抖了抖衣摆,平静地回了四个字,“九阴真经。” 现在看,陈玄风胸前依稀有纹刺小字的痕迹,能让他这么做得,只有他从师门盗得的九阴真经下卷。 余蔓挑眉,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低声问:“可惜吗?” 丘处机叹了口气,流露出几分遗憾之色。他并非未九阴真经而来,可当发现自己与九阴真经失之交臂,免不了心生遗憾。 “走吧,我们回去。”丘处机一摆手。 余蔓抬起脚尖,踢了踢陈玄风的小腿,正要问丘处机尸体怎么处理,用不用带回去?就在这时,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陈玄风突然诈尸暴起,口吐长钉,腕下射出数枚梅花针。 丘处机离得最近,暗器袭来,他首当其冲,眼看就要中招,电光火石之间,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用力将他推开。 余蔓火速调动内力,周身劲风猎猎,右手在空气中一揉,于身前十寸聚起一道无形的屏障,硬逼暗器改道。 陈玄风完成最后一击,便咚一声倒了回去,丘处机也不管他死没死,直接提剑上去割了他的脑袋。 丘处机回头看了余蔓一眼,欲言又止。 余蔓若无其事地把脸转向别处,装作看风景的样子。丘处机见她无事,便放心去打包陈玄风的首级。 扯了陈玄风的衣衫做包袱皮,正包裹着,忽然听到扑通一声闷响,丘处机手一抖,慌忙抬头望去。 余蔓跌坐在地,神情委顿。 丘处机快步走过来,在余蔓单膝跪下,一脸凝重,眼不眨地查看了半天,也没找出余蔓伤到哪儿了。 余蔓身形晃了晃,飞快出手在左肩连点数下,随后,肩头银光一闪,射出一枚长钉,血色瞬间在衣肩绽放。 “有毒吗?”丘处机问。 “有。”余蔓恹恹的。 “严重吗?” “还......好。” 余蔓的回答模棱两可,丘处机很不满意,他扳过余蔓的肩膀,看不见伤口,又粗鲁地搭上余蔓的手腕,探了探内息脉象。 分卷阅读152 这毒不致命,但使人虚弱,至于会产生多少痛楚,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丢人呐。”余蔓哀叹。 陈玄风诈尸反杀,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丢人呐。 丘处机脸上闪过好笑的表情,他抱起余蔓,朝嘉兴城的方向奔跑。 余蔓发觉自己腾空而起,周围的景象不断变换,唯一不变的是头顶的夜幕和眼前的人。她怔怔半晌,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把环住丘处机的脖子。 丘处机吓了一跳,同样一脸惊恐地看着余蔓,语气十分紧张,“你想干什么?” “我怕你把我丢出去。”余蔓弱弱回道。 丘处机额角青筋抽了抽,移开视线,僵硬地目视前方,挤出两个字,“不会。” 余蔓勾着他的脖子,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定定看着他的侧脸,感受徐徐秋风。 “你要是把我丢出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心眼里,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吧。 余蔓的呢喃,丘处机都听到了,他心潮汹涌,却始终不曾发一言。 赶回借住的小院,丘处机撞开余蔓的房间,摸黑把她放在床上,然后点了根蜡烛,找来剪刀、布条和伤药。 “你试着运功,看能不能把余毒逼出来。” “已经没事了。”余蔓拿起剪刀,剪开肩头染血的衣衫。 暗器上的毒毫无威力可言,她吹了一会儿风,毒就散了。 丘处机坐在床沿上,举着蜡烛给余蔓照明,闻言顺手捏了一下余蔓的手腕。除了脉象有些虚弱,其他一切正常,原来是虚惊一场。 长钉的伤口很小,余蔓单手上药上不准,包扎也十分吃力,丘处机看不下去她的笨拙,放下烛台,帮她一气呵成。 “明天,你还在吗?”余蔓突然问。 张阿生已入土为安,陈玄风也死了,过了今晚,他会走吗? 丘处机在给余蔓缠伤的布条打结,两人挨得极近。放任暧昧,也是在潜移默化中互相占有。 摇曳的烛火助长迷乱,他轻声反问:“我......应该在吗?” 回不了头了,至少在今晚的梦里,他不想抵抗,不想清醒。 余蔓眼中渐渐盈满笑意,她大着胆子摸上丘处机的额头,想试试看他发没发烧。丘处机愣了一下,旋即很不温顺地躲开了。 不知是谁,碰倒了床沿上的烛台,烛台落地,扑灭了唯一的光源,周遭陷入黑暗。 “那天晚上,你在想什么?”余蔓的声音问。 “哪天?” “就是......” “哦,想你。” ☆、第93章 我吃盘花生米 余蔓和丘处机追逐陈玄风, 三人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张阿生死后, 江南七怪余六人,弱的弱残的残,不易分头行动,于是朱聪提议,由他前去寻找,柯镇恶坐镇墓地,继续料理张阿生的后事。 朱聪去了很久,柯镇恶等人留在原地,总有些心神不宁,终于,朱聪回来了。他一手拖着尸体一手拎着人头,映着幽深夜色, 血腥的场面甚是可怖。 嘭—— 朱聪两手一丢,尸首正正好好摔在张阿生墓前。 “什么东西?”柯镇恶问。 断了一条胳膊的全金发用兵器秤杆拨开人头上的乱发, 借着皎洁月光, 辨认污秽的面目。 韩小莹惊呼,“陈玄风!” “铜尸陈玄风已死。”朱聪负手而立, 沉声叹道:“五弟可以安息了。” 韩小莹愣了愣, “包姐姐和丘道长呢?” 包姐姐和丘道长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们......呃......”朱聪支支吾吾, 他局促地繁复舔了舔嘴唇, 表情透着古怪, “他们先回去了。” 韩小莹叹息一般应了一声, 她怔怔望着地上肮脏的尸首, 忧郁染上眉眼。 “包姐姐和丘道长原打算和咱们一道去蒙古,如果不是金兵在终南山闹事......” “五哥就不会死。”三哥、六哥也不会变成残废。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绝不会贸然踏入蒙古,一定要等到包姐姐和丘道长前去助拳。 柯镇恶重重一跺降魔杖,心中悔恨不已。他提议远赴蒙古追杀黑风双煞,什么替天行道只是顺带,主要是为兄长柯辟邪报仇。说到底,是他连累了兄弟。他 宁愿残的死的是他。 “七妹,别这么想。”朱聪沉痛地看着韩小莹,柔声劝道:“再跟五弟说几句话,咱们也回吧。” .................... 一夜过去了,第二天日上三竿,韩小莹寻到余蔓的住处,朗声叫门。 “有人吗?包姐姐在吗?” 早上听二哥说,昨晚诛杀陈玄风并不顺利,包姐姐好像受伤了。她心中挂念,便赶来看望。 分卷阅读153 小小一方院落,韩小莹的呼唤透过门墙,可以清晰地传进主屋。 主屋深处,光线朦胧。 余蔓侧卧在床,脸枕一片坚实的胸膛。她双目紧闭,似乎被外面的声音扰了好梦,不适地皱起眉头,喃喃呓语,“谁啊......” 另一边,韩小莹叫了几声,无人回应,没想到把院门敲开了。 院门没闩,韩小莹透过缝隙向内张望,犹豫要不要进去,“丘道长?在里面吗?” 包姐姐和丘道长同住,至于怎么住,就不得而知了。门没闩是是事实,但如果贸然走进去,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她该如何是好。 丘处机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睁开眼,“我去看看。” 他把怀里的人挪到枕头上,起身穿衣。穿衣穿到一半,人也清醒得差不多了,他老脸一红,慌忙下床汲鞋,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房前,丘处机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哑声问道:“谁?” 韩小莹听出是丘处机,忙应道:“丘道长,姐姐在吗?” 丘处机走过去把门打开,却没有请韩小莹进来,只是扯扯嘴角,对韩小莹礼貌地颔首,“韩姑娘。” “姐姐怎么样了?”韩小莹问。 丘处机眼神躲闪,颇有些不自在,“她,挺、挺好的。”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不行!”丘处机脱口而出。他反应很激烈,说是如临大敌也不为过,“她、她还没醒。” 韩小莹望了眼天上的太阳,语气充满担忧,“她还好吗?” 这都快晌午了,包姐姐竟然还没醒。 “她挺好的,就......就是有点累。” 毕竟,她昨晚中了陈玄风的暗器,有伤在身。 韩小莹眉头一皱,狐疑地看着丘处机,心生古怪。 她一直很好奇包姐姐和丘道长的关系,不清白是肯定的,但他们之间那种若明若暗似亲似疏的丝丝缕缕,就很让人迷惑。 “那我改天再来看她。” 她在门外赖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包姐姐现身,大概是真的没醒吧。 韩小莹走后,丘处机关门落闩,转身长舒一口气,扶墙提上鞋跟,原路返回。可是只走出两步,丘处机望着房门半掩的主屋,突然身形一滞,犯起愁来。 他背着手在狭小的庭院中来回踱步,脑海中堆满了“怎么办”三个大字。 屋内,余蔓已经醒了,她倚着床头,懒洋洋地系着衣带,听见丘处机在房前徘徊,思绪渐渐发散。 一会儿见面,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该羞还是该笑?要不......她躺下装睡,等他开口好了。 余蔓躺下,把被子往上拉遮住下巴,闭眼深呼吸几次,随后翻了个身,面朝床里。 丘处机徘徊许久,最后竟跃上墙头,跑了。待余蔓察觉,出门去看,人已不见踪影。 余蔓僵立在门前,呆呆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一脸难以置信,半晌,咬牙骂出一句,“渣男!” 骂完,她愤然转身,摔门回屋往床上一坐,咚咚捶床板,捶了几下倒把自己气笑了。 一夕之欢罢了,她就没想过来日,也没想过与他定下什么名分,更不需要他负责。但是没想到臭道士竟然不告而别,就太过分了。 随手一拄,感觉掌下按到一根坚硬的物件,余蔓扒开被褥,把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把剑。 剑柄系着灰蓝色的剑穗,是丘处机的佩剑。 “渣男。”余蔓咕哝。 扬起手就要把剑往地上扔,不过,最后关头还是犹豫了一下,改道抛向床里。 ==================== 丘处机没有回来,余蔓在嘉兴郊外一处人烟稀疏的村落安家,没有等他,也从未打听过他身在何方。 转眼年关将至,余蔓去芝阳观给马钰送年礼,顺便接郭靖回新家过年。 马钰欣然应允,并关照他们说,今年雪大,路上小心,过了正月十五,晚几日回来也无妨。 下山的路上,郭靖兴奋地小脸通红,拉着余蔓说个不停。 “姨母,你换兵器了。”郭靖发现,姨母从前一直佩在腰侧的弯刀不见了,换成了一把长剑。 “嗯,姨母以后用剑。”余蔓勉强笑道。 郭靖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姨母,你不舒服?” 余蔓有些气短,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方才在观里,还没有这么明显。 “还好。”她摆摆手,自嘲地笑了笑,“就是来得时候,有点晕马。” 她骑马代步,万万没想半路开始晕马,也是奇闻一桩。 “姨母,我们休息一会儿再下山。”郭靖严肃地说。 “不用,慢慢走就好。”余蔓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等下了山,靖儿骑马,姨母走路。” “不,靖儿跟姨母一起走路。” 余蔓不想骑马,郭靖坚持陪 分卷阅读154 她,不过为了赶时间住店,余蔓还是忍着不适,带郭靖快马飞奔了一段路。 到达客栈,余蔓一下马,就奔到一边狂吐,寒风中眼泪直流。 客栈门前,一男子拄双拐,领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要进店,余蔓一番动静引得他们驻足。 男子拄杖走近,眼睛打量着余蔓,试探开口,“包......大妹妹?” 终于吐完了,余蔓上气不接下气,吃力地直起腰掏出手帕擦嘴。她定睛看向来人,旋即愣住了。 “曲三哥?” ☆、第94章 我吃盘花生米 双腿有疾的男子叫曲三, 是牛家村小酒馆的老板,他非牛家村坐地户,郭杨两家出事前,他那小酒馆才开了不到三年。 去年, 余蔓从蒙古回来, 小酒馆已荒废多时,曲三不知所踪。 旧邻重逢, 二人不约而同想起过去平淡的时光,余蔓的家园,曲三的家业,如今都回不去了。 二人怅然相对, 一时无言。 半晌, 曲三扯扯嘴角, 温声道:“妹子,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再叙。” “好。” 曲三拄拐走在前面, 余蔓扶着郭靖的肩膀, 慢慢跟在后面。和曲三一起的小姑娘, 跑去开门掀帘子,十分乖巧懂事。 年关将至,商旅稀少,客栈的生意比余蔓来时还要冷清, 余蔓和曲三带着两个孩子, 是客栈今天第一份生意, 也是店里仅有的客人。 曲三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卸下双拐,他看了郭靖一眼,“你儿子?” 余蔓摇头,“靖儿是郭啸天大哥的儿子。” 曲三一愣。 早年,他曾多次潜入临安皇宫盗宝,后被大内高手发现,他为避祸,带着年幼的女儿连夜离开牛家村,再没有回去过。 郭杨两家出事时,他还在牛家村,没想到郭啸天这汉子还留有后人在世。 余蔓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笑了笑。 曲三见状,介绍道:“小女落英。” “落英?好名字。”余蔓点头赞叹,柔声问小落英,“你多大了?” 曲落英害羞地低下头,“八岁。” “落英八岁,靖儿六岁。”余蔓喃喃自语,末了,抚掌对郭靖笑道:“这是曲家姐姐。” “曲姐姐。”郭靖乖乖叫人。 曲落英腼腆一笑,“弟弟。” 见两个孩子这般客气,余蔓和曲三不约而同露出好笑的表情。 客栈伙计把客人点得包子和卤味小菜从厨房端出来,上桌的那一刹那,杂的腥咸的浓郁味道冲进鼻腔,余蔓顿时变了脸色。 她从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胃里翻江倒海。来不及接下曲落英递过来的筷子,余蔓捂着嘴冲了出去。 外面新来的客人正要进门,迎面撞上夺门而出的余蔓。 余蔓呕了几下,呕不出什么东西,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在这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她牢牢架住。 “你......吃坏东西了?”熟悉的男声,语气别别扭扭。 余蔓霍然抬头,眼神充满震惊,“你怎么在这儿?” 丘处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天为什么要安排她和他偶遇?还是在她这么狼狈的状况下。 丘处机轻咳一声,表情颇为不自在,他遮遮掩掩地说:“这不是,快过年了么......” “鬼话。”余蔓冷哼。 她一把推开丘处机,转身回客栈。丘处机垂头叹气,跟在后面,也进了客栈。 事发后,郭靖呆愣了一会儿,才想到应该追出去照看姨母。他起身追了几步,还没到门后,要找的人就自己回来了。 郭靖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丘处机,目瞪口呆。待回过神,他忙向丘处机行礼,十分恭敬。 “丘师叔。” 丘处机随意点头,算是回应。慢步跟随余蔓往里走,他见余蔓从曲三父女那桌倒茶漱口,不禁皱眉。 “他是谁?” 这男人他没见过,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什么关系? 余蔓漱过口,回到桌前恹恹坐下,看都不看丘处机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以前的邻居。” “邻居?哈!”丘处机怪笑,怫然不悦,“你邻居倒是多。” 说罢,大步走到与余蔓等人相隔半张店面那么远的地方坐下。 余蔓咬牙忍耐了一会儿,对郭靖冷冷说:“靖儿,去伺候你师叔用饭。” 她不想搭理这人,但郭靖是全真弟子,没道理把师叔晾在一边。 郭靖小跑过去,在丘处机身侧侍立。 “不用,回去伺候你姨母。”丘处机冷淡地说。 郭靖回头望向余蔓,十分可怜。 余蔓吐出一口闷气,招手叫郭靖回来。 余蔓和丘处机这般来往,看得曲三父女一愣一愣的,郭靖也不敢多言,桌上静悄悄的。b 分卷阅读155 r   半晌,余蔓夹起一只包子,吃了点包子皮,若无其事地开口,轻声问曲三,“嫂子在家?” “落英娘去得早。” “啊?”余蔓自觉失言,露出歉然的表情,她顿了顿,讪讪地说起别的话题,“三哥这是去哪儿?” “回嘉兴,你呢?” 曲三如今安居嘉兴,与住在太湖边上的师弟互有照应。 余蔓愣了愣,没想到曲三此行与她目的一致。 “我......也去嘉兴。” “你搬到嘉兴了?”曲三问。 余蔓犹豫了一下,“没,是去访友。” 她可不想让丘处机以为,她留在嘉兴是为了等他。 曲三笑了笑,原想问一问余蔓是不是胃不舒服,却没再做声。她带着个孩子在外行走,并无落魄之态,还有几日就是新元,说去走亲戚也比访友合乎情理。 乡邻异地重逢,纵然亲切,可也不是交谈无忌,她不愿多说,那就不说了。 .................... 次日一早,吃过早餐,余蔓给曲落英梳了漂亮的垂鬟,小姑娘又喜又羞,脸红得像樱桃。 结账离店,余蔓带着两个孩子去马厩牵马,曲三已套好马车。另一边,丘处机刚刚喂了马,看样子也要动身了。 “妹子,你和孩子上车,我送你们一程。”曲三对余蔓说。 “靖儿,过来。”丘处机背着身,摆弄马笼头。 郭靖身板一挺,忙跑过去听命。 “芝阳观住得还习惯吗?功课怎么样......” 曲三看了丘处机一眼,又瞅瞅余蔓,哑然不语。心里嘀咕,这两个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来回使唤孩子打哑谜。 余蔓脸色微沉,讪笑道:“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谢三哥。” 曲三点点头,毫不意外,他将女儿抱上车,很干脆地与余蔓告别,驾车离去。 马厩外剩下余蔓和丘处机,及工具童子郭靖。 半晌,丘处机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上马吧,我带靖儿。” 郭靖扯了一下师叔的衣角,小声说:“姨母晕马。” 丘处机一怔,“嘶”地吸了口气,面露疑惑。晕马?印象中,她不晕呀。 余蔓冷着脸,径直上路。 丘处机赶紧跟上,“那就......慢慢走一会儿吧。” 二人牵马步行,郭靖举着根马鞭子,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终于,余蔓气鼓鼓地开口,“你去哪儿?” “嘉兴。”丘处机摸着鼻子。 余蔓斜眼看他,冷冷道:“你去嘉兴做什么?” “这不.....过年......” “你应该回终南山过年,来嘉兴做什么?”余蔓嘲弄道。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找你呀,丘处机心想。 “我把化意山上的宫观修缮了一下,现在能住人了。” 这个冬天,他都在修房子,原以为只需小修,没想到长春观那几间屋宇,废弃太久沉疴过多,必须大修。 余蔓朝天飞了个白眼,化意山是什么地方?上面的宫观能不能住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丘处机凑近了一些,小声说:“我来接你。” 余蔓一怔,心跳漏了几拍,她用力抿了抿嘴,抿平翘起的唇角,气恼地把脸扭到一边,“你想干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山上,你那破道观里,想起来就去看一眼,想不起来就当没我这个人。” “两个人。”丘处机竖起两根手指,一脸认真地对余蔓解释,“我跟你一起。” 你想不想,都得有我这个人。 余蔓左脚拌右脚,一个踉跄,被丘处机眼疾手快架住,她傻乎乎地眨巴几下眼睛,“你不回重阳宫?不当道士了?” “师父仙逝后,师兄弟各有门户,像马师兄的芝阳观,谭师弟的灵虚观......” 他还是道士,只不过,他长春观这一脉,清规戒律略有改动。 “掌教七年一轮,轮到我的时候,我再回去。” 余蔓吸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热,小声说:“我可没逼你。” 丘处机低下头摸摸鼻子,飞快地说了一句,“我情愿的。” .................... 余蔓安家的村子叫杨门村,行至村口,遇见一个熟人。是江南七怪的老四,南希仁。 南希仁背着一捆柴,手里提着一大块生肉,见到余蔓和丘处机,憨厚一笑。 他把肉拎起来,晃了晃,“包姑娘,前天家里杀猪,七妹留了只肘子给你,我......” 不等南希仁把话说完,余蔓委顿倒地,晕了过去。 感觉南希仁手里拿得不是一块肉,而是勾魂符。 一阵慌乱后,在南希仁带领下,丘处机终于找到家门,把余蔓安置在床榻上。 分卷阅读156 丘处机给余蔓把脉,南希仁在一旁看他的表情,以为余蔓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终于,丘处机放开余蔓的手腕。 “怎么样?”南希仁沉声问。 丘处机发呆,半天才回话,还大喘气。 “还......行。” 南希仁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摸摸郭靖的头,便告辞了。 不知过了多久,余蔓转醒,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屋子里黑漆漆的,有人在她头顶长吁短叹。 余蔓咳嗽一声。 “你醒了?”是丘处机的声音。 “嗯。”余蔓坐起来,按揉眉心,喃喃抱怨,“这次去接靖儿,感觉特别累。” 丘处机下地点灯,回来倚坐床头,语气怪怪的,“你不知道?” 余蔓看了他一眼,往后蹭蹭靠住床头,“知道什么?” 丘处机抱起手臂,一脸深沉,“你有了。” “有了?”余蔓觉得很莫名其妙,直到她反应过来,去探自己的脉象,结果让她目瞪口呆,“一次,就有了?” 丘处机皱眉,欲言又止。具体几次他记不太清了,但肯定不是一次。 “真厉害。”余蔓捏了捏小肚子,如是感叹。 丘处机一下子烧起来,从脸红到脖子,他闭上眼,把头歪向另一侧。 “你说......康,这个名字怎么样?” 余蔓一听,警觉地眯起眸子。 “不怎么样。” ☆、第95章 我吃盘花生米 不知在混沌中过了多久,杨康感觉到温热的气息一收一放扑到脸上, 上方响起一阵女声。 “他怎么没头发?”女声忧心忡忡。 “小孩子有什么头发。”一旁的男声佯装嗔怒。 “我看别人家的小孩, 生下来就有头发。” 男声叹了口气, 似乎很无奈,不过还是温言劝慰道:“人和人不一样, 头发这东西,有的长得快,在娘胎里就开始长,有的长得慢,咱们又不急,以后慢慢长就是了。” 杨康感觉脑门顶端, 被一根粗糙的手指温柔地摩擦。 男声咂咂嘴, 又道:“你仔细看, 还是有几根小软毛的,哎, 你干什么......” “你不谢顶吧?”女声的方位偏移的几分,语气充满怀疑。 “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晚了?”男声嘲弄。 “是晚了。”女声忧郁。 “天天骑我头上作威作福......”男声忿忿, “我谢不谢顶你还不知道?” 女声笑了一下。 杨康慢慢睁开眼,适应对他来说很强烈的光线。这里不是阴曹地府, 也不是阳间鬼界,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一张熟悉,永世难忘的秀颜映入眼帘, 杨康惊呆了。 是娘, 活生生的娘, 没有忧愁没有绝望,双瞳盈笑面若春桃的娘。他从没见过,有这般神采的娘亲。 余蔓发现摇篮里的婴儿醒了,赶紧叫另一边的丘处机看,“睁眼了,睁眼了。” “你小点声。”丘处机皱眉,很是不满。 余蔓扒着摇篮,把头伸进去端详片刻,喃喃道:“眼睛好小哦。” “还没完全睁开,你看,两边有道缝。”丘处机疾言辩解,一副“你不懂就不要瞎说”的气愤模样。 师......父!看到丘处机的脸,杨康惊恐万状,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与摇篮中的幼崽对视,丘处机愣住了。这孩子怎么这幅表情,他有那么可怕吗? “喂,你把我儿子吓到了。”余蔓一脸嫌弃,伸手去推丘处机的脸。 “也是我儿子。”丘处机不服气地哼道。 杨康看着师父的脸慢慢放大,黏合的眼缝一下子全睁开了,豆豆眼变成了大眼睛。 师父和娘在说什么?他是师父的儿子?他怎么......又换爹了。 丘处机指头勾勾儿子的小手,嘿嘿笑道:“康儿,来给爹笑一个。” “跟你说多少遍了,不准叫这个名字。” 丘处机玩着儿子的小手,振振有词地应付余蔓,“这名字多好啊,安康康健。” “好什么好?”余蔓横了丘处机一眼,没好气地说:“包康,难听死了。” “你觉得包康难听,那就叫丘康嘛。” “丘康更难听。”余蔓凉凉道。 “你说叫什么?咱儿子总得有个名字,你翻了五个月的书,也没翻出个结果。” 说起此事,丘处机哭笑不得,余蔓面上也多了几分不自在。 她是读过书的人,几辈子积攒起来,还算有点文化,可在给孩子起名这件事上,优柔寡断,始终拿不定主意。 “反正不能叫康。”余蔓倔强地拧着眉头。 杨康的康,多不吉利,凭什么她儿子要叫这个名字,丘处机就是懒 分卷阅读157 ,不肯用心。 “大名你慢慢想,反正乳名就叫康儿。”丘处机悠悠道。 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他是孩子的爹,倘若连取个乳名都不依他,可就过分了。 余蔓撅嘴,心里很不乐意,不过,终究还是咬牙认了。乳名就乳名吧,叫不了几天。 杨康大受打击,“哇”地一声嚎了出来,干嚎没有眼泪,与此同时,身下出现一股热流,迅速散开。 丘处机机敏地挑起眉梢,吸吸鼻子,掀开小被子,单手捏住两只小脚丫,提起两条小腿,就看到下面“河水泛滥”。 他露出幸福的微笑,喃喃道:“尿了。” 备用的尿布都晾在外面,还没有拿进来,丘处机一跃而起,转身......用余蔓的话来说,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丘处机,余蔓扶额,啼笑皆非。 原以为丘处机会是一个严厉的没有耐心的黑脸父亲,后来发现,她错了。丘处机只是对别人家的孩子严厉,对待亲骨肉......呵,双标的男人。 ===================== 华山之巅,争雄论剑。 开场前,马钰等人向周伯通行礼问安。 周伯通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敷衍地摆摆手,“怎么少了一个,小丘呢?” 马钰沉吟,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谁也不知道丘处机会不会来,所以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这几年,丘处机极少回重阳宫,师兄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马钰等人也不主动与他来往,他居住的化意山,仿佛成了全真教的一处禁地,过门而不入,无人踏足,亦无人提及。 这几年,丘处机在江湖的名声愈发强劲,强到说起全真教,世人只知丘处机的地步。手刃铜尸陈玄风,为武林除害,只是一桩小事,丘处机最为人称道的事迹,当属恶战欧阳锋。 西毒欧阳锋的侄儿欧阳克为祸江南,那段时间,江南一带的大姑娘小媳妇人人自危,直到丘处机闻讯杀过来,欧阳克不敌丘处机,灰溜溜地逃了。 欧阳克回到西域,向叔父告状。欧阳锋大怒,当即亲赴江南,要教训丘处机给侄儿出气,结果铩羽而还。 丘处机武功高强,行侠仗义,不过,世人还是对男女情爱,恩怨秘闻更感兴趣。有关丘处机隐婚生子诸多传言,已是老生常谈,而今人们最爱谈论那年,轰轰烈烈的金兵围困终南山一事,据说,当时是因为丘处机和金国皇子抢女人,金国皇子没抢过,一怒之下发兵攻打全真教。 周伯通歪头用小指掏耳朵,龇牙咧嘴,“听说小丘有大出息,你们呢,落下没有?” 丘师弟另辟蹊径,修行有道,我等自然不及,马钰心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丘处机从远处走到,向周伯通和马钰一一行礼,“师叔,师兄。” 黄药师看过来,冷冷道:“你就是丘处机。” 丘处机侧首,漠然与黄药师对视,“没错。” “人呢?”黄药师挑眉,特地往丘处机身后看了一眼,揶揄道:“当年,她可是说,一定会来。” 丘处机春风满面,将佩剑放到身前,“她来不了了,我替她。” 真是不巧,他家那位,刚生完二胎。 .................... 化意山,长春观。 入夜,丘处机卧在被窝里,靠着床头看书。他刚从华山回来,此次华山论剑,他未能承师父天下第一之威名,不过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五绝之中占得一席。 余蔓披散着头发,趴在他身边玩九连环,忽然发出一声叹息,“一晃十年,我竟然跟你过了十年。” “委屈了?” 余蔓扔掉九连环,托腮看着他,认真道:“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反悔,回重阳宫继续当道士。” 丘处机放下书册,随意敞开手臂,“我没反悔,我现在也是道士。” 余蔓眨眨眼,钻到他怀里躺下,“那......道长成仙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 “你说反了。” 余蔓迷惑,“哪里反了?” 丘处机定定看着她,似笑非笑。 “是你带上我,你让我成仙。” ☆、第96章 我没偷 洛阳城外,白世镜让丐帮的弟兄们先回去, 自己绕路去东郊。 丐帮在太原的行动还没有结束, 大部队仍留在太原。白世镜回总舵处理积压的帮务, 另受副帮主马大元所托,去马家给马大元生病的妻子送药。 马大元离开洛阳时, 爱妻就在病中,一走月余,难免挂心,这次在太原寻得良药,便托好友捎回家。 白世镜按照马大元告诉他的地址,寻到一处柴门紧闭的农家小院。 “请问,是马大元马帮主家吗?”他在门外高声叫 分卷阅读158 门。 半晌, 里面传来女子弱弱的回应,“大元不在。” 这声音, 听上去很年轻......锋利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白世镜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 想不到, 马帮主打了半辈子光棍,最后竟娶了个小媳妇。 “嫂夫人, 马帮主在太原觅得良药, 派我给你送过来。” 脚步渐近, 女子来到门后, “你是谁?” “鄙人是帮中执法长老, 白世镜。” 女子迟迟没有动作, 隔着门, 白世镜感觉到她在犹豫。 她一个年轻妇人,孤身在家这么长时间,外面突然来了个陌生男人,难免会害怕,白世镜心想。 “嫂夫人,马帮主叫你收拾几件换季衣裳,交给我带过去。” 女子咳嗽起来,似乎还有些虚弱,“现在吗?” “不,三天后我来取。” “好。”女子的声音轻快了许多。 “嫂夫人,这里还有一封马帮主给你的信,我把药和信放在门下,你记得拿。” 白世镜将书信塞在两副药中间,弯腰放到地上,往门下的空隙里推了推。 门内,女子迭声称谢。 白世镜沉声道了句“告辞”,转身离开。 .................... 待外面的人走远,余蔓蹲下,从门缝里把油纸包拽进来,拎在手里,慢悠悠回房。 桌前坐定,余蔓打开马大元的来信。 满满一页纸,多是关心问候,最后提了句,收拾几件他的单衣夏装,交给白兄弟带来太原。 末了,余蔓松手,任由信纸飘落桌面,幽幽叹了口气。前不久,康敏病重,然后她就穿过来了。 幸好马大元不在家,幸好康敏至今还是规规矩矩的“良家妇女”,没搞过什么骚操作。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天后,白世镜动身返回太原,出城后顺路到马家。 “嫂夫人,我来拿马帮主的衣裳。”他在门外唤道。 余蔓早把东西准备好了,就放在门后。这会儿听到动静,人很快便从屋里走出来。 她把手放在门闩上,谨慎求证,“是白长老吗?” “不敢当。”白世镜谦虚地说。 余蔓开门,飞快看了白世镜一眼,便底下眉头,交给他一只小包裹和一封信。 “劳烦你把这封信带给大元。” 康敏是段正淳比较晚期的情人,他们在一起时,康敏十六七岁,如今八年过去了,康敏不过二十五岁。她生得美艳,眉如远山眼含情,肤若凝脂面似桃花,加之余蔓刻意打扮得极为素净,端得是一副冰清玉洁的仙人之姿,宛如洛神。 白世镜愣了愣,五官像冻住了一般,本就古板的面容愈发严苛。他接过东西,郑重道:“嫂夫人放心,我一定带到。” “还有这个......也劳烦你捎给大元。”余蔓拎出来一只巨大的包裹,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自顾自地说:“有点重,我送到前面去。” 白世镜看着余蔓手里这只巨大的包裹,愣住了。余蔓吃力地提着包裹,就要绕过他往前走,他猛地回神,一把抢过包裹挎在胳膊上。 “嫂夫人请回,东西我会带到。” 余蔓也不与他挣,再三道谢,待白世镜转身,她便退回院内。关上大门的那一刻,余蔓拍拍胸口,无声地长舒一口气。 康敏不会武功,一点也不会,所以,她还是安分当一阵子马夫人吧。 .................... 太原,丐帮分舵。 白世镜手里大包小裹,满满当当,所经之处,无不引人注目。不过,他身为执法长老,素来严厉,在帮众心中是修罗一样的人物,大家虽然好奇,却没人敢上前与他玩笑。 议事厅,帮主和长老们,还有几个八代弟子,三两凑在一起交谈。 白世镜走进去,把东西放在马大元脚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马大元。 “嫂子给你的。”他低声说。 四下安静了一瞬,众人纷纷看过来,目光都落在马大元脚下那只巨大的包裹上面,眼里透着好奇。 脸上有块肉抽了抽,马大元捻须讪笑,“辛、辛苦你了,兄弟。” 包裹里,几只竹盒叠在一起。马大元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不好当众打开,便抽出信纸,看起了家书。 信很短,一扫就看完了。马大元扶额直摇头,哭笑不得。 他解开包裹,将竹盒摆上桌,招呼道:“兄弟们,来吃点心。” 竹盒里,是余蔓做得酥皮月饼,有甜有咸。她在信上分配,让马大元自己吃一盒,剩下的分给丐帮的兄弟们。到了马大元这里,变成自己不留,全部和兄弟们一起分了。 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是谁做得?” “内子。”马大元很有面子,满面红光 分卷阅读159 。 帮主乔峰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还没见过嫂子......” “她胆子小,不爱出门。”马大元笑呵呵的,大手一挥,“等回去,我带她出来给你们见见。” 一旁的白世镜点点头,心下认同。确实,她胆子小。 等到几乎人手一块月饼,白世镜才从离自己最近的竹盒里,默默捡起一块。他见乔峰刚刚吃得是腊肉馅的,轮到自己,入口却是甜的,低头一瞅,原来是鲜花馅。 ==================== 马大元是被人抬回来的,吐血不止。 当时余蔓正在院子里晒药材,眼睁睁看着一群人破门闯进来,一阵风似的直奔卧室,若不是唯一的“熟人”白世镜走过来跟她解释,她还以为家里遭强盗了。 “怎么会这样?”余蔓急匆匆地往屋里走。 白世镜脸色阴沉,“回来的路上,中了西夏刺客埋伏。” 余蔓前脚正要进门,突然,旁边的窗子里探出一只脑袋。 “是嫂子吧,快去拿干净的布片,再打盆水来。” 话音未落,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余蔓悬着一只脚僵在那儿,哽了口气咽不下去。 你也知道我是嫂子,这种时候,就别拿这种谁都能做的小事烦嫂子了,让嫂子进去跟合法丈夫见一面行不行? “这位是乔帮主。”白世镜低声道。 余蔓一听,飞快地眨了眨眼,耷拉下脑袋,认命去打水、找布片了。 乔峰等人为马大元疗伤,折腾了很久才离开。他们走后,余蔓终于可以靠近床榻。 “小康,你受累了。”马大元虚弱地说。 “别这么说。”余蔓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汤在床沿坐下。 勺子翻搅药汤,轻轻吹气,耐心十足。 她很乐意伺候受伤的马大元,当护工总比当老婆强,当老婆的话,她还得装病。 “大元,来,喝药。” ☆、第97章 我没偷 喝完药, 马大元睡去, 梦中很不安稳,哼哼唧唧个不停。叫他他也不应, 余蔓不知道他是疼得厉害还是怎样,唯恐他伤势转危有性命之忧,只得一遍遍到床前探视。 卧室里, 灯火长明,余蔓歇在窗前的藤榻上,一宿没得闲。 后半夜, 天边微微擦亮。马大元醒过来,见房间里的灯亮着,以为还是昨日, 便唤了一声“小康”。 余蔓正睁着眼呢, 鞋都没脱, 听到动静忙翻身坐起,前去问候。 马大元喝了几口水,说他饿了。 “我这就去做。” 余蔓欲起身,却被马大元拉住。 “上次送到太原的月饼还有吗?”马大元睡了一觉, 精神比之前稍强一些。 “没有了。”余蔓摇头, “你想吃的话,改天我再做。” “兄弟们都夸你手艺好。”马大元笑道。 “真的吗?”余蔓故作吃惊。 “当然。”马大元轻轻点了下头, 由衷地肯定, “乔帮主爱吃腊肉的, 白长老爱吃鲜花的......” “你呢, 你爱吃哪种?” “我......”马大元沉吟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微弱,“我爱吃五仁的。” 送去太原的月饼中,有甜有咸,甜有鲜花、芝麻,咸有腊肉、葱油,但就是没有马大元爱吃的五仁。 余蔓低下头,有些尴尬。这、这不能怪她,康敏对马大元的口味都没有记忆,她就更不知道了。 “下次只做五仁的。”余蔓皱着眉头,一副痛下决心的模样。 说完,挣开马大元的手,去厨房了。 借着灶膛里的火光和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余蔓熬煮稀粥,又切了一小块咸菜。做好后,装碟盛碗正要端出去,忽然听到,院子里刮起一阵邪风,紧接着,哐啷一声,门窗碎裂。 余蔓一惊,脚下也随之一滞。这风中,绝对掺了奇怪的东西。 卧室传出一声惨叫,很快便没了动静。余蔓悄悄跨出一步,隐身在门后的阴影下,一抬头,透过半掩的窗,看到一道人影经过。 黑衣男人,身材精壮,乍一看,赫然是丐帮帮主乔峰的面容。 萧,远,山!他想干什么?余蔓屏住呼吸,冷汗淋漓。 僵立许久,直到确定萧远山走远,她才慢慢松弛下来,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卧室的床前多了一大滩血,马大元半拉身子掉在外面,双目瞪圆,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余蔓奔过去,推推他“大、大元?” 马大元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微弱,“乔峰害我。” 余蔓愕然,“不......” 那人长得跟乔峰很像,但不是乔峰。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光是年纪,就对不上。 “乔峰害我!”马大元激动地发 分卷阅读160 出一声嘶吼,带着不甘与愤恨,转眼便咽了气。 .................... 余蔓进城时,天已经亮了,勤劳的人早起劳作,街市上并不冷清。 余蔓一路奔跑,上气不接下气,慌乱中,与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相撞。 青年手里提着一串精致的纸包礼盒,头顶的帽子有点歪斜。 他退开一步,一脸关心地询问:“娘子,何事这般惊慌?” 余蔓正愁找不到路,便问那青年,“公子,你知道丐帮总舵在哪条街上吗?” 青年一愣,眼底透着一丝怪异,“你去丐帮总舵做什么?” “我找乔峰乔帮主。” “你找乔帮主做什么?”青年见余蔓皱眉,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抬杠,忙道:“在下全冠清,是丐帮弟子。” “帮主事务缠身,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娘子把事情说清楚,我才好想办法。” 余蔓一听这青年是丐帮弟子,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不过,还是没有说明来意,只是垂泪道:“你把总舵方位告诉我,就是帮忙了,乔帮主认得我,白长老也认得我。” 全冠清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你跟我来。” 丐帮总舵,“天下第一帮”的匾额下,白世镜停在那儿吩咐下属。 他只是正常说话,没有问罪谁,下属亦是心惊胆战,附近当风景的看门弟子,大气都不敢多喘。 这时,余蔓和全冠清赶到。 全冠清快步上前,低声道:“白长老,这里有......” 白世镜挥手打断全冠清的话,直接问余蔓,“你怎么来了?” 余蔓失声痛哭,“白长老,大元死了,大元被人害死了。” 其实,她并不伤心,感受多是疲惫和惊恐,但名义上,她是马大元的妻子,丈夫惨死,她来报信,悲痛才是正常反应。 就当,是为自己悲苦的命运哭一场吧。 马大元没死在“康敏”和奸夫手里,老天也要变着花样,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卷进马大元之死的疑案,她的命,还不够苦吗? 白世镜脸色大变,“谁害得?” 余蔓摇头呜咽,“不知道。” 帮主乔峰和其他长老闻讯而至,问了几句,余蔓哭哭啼啼的也说不清楚。于是,众人疾行,前往马家。 到了马家,马大元咽气多时,身体已经凉透了。乔峰等人强忍悲痛,围在床前检查遗体,哀声不断。 余蔓呆呆坐在地上,一时无人在意。 那个在城里给余蔓带路的青年全冠清也跟来了,他在余蔓面前自称丐帮弟子,可他并不是普通的帮众,而是丐帮五大分舵之一的大智分舵舵主。 全冠清接近余蔓,低声道:“嫂夫人,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说着,俯下身,对余蔓伸出手。 余蔓扭身躲开,依旧望着空气出神。 全冠清长叹一声,神情悲怆,在余蔓跟前蹲下,自顾自地说:“今天起了个大早,原是为了探望马帮主,没想到......唉,嫂夫人,节哀。” 突然,床前爆发出一阵惊呼,“般若掌!” 马大元身上只有一处新伤,也是致命伤。印在胸口的掌印,竟然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般若掌。 “嫂......”乔峰回头找人,发现余蔓坐在地上,话不多说,长臂一伸大手一捞,把余蔓提起来放到凳子上。 他响亮地拧了把鼻涕,双眼含泪,“嫂子,你把经过与我们细说说。” 余蔓丢了魂儿似的,半天才有反应,讷讷道:“寅时的时候,大元醒了,说想吃东西,我去厨房煮粥,粥煮好了,那人就闯进来了。” “那人蒙脸了没有?出过声吗?”乔峰问。 “没蒙脸,也没出声。” 乔峰与身边的传功长老对视一眼,没蒙脸?那就好办了。 “他长什么样?” 余蔓垂首拭泪,“当时我在厨房里,天还没亮......那人很快就不见了,我没看清。” 乔峰一听,心情一下跌落谷底,“高矮胖瘦呢?嫂子,你仔细想想。” “他是个男人,非常魁梧,像铁塔一样。” 像你一样。余蔓瞅瞅乔峰,在心里加了一句。 “头发花白,再看他的侧脸,年纪应该不小了。” “正脸呢?”全冠清突然开口,“嫂夫人,你可有看到他的正脸?” 余蔓神情恍惚,摇了摇头。 事实上,她看到了。萧远山走前,曾在院内停留,左顾右盼,十分得意。 她甚至怀疑,萧远山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嫂夫人......” “等等。”白世镜沉声打断全冠清的话,皱眉看着余蔓,“他有头发?” “有。”余蔓恹恹应了一声。 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161 般若掌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精髓,不会传授给俗家弟子。 气氛突然安静,半晌,全冠清轻咳一声,继续方才没问完的问题。 “嫂夫人,马帮主可有遗言?” 听全冠清如此一问,乔峰等人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默认马大元死得突然,没有留下遗言。 余蔓沉吟,有点意外,“大元他......让我找乔帮主。” 她以为遗言这码事,她不提,就过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翻出来了。 她发现,全冠清的目的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有一种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感觉,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 乔峰抽气,难道马大哥给他留了话? 白世镜摇头,现在问起,她才说,想来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找乔帮主什么事?”全冠清的语调忽然慢下来。 “他就让我找乔帮主。” “马帮主没说?” 余蔓心生厌烦,冷冷回道:“要不你问问他?” 乔峰见余蔓不高兴了,便要出言平息。 “全舵主。”白世镜的目光落在全冠清脸上。 执法长老的冷酷凝视,让全冠清猛然顿悟,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 他露出悔恨的表情,给余蔓作揖,迭声告罪,“嫂夫人息怒。” ☆、第98章 我没偷 丐帮请来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物,给马大元的遗体验伤, 得出的结论都是少林般若掌一击致命。 马大元之死直指少林, 一时间, 江湖风云变幻, 丐帮、少林两大门派反目成仇的传言甚嚣尘上。 出席过马大元的葬礼, 后续就没余蔓什么事了,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做足了悲痛欲绝,黯然神伤的姿态。 不过, 有人见不得她清静。 一天夜里,余蔓正要熄灯就寝,忽然听到有人咳嗽,是个男人。 “谁?” 人影从窗前移动到门外, 轻轻叩门。 “嫂夫人,全冠清求见。” 余蔓捏了捏腕下的峨眉刺,冷冷回道:“不见。” “冠清有要事相商,请嫂夫人开门一见。” “不见, 你赶紧走。” 沉寂片刻,全冠清幽幽叹了口气, “事关马帮主......”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全冠清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嫂夫人, 这件事, 只能这个时候说。” 房间里,余蔓咬牙不语。 “害死马帮主的凶手,嫂夫人你不认得,马帮主未必也不认得。” “马帮主临终前到底说了什么,你好好想一想。” 全冠清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把嘴唇贴在了门缝上,故意放慢调子,加重喘息,听得余蔓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让你有话明天说,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余蔓怒道。 咔哒—— 全冠清在门缝中腰的位置一按,掌力隔空震碎了门闩,堂而皇之推门而入。 余蔓冷冷看着他,“出去!” “嫂夫人,请看此物。”全冠清不慌不忙,掏出一封信,欲上前交给余蔓。 “别过来。”余蔓快步退到桌子后面,与全冠清对峙。 全冠清马上举起手,不在靠近,把信放在桌子上推给余蔓。 “这是老帮主汪剑通生前,写给马帮主的信。” 余蔓看着躺在桌上的那封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信拿起来,打开看了一遍,看完往桌上一丢。 汪剑通死前,曾修书给马大元,把乔峰是契丹人的真相告诉他。之前,余蔓根本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因为她不认为马大元会死。既然马大元不死,乔峰的身世是否公开,自有马大元衡量,用不着她操心。可是没想到,马大元牵强地死了。 马大元死后,她整理书房归拢杂物,试图寻找这封信,至今没有找到。 难怪全冠清底气十足,原来如此......可是这封信是怎么落到他手里的呢? “什么意思?”余蔓冷冷问。 “乔峰是契丹人。”全冠清眼放精光,“你不用怕他,我和长老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余蔓皱眉,“我为什么要怕他?” 全冠清面色一沉,盯着余蔓看了一会儿,冷声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说谎?” 余蔓愣住。 他怎么知道她说了谎?难不成他会读心? “你既然不怕乔峰,为何要篡改马帮主的遗言,替乔峰遮掩?”全冠清的语气愈发严厉。 余蔓呼吸一滞,“你在说什么?” 她漏掉了一种可能,马大元遇害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她耳目不灵,自然察觉不到。 “马帮主明明说得是,乔峰害我,怎地一到你口中,就变了?” 果然... 分卷阅读162 ...余蔓心里发苦,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说谎,并不是为了给乔峰开脱,而是为了她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图个清静。毕竟,事实是马大元误会了,她不希望丐帮动乱的苗头由她而始。 现在她后悔了,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实话实说,管他丐帮乱不乱。 “你胡说。”余蔓驳斥。 事到如今,除了嘴硬到底,她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没胡说,那天我也在,都听到了。”全冠清捡起桌上的信,扬了扬,“你走后,我进来救治马帮主,马帮主还魂片刻。” “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最后命我到隔壁书房取出这封信。” 余蔓听完,心中冷笑。那天她进城求救,这厮揣着明白,想等她打响第一枪,结果希望落空,自己又没能耐跟乔峰叫板。 全冠清趁余蔓不备,突然逼近,俯身低语,“嫂夫人,你该不会.....跟契丹人乔峰有私情吧,我看,倒像是你们两个合谋,害死了马帮主。” “少血口喷人。”□□威胁,在她这里无效。余蔓一脸嫌恶,打开欲落在肩头的脏手,却被全冠清一把扣住手腕,挣脱不开。 全冠清抓着余蔓的手腕,强拉到鼻尖细嗅,露出陶醉的表情,令人作呕,“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不等余蔓跟他拼命,便识相地松开手。 他大度地笑了笑,语重心长,“现在最重要的是,为马帮主报仇。” “你想报仇,该去找凶手,难为我是何意!”余蔓瞪着全冠清,一脸愤恨。 马大元死的时候,这厮在场,却东躲西藏,他哪里是想为马大元报仇,分明是心怀鬼胎,另有目的。 她说了谎,她理亏,全冠清也说了谎,各走各的路,谁也别笑谁黑。 “嫂夫人,你可不能置身事外,杀夫之仇不报,马帮主的遗言也不说,你对得起马帮主在天之灵?”全冠清昂首挺胸,一下变得正气凛然,“九袋长老、八袋舵主皆已知晓,帮里的弟兄们也都安排好了,只等嫂夫人尊口一开,将真相公之于众,我等师出有名,便可一举将乔峰拿下。” 余蔓垂眸揉着手腕,看上去心事重重。她冷冷回道:“你们争权谋位,不关我的事。” 她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能借上丐帮的光,就享享福,借不上,也不要给她找麻烦。 “这由不得你,缄默就是帮凶。”全冠清声音低沉,“你一个弱女子,走不出丐帮这一亩三分地,也逃不出......” 说着,他摊开手掌,在余蔓面前的空气抓了一下,见余蔓像只受惊的兔子,浑身紧绷,他咧开嘴,无声大笑。 “乔峰就到倒了,你还不赶紧换棵大树乘凉。” 全冠清诡笑着一步步逼近,余蔓连连后退,全冠清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余蔓,埋首在她发顶轻嗅,露出陶醉的表情。 康氏美艳,娇媚动人,马大元好福气......可惜,他没命享,就只能便宜别人了。 “考虑一下吧,我明晚再来。” 留下一句黏腻的低语,他放开余蔓,转身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全冠清走后,余蔓松开牙关,扶桌站了一会儿,忽然抖出袖中的峨眉刺,使出全力往桌上一贯。 匆—— 峨眉刺没入桌板,发出一阵嗡鸣。 ===================== 第二天天一亮,一夜未合眼的余蔓拿上马大元生前珍藏的宝剑,杀进城,直奔丐帮总舵。 经过一系列后事葬礼,丐帮上下基本都见过余蔓,她出入总舵,无人阻拦。 余蔓来到聚义堂外,守卫弟子上前行礼,“夫人,请留步。” 余蔓不理,径直推门入内。 里面的人正在议事,见余蔓走进来,俱是一愣。 乔峰忙起身相迎,拱手拜了拜,向余蔓问好,又请余蔓坐自己的椅子。 余蔓没跟他客气,走到最前面,坦然坐上主位,“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让他出来。” 乔峰诧异,“嫂子找全舵主做什么?” 余蔓看了看手中的宝剑,目露决绝之色。 “昨天夜里,他闯到家里来,威胁我欺辱我。” “我什么都豁出去了,你们丐帮必须给我一个公道。” 狗杂种,当她是吓大的? 那封信能不能把乔峰拉下马,她不知道,丐帮内部会不会撕破脸,她不在乎。 反正,全冠清必死。 ☆、第99章 我没偷 乔峰等人一听, 勃然变色。执法长老白世镜黑着脸, 派人去拿全冠清。 不多时,执法弟子把全冠清押到聚义堂。 执法弟子在白世镜手底下做事, 不敢多嘴。直到在聚义堂看见余蔓, 全冠清才恍然明白过来如此阵仗对他是为何事。 他自 分卷阅读163 以为抓到康氏的把柄, 再威逼恫吓,康氏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 不敢反抗,碍于声誉更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可没想到, 她还真敢。 全冠清索性把心一横,先声夺人, 跳起来大骂余蔓, 又拿出汪剑通的亲笔信, 指认乔峰是契丹人。 满室哗然,那封信在众人之中传递, 老帮主的笔迹有目共睹,乔峰还激动地撕开衣襟, 给大家看胸脯上的狼头刺青。 余蔓冷眼看了一会儿乔峰壮硕的胸肌和腹肌, 末了, 幽幽开口,“乔帮主是契丹人, 所以, 你就卑鄙无耻, 做下流事?” 众人闻言一怔, 思绪暂时回归“正题”。 像是突然想起还有余蔓这号人似的,全冠清霍然转身指着余蔓大骂,骂她和乔峰勾结,害死马大元,随后,向众人讲述他是如何听到马大元的遗言,如何在余蔓走后救醒马大元,马大元又是如何嘱托他的。 “你说当时你也在,那我问你......”余蔓起身踱步,神态自若,“凶手行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拦?”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全冠清如是分辩。 “大元奄奄一息,你为什么不救治他?我绝望无助,你为什么不帮帮我?” “我去追凶手,奈何武功低微,把人跟丢了。”全冠清懊恼不已,一脸自责,不过很快,自责便被气愤取代了,“回去刚好听到马帮主吐露,乔峰害我。” 最后四个字一出,聚义堂陷入死寂,须臾,抽气声四起,此起彼伏。 “马帮主.....真的那么说?”陈长老失声道。 “马帮主眼花了吧。”项长老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全冠清言之凿凿,“待康氏离开,我入室查看,马帮主转醒又交代于我。” 说完,他定定看着余蔓,一副“看你还有何话可说”的模样。 “那天,我进城求救,在街上遇见你,你跟个没事人似的。”余蔓冷冷嘲弄,“当时你不说,葬礼上你也不说,现在想起来讲故事了。” 全冠清早料到会有此一问,当即回道:“我人微言轻,只能忍辱负重。” “事到如今,康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余蔓冷笑,“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反倒给我安罪名。” “你我到底谁见不得人?”全冠清反唇相讥。 信纸最后传到白世镜手里,余蔓移目过去,淡淡扫了一眼,“这封信......你说是大元交给你的,姑且,就算是吧。” 说着,抬眸再次看向全冠清,轻叹一声,“乔帮主是契丹人,你不服他,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你只管和他斗,不该打我的主意。” 全冠清面露不屑,嗤笑道:“现在想把自己摘出去?哈,晚了!” “你替乔峰隐瞒罪行,还反咬我一口,你这个毒妇。” 余蔓抿抿嘴唇,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面色更冷了,“你怀疑我,为何不能像今天这样,当着大家的面堂堂正正地把你的怀疑说出来?为何非要半夜闯到我家里去?” “原来你也知道,你那点心思见不得光。” “二位......”乔峰提高调门,站出来想要说点什么。 哪知,余蔓的声调比他还高。 “我不是来跟这个下流胚子耍嘴皮子的,谁是契丹人谁当帮主谁想造反,我不关心。” “大元才走了几日,全舵主就这样欺辱我,你们别推三阻四,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余蔓的意思是,先解决她的事,再讨论乔峰。 在场的丐帮大佬也照做了,可是实施起来有困难,最终还是绕回乔峰身上,召集帮众以作评判。 帮主突变契丹人,有老帮主的信作证,还有少林高僧可以验证,丐帮弟子一时难以接受,但大多不相信乔峰是杀害马大元的凶手,仍认乔峰为帮主。 加之全冠清对马大元的遗孀不敬,他的话就更不可信了。大家普遍认为,全冠清是想趁机造反,陷害乔峰。 最后,乔峰发话,处刑不义奸人全冠清,大杖八十,逐出丐帮。 余蔓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不禁愣住,“这......就完了?” “嫂子,大杖八十教人生不如死,已是极刑。”乔峰低声解释。 “不杀了他?” 乔峰面露难色, 余蔓四顾,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你们觉得......” 白世镜忽然开口,面沉如墨,厉声道:“此人乃丐帮之耻,当大杖八十而后杀之,以儆效尤。” 这话由旁人来说,定有人附和,可从白世镜嘴里说出来,全场鸦雀无声。 余蔓愣了愣,心知白世镜为人正直,身为执法长老,行事严厉铁面无私,此举定不是帮她说话,而是就事论事,但她还是很感激。 此时此刻,凡是能说句公道话,对她就如雪中送炭。 “也许你们觉得轻薄一个女人,罪不至 分卷阅读164 死。”余蔓微微仰头,用力睁大眼睛,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虽然她心里的委屈和酸楚不是假的,“全冠清不死,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碾死我,你们是让我等死喽?” “嫂子放心,倘若姓全的敢对你不利,我定将他碎尸万段。”乔峰沉声道。 余蔓好气又好笑,“他已经对我不利了,等下一次,你再把他碎尸万段,就晚了。” 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余蔓掩面哭起来。 “你们要是嫌我活着碍眼,急着给马家立牌坊,给我个痛快就是了,怎能任人这般折辱我。” 不齿全冠清行径,认为全冠清该死和无所谓他死不死的人占大多数,余蔓把话说到这份上,处死全冠清的呼声高涨。 全冠清揭露乔峰是契丹人,又行阴谋诡计,乔峰厌恶他,又觉得他是为丐帮是为公义,虽私德有亏,但罪不至死。如今,嫂嫂康氏异常强硬,不肯罢休,帮内也赞成处死全冠清,乔峰便顺势点了头。 杖刑八十,而后斩首示众。全冠清人头落地,消息很快传到聚义堂。 “嫂子,你受委屈了。”乔峰对余蔓说。 因全冠清是在自己“撒泼打滚”的努力下才死透的,余蔓很是不乐,直视面前的空气,挤出一丝假笑,抬腿便走。 马大元留给她的政治遗产,属于消耗品,用一次就失效了。以后,还得靠自己。 ====================== 余蔓回到家中,过了几天,便开始着手将大件家具和一些值钱的物品变卖,换成现钱备用。 全冠清死了,但她还是很不安,特别是在夜里。她打听到一间清白女观,有意搬过去居住。 这一日,余蔓去祭拜马大元。 路上经过一片小树林,突然,一张鬼脸从天而降。 ☆、第100章 我没偷 余蔓来不及尖叫, 就被来人一把掐住脖子,摁在树上。 来人身裹黑袍, 脸戴面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手和一对眼珠。 余蔓头晕目眩, 死死扒着脖子上的那只大手,咳嗽得呛出眼泪, 才喘过气来。她畏惧地看着那人,那人也注视着她。 “你......” 不是劫财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是有钱的主,穿成这个样子, 也不像劫色的。不为财色, 难道是要害命? 余蔓觉得这辈子好难,命太苦了。 “杀马大元的人是乔峰?”男声嘶哑, 语调慢得跟僵尸似的。 余蔓愣住, 脱口回了两个字,“不是。” 怎么又是马大元,怎么又是乔峰, 这篇就翻不过去了? “那是谁?” “我不知道。”余蔓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 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别再找我了。” 那人有一瞬间僵硬, 扼住余蔓脖子的五指松懈了几分, 很快又重新收紧,这一次,他发了狠。 “我不信,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余蔓张开嘴,艰难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我知道什么?”她低声絮语,表情似哭似笑,“你需要我知道什么?” 那人迟疑地竖起拇指,抵住余蔓的下巴。如此一来,便是松了一半的力气,余蔓好受多了,眼光重现清明。 “你会杀了我吗?”余蔓讷讷问。 “你想死吗?” 余蔓赶紧摇头,“我不想死。” 说完便是一愣,余蔓眨眨眼,心思百转,末了,握住脖子上的那只手,一脸认真,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她受够了,早点投胎从头再来也不错。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由正视转为斜视看着余蔓,过了一会儿,他哼笑一声,“好。” 余蔓深呼吸,鼓起勇气慢慢闭上眼睛,调整好心情准备平静地迎接死亡。 颈上的桎梏消失了,余蔓听到出掌的风声,微风拂面而过。过了很久,仍无事发生,余蔓忍不住睁开眼,只见......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那一刻,余蔓反杀的心都有了。 她捡起装贡品的篮子,忿忿地掏出峨眉刺握在手里。后面再有人拦路,她就拼了。 喉咙火辣辣的,余蔓小心翼翼地去抹脖子,不曾想,在衣领上摸到了一根草。摘下来一看,竟是一枝林间随处可见的茉莉花。 .................... 马大元墓前,灰衣男人负手而立。 余蔓停在远处,犹豫着该进还是该退,直到那人转头望过来。 “白、白长老。”余蔓愣了愣,小步上前。 白世镜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那根锋芒朝外的峨眉刺。 余蔓低头一瞅,猛然意识到不妥,“啊!这个......防身用得。” 分卷阅读165 说着,赶紧把凶器收回袖子里。 “白长老,你也来看大元呀。” “我来跟他说几句话。”白世镜淡淡道。 余蔓从篮子里拿出贡品,就两样,点心和酱肉,装盘摆到墓前,然后又拿出几件衣服和一摞纸钱。 白世镜看她有生火的意思,便拾来一些干草,帮她引火。 衣服有新有旧,新的是余蔓比着马大元的旧衣亲手做得。余蔓一边往火力添衣添纸钱,一边默默诉说。 大元,别怨我违背你的遗命,我也很后悔。你在天有灵,一定看得到害你的人是谁,真的是你冤枉乔峰了。所以,千万别生我的气。 “马帮主爱吃月饼?”白世镜看了一眼墓前堆成塔状的月饼,随意发问。 “嗯,他爱吃五仁月饼。” 马大元生前想吃但没吃上,余蔓自然要圆上他这一小小的愿望。 无言半晌,待火势减弱,白世镜再次开口,“上次......让你受委屈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无需忍着,只管来找我。” “嗯。”余蔓应了一声,心里却没怎么当回事。 她就要搬去别处了,会慢慢和丐帮断掉联系。 祭扫结束,余蔓和白世镜不可避免地同路一程。 “那峨眉刺,你还是不要带在身上了。” “我用它防身。” 白世镜随手从路边折下一朵茉莉花,放在鼻前轻嗅,“你拿着它,根本防不了身。” 余蔓脸色一僵,她明白白世镜的意思。像她这种弱鸡,用兵刃防身,跟给坏人递刀差不多。 “这个给你。”白世镜挽起衣袖,摘下暗器手环,给余蔓讲解了一遍用法,“不到危机关头,不要轻易亮出来,一定要找准时机。” 余蔓眼不眨地看着白世镜送到她面前的暗器手环,十分心动,没多做挣扎便接受了。 “谢白长老。” 马大元留给她的人情,当然得收,反正......她要走了。 ==================== 通理观。 余蔓已在观中生活半月有余,平日里在后院打杂,偶尔还会旁听观主授课。她试着修练内功,但是,真气很难在她体内凝聚。 如果能得内力雄厚之人梳理经脉“引个火”,兴许还有变数,可是,上哪儿去找愿意为她这么做的人?强求不来,只能随缘了。 一日,余蔓在厨房外舀水洗菜,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小康,观主叫你!” “这就来。”余蔓忙方下手里的瓢。 “小康!”厨房里伸出一个脑袋,叫住余蔓,“你顺路把这壶茶送到前面去。” 余蔓乖巧应下,擦干手,提上茶壶去前院了。 观里来了客人,余蔓也是路上才知道的,但没想到,客人是冲她来得。 走进坤德殿,看到丐帮帮主和传功、执法两大长老齐聚一堂,余蔓一下愣住了。说他们“阴魂不散”,太严重了,但此时此刻,余蔓脑海中浮现得就是这四个大字。 乔峰、白世镜等人看着女冠打扮的余蔓,难掩惊愕之色。 “嫂子,你......”乔峰皱眉打量余蔓,叹了口气,“怎么走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余蔓向观主欠了欠身,将茶壶放在观主手边的茶几上,回过头来对乔峰说:“我一个人在家,怕得很,搬到这儿来和道长们一起住,才安心。” 传功长老项可法捻须笑道:“马夫人,老夫看你这身打扮,还以为你出家了。” “快了。”余蔓回以一笑。 丐帮三人闻言一滞。 虽说寡妇出家实属平常,可乔峰认为,主要原因在于之前没处理好全冠清,让嫂嫂寒了心。 “我接嫂子到总舵居住。” 余蔓摇头,“我不去。” 住进丐帮总舵?别,她可不想当一辈子马夫人。 乔峰还想再劝,却被白世镜截住了话头。 白世镜始终冷着脸,缓缓开口道:“我等将赴少林,追究马帮主身中般若掌一事,需要你一同前往。” 这才是他们来通理观的目的。 余蔓一愣,“我也要去?我能做什么?” 感觉又要被拖下水了。 “你能指认凶手。” 余蔓干笑,“我说过,我没看......” “正脸没看清,侧脸可是看清了。” 余蔓叹了口气,不用白世镜堵她,她自己也无力继续推诿。在挖掘杀害马大元的凶手,也就是萧远山这件事上,她没理由拒绝。 “好吧,我试试。” ☆、第101章 我没偷 三日后,乔峰率众来到通理观。余蔓依旧一身青衣道袍, 坐上队伍中唯一的一辆马车, 启程去五台山。 进入山西 分卷阅读166 境内, 队伍停下休整, 余蔓在车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车。 附近的小乞丐凑上来,“夫人, 前面有水。” 余蔓点点头,听到远处的热闹, 下意识望过去一眼, “那边是什么人?” 乔峰和几位长老在与人寒暄, 对方最引人瞩目的是几个女子, 有青春少女也有貌□□,俏生生站在那儿, 不需言语不需要有什么表情便是一道风景, 赏心悦目。 这可把小乞丐难住了, 他苦恼地挠着头, 忽然灵机一动,“我这就去打听。” 余蔓笑了笑,“不用, 我只是随便问问。” 说着, 拿上水囊和手巾, 向僻静的小溪边走去。 溪水清澈, 余蔓喝了几口, 便听到身后有人咚咚跑过来。 小乞丐跑到余蔓面前单膝跪下, 气喘吁吁地说:“夫人,打听清楚了。” 余蔓一愣,哭笑不得,“傻孩子,你还真去了。” 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红扑扑的,昂首挺胸,十分自豪。 “来人是大理镇南王,他知道咱们帮主是当世豪杰,特地上前说话。” 手巾“啪”一声掉进水里,余蔓惊呆了。 “大理镇南王?你是说段正淳?” 她这辈子投胎的时候,肯定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上了狗屎。 把老情人往她脸上送,硬送......余蔓想象了一下,段正淳将她认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情唤她“小康”的情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段正淳?”小乞丐眉头一皱,“不知道叫什么,我再去打听。” 余蔓赶紧把人按住,“他爱叫什么叫什么,不关咱们的事。” 她捡起水里的手巾,拧干多余的水,递给小乞丐,“眼下,把你这张泥脸擦干净才是正经。” 小乞丐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看着余蔓递给他的手巾,想接又不敢接。 余蔓不由分说,拉起小乞丐的手,把手巾塞给他。 就在这时,近处突然响起一阵婴儿的哭声。 余蔓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怀抱婴儿立在斜对岸。余蔓和小乞丐对视一眼,各自低下头,一个弄水一个擦脸。 女子剥开襁褓,托着婴儿腋下,把婴儿放到水里。 婴儿的哭声骤然升高,愈发凄惨,宛如哀嚎。 女子不仅不收手,还慢条斯理地掬水往婴儿头上淋。 余蔓看不下去了,“姐姐,这水凉得很。” 虽说育儿方法各有不同,看露天给这么小的孩子洗凉水澡,肯定是不对的。再者,孩子哭成这样,她一个外人都万般不忍,当娘的竟然无动于衷,也是世上罕有。 “凉?”女子秀丽的柳眉轻蹙,似乎不能理解,随后又勾唇一笑,满不在乎,“凉就凉呗。” 余蔓愣了愣,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孩子会生病的。” “生病?”女子再次露出迷惑的表情,“会死吗?” 余蔓目瞪口呆,她发现这个女人不是无知,而是存心装糊涂,等等!那是什么......余蔓心头一紧,眼光微暗。 女子涂了脂粉,遮盖得很好,但多看几眼,还是可以看出她脸上有三道疤,像是被什么东西抓得。 “死就死呗。”女子咯咯娇笑,“这个死了,才有下一个,我还怕他不死呢,哈哈。” 小乞丐愤然而起,蹚进水里就要过去与那女子理论。 余蔓眼疾手快,揪住小乞丐后襟,故意低声说:“人家的家事,咱们别管。” 话音未落,已揪着小乞丐调转方向,提步往回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瘦得跟竹竿似的男人,腰挎一根双头铁爪,眉眼耷拉。他抱臂倚在一棵树上,拦住余蔓的去路。 “二姐疼我,知道弟弟好这口。” “呸,谁疼你。”女子笑骂,“我听说段正淳的正妃出家做了道姑......” 余蔓埋头绕道,健步如飞。现在看来,她猜得没错,那个虐待婴儿,脸上有疤的女人是四大恶人的老二,无恶不作叶二娘。 眼前这个叫叶二娘二姐,竹竿似的男人,恐怕就是穷凶极恶云中鹤了。 云中鹤是色中饿鬼,而且已经盯上她了,余蔓在心底哀叹。 “你的意思是,这小妞是大理镇南王正妃?”云中鹤行如轻烟,欺身上前,一把将余蔓揽进怀里。 最后关头,余蔓用尽全力踢了小乞丐一脚,大叫一声,“跑!” 小乞丐撒丫子跑了,余蔓放开嗓子喊救命,刚开始发音还没吐字,就被云中鹤捏住下巴。 余蔓疼得眼泪汪汪,小声哼哼,“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 “我还没问她。”叶二娘走过来。 余蔓发现她空着手,婴儿赤身躺在水里,已经听不到哭声了。 “你......让他活......” 我可以告诉你你儿子的 分卷阅读167 下落,只要你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 云中鹤抬高余蔓的下巴,“我来问,如何?” 叶二娘摆弄发梢,一副“你随意”的模样,悠悠道:“即便不是正妃,也有可能是段正淳在外面的姘头。” 毕竟,段正淳就在附近,娇娘环绕。 余蔓用力掰云中鹤的手,口中解释道:“我就是一路人,你们误会了。” 段正淳的锅都能精准飞到她头上,冤啊。 “放开她!”乔峰火速赶到。 丐帮帮众紧随其后,围了上来。 余蔓突然死命反抗,想给乔峰创造救她的机会,无奈云中鹤轻功了得,躲开乔峰一掌,把余蔓拽到身前,一把掐住喉咙。 云中鹤啧了一声,有恃无恐,“怎么来的是丐帮的人?” “乔帮主,我身后有一个婴儿浸在水里,你们快救他!”余蔓大喊。 乔峰眉头紧锁,对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马上行动,悄悄绕去溪里找孩子。 “云中鹤,把她放了,我乔峰保证你们离去无忧。” 云中鹤低头对着余蔓的耳朵吹气,“呦,你是丐帮的人呀。” “瞧这架势,不是帮主夫人,也得是长老夫人。” “你这样的美人,竟然委身一个臭要饭的,大爷我看不下去,今天定救你脱离苦海。” 说着,欲在余蔓鬓间落下一吻。 “小康!”有人失声惊叫,是个男人。 云中鹤的嘴唇只是贴近,没来得及落实,余蔓还没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突然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美男袭击云中鹤,乔峰趁乱加入,云中鹤带着挂件余蔓飞来飞去,最后还“忍痛”用余蔓挡着了一下。 余蔓呆呆看着中年美男在十余尺外,对她伸出的中指。 段正淳你个傻......憨......我吃......余蔓在脑海中把会骂得脏话全骂了一遍。 噗! 余蔓吐出一口血。 “小康!”段正淳肝肠寸断。 噗! 余蔓又吐出一口血,这回眼白翻得比较厉害。 “呦,你还真是段正淳的姘头。”云中鹤笑嘻嘻的,改为用臂弯缠着余蔓的脖子。 他不这么做,余蔓早躺地上了。 “不、不是。”余蔓不客气地用云中鹤的衣袖擦擦嘴,声音微弱,“我是......丐帮的人。” 她是丐帮的帮主夫人,虽然马大元这个副帮主已经死了,但是,段正淳这个渣渣有多远给她死多远,别脏了她头上的光环,更别脏了她的心情。 ☆、第102章 我没偷 “人只有一个, 你们两家怎么分呀?”云中鹤很热心的样子, 给丐帮和段正淳两家出主意, “不如这样, 我把她拦腰切断, 你们一人一半。” “不可。”段正淳紧张大叫。 丐帮的人对段正淳误伤余蔓一事非常愤怒,但眼下不是理论的时候。 云中鹤哼笑,松开余蔓的脖子,改为抚上她的肩头, “当然不可, 我还舍不得呢。” 他漫不经心垂眸,用爱怜的表情看了余蔓一眼,“人我带走, 没商量。” “不过,我可以留下一点东西, 供你们睹物思人。” 余蔓眼前一阵阵飘雪花,世界变成灰白色, 她的右手隐在袖中,捏住了一样东西。 “我不喜欢穿衣服的女人。”云中鹤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将不怀好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伸出两根手指, 看也不看便精准地夹住余蔓的衣领。 四大恶人投身西夏一品堂, 与丐帮结怨已久, 而段延庆与段正淳兄弟有夺位之仇, 水火不容。今日, 云中鹤捏住两家的软肋,自然要好好羞辱他们一番。 “这身衣服留给你们,光溜溜的女人,我带......” 众人闻言色变,不用听云中鹤把话说完,他们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可是云中鹤的话,说不完了。 话音戛然而止,云中鹤的脸色也变了,半张着嘴,整个人僵住。 余蔓反手将峨眉刺刺入云中鹤的神阙穴,云中鹤只顾张狂,未曾防备余蔓。 “贱人!”云中鹤狂吼,对余蔓挥出一掌。 余蔓感觉自己像一支离弦的箭,被急速发射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她凭感觉抬起手,发动手环上的暗器。 云中鹤是否中招,余蔓已无力关注。她没头扎土里摔在地上,有人接住了她。 周围乱哄哄的,有叫“小康”的有人叫“嫂子”的还有叫“夫人”的,余蔓挨了段正淳一记中指中冲剑,又受云中鹤全力一掌,此时再支撑不下去,头一歪,昏死过去。 不过很快,她就被晃醒了。段正淳的脸出现在眼前,余蔓发怔出了会儿神,才意识到自己正被段正淳抱在怀里。 分卷阅读168 “小康,不能睡。”段正淳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对余蔓说话。 这话,余蔓没法接,也没打算接,她往别处看,一眼便认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白世镜蹲在余蔓跟前,欲言又止,神情极其复杂。不曾想,余蔓挣扎着翻身,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把他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声。 “白长老,这人我不认识,你别让他碰我。” 白世镜愣了愣,一把将余蔓夺过,丐帮弟子立刻涌上来,杀气腾腾,像对待仇敌一样将段正淳驱离。 “你静静心,别多想。”白世镜低声说。 “你说峨眉刺防不了身,可是你给我的暗器,也防不了身。” “都是同归于尽,哈哈......” 余蔓虚弱地笑了笑,眼光暗淡,几乎看不得神采,她喃喃道:“我要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白世镜闭上眼,压抑地叹了口气。 余蔓缓缓扫视一圈,未在附近发现帮主乔峰的身影,“白长老,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 “我死后,别把我跟大元葬在一起。” 白世镜霍然睁开眼,诧异地看着她。 “火葬,骨灰随便找个地方扬了。” 余蔓语气淡淡的,已有些神志不清。 “等云中鹤和叶二娘死了,你们记得告诉我一声。” 白世镜苦笑,“骨灰都扬了,去哪儿告诉你。” “对天说,我会听到......”说到这里,余蔓忽然一顿,露出迷茫的神色,末了,幽幽叹道:“算了,你们还是把我忘了吧,我现在一定丑死了。” “不丑。”白世镜脱口而出,否认得很坚决。他扭过头去,对帮众吩咐,“去,折枝花来。” 帮众非常积极,很快便把花采回来了。一簇簇鲜花呈到面前,白世镜毫不犹豫,取下一朵盛开的茉莉。 “你什么时候都很美。”就像这茉莉花一样。 说着,将花轻轻簪在余蔓鬓间。 ==================== 这一觉睡得很长,余蔓醒来时,外面阳光正好。 她躺在一间简陋,但很整洁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房门紧闭,窗却是开着的,余蔓走到窗前,正要向外张望,这时,一个人从窗前经过。 “你......”余蔓愕然。 白世镜也很惊讶,但跟余蔓比起来,就淡定了许多。 他打量着余蔓,眼神透着欣慰,“你醒了。” 余蔓指指白世镜,又指指自己,喃喃道:“我没死?” 她还以为已经下辈子了。 “乔帮主救了你。” 乔峰救了她,乔峰还是隐藏的杏林妙手?没看出来呀。转念想到自己交代过的遗言,余蔓扶额叹气。 早知道死不成,就不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了,徒添笑话。 远处有人喧哗,“小康是死是活,你们总该让我看一眼!” 余蔓扶窗望去,只见段正淳带着家臣和丐帮的人争吵,双方都很激动。 “他怎么还在这儿?” “他不肯走。”白世镜冷冷道。 “我去打发他。”余蔓转身出门。 白世镜沉吟,“你和段正淳......认识?” 余蔓脚下一滞,垂眸掩去神色,若无其事地说:“年轻的时候,见识短,被男人骗过。” 默然片刻,白世镜把手背在身后,目光拉远,“你现在也很年轻。” 余蔓愣了愣,旋即展颜一笑。 “你回去安心休养,那边自有人料理。” 余蔓摇头,“赶紧把他打发走,大家都清静。” 她和段正淳终要有个了断,赶早不赶晚。 余蔓的出现,让争执双方安静下来,她挥退丐帮弟子,段正淳见状,也吩咐家臣退下。 “太好了。”段正淳急切地打量余蔓,好像眼睛不够用似的,“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托你的福。”余蔓凉凉道。 段正淳发给她的中指,她毕生难忘。 段正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表情讪讪的,“小康,多年不见,我很想你。” 余蔓无意废话,直入正题,“以后再相遇,你我就当不认识,别打扰我的生活,别叫我小康。” “你......”段正淳如遭当头一棒,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绝情的小康。 余蔓抢先堵住他的话,又道:“段正淳,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别死缠烂打。” “小康,你好狠的心。” 余蔓后退,躲开段正淳伸过来的手,并下意识抬臂护在身前,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让她察觉到体内的异样。 她愣在那儿出神,忘了对付段正淳,直到白世镜率帮众上来赶人,段正淳也死了心,不再纠缠。 分卷阅读169 白世镜见余蔓呆呆的,仔细观察了片刻,温声询问,“哪里不舒服?” 余蔓双手比划着描述,“感觉怪怪的,好像......身体里多了点什么。” 白世镜皱眉思索,随后露出了然之色,“乔帮主曾传功于你,供你护住心脉。” “你感受到的,应该是乔帮主传给你的内力。” 余蔓吞了吞口水,震惊之下忘了欢喜,“内、内力?” 她体内有乔峰传给她的内力,也就是说,乔峰帮她把“火”引着了,也就是说,她能练功了。 ☆、第103章 我没偷 那日, 余蔓反击得手, 刺伤云中鹤,并放出腕下的暗器。暗器射中云中鹤一只眼, 他几乎瞎了一只眼, 肚脐上还有一处大伤, 饶是轻功绝顶,逃跑途中还是被乔峰追上, 丢了性命。 乔峰杀了云中鹤,便往回返, 没紧追叶二娘不放。他回到原地的时候, 余蔓已闭眼“与世长辞”,众人围成一圈,唉声叹气神情沮丧。乔峰不死心, 亲自查看, 发现余蔓没死透, 而且还有救。虽然希望渺茫, 但人命关天,值得一试。 就这样,乔峰凭借深厚的功力, 硬是把余蔓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余蔓也因祸得福, 不仅白得了内力, 还撬开了一扇已对她关闭的大门。 余蔓坚持马上去见乔峰, 当面致谢, 白世镜拗不过她, 只得带路。 为救治余蔓,丐帮匆忙在一座村庄落脚,借宿的农家其实就是一片围场,山一样的草垛将场地分割开,余蔓住得是独栋小木屋,离大部分丐帮弟子安身的排屋有一段距离。 正值饭点,炊烟袅袅,室内坐不开,帮中弟子便将长桌板凳搬到外面。大家看到余蔓,纷纷起立,惊喜交集慨叹不已。 余蔓含笑,向丐帮的兄弟们致意。乔峰迎上来,很是激动,不等他开口,余蔓已冲他盈盈拜下。 “谢乔帮主救命之恩。” “什么恩不恩的,嫂子净说这见外的话。”乔峰挠头笑,“只盼嫂子别再生我的气了。” 嫂嫂康氏觉得他处置全冠清不够严格,一直记着“仇”呢,与他有嫌隙,别别扭扭的。 余蔓有些不自在,眼睛看向别处,小声嘀咕,“我几时生过你的气?” 乔峰大笑,招呼余蔓坐下,和大家一起用饭。 余蔓欣然接受,刚一坐下,就看到小乞丐抱着个穿红肚兜包红襁褓的小娃娃凑过来。 “夫人看,这是谁?”小乞丐眯着笑眼。 余蔓一怔,失声道:“那个孩子......” 她苏醒后忘记过问这事了,想不到孩子还活着。 “这孩子命大,是个有福之人。”乔峰笑道。 当时从水里捞出来已经没生息了,谁知拍了几下屁股,又扯开嗓门嚎啕大哭,力气足得很。 余蔓捏捏娃娃的小手,啧声叹道:“真壮实。” “夫人,是个男娃。” 说着,小乞丐就要掀开襁褓给余蔓看,被余蔓手快制止。 “这孩子寻不到父母,他既与嫂子有缘,不如嫂子收养......” 不等乔峰把话说完,便被余蔓斜眼瞪住,当即收声。 “你可饶了我吧。”余蔓凉凉道。 若是个女孩,她可能会心动,男孩......呵,往后生生世世她都不想再养臭小子,养够了养烦了。 乔峰讪讪地闭上嘴巴,他以为嫂嫂心善,又孤身一人,想来会很愿意抚养孩子。 项长老笑着打圆场,“马夫人重伤初愈,哪有心力养孩子,她自己还需要人照顾呢。” 乔峰闻言,恍然想起一事,正色对余蔓道:“嫂子,经此一劫,往后你需日常修些内功,方能保持身体康健。” “等你精神好些,我传你几句内功口诀。” 余蔓摇头,“不用麻烦你。” 乔峰以为余蔓是不愿听他传授,大度地笑了笑,便想说换别人也行。 余蔓翻开手掌,看着掌心的纹路,悠悠道:“修练之法,我自己就会。”不用麻烦你们这些大忙人。 乔峰诧异,“马帮主教过你?” 余蔓竖起食指摇了摇,自觉挺直身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吐出四个字,“家传武艺。” 桌上乔峰、白世镜、项可法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们有所不知,其实......”余蔓微微一笑,手往胸脯上轻轻一按,“我出身武林世家。” 桌上沉默片刻,白世镜咳嗽一声,喝茶掩饰,项可法直接扶额,哭笑不得。 康氏虽然说得一本正经,可听在他们耳朵里,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 “你会武功?”乔峰的语气充满怀疑。 他可以肯定康氏不会武功,一点也不会。所以,嫂嫂在与他玩笑? “不会不代表不懂。”余蔓摊开手,“我以前不想学,现在 分卷阅读170 想学了,功法都是现成的,不用人教。” “你出身武林世家,这倒是头一次听说。”白世镜沉吟,康姓少见,他想出当今几个姓康的人物,都对不上号,也有可能早已没落,“你家在江湖上是哪一号?” 余蔓张张嘴,欲言又止,半天才出声,气势一落千丈。 她低下头,蔫蔫道:“我、我们家是修道的,隐居世外,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白世镜愣了愣,只得笑笑,不再深究此事。 “嫂子,不可儿戏。”乔峰沉声道。 “没儿戏,是真的。”余蔓忿忿捶桌,“不信你看......” 说着,一掌劈向乔峰,像模像样。 掌刃劈至眼前,乔峰眼都没眨一下。 余蔓尴尬地收回手,败兴吐出一口气。许久没活动,行功难免有些生疏,气劲卡住了以至于这一掌软绵绵的,毫无威力可言。 不过她没有放弃,转头攻向左手边的白世镜。 白世镜也没眨眼,但他出手一点也不含糊,用指背抵住了余蔓的手腕。拳头停在距白世镜下颚寸许的位置,这一次,带出些拳风,体内真气运转生涩,好在并无凝滞,余蔓很满意。 白世镜笑了一下,无奈的表情背后似有宽纵,他拨开余蔓的拳头,看着乔峰和项可法微微点了下头。 “真的。” 他作证。 ===================== 丐帮一行人到达五台山,少林知悉丐帮来意,自然不会请他们上山。两派在山下对峙,少林方丈玄慈也露面了。 玄慈表示,如果丐帮有怀疑的人选,他可以把这名弟子叫出来,是真是假对证便知,如果连怀疑的人都没有,少林无法为莫须有的罪名自证。 “寺中使得出般若掌的僧人都在这里,你们认一认吧。” 乔峰等人齐刷刷看向余蔓,希望余蔓能认出凶手。余蔓明知此事行不通,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眉头紧锁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在和尚堆里找人,磨蹭了好一会儿,失望而返。 之后,话题免不了过渡到乔峰的身世上。 乔峰是契丹人一事,在江湖上虽未疯传,却也不是什么秘密。汪剑通信上提到“带头大哥”,乔峰等不及向恩师玄苦求证,直接询问玄慈。 玄慈半晌不言,静静望着乔峰,冷不丁开口,“我见过你父亲。” 乔峰一听,想到惨死的亲生父母,心酸不已。 玄慈依旧是淡漠的语气,“你们父子长得很像,很像。” 众人议论纷纷,余蔓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发呆,不让情绪外露。 突然,一道目光扫过来,定格在余蔓身上,让人难以忽视。余蔓茫然抬起头,余光认出那人是白世镜。 待她回望,白世镜已经把脸转回去了,好似无事发生,但是方才眼神里的那种复杂意味,余蔓感受得到,很真实也很清晰。 ☆、第104章 我没偷 入夜, 露宿山间。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项可法非得命人给余蔓搭个帐篷,余蔓拒绝无效,只得等在一旁, 看着项可法指挥几个笨手笨脚的小乞丐搭帐篷。 终于, 帐篷初见雏形,余蔓站起身,抖抖裙摆的草屑, 准备入住。可就在这时, 安静的营地突然生变,西北方向发出惨叫,紧接着,两名巡逻弟子腾空起飞,眨眼的工夫便跨过大半个营地, 摔在余蔓面前燃烧的火堆上。 余蔓慌忙掩面,踉跄后退,听到远处有好些人在用惊疑的语气喊“乔帮主”。 乔峰极有可能趁夜潜入少林去见恩师玄苦, 丐帮内部一切如常,没露出半点风声,但余蔓早有此猜测。 听这架势, 莫非乔峰把追兵带回来了? “马夫人,你留在此地见机行事, 切莫轻举妄动。”项可法留下一句嘱咐, 便急匆匆地去了。 余蔓所在, 虽是营地中心,但因她是女子,为防止有个别帮众手眼不干净,白、项两位长老特地规划出一圈真空。也就是说,以余蔓为中心,三丈之内无人安睡。 而现在,营地里的人都被西北角的骚乱吸引过去。余蔓瞅瞅身边几个来帮她搭帐篷的半大小子,再瞅瞅那两个刚从火堆里拖出来的伤员,感觉自己好像被放生了。 “布阵!” 白世镜一声令下,丐帮弟子迅速列队结阵。 “你不是乔帮主,你是何人?”白世镜厉喝。 来人横冲直撞,战线一路推进,战团不断迁移,余蔓为免受殃及,已经躲到帐篷后面了。 她听见白世镜的话,不禁想起一个人,移步出去看,果然,萧远山傲然立在棍阵中央。 丐帮弟子陆续反应过来,这人不是乔峰,因白天玄慈的话,便有了如下议论。 “长得这么像,莫不是乔帮主的爹?” “你说那个契丹人?他、他不是早死了吗......” 分卷阅读171 白、项两位长老闻言黑了脸,正要喝止,便听萧远山放声大笑。 “不错,我就是契丹人。” 白世镜与项可法对视一眼,心下复杂至极。 “你夜闯我丐帮营地,所谓何事?” 倘若这人是来寻帮主的,可就难办了。 “杀人。”萧远山悠悠回道。 “杀谁?” “你,们。” 白世镜冷笑一声,与项可法同时出手,向萧远山发难,丐帮棍阵随之而动,紧跟着压了上去。 萧远山不以为意,像鱼摆尾一样扫出一掌,轻轻松松将四面的人震飞。 这时,帮众终于发觉少了点什么,纷纷问起帮主去向。 乔帮主武功盖世,怎地不出来惩治这恶贼?难道因为这恶贼是亲生父亲,就坐视不理? 这下可让白世镜和项可法犯了难,不知该如何解释乔峰去向,解释的话,对外影响不好,不解释的话,对内影响不好。 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赫然是外出探亲的乔峰。 “你......”乔峰欲开口震慑,却看着萧远山的面容愣住了。 乔峰和萧远山对视片刻,一惊一静。 “孩子,你都这么大了。”萧远山感叹。 “你是谁?”乔峰沉声问。 “我姓萧,是契丹人,你也姓萧......” 乔峰倒吸一口气,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你来做什么?”乔峰喉咙发紧。 “帮主,他说要杀了我们。”有人气愤大喊。 乔峰眼神剧震。 “没错。”不等乔峰开口质问,萧远山已抢先作了回答。 他抬起下巴,露出冷酷的笑,寒声道:“我不光要杀尽丐帮,我还要血洗少林。” “孩子,跟为父一起干,为你娘报仇。” 乔峰身形不稳,垂着头微微摇晃,“玄苦师父是你杀得?” 他潜入少林,偷偷与恩师相见,未曾想到这一见竟成了最后一面。 “是。” 乔峰如困兽一般的低吼,满腔悲愤无处发泄,“师父以为是我杀了他。” “那又怎样?”萧远山轻描淡写,“丐帮那个姓马的,也是我......” 话音未落,乔峰双掌平推,使出一招震惊百里,威力全出。 萧远山见儿子对他出手,勃然大怒,发狠要教训这个逆子。乔峰不是萧远山的对手,数招之后,便被一掌拍到了地上。 巧的是,乔峰刚好落在帐篷后面,也就是余蔓眼前。 萧远山追上去,举起手几欲落下,最终还是不忍心,放弃了。 一处藏身的小乞丐都僵在当场,想去扶乔峰,却畏惧萧远山之威,不敢妄动。只有余蔓,低眉顺眼的,悄悄往后退。 萧远山这条疯狗,一会儿肯定要拿旁人撒气,可千万别撒到她身上来,余蔓心想。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萧远山一眼便看到了步伐鬼祟的余蔓。这也不能全怪运气,谁让满场的男人,就余蔓一个女人呢。 萧远山闪身过去,将余蔓捏住手里,余蔓那点三脚猫,还未融会贯通的小能耐,根本没机会反抗。 “我记得你。”萧远山意味深长。 他看这女人眼熟,并非随手抓人。 “救我!”余蔓冲乔峰大喊。 乔大侠,快管管你亲爹,别让他滥伤无辜。 目光在余蔓和乔峰之间流转,萧远山玩味地笑了笑,“你不听话,我就杀了她。” 说完,提起余蔓往肩上一抗,消失在夜色中。 ..................... 萧远山没走多远,翻过一个山头,便将余蔓放下,警告了一句“跑就是死”,然后两人瞪眼干坐到天亮。 余蔓抱膝倚在一块石头上,昏昏欲睡,萧远山起身抻了个懒腰,瞥了她一眼。 “你与我儿是什么关系?” “啊?”余蔓猛然清醒,困意一扫而光。 “我跟、跟......”她咬了一下舌头,差点当着萧远山的面喊他那倒霉儿子作“乔帮主”。 经仔细斟酌,余蔓正色回道:“我与帮主是正常的前后辈关系。” 论地位,肯定是乔峰高,她低。但论辈分,她是前辈,乔峰是后辈,谁让......她是大哥的女人呢。 这样陈述,比较让人没有想象空间,余蔓希望萧远山正视现实,不要多想。 “没关系呀。”萧远山啧了一声,语气透着一丝遗憾,“我以为你和他有点什么,还想着饶你一命。” 他见过这女人,在丐帮副帮主马大元家里。马大元的遗言他听到了,另一个小子他也看到了,后来丐帮发生的事,谁在为峰儿遮掩,显而易见。 余蔓哽住,欲哭无泪。她现在联系乔峰,套套近乎还来得及吗? 乔峰那 分卷阅读172 样的人,她就算想跟他有点什么,也不可能成事实呀。 萧远山活动脖子,发出“咔嚓咔嚓”渗人的脆响。余蔓哭丧着脸,鹌鹑似的缩成一团,心想,如果萧远山过来杀她,她就大声“承认”自己是乔峰的女人。 萧远山转身走开,越走越远。 余蔓愣了愣,跳起来大声问:“你去哪儿?” 萧远山去解手,懒得回话。 余蔓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是去是留难以抉择。 这时,余光扫到另一个方向有一丛冬青诡异地摇摆了几下,余蔓望过去,冬青冠便倒下一半,露出一个人来。 白世镜蹲在树丛后,对余蔓招手。 余蔓看了一眼萧远山离去的方向,咬咬牙,飞奔到白世镜跟前,白世镜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施展轻功向山下疾行。 ☆、第105章 我没偷 “你一个人?”余蔓问。 “嗯。” 丐帮分成三路寻找余蔓, 白世镜原本是带了手下的,因他心急走得快, 手下没能跟上,等他发现的时候, 身后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他不想浪费时间等待汇合,便孤身一人, 凭直觉在山林间穿梭, 苦苦寻觅半宿, 终于在天亮时, 在一处开阔的半山腰上,找到了余蔓和萧远山。 余蔓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心道,万一萧远山追上来, 岂不是两个人都得玩完。 正要开口询问白世镜,前面有无接应, 一抬头,便看到萧远山从正前方的一棵树后走出来, 步伐悠然。 他斜睨着余蔓和白世镜,眼神轻蔑,“敢跑就是死,多一个死一双。” 余蔓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 可是不等她开口, 白世镜已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飞掠。 在萧远山眼里,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两步追上余蔓和白世镜,将两人撕开。余蔓飞出十余尺,重重摔在地上,萧远山将火力对准白世镜,白世镜很快便挨了一掌,脸色唰一下变得灰败。 “别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到帮主面前好好说。”余蔓爬起来又跌倒,试图劝萧远山手下留情,“你们父子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我帮你劝他,我帮你。” 可惜并没有唤起萧远山恻隐之心,反倒下手更狠了。 余蔓见白世镜被打得吐血,跪在地上脑袋耷拉到胸前,慌忙对萧远山求饶,“我不跑了,你放他走好不好。” 要杀,就杀她吧。白世镜为救她而来,怎好连累他一起丧命。 余蔓爬到萧远山脚下,抱拳哀求,萧远山不为所动,一掌拍向白世镜头顶。 眼看白世镜将命丧掌下,危机关头,余蔓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把心一横,咬牙跃起,手做道指,点住萧远山颈后风门穴。 萧远山猛地一振,浑身僵硬,手掌凝滞在半空未能落下。感觉到体内真气乱窜,最后归入颈后风门穴迅速流失,萧远山大惊之下,迫切地想要断开这一可怕的联系。 他仰头长啸,青筋从发际一直爆到脖子,可使尽招数,就是阻止不了身后之人掠夺他的内力。 内力流失,生命也在流失。 余蔓眼角绯红,头不自然地向一侧歪,时不时还要微微抽搐一下,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于前世,机缘巧合之下悟得吸功之法,无名的师兄破军,就是被她误打误撞吸干功力而死的。这套功法她暗地梳理过,理论上非常成熟,却从未实践过。 吸人功力这等邪术,不在她道德接受范围内,但是今天,她必须破例一次。 萧远山死了,被生生吸走全部功力,健壮的身躯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余蔓也不好过,她虚弱地跌坐在地,哆哆嗦嗦,妖异的绯色染进眼白,脸上被一层阴森的紫气笼罩。 白世镜目瞪口呆,他伸手过去,谨慎地探了探萧远山的鼻息,继而翻动尸体,没发现外伤。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世镜惊奇不已。 余蔓的异状渐渐褪去,她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 白世镜检查到萧远山经脉受损,气海空虚功力化尽,不禁脸色大变,脱口而出,“化功大法......你和丁春秋什么关系?” 余蔓的手臂还有些轻微痉挛,她闻言一怔,忙摇头,“不是化功大法。” 转念一想,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化人功力,听上去比吸人功力,观感要好得多。不如,她就让白世镜以为,萧远山的功力是被她化去的好了。 “我家传......” “你家怎会传下这等毒功。”白世镜一步逼到余蔓跟前,疾声厉色。 余蔓吓得后仰,神色凄怆,模样甚是可怜,“我是为了救你啊。” 白世镜愣住。 “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生生世世都不会用这法子杀人,我不想你死......”余蔓掩面,声泪俱下,“难道 分卷阅读173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白世镜低下头,沉默起身,负手踱步。 这时,远处林间传来呼喊,隐约听上去是在叫“白长老”。 余蔓和白世镜凝神听了一会儿,声音渐近也愈发清晰,白世镜抬脚,欲把人引过来,不曾想腿上忽地一沉。 余蔓扑上去抱住白世镜的腿,抱住后自己也愣了一下,着实惊住了。 白世镜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低头瞪着余蔓,“你干什么?” “白长老,我杀得是乔帮主的生身父亲。”余蔓小声说。 白世镜皱眉,“帮主是明事理讲道理的人,不会责怪你......我。” 何况,你杀得不是别人,而是杀夫仇人,为夫报仇天经地义。 “会的!”余蔓紧张地收紧十指,声调都变了,“我该怎么解释,他们会把我当作练邪功的坏女人。” 倘若乔峰亲自验尸,难保不会看出端倪,到那时,她就是吸人内力据为己有的妖女。即便乔峰没有察觉,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毕竟,化功大法名声狼藉,化人功力亦是妖邪。 “白长老,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想那么做,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你不能一转身就把我卖了呀。 只要白世镜肯点头,肯装聋作哑,后面的事余蔓可以自己解决。 白世镜寒着一张脸,沉吟良久,末了,他冷冷瞥了余蔓一眼,瞥得余蔓心发凉。 白世镜把腿挣脱出来,俯身捞起萧远山的尸身扛在肩上,抬脚便走,并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跟上。” 余蔓呆呆的,直到反应过来白世镜的方向与远处的呼声正相反,才眉头舒展,露出欣慰的浅笑。 白世镜寻到一处隐秘的山洞,走进去把萧远山的尸体往地上一扔,余蔓跟在后面,绞着手指想要说点什么,就见白世镜霍然转身,冷厉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 “现在,该说说马帮主的事了。” “什么?”余蔓心头一颤。 说出去的谎,终有圆不下去的一天 “萧远山说,他杀了马帮主,你觉得是吗?” “可能是吧,看身材和侧影,是、是挺像的。” 说话间,白世镜近一步,余蔓退一步,直到余蔓撞上石壁,退无可退。 “我觉得他没撒谎。”白世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余蔓,冷冷问道:“你呢?你撒谎了吗?” 余蔓垂眸,小声道:“我,没看清......” “马帮主临终前对你说了什么?” 余蔓呼吸一滞,眼神慌乱,心跳如鼓。不单单是因为白世镜对她的质问,还有,丐帮的人好像寻过来了。 “马夫人,夫人!” 呼声就在附近,是来找她的。 余蔓紧张地望向洞口,呼吸轻到能听见心跳。如果外面的人找到这里,如果白世镜出声把人叫进来,她该怎么办。 但是,没有如果。外面的人没有发现这个山洞,很快便走远了,而白世镜在这期间,保持了绝对的安静。 白世镜再次开口,轻声问:“全冠清说得是真的,马帮主留给你的话,是‘乔峰害我’,对吗?” 萧远山和乔帮主这对父子长相极为相似,足可以假乱真。全冠清那种人,没有十足的底气,不会贸然造反,所以,极有可能是马帮主认错人了。 这一次,余蔓没有否认,也没有掩饰,她彻底平静下来,依旧侧首望着洞口的方向。 “没错。” ☆、第106章 我没偷 “为什么要说谎?”白世镜凝视着余蔓的侧脸,声音低沉, 眼中没有太多情绪。 “我看到了凶手的正脸, 虽然很像,但绝对不是乔帮主, 大元认错人了。” “为什么不实话实说,为什么要说谎?”白世镜一字一句,语气加重。 余蔓轻轻叹了口气, 眼光微暗,幽幽道:“实话实说, 丐帮必然大乱, 到时候我也无法置身事外,我只想撇清自己,安生度日。” “那全冠清呢?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余蔓浑身一振,霍然扭头,瞪大眼睛看着白世镜,激动地质问:“他非礼我, 不该死吗?他不死, 我怎么办?谁能保护我, 你吗?” 白世镜愣了愣,脸上一片空白,他懊恼地闭上眼,自悔失言。 此后, 二人僵持着, 无言良久。余蔓重新把头扭到一边, 冷着脸皱着眉头,心思深重。忽然想起腕上的暗器手环是白世镜送给她的,便打算把手环摘下来还回去。 余蔓正要挽袖子,就听白世镜轻声开口,“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救了我?” 余蔓欲言又止,面露讥诮。她心里有气,烦得很,但远没到希望白世镜死的地步,所以,还是不说假话了。 白世镜见她连气话都不愿对自己说,不禁苦笑,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安抚她一下。 分卷阅读174 她不是帮中弟子,他不该那样要求她。他不该那样对她,是他的错。 余蔓躲开白世镜伸过来的手,神情戒备。 白世镜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心底生出一股失落之感,慢慢放下手臂后退,以示无害。 他深深望着余蔓,温和地笑了笑,“别后悔。” 说完,白世镜走开,忙碌起来。先是在萧远山身上捣鼓了一会儿,然后找来干草木枝盖住尸体,继而堆积成小山。 点着火,火势渐旺,白世镜似乎还要等边边角角都烧起来。 “咳,咳......”余蔓咳嗽连连,眼泪直流。 因为烟不是很大,白世镜自己感觉还好,回头一看,见余蔓这般难受,也不等火势蔓延开了,忙招呼余蔓离开山洞。 外面天已大亮,白世镜继续搜□□草树枝,余蔓跟着一起,二人合力将洞口填满。 “我们须得尽快离开此地。”白世镜沉声道。 “嗯。”余蔓眼看着别处,淡淡应了一声。 白世镜对她伸出手,喉咙有些发紧,“我带你下山,这样能快一点。” 余蔓犹豫了一下,把手交给白世镜。 ..................... 白世镜没有往回走寻求与帮众“偶遇”,而是带着余蔓往外走,离五台山越来越远。 接近晌午的时候,路遇一座荒宅,二人进去歇脚。 宅子废弃已久,里面空荡荡的,二人只能席地而坐,不过总归是个能遮风蔽阳的地方。房后有棵果树,挂满果实的枝条从破了洞的墙角伸进去。 余蔓吃了几口果子,便开始打瞌睡。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没合过眼。 “你是趁萧远山不备,逃出来的,路上遇见了我。”白世镜突然开口。 余蔓一下子清醒过来。 “如果将来事情败露,也与你无关,萧远山是我杀得。”白世镜沉声说。 事已至此,他们在同一条船上。他为了她,毁尸灭迹的事都做了,回不了头也不想回头了。 余蔓愣了好一会儿,惊讶于白世镜的魄力,肯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不过,他不需要这么做。 “不用。”余蔓摇头。 白世镜看了她一眼,“别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会过去的。” 萧远山的身份倒是其次,萧远山的死因才是□□烦。他会替她隐瞒,不教第三个人知道,只要她今后不再化人功力。 他会盯着她的。 “我不回丐帮了,白长老就当没见过我吧。” 白世镜脸色微变,“为什么?”你不回丐帮,能去哪儿? “乔帮主救我性命,我却杀了他父亲,我......无颜见他。”余蔓垂首叹道。 她不后悔杀萧远山,同样,也无法面对乔峰。 是时候离开丐帮,彻底断开联系了。白世镜抓着她的小辫子,终究是个扰人的麻烦,她可不想活在异样的目光下,活得束手束脚。 她要走,因为无颜见乔峰,那他呢?也不见他了?白世镜心情阴郁,脸色不太好看,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淡淡回道:“再说吧。” 紧接着,又在头上比划了一下,温声提醒余蔓“头发乱了”,把话岔开。 余蔓摸了摸发髻,在山里折腾了一宿,被风吹被树刮,又挨打,想到她现在一头乱发跟疯子差不多,忙掏出木梳梳理。 白世镜坐在一旁,随手捏着一枚果子,看似出神入定,实际上心思纷乱得很。 他有些见不得光的情意,不敢承认不能表露,但是,让他放她走,他做不到。 不如这样,折中一下,她可以不回丐帮,他也可以对外当作没找到她,把她安置在一个他知道的地方,以后,他可以去看她。 毕竟,她是马帮主的......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隔三差五送些衣食总是应该的。 白世镜再三斟酌,正要开口跟余蔓商量,忽然眉头一皱。 外面来人了,约莫有十个,余蔓也有所察觉,二人双双抬头向窗外望,可是因为坐在地上,只能望到一片天。 外面的人大多脚步沉重,不会武功,应该不成问题,余蔓心想。 白世镜倒是有些别样心思,倘若被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相当于走漏了风声,那就更有理由不让她走了。 二人安坐不动,直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提大剪刀,一脸暴躁的精壮汉子。 “南海鳄神。”白世镜大惊失色。 凶神恶煞岳老三在此,那段延庆和叶二娘还会远吗? 白世镜瞬间跃起,长臂一捞,抓过余蔓便要破窗而出,不曾想中途失了力气,软趴趴地跌在地上。 “悲酥清风。”余蔓失声道。 南海鳄神不禁多看了余蔓一眼,“呦,你还知道悲酥清风。” “老三,嘀咕什么呢?”叶二娘娇笑。 “别叫我 分卷阅读175 老三。”南海鳄神板起脸,面相愈发凶恶,“我不叫你老三,你也别这样叫我。” 红裙叶二娘走进来,手里牵着根绳子,她看到余蔓和白世镜,拍着胸口笑得更欢了,“这不是丐帮的执法长老嘛,怎地,带着帮主夫人私奔了?” 叶二娘手里的绳子,带进来一串人,段正淳、段誉、阮秦甘三女,还有木婉清、钟灵两姐妹,他们双手捆在绳上,踉踉跄跄,有气无力,显然也中了悲酥清风。 “小康,你......”段正淳震惊不已,怔怔看着余蔓,露出苦笑。 余蔓闭了闭眼,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无话可说。她反复确认过,这里面没有刀白凤。 叶二娘一脚一个把段正淳等人放倒,回头问:“老大,这儿有两个丐帮的,怎么处理?” 段延庆拄杖走在最后,闻言向余蔓和白世镜冷冷一瞥,“杀了。” 余蔓在袖管中悄悄拨了小瓷瓶的瓶塞,听段延庆发话,顿时手一抖。她赶紧低头摸鼻子,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实际上是在猛吸解药。 悲酥清风是西夏皇族秘药,传到后世,虽匿迹中原,但在西域流传,已不是什么奇物。悲酥清风原料难得,余蔓收集不齐,无法配制,不过做点解药防身,还是很容易的。 她吸收了萧远山数十年功力,还不能完全化为己用,可是,总不能伸着脖子等死。 她觉得问题不大,打不过,跑还是跑得掉的。 ☆、第107章 我没偷 段正淳一听, 慌了神, “别!” 段延庆冷笑, “是个女人你都舍不得?” 段正淳叹了口气,深沉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莫要牵扯旁人。” 叶二娘撇嘴, “大哥有所不知, 他跟那娘们儿有一腿。” 说着, 冲余蔓扬了扬下巴。 段延庆了然,露出轻蔑之色。 “老二、老三, 你们去外面守着。” 南海鳄神抬脚便走,他反感杀□□儿这等事, 可因是老大行事,他不好多言。叶二娘知道段延庆改主意了, 暂留着丐帮二人的性命,话不多说, 转身出去了。 段延庆寻了条破案几, 拖到堂前坐下, 与段正淳说些旧怨,之后便开始讨价还价。他深知现如今大理皇室不会承认他前代太子的身份,段正淳将皇太弟之位传于他, 他恢复储君的身份, 再从段正明手中夺回皇位,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余蔓力气恢复, 便想把解药传给白世镜。两人挨得极近, 白世镜的手搭在大腿上。余蔓将药瓶藏在手心,悄悄伸拳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变故发生后,白世镜有过片刻惊慌,之后一直很平静,越是接近死亡,就越平静。手背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心房咚咚撞了两下。 她在害怕,白世镜心想。 情不自禁握住余蔓的手,白世镜侧目与她对视,满眼怜惜。他快要死了,拉一拉她的手就当是完成最后的心愿吧。 他会请求段延庆饶她一命,这很不像他,但为了她,他愿意。倘若段延庆不答应,他和她死在一处......倒也不错,做鬼也欢喜。 段正淳与段延庆唇枪舌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最后还是缓和了口气,“延庆太子,那白长老与......马夫人,他们是无辜的,你放了他们吧。” 星竹、红棉、宝宝是他的情人,誉儿、清儿、灵儿是他的孩子,这些人注定无法幸免。只有小康,与他缘分最浅,她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最不该受他的连累,段延庆还有一丝丝可能放她一马。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向那片被遗忘的角落望去,入眼便是余蔓和白世镜执手“深情”对视的情景。 余蔓怔怔的,眼神透着惊讶,这让误以为她和白世镜之间的“深情”是相互的。她惊讶,她失神,与白世镜回握她的手,与白世镜目光中传递出来的情意无关,而是突然发现,这只手,竟然与她的一段记忆重合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触碰白世镜的手,但此前都是掌心交握,这次她为了传递解药,先是拳头虚握覆上他的手背,不经意蹭了一下他的腕骨,顿时愣住。好熟悉的感觉...... 嗤—— 段延庆发出响亮的嘲笑。 段正淳干咳一声,表情讪讪的。其他人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余蔓低下头,认真观察白世镜的指节,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抓住白世镜的手腕,丈量一般反复摩挲了几下。 就是他,那个戴面具穿黑袍,在她去祭扫马大元的路上掐她脖子审问她的神秘人,就是白世镜。 敢情,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她了,连吓带诈。敢情,那个时候对她有意思了,吓唬完还留下一枝花。白世镜这个老男人,简直变态。 余蔓挑眉,没好气瞪了老男人一眼,阴暗地想,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才能高枕无忧。不过,她只是想想。 故作亲昵的样 分卷阅读176 子,举起手用食指刮了刮白世镜的鼻梁,余蔓从假笑变成忍笑,因为白世镜傻了,不止是被她的举动惊到了,还是被解药臭到了。 段氏那边又没动静了,再次全员住嘴,瞅着余蔓和白世镜目光炯炯。 余蔓放下手,恢复假笑,转过头冷眼一扫,“我们先来的。” 你们这些后来的,管好自己,不该看的不要看。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阮秦甘三女皆是一脸“你眼光一般,但祝你幸福”的微妙表情。 “打扰了。”段正淳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对余蔓彻底死心,再无遐想。 段延庆不再废话,决定动手,他认为段正淳视色如命,儿女反倒靠后,便先拿女人开刀。 他发动的同时,余蔓和白世镜也发动了。二人出其不意,合力一击气势汹汹,段延庆匆忙回身应战,以为悲酥清风在他们身上失效了,转眼便看到余蔓迅速抽身,拿着一只小瓷瓶,将瓶口对准段正淳鼻间。 有白世镜和段正淳顶着,余蔓顺利帮所有人解毒,形势向好。段延庆诧异他们有解药,又担心附近有丐帮大队人马,悲酥清风失效,再捉段正淳有难度,莫要让己方陷入被动,于是果断离去。 劫后余生,阮秦甘三女心有余悸,木婉清、钟灵两姐妹俏脸惨白,段正淳、段誉父子少不得安慰一番。 远处,余蔓微微垂眸,看着面前及腰的一丛茉莉,白世镜负手走近,似乎想对她说点什么。 “你喜欢这花?”余蔓问。 “嗯。” “为什么?”印象中,他似乎总是选择茉莉。 路边随后摘一朵,是茉莉;趁她闭眼,在她衣领上放一朵,是茉莉;她快死了,为她妆饰,是茉莉。 因为像你,白世镜在内心深处回答。 他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了心,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她打开柴门的那一刻,也可能是总舵门外,她越过旁人,只与他说话的那一天。 她是他过不去的美人关,她是他醒不来的梦。 余蔓安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轻声问:“要不要摘一朵?” 白世镜愣了愣,便要摘下一朵茉莉,却又生生一滞,他犹豫片刻,最终空手背回身后。 无论她在暗示什么,他都非常愿意去做,不过,不是现在。无特殊状况,在人前还是要有个在人前的样子。 余蔓觉得有些无趣,她与白世镜算得上有情有义,但想要进一步发展,显然缺乏很多东西。 算了,不回应了,本来就没动力,这下更没话讲了。 段正淳携段誉前来,准备向余蔓和白世镜道谢,父子俩走近,余蔓淡淡扫了一眼。 “你们聊。”她留下一句,转身走开。 段正淳心下黯然,他以为余蔓回避是为躲他,殊不知余蔓只是找个借口走开罢了。 余蔓信步行至阮秦甘三女跟前,微微一笑,三女神色各异。 “妹妹,方才多谢你了。”阮星竹柔声道。 余蔓笑盈盈的摇了摇头,“能否请三位夫人帮我一个小忙?” 帮个小忙,人情两清。 .................... 白世镜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摆脱阮秦甘三女和两个小丫头的纠缠,可是他要找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苦寻数月,沿途发动丐帮大小堂口,直到帮中出了大事,他匆忙赶回洛阳,仍未寻到那人踪迹。 乔峰涉嫌谋害少林高僧玄苦,同日,养父母乔三槐夫妇惨死家中,兼之他契丹人的身份,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萧远山现身重伤丐帮弟子,掠走康氏,丐帮人心浮动,乔峰愧痛不已,他将打狗棒留与项、白两位长老,自请退位,从此浪迹天涯。 一晃,五年过去了。 五年间,参与过雁门关外乱石谷,劫杀萧远山一家的高手,智光大师离奇亡故,而后知情人接连横死,矛头直指乔峰。乔峰寻不见萧远山,以为这些都是生父的手笔,满心悲凉,苦不堪言。最终矛盾不可调和,他不得不现身少林,面对群雄讨伐。 乔峰身边跟着一个穿银红衣裙的俏丽女子,伶牙俐齿,跟群雄打嘴仗。 突然,杀出来一个黑衣蒙面人,乔峰与之交手,竟然不敌。混乱中,红衣女子误中一掌,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在场一片哗然,那蒙面人使得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精要,大金刚掌。 “阿朱!”乔峰悲愤大吼,不顾一切将女子抱起。眨眼的工夫,女子声息已弱。 蒙面人趁机欲取乔峰性命,有江湖义士看不过去,出手阻拦,但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对手,只有一人,脱颖而出。 青衫道姑,薄纱遮面,从人群中跃起,长剑应声出鞘,她与蒙面人激战二十几个回合,未分胜负。 蒙面人冷笑,抽身远走。 道姑并未追赶,她悠然落地,一边整理微微有些散乱的面纱,一边朗声笑道:“玄慈方丈,你怎地不派 分卷阅读177 人将他拦下?” 少林弟子颇为不忿。 玄慈面容沉静,淡淡发问:“你是何人?” 道姑将长剑归入鞘中,“刚才那位破落王孙,玄慈方丈怎地不问他是何人?” 当年慕容博暴病身亡,死得及时死得蹊跷,方才那蒙面人借力反弹,使得就是慕容家绝学“斗转星移”。旁人不懂其间奥秘,玄慈不会不懂。 “哦?”玄慈幽幽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道姑冷哼,转身来到乔峰跟前。乔峰怀抱昏迷的阿朱,伤心欲绝。道姑蹲下,拉起阿朱的手,诊脉。 须臾,道姑叹了口气,“乔帮主,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心爱之人。” 说完,乔峰露出苦笑,他早已不是什么乔帮主了。 道姑点点头,皱眉沉吟良久,又叹一声,面纱下的秀颜似乎笑了一下,“既是你心爱之人......我救她。” 乔峰闻言一愣,喃喃道:“真的?” 这女子身手远胜于他,方才又帮了他,她说能救,想来不会骗他。 “真的。”道姑看着乔峰,认真道:“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我来为这位姑娘疗伤。” 就当回报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乔峰忙抱着阿朱站起来,想要找地方疗伤,忽然,心底多出来一个念头,这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站住!”男声低喝。 乔峰与那道姑身形一滞,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丐帮前排走出来一个身挂九袋的中年男子。 “白......”乔峰看着昔日一起共事的好兄弟冷若冰霜,一步步走近,心里发苦。 丐帮的兄弟对他误会颇深,他无愧于心,却无力自证,也不想再做解释了。眼下,阿朱危在旦夕,谁也耽误他给阿朱救命,丐帮的兄弟也不行。 白世镜不是冲乔峰来得,他死死盯着那道姑,伸手去扯道姑的面纱。奇怪的是,那道姑一动不动,任白世镜扯下面纱,露出美丽的容颜。 “白长老。”道姑丹唇微启,笑眼迷人,“好久不见。” ☆、第108章 我不脱 余蔓在睡午觉, 她今年三岁, 一天能睡十个时辰。其实,用不着睡那么久,可是在睁眼讨人嫌和闭眼睡大觉之间, 只有三岁的她自然更愿意选择后者。 睡梦中, 有一阵很不安稳, 感觉外面乱糟糟的, 等她醒来,家里静悄悄的。 余蔓从床上坐起来, 试探着叫了一声“娘”,没有回音,也不打算叫第二声。 这段时间, 父亲被外公派去洞庭解决盟会内部的小摩擦, 母亲在家常和师弟鬼混。余蔓可不想叫嚷多了, 坏了母亲的好事, 招来一顿臭骂。 母亲和她那油头粉面的师弟偷情,不是什么新鲜事, 还被父亲撞见过。父亲忍气, 好言相劝,谁知母亲不但不收敛, 反倒变本加厉。 这个家,早晚得散。 余蔓叹了口气, 两条小腿垂到床沿下, 以一摊软泥的方式着陆。她跑到院子里, 和夹着尾巴的大黄狗缩在墙根下的大黄狗玩耍,大黄狗今天很不在状态,蔫巴巴的。余蔓觉得无趣,又跑进堂屋,她以为堂屋无人,是个庇荫纳凉的去处,没想到一进门,便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堂屋满地狼藉,跟刚打过仗似的,余蔓记得西边有一张竹屏,后面摆着招待亲朋用餐的桌椅,现在那里空荡荡,地上架着一口大锅,锅下柴火正旺。 锅旁,一个穿长衫的精瘦男人坐在地上,捧碗大嚼。 余蔓眼睛一亮,心生欢喜,“爹,你回来了。” 他爹叫李嘉树,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文武全才,否则三湘盟主铁无双也不会将他招作东床快婿,还要将家业交付给他。 李嘉树扭身,从碗沿上抬起头,冲余蔓咧嘴一笑。 余蔓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她没穿鞋,脚上是一双布袜,脚底黏糊糊湿淋淋的,袜子已经洇透了。低头一瞅,地上淌得像河一样的液体,是血。 “爹,怎么回事?”余蔓小脸一皱。 李嘉树放下碗,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爹刚才杀了两条狗。” 原来如此,难怪大黄夹着尾巴躲起来,狗耳朵都趴下了,余蔓张开短胳膊,小跑过去,轻车熟路钻进李嘉树怀里坐下。 李嘉树一下子僵住了,他们父女相处,常常这样互动,可是这一次,他不知所措,茫然中还带着一丝丝恐惧。 余蔓忧心忡忡,小声嘀咕,“娘看到,又该发脾气了。” 李嘉树自幼父母双亡,家境清贫,吃过很多苦,虽然少年发迹,前途无量,可生来便是盟主独女,千金小姐的妻子百般看不上他。新婚时期妻子还能装装样子,后来装不下去了,就变成人前恩爱夫妻,人后翻脸无情,动辄奚落辱骂。 余蔓看着锅底燃烧的柴火,竹屏和桌椅的残片依稀可 分卷阅读178 辨,心道,说不定爹娘已经吵过了,明天这个家就正式散伙了,好像......也不错。 李嘉树仿佛没听到一般,搂住女儿,亲昵问道:“萍儿,想爹没有?” “想。”余蔓脆生生应道。 湿袜子贴在脚上很不舒服,余蔓笨拙地想把袜子脱掉。李嘉树见状,托起女儿的小脚唰唰两下,揪下血里捞出来的似的小袜子,扔进火里,然后用衣摆把小脚丫擦干净,擦到最后,还亲了两口。 “爹,你还走吗?”余蔓问。 “萍儿想爹走吗?” “不想。”余蔓诚实地说。 父亲在家,母亲看他不顺眼,家庭关系紧张,压抑;父亲不在家,她眼看着母亲整日和奸夫鬼混,还要装懵懂无知,更压抑。 李嘉树大笑,从咕嘟嘟沸腾的大锅里捞出一块肉,吹了吹,送到女儿嘴边。 “来,吃肉。” 汤勺里的肉块很大,余蔓歪头咬了一口。 “好吃吗?”李嘉树眼不眨地看着女儿,充满期待。 余蔓的脸皱成一团草纸,她嚼了两下,便将嘴里的肉囫囵咽下,冲父亲猛摇头。 李嘉树满面红光,连勺带肉往锅里一丢。油汤飞溅,溅了他一脸,余蔓一头。 “不愧是我女儿,哈哈。”他捧起女儿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余蔓凝神片刻,恍然想起一件事,顿时表情崩裂,对父亲怒目而视。 “怎么,爹亲疼你了?”李嘉树笑问。 余蔓撅嘴,用衣袖使劲蹭了蹭脸上父亲亲过的地方,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亲完脚,再亲脸,过分。 .................... 李嘉树一脚踢翻大锅,骨肉滚成一堆,汤洒了一地,和地上凝结的血混在一起,撒发出奇怪的气味。余蔓下意识想往地上看,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父亲抱走了。 随手拿了些细软,李嘉树带着女儿离家,马不停蹄地赶路。余蔓不记得走了多久,也不清楚经过哪些地方,只知道,他们要去拜访父亲的一位挚友。 李嘉树将女儿托负给挚友夏辞照顾,夏辞夫妇非常愿意抚养余蔓,他们膝下一双儿女,小女儿和余蔓年纪相仿,正好可以做伴。 女儿有了着落,李嘉树很是欣慰,却也十分不舍。他蹲在余蔓面前,一遍遍抚摸余蔓的发顶。 “萍儿记住,以后要听叔叔和婶母的话......” 余蔓扯着李嘉树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爹,你去哪儿?” “爹有事要办。”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李嘉树避开余蔓的目光,叹了口气,“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父亲的意思,是不打算来接她了?余蔓愣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心生怨念。 把她寄养在朋友家,还不如把她留给母亲,虽然母亲经常不待见她,可是,她还有外公呀,何至于孤零零的寄人篱下。 上茶不喝留饭不吃,李嘉树执意要走。他对女儿嘱咐了几句,转过头来,“扑通”一声跪下,给呆住的夏辞夫妇磕了两个响头。 “夏大哥、夏大嫂,萍儿就拜托你们了。” 余蔓目送李嘉树出门,没哭,很平静。夏辞夫妇以为她年幼不懂离别,殊不知,她心中的无语足以填满洞庭湖,没当场翻白眼已经很克制了。 ==================== 夏辞夫妇对余蔓视如己出,但是,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大概只有七八天。一夜之间,夏辞夫妇态度大转变,他们并没有虐待余蔓,只是突然开始无视她,情绪复杂,行为冷淡。 余蔓不知夏辞夫妇因何变脸,不过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她父母那边出了什么事。 一个多月过去了,夏家的气氛愈发焦灼,终于,夏夫人忍不住了。 “你还在等什么?等那丫头长大,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吗?” 夏辞为难,“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你何必......” “带坏了文儿、妍儿怎么办?一想到文儿、妍儿跟那人的女儿饮食起居在一块儿,我就浑身冒冷汗。” “你就没想过,万一那人的仇家找上门来,怎么办?你要置文儿、妍儿于险境吗?” 夏辞咬咬牙,下定决心,沉吟道:“不如这样,我把她送到铁家。” “你说铁盟主?”夏夫人有些犹豫。 铁盟主是萍儿的外公,外孙去外公家,看似是个好归宿,实际上危机四伏。且不说铁盟主会不会认这个外孙,就说李嘉树造孽,到处作恶,他人人喊打,他的女儿一样人人喊打,他的仇家找不到他杀不了他,未必不会拿他女儿出气。 夏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当她是孤儿,去远一点的地方给她找个好人家。” .................... 余蔓离开夏家 分卷阅读179 ,去了很远的地方。 一日寅时,夏辞抱着余蔓在野外赶了一夜的路,天刚擦亮,前面是一座山谷,他停下脚步,弯腰把余蔓放在地上。 “叔叔......”余蔓心里苦。 扔掉她,她没意见,但是,野外放归是不是有点过分? 夏辞摸摸余蔓的头,沉吟良久,语重心长,“孩子,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连着爹娘,一并忘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为避免余蔓哭闹追赶,他施展轻功,用上了逃命的尽头。 余蔓被夏辞不怎么高明的轻功蹶了一脸土,忙捂着鼻子转身,忽然发现对面山体中间有一部分人为修整过的石壁,石壁上刻着三个飞扬灵动的大字—— 绣玉谷。 ☆、第109章 我不脱 绣玉谷, 移花宫。 余蔓顶着烈日跪在后花园, 双手托举一根形状恐怖的戒尺。她已从垂髫小童,长成青春少女。 花园里,练剑的白衣少年名叫花无缺, 是移花宫的少宫主。余蔓身后有一座八角亭, 里面坐着大宫主邀月、二宫主怜星。 花无缺练剑, 余蔓跪着,花无缺练了两个时辰,余蔓跪了两个时辰。邀月不叫停,他们谁也不能停。 余蔓手里的戒尺,是邀月给花无缺准备的, 但不会打在花无缺身上。只要花无缺犯错,或是哪里让邀月不满意了,这根戒尺, 会打在余蔓身上。 余蔓投身移花宫, 原本在二宫主怜星手下做事,一个月前, 突然被调到花无缺身边做侍女, 因为,上一个侍女被邀月处死了。 终于,八角亭里有了动静。 邀月、怜星一前一后走出来, 花无缺沉着收招, 向二位师父行礼, 躬身不起。邀月冷冷看了花无缺一眼, 未发一言就走了,怜星留下,温声勉励几句,也随邀月去了。 随行宫人取走戒尺,余蔓高举的双手依旧举着,直到邀月、怜星一行人走远,才慢慢放下。 花无缺亦是等到四下无人,才缓缓直起身,他冲过去想扶余蔓,却晚了一步,余蔓已经拍拍裙摆,自己站起来了。 “萍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余蔓摇头,声音清冷,一如她苍白淡漠的面容。 铁萍姑,是她现在的名字。 说起来,这个名字和花无缺还有些渊源。当年,余蔓被夏辞丢在绣玉谷外,是移花宫弟子花月奴,也就是花无缺的母亲接纳了她。花月奴问家乡,余蔓只说不知,花月奴听她自称萍儿,又问她姓氏,余蔓有意隐瞒,便随母姓,说自己姓铁。花月奴觉得“铁萍儿”这个名字拗口,便改了一个字,叫作,铁萍姑。 四岁那年,余蔓有幸见过花无缺的父亲,在移花宫养伤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枫。“玉郎”风采,只匆匆一瞥,已教人心神皆醉。 “你不用陪我,回去休息吧。”花无缺低声道。 余蔓没有推辞,冲花无缺微微一颔首,慢步离去。 她身穿纱衣,头戴银丝缠得花冠,移花宫门人都是这样打扮。她肌肤雪白,身姿轻盈曼妙,步子迈得极稳,端端正正,就连头上的花冠都不会摇晃。看上去,好似冰雪堆成的人物,而这冰雪,难以融化。 花无缺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叹,心道,这位姐姐,冷冰冰的。 .................... 天气炎热,余蔓哪儿也没去,洗了个澡,便躺在窗下的藤榻上纳凉。 一觉醒来,已是黑夜。 余蔓推开窗,望着天上灿烂的星河。心想,再等几年,等她翅膀硬了,就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花无缺戴月归来,一眼便看到了托腮赏夜的余蔓。他驻足发怔,心下诧异,觉得这位姐姐安静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颦笑,却较白天鲜活了许多。 余蔓眼波一转,与花无缺对视,懒懒放下托腮的手,盈盈笑道:“公子,你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花无缺迈过花草,提灯走到窗前。 “睡不着。”余蔓捡起膝边的团扇,扇了扇。 夜里的萍姐姐好像变了个人,花无缺心想。他怀揣着些许好奇,定定看着余蔓,恍然想起一件事来。 “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公子吗?叫我无缺,你都答应了。” “好。”余蔓爽快应道。 花无缺将一早便拿在手里的瓷罐递给余蔓,“这是伤药,你记得擦。” 萍姐姐白天跪了那么久,膝盖肯定受不了。 余蔓接下瓷罐,在掌心盘了盘,“幸好是夏天,没有大碍。” “让你受苦了,萍姐姐。”花无缺低下头。 “别这么说。”余蔓皱眉,“你尽力了。” 她是受苦了,但不是花无缺的错。 花无缺消沉半晌,难得将异样的情绪外露,他轻声问:“萍姐姐,你说......兰叶恨我吗?” 分卷阅读180 兰叶,是花无缺之前的侍女,已香消玉殒。 想到兰叶的死,余蔓不禁心生悲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苦笑,幽幽叹道:“我不知道兰叶恨不恨你,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恨你。” “就算大宫主打死我,我也不会恨你。” 凶手是邀月,恨旁人作甚。 花无缺闻之动容,他深深望着余蔓,眼光明亮。 “我不会让你死的。” ===================== 三年过去了,花无缺十八岁,余蔓二十三岁。 这三年,时有惊险,但幸运的是都能平安度过,余蔓全须全尾,没遭大罪。 花无缺发现每当夜幕降临,余蔓就会变得很鲜活很有温度,于是养成了,偶尔隔窗夜谈的习惯,每次温温柔柔地聊几句,好像苍白的天地就多了一道色彩,单薄的生命多了一分活力。 一日,邀月召花无缺去主殿,余蔓随行。 “无缺,你长大了,是时候到江湖上闯荡一番了。”怜星柔声笑道。 “姑姑要无缺出谷?”花无缺并不意外。 “还记得我叫你杀的人吗?”邀月冷冷道。 “记得。” “江小鱼。”邀月念出一个名字,声音飘渺,“杀了他,要快。” 刚刚得到消息,江小鱼于前日离开恶人谷。好戏,开场了。 “是。”花无缺沉声应道。 邀月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无缺,敢杀人吗?” “敢。” 邀月轻笑,“你把她杀了,就现在,让我看看。” 花无缺抬头,茫然与邀月对视,“谁?” “你的好姐姐。”邀月眼神讥诮。 花无缺倒吸一口凉气,寒意传遍背脊。他僵在那儿,一动不动,掌心的汗能挤出水来。 “你不敢。”邀月悠悠道。 花无缺试图辩解,“大师父,她......” 萍姐姐不曾犯错,为何要杀她? 邀月眼神一厉,目光落在余蔓身上,“铁萍姑,杀了他。” “是。” 余蔓毫不犹豫,手刀砍向花无缺。她站在花无缺身后,突然出手,极具优势。 花无缺始料未及,不过还是本能做出反应,躲过一击,很快便放开手脚,与余蔓相斗。 不知过了多久,邀月拍手,“好了。” 余蔓率先停手,花无缺也迅速退到一边。 “小看她了。”邀月对怜星说。 怜星看着余蔓,颇有些感慨,“没想到你武功这么好,比无缺还好。” “弟子比少宫主痴长几岁,占了些便宜。”余蔓向殿上拱手,头微微垂着,神情冷漠。 “不必谦虚。”邀月满意地笑了,“你随无缺离宫,助他尽快找到江小鱼。” “是。” “找到后,你不要动手,让无缺杀了他。” “遵命。” ☆、第110章 我不脱 这一天, 花无缺依旧练功练到很晚,与往日不同的是, 他有些心不在焉。 夜色朦胧, 宫中静谧, 花无缺走在青石铺的花阴小路上, 过了前面那道灰墙黛瓦的洞门,就是他的居所。 他迟疑了一下,吹灭灯笼, 放轻脚步, 隐在一株攀墙藤蔓后面往门内看。 余蔓倚在窗前,在逗黄杨木上的一对画眉, 心情格外好。 花无缺默默看了良久,轻咳一声, 衣袖拂过藤蔓, 发出类似风吹过的簌簌响声。他缓步走过洞门,画眉飞了, 方才大开的窗扇如今半掩,窗前的人也不见了。 花无缺望着亮灯的房间,犹豫要不要去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 余蔓在收拾行李,愉悦地哼着小调。她回避与花无缺见面,还不是因为白天她奉邀月之命, 要“杀”花无缺。 见面无压力, 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不如不见。 “萍姐姐,你睡了吗?”花无缺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 他踌躇许久,还是想跟萍姐姐说几句话。他看萍姐姐的房间还亮着灯,否则不会打扰她。 余蔓听见花无缺唤她,先是应了一声,随后来到房间另一头的墙角。 说是墙角,其实是一道门。花无缺小时候,为了方便侍女照顾她,两间房是打通的,只不过余蔓住进来的时候,花无缺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这道门已经从花无缺那边用书架堵住了。 “无缺,什么事?”余蔓搬开书架上稀稀落落的书册纸卷。 花无缺极少在夜间找她,有事也会绕到外面敲门。 “萍姐姐......”花无缺沉吟,不知不觉学着余蔓的样子,架起两条胳膊趴在书架上,他看到余蔓正拿着一块白玉似的东西往嘴里送,脱口问道:“你在吃什么?” 余蔓动作一滞,半张着嘴眨眨眼,“萝 分卷阅读181 卜。”削了皮的白萝卜。 说完,她转身跑开,不一会儿,一手一片萝卜跑回来。 她把其中一片递给花无缺,“你也吃。” 花无缺接过,斯斯文文咬了一口,皱起眉头。 “不好吃?”余蔓赶紧吃一口自己那片,嚼了嚼,露出疑惑的表情,“很甜呀。” 花无缺嘶嘶吸气,眼泛泪光,“辣。” 余蔓觉得奇怪,抢过花无缺的萝卜,“咔嚓”一口,顿时辛辣冲脑。 她用手腕扶额,呲着牙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挺辣的。” “我再去拿。” 说着,就要再次跑开。 “不,不用。”花无缺一把按住余蔓的手,并把那块辣萝卜抢回来,三口两口吃掉,末了,抬起头冲余蔓笑笑。 余蔓看着他,眼神充满担忧,“无缺,你是不是饿了,我去厨房......” “我不饿。”花无缺忙摇头,“我是来问你,什么时候走?” 余蔓眼珠一转,笑得神秘,“看你喽,我随时待命。” 她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今晚就走都不是问题。 “你很欢喜。”书架昏暗的隔层里,花无缺凝视着她,轻声问:“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好吗?”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花无缺笑了笑,“萍姐姐,出去后,你有什么打算?” 余蔓垂眸,指尖在书架搬上轻叩,语气随意,“我就跟着你。” 邀月命他们找到江小鱼,由花无缺亲手杀之,他们还能有别的打算吗? 这次出宫,如果迟迟完不成“杀鱼”任务,邀月惩戒花无缺,少不了要惩戒到她身上。 花无缺一听,眼中笑意更浓,“好,我们不分开。” 当然不能分开,余蔓心中无奈,她作为花无缺的侍女,无故与他分开,往小了说,是失职,往大了说,是背叛。 余蔓寻思了一会儿,面色微沉,幽幽叹了口气,抬眸瞥了花无缺一眼。 “无缺,今天白天宫主让你杀了我,如果有下一次,不要犹豫,马上动手。” 花无缺愣了愣,表情顿时变得深重,“我不会对你动手。” “你不动手,就是宫主动手,我可不想死在宫主手里。”花无缺动手,她还能反抗,换作邀月动手,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花无缺摇头,低声道:“你不会死的。” 余蔓笑了笑,轻叹道:“是啊,我还没活够。” 她还想再看一眼爹娘。 花无缺握住余蔓的手,坚定而有力,“我不会让你死的,萍姐姐。” 他这辈子,不知为何而活,从今往后,他就为她而活吧。 ===================== 余蔓和花无缺离开移花宫,乘一辆马车,边走边寻找江小鱼。 寻了三四个月,江小鱼其人在江湖上默默无名,根本无人知晓,倒是花无缺,无意中闯下不小的名堂。 移花接玉,神鬼莫敌。 移花宫只收女子,可当今这位横空出世,施展“移花接玉”的移花宫传人,却是如假包换的翩翩少年郎。花无缺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加之他相貌不凡,谦谦有礼,在江湖上备受瞩目,“无缺公子”的美名渐渐流传开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则消息甚嚣尘上,连市井小童都知道,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大侠拥有一份富可敌国的宝藏,如今标明藏宝之地的藏宝图流落江湖,天下英豪趋之若鹜。 近日,不知从谁那儿宣扬出来的线索,说燕南天藏宝图在三湘盟主铁无双手里,传得有鼻子有眼儿。下个月是铁无双七十大寿,黑白两道纷纷出动,前去给铁无双“贺寿”。 花无缺兴致索然,无意参与藏宝图之争,一来,他不稀罕什么富可敌国的宝藏,二来,他有正事要做。大师父命他杀江小鱼,未设下期限,可是大师父喜怒无常,万一哪天不耐烦,过问起来,他一人担待也就罢了,只怕连累萍姐姐。 对此,余蔓倒是有不同看法。 “即便没有藏宝图,去给铁盟主贺寿的人也不会少,三教九流......说不定,里面就有人认识江小鱼。” 嘴上说冠冕堂皇,实际上,她哪里是为了找江小鱼,她是想见铁无双。 三湘盟主铁无双,是余蔓的外公。外公待她如珠如玉,余蔓幼时忧心父母离异,自己处境艰难,曾期盼外公将她接到身边抚养。 离散十七载,余蔓心有余温,无意祖孙团聚,只想以陌生人的身份,去看望一下外公他老人家。 花无缺觉得有道理,欣然同意,二人即刻启程,赶赴铁无双的潇湘山庄。 .................... 铁无双寿辰那日,余蔓和花无缺弃了马车,步行前往潇湘山庄。 余蔓怀抱长条礼盒,里面是给铁无双的寿礼,一柄玉如意。花无缺与 分卷阅读182 她并肩,目光频频落在她脸上。 “无缺,你看我做什么?”余蔓奇怪地看了花无缺一眼。 花无缺含笑打量她,“我发现,自打入世以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你都快活得很。” 不像从前,只有在晚上,萍姐姐才有烟火气,他才能从中看到生的希望,活的勇气。 “那是当然。”余蔓挑眉,悠悠叹道:“俗世啊,就是快活的地方。” 移花宫是修仙的地方,冷心冷情。而她之所以压力那么大,还不是因为她被选作花无缺的侍女,在邀月、怜星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炮灰第一担当,天天把脑袋栓裤腰带上,不精神分裂就怪了。 说话间,余蔓觉得手背犯痒,挠了几下,谁知越挠越钻心地痒。 “别抓。”花无缺一把捉住余蔓的手,不准她抓挠。 余蔓的左手昨天被蚊子咬了,现在,整面手背肿得跟座小山包似的。 “痒......”余蔓跺脚,把手抽出来,便要往衣衫上蹭。 花无缺又是一把将其捉回,柔声劝慰,“越抓越痒,抓破了会留疤的。” 他捧起余蔓的手,低下头轻轻吹气,耐心吹了一会儿,又将手掌覆上去,用自己偏低的体温为余蔓降温。 ☆、第111章 我不脱 有人经过, 余蔓不好意思,把手抽出来。同样难耐, 又不能挠,只得皱着眉头, 用力握拳再张开, 如此反复。 路上经过三人,与余蔓、花无缺相向而行, 锦衣少年牵着两匹马,和清丽脱俗,气质如兰的绿衣少女并肩, 另有一红衣少女, 英姿飒爽, 牵着一匹和主人一样热烈的红马,走在路中央。 看到余蔓和花无缺拉拉扯扯, 举止亲密, 锦衣少年早早红了脸,低下头羞臊得只敢看路边的野草。绿衣少女神情淡漠,倒是离余蔓和花无缺更近一些的红衣少女一脸好奇。 目光落在余蔓明显异常的手背上, 红衣少女失声道:“你中毒了?” 余蔓愣了愣, 冲那红衣少女摆手笑,“蚊子咬得。” 红衣少女闻言,大吃一惊, “这蚊子......也太毒了。” “这么毒的蚊子, 偏偏只咬我。”余蔓嘟哝, 瞥了身旁的花无缺一眼,颇为怨念。 大概是临近水域的关系,这两天蚊子特别多,一到晚上,余蔓苦不堪言,又是点蚊香又是烧艾草,没过多久,便惊动了隔壁,花无缺过来给她打扇子赶蚊子。可是到头来,花无缺毫发无损,蚊子仍没轻“招待”她。 红衣少女打量余蔓和花无缺,“我猜,你们也是去潇湘山庄,给铁盟主贺寿的。” “正是。” “我叫张菁,你呢?” “原来是仙女姑娘。”余蔓展颜一笑。 她怀抱礼盒,不方便拱手,便向张菁颔首致意。 张菁有些不自在,她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小仙女”,但旁人当面一般只称呼她为张姑娘,仙女姑娘这种叫法,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叫铁萍姑。”说着,余蔓微微侧身,便要介绍花无缺。 “你姓铁,可是铁盟主的亲戚?”张菁问。 余蔓一怔,心下黯然,不过面上还是含笑摇头,否定了张菁的猜测。 她看向花无缺,继续介绍,“这位是......” 花无缺自然接过话头,缓缓道:“在下花无缺。” 此言一出,张菁面露惊讶,与她同行的锦衣少年、绿衣少女齐齐看过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你就是移花宫传人,无缺公子?”锦衣少年小声问。 花无缺微笑,谦虚地说:“无缺确是移花宫弟子,江湖同道谬赞了。” 锦衣少年走过来,规规矩矩地向花无缺抱拳,“在下顾人玉。” 说完,他偷瞄一旁的绿衣少女,欲言又止。 “这位是江湖人称‘玉面神拳’的顾少侠。”张菁悠然开口,斜睨着顾人玉,笑得不怀好意。 顾人玉个性腼腆,听张菁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他,顿时羞红了脸,心砰砰直跳。 张菁目光一转,落到那看上去有些高傲的绿衣少女身上,“这位是慕容山庄的九小姐,他们是表姐弟,也是......未婚夫妻。” 最后四个字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把顾人玉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绿衣少女面露不悦。 张菁见状,心里一阵痛快。她可不是自来熟,平白找路人搭话,还不是因为这对表姐弟兼未婚夫妻别别扭扭,苦了她这个同路人。 花无缺已与顾人玉见过礼,这会儿向绿衣少女微微颔首,“原来是人间九秀的慕容小姐。” 慕容家有九个文武出众的女儿,世人皆称“人间九秀”,如今,只有最小的九小姐还未出阁。 双方目的一致,于是五人汇成一路,结伴前往潇湘山庄。 花无缺随口向他们打听一个人,“三位可认识 分卷阅读183 一个叫江小鱼的男子?” “江小鱼?”张菁反应极大。 花无缺眼神一亮,“张姑娘,你认识他?” “我......的确认识一个叫江小鱼的人。”张菁微微垂首,拨了拨额发,语气嗔怨,“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花公子,你找这种人做什么?” “张姑娘,你可知江小鱼现在何处?” 张菁不知在想什么出神,一时无人作答。 “他应该也来了,一会儿寿宴上,你可以找找看。”慕容九淡淡道。 张菁闻言,冷笑一声,“他那种一脸疤的小叫花子,潇湘山庄的大门都进不去。” 江小鱼脸上有疤,花无缺暗暗记下。 顾人玉皱眉,心里很不认同张菁的话,蔫蔫道:“铁盟主结交广泛,为人义气,就算是真叫花子,也能进庄吃碗寿面,不会不让进门的。” 张菁气极,横眼过去,恶狠狠地瞪着顾人玉,咬牙挤出一句,“就你长嘴了,顾,小,妹。” 因顾人玉过分腼腆,像个羞答答的大姑娘,张菁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顾小妹”,高兴的时候叫,生气的时候也叫。 花无缺弯了弯嘴角,故作什么也没听见,他轻轻牵住余蔓的手,低声道:“萍姐姐,我们找到江小鱼的踪迹了。” 余蔓怔怔的,任他牵着手,眼光发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花无缺和江小鱼就要见面了,余蔓不忍心看他们骨肉相残,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没有可怜别人的资格。 ==================== 潇湘山庄张灯结彩,院子里摆满了各方送来的寿桃寿面鲜果时蔬。 “移花宫,花无缺花公子到!”唱名的侍者高声叫道。 花无缺、余蔓并肩走进礼堂,各式各样的目光汇聚到花无缺身上,有人带着敌意,认为花无缺是为藏宝图而来;有人欣赏,认为花无缺少年才俊,前途无量;有人纯粹是好奇,想看看移花宫的男弟子有几个鼻子几只眼。 铁无双须发皆白,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神清明,精神十足。 花无缺在铁无双面前站定,道了几句吉祥话,余蔓上前,屈膝将贺礼奉上。铁无双只当她是花无缺的侍女,没多做留意。 就算让铁无双眼不眨地端详余蔓一整天,他也认不出余蔓是谁,甚至根本不会觉得眼熟。十七年,人之面貌变化最大地十七年,可谓是脱胎换骨。余蔓早料到会是如此,丝毫不觉得遗憾。 铁无双与花无缺这个江湖后辈闲聊数句,随后招来徒子徒孙,引二人入席。 寿宴表面一团和气,实际上暗流涌动,不少宾客为藏宝图而来,心怀鬼胎,只不过大家都按兵不动,就看谁先戳破那层窗户纸。 接近晌午,门外的唱名声断了许久,客人到的差不多了,铁无双换了身衣服回来,正要入席和大家共饮,忽见一个脸贴膏药的癞头汉子,扛着一根竹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无人通传。 癞头汉子一进门,便敞开破锣嗓子,嚷嚷起来,“谁是铁无双?” 礼堂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异常凛冽,却不仅仅是因为那癞头汉子出言不逊。 “有人让我把这个送到这儿来,他说这家主人铁无双会给我五十两银子。”癞头汉子把竹竿往地上一顿,竹竿挑着一块幡布。 幡布破破烂烂,明显有好几个鞋底印,不过,写在上面的两行字倒是很漂亮—— 恶人谷李大嘴遥祝泰山大人长命百岁,恭贺泰山大人喜得藏宝图。 ☆、第112章 我不脱 “岂有此理!”铁无双大弟子, 雷霆剑裘奕怒喝。 铁无双脸色阴沉,眼角嘴角都下垂得厉害,顿时老态尽显。他制止弟子动手, 命人取来五十两银子, 交与那癞头汉子。 席间宾客一片哗然。 余蔓不解其中关系,听张菁忿忿喷出一口鼻息,便悄声问她,“张姑娘,李大嘴是谁?” 恶人谷她知道, 江小鱼长大的地方,这个李大嘴又是谁? 张菁一愣, 惊讶余蔓的问题。不过转念一想,李大嘴龟缩恶人谷十余年, 铁姑娘长居移花宫,不知李大嘴,也在情理之中。 “十大恶人中的‘不吃人头’李大嘴。” 想必就是江小鱼的恶人师父之一了,余蔓点点头,心下了然几分,不过仍有疑惑。 “他为什么叫铁盟主,泰山大人?” 张菁叹了口气,表情略显无奈, 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 她掩住嘴, 凑到余蔓耳边, 声音小到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 “因为,李大嘴是铁盟主的女婿,铁盟主就是李大嘴的丈人。” 余蔓懵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外公膝下没有儿子,只有她娘一个女儿。 李大嘴是铁无双的女婿,李大嘴姓李,她爹也姓李,难道......李嘉树白面书生似的一个人,怎会有李大 分卷阅读184 嘴这种诨号。 “不吃人头是什么意思?”余蔓呢喃,声息若有若无。 她有许多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却挑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出口。 张菁脸色微变,喉咙滚动,胃中反酸。但越是身心不适,反倒越想讲出来,就好像,明明胆子小,怕鬼怕的要死,却非要抱团神神叨叨地将鬼故事。 “姓李的吃人肉,他老婆,就是被他先杀后烹的。” 李大嘴喜食人肉,杀人食之,只留下一颗人头,于是被冠以“不吃人头”的凶名。然而此人常常放言,说自己名不副实,其实他连人头也吃。 “死、死了?”余蔓喃喃自语。 “嘘。”张菁扯了她一下,低声告诫,“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今天寿宴,不宜多言。” 余蔓脑中一阵嗡鸣,眼前荡起涟漪,久久不散。 癞头汉子得了银子,放下竹竿,欢欢喜喜地走了。山庄弟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幡布卷成一团,一根两指粗的竹竿三个人抬,飞快运出礼堂。 铁无双佝偻着背,沉默不语。裘奕与师弟对视,正要一唱一和地打圆场。 突然,席间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燕南天的藏宝图真在铁盟主手里?” 一言掀起千层浪。 裘奕双目圆瞪,怒极反笑,好似在说“你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让诸位见笑了。”铁无双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老夫手中没有藏宝图,信或不信,诸位随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功成名就,家财万贯,才不稀罕什么秘密宝藏。 “没人担心李大嘴吗?”角落有一少年,抱臂倚在墙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坏小子样,“说不定,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就在咱们中间,还自带了一盘人肉。” 众宾客一听,觉得不无道理,人肉都敢吃的李大嘴,还有什么事不敢做。霎时间,不少人变了脸色,反酸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那少年懒洋洋的,脸颊上有一道很长很明显的伤疤,这道伤疤并没有人让他变得丑陋,反而为他俊美的外表附上了一层动人心魄的魔力。 他歪嘴笑,正要再冒几斤坏水,忽然对上一双眼睛,心头莫名掀起一阵悸动。 这个人,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目光越过两桌客人,花无缺定定看着那吊儿郎当的少年,“你可是江小鱼?” 他没见过江小鱼,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江小鱼。 “你是谁?”少年挑眉反问。 “我是花无缺。” “无缺公子竟然认得我。”少年故作惊讶,一脸戏谑,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 花无缺笑了笑,感叹道:“我认识你许多年了。” 少年诧异,“我们以前见过?” 难道花无缺去过恶人谷?不可能。 花无缺敛容,眼神变冷,“江小鱼,与我一战。” “哈?”少年愣住,眼睁睁看着花无缺走过来,觉得十分可笑。 他与花无缺素未谋面,何来仇怨?就算有,提醒他一下总可以吧。 “铁姑娘!”张菁惊呼。 花无缺脚下一顿,急转身,疾风一般冲到余蔓跟前。男女不同席,花无缺被安排和顾人玉一桌,余蔓和张菁、慕容九一桌。 余蔓眼前一黑,软软倒下,她伏在地上,纤瘦的背脊起伏得厉害,张菁吓了一跳,想扶她,却又一时无措,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萍姐姐,你哪里不舒服?”最后一步冲刺,花无缺顾不上轻重,咚一声膝盖着地,动作轻柔地把余蔓翻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余蔓虚弱地喘着气,在花无缺华丽略靠了靠,便猛地仰面向下伏倒,掩嘴作呕。侍者见状,立即递上铜盂,不过,余蔓只是干呕,反应并不强烈。 “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有人议论。 张菁摇头,“她没吃东西,就喝了两口茶,还是热的。” 女侠这桌大家都很矜持,菜上齐了,却迟迟无人动筷。 山庄管家请花无缺将余蔓带至客房休养,并找来常驻山庄的医师,为余蔓诊治。 医师切了半天脉,“没有大碍,静养即可,服些安神汤药更佳。” 余蔓躺在床上,时醒时睡,花无缺立在床前深深望着她,满面忧色。 医师走了,管家去支使厨房煮安神汤,义气跟来,陪在一旁的张菁和顾人玉也打算离开。 “花公子,让铁姑娘......” 张菁招呼花无缺一起走,别留在这里打扰余蔓静养。 顾人玉一把拉住张菁的衣袖,将人拖出客房,走出很远才松开。 “好呀,顾小妹,你长胆子了。”张菁掐腰,眼里冒火。 顾人玉红着脸,“人家花公子要照顾铁姑娘,你别捣乱。” 方才,他行为出格,张菁恐怕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不过,他不后悔。 张菁一愣,回过味来。可是,承 分卷阅读185 认顾人玉做得对,就等于承认自己没眼色。 “顾二少,就你最机灵。”她斜睨着顾人玉,冷冷嘲弄,“还帮别人搭桥?抓紧你自己的红线吧,别飞了。” .................... 余蔓的情绪很不稳定,眼睛总是闭上了又艰难地睁开。 花无缺伸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俯身凑到她耳边。 “睡吧。” 余蔓终于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花无缺用一条手帕盖在余蔓的眼睛上,又放下半面床帐,坐在床沿默默地守着她。入夜,他展开折扇,听声辩位打蚊子。 余蔓醒来,睁眼一片昏黑,感觉有个人坐在她身边,轻轻扇扇子,“无缺?” “萍姐姐你醒了。”花无缺一收折扇,跑去点了根蜡烛。 余蔓支撑着坐起来,向窗外张望,“咱们这是在哪儿?” “还在潇湘山庄。”花无缺端着一只碗回来,“来,把这碗安神汤喝了。” 余蔓看着碗里的绿药汤,一脸抗拒地摇头,“不要。” 花无缺也乐得纵着她,安神汤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喝就不喝吧。 “你渴了吧,我去倒茶。” 说着,把药碗往床头一撂,又跑去倒茶。这期间,余蔓就坐在那儿发呆,直到花无缺把茶送过来。 余蔓双手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喝茶,她低着头,脸埋得很低。花无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看得见那一滴滴地液体落入杯中。 “萍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我还好......”余蔓极力保持语调自然,但还是带了少许鼻音,“无缺你回去睡吧。” 说着,她把茶杯放在床沿上,便要背过身去。 花无缺不等她转身,倾身牢牢将她抱住。 “你可以不对我说原因,但你不能背着我偷偷地哭泣。” ☆、第113章 我不脱 母亲死了,父亲杀得。余蔓有过这种猜测, 可万万没想到, 父亲不仅杀了母亲,还是吃了她的肉。 她离家前, 堂屋满室狼藉, 血流成河,大锅熬煮......父亲喂给她的那块肉,该不会就是母亲的肉吧? 余蔓不寒而栗, 她趴在花无缺怀里, 无声地叨念着,埋怨父亲的丧心病狂。夫妻反目, 杀人也好烹食也罢,何至于哄骗年幼无知的女儿吃下亲娘的肉。 花无缺温柔地, 一下一下轻拍余蔓的背, 余蔓慢慢环住他的腰,他不禁闭上眼,唇角微微上翘。 她需要他。 他可以成为她需要的人,他做得到。 ==================== 花无缺倚靠床头一角,腿在床沿上搭了半截,胸口被余蔓睡了一宿的大石。 第二天, 余蔓眼没肿脸没花,恢复如常, 就是面对花无缺的时候, 很不好意思, 整整一个早上都在回避,没敢用正眼看他。 铁无双称病不见客,管家出面应了余蔓和花无缺的道谢和辞行,同时离开的还有张菁、慕容九和顾人玉三人。 张菁问候过余蔓,听见花无缺向潇湘山庄的人打听江小鱼的去向,忍不住道:“他们应该没走远。” 花无缺回头,“他们?” 张菁吐出一口气,悻悻道:“江小鱼身边有个穿白衣服的,叫铁心兰,是女扮男装。” 他们为藏宝图而来,不会轻易放弃潇湘山庄这条线索,所以,他们一定还在附近。 花无缺了然,对张菁拱手,“多谢。” “花公子,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小混蛋切磋,他也就脑筋还算灵光,武功平常得很。” 花无缺笑了笑,没有回应。 他和江小鱼只能活一个,至于为什么,他从未想过。师命如此,照做就是了。 离开潇湘山庄,与张菁等人分道扬镳,之后不久,余蔓和花无缺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身穿宽大的灰布衣袍,头罩木制面具,雌雄难辨。 “花无缺。” 木面人声音低哑,带有回响,甚是诡异。 余蔓见他拿出一枚令牌,眉头一皱,不懂这人是何意。 “可是木夫人?”花无缺问。 “跟我来。” 木面人冷冷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这位师父的好友,木夫人。”花无缺对余蔓解释,“还有一位铜先生,他们吩咐什么,我们只管照做。” 邀月曾如是交代过,见此二人如见她和怜星,须得恭敬顺从。 余蔓看着木夫人的背影,眯起眼。铜先生,木夫人,嘶......她怎么嗅到了一股过家家的味道。 跟随木夫人来到竹林深处的一间小屋,立在屋前的人带着铜面具,想来就是铜先生了。 余蔓自觉垂首低眉,神情淡漠,将自己冰封,迅速进入 分卷阅读186 一个移花宫弟子,少宫主侍女的状态,暗中戒备着。过去十几年间,她在绣玉谷都是这般面孔。 “无缺见过铜先生。” 铜先生负手,向花无缺走近一步。 “喂!我要拉屎!” 竹屋房门紧闭,年轻男子在里面大声叫嚷。 屋外四人俱是身形一滞,沉默相对片刻。 “闭嘴。”铜先生咬牙挤出两个字。 “你们把我掳到这儿来,不给吃不给喝,还不让上茅房......” 花无缺觉得这声音耳熟,侧耳听了一会儿,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江小鱼?” 木夫人拉开门,隔空打了里面的人一掌,只听“咕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下了,吵嚷戛然而止。 “昨日在潇湘山庄,为什么放走江小鱼?”铜先生冷冷注视着花无缺。 “无缺......一时大意。” “一时大意?”铜先生冷笑,面向一转,目光透过面具上的两个小孔,对准余蔓,“你来说,为什么江小鱼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弟子之过,误了公子的大事。”余蔓幽幽应道,未曾有片刻犹豫。 “这丫头晕了,你就把师父的话忘到脑后,这丫头若是死了,你是不是连养育你的师父都不认了?”铜先生没有大声怒斥,语气缓和,却让人忍不住颤栗。 花无缺躬身,“先生息怒,都是无缺的错。” 铜先生盯着花无缺看了片刻,嗤笑一声,骤然挥手一掌,却是向余蔓发难。 这一掌,落空了。 余蔓远远跃开,安然无恙。 铜先生目光阴冷,像地狱深处的寒冰。 “还敢躲?” “移花宫弟子,不敢劳烦铜先生责罚。”余蔓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 她早就想当着这人的面做这个动作,今日终于实现了。 “铜先生,你若要教训晚辈,尽管冲我来,莫要与她为难。”花无缺跨过去,挡在余蔓和铜先生中间,不卑不亢。 “无缺。”木夫人低喝,有制止之意。 “她非死不可,你,活罪难逃。”铜先生冷冷道。 说得好像方才那一掌没想让她死似的,余蔓心中冷笑,转身便逃。 铜先生扑上去,一脚踢飞拦路的花无缺,这时,突生变故。 嘭! 竹屋轰然倒塌。 铜先生身形一僵,愤然拂袖,毫不犹豫地放弃追杀余蔓,转身奔向废墟。 余蔓闻声,回头瞥了一眼,心道,江小鱼搞出这么大动静,十有□□已经跑了。 铜木二人必然去追江小鱼,如此一来,她就安全了,脱身无忧。 事实证明,余蔓高兴得太早了。 没过多久,铜先生杀气腾腾地追上来,余蔓心惊,回眸望去,冷不丁对上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 “你跟着我做什么?” 怪不得铜先生紧追不舍,江小鱼与她一路,就在她身后。 “我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跟着你,肯定跑得掉。” 江小鱼为了跟上余蔓,拼命狂奔,累得跟狗似的,但这些并不妨碍他在余蔓看过来的时候,俏皮地眨眼睛。 余蔓眼一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 铜先生的态度很明显,江小鱼已是网中之鱼,先杀余蔓。万般无奈之下,余蔓回身应战,非常优秀且精彩地接了铜先生几招,然后,被拍飞了。 余蔓喷出一口血,血溅三尺远,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疾速坠落,若不是江小鱼接住了她,恐怕现在,地上已经能见到坑了。 江小鱼半扶半抱着她,看铜先生的眼神十分鄙夷,“喂,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话音未落,江小鱼只觉得前襟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地调转方向,朝前猛冲。 余蔓撒下一把药粉,揪着江小鱼继续逃命,二人配合,屡出奇招,但不幸的是,他们脚下的路,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山间微风习习,余蔓身上的轻罗纱衣随风飘动。 江小鱼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咂咂嘴,“这条路......不怎么样。” 绝路,是不怎么样,余蔓苦笑。 铜先生停在不远处,没有继续向前逼近。 “江小鱼,不想死就滚过来。” “你求我呀。”江小鱼挑眉,嚣张至极。 “你自己的命,还要我求你?想死就去死。” “你逼我和花无缺打架,两个只能活一个,我打不过他,反正也是要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死得那个一定是你。” “不试。”江小鱼一口回绝,得意洋洋地冲铜先生吐舌头,“就不试,气死你。” 铜先生肩膀起伏,深深吸气,被江小鱼气得不轻,却又强忍着不与他计较,转头把火发到余蔓身上。 “别看了,他不会来了。” 分卷阅读187 余蔓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面上并无怅惘之色。 江小鱼打量她,眼里充满好奇。昨天在潇湘山庄,他隔着数桌酒席,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今天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还没正经说过话,就被同一个人追杀,一起逃命。 “喂,你有什么打算?” “死到临头,还能有什么打算。”余蔓轻叹。 江小鱼挠挠下巴,眼珠滴溜溜地转。 “我得死,你也活不成,不如......我们结伴跳崖,说不定可以变成蝴蝶。” ☆、第114章 我不脱 余蔓认真想了想,微笑着点头。 “好。” 江小鱼抚掌, “妙......” “你生得俊俏, 跟你死在一处,倒也不错。”余蔓打量江小鱼, 露出还算满意的表情。 江小鱼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他原本也是要说这样一番话, 没想到竟被这女子抢了先。 “我叫江小鱼, 你呢?” 余蔓正要答,忽闻远处有人嘶声呼喊。她心弦一颤, 循声望去,只见花无缺满面焦急, 朝这边飞奔而来。 铜先生冷笑,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他轻轻挥了下手, 瞬息之间, 掌力袭至余蔓跟前。 余蔓闪身躲过,却被强劲的掌风推下悬崖,千钧一发之际,江小鱼纵身一跃,拉住她的手,二人一起坠入深渊。 “不!” 花无缺眼睁睁看着余蔓坠崖, 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肝肠寸断。木夫人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 伸手捏晕了他。。 .................... 坠落的速度非常快, 快到看不清眼前的山体峭壁。 粉身碎骨应该是一种很痛快的死法吧?余蔓心想。就在这时, 经过一处奇怪的风口,余蔓觉得眼前一暗,本能地随风往前扑,江小鱼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没有想象中的撞上坚硬山石,头破血流,寸草不生的峭壁上竟然奇迹般地有一山洞。二人双双滚进去,山洞里不知是什么东西上窜下跳,吱吱叫成一团。 这间洞室方方正正,地面平滑,明显是人工的痕迹,十几只猴子在墙角做窝,面对不请自来的客人,反应非常激烈。 余蔓和江小鱼一进洞,就被猴群袭击了,双方薅头发扯衣服打了一架,最终,猴群落败,退缩到角落。 二人如释重负,跌坐在地。 “没死成。”江小鱼喃喃道。 “老天不收。”余蔓低语。 二人对视,四目相接,捧腹大笑。 余蔓身上有伤,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 江小鱼见她捂嘴的指缝间渗出血来,顿时心下一沉,敛去笑意。 “那个铜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武功高到超出他的想象,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听无缺说,是二位宫主的挚友,世外高人。” “哈,他算哪门子世外高人。”江小鱼嘲笑,“我上茅房,他非得杵在一旁闻味儿,你见过这种世外高人吗?” 余蔓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正用手帕擦嘴,闻言哭笑不得。 “铜先生,木夫人......”江小鱼小声叨念,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该不会是邀月、怜星自导自演,装神弄鬼吧?” “谁知道呢?”余蔓垂眸,意味深长。 江小鱼愣了愣,猛地睁大眼睛,“真的?” “我也只是推测。” “她们两个图什么?”江小鱼一脸不可思议。 “可能是,图你上茅房的姿态优美吧。”余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江小鱼愕然一怔,啼笑皆非,“这话,你敢当着她们的面说吗?” “不敢。”余蔓理直气壮。 江小鱼伏地大笑。 余蔓叹了口气,扶墙慢慢站起来,走到洞口边缘,伸头往外看。 “她们能找到这里来吗?”江小鱼也把脑袋探到外面。 “她们下不来。”同理,我们也上不去。 余蔓未言明的那句话,江小鱼听得懂,也认得清。 四面俱是绝壁,头顶脚下皆望不到尽头,他们有幸没摔死,却被困在了这里。 江小鱼眼尖,发现猴群藏在背后的野果,冲上去又跟猴子们打了一架,将野果尽数抢来,用衣摆兜着,看上去数量非常可观。 “外面是绝壁,猴儿却把家安在这里,肯定还有另一条路。”江小鱼抛起一枚野果,然后接住,一扭头,发现余蔓并没有在原地等他。 余蔓举着火折子,向幽暗的洞室深处走去,没有想象中的漫长甬道直通山腹,洞室只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几步就走到头了。 一座石碑立在地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欧阳亭之墓。”江小鱼念出石碑上的字,“ 分卷阅读188 欧阳亭......从来没听说过,你认识吗?” 余蔓摇头,扯扯墙上的藤蔓,露出上面的孔穴,几缕微弱的光线泄进来。 “猴儿们走的路,应该是这条。” 墙上的孔穴只容得下猴儿通行,即便是会缩骨功的人,也钻不进去。江小鱼不死心,掏出匕首想要挖开山石,忙活了半天,匕首卷刃了,孔穴还是那么大。 余蔓吹灭了火折子,在欧阳亭墓前坐下,挑了一枚江小鱼撒在地上的野果,慢吞吞地吃起来。 江小鱼撑着头侧卧,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你们移花宫为什么要杀我?” “我没有要杀你。” 江小鱼哼笑,“你懂我的意思,少装糊涂。” “宫主的心思,我怎会知晓。” “你不好奇?” “我为什么要好奇?”余蔓带着笑意反问。 江小鱼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说得也是......” “我要运功疗伤。”余蔓盘膝,淡淡交代。 “行,我帮你看着猴儿。”江小鱼仰头一躺,翘起二郎腿。 一兜果子,十几只猴,猴儿们每天往回带果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早晚要困死在这里。 有墓,就该有路,这间洞室肯定暗藏玄机。 思及此处,江小鱼一咕噜爬起来,摸索墓碑,偶然一回眸,惊奇地发现余蔓周身散发出莹莹雾光,肌肤变得通透如玉。 余蔓所用心法是移花宫绝学,明玉功。邀月将此功传与花无缺,余蔓秉着知己知彼的态度,自然要偷学偷练。 明玉功一共九层,余蔓练到第六层,便遇到了瓶颈,没想到这次身处绝境,竟因祸得福,一鼓作气冲破第七层,迈上第八层。 洞外的天色暗了又明,一夜过去了,江小鱼找到机关,将墓碑连着底座圆盘整块移开,露出下面的墓道。 余蔓飘然出现在江小鱼身边,和他一起俯视墓道。墓道里并非漆黑一片,反倒比外面的洞室更亮一些。 “我要下去。”江小鱼抻了个懒腰。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趁着还有力气,搏一条生路。 余蔓沉吟,她不认为造墓人会在墓里留出口,但是,不试一试,又怎知已无生机。 “一起。” 江小鱼脱下外衫,将野果包成一包,二人进入墓道。 墓道蜿蜒曲折,明珠嵌在墙壁上,发出阴惨的荧光,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余蔓和江小鱼经历过火攻水攻毒攻各种陷阱,最终到达墓室。 墓室有两间,一间堆满金银珠宝,一间布置得像皇帝的寝宫,油灯取代明珠,长明不灭,将墓室映成暖色。没有棺椁,没有尸体,墓室不像墓室,倒像个富贵人家。 江小鱼瘫在金漆木床上,有气无力。 “喂,你吃过人肉吗?” 他们带进来的野果早就吃完了,幸好有一段墓道渗水,他们喝了些水,才坚持到现在。 余蔓拿起放在床头的小册子翻看,淡淡回道:“吃过。” 江小鱼想笑,却懒得扯嘴角,只从嗓子眼里哼了两声,“人肉好吃吗?” “白水煮的话,不好吃,太酸了。” 江小鱼倒吸一口凉气,认命一般闭上眼,乖乖换了一个话题。 “你说几十年后,后世之人误入此地,会不会以为我是欧阳亭,你是欧阳亭的老婆?” 草草翻阅后,余蔓扔掉小册子,从床头拿起另一本。 “上面写得什么?”江小鱼问。 “欧阳亭的生平。”余蔓眉头轻蹙,翻页的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末了,幽幽加上一句,“我可不想当他老婆。” ☆、第115章 我不脱 欧阳亭是五十年前名满江湖的英雄人物, 他表面装成仗义豪爽之辈, 暗地里人面兽心, 手段歹毒,他的妻子方灵姬在获得他的信任后,与其共饮毒酒共赴黄泉,以报灭门之恨, 亦为天下除害。 第一本小册子所述,与其说是欧阳亭的生平,不如说是方灵姬的心路历程。 余蔓正在看的这本,则是欧阳亭阴谋毒计所得的惊世武学, 五绝神功。 “我们把名字刻下来,省得被人认错。”江小鱼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掏出卷刃的匕首就要往墙上刻字, 忽然手腕一抖。 他把头抵在墙上,忿忿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问过,是她忘了答。 余蔓被他充满怨念的语气逗笑了,“我叫铁萍姑。” 江小鱼一愣, “你也姓铁。” 余蔓手捧秘籍, 侧卧枕上, 她抽空看了江小鱼一眼, 调侃道:“还有谁姓铁?” 江小鱼沉默片刻, 再次开口, 声音闷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姓铁。” 那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一如他的姐妹。 “姓铁的姑娘 分卷阅读189 ......都是好姑娘。”江小鱼叹了一声,开始在墙上刻字。 余蔓轻笑,“原来是位姑娘呀。” 江小鱼回头,凶巴巴地对她说:“喂,过来帮忙,否则你就等着几十年后,被人当作欧阳亭的老婆吧。” “刻几个字还要我帮忙,啧。” “谁知道你是铁皮鼓,还是铁苹果,你不说明白,我只能随便写了。”江小鱼没好气地说。 他们相识不久,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毫不客气地斗嘴了。 余蔓伸腿踹了江小鱼的屁股一脚,“萍姑,萍水相逢的萍,姑娘的姑。” “哎呦”一声惨叫,江小鱼心里苦,他说话都打颤,这女人竟然还有蹬腿的力气。 委委屈屈刻下两人的名字,江小鱼扔掉匕首,死鱼一样瘫在床上。 “你我也算生死之交,患难与共,叫铁姑娘就太生分了。” “你可以随无缺,叫我萍姐姐。” 江小鱼冷哼,凭什么他要跟花无缺一样,“你又不是我姐姐。” “我比你大,你叫声姐姐不吃亏。” 江小鱼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说不定我比你大。” “我二十三。” 江小鱼露出胜利的表情,得意道:“我二十五,我比你大,你得叫哥哥。” “吹牛。”余蔓撇嘴。 你与无缺是双生子,无缺十八,你二十五,难不成无缺是个哪吒? “萍妹妹,你在看什么?”江小鱼故作柔声细语,拿腔拿调。 余蔓扬了一下书册,给江小鱼看封皮,“五绝神功。” “上面有没有写,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有,这上面只记录了一套功法。” 江小鱼软绵绵地捶了一下床板,唉声叹气,“我的好妹妹,咱们就要饿死了,你还费心思看这玩意儿,是准备到阴曹地府闭关练功吗?” 余蔓终于从秘籍上移开目光,她看着江小鱼,露出关心的表情,“你要不要喝点水?我去取。” “省省吧,越喝越难受。”江小鱼没精打采地翻着死鱼眼,幽幽怨念道:“我现在腿软脚软,喘气都打颤,你却还能坐在那儿,有精神看书,你刚才踹我那一脚......”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什么东西?” 余蔓哼了一声,“我身上有几两肉,你还不知道?” 她捻起纸角,翻过一页,垂眸继续看书。 “我是女人,耐力自然比你们男人好。” 江小鱼呼吸一滞,气歪了脸,再次软绵绵地捶了一下床板。 “小鱼儿,别灰心。”说不定,一会儿天降异象,山崩地裂,他们就能出去了。余蔓头也不抬,随口与江小鱼闲聊,好教这条小鱼轻点吵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江小鱼兴致不高。 “我见过你爹。” “我爹?”江小鱼精神为之一振,“你才多大,怎么可能见过我爹。” 她比他大五岁,她五岁之前见过他爹?她怎么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玉郎江枫是你爹,没错吧。” 江小鱼惊讶不已,“真的?你真的见过他?” “四岁时见过一面。” “江湖传言,我爹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到底有多美?” “比你美。” 江小鱼被噎得一愣,面部愈发扭曲,他又软绵绵地捶了一下床板,正要开口还击,突然身下一空,床板从中间裂开,他和余蔓来不及挣扎自救,便滚到一起,跌入漆黑阴冷的密道。 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一丝光亮,跌落的过程中,余蔓和江小鱼本能地抱住对方,只听扑通一声,二人落入水中,身不由己卷进湍急的水流,不知向何方。 四面八方都是水,没有空隙,呼吸不到空气,昏迷之前,余蔓在心中哀叹,这回怕是再无天日可见,她和江小鱼都要淹死在这里了。 ===================== 无名山谷,天险环绕。 绿衣少妇卧在池塘边的美人榻上赏莲,众男宠相伴,有人捏肩,有人捶腿,有人遮阳打扇。 “皇后。”绿衣少妇唤道。 傅粉少年应声而至,他紧挨着绿衣少妇坐下,端起一杯佳酿送到少妇唇边。 绿衣少妇眼波一抛,少年马上会意,轻浮一笑,举杯自饮,俯身欲将美酒渡给她。绿衣少妇喝完少年渡过来的酒,二人放浪形骸,正调笑着,忽然发现池水生出异象。 远处没被莲叶覆盖的水域,拱起一阵波浪,咕嘟嘟漂上来一大团“东西”。 绿衣少妇美目微眯,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捞上来。” 众男宠得令,立刻下水打捞,只有那傅粉少年,坐在少妇身旁,悠然地喝着杯中残酒。 从水底冒出来的一大团“东西”,捞上来一看,竟是两个人。这一男一女 分卷阅读190 ,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是几经生死的余蔓和江小鱼。 余蔓趴在江小鱼怀里,湿发覆面,看不清模样,倒是江小鱼,仰面被拖上岸,一张俊脸显露无遗。 傅粉少年矜持地走过去,用足尖踢了踢江小鱼,撇嘴道:“皇上,人都死了,还是扔回水里喂鱼吧。” 绿衣少妇看着烂泥里拖上来,只有一张脸是白净的江小鱼,春心荡漾,娇声笑道:“没死,快把他救醒。” 傅粉少年只得照做,不敢怠慢。可是,不等他施救,地上那人突然身躯一振,猛地抽搐,吐出几大口水来。 他用力睁开眼,先是望着天,失神片刻,随后一扭头,直勾勾对上那傅粉少年的目光,声音嘶哑,“吃的,有吃的吗?” “快,把饭菜端上来。”绿衣少妇忙道。 这时,余蔓也醒了,吐水吐到收不住,差点把胆汁也吐出来。 饭菜摆在地上,十分丰盛,余蔓和江小鱼扑上去,直接用手取食,狼吞虎咽,大啖大嚼。 绿衣少妇一脸怜爱地注视着江小鱼,耐心等他吃完。 “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儿。” “小鱼儿......”绿衣少妇轻抚胸脯,媚态横生,“你入宫做我的妃子,好不好?” ☆、第116章 我不脱 余蔓埋头猛吃, 湿发不拢脸也不擦, 衣裳破破烂烂, 混着淤泥挂着水草,活脱脱一个上岸吃贡品的女水鬼。 江小鱼没骨头似的坐在地上,懒洋洋地笑,“难道我当不得皇后?” 绿衣少妇心花怒放,迭声说“当得”。 傅粉少年脸色微变,漫步取来茶壶, 为江小鱼和余蔓二人倒茶。回到绿衣少妇身边, 正要坐下, 却被一巴掌掴在脸上, 打翻在地。 “看见女人就跑去献殷勤, 贱人。”绿衣少妇怒骂。 她一脚踢开抱腿哀求的少年, 姿态妖娆地走到江小鱼面前, 柔声道:“快去把身子洗干净,侍了寝, 你就是皇后。” 江小鱼皱眉, 面露忧色,“我去侍寝,我妹妹怎么办?” 说着,看向身边的余蔓。 “妹妹?”绿衣少妇哼笑,至今未正眼看过余蔓, “是亲妹妹, 还是情妹妹呀?” “我喜欢情姐姐, 黄毛丫头才入不了我的眼。” 绿衣少妇俯身,抬起江小鱼的下巴,“那你......就杀了她吧。” 江小鱼一愣,“这、这是为什么?” “宫中不留女人。” 江小鱼沉吟,“赶她出去就是了,何至于把人杀了。” “宫中只进不出。”绿衣少妇轻轻打了一下江小鱼的下巴,娇嗔道:“你舍不得?” 江小鱼叹气,“相识一场,我下不去手......”你行行好,放了她吧。 不等江小鱼把话说完,绿衣少妇回头,对那傅粉少年淡淡吩咐,“你来。” 傅粉少年捂着脸坐在地上,闻言慌忙起身,磨磨蹭蹭向余蔓靠近。 余蔓囫囵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姐姐仗义赐饭,妹妹感激不尽。” “姐姐慈悲救了我,为何又狠心要杀我?” 绿衣少妇侧首,终于将目光落在余蔓身上,态度温和,“不管你从哪儿来,进了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 她不讨厌女人,从不认为哪个女人能盖过她的风头,世间男女在她面前,匍匐如蝼蚁,卑微如尘埃。 “姐姐为何不亲自动手?偏要让这臭男人来碰我。” 绿衣少妇轻笑,她极少亲自动手杀人,她就喜欢男人对她俯首帖耳,为了她黑白不分,六亲不认。 这个小鱼儿,还需好生教导。 绿衣少妇踱步到余蔓跟前,矮身蹲下,手托香腮,饶有兴致地打量。 “把脸露出来。” 傅粉少年见状,垂首立在一旁,没有动作。 余蔓依言将脸上的湿发分开,看了那绿衣少妇一眼,又飞快躲闪开。 “好一个美人胚子。”少妇由衷赞叹。 “求姐姐饶我一命。”余蔓含泪,楚楚可怜。 “可以呀。”绿衣少妇很好说话,扬手向那傅粉少年一指,“杀了他,我不仅饶你一命,还封你作公主。” “啊?”余蔓低呼,用看怪物的眼神看那少妇,一脸难以置信,“我与他无冤无......” 话音未落,伸手在绿衣少妇胸前轻轻拂过,旋即手腕一抖,捏了剑诀直击少妇心口。 其他的都好商量,只有生死没商量。你想让我死,我就让你死。 绿衣少妇闷哼一声,眼里爆发出怨毒的寒光,她疯狂地想要报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浑身僵硬,被余蔓一指点穿了心脉,剧痛席卷之时又挨了江小鱼全力一掌,整个人向后飞,直挺挺地摔在地上,梗着脖子怪叫几声,便没了动静。 分卷阅读191 应该是咽气了,余蔓心道。她与江小鱼对视,俱是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 众男宠静默片刻,哭嚎着扑上去,将绿衣少妇的尸体团团围住,扯手扯脚抱腿抱腰。 前一刻,余蔓和江小鱼还暗暗皱眉,担心男宠复仇,对他们二人群起攻之,下一刻,便眼睁睁看着众男宠将绿衣少妇分尸,空气中漫起一阵血雾。 原来,众男宠怕绿衣少妇诈死,只有碎尸万段才能放心。 江小鱼伏地大吐,余蔓咬紧牙关,咽了咽口水,瞪着眼睛去抓碗碟里的食物,无奈体力透支得厉害,手直哆嗦,什么也抓不住。 “你......不恶心?”江小鱼失神地看着她,喃喃低语。 “恶心。” “恶心你还吃?” “不吃没力气。” 一双修长白净,指甲圆润的手抬起无人使用的碗筷,夹了些荤素菜肴,喂到余蔓嘴边。 “姑娘,请用。”男声文静。 余蔓诧异,抬眸一看,只见那傅粉少年肿着半张脸,低眉顺眼地跪在她面前,一手端碗一手举筷。 “姑娘杀了这魔头,便是于我有大恩。” 余蔓漠然推开碗筷,冷冷道:“与你无关,走开。” 她杀绿衣女纯粹是为了自救,间接产生的恩怨情仇,可别来找她。 少年泫然欲泣,向余蔓拜了拜,按照她的话,走开了。 江小鱼撇嘴,“我也出力了,怎地不见他来谢我?” “你想让人家谢你什么?”余蔓忍俊不禁,斜睨了江小鱼一眼,总算等到机会好好打趣他了,“谢你刚当上皇后,就克死了女王陛下?” 江小鱼就知道躲不过这一劫,他无奈叹了口气,将话锋转向别处,“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谁?” “你绝对想不到。” 余蔓一边很给面子地露出好奇的表情,一边用不太听使唤的手抓取食物,往嘴里塞。 “她是萧咪咪,十大恶人中的‘迷死人不赔命’。” 余蔓轻轻点了下头,其实她很想告诉江小鱼,十大恶人的声名事迹,她知之甚少,也就能叫出血手杜杀、不男不女屠娇娇、半人半鬼阴九幽三个人的名号,不吃人头李大嘴还是最近才知道的。 “听说她魅惑的功夫一流,今日一见,果然了得。”江小鱼使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里一阵后怕。 “你差点把持不住?” “幸好你当机立断,否则你性命难留,我清白不保。” “瞧你这点出息。”余蔓嗤之以鼻,“一个萧咪咪就把你拿住了,亏你还是恶人谷出来的江小鱼。” “是是是,我在水里泡久了,我神智不清了。”江小鱼扶额告饶,忽然身形一滞,脑海中回放余蔓的话,“你怎么知道,我,恶人谷......” 他愤愤指着余蔓,一副岂有此理的模样,尖声怪叫,“好呀,你们移花宫把我的老底翻得干干净净,却不让我死个明白。” “你的来历,无缺不知道,宫主不知道我知道。”余蔓把手一摊。 江小鱼探身,靠近余蔓的脸庞,盯着她的眼睛。 “那你知不知道......” 不等江小鱼说完,余蔓用两根油亮亮,沾满酱汁的手指按住他的嘴,眸子微眯,语气异常神秘。 “你觉得,我打得过邀月吗?” 江小鱼愣了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心道,你被人家打得吐血逼得跳崖,打不打得过,你自己心里没数? 放开江小鱼的嘴唇,余蔓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忧郁。 江小鱼不允许她转移话题,忙问:“你知不知道,邀月为什么非要花无缺杀了我?” “我怎么会知道。”余蔓没好气地白了江小鱼一眼。 你也承认,我打不过邀月,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捡回条命来,何苦再寻死路。 至于兄弟相残......眼下相安无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17章 我不脱 吃饱喝足, 二人就地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才意识到身上脏的难以忍受,找到一处山泉小瀑布,正要各自清洗, 又见那傅粉少年。 少年怯生生地笑着,提着两只包袱走过来,将其中一只递与余蔓, “这里是两套衣裳, 供二位换洗, 望二位不要嫌弃。” 江小鱼抢在余蔓开口前, 主动接过包袱,大大咧咧地冲那少年摆手,道了声“谢啦”,把包袱往岸边一扔,扒掉裹身破布, 扑通一声扎进水潭里。 余蔓挑眉看着他的麦色皮肤,和上面纵横的伤疤,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姑娘, 大家都散了,我也要走了。”傅粉少年低声说。 “嗯。”余蔓淡淡应了一声。 “萍妹妹, 下来耍呀。”江小鱼在水里欢快地扑腾。 余蔓不理他, 对少年 分卷阅读192 微微颔首, “就此别过。” 傅粉少年望着欢乐的江小鱼, 轻声道:“出谷的路不太好走, 我会留下记号,你们小心。” 说完,瞄了余蔓一眼,稍作犹豫,见余蔓无话,便欠身退下了。 少年走后,余蔓打开包袱,见里面一绿一白两套衣裳,抖开一看,白衣男装半新不旧,绿衣女装清新亮丽,大概是从萧咪咪衣柜里翻出来的。 余蔓心念一动,顿时生出一计,她瞅瞅手里的衣裳,又瞅瞅水里的江小鱼,若无其事地抱起白衣男装,走到瀑布的另一边。 .................... 出谷的路的确不太好走,但只是有些磨人,并无机关陷阱。余蔓根本没留意那傅粉少年所说的记号,与江小鱼协力,略耽搁了一会儿,便闯出去了。 江小鱼扯着余蔓的衣袖,使劲摇了一路,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余蔓心情好,懒得理他。 “喂,换回来。”江小鱼身穿一条紧紧巴巴的嫩绿衣裙,配上怨念的表情和能挂油壶的嘴巴,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为什么?”余蔓一脸真诚地看着江小鱼,“我觉得你这身很美,鱼妹妹。” 江小鱼长叹一声,放弃了一般松开余蔓的衣袖,转瞬又变脸,猛地挽住余蔓的胳膊,没骨头似的倚上去。 “铁哥哥......”嘤咛细语,造作至极。 余蔓扑哧一笑,愈发挺胸抬头,很是受用。 “绿色很衬你的,试试嘛。”江小鱼小声劝说。 “萧咪咪的衣服,我才不穿。” “这件不知是哪个臭男人的衣服,你就穿?” 余蔓一把推开江小鱼,哼道:“什么臭男人?比你香多了。” 江小鱼彻底放弃了,他松了松衣领,觉得呼吸还是不够通畅,索性敞开衣襟,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移花宫?” “我疯了?回移花宫送死?” 江小鱼一本正经,“要我说,咱们两个不能分开。” 余蔓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为什么?” “万一被邀月发现你还活着,我也躲不掉。”江小鱼振振有词,“我们得盯着对方,互相别拖后腿。” 余蔓似笑非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垂首摆弄发梢,“舍不得我,就直说嘛。” 江小鱼忙抱起手臂,把脸一甩,“我是怕你连累我。” “哦。”余蔓轻轻巧巧应了一声,没继续揪着江小鱼打趣,“看样子,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用藏。”江小鱼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邀月、怜星乔装成铜先生、木夫人,我们也改扮一番,我是海先生,你是江夫人。” 余蔓觉得有趣,“江河湖海,为什么不叫湖夫人?” 江小鱼斜了她一眼,语调悠悠,意味深长,“谁姓胡?” 余蔓愣了愣,脸颊腾地一下染上红晕,追着江小鱼捶打,“油嘴滑舌的小混蛋。” 二人嬉闹了一会儿,见前方缓缓驶来一辆马车,便安静下来,挨着道边走。谁知这辆马车行至跟前,“吁”地一声停了下来。 赶车的是个娇滴滴的穿樱桃红的妙龄女子,她腰肢一扭,抛出一对媚眼,冲江小鱼娇笑。 “小鱼儿,上来呀,叫你的朋友一起。” 江小鱼沉下目光,将女子从头到脚略打量了一遍,扬眉笑道:“屠姑姑......” 他看了余蔓一眼,淡淡留下一句,“就到这里吧,我走了。” 说完,大步走过去,跳上车,一头钻进车厢。 余蔓的脸色有些难看。 女子原本盘膝而坐,这时放下一条腿,身子往外探,亲切地对余蔓笑。 “小妹妹,你也上来呀。” 车厢里传来江小鱼不耐烦的声音,“哪有她的地方,快走。” 余蔓瞪了那女子一眼,似有嫉恨之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女子遗憾地摇了摇头,叹道:“小鱼儿,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留她,是她自己要走,怨不得姑姑我。” “少来,赶紧走。” 余蔓气冲冲疾行了很远,才放慢脚步,她回头望了一眼,心情颇为复杂。马车与她背向而行,早已不见踪影。 “屠姑姑......”莫不是屠娇娇? 如果是那样的话,马车里极有可能还有其他恶人,江小鱼的言行倒是情有可原。 饶是如此,余蔓仍忍不住跺脚骂了一句,“小混蛋。” 说不分开的是你,掉头走掉的也是你,管你有天大的理由,你就是个板上钉钉的小混蛋。 ===================== 炎炎午后,路边茶铺。 余蔓吃了面喝了茶,又要老板给她包四只大肉包,付账的时候,她在荷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枚戒指。 在欧阳亭的墓 分卷阅读193 里经历机关密道,水淹火烧,她身上的银钱,遗失得差不多了,仅剩下这只荷包,里面有几件戒指发环,才不至于窘迫。 余蔓正要把戒指交给老板付账,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修长白净,指甲圆润的手,抢在了她前头。 “这位姑娘的账,算我的。”男声清越。 余蔓转睛看去,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含笑向她致意。 “你是谁?”她觉得这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平姑娘不记得我了?昨日我们才见过面。” 余蔓沉吟,很快便想到一个人,“是你。” 萧咪咪的男宠中,唯一跟她有过交流的那个傅粉少年,把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胭脂香粉洗干净,倒是顺眼了许多。 少年一笑,正欲与她寒暄。 “我的就是我的,不能算你的。”余蔓把戒指往锅边一放,冷冷看了锅台后面的老板一眼,径直走出茶铺。 少年追出去,“平姑娘,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余蔓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我不姓平,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听那位鱼公子这样叫你。”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余蔓轻笑,“他也不姓鱼。” 少年哑然,四下张望,疑惑道:“怎么不见那位公子?” 面色微沉,余蔓冷淡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我姓铁。” “啊,是铁姑娘。”少年郑重向余蔓拱手,“在下江玉郎。” 余蔓一愣,心下诧异,“江玉郎,玉郎......” 江别鹤、江玉郎,这对道貌岸然的黑心父子,她还是有印象的。 “你爹娘可真会取名字。” 江玉郎暗暗得意,他对自己的外表一向非常有自信,口中谦逊道:“我相貌平平,确实配不上这个名字,奈何父母赐名,身为人子不敢辞。” “你相貌极好。”但确实配不上这个名字。 江别鹤给儿子取名叫玉郎,倒像是把“无耻”二字刻在了父子俩的脸上。 江玉郎咬唇,露出几分羞涩之态,却丝毫不扭捏,愈发显得容颜如玉俊朗风流。 “铁姑娘这是去哪儿,也许我们同路......” “不同路。”余蔓冷冷打断。 ☆、第118章 我不脱 江玉郎很有眼色, 装作诺诺的样子,目送余蔓离去。但巧的是, 他们还真就同路。 江畔鄂渚城,近来好不热闹。 地灵庄庄主赵香灵幼子满月, 富商段合肥长子娶妻, 二人素来不合, 借此机会在江边大摆流水席,暗暗较劲,看谁家的酒席先散。 街市的人潮中,江玉郎偶然发现余蔓的身影,惊喜之余,并未上前搭话, 而是远远地跟在后面,装作浑然不知。 余蔓走进一家酒楼,江玉郎脚步一顿, 心下诧异,这家酒楼是他和父亲相约见面的地方, 想不到......这么巧。 余蔓在二楼坐下, 江玉郎悄悄上到三楼, 进了包间。 江玉郎失踪数月,杳无音信,江别鹤薄情寡信, 但到底是爱惜亲子, 父子相见, 不免有几分真情流露。 父子二人叙话,江玉郎发现父亲望着窗外,目光频频投向二楼的某一处,不禁生疑。 “爹,你在看什么?” 江别鹤一笑,坦然指着楼下独自用餐的余蔓,“你看那个女扮男装的绝色女子。” 江玉郎心思一沉,面上不显,笑得暧昧,“她怎么了?” 他很清楚,父亲绝不会单单因为貌美,就去关注一个女人。 “我在铁无双的寿宴上见过她,她是移花宫弟子。” 江玉郎挑眉,流露出几分惊叹之意,“移花宫弟子......” 那就,更不能放手了。 ==================== 余蔓在城中流连,不知何去何从。第三日,她在街上遇见行色匆匆的江玉郎,确切地说,是江玉郎急急忙忙,不小心撞到了她。 “铁姑娘,是你......” 余蔓淡淡扫了他一眼,未作停留,继续往前走。 江玉郎跟上,关切地说:“铁姑娘,最近城中怪事多,你要多加小心。” “有人在赵庄主和段二爷的酒席上投毒,昨日,连移花宫的花公子都中招了。” 余蔓身形一滞,霍然扭头,“哪个花公子?” 移花宫只有一位公子,还能是哪位。 江玉郎故意愣了一下,“花无缺花公子,他中了无相散,有几味解药极为难寻,我把城里......哎!铁姑娘!”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蔓已然远去。 这日黄昏,花无缺在鄂渚城郊的居所,有人敲门,开门一瞧,门外无人,倒是多了一只用细绳吊在门楣上的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无相散的解药,一应 分卷阅读194 俱全。 .................... 午夜。 余蔓从墙头轻轻落下,推门而入。花无缺睡在床上,眉头紧蹙。余蔓想探一探他的脉象,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却又怕扰醒他,便立在床前,默默凝视着他。 原打算看望一下,确定花无缺无大碍之后便离开,谁知,花无缺突然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萍姐姐。” 余蔓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试探着唤道:“无缺?” 花无缺猛然惊醒,看到梦里的人就在眼前,忙翻身坐起,扑过去要把人抓住,“萍......” “嘘。”余蔓坐下,捂住轻轻掩住花无缺的嘴。 “我这是在做梦?”花无缺喃喃问。 余蔓抚上他的脸,柔声道:“对,你在做梦。” 花无缺死死盯着余蔓看了一会儿,眼眶泫然,用力将她缠进怀里。 冰凉的液体接连滴在颈上,滑落。 余蔓觉得痒,瑟缩了一下,低声打趣,“掉金珠子了?我把隔壁的铁姑娘找来,看你羞不羞。” 花无缺摇头,在余蔓颈间蹭了蹭,发出一声抽泣。 余蔓环着他的脖子,一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脑,一手轻轻拍打他的背,“身体好些了吗?” “嗯。”花无缺哽咽着应了一声。 “外面的坏人太多了,你要加倍小心,这次是无相散,下次可能就当场要了你的命。” “死了更好。” 余蔓愣住,待回过神来,忙握拳在花无缺肩上捶了一下,“别说气话。” “萍姐姐......没有你,我还不如死了。” 花无缺未从心伤中解脱出来,反而越陷越深。 “我恨。”恨我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我恨。”恨为什么和你一起牵手赴死的人不是我。 余蔓感觉他情绪愈发魔怔,忙道:“无缺,别钻牛角尖,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再说了,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 “错。”花无缺抬起头。 我离了你,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啊?”猝不及防对上花无缺的眼,余蔓愣了愣,迟疑地伸出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花无缺还想说些什么,余蔓却只顾着推他躺下,“睡吧。” “你呢?”花无缺拉着她的手。 余蔓笑而不语,帮花无缺盖好被子,指间轻轻拂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按了一下他的睡穴。 披星而来,戴月而去,挥一挥衣袖,仿佛留下一场梦。 余蔓一夜未眠,毫无睡意,信步来到江边,沿江走了走,天就彻底亮了。 渡口临城,清晨也十分热闹。 露天小摊,余蔓和一对母子搭一张桌子,待她要得馅饼、馄饨上齐,母子已经吃完,等船去了。 余蔓用木勺搅了搅馄饨,正要开动,忽闻斜刺里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铁姑娘,真巧。” 余蔓皱眉,将刚舀上来的馄饨放回去,看向来人,表情仿佛在问“怎么又是你”。 江玉郎含笑,“我来送朋友,没想到竟能遇见铁姑娘。” 他说得是实话,他也觉得这种缘分很奇妙。 余蔓指了指身边的空位,江玉郎受宠若惊。 “吃了吗?”余蔓问。 “没有。”江玉郎扶额自嘲,“昨夜为朋友践行,多喝了几杯,今早贪睡起晚了。” 说完,便向摊主要了几样早点。 此后,余蔓开始吃馄饨,不再言语。江玉郎亦是安安静静的,没有挑起任何话题,毕竟,这世上没有他沉不住的气,更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二人在渡口用完早餐,一同回城。 郊外有大片花丛,枝叶繁茂,余蔓在丛中漫步,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花,听江玉郎说说风景。 “你回家了?”她漫不经心地发问。 “嗯,已经和父亲团聚了。” “你认识花无缺?” 江玉郎眼中的笑意变深,心道,果然不是突然转了性,她是有话问他,且看她想打听什么。 “父亲与他相识得久一些,我是前日,经父亲引见,才与他结识的。” 余蔓折下一朵带刺的月季,放在鼻间细嗅,“他这个人好相处吗?” “我与花公子一见如故。” 余蔓轻笑,笑得江玉郎莫名其妙。 “那是自然。”她斜睨了他一眼,语调悠悠,神情透着戏谑。 江玉郎一愣,觉得余蔓在讽刺他,却又说不出道理。 听上去,应该是在夸花无缺,但她的表情,更像是在嘲弄。所以......她到底想说什么。 对话到此为止,余蔓径直往前走,江玉郎古怪着一张脸跟在后面,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声。b 分卷阅读195 r   “我看见了,我发誓,是小鱼儿。” 余蔓放轻脚步,和江玉郎走进花丛的阴影下站定,循声望去。 白衣女子掩面痛哭,一旁低声安慰她的,赫然是花无缺。 ☆、第119章 我不脱 花无缺想到昨夜的梦, “也许......他们真的还活着。” “花公子,你跟我去昨天那条街上找,小鱼儿活着, 你的萍姐姐说不定也活着。” “好。”花无缺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亮了几分。 他正愁不知去哪儿找萍姐姐,先寻江小鱼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江玉郎反复品味着两人话中提到的“萍姐姐”和小鱼儿曾唤过的“萍妹妹”两个称呼,同时暗中观察余蔓的眉眼神态。 待花无缺与那白衣女子走远, 他对余蔓笑道:“你说巧不巧, 花兄身边那位姑娘也姓铁,名叫铁心兰。” 前阵子,三湘盟主过七十大寿, 那时伴在花无缺身边的可是他眼前的这位铁姑娘,怎么转头的工夫就换人了? 余蔓将手里的月季花一抛,看着江玉郎,似笑非笑, “你说巧不巧, 玉郎也姓江。” 铁心兰昨日在街上看见了江小鱼, 余蔓觉得不是没这种可能,当然,不排除铁心兰眼花了。 但事实证明,铁心兰眼没花,余蔓很快便见到了江小鱼本人,这才是真的巧。 街市的绸缎庄门前, 江小鱼和两个大胖子聊得火热, 仔细一看, 这两个大胖子身材相貌别无二致,竟是一对双胞胎。 “江少爷。”二胖认识江玉郎,率先打起招呼来。 “罗大哥,罗二哥。”江玉郎抱拳致意。 江小鱼这才慢悠悠地转身,看到江玉郎身边的余蔓,顿时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他前脚与人相约,后脚就把人丢在山谷外,虽有不得已的苦衷,终是心中有愧,再相见,怎能不心虚。 “这位是......”罗氏兄弟挤在江小鱼身后,眼放精光,将余蔓上上下下地打量,兴奋地直搓手。 贪婪的眼神,却不是急色之相,仿佛余蔓是一只名贵的花瓶,他们在给花瓶估价。 无人接罗氏兄弟的话,江玉郎不会,江小鱼更不会。 余蔓一早便冷下脸,把身子扭到一边。 见她如此,江小鱼反倒松了口气。心道,她没掉头就走,定是舍不得我,孰不知,我又何尝舍得她。 江小鱼抱起手臂,端着架子,上前一步凑到余蔓跟前,用挑剔的表情将她从头看到脚。 “啧......怎么还穿着这件臭男人的衣服。” 这下可好,余蔓如他所愿,掉头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哎,别!” “铁姑娘留步。” 江小鱼、江玉郎齐声挽留,二人更是同步拦住余蔓。而余蔓和江小鱼则一致看向江玉郎,表情仿佛在问“干卿何事”。 江玉郎心头一梗,不过好在他脸皮够厚,依然能保持微笑。 “鱼兄,我可不是臭男人。” “我的这件长衫,原是为鱼兄准备的,没想到竟入了铁姑娘的眼,幸也幸也。” 江小鱼冷笑,光听声音,他也认得出这小子是谁。 他一把牵起余蔓的手,拔腿便跑。 江玉郎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目送他们跑远,消失在路口,直到罗氏兄弟肥硕的身躯占据了他的视野。 “江少爷,那桩生意,你们爷俩考虑得怎么样了?” “好说......” ..................... 江小鱼拉着余蔓在街市上奔跑,大声欢笑,余蔓抿着嘴随他跑,跑过两条街,才挣了一下。 “喂,松手。” 江小鱼回头,一脸得意,“不松。” 说着,把余蔓的手抓得更紧了。 余蔓眯了下眸子,用另一只手去拧江小鱼的脸,“好呀,我也不松。” 江小鱼面皮绷紧,被扯得龇牙咧嘴,仍不忘予以还击,猛呵余蔓的痒,“你松不松?松不松?” 余蔓跳起来尖叫,二人牵着手团团转,你掐我一把我挠你一下,嬉闹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停下来。 “你拉扯我做什么,你我又不同路?”余蔓没好气地说。 江小鱼梗着脖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小声道:“不方便带上你。” 他不喜欢解释,若有人误会,那就让这人误会好了。 余蔓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不带就不带,反正我也惹不起你那几个师父。” 江小鱼闻言一怔,心想,她既然已经猜到了,那就更不需要解释什么了。 他笑嘻嘻地凑到余蔓耳边,“咱们去江边吃酒席好不好?” 余蔓板着脸,还有些怏怏不乐。 “吃过也没关系,今天 分卷阅读196 再吃一次。”江小鱼磨人地扯着余蔓的衣角,自顾自地说:“先把这身臭男人的衣服换掉......” 余蔓的嘴唇动了动,“臭鱼。” “你说什么?”江小鱼挑眉,露出一丝危险的表情。 余蔓撅了一下嘴,翻出一个大白眼丢给他。 ..................... 因投毒事件,江边的酒席冷冷清清,但两家为争一口气,僵持在那儿,谁也不散场。 余蔓和江小鱼随便找了一桌坐下,也不论是赵家的还是段家的,桌上没有其他人,二人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江小鱼忽然眉头一皱,想起一事。 “那个小白脸,他是怎么缠上你的?” “路上遇到的,他叫江玉郎。” 江小鱼冷笑,“那日我返回萧咪咪的山谷,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余蔓啃着鸡翅膀,用听鬼故事的表情看着江小鱼,低声问:“看到了什么?” “萧咪咪的那些男宠根本没走,全都倒在山洞里,七窍流血而死。” 余蔓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意外,“唔,江玉郎杀得。” 也就是说,萧咪咪死后,她和江小鱼在池塘边大吃大睡的时候,江玉郎暗下毒手,将一起侍奉过女王陛下的“兄弟们”灭口。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江玉郎做得出来。 “你跟他搅在一起,小心哪天着了他的道。” 余蔓撇嘴,“切”了一声。今日她主动与江玉郎接触,是为了了解一下花无缺的交友情况,像江玉郎这种□□,还是做到心中有数为好。 江小鱼以为她听不进去,顿时面露讥笑,便要嘲她几句。 余蔓很不客气,把另一根鸡翅膀撕下来送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铁心兰昨日在街上瞥见你,现在正到处找你呢。” 江小鱼一愣,“你们见过?” “不能算见过,早上我在城郊,碰巧听到她和无缺说话。” “她和花无缺在一起。”江小鱼的表情变得玩味。 余蔓挑眉看着他,眼神透着古怪,凉凉道:“有什么想法?” 是不是很遗憾,是不是很愤怒?到手的良缘就这么飞了。 江小鱼喷出一口鼻息,“无缺公子好福气,这个去了那个来。” 余蔓握着金黄油亮的鸡翅膀在她和江小鱼中间扇了扇,“噫,好大的酸味。” “我酸?”江小鱼气笑了,“铁心兰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酸得着么。” “倒是你,好姐姐的位置被人顶了,背地里不知酸成什么样子。” 余蔓愣了愣,微微垂首,一边拆鸡骨头,一边抿嘴偷笑。 江小鱼见她笑而不语,摸着鼻子,低头一寻思,心下恍然。他抻长脖子,冲余蔓猛吸一口气,眯起眼睛,活像那么回事似的品了品。 “呦,酸味没了。” ☆、第120章 我不脱 余蔓和江小鱼遇到熟人了,准确地说, 是江小鱼被熟人认出来了。 他们吃席吃到尾声, 余蔓问起燕南天的去向, 江小鱼说十几年重伤不醒, 前阵子却突然失踪了,他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 说话间, 一抹火红色的身影走过来。 “江,小,鱼。”张菁咬牙切齿, 抖开手里的鞭子。 她初识江小鱼, 便遭其暗算,被戏弄得很惨, 她恨不得杀了他。后来再遇江小鱼,皆因场合所限,不便动手。今天, 她到江边调查酒席投毒一事, 没想到竟撞见了这小贼, 天赐良机,定要将他好好折磨一番。 余蔓衣衫鲜艳, 束着马尾还扎了几根小辫子,眉眼生动,光彩照人, 与她从前轻纱素衣, 温婉文静的形象差别极大。张菁扫了她一眼, 没认出来,便抛到脑后,专心对付江小鱼。 江小鱼长蹿下跳,躲避张菁的鞭子,所到之处一地狼藉。余蔓洗了手,观战片刻,忍不住摇头叹气,心道,江小鱼武艺不精,硬碰硬的话,一个张菁都应付不了,在无缺手下更过不了几招。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江小鱼冲余蔓大吼。 余蔓无奈,“你走你的,我跟得上。” 张菁一听,才想起来江小鱼还有个同党,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余蔓一眼。 余蔓趁势上前,对张菁微笑,“张姑娘......”得罪了。 她原打算礼貌地招呼一声,然后带江小鱼脱身,可是,张菁好似不认识她一般,将她晾在一边,继续追着江小鱼猛抽。二人你追我逃,余蔓跟在后面,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再等等看。 江小鱼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说不定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人,张菁眼神一亮。 “花公子,你不是要找江小鱼吗,快抓住他。” 前路出现的白衣男女,赫然是花无缺和铁心兰,他们在城区中心游走,没找到江小鱼 分卷阅读197 ,却偶遇“江南大侠”江别鹤之子江玉郎,花无缺想着江氏父子结交广泛,也许有办法尽快寻到江小鱼,便向江玉郎打听。 江玉郎告诉花无缺,他认识一个叫小鱼儿,但不知姓氏的年轻人。 铁心兰十分激动,忙追问:“那人是不是这么高的个子......”说着踮起脚,举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有疤?” 江玉郎露出意外的表情,点头道:“应该就是他。” “我们刚刚还见过面,他和一个姓铁的姑娘,往北边城郊去了。” 江小鱼和一个姓铁的姑娘......花无缺和铁心兰对视一眼,是他们要找的人没错了。 二人辞别江玉郎,迫不及待地向北寻觅,到了郊外,没走多久,便有了眼下这出大团圆。 张菁想让花无缺和她一起捉拿江小鱼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此时的花无缺,眼里没有别人。 铁心兰哭喊着扑向江小鱼,花无缺身影摇曳,一步掠到余蔓面前,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萍姐姐,为什么......” 明明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趁他睡着,又走了? 江小鱼抓住机会,一把迷烟撂倒了张菁,回头看到花无缺倾身抱住余蔓,顿时变了脸色。 余蔓从花无缺肩头露出小半张脸,冲江小鱼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打手势,示意他快走。谁知,江小鱼脖子一梗,掐腰站在那儿与她唱反调。 花无缺感怀了一会儿,恍然想起江小鱼的存在,遂轻轻拍了拍余蔓的肩膀,放开她,转过身定定看着江小鱼。 “又见面了,花无缺。”江小鱼扬了扬下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却异常锐利,“没想到吧,小爷我命......” 命大的“大”字还未出口,一阵充满杀意的劲风扑面而来。 江小鱼眼睁睁看着花无缺冷若冰霜的脸越来越近,可怕的是,他不仅无力抵抗,甚至整个人僵住,连挪动一下也不能,寒意从心头发起,蔓延全身。 “无缺......”余蔓抓住花无缺的手臂。 花无缺犹豫了一下,散去攻势,他看着余蔓,眼里有委屈还有一丝愤慨。 “萍姐姐,江小鱼既然还活着,我与他这一战就不可避免。” 当初,他若能当机立断,与江小鱼决一死战,铜先生又怎会为惩罚他,拿萍姐姐问罪。 “无缺,别这样。”余蔓小声说。 “为什么?”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不忍心?”花无缺的声音变了调。 他无所谓江小鱼的生死,不过依命行事罢了,他不安的是,她变了。 他们带着任务出谷,目标就是江小鱼,她从未劝阻过他。而今,她竟然向着江小鱼说话。 余蔓焦虑地搓搓手,挤出一丝微笑,“我觉得可以先放一放,毕竟......”邀月还不知道。 “要战便战,我不惧你。”江小鱼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打断余蔓的话。 “这可是你说得。”花无缺看了余蔓一眼,仿佛在说“你看,他应战了”。 “动手之前,能否给我一个理由。”江小鱼面沉似水,“花无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杀你便是杀你,不需要理由。”花无缺冷冷道。 铁心兰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这,还是她认识的花公子吗? 花无缺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觉得惊讶,愣了一下。 他发出一声叹息,看江小鱼的眼神十分复杂,轻声问:“你好奇?” “你不好奇?”江小鱼反问。 花无缺沉吟,目光游移,几次向余蔓的所在倾斜,末了,幽幽吐出三个字,“两个月。” 江小鱼一愣。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解惑,两个月后,涂山山顶,你我做个了断。” 江小鱼沉默片刻,昂首一笑,朗声道:“好,一言为定。” 两个月,可以做许多事情,少留一些遗憾。 花无缺不再关注江小鱼,侧身面对余蔓,低声道:“萍姐姐,师命难违。” 再次放走江小鱼,还是因为萍姐姐。两个月,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知道。”余蔓露出欣慰的表情,“这样就很好。” 江小鱼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冷眼看着余蔓和花无缺,神色变幻。 铁心兰唯恐他生事,一个劲儿地催促,“小鱼儿,我们走吧。” 花无缺笑了笑,拉起余蔓的手,柔声道:“我们走。” 江小鱼露出嘲讽的表情,张开嘴,正要说话。 就在这时,余蔓突然看过来,对上江小鱼的目光,“你快去找燕南天,此间利害关系,还需亲口问一问燕大侠。” 贸然说出真相,无法让人信服,所以,时机非常重要。邀月和怜星不会为此作证,只有大家的情绪酝酿到位了,真相佐以邀月、怜星的反应才更有 分卷阅读198 说服力。 她需要燕南天坐镇己方,以抗衡邀月和怜星,否则贸然道出真相,惹恼了姐妹俩,被一锅烩了,害了自己也害了无缺和江小鱼。 “你呢?”江小鱼问。 余蔓垂眸笑了笑,施展轻功步法,与花无缺联袂远去。 江小鱼眼盯着地面,眉头变换着形状。 他丢下她一次,她也丢下他一次,但是不一样。 他是为了保护她,避免师父们接触她。而她,在他和花无缺之间,很自然很轻易地选择了后者。 ☆、第121章 我不脱 余蔓“死”了十来日, 被花无缺抓个正着, 自然要叙些情谊, 有一番交代。至于江小鱼, 她原打算和他一起去找燕南天, 可现在......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散了就散了,日后如何, 且看缘分。 花无缺欢欢喜喜地拉着余蔓回到住所,“萍姐姐,我想好了......”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我们找个地方隐居, 从此不问世事, 断了与移花宫的联系。” 如此一来,萍姐姐就安全了。 余蔓怔了怔,“那你为何还要与江小鱼约定两个月后再战?” 花无缺苦笑,低声道:“总得给师父一个交代。” 师父对他有养育之恩,如今他欲弃师父而去,已是不孝不义,师父命他杀江小鱼, 又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 他怎能不给师父一个交代。 余蔓轻轻叹了口气, 她理解花无缺的心情, 甚至有点惭愧。 她想告诉他, 不需要抉择, 不需要为她这么做。 她九死一生归来,明知无缺一定伤心欲绝,也无意主动相认,只因她与邀月、怜星撕破了脸。她不想找麻烦,也不想让他为难。 对于无缺来说,邀月和怜星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养母,他为她的性命安危,舍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舍下他的家移花宫,如此看来,倒是她冷漠无情了。 花无缺情绪愈发低落,幽幽道:“江小鱼是个什么样的人?” 余蔓听花无缺问起江小鱼,想到他们两兄弟还未坐下来好好说过话,眼神不禁殷切了几分,“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与他相处久了,你会喜欢他的。” “喜欢?”花无缺脸色微变,拧着眉头愣在那儿,眼光闪烁片刻,末了,他垂下眼眸,“萍姐姐喜欢他,就要我也喜欢他,我......” “不是这个意思。”余蔓忙按了一下他的手背,“我是想告诉你,江小鱼这个人还不错,别看他吊儿郎当的,但本性不坏,值得交往。” “倒是那个江玉郎,你可不要轻信他的话,那小子毒得很,他爹江别鹤更不是个东西。” 花无缺沉默片刻,扯起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认真点了点头,“记住了。”不等余蔓说话,他又道:“萍姐姐饿了吧,我去给你煮面。” 话音未落,人已匆匆出门去了。 花无缺在厨房切切剁剁,余蔓没跟过去,待花无缺用托盘端着两碗面回来,只见余蔓伏在桌上,呼吸沉重。 “萍姐姐?”花无缺快步上前,将余蔓叫醒。 余蔓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了花无缺一眼,又趴了回去。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合过眼,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 花无缺心知她昨夜肯定没睡好,柔声劝道:“吃点东西再睡。” “不行。”余蔓在臂弯里摇头,后鼻音很重。 花无缺笑了笑,“你就睡这间,我去别处。” 说着,他心念一动,便想将余蔓横抱起来,谁知余蔓顺势借着他的手,扶了一把,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向床榻。 余蔓坐在床沿上蹬鞋子,蹬着蹬着忽然呆住不动了,花无缺觉得奇怪,正要问她,却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册子。 “这个给你。” 花无缺接过册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余蔓躺下,扯过被子往身上盖,闭着眼说:“五绝神功。” “坠崖后,我大难不死,得了这桩机缘。” 当时她和江小鱼在欧阳亭的墓室里,不知误碰了哪处机关,两人掉入暗道没入水中,她手里拿着这本五绝神功,情急之下便往怀里一揣,没想到纸质特殊,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字迹依旧清晰。 花无缺见她想着自己,不禁心中欢喜。 “你看几遍,能记住多少是多少,明天我还要交给江小鱼。”余蔓闭着眼睛说。 花无缺神情一滞,翻页的手僵住,“这秘籍是他的?” 余蔓叹了口气,翻身面朝里,背对着花无缺,仿佛在抱怨他问题太多。 “东西是我和他一起发现得,自然不能独吞。” 既然是你和他的,为什么还要给我看?花无缺僵立在那儿,心情起起伏伏,半晌,端着面,关门出去了。 余蔓沉沉睡 分卷阅读199 去,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面有女人说话,猛然惊醒。太阳应该已经落山了,房间昏暗,她仔细一听,花无缺叫来人“铁姑娘”,这才放心,翻了个身,再次睡去。 ..................... 铁心兰是来拿行李的,她走后,花无缺在院中踱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江小鱼仰靠在屋前的磨盘上,翘着二郎腿,铁心兰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哼了一哼。 花无缺负手立在墙上,咳嗽一声。 铁心兰回头,见是花无缺,顿时惊慌失措,“花公子,不是说好两个月......”难道你反悔了? 江小鱼跳下磨盘,绕过铁心兰,懒洋洋地掏着耳朵,一脸随意,“找我?” 花无缺扔给他一本册子,淡淡道:“她给你的。” 不用问,江小鱼也知道花无缺口中的“她”是指谁。 看清册子封面上四个字,江小鱼愣了一下,忍不住翻开,借着擦黑的天色看里面的内容,最后不得不承认,欧阳亭的五绝神功并未损毁。 江小鱼眼珠一转,挑眉看着花无缺,似笑非笑,扬了扬手中的册子,“她叫你给我的?” 也许他对她不算了解,但他认为,支使花无缺给他送东西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花无缺定定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神情淡漠,“好好练吧,你有两个月的时间。” 说完,身影一晃,消失在夜色中。 铁心兰咬着嘴角,扯扯江小鱼的后襟,小声说:“小鱼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为什么?” “花公子那么喜欢他的萍姐姐,你总在一旁碍眼,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反悔了。”铁心兰不认为花无缺会是这种人,但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 “你说他喜欢铁萍姑?”江小鱼笑出声来,表情变得玩味。 “嗯。”铁心兰用力点头,“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感觉得到,他非常喜欢铁萍姑姑娘。” 这段时间,她与花无缺同病相怜,各自沉浸在悲痛之中。幸得上苍垂怜,拨云见日。 “看不出来呀。”江小鱼拖着调子,有几分幸灾乐祸。 也不能说完全看不出来,只能说花无缺的情感过于内敛,很容易让人忽略。既然他自己藏着掖着,那就怨不得别人后来者居上了。 ====================== 花无缺回到住处,听到厨房有响动,便喝问了一声。 “谁?” 几下脚步声,余蔓抱着碗筷,出现在黑咕隆咚的厨房门前。 “无缺,你去哪儿了?” 花无缺看到余蔓手里的碗,径直走过去,“你在吃什么?” 竟是他白天煮得那碗面,被余蔓吃掉一小半,剩下的凝在碗里干成一坨。 “怎么不热热再吃?”花无缺不由分说抢走面碗,猫腰进了厨房,“我重新给你做。” “不用,我已经吃饱了。”余蔓满不在乎地说。 “不行。” 花无缺点亮油灯,在火光下看了余蔓一眼,似有责备之意。 余蔓愣了愣,从前,花无缺会温温和和地问她“真的不用吗”,如此坚决的关心还是头一次出现,感觉......很奇怪,好像被当做小孩子对待了。 ☆、第122章 我不脱 在余蔓的坚持下, 花无缺退而求其次, 淘了两把米,熬成两碗粥, 陪余蔓一起吃。 “铁姑娘来取行李。”花无缺轻声道。 余蔓愣了愣,才明白花无缺在解释自己的去向, 她已经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她不回来了?” “嗯。”花无缺点头。 余蔓斜了他一眼, 意味深长, “你怎么不留她?” “我与她不过是暂时同路,现在江小鱼复生,她自然要回到朋友身边。”花无缺淡淡道。 余蔓看花无缺的眼神变得怜悯, 仿佛在说“你也太不争气了”。 花无缺垂眸喝粥, 没留意余蔓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 抬头道:“你不是要把秘籍给江小鱼么, 我顺路转交给他了。” “啊?”余蔓大吃一惊, 瞅瞅天上的月亮, 再瞅瞅面前的花无缺,“你看了几遍?记住了多少?” 那样晦涩难懂的武功秘籍, 小半日的工夫,他能记住个啥?这孩子是不是傻? 花无缺沉吟片刻, 小声回道:“也就......两三成吧。” 余蔓一听, 心累叹气, 埋头喝粥, 半晌,气呼呼地将空碗往桌上一撂,“那是欧阳亭的五绝神功,你知道欧阳亭是谁吗?” “早燕南天一辈的天下第一,就是他。” “萍姐姐,是你说不让我多看,能记住多少是多少。”花无缺话里透着委屈,嘴角却忍不住上挑。 分卷阅读200 之前是他想多了,萍姐姐的心自然向着他,江小鱼不过是占了几分生死之交的便宜。 “我是这么说得吗?”余蔓挑眉看着花无缺,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我还说明天送过去,你怎么不听?” 花无缺垂首掩唇,轻咳一声,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没关系的,萍姐姐。” “我记不住的地方可以问你,你可以教我呀。” 余蔓冷哼,扭过身去不想理他,凉凉回了一句,“我可没工夫教你。” 花无缺眉开眼笑,边笑边吃碗底的粥,须臾,忽然发现余蔓竖起手掌,用指尖按住嘴唇,呆呆坐在那儿,一脸惊诧。 他眉头一皱,“萍姐姐?” “我竟然,对你发脾气了。”余蔓喃喃道。 温婉可人大姐姐的形象碎了......都怪江小鱼,都是江小鱼带坏了她。 花无缺愣了愣,“说笑而已,哪有发脾气?” “即便是你冲我发脾气,也没什么不对。” 萍姐姐待他,就该无所顾忌,随性才是。 余蔓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这要是让宫主看见,非撕碎我不可。” 邀月不喜欢花无缺受除她以外的人影响,至少在她达到目的之前,非常不喜欢。邀月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和她一样,成为一个冰冷无情的怪物。 花无缺忍不住调侃,“你还怕我师父?我以为......” 余蔓冷笑一声打断他,“我当然不怕你师父。” 怕不怕是一回事,撕不撕得碎是另外一回事。 花无缺神情一滞,眼光微暗,自觉失言。 余蔓移目,瞥了花无缺一眼,心道,我若是怕的话,哪有活命的机会,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了,碗我来洗,回去睡吧。” 花无缺张了张嘴,想告诉余蔓“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师父也不行”,却发现他根本没资格说这些话。他没能护住她,是事实,如今又有何颜面夸口让她安心。 ====================== 次日,碧空如洗。 余蔓因昨日睡颠倒了,今天起得很早,她在院子里舀水洗脸,听身后房门打开,便知花无缺也醒了。 与余蔓的神清气爽不同,花无缺面有倦色,似乎昨晚睡得不是很好。 他对余蔓笑了笑,“萍姐姐,吃完早饭,咱们去渡口。” 余蔓闻言一怔,“去渡口做什么?” “我在这鄂渚城已停留数日,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余蔓沉吟,“我要找燕南天。” 花无缺心思一沉,眼光变得暗淡,他以为余蔓念着江小鱼,名为找燕南天,实为想见江小鱼。 “你若好奇我与江小鱼的恩怨,我们可以......回一趟绣玉谷。”当面问一问二位师父。 余蔓没说什么,绣玉谷她是不会去的,本意也是与花无缺分开走,省得不知什么时候又有铜先生、木夫人跳出来找麻烦。 二人简单吃过早饭,前往渡口乘船,恰巧有一艘船正要开船。 船家急着去上游接货,揽客的时间非常短,算上余蔓和花无缺,船上只有四名旅客。 船只离岸,江水淙淙。白衣女子坐在船尾,男子身穿灰蓝布衣,翘着二郎腿仰面躺在离女子不远的船板上,草帽遮阳,看不到面容。 “花公子!”白衣女子失声惊呼。 余蔓与花无缺诧异一怔,定睛望去,白衣女子竟是铁心兰,那......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第四个人身上。 只听一声懒洋洋的轻笑,男子将草帽丢到一旁,翻身坐起。果不其然,此人就是江小鱼。 铁心兰快步迎上来,看了江小鱼一眼,对余蔓和花无缺强笑道:“二位这是去哪儿?” 花无缺见到江小鱼,心情有些复杂,一时忘记理会铁心兰。 “无缺回移花宫,我随便走走。”余蔓应道。 花无缺愣了愣,觉得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 “随便走走?”江小鱼慢悠悠躺回去,单手支着头,冲余蔓眨眨眼,“那不如......跟我走吧。” 花无缺冷下脸,正要开口,却见江小鱼目光一转,看他的眼神里充满嘲讽。 “你以为她会跟你回移花宫?哈,别做梦了,她又不傻,回去送死吗?” “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她怎样,与你无关。”花无缺冷冷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余蔓和铁心兰面面相觑,双双叹了口气,走到一旁说话。 “铁姑娘,常听花公子念叨你,昨日一见,果然......” 余蔓扑哧一笑,“你叫我铁姑娘,我叫你什么?你我互称铁姑娘,岂不乱了套。” 铁萍姑哑然,细腻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颔首轻唤,“萍 分卷阅读201 姑娘。” “兰姑娘。”余蔓煞有介事地拱手。 这边两个姑娘温声细语,说起话来,那边花无缺和江小鱼沉默不语,甚至不曾再看对方一眼。 花无缺负手而立,专注欣赏沿岸风光,江小鱼嘴里叼着根草棍儿,优哉游哉。四个人分成三部分,各处一隅,相安无事,直到这段旅程结束。 下船的地方叫夏首镇,是由渡口延伸出来的一个镇,此地四通八达,十分繁华。 出了渡口,便是镇区,沿路随处可见茶楼酒肆。 花无缺停在一间店铺门前,淡淡道:“进去喝杯茶吧。” “好。”江小鱼中气十足。 余蔓和铁心兰对视一眼,率先走进茶楼。行船小半日,是该喝杯茶解解渴。 四人同坐一桌,男男相对,女女相对,小二端上茶点,花无缺倒了四杯茶,分给大家。 江小鱼举杯,“花无缺,以茶代酒,我敬你。” “好。”花无缺亦举杯。 如此你来我往地喝了几杯茶,要么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要么默默发功,嘴角挂着冷笑,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终于,余蔓和铁心兰遭不住,默契退场,挪到靠窗的位置。 暗中观察了一会儿,铁心兰小声问:“萍姑娘,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 铁心兰还是不放心,“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余蔓笑眯眯的,“那就让他们打。” 铁心兰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第123章 我不脱 余蔓另叫了一壶茶, 与铁心兰互相谦让了一番,刚喝进口中,还未入喉, 就见花无缺拍案而起, 对江小鱼怒目而视。 “花公子......”铁心兰惊呼。 花无缺拂袖而去, 铁心兰紧跟着追了出去。 余蔓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背影,抽了抽嘴角。她分两口饮尽杯中茶,目光缓缓移动,对上江小鱼的眼睛。 江小鱼撇嘴耸肩,一摊手,仿佛在说“这不能怪我,我什么也没干”,可惜他脸上的幸灾乐祸过于明显,让人难以忽视。 余蔓走过去,没好气地白了江小鱼一眼,“话多。” “是是是, 我话多。”江小鱼挤到余蔓身边坐下,单手托着下巴, 歪头看她,“你该不会以为花无缺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余蔓斜睨着江小鱼,勾唇一笑, “他省不省油, 我不知道......” 说话间, 揪住江小鱼的耳朵, 慢慢往上提,她凑到江小鱼耳边,“你肯定不省油。” 江小鱼闷哼一声,故意做了几个龇牙咧嘴的怪相,“那怎么办?人已经被我气跑了。” “你说怎么办?”余蔓手上加了几分力气。 江小鱼脸上痛苦的表情顿时真实了几分,唉声叹气地说:“你也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灯,趁他们都不在,我自然是要......” 话音拖长,归于无声,江小鱼拉下余蔓的手,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 他卖着关子,冲余蔓狡猾一笑,突然拽起她就跑。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拐上你,一块儿跑呀,哈哈。” 江小鱼拉着余蔓的手,从茶楼后门跑出去,还不忘隔着五六张桌子将茶点钱扔到柜台。 .................... 穿过热闹的街道,冲进无人的巷子,巷子深处,花无缺刹住脚步,望着着横在面前的一堵墙,挫败地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铁心兰追上来,“花公子,你消消气。” 情绪渐渐平复,花无缺想到江小鱼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激怒,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淡淡道:“我没事。” 铁心兰轻叹一声,双手交握,犹豫了片刻,“花公子,你跟萍姑娘......说了吗?” “说什么?” 铁心兰回头望了一眼,确定此时这条巷子里没有别人。 “你喜欢她的事,可有告诉她?” 花无缺茫然一滞,慌乱低下头,侧身避开铁心兰探究的目光。他一向羞于言情说爱,怎么可能会向萍姐姐表白。 铁心兰低声道:“你应该告诉她。” “我怕我说了,萍姐姐不答应,从此不肯见我。” “是你不敢见她。”铁心兰一针见血。 你怕被萍姑娘拒绝,此后再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 “与其终日悬着心,患得患失,不如直接告诉她。” “否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花花世界精彩纷呈,你看,她不是已经往前走了? ====================== 江岸如集市一般热闹,水上有商船画舫,陆上有货铺排档。 江小鱼望着远处的码头,煞有介事地说:“我们私奔 分卷阅读202 吧。” 余蔓觉得好笑,便问他“私奔去哪儿”。 江小鱼成竹在胸,“回鄂渚,然后走陆路。”花无缺肯定想不到他们会这样走。 “现在就走?” “嗯。” 余蔓皱眉,“兰姑娘怎么办?” 她对花无缺不告而别也就罢了,毕竟,以这种方式离开最不伤感情,可铁心兰就不同了,把人家一个姑娘丢在镇上,不地道呀。 “她要去找她爹,我和她已经商议过了,今日在夏首镇分道。” 经过一间四角棚子支起来的赌场,一群人聚在里面,有围观的也有上桌的。江小鱼无意间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三个特别的赌客。 稍作沉吟,余蔓正要开口答应,却见江小鱼抬脚进了赌场。 赌桌上只有三家,一个穿着坎肩短裤,满下巴胡茬的独眼汉子,一对双胞胎兄弟,活像发过劲的两团面,竟是在鄂渚城中,与江小鱼有过接触,与江玉郎相识的罗氏兄弟。最后一个红衣少女,是余蔓和江小鱼的老熟人,小仙女张菁。 独眼汉子笑声爽朗,神采奕奕,旁人见他面前堆着小山似的金银珠宝,以为他赢钱了才这么高兴,殊不知,只要他赌性上来,哪怕输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也能仰天大笑三声。 罗氏兄弟面色青白,眼里闪着病态的精光。张菁阴着一张俏脸,眉目间透着一股狠劲儿。 余蔓认出张菁,忙扯了一下江小鱼的衣袖,小声道:“你就别招惹她了。”一会儿她拿鞭子抽你,我可不会帮忙。 “仙女姑娘输得快脱衣裳喽。”江小鱼窃笑。 余蔓往桌上瞥了一眼,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独眼汉子长臂一伸,张菁面前的一根金簪扒拉到自己的珠宝堆里,“张姑娘,你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吗?” 张菁身躯一颤,直勾勾盯着被独眼汉子收走的金簪,那是她娘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余蔓这才发现,张菁头上素净得很,钗环都不见了,腰间的佩囊兵器也没了踪影,再看她的脸色,果然如江小鱼所说,山穷水尽,再赌就只能输衣裳了。 “算了。”独眼汉子摆摆手,“慢走不送。” “我不走。”张菁咬着牙,近乎魔怔,“我要赢回来!” 罗氏兄弟兴奋地搓手,“张姑娘,没钱的话......”不如拿自己做筹码,搏一搏,说不定下把就转运翻盘了。 他们同样输得兜比脸干净,他们也想赢回来,不仅赢钱还要赢人。 “你们在玩什么?算我一个。”江小鱼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前,位置正好是张菁的对角。 罗氏兄弟一眼认出江小鱼,抚掌笑道:“呦,小兄弟,缘分啊。” 张菁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眼神仿佛要杀人。 独眼汉子坐得是太师椅,他抻了个懒腰,然后往椅背上一靠,“有银子吗?” 江小鱼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拍。 独眼汉子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江小鱼眨眨眼,眼眶陡然睁大,“五百两?”他扭头看向张菁,“你们玩这么大?” 独眼汉子嘬着牙花子,“你身上有五百两,才能上桌。”不是五百两一注,而是必须得有五百两本钱。 这两天,他赢钱多,就开始立规矩,五百两这个坎,就是他随口说得。张菁和罗氏兄弟上桌时,根本没这个规矩。 江小鱼自知身上的银子远远不够五百两,不禁看向余蔓。余蔓与他面面相觑,她知道,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出这个头的。他想拉张菁一把,她也想,可是五百两,实在太多了。 余蔓把荷包倒出来,又从发间摘下昨日她和江小鱼一起挑得两支钗,江小鱼也往出掏东西,拢在一起,就值七八十两的样子。 围观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现钱不够,押老子娘押老婆儿子也中。” 江小鱼眉梢一挑,余蔓眼皮一跳。 “我老子娘早死了,我还没有儿子。”江小鱼喃喃自语,眼底明明灭灭,闪烁着奇异的光。 他抬起头,直愣愣看着那独眼汉子,嘴角的弧度十分古怪,脸上的表情更古怪。 “你看,我老婆值不值五百两?” ☆、第124章 我不脱 独眼汉子打量余蔓,很快便吐出一个字, “值。” 别说五百两, 就是一千两也值。 独眼汉子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他不好色, 但是看到有人像他一样, 为了赌, 六亲不认, 父母妻儿皆能押作赌注,不禁心中一阵畅快。 江小鱼一听,冲余蔓眨眨眼,仿佛在说“计划通”。 罗氏兄弟已经开始招呼江小鱼上桌了。 江小鱼抱起余蔓往桌上一放, 笑嘻嘻的正要开口, 嘴巴就被余蔓打了一下。 “谁是你老婆?” “我是你老婆。”江小鱼给余蔓鞠躬, 一头磕在她 分卷阅读203 膝盖上,“等我赢了钱,都给你花。” “等你赢了钱, 还不知道要赎谁呢。”余蔓硬梆梆地怼回去。 她面带薄怒, 心里有些动气, 不过远不到发作的地步, 想着过后再与这小混蛋算账。 “行了,别油腻腻了,赶紧做事。” 她与张菁交情尚浅, 但终归是有交情, 倘若能助张菁走下这张赌桌, 出几分力气也是应该的。 江小鱼脆声应了,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他与张菁的恩怨,有来有往,今日就当做个了解。 余蔓始终侧身坐在赌桌边缘,直至华灯初上,罗氏兄弟见势头不妙,灰溜溜地跑了,之后经过几把豪赌,独眼汉子自言输得天光地光人光,大笑三声,空手而去。 张菁铁青着脸,无注可下,却也不曾离开半步。 江小鱼收起本钱,又拿了几块金子,头也不回地冲张菁一挥手,“剩下的你收拾吧。” 说完,抱起哈欠连连的余蔓,大步走出赌场。 围观的人陆续散去,张菁终于动了动,她将宝剑和鞭子系回腰间,然后慢慢拾起散落在桌面上的银钱首饰,当重新握住母亲送给她的那根金簪的时候,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 她怎么就失了智,走到这步田地,今后她在江小鱼这个仇人面前如何能抬起头。 ..................... 江小鱼抱着余蔓,一路走一路笑,似乎没有把人放下来的打算。 余蔓乘着人形轿子,凉凉道:“没钱就押女人,你可真出息。” “什么押女人?”江小鱼就知道余蔓跟他有官司要打,“我就是卖身,也不能让人打你的主意。” 余蔓哼了一声,撅嘴道:“不私奔了,回镇上。” “别呀......” 插科打诨到一半,江小鱼突然眉头一皱。 路旁跳出来两个人,是方才一脸菜色,夹着尾巴溜出赌场的罗氏兄弟。 “小兄弟。”罗氏兄弟蹭过来,肥胖的脸上堆满笑容。 “二位何事?”江小鱼不咸不淡地问。 他现在忙得很,希望罗氏兄弟有点眼力见。 “我们哥俩想跟你合作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呀?”娇滴滴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余蔓离开江小鱼的怀抱,落地站好,说话的是一个身材曼妙,很有风韵的中年女人,但不速之客,不止一人。 江小鱼愣了愣,他分别瞥了罗氏兄弟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夫人有兴趣?”罗氏兄弟面上打着哈哈,暗地里汗毛直竖,已经准备找机会开溜了。 他们不认识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给他们的感觉,很危险。 那女人幽幽叹了口气,妩媚依旧,声音却变得粗哑阴沉,饱经沧桑,“欧阳丁、欧阳当,多年不见,你们从瘦竹竿吃成死肥猪,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罗氏兄弟脸色大变,惊恐万分,“屠、屠奶奶。” 他们本名欧阳丁、欧阳当,兄弟二人在十大恶人□□享一席,江湖绰号“宁死不吃亏”和“拼命占便宜”。他们煞费苦心,改名作罗三、罗九,暴饮暴食将身材吃撑大胖子,与从前判若两人,只为摆脱故人。 一躲十几年,没想到还是被故人找上门了。 “死鬼,教我找得好辛苦。”屠娇娇笑骂。 罗氏兄弟汗如雨下,当年十大恶人中有五人被正道追杀,不得已退入恶人谷,缩头不出,这五个人临走前,将半生财富交与他们兄弟二人保管,吃准了他们不敢吞没。 他们怕这五人怕得要死,是不假,可他们也打心眼儿里认为,这五人是丧家之犬,定不敢再在江湖上露面,于是,逐将财宝挥霍一空。 “恭喜屠奶奶重出江湖,孙儿愿效犬马之劳。”罗氏兄弟尖着嗓子异口同声,脸上因为出汗,显得油汪汪的。 “你们还要叙旧到几时?”江小鱼冷冷道。 再这样下去,他可就不奉陪了。 屠娇娇瞪了江小鱼一眼,娇嗔道:“臭小子,你想造反?” 话音未落,斜刺里窜出两个人,右臂无手,装有铁钩,身着白袍的冷面男人是血手杜杀,另一个笑眯眯,一团和气的胖和尚是笑里藏刀哈哈儿。二人迅速将罗氏兄弟制服,并捆了个结实。 罗氏兄弟吓破了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人挨了杜杀一脚,随之昏死过去。 “杜叔叔,笑叔叔。”江小鱼沉声唤人。 杜杀看着江小鱼,目光冰冷,“你跟我们一起?” 江小鱼沉吟。 杜杀见他犹豫,也不等他应答,扭头就走。哈哈儿哈哈一笑,跟着去了。 “你杜大叔念你念得紧,他肯定想多看看你。”屠娇娇嘴上对江小鱼说话,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余蔓身上瞄,末了还掩嘴偷笑,“这位姑娘看着面熟,既是小鱼儿的朋友,那就一起走吧。” 余蔓 分卷阅读204 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恶。 江小鱼挠挠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仿佛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余蔓坦然跟上,一样的沉默。她明白江小鱼暧昧的态度,跟或不跟,全凭她的意愿。 她暗示自己,应该和江小鱼一起行动,如果有机会见一见那个人,也不错。 不远处的山坳里,燃着一口锅,酱香浓郁,除了拎着罗氏兄弟先行一步的杜杀和哈哈儿,哪里并没有其他人。 锅里飘着辣椒和葱花,青红相见,屠娇娇舀了两碗肉,热情地塞到余蔓和江小鱼手里。 江小鱼吃了几口,见余蔓捧着碗,迟迟不动筷,便将自己这碗连着筷子一并塞给她,然后把她那碗抢过来,埋头继续吃。 余蔓怔怔看着手里江小鱼匆忙交换给她的碗筷,笑了笑,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 杜杀、哈哈儿、屠娇娇,还差两个......阴九幽轻功不凡,习性似鬼,许是在附近游荡,那么,还有一个,怎么不见人影?余蔓一边思忖,一边用筷子尖儿挑碗里的碎辣椒,突然脸色一变。 嘴里的那块肉,还没嚼烂,余蔓垂下眼睫,细细嚼了几下,然后吐掉了。 “怎么了?”江小鱼低声问。 “这是什么肉?”余蔓的表情,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江小鱼张张嘴,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于是下意识看向屠娇娇。谁知屠娇娇见他看过来,马上移开目光,他怔了怔,心底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环顾四周,“屠姑姑,你们怎么不吃?” “啊?你吃你吃。”屠娇娇连连摆手,就差把欲盖弥彰写在脸上了。 江小鱼的脸扭曲了一下,他艰难地问:“李大叔呢?” “他呀,刚刚还在。” “这锅肉......”江小鱼胃里翻江倒海,已经说不出来说了。 “你李大叔昨天刚杀得。”屠娇娇看江小鱼的眼神充满怜惜,仿佛方才盛肉劝食的人不是她。 哐啷—— 江小鱼扔掉碗筷,捧着胸口干呕,忽然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他瞅瞅镇定自若,过分冷静的余蔓,失声道:“你!真吃过人肉?” 那时在欧阳亭的墓室里,这丫头一本正经地描述人肉的滋味,他还不信。 “谁吃过人肉?”山坡上蹭蹭奔下来一个身量不算伟岸,阔背熊腰的汉子。 这汉子的肩背,筋肉健壮,以至于显得头特别小。 余蔓屏住呼吸,压住心跳,才慢慢抬起头,恍若漫不经心一般。 ☆、第125章 我不脱 他年轻时, 很瘦, 文质彬彬的,模样像个俊书生......余蔓在记忆中翻找,竟然找不到李嘉树五官清晰的画面。 她深刻地记着李嘉树这个人, 却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他的模样。 来人是李大嘴,也叫李嘉树。一别二十载, 此人变化之大, 超乎余蔓想象。 “李大叔。”江小鱼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李大嘴拍了拍江小鱼的肩膀,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姑娘,你吃过人肉?”他好奇地看着余蔓。 “你就是不吃人头李大嘴?” 此言一出,余蔓马上收到了江小鱼隐含诧异的目光。她虽然态度冷淡, 却是第一次对江小鱼以外的人表达关注。 李大嘴抚掌, 一脸陶醉的样子, “正是李某。” 余蔓眉头轻蹙,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李大嘴这个名字,太粗野了,很不配你。” 叫李王八羔子更合适, 她恶意地想。 李大嘴愣了一下, 用手肘撞撞江小鱼,歪过头低声打趣,“你带回来的?叫什么, 多大了?” 江小鱼笑了笑, 正要说话, 突然眼前虚影一闪,劲风擦身而过。 余蔓一脚踹得李大嘴飞出二十余尺,连打几个滚才稳住,这还是她脚下留情的结果。 没有预谋,她只是心血来潮,想这么做就行动了。 江小鱼僵立在那儿,脸色有些难看。 李大嘴挨了打,顿时凶相毕露。方才那一脚,余蔓没亮出什么真本事,李大嘴自然不肯罢休,当下亮出刮骨刀,向她反扑。 经过一番短暂的交手,余蔓轻轻一推,将李大嘴推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栽倒在冒着热气的铁锅上,一时间锅飞汤洒,肉块滚了一地,火堆也熄灭了。 李大嘴在地上打滚,被烫得嗷嗷直叫,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狼狈。 屠娇娇笑得直不起腰,杜杀和哈哈儿皆冷眼旁观。 江小鱼见余蔓还要上前,忙拦住她,大声道:“你疯了?” 无论是那锅肉惹到她了,还是李大叔惹到她了,看在他的份上,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 余蔓一把挥开江小鱼,径直走到李大嘴跟前,俯视着他,冷冷嘲道:“你不是喜欢吃人肉吗?吃呀。” 李大 分卷阅读205 嘴恶狠狠地瞪着余蔓,咬牙问:“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他以为遇到了仇家,不过,这个仇家似乎没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打算。 余蔓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露出厌恶的表情,丢下一句,“你也配?” 李大嘴见识过余蔓的厉害,自然不敢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把这个仇记在心上。 江小鱼长叹一声,烦躁不已,他无颜与李大嘴等人相对,扭头追着余蔓匆匆去了。 ..................... 夏首镇外有一座石桥,余蔓坐在桥栏上,望着远处江火,静静出神。 过了一会儿,江小鱼追上来,手里提着一盏鲤鱼灯。他在桥头站了片刻,才放慢脚步走到余蔓面前,自顾自地说起气话,“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跟去。” 余蔓依旧望着远处的江火,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在江小鱼听来,近乎于冷笑的意味。 你明知我出身恶人谷,你明知他们是我的师父,你既然看不惯他们,又何苦委屈自己跟着我?江小鱼越想,心火越大。 他胸中多智,心思通透,他总是那么自信,自认为看得清世间百态,对待男女之爱,表现得像个情场老手,殊不知,过渡敏感,还有过渡骄傲,就隐藏在内心深处。 不安却不自知。 像他这样长于罪恶之渊,五毒俱全,朝不保夕的一条漏网之鱼,铁萍姑喜欢他,又能喜欢几分? “真是委屈你了。”江小鱼冷笑,一甩手,将鲤鱼灯重重摔在地上。 鲤鱼灯的骨架裂开,软趴趴地摊在地上,烛火很快便引燃灯面,烧了起来。 那是他路上买来,打算送给余蔓,哄她开心的。当时,他还觉得屠姑姑太无礼李大叔太冒失,让她受惊了。 短短一会儿工夫,就闹到这步田地。 江小鱼气冲冲地梗着脖子,心道,他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也是她有错在先,他不解释,绝不...... 余蔓见他又是发脾气又是摔东西,顿时冷下脸,腾地一下站起身。 今天这一出出,她忍很久了。 “是我脾气大,委屈你了,在这儿给你赔不是。” “我折了你的面子,自是无颜见你,你也别来见我,你我二人就此散了,倒也干净。” 说完,看了一眼地上烧成一撮焦灰的纸灯,转身飘然下桥。 “好!散就散!”江小鱼愤然跺了一下脚,拂袖而去。 ==================== 余蔓有一点喜欢江小鱼,在同生死共患难的加持下,也只是有一点喜欢,没有很深刻,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 或许是她以己度人了,她觉得江小鱼对她的情感,大概也是如此。 镇上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余蔓独自占了一桌,默默喝着店里最烈的酒。 李嘉树加上江小鱼,难道还不够让她畅饮一番? 李嘉树......没什么好说得。 江小鱼......散就散了,她不后悔,没什么好遗憾的。 说来也奇怪,她和江小鱼的性格,理论上不至于这么快就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 也许是因为,她不够喜欢他吧。 在经历过二十年枯燥无味的移花宫生活的她眼里,江小鱼这样的男孩,无疑是亮眼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光环会弱化。做情人的话,还差点什么。 余蔓轻轻吐出一口气,提起酒壶,将空杯倒满。 “铁姑娘?”熟悉的男声透着惊喜。 江玉郎从酒馆门前经过,不曾想,余光一扫,竟然看到昨日还在鄂渚城的余蔓。 父亲和罗氏兄弟看上天兴镖局的一笔镖银,密谋多时,定于今日午时,埋伏在夏首镇外劫镖。可是罗氏兄弟迟迟不现身,他们父子俩担心罗氏兄弟泄密,镖队有诈,只得取消行动。 余蔓抬起眼皮,看了江玉郎一眼,“哦,是你呀。” “铁姑娘好兴致。”江玉郎注意到桌上只有一只酒杯一副碗筷,不禁心思活络起来。 余蔓笑了笑,没言语。 江玉郎低下头,犹犹豫豫地说:“我想......向姑娘讨杯酒喝。” “想喝就自己倒,我可没工夫伺候你。”余蔓没好气地说。 此时的江玉郎在她眼里,就像一盘送上门,没有新意,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惊喜的下酒小菜。 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反正我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 江玉郎如愿坐下,与余蔓同桌共饮。 他很会说话,讨人开心逗人解闷,他讲的故事,饶是余蔓几辈子的见识,仍听得津津有味,笑声不断。 二人有说有笑,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夜深人静,酒馆只剩他们一桌客人,余蔓趴在桌上,脸埋进臂弯,已经有一会儿不见动静了。 “铁姑娘?铁姑娘?”江玉郎唤了两声,见 分卷阅读206 余蔓毫无反应,心下十分得意。 他起身探过去,欲拍余蔓的肩膀,就在这时,“醉死”的余蔓缓缓伸出手臂,抢先一步,精准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余蔓站起来,将心跳到嗓子眼的江玉郎摁回座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玉郎咽了咽口水,故作忧色,“铁姑娘,你还好吗?夜深了,我看......”今天就喝到这儿吧。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蔓便在他肩上一拍,拍得他半边骨头一阵酸麻,差点没咬到舌头。 余蔓指了指酒馆后院,一板一眼地对他说:“我去茅房,回来继续。” ☆、第126章 我不脱 酒馆老板在柜台后面有节奏地打着呼噜。 余蔓方才离开的步伐, 稳健而有力,毫无醉意。 还说,回来继续? 继续喝下去, 最后不省人事的那个是谁,可就难说了, 况且,把一夜的时间都用在喝酒上,怪可惜的。江玉郎扶额,揉了揉眉心, 转念又生一计。 他从袖中掏出一根短短的细竹管,夹在指尖, 伸到酒壶壶嘴上方,掸了一些粉末进去。 粉末遇水即化, 无色无味。 迅速做完这一切,江玉郎慢慢合上眼, 扶额一下下揉着眉心,安静等待着。 余蔓回来, 走路带风,江玉郎殷勤倒酒。 喝酒的时候, 有工具人帮你续杯, 还给你讲相声, 这种感觉, 至少是舒畅的。余蔓心情不错, 频频向江玉郎举杯, 第二轮喝了三壶酒,江玉郎就倒了。 江玉郎软塌塌地瘫在桌上,任余蔓敲桌敲得震天响,把柜台后面的老板都惊醒了,他仍一动不动,看样子应该是醉死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装醉......反正到了她手里,假的也得变成真的。余蔓舔舔嘴唇,摇了摇空酒壶,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她起身长舒一口气,顺手在江玉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刚好拍在他的穴道上。 余蔓结过账,走出酒馆。此时已是午夜,街道上静悄悄的,虽有圆月当空,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往前走,也不知脚下的路通往何方。渐渐地,酒劲发散出来,夜风凉爽,她却觉得越来越热,忍不住松了松衣领,迎着微风越走越快。 最近是第几次昼夜颠倒,不好好睡觉了?余蔓摸摸脸,自嘲地笑了笑。反正这个时辰也不方便找地方落脚,不如一鼓作气离开夏首镇,她如是打算。 突然,不远处有人呼唤,“萍姐姐!” 余蔓听到这一声,身躯猛地一颤,她僵硬转身,听到黑暗中有人朝这边奔跑,看着花无缺的身影渐渐显露,看着他的轮廓迅速变清晰,看着他在她面前站定。 “萍姐姐,你在找我吗?”花无缺的声音充满喜悦,他注视着余蔓的眼睛,心无旁骛。 余蔓愣了愣,心里涌出一阵愧意,忙低下头,心虚地摸鼻子。 “我也在找你。”花无缺亦是惭愧地垂首,轻轻拉起余蔓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低声道:“对不起,白天是我冲动了,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余蔓清了清喉咙,有意往花无缺身后看了几眼,“铁......兰姑娘呢?” “她还有事,晌午就离开了。” 余蔓点点头,不经意地抽回手,转过身慢慢前行,花无缺自觉跟上,与她并肩。 “你喝酒了?”花无缺早就闻到了余蔓身上的酒气。 “嗯,喝了一点。”余蔓时不时用手背覆上脸颊,降温缓解燥热。 花无缺暗暗皱眉,心道,这哪里是喝了一点。 不过,萍姐姐身上除了酒气,还散发着一股甜香,他第一次在她身上闻到这种香味,很好闻。 许是白天,萍姐姐新买的香露,花无缺微微斜身,忍不住多嗅了几口。 “天不早了,我们找间客栈住下吧。” 余蔓摇头,喃喃道:“我想在外面走走。” 主要是散散酒劲儿,她感觉现在整个人都飘的。 “好,我陪你。” .................... 夏首镇外,一望无际的花田,少了房屋的遮挡,视野开阔,夜不再是一片漆黑,难以视物,而是泛着鸦青色的幽暗,在与花田交界的空气中,还渐变出一种奇异的,浪漫的紫色。 余蔓听到流水声,下意识走过去。 花田边,有一条小溪,余蔓蹲下,将双手浸入溪水,轻舒一口气,愉悦地眯了眯眸子。 酒馆老板没吹牛,那酒果真是后劲无穷的烈酒。她现在分分钟想脱光衣服,在月亮底下,随风奔跑。 花无缺见她跌坐在溪边,俯身前倾,忙将她扶住,“萍姐姐,你醉了。” “我没醉。”余蔓嘀咕了一句,挣开花无缺相扶的手,俯身撩水,拍了拍脸。 “好好好,你没醉。”花无缺半跪在她身旁,含笑看着 分卷阅读207 她,忍不住问:“萍姐姐,你擦了什么,好香啊。” 香?余蔓一怔,茫然地眨了眨眼,她低下头,嗅过肩膀和手肘,又撩起裙角闻了闻,末了用奇怪的眼神瞥了花无缺一眼。哪有香味?全是酒气,不算难闻,已经是她最后的体面了。 她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臭过?” 花无缺笑了笑,柔声道:“我们还是回镇上,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也好给你喝碗醒酒汤,醒醒酒。 余蔓懒洋洋地拒绝,“就在这里歇歇脚吧,等天亮再说。” 不停下来还好,一停下来,那种软绵绵的无力感便开始席卷全身。她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就地瘫一瘫。 花无缺点头,“也好。” 二人往花田深处走了几步,推倒一片长颈野花作铺,躺在上面望着黎明前夕,繁星点点的夜空。 “萍姐姐,我不回移花宫了,我跟你一起去找燕南天。” 余蔓那边久久不见回声。 倒不是她故意不应花无缺的话,而是,她昏昏欲睡,意识在灼热的泥沼中挣扎,很不舒服。 终于,余蔓闭着眼,含糊应了一声,“嗯。” 花无缺察觉到她的异样,忙撑起身,去探她的额头,“还难受?” 余蔓张张嘴,发出一声微弱的,类似于□□的声音,她拨开额上的热源,翻了个身,背对着花无缺,幽幽叹了口气,喃喃低语,“我好像要耍酒疯。” 有一种,想打架的冲动。 余蔓昏沉睡去,花无缺侧卧在她身后,撑着头看她散乱的秀发。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醉人的甜香愈发浓郁,花无缺的心跳得很快,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得寸进尺,将余蔓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静静凝视着她的侧脸,感受着她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突然,余蔓翻了个身,鼻尖刚好蹭到花无缺的胸膛。 那一刻,花无缺脑中响起一阵嗡鸣,心间的撞击声戛然而止,他僵在那儿好一会儿,才恢复些许意识。 余蔓没醒,而且睡得很熟。 花无缺慢慢躺回去,一只手将余蔓轻轻环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 余蔓是被当头的太阳晒醒得。 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尝试着睁开眼,而是,嘤嘤唧唧躲太阳。 很快,一只手温柔地覆在她的眼皮上,帮她遮住了日光。 终于舒坦了,余蔓打算再眯一会儿。 昨晚在梦里,她跟一个很抽象的人打了一架,嗯,羞羞的,很不正经的那种......等一下! 余蔓惊慌坐起,看着给她当枕头的那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跟无缺抱在一块儿?她睡觉这么不老实?最重要的是,她做得是春梦啊! 万幸,衣衫都还穿在身上,只是有些褶皱凌乱。可是,不一定非得脱衣服,动手动脚,也很不道德呀。 余蔓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瞄着花无缺,小声试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花无缺双颊染红,不敢与余蔓对视,听她如此发问,脸色一变,慌忙摇头。 “没、没有。” 他觉得萍姐姐睡得不安稳,想让她舒服一点。 他有私心,他想抱着她,他以前也抱过她,她很香,他怎么闻也闻不够,可是,他绝对没有对她做不好的事。 余蔓直愣愣的目光落在花无缺的嘴唇上,那里有一块非常明显,还有泛着血光的伤口,一看就是被咬出来的。 花无缺以为她不信,正要赌咒发誓。 余蔓像见了鬼似的睁大眼睛,不住地摇头,末了,掩面喃喃道:“我不是人,我是禽兽,呜呜......” 白天刚跟哥哥分完手,晚上就抱着弟弟做春梦,禽兽不如!禽兽不如! ☆、第127章 我不脱 花无缺的嘴唇是他自己咬破得, 可余蔓却认为, 那是她在睡梦中犯下的罪。 “萍姐姐, 没有的事。”花无缺想拍拍余蔓的肩膀,却又手足无措。 余蔓把脸埋进掌心,几乎是趴到了地上。花无缺伏低去看她, 两个人的姿势,倒像是对拜一般。 花无缺心里酸酸的, 低声道:“要骂, 你就骂我吧。” “无缺。”余蔓突然从掌间抬头,直起腰,眼泪汪汪地看着花无缺,“姐姐对不起你。” “姐姐没有对不起我。”花无缺认真地说。 “姐姐不是故意的,都怪......”余蔓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变得闪烁不定。 这该怎么解释?总不能把她做梦跟人亲嘴的事实讲出去吧。余蔓咽了咽口水, 心念一转, 马上便有了说辞。 “都怪姐姐太饿了,梦见吃肉,才不小心把你咬了,对不起。” 花无缺愣了愣,慌忙低下头,脸红到滴血。话说到这份上,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萍姐姐误会得 分卷阅读208 是什么。 “不用说对不起......”其实唇上的伤, 是我自己咬得。 可话到嘴边, 花无缺却舍不得解释。如果这不是一个误会, 该有多好,如果他不解释,和真实发生过又有什么两样。 就让萍姐姐这样误会下去吧,反正她对他做什么,他都是情愿的,她不需要愧疚。 余蔓捂着胸口,抽抽搭搭地说:“无缺,这个世界太邪恶了,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看到姐姐喝醉了,不要往跟前凑,太危险了。 她抬起一点点眼皮,飞快地看了花无缺一眼,可怜巴巴地搓搓手,“无缺,原谅姐姐好不好。” 花无缺忍俊不禁,他轻咳一声,倾身抱住余蔓,“不需要原谅,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余蔓以为花无缺的意思就是原谅了,正欣慰地点头,突然动作一滞,后知后觉地发现,花无缺的话有点不对劲。 “做什么都可以?”她推开花无缺,惊讶地后仰。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一种浓浓的,痴情小娘子任君采撷的味道? “无缺,你的想法很危险。”余蔓的语气十分严肃。 她是有底线的人,虽然道德标准不太高,但是...... “你不能这样毫无底线地去宽容别人。” “你不是别人。”花无缺认真回道。 他微微皱眉,流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 “再说了,喜欢你,跟底线有什么关系?” 喜欢你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跟危险不沾边,更不涉及底线。 余蔓愣了愣,后仰得更厉害了,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倒下去。 花无缺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扶正。 她一定是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哦不!她没听清,根本不知道花无缺说得是什么。余蔓打了个激灵,把尖叫咽回肚子里,挣开花无缺的手,怔怔起身,怔怔走到溪边,洗脸梳头。 花无缺安静跟过来,紧挨着余蔓在溪边蹲下,嘴角含笑,时不时就要往她脸上看一眼。 铁心兰说得没错,他应该勇敢地向萍姐姐表明心意,站在原地等,思前想后畏首畏尾,只能眼睁睁看着萍姐姐越走越远。 “你喜欢我?”余蔓的呼声,惊起对岸一群鸟雀。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确切地说,是她终于决定面对现实了。 鸟雀扑棱棱飞走,花无缺红着脸点头。 余蔓痛苦地捂脸,指甲陷在脸蛋里。花无缺喜欢她?这是什么雷劈的消息。 “那,铁心兰怎么办?” 官配,不组了? 花无缺皱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萍姐姐以为他和铁姑娘暧昧? 被心上人往外推,并强行塞给别的女人,这种感觉着实不太好受,花无缺的心情有些低落。 “可是无缺啊,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余蔓细声细气,弱弱地摆手,怂得耳朵都趴下了。 花无缺笑得勉强,但还是努力笑着对余蔓说:“我知道。” 否则,昨日你也不会不等我回来就跟江小鱼走了。 “我喜欢你就可以了,你知道,就足够了。” .................... 余蔓跑了,仗着花无缺追不上她,很没出息地逃了。 原想挖个洞钻进去,冷静一下,可是花无缺和江小鱼定在两个月后决战涂山,当务之急是找到大靠山燕南天。余蔓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满世界找人。 所幸燕南天名气大,随便跺跺脚,江湖都跟着抖三抖,余蔓很快便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依旧与燕南天藏宝图有关,传言藏宝之地在龟山,这一次,燕南天本人亲自道场。 龟山是什么地方,十二星相之首,鼠王魏无牙的巢穴。无牙门下凶名在外,觅宝之士惧其手段,纷纷放弃前往,但也有人艺高胆大,追随燕南天的脚步,进龟山欲会一会魏无牙和他的鼠子鼠孙。 余蔓在龟山游荡了几日,见过成群结队的老鼠,就是没见过人。 许是她没往山洞里走的原因,这一日,她挑了一个最有生活痕迹的洞口,坐在在洞外的桃花树上,一边乘凉一边守株待兔。 过了小半日,一年轻女子背着篓,出现在远处。 余蔓在她快要经过树下时,咳嗽一声,宣示自己的存在。 那女子微微仰起头,露出一张清丽有余美丽不足,但气质超群,极有风华的容颜,她看着余蔓,神情十分冷漠。 余蔓扬起笑脸,再和气不过了,“姑娘,跟你打听个人。”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双手过膝,叫燕南天的男人?” 女子开口,声音飘渺,冷冷清清,“神剑燕大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在山中见过他吗?” “听说被俘了。” “啊?” 燕南天被俘?那 分卷阅读209 可是燕南天啊!难道天下第一沉睡十几年,一出山就被这个残酷的社会无情地淘汰了? 余蔓觉得她可能需要随时做好,燕南天这条大腿,不抱自碎的准备。 “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快走吧。”女子语气依旧冷淡,说完便落下眼眸,从容经过。 余蔓没有挽留,因为此时,她寻找燕南天的决心正在剧烈动摇。 为了一个燕南天,深入老鼠洞,与鼠大王魏无牙对线,怎么想都非常不划算。 那女子肤色苍白,体态娇弱,她步伐缓缓,并未因余蔓的出现,而急于离开,她走到洞口,正要进去,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姑娘!留步。”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并非不耐烦,只是有些无奈。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门外这么热闹。 余蔓坐在树冠里,茂盛的桃花遮住了她的身形,眨眼的工夫,她便从花朵的空隙中看到洞口处,那清冷女子面前,多了一个人。 带她看清来人的轮廓,顿时呼吸一滞,惊慌地睁大眼睛,死死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喘。 “姑娘,打扰了,跟你打听个人。” “你可在山中见过一个姓铁的女子,她大概这么高......眼睛很亮,人很美......” 清冷女子柳眉轻蹙,扭头看向余蔓所在之处。她极少见外人,更少见女人,这小半年来,她只见过一个女人,就是方才问她话的那个,至于姓不姓铁,就不知道了。 余蔓只顾着抱头缩成一团,心乱如麻,不知道洞外那两人还有眼神交流,脑海中刚闪现出一个“跑”字,就听树下响起低沉的话语。 “萍姐姐,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抱你?” ☆、第128章 我不脱 自那日余蔓当着花无缺的面跑路,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他像往常一样,眉目含笑, 没有恼怒,没有抱怨, 宽容的表象让余蔓歉疚不已。 花无缺看上去依旧温润如玉,但给余蔓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再白璧无瑕。 许是她心乱,拿有色目光看无缺, 才觉得无缺古怪。 余蔓赖在树上装死, 不愿下去,花无缺幽幽叹了口气,作势起跳。 “好好, 我下去, 你、你别上来。”余蔓大喊。 话音未落, 她已捂着脸跳下树, 一落地,便被花无缺紧紧拥住。 余蔓艰难地仰着脖子, 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捕的小老鼠。 冷清女子站在原地默默注视两个人的举动,看到这一幕,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余蔓透过花无缺肩膀上方, 对上女子冷清的笑眼, 脸唰一下红了。 “喂, 苏樱死丫头,死哪儿去了?想饿死老子啊!”山洞里传来男人的叫骂。 女子一听,勾起唇角,眼底泛起柔情,笑意变得明显,她快步走进山洞,不再理会树下的那对男女。 花无缺眉头一皱,他觉得那声叫骂,很像江小鱼的声音。花无缺暗中观察余蔓的反应,而余蔓那边,正脸红气喘,尝试从花无缺怀里钻出来,似乎并不关心眼前以外的事物,对方才那声叫骂,毫无反应。 “那个......”余蔓干笑,好声好气地说:“无缺,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行。”花无缺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状似随意的样子,轻轻抚上余蔓的后颈,“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我又追不上你。” 萍姐姐弃他而去,他从黯然神伤到满心阴郁,渐渐悟出一个道理,绝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萍姐姐一直躲着他,不肯见他,只会慢慢把他忘到脑后,更没有可能会爱上他。 从前,身边有她梦里有她,就是美好。那日的告白,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释放出骇浪惊涛。 现在,他想要更多。 余蔓张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认命一般闭上眼,弱弱道:“我不跑。” 在花无缺面前,她根本没有勇气逃跑第二次。 花无缺如愿以偿一般,轻笑了一下,低声在余蔓耳边说:“好。” 余蔓得了自由,踉跄退后一步,鹌鹑似的杵在那儿,低着头不敢见人。 花无缺见她乖怂乖怂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生出一种想捧起她的脸,吻她的冲动。 他并非不敢那么做,实际上,他已经将冲动化为行动,低下头,欲捧起余蔓的脸,只不过,他突然想起附近存在一个高度疑似江小鱼的人。 江小鱼油嘴滑舌,勾引起人来很有一套,关键是萍姐姐貌似很吃他那一套,所以,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花无缺拉起余蔓的手,施展轻功,飘然而去,直到被一条小河拦住去路才停下。 余蔓抽回手,捏着衣角,扭着头面朝潺潺河水,花无缺默默与她并肩,二人逆流上行。 良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花无缺轻叹一声,“萍姐姐......” 分卷阅读210 “啊?”余蔓一惊,反应很大。 花无缺苦涩的表情中又多了几分无奈,“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余蔓僵硬地沉吟,半晌,终于调整好心态,抬起头看了花无缺一眼,正色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比较好。 天地良心,她对花无缺没有任何想法,她从来没勾引过花无缺。 换句话说,花无缺在她心里,不是可以亲的男人。 话说到一半,忽闻远处传来女子凄惨的呼救声,余蔓和花无缺双双循声望去,紧接着,又见水面上,绣着鸳鸯的红肚兜、撕碎得亵衣和裙衫,顺流漂下。 余蔓和花无缺对视一眼,快步向前寻找,几个跨越之后便找到了事发地。 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趴在岸边,河水不深,将将及腰,除她以外,再无旁人。 花无缺侧身回避。 同为女子,余蔓无需顾及,可她并没有上前,而是和花无缺一起,停在距女人三丈外的地方。 “这位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看这女人的年纪和体态,叫姑娘肯定不合适,余蔓怜她境遇,便柔声唤了姐姐。 那女人瑟瑟发抖,对余蔓哭道:“有歹人欲对我不轨,妹妹救我。” 余蔓“嗯”了一声,并未追问歹人的去向,而是转过头,视线落到花无缺的肩膀上。 花无缺马上脱下外衫,交给她。 余蔓走过去,将外衫轻轻一抛,正正好好落到女人手肘边。 女人万分感激,吃力地展开外衫裹在身上,却软手软脚的怎么也爬不上岸,反倒被岩石割破肌肤,伤痕累累鲜血直流。就在她气喘吁吁,准备向余蔓求助之时,余蔓开口了。 “姐姐贵姓?” 女人愣了愣,小声道:“我姓马。” 余蔓眼神一亮,“这么巧。” 女人又是一愣,“妹妹也姓马?” 花无缺聆听二人对话,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余蔓笑了笑,她当然不姓马。她说巧,恰恰是因为她觉得不巧。 首先,这个女人的出现,就不巧,这里是龟山,不是什么寻常的荒郊野岭。其次,她记着不识李大嘴的教训,恶补了一下江湖常识,进龟山之前,她了解魏无牙的同时,顺便将十二星相全部熟悉了一遍。 这女人自称姓马,而十二星相中唯一的女人,便是雅号“踏雪”的马。 如果是余蔓脑洞太大,误会了,那她更要叹一声“巧”了。 “咦?花兄,铁姑娘。”林中匆匆走来一个人。 花无缺诧异,“江兄?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余蔓和花无缺都认识的江玉郎。 江玉郎飞快看了一眼身软无力,趴在岸边□□的女人,视线继而落到余蔓身上,“我听有人喊救命,便过来看看。” 余蔓冷哼,“过来看看?哈,我看,你是来加杆钓鱼的吧。” 这厮不跳出来还好,一跳出来,倒是坐实了此事有诈。 江玉郎茫然愣了愣,正要询问余蔓是什么意思,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惊雷。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像沙包一样,被丢过来,将江玉郎身后的土地砸出一个坑。他落地后,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吐血,然后哀嚎。 “不错,这三个卑鄙小人,就是来害人的。”两鬓斑白的落魄剑客,缓缓而至。 “你是何人?他又......”江玉郎话没说完,人已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余蔓见这剑客一掌废了江玉郎的武功,称心的同时,也多了几分警惕。 剑客看着花无缺,沉声道:“你就是移花宫的花无缺?” “正是。” “这三人,密谋擒你,好迫使你将移花接玉传授与他们。”剑客淡淡陈述。 “胡说,你胡说......”江玉郎忍着剧痛,嘶声辩解。 阴谋败露,武功尽废,他心中恨极,却只能装作一副悲愤交加的模样。 余蔓冷笑,“要不要我把阎王招上来,给你断断官司?” 光是跟她一个人的官司,就够江玉郎死一百次了。 “冤枉。”江玉郎咬牙道。 他不明白,这个姓铁的女人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花无缺反应平淡,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丝毫没有进一步探究的意思,只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燕南天。” 一时间,寂静无声。 ☆、第129章 我不脱 燕南天?这人是燕南天?余蔓惊讶地睁大眼睛, 上下扫视面前的布衣剑客。 就凭他刚才废掉江玉郎的那一手, 威力之强,分寸拿捏之恰当,再看这气度,说他是燕南天,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话说回来, 假扮天下第一剑客, 很容易被拆穿, 应该不会有人想不开,做这种尝 分卷阅读211 试。 “你不是被魏无牙......”余蔓失声惊呼,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卡住,最后脑筋飞转, 舌头拐弯, 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困住了吗?” “那人是我挚交好友。”燕南天淡淡回道。 他离开恶人谷,身体还在恢复中, 便拜托好友路仲远, 暂用他的名号行走江湖,分散恶人视线。他这位好友也是剑客, 并且身材、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假扮成他再合适不过了。 没想到仲远兄受江琴蒙骗,孤身闯入魏无牙的老鼠洞, 如今生死不明。当年, 出卖家主的书童江琴,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受人尊敬的“江南大侠”江别鹤,可笑,世事可笑。 燕南天手刃江琴,报了义弟和弟媳的仇,便动身前往龟山,寻找路仲远的下落。他在山中偶然听到,江玉郎和十二星相中的虎、马夫妇设下毒计,谋害一个叫花无缺的移花宫弟子。奇怪的是,这个移花宫弟子听上去还是个男儿。 “哦。”余蔓低下头搓搓手指,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喜色。 确认燕南天出场,这把,稳了。 裸身作饵的踏雪马亦云一见事情败露,遇到的又是硬茬,马上逃之夭夭,根本不管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丈夫。江玉郎不敢继续嘴硬,忙跪地求饶,声泪俱下。 燕南天一脸厌恶,不知江玉郎是江琴的儿子,只寒声骂了句“滚”。 江玉郎还在磕头道谢,表示自己一定改过自新,昏死在地上的虎王白山君突然一跃而起,掉头就跑。 白、江相继离去,剩下燕南天、余蔓和花无缺三人相对。 “多谢前辈。”花无缺躬身一礼。 燕南天微微颔首,算是应了花无缺的谢意,没有言语,便要走开。 花无缺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并未挽留。 余蔓掩春轻咳了一下,“那个......燕前辈,江小鱼在那边的山洞里,跟一个叫苏樱的姑娘在一起。” 花无缺和燕南天身形一滞,同时扭头看向余蔓。 余蔓贴心地为燕南天指了方向,一脸真诚地提议,“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燕南天眯了下眼睛,像是突然注意到余蔓一般,深深看她几眼,末了,大步离去。 余蔓笑眯眯的,踮起小碎步正要跟上去,忽然注意到花无缺看着她,没有要挪动的意思,而且表情十分复杂。 “瞧见没,仙人跳。”余蔓冲江玉郎等人逃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一时忘记了她和花无缺的尴尬关系,言语带笑,十分轻巧,“以后记得留个心眼哦。” 花无缺突然向余蔓跨出一步,吓得她猛地后退一步。 “你听到了。”花无缺开口,他直视余蔓的双眼,声音低沉,“那个人是江小鱼,你认出来了。” 这时,余蔓才意识情字头上那把刀,依旧悬在她和花无缺中间,不曾消失。她双手抱腹,十指交叉,两根大拇指勾勾缠缠,眼神躲闪,四处飘移,回避花无缺的视线。 花无缺又上前一步,余蔓再退,浑然忘了身后是一棵老树。 “为什么不去见他?” “我见他干什么?”余蔓梗了一下脖子,理很直气很壮的模样,“我已经跟他掰了,我才不见他呢。” 顿了顿,她冷哼一声,十分傲气地补了一句,“我像是吃回头草的人吗?” 掰了?花无缺神情微怔,心底一阵酸涩。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过。 不吃回头草......是个好习惯,希望萍姐姐说到做到。 只是......为什么不吃一吃窝边草呢? “为什么要走?”花无缺问。 余蔓一愣,脸色变了变,气势瞬间萎靡下去,小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是一道无解之题,怎么面对都没用,她觉得还是交给时间,让时间消解难题。 花无缺垂眸,似乎有些消沉,沉默了一会儿,他苦笑着开口,轻声道:“我没逼迫你,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不是不明白,他是不想放弃。纠缠下去,才有机会,放弃,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 至少,萍姐姐不讨厌他,她只是太过惊讶,不知所措而已。 “为什么要走?”同样的问题,花无缺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让萍姐姐不再逃避,正视他的感情,才是目的。 “嗨!”余蔓苦恼地撞了一下两只拳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虚弱,“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花无缺那边又没动静了,余蔓抬起眼皮,飞快瞄了他一眼,只见花无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萍姐姐,你抱着我缠着我,还咬我,做完就想不认账。” 拿子虚乌有的事作筹码,卑鄙吗?花无缺在心中自问。 是不够坦荡,花无缺眼光闪了闪。经过这场误会,他大致摸出了萍姐姐的几分心思。 把他当弟弟,不把他当男人 分卷阅读212 ,这种观念,得改。萍姐姐不知道怎么改,他帮她改。 余蔓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她梗着脖子,气愤地叫道:“我、我喝醉了!” “都怪江玉郎,我这就去把他捉回来,碎尸万段。” 说着,她挽起袖子,就要去捉人。 花无缺眉头一皱,斜跨一步将余蔓拦住,“关江玉郎什么事?” 为了避免和花无缺撞到一起,余蔓往后蹭了一小步,背抵在树干上,已无路可退。 她摸着鼻子,视线集中在花无缺胸前的那块衣襟上,小声解释,“那天晚上的感觉很奇怪,后来我回忆了一下,肯定是喝酒的时候,江玉郎趁我不注意,往酒里下了药。” “你跟江玉郎一起喝酒?”花无缺眉心挤出一道沟壑,显然更在意余蔓跟谁喝酒,下药这种事虽然恶劣,但毕竟没能得逞,可以先放一放,过后再议,“你不是嘱咐我,江玉郎不是好人么?你还跟他喝酒。” 余蔓长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蔫蔫道:“我那天晚上心情不太好。”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但,他还挺会说话的。” 花无缺心思一沉,眼光微暗,默默叹道,是啊,谁不喜欢言谈有趣的人呢。 论口舌精巧,他不如江小鱼和江玉郎,但是...... “萍姐姐,外面坏人太多了,特别是男人。”花无缺微微俯身,轻轻搭上余蔓的肩膀,认真叮嘱,语气非常严肃,“任他们话说得再好听,你也不要信。” 余蔓愣了愣,脸一红。被弟弟教做人,怎能不惭愧。 “别走,好不好?”花无缺低下头,凑到余蔓耳边,像说悄悄话一样,温柔地对她说:“萍姐姐,试着接受我,好不好?” 说完,不等余蔓推他,便主动起身,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 余蔓的反应很平静,表情不断变换,终于,她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花无缺的目光。 “无缺,你是一个很优秀,很有魅力的男人。” 花无缺笑了笑,他的脸在发烫。 “但我和你的关系,不能用男女之情去衡量,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对你......” “不要夸张,萍姐姐。”花无缺笑容不变,用细心纠正的语气打断余蔓的话,“我第一次见你,是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余蔓一边点头,一边举手,一副“你听我说”的模样。 “这么说吧,不是你不好,而是你我之间存在一道坎。”我迈不过去。 又是一声轻笑,花无缺仿佛听到了余蔓留在心里的那句话,“不用你出来,我迈进去。” 余蔓咬了咬嘴唇,感觉有点口干舌燥,她开始绕手指,开始眼神乱晃,不看花无缺的眼睛,“我心里,有伦理和道德上的枷锁。” “枷锁?”花无缺感兴趣地挑了下眉梢。 余蔓面无表情,但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她的眼神透着迷茫。她觉得接下来花无缺会追问些什么,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那就打碎它。” 耳边传来一句干脆的低语,余蔓缓缓眨眼,有点想笑。打碎?不行,打碎了,她就是渣渣了。 一阵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余蔓怔怔看着花无缺突然出现在咫尺的脸。 第一次做这种事,花无缺只知道让两个人的嘴唇轻触,停留片刻,好像世间万物都静止了。然后,在本能的趋势下,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离开时,花无缺的脸红红的,心跳飞快。看着余蔓震惊的眼神和裂开的表情,以及扬起的手,他舔舔嘴唇,深感罪恶深重。 啪叽—— 花无缺愣住了,原以为萍姐姐这一巴掌怕是要招呼到他脸上,他一动不动等着挨打,没想到萍姐姐竟一巴掌糊到自己嘴上。 啪叽—— 又是一掌,余蔓双手齐上,死死捂住嘴巴,呜咽一声,不等花无缺大惊失色去扯她的手,她已迅速转身,松开嘴巴,一把抱住秃皮老树的树干,痛心疾首地念出一句—— “我是个渣渣。” 她不杀熟,可架不住,熟杀她呀! ☆、第130章 我不脱 余蔓头往前扎地冲在前面, 花无缺紧随其后, 微笑挂在脸上。 燕南天已见到江小鱼,两人交谈几句, 陷入沉默,这时, 余蔓和花无缺赶到。一见余蔓, 江小鱼当即变了脸色, 拧起眉头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一边。 余蔓的反应没那么大,看了江小鱼一眼, 撇撇嘴。 苏樱立在江小鱼身侧, 见二人这番眉眼,不禁指尖轻颤,目光流转,微微一笑。燕南天听说了移花宫步步紧逼,花无缺约江小鱼决战涂山一事,他看着花无缺,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余蔓上前, 对燕南天拱手, “燕大侠......” “别费口舌了,燕伯伯也不知道。”江小鱼没好气地说。b 分卷阅读213 r   这个结果, 余蔓并不意外, 但她还是嘴角一抽, 礼貌的微笑僵在脸上。 她冷冷横了江小鱼一眼, 阴恻恻地挤出一句,“你给我好好说话。” 江小鱼大喘一口气,那副表情活像吃什么东西吞不下去,噎住了。 眨眼的工夫,余蔓换上得体的疑惑脸,转头询问燕南天,“燕大侠,您再仔细想想,两家真的没有什么过节吗?” 燕南天摇头。 当年,江枫娶妻生子极为突然,燕南天从江枫的来信中得知,弟媳姓花,三人见面时,江枫夫妇早已身亡,所以除了一个姓氏,燕南天对那位弟媳一无所知。 余蔓叹气,“这可怎么办?” 燕南天突然飞掠,好似被风吹动的一根羽毛,斑驳的剑鞘扫向花无缺,中途被余蔓劈手拦了一下。 余蔓推开剑鞘,故作疑惑,“燕大侠,这是何意?” 四目相接,余蔓方才徒手接招的动作还在燕南天眼底回放。 “我来称称移花宫传人几斤几两。” 余蔓想回燕南天一句“有闲工夫不如称称自家那条鱼”,最终还是咽下了。 她淡淡一笑,“不劳烦燕大侠费心。” “她是什么人?”燕南天绕过当事人,问江小鱼。 江小鱼迟疑了一下,抱起手臂,慢悠悠地拖着调子,“她呀......” 花无缺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去牵余蔓的手,他要当着外人的面,亲口介绍萍姐姐。 就说,萍姐姐是他的...... 不知余蔓是有意还是无意,恰赶在这个时候,向前一步,完美地避开了花无缺的牵手。 “移花宫弃徒,铁萍姑。”她这样回答燕南天。 伸出去的手停滞半空,僵了一瞬,才缓缓落下,余蔓背对着花无缺,看不到这一幕,也不知她能否感觉得到花无缺异样的情绪。江小鱼眼尖瞧见了,嗤地一声笑出来。 “移花宫,弃徒......”燕南天沉声念道,末了,冷冷一哼,看余蔓的眼神变得锐利,“也罢,我就来称称你的斤两。” 此时,余蔓在燕南天眼中,不再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而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高手。 余蔓闻言,自顾自地叹气,把手腕并在一起冲燕南天举了举,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我吃得少,人轻,燕大侠用一只手称我就够了。” 话音未落,燕南天再次扫出剑鞘,这一次,目标是横在他和花无缺之间的余蔓。 江小鱼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道,这女人在邀月手下尚能夺路而逃,换到没有杀心的燕伯伯手下不至于有闪失。 面对燕南天的攻击,余蔓没有闪避,而是选择迎上去,正面刚。花无缺紧盯着交战双方,十指握紧,一只手背在腰后一只手横在腹间,整个人蓄势待发。 两人拆了十来招,一击之后,余蔓借力退开,连连摆手,迭声笑道:“不打了,打不过。” 燕南天没有追击,就地收了势,低喝道:“好一个移花宫弃徒。” 后浪汹涌,人才辈出。 视线一转,对上花无缺沉静的目光,燕南天心想,一个弃徒尚且如此,花无缺是邀月的传人,实力可想而知。 “我不曾亲自教导小鱼儿,你若坚持与他一战,就再等几年吧。” 杜杀和屠娇娇等人根本不可能对小鱼儿倾囊相授,即便他们将毕生所学传与小鱼儿,在名门正派面前,小鱼儿的武功顶多算二流,光明正大比武的话,难有胜算。 花无缺缓缓点了下头,似乎对燕南天的话没有异议,他微微侧过脸,望向江小鱼,“我已将你我的约定传回移花宫,到时二位宫主也将亲临涂山。” “你若不赴约,便走得远远的,近期不要在江湖上......” “谁说我不赴约?”江小鱼打断花无缺的话。 燕南天皱眉,正要开口,却见江小鱼坚定地对他摇了摇头。 江小鱼深深看了花无缺一眼,“你我的约定照旧。” 并非他意气用事,而是他清楚地知道,纵然花无缺有意放他一马,邀月也是不会放过他的,追根究底,这不是一件他和花无缺可以左右,随意叫停的事。 既然逃不掉,那就更该迎上去。深藏在他和花无缺之间的谜团,他一定要解开。 “你随意。”花无缺语气淡淡的,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相比较而言,余蔓的表情就复杂得多了。 至此,花无缺已无话可说,接下来,是去是留向东还是向西,全看余蔓的意思,可等了半天,余蔓一声不吭,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萍姐姐......”花无缺忍不住轻声唤道。 余蔓一怔,默默在心底算了一下,距约定之日,还有十天。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语气有些沉重,“事关生死,十日之后,涂山之上,还请燕大侠务必到场。” 分卷阅读214 她还是认为,时机未到。这件事,只有当着邀月的面了结,才是真的了结。 燕南天沉默不语,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放任江小鱼应战。 不过对于余蔓来说,她寻找燕南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十日之后,江小鱼赴约,燕南天和他一起,江小鱼不赴约,很长一段时间内,燕南天也不会与他分开。 燕南天不离开江小鱼,她不离开花无缺,有她和燕南天在场,这一仗,就打不起来。 “我们走。”余蔓利落转身,花无缺默默跟上。 江小鱼不着痕迹地梗着脖子,倔强地不去看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瞪过去一眼。 扑哧—— 身畔传来一声轻笑,江小鱼觉得逆耳,拧起眉头,瞪向苏樱,摆出一副恶狠狠的面孔。 “死丫头,你笑什么?” 苏樱悠悠叹了口气,尽是调侃之意,“你要是舍不得,就去把人追回来,我请他们进寒舍喝杯茶,也好让你多看两眼。” 江小鱼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看我像吃回头草的人吗?” .................... 龟山脚下。 余蔓和花无缺缓缓而行,二人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个低头瞅地,一个仰脸望天,气氛有些沉默。 “喜欢我?” 余蔓突然开口,花无缺眼睫轻颤,抿紧嘴唇,轻轻点了下头。 “嗯。” 啧......现在知道害羞了,之前霸道小王子的气派哪里去了,余蔓忍不住弯了弯眸子。这双笑眼撞进花无缺心里,俊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先去涂山。”好似给自己鼓劲一般,余蔓掐腰挺起胸脯,她没有直视花无缺的眼睛,但语气铿锵,“等尘埃落定,再说我们的事。” 她还没想好,也怕到时候,他会变卦。 “好。” 花无缺眼里流淌着温柔的光,在他的深情凝视下,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心动,余蔓也不例外。 ☆、第131章 我不脱 之后的十天里, 花无缺乖巧地跟在余蔓身边,没再做出惊人之举。如果他能控制住自己,不要经常对着空气傻笑, 那就更好了。 决战的前一天,余蔓和花无缺来到邻近涂山的一座小镇。 唯一的一条路,穿镇而过, 直通涂山。 “宫主几时到?”余蔓问。 花无缺轻轻摇了下头,“师父只在回信中说,她们会来。” 至于具体几时......不清楚。 余蔓环顾四周, 咕哝了一句, “应该快了。” 说不定, 邀月、怜星已经到了, 就隐匿在附近,暗中窥视着她和花无缺的一举一动。 思及此处, 余蔓一阵恶寒,赶紧搓了搓胳膊。 她掩唇轻咳, 瞄了花无缺几眼, 低声道:“等见到二位宫主,她们要是打我, 你可得拦着......” “当然, 我肯定护着你。” “不能光靠嘴说, 你得行动起来, 把你那两个师父拦住了, 保我周全。”余蔓如是强调。 人家为了你, 硬着头皮往邀月眼皮子底下送, 出事的时候, 你可不能挠痒痒似的和稀泥。 “你放心。”花无缺停下脚步, 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余蔓,“上次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我誓死护你周全,所以,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要确保你的安全。 余蔓草草应了一声,心知此事无解,但还是酸溜溜地叹道:“你师父舍不得伤你,倒是我,孤家寡人一个,怪可怜的。” 花无缺一听,心疼得不得了,情不自禁将余蔓揽入怀中,“你有我。” 余蔓愣了愣,脸没红,但烧得耳朵冒烟。她飞快看了花无缺一眼,便把身子一侧,边走边低头摸鼻子。不知明天这个时候,他会不会改主意,毕竟,喜欢上同胞哥哥的前女友......挺奇怪的。 话说回来,无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余蔓张口欲问,最后关头却心念一转,恍然想起她曾与花无缺约定,等一切结束后再谈他们的事,便将问句咽回肚子里,随口换了个话题,“你还不知道吧,铜先生和木夫人就是你那两个师父扮得。” 所以,千万别看轻了她和邀月、怜星之间的矛盾。 虚搭在余蔓肩上的手滑落,花无缺身形有些僵硬,表情难以置信,“真、真的?” 余蔓抛过去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花无缺陷入迷思,突然对师父的目的有了好奇心。 二人在镇中寻找落脚之处,正要往小路里拐,不曾想迎面走过来一群人,以燕南天为首,其中还有江小鱼、苏樱、张菁和顾人玉几张熟面孔。 原来,燕南天解决掉魏无牙,便带着江小鱼和苏樱前往涂山,路见不平拔剑斩恶贼,被路过的一群名门弟 分卷阅读215 子识出身份。这群名门弟子仰慕天下第一剑客,一路跟随至此。 燕南天的出现,让余蔓满意地眯了下眼睛,脑海中一行行呈现出今晚的夜间行动计划。 双方放慢脚步,互相颔首,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燕南天身后的一众名门弟子有见过花无缺的,比如张菁和顾人玉,纷纷出言寒暄,花无缺一一含笑回应。 “明天什么时候?”江小鱼突然问。 花无缺略作沉吟,抬眼直视江小鱼,“卯时之末。” 说完,两人再次颔首,交错而行。 张菁追上来,才轻轻唤了一声“铁姑娘”,顾人玉跟在她身后。 上个月,在慕容九的坚持下,推掉了她和顾人玉的婚约。顾人玉和张菁两个失意人凑到一起,出游散心。 “这个......”张菁捧着双手,送到余蔓面前,低着头,声音跟蚊子似的,“请你收下。” 看着张菁手里的金镯子,余蔓迷惑不解。 “收下吧。”张菁一把拉起余蔓的手,把镯子硬塞给她,“上次的事......谢谢你......们。” 她没又勇气当着江小鱼的面道谢,但是她可以说出来,只要,那条鱼听不见就好。 ==================== 当晚,余蔓趁着夜色出门,摸到燕南天的住处,意味深长地抱了几句大腿。被燕南天“请”出去后,没走多远,一旁的草丛里跳出一道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么晚,来找燕伯伯?”江小鱼抱臂,挑着眉,借月光打量余蔓。 余蔓翘着小指抠了抠头,表情有几分隐秘的不自在。 江小鱼歪头笑了笑,“你好像知道点什么,我猜得对吗?” 余蔓换了只手,继续抠头。 “懒得理我,不想跟我废话,嗯?” 余蔓垮下肩膀,长叹一声,“没......” “明天就要开战了,没话对我说吗?”暧昧哼笑,故作轻佻。 神情变幻了几个来回,余蔓正要开口,突然眼光闪烁,往左手边的树林远远地瞥去一眼。 江小鱼以为她不想回答,便压低嗓音,用神神秘秘的语气又问:“你觉得,我和花无缺,谁能赢?” 倘若余蔓还是闭口不言,嘲讽的话他已经想好了。 附近出现第三个人的气息,余蔓心生疑虑,不愿在此地久留。 她看着江小鱼的眼睛,郑重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不要大意。” 话音未落,人已向空中迈出一步,朝月光最盛的方向飘然远去。 江小鱼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末了,回过神来,他用力搓搓鼻子,看样子有些无奈。 大意?呵,他从来没有资格大意。 .................... 回到借住之地,余蔓远远就看到坐在草垛上,一身白衣的花无缺。 思绪纷飞,脑海中灵光一闪,余蔓仰头望着花无缺,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树林里的那个人,是你?” 方才她和江小鱼说话的时候,有人隐在暗处,起初她以为是邀月或者怜星,生生吓得心咯噔一声,后来回过味来,才否定了这个念头。 以邀月和怜星的境界,喘多大的气儿都不至于被余蔓发现。 花无缺一瞬间的表情,已经宣告了真相,他嗫嚅了一下,“你不在,我出去找你。” “哦。”余蔓左右张望,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我去见燕大侠,回来的时候......” “睡得着吗?” “啊?”余蔓一惊,以为花无缺在发泄不满。 “要不要一起看月亮?”花无缺拍拍身边的位置,心情复杂,但笑得温柔。 他眼里有光,是意中人的形状。 余蔓愣了愣,身体非常诚实地跃上草垛,在花无缺身边坐定。 “萍姐姐,以前在移花宫,你常常在夜里把窗推开,窗前的你心情总是格外的好。”花无缺语调缓缓,仿佛在用深情叙一段往事,“能跟我说说,那时你在想什么吗?” 余蔓思量片刻,恍然意识到这些年她在窗前发痴的傻相都被花无缺瞧了去,她掩面,羞赧得不想睁眼,回应倒是足够坦承,“我在想余生该怎么过。” “原来是这样。”花无缺点点头,莞尔一笑,“你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吗?” 余蔓微微扭过脸,指尖依然抵着额头,手掌依然遮在脸上,她用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花无缺,仿佛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目光下沉,从夜幕沉到天边,花无缺轻轻呼出一口气,眉目愈发柔和,神情愈发坚定。 “我想陪在你身边,与你肩并着肩,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起逗屋檐上的画眉一起闻院子里的桂香。” 原本,他想问她一个问题。明天,他和江小鱼只能活一个,她希望谁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现在他不想问了。 分卷阅读216 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第132章 我不脱 翌日, 余蔓和花无缺登上涂山山顶,江小鱼、燕南天、邀月和怜星已经等在那儿了。 观战的人来了不少,稀稀拉拉围了小半圈,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见到邀月、怜星, 花无缺自然要上前行礼,余蔓没跟他一起,径直走到燕南天右手边不远的地方站定。 燕南天看了她一眼, 没说什么。 “大师父, 二师父。”花无缺向邀月、怜星躬身行礼。 “速战速决,取江小鱼性命, 不得有失。”邀月冷冷道。 花无缺轻舒一口气,正要应声,就听身后,江小鱼挑衅的声音传来。 “老妖婆,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我和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非弄死我不可?” 江小鱼并没有放弃追问。 怜星眉头轻蹙, 似乎有些动摇,她轻轻扯了扯姐姐的衣袖, 想劝邀月收手。可是,眼看复仇计划进行到最后关头,邀月怎会收手。 用内力震退妹妹的手,邀月冷哼一声, 不为江小鱼的轻狂之语所动,此时的她, 反而面目透着一股诡异的温柔。 邀月用眼神示意花无缺, 催促他赶紧开始。 花无缺遵命, 转身走到江小鱼对面,站定。 江小鱼撇着嘴出列,对邀月的无动于衷很不满。 二人无话,只微微颔首,互相致意了一下,看样子是要动手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慢着!”余蔓一捶掌心,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面对众人以好奇为主,也有少数,像邀月这种充斥着冰冷杀意的目光,余蔓早有准备,开口的同时,横跨两步,离燕南天更近了。 她对邀月笑了笑,“宫主,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这一仗,打不成。” “打不打得成,你说了算?”邀月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余蔓。 若非今天日子特殊,她不愿节外生枝,影响无缺心情,早送这死丫头去见阎王了。 余蔓把手一摊,语气满是无奈,“没错,我说了算。” 她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说句话,在花无缺和江小鱼那里,还是有点份量的。即便她说话没用,还可以捣乱嘛,反正不能让邀月得逞。 “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吧。”邀月面露讥笑,似乎已经找到了最诛心的法子对付余蔓,“我听说十大恶人重出江湖,到时候犯了众怒,人人得而诛之,你有几条命替你爹偿命?” “铁萍姑,铁萍姑......哼,刮骨刀的女儿,也配姓铁?” 刮骨刀,是李大嘴的成名技。 有一个臭名昭着,吃人的爹,还不够她五雷轰顶?看她今后在江湖上怎么抬得起头。 闻言,余蔓扬起眉梢,有点惊讶,还有一点小兴奋,“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想不到,堂堂邀月宫主竟然调查过她这个小宫女。 “如果将我不堪的身世宣之于众,能让你开心的话,你尽管昭告天下就是了。”余蔓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用食指轻轻搓了一下嘴唇,“而我......呵,正愁没借口找你不痛快呢。” 说着,她眼珠一转,歪头看向燕南天,指着空地上的花无缺和江小鱼,悠悠问:“燕大侠,你说他们兄弟俩有几分像?” 燕南天愣住。 余蔓拍手笑起来,自问自答道:“我看,有八分像。” 大概是成长境遇不同的原因,花无缺和江小鱼这对双生兄弟,充其量只有六七分相像。 可余蔓偏要往多了说,戳破邀月的美梦。 燕南天缓缓转过头,犹疑的目光定格在余蔓脸上,仿佛在说,荒谬。 他想问一问眼前这个奇怪的姑娘,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没等他开口,邀月已经杀过来了。 早防着邀月气炸飞过来捶她,余蔓哧溜一下滑到燕南天身后,找好盾牌,嘴上还不忘继续作死,“哈哈,邀月宫主,你急什么?” “十八年念想,一朝梦碎,爽么?哈哈哈......” 邀月要把躲在燕南天身后,咯咯笑个不停的余蔓抓出来,燕南天挺身迎战。 余蔓意有所指,高调明示,再看邀月恼羞成怒的反应,燕南天对这个谜底,惊愕不已,难以置信。 即使燕南天不信,他也不会允许邀月在自己面前动手伤人。何况昨晚,余蔓特意请求过,希望能得到他的庇护。 如此一来,余蔓压力锐减,小嘴叭叭,说得更欢了,“救江枫一命,想要人家以身相许,你就直说嘛。” “人家江枫不答应,你就让他偿命嘛。” “人家夫妻俩把命偿给你了,还不解气,你把他们儿子也杀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撺掇人家双生兄弟手足相残,太缺德了吧,这么缺德的主意谁给你出得? 分卷阅读217 ” 怜星忍不了了,就要上前让余蔓永远闭嘴。她希望中止这场阴谋,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余蔓的奚落。 花无缺踉跄冲到怜星跟前,神情惶然,脸色惨白,“二师父,萍姐姐说得,是真的?” 他和江小鱼,竟然是双生兄弟。 怜星呼吸一滞,不敢看花无缺的眼睛。她冷漠地推开花无缺,直奔余蔓。 当年,为了让姐姐放江家兄弟两条生路,她七分真心三分假意地提出了“让他们兄弟相残,一个死在另一个手里,比一刀杀了他们更解恨”的建议。 那缺德主意,是她出得。 燕南天与邀月交手正激烈,无暇顾及余蔓。余蔓面无惧色,绕场与怜星周旋了半圈,突然回身猛攻。 移花宫弟子铁萍姑已经跳崖摔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钮祜禄...... 明玉功突破到第八层,又得了五绝神功的奇遇,余蔓的实力今非昔比。只要不是姐妹俩一起上,她还是很想跟其中一位较量一番的。 可惜,环境不允许余蔓和怜星酣畅淋漓地打一架,很快花无缺便飞身上前,在二人中间游走,欲平息这场厮杀。江小鱼随后杀到,配合余蔓,对怜星猛攻。 场面十分混乱。 邀月突然调转矛头,一掌拍向余蔓。事已至此,她只想让坏她好事的余蔓死。 花无缺挡在余蔓面前,一脸悲壮,视死如归。紧要关头,他被余蔓薅着背心挪开半个身位,余蔓就用这半个身位的空隙,强势出手,接下邀月一掌。 邀月的明玉功比她强,很有可能已经圆满了,这是出现余蔓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击掌后,邀月并未马上撤回,两只手掌黏在一起,余蔓的手腕当场就麻了,感觉好像被冻住了。 冰封之气透过掌心,源源涌入体内,顷刻间,余蔓的小臂几乎失去感觉,而此时,她还组织好有效的反击。 燕南天赶到,震退邀月,余蔓得以断开与邀月的连接,这才松了口气。 “十八年前,江枫夫妇留下得,是一对双生子。”燕南天看着邀月,目光锐利,“小鱼儿和花无缺是亲兄弟......她说得,对吗?” “没错。”邀月幽幽道,美丽的脸庞一如既往地没有生气,可也没有怨毒。 她低声笑起来,透着一股诡异,欲笑欲失常。 怜星幽幽叹息,从心底觉得无力,“姐姐,算了吧。” 啪! 邀月狠狠甩了怜星一耳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左脸挨打,怜星下意识想用左手去捂,可是她左手畸形,不愿示人,只得曲着手肘僵了僵,随即低头离去。 余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邀月那一巴掌打得不是她,可她还是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左脸,嘶嘶吸了几口凉气。 邀月不是个人,她知道,可她没想到,邀月能这么不是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妹妹说打就打。 ☆、第133章 我不脱 山顶的风静静吹, 燕南天看着两个命途多舛的侄儿,百感交集。 目光停留在邀月、怜星相继离去的方向,花无缺犹豫着要不要转身, 转身后该如何面对失散十八年, 相逢不相识的同胞兄弟。 江小鱼的心情也很复杂, 可态度就坦然多了。他掐着腰, 扬起下巴, 笑着对余蔓说:“你果然知道。” 余蔓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幸好我知道。” 江小鱼眯了下眼睛, 好奇地看着余蔓, “你曾跟我说,你见过我爹,那你有没有见过我娘?” 谈话间, 花无缺默默转身, 瞥了江小鱼一眼, 又瞅瞅余蔓, 嘴巴自觉抿了抿。 “见过。”余蔓垂眸,点头的同时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你们的父亲江枫, 在移花宫养伤期间, 偶尔到花园里散步, 我见过他一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看了一旁神色怔怔的花无缺一眼, 缓缓道:“你们的娘亲花月奴, 是移花宫弟子。” “她是一个很温柔, 很勇敢的人。” “我曾受她照拂,萍姑这个名字,还是她给取得。” 江枫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的面目,总归是俊美无双的,而江枫的妻子,却神秘而不知名。余蔓这番话,让花月奴模糊的轮廓一下子变得清晰。 原来,娘亲叫花月奴,原来,娘亲是移花宫弟子,原来,她和娘亲有这样一段渊源,花无缺和江小鱼心潮起伏。 江小鱼失神地望着空气,喃喃问道:“娘她......长得漂亮吗?” 余蔓哑然一笑,由衷地说:“漂亮。” 花月奴的容貌,比不上邀月、怜星,但她是个有血有肉的美人。 “我、们长得像她吗?”江小鱼又问,眼中充满期待。 余蔓愣了愣,有些迟疑。 江小鱼见状,自嘲地笑笑,“不像。” 余蔓忙摇头,仔 分卷阅读218 细往江小鱼脸上看了几眼,“是有几分像。” 说着,又瞅瞅花无缺,心道,他们兄弟俩,长得像爹不像娘,也就无缺在笑的时候,有几分花月奴的气质。 江小鱼哈哈一笑,扭过头,打破了他和花无缺之间的沉默,轻快道:“你我是双生子,不知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花无缺神情一怔,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江小鱼得意地挺起胸脯,自顾自地说:“想来应该我是哥哥。” 花无缺笑了笑,他不在乎这个,无心争辩,尽随江小鱼去了。 见兄弟俩相处融洽,燕南天欣慰不已,他瞅瞅余蔓,觉得他们两个有些多余。 余蔓含笑,向燕南天欠了欠身,对他出手相护表示谢意。 燕南天顺势走近一步,目光向下,打量余蔓的左手,轻声问:“伤得重吗?” 他可以助她去一旁疗伤,把这里留给江家两兄弟。 谁知花无缺和江小鱼听到这话,唰地一下扭头看过来。 花无缺闪身到余蔓跟前,轻轻扳着她的肩膀上下查看,十分紧张,“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慢了一拍的江小鱼扬起眉梢,撇了撇嘴。 余蔓有些不好意思,将左手往身后藏,“没什么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被邀月冻得手有点麻,不过,没有大碍,症状已经在缓解了。 花无缺定定看了余蔓一会儿,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末了,侧身对燕南天拱手,“燕大侠......” 没什么事的话,他想带萍姐姐尽快下山。 真相大白,兄弟相认,他很感动,也曾热泪盈眶。只不过,他的感动太短暂了,骨肉兄弟的事实并不能让他和江小鱼一下子变得亲密无间。 也许是他比较冷感吧,他已经过了最需要亲情,最需要兄弟扶持的年纪,突然多了一个双生兄弟,感觉也是淡淡的。 总之就是,无话可说。 “孩子,我与你父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 花无缺当即改口,“燕伯伯。” “孩子,这些年,你在移花宫过得怎样?” 花无缺沉吟,露出一丝苦笑,怅然道:“她们......虽然严厉了些,却不曾亏待过我。” 事到如今,他应该恨她们,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燕南天心知,此时最迷茫难过的肯定是花无缺,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暗自叹气,温声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要不要随我在江湖上走一走?还有小鱼儿,咱们爷仨一起。” 花无缺微笑着摇了摇头,礼貌地拒绝了。 “也好。”燕南天表示理解。 “燕伯伯,你多保重。”花无缺再次向燕南天躬身 燕南天将他扶起,拍了拍兄弟俩的肩膀,“你们兄弟......要好好的。” 他原想说,你们兄弟多走动,好好相处,可转念一想,这两个孩子已长大成人,该怎么做自有分寸,他提点到位,倒显得婆妈了。 ==================== 燕南天走了,他荒废了十八年,还有许多亲朋故友等着他。 余蔓瞅瞅花无缺又瞅瞅江小鱼,谁也不招呼,自行寻路下山。 江小鱼突然大喊,“喂,你真的是李大叔的女儿?” 如若属实,那么当初她对李大叔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理解了。 花无缺脸色微变,他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余蔓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江小鱼,神情平静,“对,李嘉树是我爹,铁无双是我外公。” 江小鱼叹了口气,李大叔的本名,他隐约听谁提起过。 “他也来了,应该还在附近,如果你想......” “我不想。”余蔓冷冷打断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江小鱼怔了怔,咬着牙一跺脚,拂袖而去,走了几步,仰头望望天,气得笑出声来。 余蔓无意与李嘉树相认,哪怕他近在咫尺,可架不住,李嘉树想见她。 江小鱼的几个师父阴狠毒辣,自私自利,但对江小鱼还是有感情的,特别是杜杀和李嘉树。今早,他们偷偷摸摸上了涂山,尘埃落定前夕,又分头散去。 下山的路上,余蔓突然冒出一个惊悚的念头,她开始频频四下张望,表情十分奇怪。 “萍姐姐,你......”花无缺以为她放不下父亲,便想提议一起找找看。 “你说,你师父会不会杀回来?”余蔓鬼祟地偷瞄路边的野草丛。 花无缺愣住,随后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并非不存在这种可能。 这时,茂密的草丛后面跳出来一个人,让余蔓脸色一变。来人不是她假想中的邀月,而是她那臭名昭着的爹,李嘉树。 “萍儿?你是萍儿?” 余 分卷阅读219 蔓的表情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你怎么有脸来见我?” 李嘉树凶恶惯了,突然被怼,明知不该发火,可面目还是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显得十分狰狞。 他忙把脸一抹,赔笑道:“是是是,我没脸。”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一眼。”就一眼。 “看完了吗?” 李嘉树艰难地点头。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余蔓冷冷道,“看我一眼,你软弱一分,看你一眼,我憎恶你一分。” 说完,留下呆若木鸡的李嘉树,大步离去。 花无缺在原地僵了僵,左右为难,他追上余蔓,小声说:“萍姐姐,你冷静一点。” 余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哪里不冷静?” “我怕你一时冲动,将来后悔。”花无缺认真地说。 余蔓笑了,笑着笑着又化成一声叹息,语调缓缓,心平气和地说:“他杀妻,杀得是我娘,他吃人肉,吃得是我娘。” “他在我这里最好的下场,就是我把他忘到脑后。” 之前打了他一顿,恶气已出,她没有为母报仇血债血偿的想法,但也仅此而已。 花无缺看余蔓的眼神,还是忧心忡忡的。 余蔓露出无奈的表情,拍着胸脯,干巴巴地自证,“我很好,很平和。” 说着,歪头冲花无缺一笑,轻声道:“倒是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花无缺愣了愣,他的确有些疑惑想向她求证。沉吟片刻,他皱眉问:“你早知道我和江小鱼的身世?” 余蔓拨弄着耳边的碎发,轻飘飘地说:“也没有很早啦。” “然后把我蒙在鼓里。”花无缺小声咕哝,语气幽怨。 余蔓脖子一梗,攒了一肚子的道理正要分辨,花无缺突然抓住她的手。 “不肯接受我,是因为江小鱼吗?” 余蔓愣住,过了一小会儿,磕磕绊绊地比划着说:“是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 “我觉得你知道真相后,可能会后悔,毕竟......” 花无缺轻笑,“我没后悔。” 我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真相比你的真心更重要。 空气中弥漫起蜜糖的味道,余蔓低下头,在数自己的心跳。 “无缺,我很珍惜你,非常珍惜。”她逐字逐句向花无缺剖析自己,“因为太珍惜了,反倒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花无缺当即把话接过来,“没关系,我帮你改过来。” “改什么?”余蔓眨眨眼,转念霍然顿悟,她用自由的那只手指着花无缺,“吼,用得着你帮我改。” “我告诉你,晚了,我已经改过来了。” 谁让你胆子大,像疯了一样地勾引我,我打算降低道德标准,把魔爪伸向你。 花无缺眼睛一亮,握紧余蔓的手往身边一扯,“你答应了,不准反悔。” 余蔓哼了一声,目不斜视,掩不住地笑。 “我们离开江南,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好不好?” “好。” “去河洛怎么样?” “听你的。” 花无缺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问:“以后,你都听我的?” 余蔓身形一颤,神情古怪地斜了花无缺一眼,心道,这人是皮掉了还是怎么回事? 花无缺笑得一脸温顺,悄声说:“我听你的。” .................... 山脚下,江小鱼从一棵树后走出来,望着余蔓和花无缺携手远去的背影,缓缓抱起手臂。 苏樱见他翘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酒窝。 “笑什么呢?小魔王。” “我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啧,你在说你自己吗?” ☆、第134章 小龙人 终南山后, 活死人墓。 余蔓在墓室里睡得天昏地暗。 这一世,她穿成一个被遗弃在终南山脚下的女婴,古墓的孙婆婆把她捡回去。 因她颈上挂着一块雕龙的玉佩,师父便唤她龙儿, 也就是传说中的小龙女。其实, 她那块玉佩不止雕了龙,另一面还刻了鹰, 师父没把她的名字取作鹰儿, 实乃万幸。 孙婆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半个月前, 师父也亡故了, 偌大个古墓,就剩她一个人。 “龙姑娘......龙姑娘......全真教......请见......” 声音远远地传进墓室,余蔓捂着脑袋纠结了一会儿, 最终决定, 出去见见。 梳洗一通, 余蔓穿上小龙女的招牌白衣, 走出古墓。天上的云彩很多, 阳光并不刺眼,但余蔓还是三步一停两步一顿,抬手遮面,一来, 她已有数日未见天日, 二来, 也 分卷阅读220 有些近乡情怯。 全真教一行十余人在禁地之外等候, 余蔓走近了, 才慢慢把手放下, 抬眼望去。 孙不二、郝大通、马钰、王处一......嗯,王道长还是那么帅......刘处玄......嗯,没有了。 “可是龙姑娘?”马钰上前一步,拱手。 “嗯。”余蔓在马钰跟前站定,浑身散发着一股“我是仙女,吃风喝露水的仙女”、“我第一次下凡”的味道,实际上,她的心情就像一块干巴巴的馒头片,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因为她已经不知多久没进过饮食了。 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做一次吃三顿,而且缺材少料,口味不佳。 “听闻尊师仙逝,我等特地前来祭拜。”马钰一脸凝重,向余蔓拜了拜,沉声道:“龙姑娘,节哀顺变。” “嗯。”余蔓平平淡淡地应了。 众人眼中,余蔓肌肤苍白,面无血色,弱质纤纤,一副懵懂不知事的模样,大家都把她当小女孩看待。 “龙姑娘,墓中还有什么人?”马钰问。 余蔓摇头,“就我一个人。” 马钰怜她孤苦,不禁长叹一声。 孙不二皱眉,开口问:“你一个人住可以吗?” 这活死人墓虽是恩师王重阳所筑,可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还是太阴森了,而且,小龙女一个人住,恐怕吃穿都成问题。 “可以呀。”余蔓不甚在意地说。 马钰等人面面相觑。 “道长,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了。”余蔓精神有些恹恹的。 在床上赖着的时候,没啥感觉,出来走两步,反应那叫一个强烈,浑身无力,腹中饥饿。她现在急需回墓里,找到上回剩得那个馍,啃一啃。 马钰愣了愣,忙一挥手,招弟子把东西搬上来,“两家时代为邻,却鲜少走动,是我等疏忽了。” “这次前来,我等备了些薄礼,请龙姑娘务必收下。” 几名全真弟子一字排开,手里捧着针线布匹、米面油盐,还有......马钰引着余蔓一一看过,当他们走到中间,一只用油纸盖着的方形长盒子前面时,余蔓停下脚步,凑上去闻了闻。 马钰见状,哑然失笑,“这里是......”几样点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蔓已经揭开油纸,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一块沾满糖霜的点心放进嘴里。 前山后山地住着,吃他全真教几块点心怎么了,上辈子还是亲戚呢。 她有多久没吃过这种正经的甜点果子了?感觉得有五百年了。 周围静悄悄的,马钰等人看着余蔓一块接一块地吃点心,心情有些复杂,觉得她可爱又可怜。没人觉得她狼狈,也没人觉得她可笑,因为她吃得很坦然、很斯文,甚至......很高贵。 就像,仙女在吃贡品。 “龙、龙姑娘,底下那层是蜜饯。”盒子矮了一寸,又往余蔓面前送了送。 余蔓抬头看了那道士一眼,面上不显,心里却生出一丝不自在。这些人该不会以为,她没见过世面,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吧? 孙不二走过来,柔声问余蔓,“你记得你有个师姐,不知她现在何处?” 余蔓搓搓指尖的糖霜,不再把手往点心盒里伸,“师姐嫁人了。” 然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她住哪儿,我叫她来接你。” 余蔓摇头,“我不走。” 她还要用寒玉床练功,等到功成,自会下山,拜会师姐。 孙不二见她坚持,也不好深劝,只得作罢,闻言嘱咐道:“有什么困难,尽管去重阳宫, “是啊,千万不要客气。”马钰接口,看余蔓的眼神像是在看疼爱的后辈,慈祥如春晖。 “好。”余蔓应得痛快,语调平平。 马钰等人会心一笑,不等笑容完完全全挂在脸上,就听余蔓又说—— “我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 说完,她狠心不看那盒几乎还是满的的点心一眼,乘着微风,飘然而去。任马钰等人在后面如何挽留呼唤,她丝毫不为所动,迈进墓门,不见了踪影。 .................... 那日,余蔓没收全真教的礼,马钰等人也没强送,除几块点心进了余蔓腹中,其余皆原样带了回去。此后,他们在禁地边缘修了一座龛笼一样的简易小室,隔三差五往里放些果品点心,逢年过节还会送几盘菜肴过来,希望余蔓取用,不要苛待了自己。 全真教有心照顾她,却也怕烦扰到她,时不时送些吃食,把善意尽到便是。 摆在小室里的食物,余蔓偶尔会吃,如果那天,她不想开火,又正好要出门的话。 转眼,一年过去了,余蔓的古墓修炼生活早已步入正轨。 一日,余蔓打算趁着季节,在山中多采些野果,吃不了还可以存起来。一出门,看到天上阴 分卷阅读221 云弥漫,立刻打消了采果的念头,移步到边界上的那座龛室。 叶落知秋,漫山金黄。 余蔓托腮蹲在地上,对着空无一物的龛室,默默反思,她最近是吃“贡品”的频率,是不是过高了? 九月的雨,说下就下,连声雷都不打。余蔓茫然望了望天,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她突发奇想,爬进龛室避雨。 送饭的人会打扫,余蔓也时常清理,龛室整洁,并不脏乱。余蔓抱膝坐在里面,头差不多挨到室顶,她往侧边挪挪,门洞封闭的部分刚好把她遮住,从外面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里面有个人。 过了一会儿,雨渐渐停了,余蔓闭眼靠在墙上,听着外面滴答滴答。 脚步声渐近,有人朝这边走来。这人停在龛室外,窸窸窣窣捣鼓了一小会儿。 余蔓悠悠掀开眼皮,只见一双手伸进龛室,用帕子兜着几只花盖梨,放在石板铺得地上。她好奇地眨眨眼,等外面那人起身,脚步声再次响起,她飞快一探,拿起一只湿漉漉的梨子,用衣袖擦擦。 咬下第一口,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余蔓与之对视,满眼无辜,并且丝毫不影响她吃梨。 是个道士,看着有点眼熟...... “龙、龙姑娘。”来人大吃一惊。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去年跟马钰一起来古墓外祭拜,捧糕点盒子,还告诉她下面那层是蜜饯的道士嘛。她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这种一闪而过的路人甲也能有印象。 余蔓移开视线,心无旁骛地咬了口梨子。 “你、你怎么在这儿?” “避雨。”余蔓慢吞吞地说。 道士愣了愣,后知后觉,慌忙把头低下,退出龛室,轻声道:“雨停了。”你可以出来了。 余蔓没有出来。 外面那人不走,她不太方便出来。毕竟,和进去一样,出来也得用爬得。 道士蹲在外面,不走也不吭声,不知在想什么。余蔓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她数了数,还有五个梨。 “给我送饭的人是你?”余蔓随口发问。 “不,不......”道士浑身一震,恍然梦醒一般,有些语无伦次,“给你送饭的人是侯师弟,我不过是摘了几个梨子,顺路给你送过来。” ☆、第135章 小龙人 这位侯师弟, 是郝大通的徒弟,入门晚,年纪大, 三代弟子基本上都能叫他一声师弟,资质很差,压根不是习武的料, 只好安排他在伙房做事。马钰等人看重他为人端厚老实, 不善言辞又极有韧劲儿,便将日常往后山送饭的差事交给他。 梨子酸甜可口, 味道极佳,余蔓吃得闭眼陶醉。这一年多来,全真教逢七会送饭食,其他时间, 不定期会往龛笼里放些水果点心, 余蔓吃过苹果, 吃过桔子,还有柿子,也有梨,但都没今天的好吃。 “这是前山的梨子, 想来你应该没吃过。” “嗯......”余蔓点点头,她的确没吃过,原来是前山结得果, “你是谁?” 映在门里的阴影动了动,蓝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那道士竟在外面郑重地拜了一拜。 “在下尹志平。” 一口梨没嚼, 直接顺着喉咙下肚, 噎得余蔓心里咯噔一声。 按理说, 她应该给人家回一礼,可是,脑子里绿油油一片,全是草。 不应该歧视人家,不应该用穿越者的眼光,对一个还没有犯罪的人进行有罪推定......余蔓在心中默念,不断告诫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尹志平好像是丘处机的徒弟,四舍五入就是她徒弟了,哈哈......余蔓艰难地扯扯嘴角,苦中作乐。 “那几位道长,哪个是你师父?”余蔓明知故问。 “恩师乃是长春真人丘处机,他老人家隐居在外,龙姑娘你应该没见过他老人家。” 余蔓一怔,“隐居在外?他不回重阳宫吗?” 据她所知,原着中丘处机常年云游四海,不在终南山常驻,但要说他隐居在外,可就有点别的意思了。 “很少回来。” “哦,那他住哪儿呀?”余蔓好奇地往前爬了爬,从门后露出小半张脸。 她理解的隐居,应该是居有定所,难道...... 尹志平慌乱地看了她一眼,飞快把头埋下去,低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常年在化意山清修。” 咔——嚓—— 梨核被余蔓咬断,眼光定格,焦距渐失,整个人都懵了。 化,意,山?丘处机一把年纪蹲在化意山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里也有个包惜弱跟他锁死了?等等......她是不是发现了盲点。 余蔓往后缩了缩,坐回去,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一个人?” “嗯,师父不喜我们在跟前侍候。” 余蔓把嚼不烂的梨核吐到掌心,徒自寻味片刻,无声地笑了笑 分卷阅读222 。 即便真有什么,尹志平也不会对她讲。而她东问西问,又想知道什么呢?前世已远,都过去了。 .................... 山间生活单调,饮食更单调,那天尹志平送来的花盖梨,让余蔓念念不忘。 她怕过了季节,果子都掉没了,再吃要等到明年,于是趁着夜深人静,摸去前山找梨。 一连找了几个晚上,终于让她找到一棵结花盖梨的梨树。 这棵树的果实结得很隐蔽,不知是不是大部分已经被人摘走了,只剩最顶端的树冠尖尖还挂着一些。余蔓上树,用裙摆兜着,把梨子摘光,正要跳回地面,忽然发觉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圆月当空,皎洁的光滑洒在山间,如霜如雪。 余蔓抱着一兜梨,坐在树上不出声,静静等那人从树下经过,谁知,那人竟停下脚步,抬头一望。 四目相对,二人皆大吃一惊。 尹志平踉跄着后退一步,“龙、龙姑娘,你......” 上次在龛室里,这次是树上,龙姑娘总是出现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余蔓很尴尬,她宁愿跟重阳宫任何一个人来场偶遇,也不愿意三更半夜地跟这个人树上树下大眼瞪小眼。 目光落到余蔓怀里用裙摆兜着的一兜,看样子应该是些野果芋头之类的东西上面,尹志平露出体恤之色。原来龙姑娘是为了生计,真是难为她了。 余蔓翩翩落下,往树枝上指了指。 尹志平眼神一亮,“你来摘果子?” 他一般会趁着夜深人静,在山间游荡,采摘一些品相不错的果子,或带上白天买来的果脯点心,偷偷放进后山禁地边缘的龛笼里。 “上次见面,我带给你的梨子,就是这棵树上的。” “这种梨树不多,宫外只此一棵。” 重阳宫里的那几棵,早就被人摘光了。他这次来,也是想碰碰运气。 只此一棵?余蔓偷偷往树上瞄了一眼。 这棵树,已经被她薅秃了,后来的人只能空手而还。余蔓低下头,穿过收拢的裙摆空隙,瞅瞅收获的果实。 她默默掏出一只梨,走上前,递给尹志平。 尹志平愣了愣,才僵硬地接过。 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余蔓默默又拿出一个,递给尹志平。 尹志平一手一只梨,看样子已经傻得叫不回魂儿了,浑然不知余蔓从他身边经过。 指腹不断摸索着梨子的表面,尹志平表情陶醉。 龙姑娘对他真好,希望有下次。 余蔓埋头,蹭蹭往后山走,好像身后有鬼追她似的。 千万不要有下次,以后天黑,她绝不踏出古墓半步。 老天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她没有收集癖,没有特殊爱好,她对道士,真的不感冒。 ==================== 又是一年初夏。 山间气候凉爽,余蔓外出晒太阳,臂弯上挎着一只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她随手采得鲜花。 回去的路上,隐隐听到哭声,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脏兮兮,泥猴似的孩子坐在树下伤心哭泣。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你哭什么?” 那孩子止住哭声,弓着背仰着小脸,呆呆地望着余蔓。 余蔓等了一会儿,见这孩子始终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反应,她不再询问,转身便要离开。 男孩意识到余蔓要走,一下子慌了神,爬起来追在她身后,“姑姑,你去哪儿?” 脚步一滞,余蔓诧异地回头看了那孩子一眼,“你叫我什么?” 男孩愣了愣,伸手朝余蔓拜拜,小声说:“姑姑,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能不能......”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余蔓,眼神充满渴望。 余蔓没多想,淡淡丢下一句,“粗茶淡饭,你不嫌弃的话,就随我来吧。” 男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千恩万谢,余蔓见他跌跌撞撞走不稳的样子,有意放慢速度,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看看草,走走停停。 来到古墓外,余蔓先去龛笼看了看,里面只有一束鲜花。 “你在这儿等着,不要往前走。”余蔓叮嘱男孩。 “哦。”男孩点头。 余蔓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若往前走,会有蜜蜂来蛰你,会死的。” 男孩瞅瞅余蔓,干脆原地坐下,乖乖回道:“知道了,姑姑。” 他一向不是什么老实听话的人,可是,他愿意听眼前这位仙女一样的姑姑的话。 余蔓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提着一块手绢,里面有四个她自己做得,已经完全冷掉的素包子。 男孩吃得狼吞虎咽。 余蔓没有等他吃完的想法,连那块手绢也不打算要了,冷冷清清地说:“吃完你就走 分卷阅读223 吧,别靠近这里。” 男孩眼圈一红,含着满嘴的包子,迭声说:“谢谢姑姑,谢姑姑大恩。” 余蔓听他姑姑长姑姑短的,觉得有趣,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姑姑被你抢了先,不知将来杨过要叫什么,也许......没有杨过了也说不定。 男孩咽下嘴里的包子,用手背胡乱抹抹眼睛。 “我叫杨过。” ☆、第136章 小龙人 这孩子是杨过?余蔓大吃一惊, 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家里人呢?” 杨过衣衫破烂, 但可以肯定他身上穿得并不是道袍,而且布料并不腐旧, 再看他本人,也就精神萎靡了些,离面黄肌肉还差得远,应该流浪了没几日。 “爹娘都死了。” 说完,杨过拼命往嘴里塞了口包子, 好像这样就能让涌出眼眶的泪倒流回去。 余蔓缓缓蹲下,平视他,“没有亲戚可以投奔吗?” 郭靖呢,他不是应该把杨过送到全真教吗? “郭伯母不喜欢我,郭家的姐妹看不起我, 郭伯伯就把我送走了......” 余蔓微微皱眉, “把你送到哪儿了?” 杨过脖子一梗,带着哭腔硬声道:“用不着他们把我推来推去, 我自己走。” 可说着说着,硬气就跑没了, 只剩下哭腔。 “我想回家来着, 可是出来这么久,家肯定早就没了。” 他的家就是一破土窑, 估计他走后,不是被人占了, 就是塌了。而且江南那么远, 他一个人根本走不回去。 “早知如此, 当初就不该跟郭伯伯走,家都没了。” 余蔓凝神想了一会儿,侧身向前山一指,“前面是全真教的重阳宫,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讨份生计。” “若有幸能拜入全真教,学了本事,将来也好安身立命。” 杨过怔怔听着余蔓为他打算,簌簌流下泪来,“姑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他大声抽噎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我爹就是全真弟子,这么多年,我娘一个人带着我,无论多辛苦,都没找过全真教,我不去,我不去。” “那你怎么办,继续坐在树下哭?” 杨过吸吸鼻子,低下头用眼角偷看余蔓,嗫嚅片刻,小声怯怯道:“姑姑,你......能收留我吗?” 他又急又怯地往余蔓跟前爬了爬,越说越快,“我会洗衣做饭,劈柴挑水,我什么都会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余蔓无意识地搓搓指尖,心里有些为难。 讲道理,她不是很想接受命运的安排,可命运已经改变了。 她向身后一指,给杨过看墓门后的一片漆黑,“我住在墓里。” 你也看到了,我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师祖、师父和孙婆婆都葬在里面。” 这么恐怖的地方,你要住吗? 杨过愣了愣,“啊”地叫了一声,惊呼道:“你、你住在她们中间?” 余蔓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干巴巴地说:“有专门放棺材的房间。” “你不害怕?” “不怕。” 杨过挺起胸脯,“那我也不怕。” “很黑,很安静,规矩多,你不会喜欢的。”余蔓心不在焉地说。 她是小龙女,她不认为自己对杨过有使命,她曾是包惜弱,她也不认为自己对杨过有责任,但看到杨过落魄潦倒,前途渺茫,她还觉得挺遗憾的。 杨过认真道:“只有姑姑对我好,姑姑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余蔓忍不住笑了,“我不过是给了你一口剩饭剩菜,就是对你好了?” “姑姑关心我,没有看不起我。” 你怎知我没有看不起你?你这个顺杆往上爬的小鬼,余蔓弯了弯嘴角,到底是没把这句玩笑话讲出来。 杨过见余蔓不再冷冰冰的,大着胆子凑上前,合起手朝余蔓拜了拜,“姑姑,收下我好不好。” 余蔓起身,往远踱了几步,忽然抛出一句,“你听话吗?” 杨过愣了愣,忙不迭地点头,“听话,听话。”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打得半死,再扔出来。” 说完,余蔓转身,大步离开。 杨过喜出望外,一骨碌爬起来,紧跟在余蔓身后,“我要是不听话,姑姑打死我,我绝无怨言。” .................... 杨过怀着喜悦和忐忑交错的心情在古墓住下,确实像姑姑所说的那样,古墓很黑很安静,姑姑也不爱说话。 不过,他不怕。 白天,余蔓派杨过到墓外开一片荒地出来,种些蔬菜,杨过不觉得苦累,自制农具,在摸索中垦出一片地,种下菜籽,自得 分卷阅读224 其乐。 夜里,杨过不敢一个人睡,余蔓听他哭得厉害,便领他到自己的房间,让他贴着墙根打地铺。 日子平平淡淡,对杨过来说,仿佛身在天堂一般。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觉得无聊,何况,他想说的话,姑姑也不会让他闭嘴。他现在,每天都过得很有奔头,琢磨着怎样经营他那块菜地,怎样为古墓的生活出一份力。 就这样过了五天,第六天早上,杨过喝了余蔓端给他的一大碗稀饭,像往常一样准备扛起农具出门继续干活,却被余蔓叫住。 余蔓站在走廊里,举着一盏灯,问:“还住吗?” 杨过一怔,心底一激灵,“住,住!姑姑你别赶我走。” “现在不走,以后都不能走了。” “不走。”杨过斩钉截铁地说。 “想清楚了?不后悔?” “不后悔。” “那好......”余蔓缓缓转身向后,朝古墓深处走去,“跟我来。” 杨过随余蔓来到一间墓室,这墓室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哦不,不是什么也没有,墙上挂了两幅女子的画像。 余蔓分别指着墙上一高一低的两幅画像,“这是我师祖,那是我师父。” 杨过一听,心想,既是姑姑的师祖和师父,可得加倍尊敬。于是,朝画像跪下,咚咚磕了两个头,沉声道:“见过祖婆婆,婆婆。” “你发个誓吧。”余蔓看着杨过,语气淡淡的。 杨过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发什么?” “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杨过皱着眉头顿了顿,随后毫不犹豫地指天起誓,字字铿锵,“我杨过对天起誓,今后听姑姑的话,让姑姑每天都开心,孝敬姑姑保护姑姑,绝不做对不起姑姑的事,如违此誓,教我不得好死。” 说完,跪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余蔓。 余蔓点点头,未对杨过的誓言做出评论,也没叫他起来,而是自顾自地开始交代,“端正做人,你若不学好,我不会饶了你。” “是。” “墓中大小事,不得对外人提及,更不准引外人进来。” “是。” “墓中典籍,我不教你,不准偷学偷练。” “是......”听到这里,杨过心生好奇,“姑姑你要教我读书吗?” 余蔓想了想,“你识字吗?不识的话,是得教。” 杨过暗暗咽了咽口水,一边偷偷打量余蔓的脸色,一边小声试探,“姑姑你要教我武功吗?” 姑姑说,墓中典籍,不教他,就不准他学他练,这话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姑姑可能会教他。 姑姑是会武功的,姑姑有一张玉石做得床,她经常坐在上面练功,他见过的。 “当然要教,你连条野狗都打不过。”余蔓勾勾手,示意杨过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往出走,杨过一转身,发现对面墙上还有一副画像,画像挂得很低,几乎要垂到地上。 画上是个道士。 杨过“咦”了一声,好奇地问:“姑姑,这道士是谁?” 余蔓脚下不停,灯在她手上,她一走,墓室也就黑了,杨过不敢逗留,最后看了那画上的道士一眼,便追着余蔓蹿了出去。 “那是全真教的祖师,王重阳。”余蔓淡淡开口。 这下杨过更好奇了,“这里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师祖不待见他,师父更不待见他。” “啊?”杨过愣住。 不待见他,还把他的画像挂出来......有猫腻。 “姑姑,咱们古墓跟全真教有过节?” “没什么过节。”余蔓漫不经心地说。 没什么过节,就是师父在世时,隔几天就要来骂王重阳两句吐他两口。 杨过听出余蔓的语焉不详,他眼珠一转,开始发散思维。 “哦对......”余蔓突然刹住,回头对杨过说:“你爹是全真弟子,王道长也算是你的祖师爷,你给他磕个头吧。” 杨过睁大眼睛,猛吸一口气,把脖子一缩。 “还、还是算了。” 他刚给祖婆婆和婆婆磕过头,现在又给不受她们待见的王道长磕,祖婆婆和婆婆该不把他自己人了,说不定夜里会来找他。 ☆、第137章 小龙人 秋风叶落, 夏天平静地过去了。 一日清晨,余蔓独自出门,山间拾柴, 拾了两捆, 担在肩上往回走。 斜刺的树丛里, 忽然走出来一个人。 “龙姑娘。”尹志平抖了抖衣袍下摆草刺。 余蔓冲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自去年秋天的一个午夜,二人在前山的梨树下巧遇,就再没见过面。至少,余蔓再没见过尹志平。 尹志平踌躇了一下, 追上余蔓,不远不近地跟着,从腰间 分卷阅读225 的褡裢里掏出一把半红半黄的山杏递过去, “龙姑娘,这个给你。” 余蔓看了一眼, 淡淡道:“我不饿, 你自己吃吧。” 大概是有人经营的关系, 前山的果树比后山多,结出来的果实也比后山的好。 尹志平讪讪地收回手, 露出关切的表情,“前阵子,好些蒙古人来山上闹事, 没打扰到你吧?” 余蔓摇头, 她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 山上来过蒙古人?冲谁来得?这次......总归不能是冲她来得。 尹志平捧着杏子,低头笑笑, “后来蒙古人走了, 教里又丢了孩子, 我们漫山遍野地找孩子,扰你清静了吧。” 余蔓垂眸,心念转了几个来回,轻声问:“什么孩子?” “郭师兄带他侄儿来访,正赶上那群蒙古人作乱,小孩子就走丢了。” 蒙古的霍都王子带了一小队人马,到终南山求见马钰,欲与全真教示好,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山门都没请他们进,更别说见马钰了。 霍都王子一怒之下,大闹终南山。他是有备而来,侍卫个个都是好手,搅得重阳宫不得安宁。被携杨过上山的郭靖撞见,郭靖擒住霍都王子,扭送到马钰等人面前,再回身,杨过已不知所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霍都带来的人马中百般搜查,不见杨过,把终南山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是不见杨过。不过,他们并没有靠近活死人墓,只在禁地外远远地巡视了一遍。 最后,霍都吃了教训,灰溜溜地走了,心急如焚的郭靖匆忙下山,继续寻找。 余蔓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尹志平,“我捡着个孩子,男孩。” 既然听到了,就不能装作不知。 尹志平愣住,“叫什么?” “叫杨过。”余蔓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末了,还弱弱地解释了一句,“他说他好几天没吃饭了,求我收留他。” 尹志平一听,差点没把手里的杏子扬了,失声道:“没错,就是杨过。” 余蔓轻轻抿着嘴,沉默地等待。 “太好了。”尹志平口中叨念,感慨万分,“龙姑娘,你把杨过领出来,我这就去请师叔。” 说完,转身欲走,却又猛地一顿,他回头望着余蔓,怔怔道:“哎,不行......” 一来,师叔未必能马上就到,二来,这个时间,在后山遇见龙姑娘,许是他心里有鬼的原因,总觉得有点说不清楚。 “龙姑娘,你先不要着急,时辰尚早,此事容我慢慢通传。” .................... 余蔓回到古墓,杨过已经醒了,她把事情一说,杨过立刻扯起被子往身上一裹,紧紧抱住自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去,我不走。” 他逃跑后,一直躲在山里,郭伯伯和全真教的人找了他两三天,他是知道的。后来,他就在山间流浪,直到遇见姑姑。 “你得去。”余蔓叹了口气,她以为杨过出走,会给郭靖一点准备的空间,没想到竟是在那种情形下玩消失,“你郭伯伯当你走丢了,他该多着急呀。” “郭伯伯肯定要把我留在全真教。”杨过鼓着脸,牙齿咬得紧紧的,“我哪儿也不去,我要跟姑姑在一起。” 余蔓想了想,认真道:“你也算拜入我门下,全真教应该不会收你。”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杨过愣了愣,噌地一下跳起来,失声道:“姑姑!你......你肯收我为徒?” “我教你武功,你把我当师父也可以,反正,你不也叫我姑姑嘛。”余蔓边说边点头,觉得这个理由非常正当。 待到日上三竿,郝大通和孙不二匆匆而至,他们本意是把杨过先领回重阳宫,再作打算,可听杨过说,龙姑娘已收他为徒,他要侍奉师父,哪儿也不去,二人俱是一愣,心下十分诧异。 “龙姑娘,你收杨过为徒?”孙不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自己都是个小姑娘,还学人家收徒。 “嗯,他蛮懂事的。”余蔓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瞅瞅杨过,很有长辈风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一直想吃鱼,又不想杀鱼,他会杀,很多事情他都会做。” 孙不二微微后仰,茫然地睁大双眼,与郝大通对视一眼,二人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收徒弟,这分明是日子快过不下去,找人搭伙过日子。 郭靖收到消息,喜极而泣,快马加鞭赶回终南山,已是半个月后。 余蔓把杨过送到墓门后,便不再向前,“去吧。” 杨过疑惑,“姑姑,你不跟我一起?” 他曾改口叫师父,被余蔓拒绝,理由是“古墓不曾收过男弟子,你还是叫姑姑吧,省得先人听了不开心”,杨过觉得师父这个称呼太过严肃,也乐得继续叫姑姑。 余蔓摇头,“你郭伯伯若执意要带你走,我也不留你。” 她就不当着 分卷阅读226 家长的面拐孩子了,忽悠郭靖这事儿,还是杨过一个人去做比较好。 杨过眼珠转了转,挺起小身板,“姑姑放心,过儿不会给姑姑惹麻烦的。” 当初,是他厚着脸皮缠上姑姑,给姑姑添了大麻烦,怎能让姑姑为他应付完全真教,再去应付郭伯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吧。 杨过走出古墓,奔向等候在禁地外的郭靖,“郭伯伯。” “过儿。”郭靖一把抱住侄儿,热泪盈眶,“你这孩子,真不听话,让你乱跑......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何颜面见你爹娘。” 说着,发狠在杨过背上打了几下。 杨过不吭声,只是用力抱了抱郭靖。 郭靖偏过脸,揩揩眼角,忽然意识到杨过身后空无一人,不禁奇道:“那位龙姑娘呢?” 杨过就知道会有此一问,他倒没扯什么谎,实话实说道:“姑......师父不出来。” 郭靖有点遗憾,却无微辞。过儿的师父龙姑娘,是林朝英女侠的徒孙,今年不过十七岁,一个年轻姑娘,不愿出来见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拉着杨过的手,殷切嘱咐道:“既然拜了师,就要好好孝敬师父,认真听师父教诲。” 不知那位龙姑娘的武艺如何......即使稀松平常也无妨,等过儿稍大一些,他便将上乘武学九阴真经传授给过儿。 “我晓得,郭伯伯”杨过兴高采烈,小脸泛红,为了表现出他现在已经是有师门的人了,跟郭靖说个不停,“师父对我可好了,我还拜见了祖师婆婆和太师父的画像。” 听见没,郭伯伯,木已成舟,师父拜了,不能退。 “师父已经开始教我武功了,睡着了在梦里也得练。” 听见没,郭伯伯,武功都教了,更不能退了。 郭靖欣慰不已,拍着杨过的肩膀说:“踏实苦练,不可躲懒。” .................... 郭靖走了。 临走前,气运丹田对古墓里的余蔓说了几句,类似于“您费心了”、“请您一定要严加管教”之类的话。 杨过虽有不舍,但心中大石落地,一连几天,做梦都在笑。 一日,睡前。 余蔓坐在床边,用篦子梳头。 杨过依旧在余蔓房里打地铺,他趴在被褥上,双手捧着脸,一下下晃着脚丫子。 “姑姑,你姓龙,名字叫什么?”他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很好奇。 “没有名字。” “啊?怎么会没有名字?”是不是姑姑不想说,才这样打发他。 “其实,我也不姓龙。”余蔓半合着眼,慢悠悠地说:“我是弃婴,不知姓名。” “师父唤我龙儿,孙婆婆叫我姑娘,师姐叫我师妹,山上的道士,叫我龙姑娘。” 杨过那边没了动静,他捂着额头,懊恼不已。 余蔓浑然不觉气氛有什么不对,随口问了一句。“你爹是全真弟子,是谁门下?” 也不知这个世界被魔改成了什么样子......丘处机在化意山蹲着,应该没耽误他收徒弟吧。 听见余蔓开口,还主动换了话题,杨过一激灵,忙精神饱满地回道:“丘处机门下。” “不过,那位丘道长不住在这里,当初郭伯母和郭伯伯商议,要把我送到丘道长那儿,郭伯伯没同意。” 他煞有介事地搓着下巴,单方面跟余蔓拉起家常来,而且越说越来劲儿。 “郭伯伯是马钰马道长的徒弟,他和我爹既是世交义兄弟,也是同门师兄弟。” 篦子一顿,余蔓松开手,任由篦子挂在发间,“唔,原来你们两家祖上有交情。” 她微微垂首,弹了一下食指的指甲,然后取下篦子,继续梳头。 郭靖师从马钰,难怪尹志平称他作郭师兄。 “过儿,能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吗?” ☆、第138章 小龙人 杨过很愿意跟余蔓分享自己知道的故事, 特别是关于自己的故事。 余蔓静静聆听,不知不觉将篦子丢开手。 这个故事很新颖,杨过整理母亲的只言片语, 转述给余蔓,经余蔓推断,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杨康与穆念慈青梅竹马,穆念慈比杨康大三岁, 二人是表姐弟。 穆念慈的姑母穆氏,救下了身受重伤的杨铁心,二人结为夫妻。后来, 一场瘟疫, 穆家村几乎全村覆没, 杨铁心、穆氏和穆念慈侥幸活下来,从此远走他乡,辗转各地, 卖艺为生。再后来, 杨铁心与丘处机重逢, 丘处机收杨康为徒。 至于杨康英年早逝,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消失的包惜弱,也许有别样的人生吧。 “睡吧。”余蔓瞥了一眼已经钻进被窝盖好被子的杨过, 挥手劈灭了烛火。 半 分卷阅读227 晌,杨过在黑暗中瓮声瓮气地开口,“姑姑,你说......我爹是怎么死得?” “你娘没告诉你?” “没有。”娘到死都没说。 “你可以问你郭伯伯。” “我问了, 郭伯伯不告诉我, 还吼了我一顿。” 这一次, 余蔓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杨过以为姑姑不想理他,正打算委屈巴巴地翻了个身,闭嘴睡觉的时候,忽闻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不用急,等你长大,自然会知道。” ==================== 私自下山,又私自嫁了人,李莫愁自觉不为师父所喜,所以极少回师门探望,师父去世后,她也不再奔波。不过,她并未将她那“孤苦伶仃”的师妹忘到脑后。 李莫愁的大徒弟洪凌波不比余蔓小几岁,待她能独自在外行走,李莫愁每隔一年便派她去一趟终南山,送封信,顺便为古墓采买些日用杂货。 杨过十五岁那年,洪凌波的一人探亲小组变成两人,李莫愁的二徒弟陆无双也跟来了。这小姑娘生得俏丽可人,身体上却有一点小缺陷,早些年被仇家追杀,父母惨死,她无家可归,又与姐妹失散,独自一人在外流浪,落下了跛足的毛病。 这一世,李莫愁没恋上陆展元,虽命运不幸,爱侣早逝,却也只是个笑颜不再的良善女子。 洪凌波知道玉蜂的厉害,不敢擅闯,便带着陆无双远远地候着。 余蔓听到外面求见的呼声,与杨过出门接人。杨过没见过陆无双,二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有些好奇。 待师姐妹拜过余蔓,洪凌波便一脸无奈地指着陆无双向余蔓抱怨,“这丫头非要跟来,吵得家里鸡犬不宁,师父没办法,才应了她。” “师父让我带话给您,要您替她好生管教这丫头。” 陆无双红着脸躲到洪凌波身后,低着头偷偷扯了扯洪凌波的衣角,无声地央求师姐别再说了。 洪凌波笑了笑,将此事轻轻揭过,对余蔓说:“前年冬天,师父收了一个师妹,名叫完颜萍,完颜师妹托我向师叔问安。” 余蔓闻言一愣,诧异地挑了下眉梢。完颜萍,竟成了李莫愁的徒弟。 “好。”她淡淡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杨过见这边差不多问候完了,便笑着上前,给洪凌波作揖,“师姐。” “师弟。”洪凌波含笑点头,拉起陆无双的手,给两人介绍,“这是......嗳?” 她忽然一顿,皱眉问:“你们两个谁大?” 杨过和陆无双各自低声报了年纪,杨过比陆无双大一岁。 眼瞅着杨过的排行就要高过自己,陆无双赶紧捏了一把师姐的手,噘着嘴小声嘀咕,“完颜师妹还比我大呢。” 论资排辈,不一定要从出娘胎开始算。 “也是......”洪凌波露出头痛的表情,又把这两个冤家的入门年月理一理。 陆无双拜师,比杨过早两个月。 陆无双心中得意,拿眼角去看杨过。 “见过陆师姐。”杨过欢欢喜喜地朝陆无双一拱手,脸上没有一丁点窘迫或者不情愿的情绪。 “杨师弟。”陆无双非常矜持地回礼,眼里的雀跃已经掩饰不住了。 新来的完颜师妹年纪比她大不说,在江湖上漂泊多年,阅历也比她丰富,在完颜师妹面前,她想端师姐架子也端不起来。杨过就不同了,他跟龙师叔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想来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回她可得好好拿一拿师姐的款。 洪凌波身为首徒,一向谨慎稳重,上要侍奉师父,下要照顾师妹,师门生计也少不了她的操持,杨过不敢与她肆意玩闹,倒是新来的小师姐,二人脾气相投,装了一天半的斯文,便各自暴露本性,吵吵闹闹地玩到了一起。 余蔓难得见杨过这么有活力,索性留两个师侄多住几日。 一日,洪凌波下山采买,回来随口说起,全真教的马钰,后天过整寿,各地贺礼陆续送到,山下十分热闹。 余蔓一听,命洪凌波再去打听,确定马钰是后天过生日没错之后,洪凌波以为余蔓会有动作,没想到余蔓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第三天,古墓吃过早饭,余蔓往杨过身上扫了一眼,“去,换身能见人的衣裳,把头发好好梳一梳。” 杨过立刻依言行事,等他换上一身半新的衣裳,拿起梳子准备梳头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姑姑突然叫他拾掇自己,是为什么? 陆无双跟过来,一把抢过杨过手里的梳子,嘴里哼了一声“傻蛋”,给杨过通了通头发,手上毫不留情,薅得杨过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杨过整理好装束,与陆无双回到余蔓跟前,桌上的碗筷已被洪凌波撤下,换成一摞靛青色的衣裳。 “全真教的马钰马道长今天过寿,你去道贺一下。”余蔓交给杨过一封信,又指指桌上的那摞衣裳,“这是寿礼。” 分卷阅读228 杨过点点头,将信贴身放好,一抬头,对上陆无双水灵灵的眼睛。 “姑姑,我一个人去吗?” 陆无双不知犯了哪门小性子,把头一扭,“我才不去呢。” 杨过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悄声说:“有好吃的。” 全真教还能让他空手回来不成,少说一把花生多说一兜大枣。 陆无双白了杨过一眼,“谁稀罕。” 她一个瘸子,就不特地去人家寿宴上讨嫌碍眼了。 余蔓凉凉开口,“你们两个凑到一起,那是炮仗遇火,我怕重阳宫的房顶上了天。” 杨过缩缩脖子,陆无双也蔫了。 余蔓看了一眼刚从厨房回来的洪凌波,淡淡道:“你要是不敢,就让凌波陪你去。” “师叔,我陪师弟去。”洪凌波很乐意接下这份差事。 余蔓点点头,视线一转,落进杨过眼里,仿佛在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杨过赶紧立正站好,大声道:“听姑姑的。” 说着,他一步跨到桌前,准备打包寿礼,正好那摞衣服底下,垫着一张包袱皮。 杨过将包袱皮对折,刚要打结,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摸摸最上面那件叠好的衣服,又往下面翻了翻。 一共七件,都是一样的制式。 “这是......道袍?”他喃喃一句,抬起头,怔怔望着余蔓,神情迷惑,“姑姑,咱们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道袍?” 给马道长贺寿,送道袍,他能理解,但是他们古墓凭空出现这么多道袍,他没法理解。 拇指压制食指的指节,余蔓幽幽叹了口气,“不是买的,是自己做得。” 杨过这孩子,有很多优点,是个好孩子,但如果不按时教育一下,就会很......烦。 “啊?谁闲得没事,做了这么多......” 余蔓笑眯眯地指指自己,杨过脸色一变,迅速消声,甚至连气都不喘了。 谁闲得没事做这么多道袍?呵,当然是你姑姑我了。 ☆、第139章 小龙人 杨过与洪凌波去重阳宫给马钰贺寿, 二人报上师门姓名,还没开始寒暄道贺,就听马钰对杨过说:“你来得正好, 你郭伯伯他们一家刚到。” 郭靖携妻女、徒弟从东海桃花岛来到终南山, 给师父马钰贺寿,杨过和洪凌波进来之前,他们一家刚被领到偏殿喝茶。郭靖一听杨过来了,忙丢下茶杯,跑过来与侄儿相见。 杨过见过郭靖和黄蓉,又与郭芙、武家兄弟互相问了好,虽然从前关系不甚融洽,但多年不见,面上也都和和气气的。 郭芙偷偷打量杨过, 满心好奇,有好些话想问他。武家兄弟早听说杨过没能入全真教门庭, 而是拜了一个姓龙的孤女为师,他们还讥笑杨过烂泥扶不上墙, 后来时间一场,也就把这人忘到了脑后, 今日一见,杨过长成剑眉星目的俊秀少年, 气质出尘,不仅没落魄,反倒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又见郭芙不住地往杨过身上偷瞄, 二人不免心生妒意。 马钰看过余蔓的手书, 哈哈大笑, 引得众人侧目。 余蔓在信上说,她在山中不知世事,第一次听说马道长过生日,既然听说了,就不能装作不知,可想着生辰人人都有,不能单单贺马道长一个人,于是她做了七件衣裳,作为七位道长的寿礼,祝道长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全真教留杨过、洪凌波和郭靖一家吃寿面,吃过面,洪凌波起身告辞,原打算留下杨过,自己先回去向师叔复命。杨过被郭靖拉着问话,还要面对黄蓉、郭芙等人的眼光,正浑身不自在,坚持要跟洪凌波一起回去。 黄蓉微微一笑,“靖哥哥,师父命尹师弟给龙姑娘送寿包,不如我们替尹师弟送过去,省得他跑一趟。” 郭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从尹志平手里接下寿包,见对方欲言又止,又笑着拍了拍这位尹师弟的肩膀。 一行人前往后山,路上,黄蓉想从洪凌波口中了解一些古墓的情况,洪凌波不喜谈论师门,只与黄蓉说天气。 杨过走在郭靖身边,端端正正地捧着叠了两层寿包的托盘。 郭芙偷看杨过,愈发地目不转睛,表情跃跃欲试。郭芙的新鲜劲儿正浓,杨过不主动理她,她也想理理杨过。 武家兄弟见状,默默对视一眼,哥哥武敦儒皱了皱眉头,紧着与郭芙说话,都她开心,希望把郭芙落在杨过身上的眼睛拉回来。郭芙摆弄着发梢,对武敦儒爱理不理。 弟弟武修文心生一计,抢在郭芙前头凑到杨过跟前,“杨大哥,你在山中苦修多年,想必武功精进了不少,快露两手,让我们兄妹见识见识。” 嘴上对杨过说着话,眼睛却看向郭芙。 郭芙眼神一亮,与武修文相视一笑。 武敦儒顿时明白了弟弟的用意,忙假意笑道:“是呀,杨大哥,听师父说,你拜了世外高人为师,快 分卷阅读229 露两手,让我们见识见识。” 杨过扫了武家兄弟一眼,漫不经心,似笑非笑。 都说跟谁像谁,杨过日日与余蔓相对,从孩童到少年,眉眼之间难免染上几分余蔓的态度,只不过,这态度放在余蔓身上,是天真烂漫,放在杨过身上,就有些嘲讽了。 武修文勃然不悦,暗暗捏紧拳头,心道,给你一点颜色,看你今后如何在芙妹面前抬得起头。 “不如这样,我跟你过两招,咱们点到为止。”郭芙对杨过说。 郭靖沉吟,始终未插话。心想如此也好,他也想看看过儿这些年有何长进。 “不敢,不敢,我才疏学浅,你还是饶了我吧。”杨过边说边笑,睫毛缓缓一扫,眼波淌到郭芙眼里。 郭芙被他这么一看,心咚咚直跳,双颊泛起红晕。 “杨大哥谦虚,谁饶谁,得试试才知道。”武修文话里藏针,言笑间,手如飞电,探向杨过胸肋之间。 杨过像一片树叶,被风吹着,从郭靖面前飘过,落到郭靖没人的侧手边,手里的寿包码得整整齐齐,纹丝未动。 武修文扑了个空,连杨过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手僵在半空中,尴尬不已。 郭芙扑哧一笑,娇声道:“杨大哥好身手。” 武修文讪讪收回手,改去挠头。郭芙见了他,脸色一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洪凌波回头看过来,柔声对杨过说:“好生走路,别上窜下跳的。” 杨过低眉顺眼,“是,师姐。” 黄蓉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清二楚,这会儿见洪凌波发话了,便对女儿招招手,“芙儿,快别闹你爹爹了,他想你杨大哥想得紧,让他跟你杨大哥多说几句话。” 郭芙跑去挽母亲的手,武家兄弟也偃旗息鼓,他们瞅瞅走在前面的三个女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师娘精明聪慧,他们兄弟敬畏有加,芙妹娇纵任性,他们兄弟小心伺候。今日一见杨过的师姐洪姑娘,柔声细语,温婉可亲,再看杨过那懒洋洋的神气样,真教气恼又教人羡慕。 古墓禁地外,杏黄衣衫的少女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无双。”洪凌波远远唤了一声。 少女闻声起身,望着远处走来的一行人愣了愣,她挥挥手,并没有迎上去。 陆无双在等杨过和洪凌波,她以为两人把寿礼送到,很快就能回来,结果左等不回右等也不回,她不敢在古墓转悠,怕烦到余蔓,便出来转悠。 洪凌波给陆无双介绍,“无双,这是杨师弟的伯父伯母,郭靖郭大侠,黄蓉黄帮主。” 陆无双自然知道郭靖和黄蓉的大名,拱手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郭大侠,黄帮主。” 郭芙终于有机会站到杨过身边,她扯扯杨过的衣袖,小声问:“这是你师妹?” “她是我师姐。”杨过淡淡看了郭芙一眼,走开了。 陆无双抿抿嘴,含笑看着杨过,杨过走到她身边,眨眨眼,把手里的托盘推给她看。 “马道长给姑姑的寿包。” 看,没空手回来吧,今晚有寿包吃了。 陆无双瞅瞅寿包,想着杨过端了一路应该挺累的,便要伸手接过来。 杨过一侧身,对陆无双做了一个“我端着吧”的口型。 洪凌波好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直接从杨过手里拿走寿包,而后抬头望了望天,对郭靖、黄蓉笑道:“师叔这个时候大概在练功,我进去瞧瞧,诸位稍等。” 言下之意,我师叔在忙,未必会出来见你们。 郭靖夫妇倒也淡然,他们行走江湖,什么样作派的人都见过,那龙姑娘自幼长在阴森森的墓里,性格古怪些,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洪凌波走后,郭芙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杨过和陆无双,撇撇嘴,“杨过,你为什么管你师父叫姑姑?” “叫习惯了,姑姑说不用改。”杨过很自然地挪挪脚,与陆无双站得更近。 郭芙扬起下巴,语气多了几分傲慢,“你姑姑长什么样,美吗?” “美。”杨过不假思索地回答。 “有多美?有我娘美吗?” 黄蓉无奈地闭了闭眼,忍无可忍拧了女儿一把。 “各有各的美。”杨过轻轻抛出一句,勾唇浅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嘲笑郭芙的愚蠢与无知。 ☆、第140章 小龙人 郭芙自是看不出杨过眼里的深意, 但不妨碍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扭头去看身边的武敦儒,想要化解这份尴尬, 却发现武敦儒正呆呆地望着陆无双, 不禁恼羞成怒。 她气急败坏地跺脚, “你看什么呢!” 武敦儒被郭芙吓了一大跳, 脸上五颜六色来回变换,慌里慌张十分好看。 武家兄弟明里暗里打量陆无双的同时, 陆无双也看着他们,有些入神, 被郭芙这么一叫, 她皱起眉头,脑海中灵光一 分卷阅读230 闪, 翻找出一段算不上清晰的记忆。 最终还是武修文小声替哥哥把话说了出来,“你......你是不是江南陆家庄那个......” 陆无双指指武家兄弟,小声问:“武家那对双胞胎?” “对。”武修文挠挠头,朝陆无双笑了笑, “你是陆小姐吧,我记得你爹娘叫你无双来着。” 那年, 他们兄弟随母亲追寻疯疯癫癫的父亲到江南,借宿陆家庄,曾短暂地与陆家小姐相处玩耍过。 听武修文提起爹娘,陆无双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她扯扯嘴角,强笑道:“嗯, 我是陆无双。” 说着, 话锋一转, 她打起精神,挥手在额角的位置比划了一下,问武修文,“你的头,没事了吧?” 武修文愣了愣,拍上兄长的肩膀,失笑道:“摔破头的是我哥。” 小孩子玩耍,少不了上房揭瓦,当年陆无双登高,逞强不搭武修文的手,结果失足从墙头跌下,武敦儒伸手去接,二人双双砸在地上,陆无双摔折了腿,武敦儒摔破了头。 “早就痊愈了。”武敦儒摸着发际间那道浅浅的疤痕,感慨地笑了几声,又指指陆无双的左腿,“陆家妹子,你的腿,没事了吧?” 陆无双表情一怔,低下头展展裙摆,苦笑不语。 儿时不懂事,摔断了腿,紧接着家里就遭了难,父母相继亡故,又与表姐失散,她独自一人到处流浪,忍饥挨饿,每日疲于奔命,根本没心思调养断腿,后来遇到师父,终于能缓口气了,小腿那节断骨已自行续上,只不过,彻底畸形了。 三人来来回回说了半天话,郭芙早就不耐烦了,脸色愈发难看堪。 武修文瞥到郭芙的脸色,神情一震,如梦中惊醒一般。 他忙不迭地向郭靖夫妇介绍,“师父师娘,这位是江南陆家庄,陆立鼎陆庄主的千金。” 郭靖恍然大悟,起初他觉得江南陆家庄有些耳熟,直到武修文提起陆立鼎,他才想起来,徒弟丧母的悲剧就是始于陆家庄。 当年赤练仙子上门寻仇,杀害陆立鼎夫妇,重伤武三娘,武三娘不治而亡,临终前将一双幼子托负给了郭靖夫妇。 陆无双和武家兄弟恨赤练仙子入骨,盼望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可是,三年前,心狠手辣的赤练仙子已被天龙寺高僧诛杀。 黄蓉轻轻叹了口气,她早就猜到了。黄蓉怜惜地看着陆无双,正要柔声说几句话,顺便打听一下古墓派的情况,却见陆无双一拍大腿,“啊”了一声。 忧郁一扫而空,陆无双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我捡了好些脆枣,咱们吃枣子吧。” 她边说边往不远处的龛室方向走,步子迈得很大,步速很快,一跛一跛的。这是她这几年养成的一个习惯,为了不让人等她,迈大步快走。 周围变得很安静,郭靖夫妇默不作声,武家兄弟一脸震惊。郭芙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好奇地指着陆无双的背影张口欲问,这回没等黄蓉拧她,就被郭靖严厉地瞪了一眼。 杨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厌弃之余又有些迷惑,郭伯伯是当世大侠,郭伯母是一帮之主,二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养出郭芙这么个玩意儿,不觉得丢人吗? 他转念一想,便释然了。 父母将儿女视若珍宝,就算郭芙把天捅破了,只怕在她爹娘眼里,也是天的错。 郭芙悻悻闭了嘴,跟过去,歪头看着陆无双和杨过跪在地上挤在一起,从龛室往外扒拉枣子。 她轻轻嗤了一声,问:“这间小房子是做什么的?” 陆无双做事又急又快,顷刻间便将存在龛室里的脆枣全部掏出来,用裙摆兜着。杨过搀她起身,随口回道:“前山的道长偶尔给姑姑送些餐食瓜果。” 郭芙狭促地笑了,怪声怪气地说:“难不成你姑姑是个菩萨,还要重阳宫的道爷给她上供?” 杨过愣了愣,与陆无双相视一笑。郭芙不说还好,一说他们还真觉得有点那个意思。 杨过将枣子分与众人,没接郭芙的话,郭芙讨了个没趣,摔摔打打地走了,武家兄弟见状,立刻围上去献殷勤。 不一会儿,洪凌波一个人走出活死人墓,带来余蔓的口信。 “师叔说,马道长客气,诸位辛苦,她就不打扰诸位团聚了。” 黄蓉眉头一皱,颇有些不快。 郭靖长叹一声,露出遗憾的表情,他对洪凌波说:“我想带过儿去山下住几日,不知龙姑娘......” “郭伯伯。”杨过握住郭靖宽厚的手掌,低声说:“为了给马道长贺寿,我今天的早课还没做。” 他知道郭伯伯是真心对他好,他也并非对郭伯伯没感情,只是,他在郭伯伯身边,待不惯。 如果可以,他不想勉强自己。 郭靖打心底期望杨过成材,一听早课还没做,心道过儿知道用功是好事,忙催促杨过去练功,莫要贪玩。 杨过深深看着郭靖,认真道:“郭伯 分卷阅读231 伯,你多保重身体,等过几年,我去看你。” 郭靖按着杨过的肩膀,迭声说好,“这次出来,我便不回桃花岛了,过儿你若下山,只管去丐帮寻我去向。” ..................... 郭靖一家走后,当晚,古墓的三女一男围在桌前吃寿包。 余蔓随手拿起一个寿包,咬了一口,是蜜枣馅的。 桌上忽然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吭哧吭哧的动静。余蔓抽空瞥了一眼,只见杨过手捧寿包,也不吃,光坐在那儿傻笑。 眼白很不明显地往上翻了翻,余蔓继续吃寿包。 第二个和第三个都是豆沙馅,余蔓吃完第三个寿包,舔舔嘴唇,不得不正视杨过的不正常。 杨过还在笑,比之前还要傻,只不过不出声了。 余蔓看向洪凌波,用眼神问,这孩子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 洪凌波将白天的所见所闻反复回忆了一下,不觉得杨过受了什么刺激。 陆无双忍无可忍,怼了杨过一肘,“喂,傻笑什么呢?” 杨过陶醉得又是耸肩又是眯眼,不过总算回了回神,他神神秘秘地看了陆无双一眼,“我......开心。” 陆无双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了他一会儿,不再理他。 洪凌波嗤笑一声,冷冷嘲道:“差点被那姓武的小子掏了心窝,没扑到地上啃一嘴泥,所以开心?” 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师弟的“病症”出在郭靖那一家人身上。 余蔓端茶欲饮,闻言动作一顿,心道还有这回事,正要追问杨过还没还手,给没给那姓武的小子点颜色瞧瞧,还没开口,就见杨过骄傲地扬起下巴,发出一声大笑,得意得很。 “我笑,我开心,姑姑疼我,师姐也疼我,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他杨过过得是神仙日子。 武家兄弟终日活在郭伯母和郭芙的阴影下,哈巴狗似的求郭大小姐垂怜,技艺平平,心性也差劲,还斜眼看他,还好意思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也不看看自己活成什么德行,过得是什么日子。 陆无双杏眼一横,挥手在杨过头上狠狠敲了一筷子。 “呸!谁疼你了。” ☆、第141章 小龙人 洪凌波和陆无双走后, 又过了一个年头。 深秋的某一天,余蔓在后山徘徊,满腹心事, 一次张望,远远地发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望着那人,沉吟了一会儿, 才下定决心走过去。 自余蔓的眼睛望过来那一刻, 尹志平便僵住了手脚,呆呆站在远离,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尹道长,你看见杨过了吗?”余蔓轻声问。 尹志平愣了愣,“没。” 余蔓皱眉, 迟疑了一下, 又问:“你这两日有见过他吗?” 平日里, 尹志平爱往后山转悠, 杨过爱在山间乱窜, 猴子一样, 上树摘果下水捞鱼,两人见多了,倒也能说得上话。 尹志平摇头,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忙追问:“他怎么了?” 余蔓垂下眸子,左边的嘴角轻轻撇了一下,也分不清是懒洋洋还是气鼓鼓, “我说了他几句, 他就跑了。” 上次洪凌波和陆无双师姐妹来终南山探亲, 自那以后, 杨过的心是愈发的野了。 “这孩子......”尹志平语气埋怨地叹了一声,他挥挥手,对余蔓说:“龙姑娘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 余蔓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说:“不用找,随他去吧,想来是跑到山下玩去了。”等他哪天玩够了,就回来了。 说完,余蔓不打算继续寻找杨过,转身欲走。 尹志平下意识追了一步,余蔓脚下一顿,回头看他,眼神不似从前。尹志平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脑子里的血火辣辣地烧起来。 余蔓只看了尹志平一眼,目光便挪到别处,表情多了几分古怪,“你师父近来可好?” 尹志平还在胡思乱想,冲口回道:“好,好,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强健,十分硬朗。” 没想到有一天硬朗一词会用在丘处机身上,余蔓懵了一下,忍不住破功,笑出声来。 她见尹志平一脸怔忪,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与形象不符,忙敛了笑,正色道:“前年马道长过寿,我命杨过送去薄礼,连着其他几位道长的都补齐了,不知你师父收到没有?” 尹志平低下头,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喃喃答道:“收到了。” “去年,我到化意山拜见师父,已将龙姑娘所赠转交给他老人家。” “师父说......”他皱眉苦思,将当时师父的回应反复咀嚼,实在找不到无中生有的机会,只得轻咳一声,实话实说,“龙姑娘有心了。” “那就好。”余蔓点点头,很满意的样子,浑然不觉得这句,简短的连一个谢字都没 分卷阅读232 有的回应冷淡。 .................... 终南山迎来第一场雪,雪花轻轻薄薄,飘了一个晚上。 雪停后,天空灰蒙蒙的,尹志平站在重阳宫犄角旮旯的一个院落外,一大早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亲自跑一趟伙房,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伙房的院子乱嗡嗡的,尹志平一进去,就听到远处爆发出一阵哄笑。一群半大的道童在偏门附近的柴火堆后面挤成一团,脸上洋溢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尹志平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那群道童回头一看是尹志平,唰一下散开,规规矩矩站好,师伯、师祖叫了一通。 尹志平里外张望,发现厨房里没人,几个伙房道士或藏在偏门后或攀上墙头往外看,不禁深深皱起眉头,问:“发生了什么事?” 道童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有个姑娘来找侯师叔。” “姑娘?什么姑娘?”若是家中姐妹来访,也该在前山接待,怎地摸到后门来了。 “可漂亮了,还给侯师叔带了东西......”道童们七嘴八舌地说。 尹志平不再往下听,继续向前走,道童面面相觑,纷纷闭嘴,见机散了。 “咳咳。”尹志平悄无声息地走近,清了清喉咙。 门后的几个道士闻声回头看,对上尹志平淡漠的脸,喃喃问了好,讪讪挠着头各自走开。 尹志平扶手上前,往门外望了一眼,他对侯师弟的私事不感兴趣,但如果太过分的话,他也不能视而不......等等!侯师弟对面的女子,是龙姑娘。 余蔓身披红斗篷,衣领附近毛绒绒的,与她平日里白衣胜雪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好不容易把包裹塞给侯志明,抬头发现尹志平出现在门外,不禁一愣。这人会法术吧,怎么她一出门就能撞见他。 尹志平走过来,摆手示意侯志明不必多礼,看向余蔓的眼神带有一丝疑惑,“龙姑娘,你这是......” “我要下山去了,走前想见一见侯道长,感谢他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主要目的是通知侯志明,以后不用往后山送饭了。 侯志明迭声说,龙姑娘客气。 “你要下山?”尹志平大惊,脸上微微变了颜色。 “嗯。” “你一个人?”尹志平忽然嘶地吸了口气,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好像抓住了一根线头,“杨过呢,他回来了吗?” 他不敢说了解龙姑娘,但马师伯过寿,龙姑娘遣杨过去重阳宫道贺,这回向侯师弟致谢,她就亲自来了?一定事出有因。 “没有。”余蔓干巴巴地说。 提起杨过这个臭小子,她就有一种多年粮食喂了狗,多年针线打水漂的感觉。 尹志平恍然大悟,“你下山是为了找他?” “也不算是。”余蔓看着默默退回门内的侯志明,斗篷下的双手往袖子里揣了揣,“我年纪大了,也该下山了。” 尹志平愣住。 年纪大了?这话从龙姑娘嘴里说出来,违和至极。她看上去,年幼得很,跟杨过站在一起,只怕会被人认作兄妹,而不是姐弟。 暗地掐指一算,尹志平算出余蔓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不禁摇头勾起嘴角,露出几分笑意,不过很快,笑容就被忧虑取代。 “世道险恶,你又没下过山,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她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怎么打尖住店吗? “没关系。”余蔓轻描淡写,态度很无所谓。 她不是生活残废,但如果尹志平非要这么想,那......他开心就好。 “已经入冬了,你这个时候下山也是遭罪,不如等明年开春,我......”尹志平苦口婆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蔓微微摇了下头,留下一句“我走了”,便转身离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她再无法忍受冬日的死寂。所以还是下山,去世间走走吧。 “等等,龙姑娘。”尹志平追在她身后苦劝,“你走后,万一杨过回来了怎么办?” 余蔓闻言哼笑,眼神闪了闪,露出狡黠的表情。 她已将断龙石放下,就算那小兔崽子知道回来,也,没,地,方,住。 ==================== 草色青青,桃李争妍。 余蔓下山后,原打算到师姐家过年,可是她高估了自己。长期与世隔绝,有些能力光说不练,是会退化的。 路上走走停停,弯弯绕绕,中途临时起意想去趟化意山,走到半路又放弃,最后余蔓到达玉湖坞的时候,寒冬已去,春暖花开。 玉湖坞是李莫愁夫家的祖产,早年她与丈夫成双入对,在这一带留下了玉娘子的雅号,后来她守了寡,变得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渐渐地,没人叫她玉娘 分卷阅读233 子了,提起时会把声调放轻,只称她作李夫人。 余蔓没叫门,直接走进去,玉湖坞空荡荡,静悄悄的,她走了一会儿,才见到人。是个陌生的黑衣女子。 “姑娘,你找谁?” ☆、第142章 小龙人 “我找李莫愁。” “师父不在, 你是哪位?” 余蔓一听,不由得收回打量房舍的目光,多往黑衣女子脸上看了几眼, 心道, 这个应该就是师姐新收的徒弟,完颜萍。 金国已灭, 恍然如梦, 想不到她这辈子也有跟姓完颜的打交道的一天。 “我是她师妹,我姓龙。” 黑衣女子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终南山上的龙师叔?” “你是完颜萍。”余蔓觉得好笑,心说就算你没见过我, 也不至于像见了鬼似的大呼小叫。 那黑衣女子正是李莫愁的三弟子完颜萍, 在得知余蔓的身份后, 她慌忙拜见, 竟激动地泪流满面。 完颜萍将哭笑不得的余蔓请进屋, 又因没有热水沏茶, 僵在那儿窘得无地自容。 “不用忙,我不渴。”余蔓摆摆手, 指着另一张凳子示意完颜萍坐,“你师父呢?凌波和无双也不在?” 完颜萍坐下, 双手叠放在膝头,“师父带着师姐去参加武林大会。”顿了顿, 像是慢了半拍想起来什么似的,补上一句, “还有杨师兄。” 余蔓诧异, “杨过?他也在?” 这臭小子可真知道好歹, 空着手下山, 跑到玉湖坞认亲,混吃混喝。 完颜萍一怔,瞄了瞄余蔓的脸色,迟疑道:“不是师叔你......命杨师兄下山历练,还命他来玉湖坞探望师父......” 余蔓轻叹一声,在见到杨过之前,她不想探讨这件事,毕竟是她教导不严,好笑之余,也怪丢人的。 “他们去参加武林大会,你怎么不去?” 完颜萍低头苦笑,小声说:“我武功低微,自请留下看家。” 中原武林从前抗金,如今抗蒙,她虽与蒙古有血海深仇,可她是金人,又是亡国之人,如非要事,她不愿在江湖上走动。 “龙师叔,洪师姐上个月嫁人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余蔓摇头,十分惊讶,好奇地问:“什么人家?” 看得出来,完颜萍松了口气,她很高兴找到话题与余蔓拉家常。 “是栖云寺玄朗大师的弟子,叫赵骞。” “洪师姐原打算今年秋天去终南山,亲自向你禀明。” “这是大喜事,不用她来,我亲自去贺她。”余蔓由衷地为洪凌波感到高兴,师姐丧偶,命运凄苦,可好歹嫁得如意郎君,而今凌波也有了归宿。 谁说古墓弟子命不好,她们每一个人,都会好好的。 .................... 完颜萍终于烧好开水,沏上茶,饭菜也张罗出来了。 余蔓拿起筷子,向完颜萍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开动,谁知完颜萍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刹那,突然从颈间摘下一块牌子,放在二人之间的桌面上。 “龙师叔,我听杨师兄说,你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方形金牌牌,只雕了边,中心嵌玉,圆形玉佩是活动的,余蔓拿起来翻转几次,发现这玉佩一面雕龙一面刻鹰,和她被遗弃时,颈上戴得那块是一样的。 “这玉佩......有说法?”难不成,她跟完颜萍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接下来要有一场感人肺腑的至亲相认? “这是金国皇室才有的玉佩。”完颜萍激动地说。 那日她在湖边练剑,陆师姐和杨师兄经过,指点她几招,期间金玉牌子从衣襟下滑出,鹰刻那面朝外,被杨师兄看见,问她背面是不是雕成龙形,说他姑姑也有一块,陆师姐气笑了,把杨师兄好一通教训。 余蔓放下那块金玉牌子,端过茶杯,不咸不淡地说:“唔,你姓完颜,你是金国的公主?” “不不,我只是旁支。”完颜萍慌忙摆手,“若非家里的男丁都死绝了,这玉也落不到我手里。”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余蔓的胸脯上,鼓起勇气说:“龙师叔,能给我看看你的那块玉佩吗?” 余蔓摸索了一会儿,找到玉佩往桌上一撂,远没完颜萍那么小心翼翼。 她没想过查找身世,毕竟印象中,小龙女就是一个孤女,没什么好深究的。这块玉佩被她丢在箱底,遗忘了很久,直到这次下山,才捡起来带在身上,想着盘缠不够,可以把这个没有金银实惠的东西当了。 李莫愁年轻时,不善经营,若非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蔓偷偷拿古墓的积蓄,也就是师祖林朝英留下的嫁妆帮她堵窟窿,玉湖坞早就易主了。以前,余蔓住在山上,吃天吃地吃重阳宫,没什么用钱的地方,直到收拾行李准备下山,她才发现,家境大不如前。 分卷阅读234 古墓的财产,现金给了师姐,山景“房”给了她,想想都亏大了。 “没错,没错......”完颜萍拿起玉佩,凑到眼前仔细地看,忽然双眼圆瞪,惊呼一声,“你是章宗嫡系,师叔!” 章宗?是金章宗吗?筷子一松,刚夹上来的菜落回盘子里,余蔓索性放下筷子,好奇地问:“怎么看出来得?” “你看,龙的爪子和雄库鲁的羽翼......”完颜萍一边解释一边指给余蔓看。 余蔓似懂非懂,胡乱点点头,“那能看出来这玉佩是谁的吗?” 说完,她端起茶杯喝茶。看样子,一时半会吃不上饭,喝口茶润润嗓子总可以吧。 完颜萍小声说了一个“能”,眯起眸子,将玉佩立起来,一点点转着圈看,口中喃喃自语,“六......洪烈......”她抬起头,涣散地目光落在余蔓脸上,集中精神思考了一小会儿,忽然惊呼道:“是章宗六子,赵王完颜洪烈!” 噗—— 余蔓一口茶喷出来。 她忍着咳嗽,顾不上擦下巴上的茶水,把完颜萍的手抓过来,“这是完颜洪烈的玉佩?” 给她魔改出这么一个身世,有没有搞错? 上辈子没做成夫妻,这辈子完颜洪烈死也要当她爹?哦,也可能是爷爷。 “嗯,师叔你看,这边上的刻痕,其实是文字......” 完颜萍很认真地给余蔓解释,可余蔓无心听讲,她撑着头,盖住眼睛,欲哭无泪。完颜萍以为她心中悲痛,于是放轻声音,捡些要紧的说给她听。 “赵王娶了一位宋妃,中年才得一女,算年纪,应该就是师叔你了。” 余蔓分开手指,露出一只眼睛,哽了几下,艰难地问:“他没有......大一点的孩子吗?” 富贵人家一向早婚早育,说不定她和完颜洪烈之间隔了一代呢。 当爷爷可以,当爸爸......她受不了这个委屈。 完颜萍摇头,笃定地说:“赵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为此那位宋妃没少被宫里刁难。” 余蔓撇撇嘴,暂时遗忘掉她和完颜洪烈终成父女的死局,“为什么刁难宋妃,生不出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王府那么多姬妾,只搞出一个孩子,一看就是男的有问题。 “赵王独宠宋妃包氏一人,没有别的女人,不刁难她刁难谁。”完颜萍的语气有些无奈。 “宋妃,包氏?”余蔓声音都变了,她放下手,死死盯住完颜萍,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宋妃不姓宋?” 她以为宋妃姓宋,否则为什么好好的赵王妃要叫宋妃,结果现在告诉她,那位宋妃姓包,包......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常强烈。 “宋妃姓包,因为她是宋国人,所以大家都叫她宋妃。” “包氏有名字吗?”余蔓一脸深沉,若有所思。 完颜萍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飘忽,渐渐陷入回忆,“我只知道,她是赵王出使宋国,从江南带回来的。” “人我没见过,想必生得极美,倾国倾城的那种美,否则赵王也不会爱她如命,荣王也不会因为调戏她,被赵王撞见,兄弟俩大打出手......” 声音戛然而止,完颜萍死死捂住嘴巴,神色惊恐。她、她怎么这些话也说出来了。 余蔓把脸埋进掌心,抽了抽肩膀。 “姑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您、您恕罪。”完颜萍扑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地扯住余蔓的衣角。 她年纪小辈分低,又是旁系,她懂事的时候,国破家亡,赵王夫妇的尸骨都不知散落在何处,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这么多,更不应该知道得这么详细,可架不住赵王家的那些事轰动一时,在族中广为流传。 ☆、第143章 小龙人 武林大会由郭靖夫妇号召, 群雄响应,在江城的陆家庄举行。 李莫愁带着陆无双和杨过,起程早, 因为要去绕路到洪凌波的新家探望。余蔓在玉湖坞住了一晚, 第二天便动身前往江城, 完颜萍坚持侍奉族姑左右, 余蔓推脱不过,只得由她。 这厢李莫愁携两个小的, 与大徒弟洪凌波夫妇汇合, 一行人到达江城陆家庄,相貌出众引人注目。 武家兄弟在陆家庄的大门外接待四方来客, 他们认出杨过和陆无双,一个跑进去报信,一个引杨过等人进庄, 路上呼朋唤友, 派头十足。 全真教的郝大通、孙不二率数名弟子,前脚刚到,郭靖正在前厅招待, 一听杨过来了,顿时喜出望外。跟在郝大通身边的尹志平皱眉,眼光不住地往门外瞥。 郭靖向郝大通和孙不二告罪,正要出门去迎,杨过已随着人流进来了,郭靖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激动地拍拍他的背。 李莫愁一身黑衣, 容貌甚美, 神情淡漠, 她年纪稍长,一行人中以她为首,对她十分敬重。郭靖以为她就是那位只闻其 分卷阅读235 名不见其人的龙姑娘,上前一步,准备郑重见礼,却听杨过如此介绍,“郭伯伯,这是我师伯。” 郭靖一怔,“啊,师伯......” 黄蓉哪能不知丈夫心意,暗自好笑。这女子看上去三十余岁,龙姑娘生得再老相,也不至于此,何况这女子盘了头发,明显是妇人打扮。 李莫愁扯出一丝笑,微微颔首,“郭大侠、黄帮主,鄙姓李。” “原来是李女侠,失敬失敬。”郭靖拱手。 黄蓉开口,与李莫愁客套,李莫愁面冷,但并非不通世故之人,与黄蓉一说一应,平平淡淡,倒也融洽。 郭靖挽着杨过的手,“全真教的道长,想必你早见过。” 杨过连声说“是”,上前给郝大通、孙不二等人行礼。 郭靖又指着郭芙身旁的锦衣老者,“这是陆庄主,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世叔,过儿你要叫叔公。” 锦衣老者头发花白,脸上有一道疤,是陈年旧伤,从前额斜斜割至颧骨,划过眉毛和眼皮。这道疤未使他面目狰狞,反而增添了一种奇异的魅力。岁月从不败美人,可以想象得出,这位陆庄主年轻时,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贵公子模样。 杨过乖乖行礼问好,心里却有些无奈。他知道郭伯伯重视他,可他宁愿郭伯伯无视他。 得知锦衣老者是陆家庄的主人,李莫愁主动跟东道主打招呼,“陆庄主,给您添麻烦了。” 洪凌波夫妇、陆无双和杨过亦随声附和。 “哪里哪里。”陆庄主笑着摆手,“如有不周之处,还望各位见谅。” 郭芙早就发现洪凌波梳起妇人发髻,找机会挪过来,小声问:“洪姐姐,你嫁人啦?” “嗯。”洪凌波轻轻点头,与新婚丈夫赵骞对视,眼中柔情蜜意。 “恭喜......”郭芙有些羡慕,羡慕洪凌波心有归处,而她却在大武哥和小武哥之间左右为难。 尹志平终于按耐不住,沉声开口,“杨过,你姑姑呢?” 杨过一愣,眼神躲闪,“姑姑?姑姑......” 尹志平急了,怒道:“你这孩子好不懂事,走了也不说一声,你姑姑下山找你去了。” 周围安静下来,众人转头看向尹志平和杨过,纷纷露出惊疑的表情。 杨过脸色大变,失声道:“姑姑下山了?” 姑姑自幼生活在山中,不曾踏出终南山一步,怎会如此冒失行事,难道真是为了他?他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姑姑不是总说他人皮实,好养活吗? 郭靖一头雾水,但也隐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尹师弟,过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志平指着杨过,摇头又叹气,“龙姑娘说了他几句,这小子倒好,怄气跑下山,一去不回。” “去年快入冬时候的事,到现在,小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龙姑娘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又变了一个深度,其中以李莫愁和郭靖为最。郝大通与孙不二只知余蔓下山,不知缘由,如今听尹志平道出内情,恍然大悟。 杨过耷拉着脑袋,看反应就知此事不假。 李莫愁大怒,一指头戳到杨过头上,戳得杨过差点头朝下栽过去,“好呀,把你师父一个人丢下,让她为你着急,还假传你师父口信,到我面前唱戏。” 杨过不敢吭声,任打任骂。他一时冲动,不告而别,原想着在师伯家住些时日就往回返,谁知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流连忘返,一听江城要举行武林大会,便兴冲冲地跟来了。 “孽障!”郭靖气愤填膺,挥掌要打,可看到杨过缩着肩膀,闭眼偷看他的模样,又下不去手。 “靖哥哥,先别急。”黄蓉按住郭靖的手臂,柔声劝道:“这里人多眼杂,咱们把他领到后面,问清楚,再管教也不迟。” ===================== 茶铺坐落在乡野小道上,为过往行人提供茶水干粮,近半个月,因陆家庄将举行武林大会的关系,生意特别好。 武林大会举行当天,路上的侠士仍不见少。 余蔓坐在茶铺里喝茶,白衣不耐脏,她在外常穿雪青、水绿两色裙衫。 完颜萍仍是一身黑衣,从茶铺老板那儿问了路,回来对余蔓说:“姑姑,前面不远就是陆家庄。” 余蔓将倒好的茶推给完颜萍,笑着摇了摇头,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不到师姐那性子,还会凑这种热闹。” 师姐深居简出十余年,连唯一的师妹都不曾亲自看一眼,竟有兴致参加武林大会,也是稀奇。 完颜萍振振有词,“师父说,近年愈发懒散,再不走走,人都傻了。” “师父还说,光一个傻不要紧,就怕一傻傻一窝。” 余蔓扶额,想象了一下李莫愁说这些话时的画面,哭笑不得。 外面一阵吵嚷,似乎起了冲突,身单力薄的一方很快就被拉走了,人多势众的一方骂骂咧咧,涌进茶棚 分卷阅读236 ,桌椅不够,就开始赶人。 喝茶的客人自然不肯,茶铺老板不敢怒更不敢言,心说这些江湖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自家摊子肯定保不住了。可是,想象中的恶战没有发生,因为根本打不起来,欲与那伙人理论的客人毫无还手之力,嘴还没张开,就被丢出去了。 两个黄袍和尚,一个体型瘦高,面目怪异,一个身材如钟,手持金杵,二人相继落座,对作乱的随从漠不关心。还有一个锦袍绸带的青年,摇着折扇,在茶棚下闲庭信步,走到柜前,一脸挑剔地打量。 余蔓和完颜萍对视一眼,三口两口喝掉碗里的茶,不等那些人过来驱赶,留下茶钱,起身欲走。 叮—— 一粒银子从余蔓和完颜萍面前飞过,嵌入木梁支柱。 锦袍青年笑容不羁,悠然道:“二位女侠,何故匆匆离去?” 完颜萍寒着脸,按住剑柄,冷冷道:“与你无关。” “小王与二位女侠一见如故,怎能与我无关。”锦袍青年合上折扇,一下下敲着掌心,意味深长地说:“小王远道而来,还望二位一尽地主之谊。” 丐帮的齐长老从此地经过,见茶棚内乱成一团,茶棚外哀嚎一片,上前一探究竟,便看到锦袍青年弹银子,调戏两个姑娘。他当即一顿手里的铁杖,斥道:“小子,你纠缠人家姑娘作甚!” “臭叫花。”锦袍青年瞥了齐长老一眼,满脸不耐烦,折扇闪开的同时露出锋利的锯齿,旋转飞出,“少在这儿碍眼,扫了小王兴致,你担待不起。” 铁杖当了个空,齐长老勉强躲过,惊出一身冷汗,“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报上名来。” 锦袍青年接回折扇,负手而立,骄傲地昂首,“本王霍都。” 说着,目光在齐长老身上的一串布口袋上顿了顿,轻笑道:“你是丐帮的人吧,你来得正好,速去陆家庄告知郭靖黄蓉,叫他们备好排场,一会儿接我师父金轮法王大驾。” 交代完,霍都咂咂嘴,转身继续寻欢找乐,“美人,等本王助国师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就带你们回蒙古享荣华富......” 贵字没说出口,背在身后的折扇已经被人夺了。 余蔓一折一折打开霍都的扇子,然后抬起头,定定看着他。 霍都浑身僵硬,暗叫大意,竟被这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近了身。 如果说被近身被夺扇,霍都可以归结于余蔓偷袭,他一时大意,那么即将发生的一切,霍都绝对找不到任何借口。 余蔓三下五除二,用霍都的扇子给霍都剃了个头,还不忘小声告诉他,“你师父是和尚,你也得是和尚。” ☆、第144章 小龙人 陆家庄前厅外, 庭院宽敞,郭靖、黄蓉伴在陆庄主左右,立于匾额下, 宣布武林大会开场。 李莫愁沾了杨过的光,坐在正厅外的檐廊下, 左右都是郝大通、孙不二这种要年纪有年纪要资历有资历的大人物。 这两天, 杨过被修理得很惨,郭靖日理万机, 仍不忘早晚将他叫至跟前苦口婆心, 李莫愁的眼刀就没断过,陆无双都不敢跟他说话。 杨过说要即刻动身,去找姑姑, 找不到他就不回来了,然后,差点挨了顿混合双打。 此时,杨过规规矩矩贴着墙根站着,李莫愁气不顺, 还会冷不丁回头横他一眼。 郭靖讲完话, 又请陆庄主说了两句,不等黄蓉开口, 远处传来一阵喧嚣。 几个丐帮弟子鼻青脸肿还挂了彩, 匆忙来报, “黄帮主, 郭大侠, 一群蒙古人在庄外闹事, 齐长老请您......去看一看。” 此话说完, 群情激愤。 郭靖、黄蓉互望一眼, 心知齐长老这个时候传话,定是不得已而为之,外面的事态一定非常严重。 众人立即出庄,气势汹汹讨伐闹事者,路上,陆续从报信的人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大致经过,得知来人极有可能是蒙古国师,那个叫金轮法王的蒙古国师带来两个徒弟,其中一个自称是蒙古王爷,名叫霍都。 茶棚外的野地,完颜萍和齐长老背靠背,紧盯四周动向,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们被包围了。 两道身影,跳跃穿梭,余蔓手持一柄长剑,与金轮法王斗得难解难分。 霍都塌着肩膀,摊手摊脚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头顶血肉模糊,发量接近于无,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流得满脸都是,他也不擦,只阴狠地盯着余蔓。一旁的达尔巴面色焦黄,嘴唇惨白,显然也负伤在身,但手拄金杵,尚能站立。 余蔓眉头紧蹙,身手没慢,呼吸却乱了半拍。惩治霍都,又战达尔巴,前者没有难度,后者练得是硬功,着实花了她不少力气。眼下她与金轮法王拆了三十余招,感到有些疲乏。 师弟不行,师兄上,师兄不行,师父上,想打到赢为止,恬不知耻。 身形虚晃,余蔓朝完颜萍所在的方向飞快瞥去一眼。她狠得下心,可这样精疲 分卷阅读237 力竭,红着眼杀一场,不值得,又不是命悬一线,非要破釜沉舟。 金轮法王看出余蔓有抽身之意,以为她怕了,当即冷笑一声,掷出金轮。 铛! 一道银光截住金轮。 灰衣道人翩然降下,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冷冷道:“番邦小丑,丢人现眼。” 余蔓怔怔望着面前从天而降的灰衣道人,神思震撼。 是他...... 上辈子,她走得早,不到四十岁就去了,没见过丘处机白发苍苍的模样。你老了......这辈子,你还不认识我。 丘处机淡淡一扫,本事无意之举,未曾想,看到余蔓的脸,一下子愣住了。 金轮法王张臂一捞,勾回被丘处机挑飞的金轮,金轮经过他手,随即飞出,行径飘忽诡异,说不好目标是谁。 郭靖率众赶到,入眼便是这样一幕,一老一少两两相望,迷之对视,金轮嚯嚯飞转,再不躲,就要血溅当场了。 “师兄,小心!”郝大通疾呼。 “姑姑,小心!”杨过惊叫。 嚓—— 双剑交错,千钧一发之际,共同封住金轮的去路。又听“咣啷”一声,这一次,金轮没被挑飞,而是卸去力道,直接掼到地上,没入土中。 杨过拍手叫好,窜上来站到余蔓身边,掐着腰,对金轮法王阴阳怪气,滔滔不绝。 见师妹安好,李莫愁松了口气,着手将完颜萍和齐长老解救出来。 完颜萍有些脱力,被洪凌波搀扶着着走到李莫愁跟前,气愤地说:“师父,这群无耻之徒,拦着我和姑姑,不让我们走,嘴里不干不净。” “小的打不过,老的接上,就这么耗着姑姑。” 平日里,杨过就是姑姑长姑姑短的,李莫愁等人听久了,也习惯了,眼下谁都没发现完颜萍的两句话中有什么不对。 杨过一听,再看霍都和达尔巴半死不活的模样,哪还能不明白余蔓遭遇了一场车轮战,当即跳脚大骂,“不要脸!” 金轮法王面色如常,从容一指,“是她先动手。” “嘿!你......” 杨过正要火力全开,发挥专长与这大和尚好好理论一番,这时,余蔓动了。 她提剑上前,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用剑把地里的金轮翻出来,轻轻一送,金轮骨碌到金轮法王脚边。 “还打吗?”打的话,我奉陪,但是......几打几就不一定了,反正你也看到了,我们人多。 金轮法王眼一眯,眉心的皱痕,像一道裂谷。 余蔓等了等,见金轮法王的脸像刷了墨一样黑,但就是按兵不动,于是再接再厉,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不是要当武林盟主吗?”陆家庄的门,你进的去吗? 金轮法王笑了,狰狞地露出牙龈。他不理余蔓的激将,一言不发,慢慢向后转。 竹杖敲地,连成一片,声势浩大,丐帮弟子带头奚落,三教九流,骂什么的都有。 金轮法王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众侠士以为他不服,激愤之情更上一层,不少人跳出来叫阵。 金轮法王不为所动,他回头,是想问一问哪个是郭靖,久闻其名,还未见过其人。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他身为蒙古第一高手,跟一个小姑娘拆了三十余招,仍未分出胜负,郭靖名声在外,想必更难对付。中原武林不可小觑,是他轻敌了。 郭靖不愿放金轮法王等人离去,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应该说道说道,最好再比划比划。黄蓉捏了一下丈夫的手,冲他微微摇头。 眼下最重要的是武林大会如期举行,像这种不速之客,想留,奉陪到底,想走,就让他走。 杨过黏着余蔓,亦步亦趋,像一只聒噪的鸽子,姑姑、姑姑叫个不停,余蔓一眼扫过去,瞬间消声。 别人也许读不懂这冷漠的一眼,但杨过绝对读懂了,而且一个字都不会差。 现在没工夫搭理你,等闲下来,再算你离家出走的账, 转身的间隙,余蔓换上另外一副面孔,温婉和气,微笑着走到丘处机面前,福了福身。 丘处机点点头,知道余蔓是在谢他方才出手相助,见她不说话,便主动开口。丘处机眉目冷峻,不怒自威,一开口倒是很客气,“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丘师兄,这位是龙姑娘,林朝英女侠的第三代传人。”郝大通兴冲冲地走过来,他们师兄弟已有多年未见,如今重逢,感慨万分。 “龙姑娘......”丘处机沉吟,随即露出恍然之色,目光回到余蔓脸上,眼底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哦,是你啊。” 早年间,后山活死人墓收养了一个孤女,大家都叫那女孩小龙女。 小龙女出现在终南山的时候,他早已不在重阳宫长住,之所以记得这号人,是因为前几年发生的一件事,加深了他对小龙女的印象。 杨康的遗腹子杨过,阴错阳差 分卷阅读238 拜入活死人墓,做了小龙女的徒弟。当时,马师兄和郭靖先后在信中提及此事,他看过之后,除了冷笑还是冷笑,心说杨康那畜生的崽子与他何干,一个两个都向他报备。 想不到古墓传人也有入世的一天,他一直以为林朝英女侠立有某种严苛的门规,不准弟子下山。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小龙女这个人,确切地说,是小龙女这副皮囊,竟与记忆深处的一位故人有几分形似。 乍一看,恍如隔世。 ☆、第145章 小龙人 “靖哥哥。”黄蓉忍不住开口叫了郭靖一声。 自从那小龙女转过身来, 靖哥哥就是这样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她倒是不觉得靖哥哥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 迷了心窍,所以一定事出有因。但是,这样痴愣愣地看着人家,总归影响不好。 “像,真像......”郭靖喃喃自语。 黄蓉皱眉,“像什么?” “这女孩长得好像包姐姐,二哥你觉得呢?” “七妹记性真好。”数不清多少年没见了,他只记得有这么个人, 至于人长什么样,记忆早已模糊。 对话的两个人是朱聪和韩小莹,江南七怪死的死病的病,武林大会只有老二妙手书生和老七越女剑到场, 他们年纪都不轻了。 “靖儿, 包姐姐可找到了?”韩小莹问。 郭靖失意地摇头。 听到这里, 黄蓉恍然大悟,“你是说, 龙姑娘长得像那位......包姨母?” 靖哥哥有位感情很深的姨母, 姓包名惜弱, 是公婆的故交好友, 当年郭家遭难, 包惜弱远赴蒙古寻找婆婆的下落, 婆婆临终前将年幼的靖哥哥托付给她。 不过, 自从靖哥哥拜入全真教, 有了师门照应, 包惜弱渐渐放开手, 变得行踪不定,偶尔会有书信和礼物送上终南山,直到三十年前,彻底断了联系。靖哥哥长大后,花了很大力气寻找包惜弱,但都一无所获。 好在近些年,靖哥哥渐渐放下了。希望那位包姨母隐居世外桃源,忘却前尘,一切安好吧。 杨过引余蔓与郭靖夫妇相见,余蔓在放空,郭靖想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姨母,心情愁苦,黄蓉因上次他们一家到古墓拜访,余蔓不肯现身相见,觉得这人脾气古怪,话说多了只怕会冷场。于是三人互相简单问过好,黄蓉便重复了两遍“有失远迎”,果然,那龙姑娘微微一颔首,转身找她师姐去了。 郭靖倒吸一口气,差点忽略一件大事,“过儿,这是丘处机道长,快来拜见。” 杨过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垮脸,满心不情愿。郭伯伯也真是的......他爹已被逐出门墙,丘处机见了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哼!” 不等杨过有反应,丘处机瞥过来一眼,当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根本不受杨过的拜见。 杨过撇撇嘴,心道,郭伯伯再说什么都没用,他是不会去的。 一个个藏着掖着,不告诉他他爹是怎么死得,就知道跟他摆脸色。 郭靖就要带杨过追上去,结果一抓抓了个空。杨过后退,坚决地对郭靖摇了摇头。郭靖愣了一下,眉头一拧,心说这孩子又不听话。 一双素手出现在杨过肩头,掸了掸看不见的灰尘,然后抻平衣领下的褶皱。 “哼什么哼,我们过儿多好的孩子。”余蔓很是不忿。 未经改造的丘处机,果然最讨厌了。他今年没八十也得有七十,改不了了,没救了。 杨过呆呆看着为他整理衣襟的余蔓,一脸感动。不过,方才冲人家笑得那么含蓄,现在说翻白眼就翻白眼,姑姑变脸有点快呀。 这种程度的变脸对余蔓来说,还不够快,很快,杨过就见到了更快的。 “好孩子?”李莫愁冷笑,尖声道:“你的好孩子不声不响地走了,让你到处找他?” 杨过清晰地感觉到余蔓梗了一下,然后,他就被拧了,胸脯整块离体。 “师妹你是要成仙的人,向来万事不管。”李莫愁话中带刺,凉飕飕地睨着杨过,“不如把这小子放我那儿,我帮你给他紧紧皮。” 师伯,饶了我吧,落您手里,照您的作风,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杨过在心里哀嚎。 “行。”余蔓应得很干脆,她看着杨过,若有所思,“以后就放你那儿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接下来,她打算随便走走,一个人。 过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她找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跟他谈一谈,交代一下,然后放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杨过一听,顿时腿软,就要跪下,膝盖还没着地,就被余蔓轻轻一脚,踢得弹起来,重新站好。 余蔓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出她经常对杨过说的三个字,“憋回去。” .................... 回到陆家庄,郭靖低声与陆庄主交代 分卷阅读239 一遍外面的经过。 花团锦簇,活色生香,余蔓和完颜萍的加入,让李莫愁一行人成为一道更亮丽的风景线。谁都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陆庄主也不例外。 陆庄主好奇地看过去,当他看到余蔓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陆叔叔,那是过儿的师父,龙姑娘。”郭靖低声介绍,“是不是很像......” 一声悠长叹息截住郭靖接下来要说的话,陆庄主摇头道:“不像,不像。” 一段小插曲,很快被众人忘到脑后,武林大会继续举行。 观看了几个回合之后,丘处机缓缓开口,“听闻古墓武功技压全真,今天来得正好,志平,你去讨教一二。” 古墓武功技压全真这句话,王重阳和林朝英在世时,曾小范围流传过,知者甚少。据说是林朝英打赌赢过王重阳,王重阳不解风情,让出活死人墓,林朝英心灰意冷,从此隐居古墓,所创武学皆克制全真教。 王重阳临终前为警醒弟子,还提过一嘴,当时,丘处机很不服气。 今日那小龙女斗金轮法王的身手,让他刮目相看,回想起数十年前的一句话,古墓武功技压全真,是真是假,比过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的。 “是,师父。”尹志平略有迟疑,他没直接下场,而是迈出一步,朝檐廊另一边一拱手,“李女侠,请。” 虽说,余蔓才是古墓掌门人,但尹志平邀战更为年长的李莫愁,倒也无可厚非。 “我出师早,未得师父真传。”李莫愁微微一笑,朗声回道:“想讨教古墓武功,还是找我师妹吧。” 师父没将玉女心经传给她,必是传给师妹了,她倒要看看师妹这些年有什么长进。 至于叫阵不应,旁人怎么看她......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她最不吃这一套。 孰不知,余蔓也不吃这套。她被几十双眼睛围观,歪头往全真教那边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说:“好好的,我打他做什么。” 气氛变得很安静,黄蓉抿着嘴,要笑不笑,李莫愁闭了闭眼,唇角上挑,吭地一声咳了出来。 赵志敬嘿嘿一笑,怪声怪气地说:“龙姑娘若是下不去手,换我也是一样的。” 尹志平脸色微变,心中大乱。当着四方英豪的面,没凭没据地说这种话,赵师兄也太过儿戏,脏了他就罢了,龙姑娘清清白白,何其无辜。 “换你我也下不去手。”余蔓冷冷道。 高手虐菜,有损身份。还有就是......你,配吗? 杨过冲赵志敬招招手,笑嘻嘻地说:“不如换我,道长指点我几招,让我见识一下全真武功。” “过儿!”郭靖呵斥。 武修文一听,心中冷笑,朗声道:“不敢劳烦赵师叔,杨过,你我比划比划,如何?” 杨过这小子养在一群女人中间,不学无术,只会吹牛。昨晚偷听师父师娘谈话,师父竟然要把芙妹嫁给这小子。 今天就让杨过出个大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出现在芙妹面前。 “好。”杨过翩然一跃,落到空地中央,顺手抽走了陆无双腰间的佩剑。 “臭傻蛋,偷懒不带兵刃,就知道偷我的。”陆无双气得大骂,尾音却带着笑。 杨过潇洒地挽了个剑花,冲陆无双眨眨眼,然后扭头,一本正经地对武修文说:“我是古墓四代弟子,你是全真四代弟子,这样倒也不违初衷。”不违丘道长的初衷。 古墓武功是否技压全真,诸位,睁大眼睛看清楚哦。 余蔓拉着洪凌波的手,贺她新婚,根本不在乎杨过如何。 杨过对赵志敬,勉强说有点悬念,杨过对武修文,没有悬念。 ☆、第146章 小龙人 岂止是技压, 完全是碾压。动手之前,武修文还装模作样地保证只用师传,让杨过放心, 而今脸都绿了。 与郭靖的欣喜, 黄蓉的若有所思不同,全真教丘处机等人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凝重,武修文的全真剑法练得也算可圈可点, 但被杨过轻松化解,招招克制, 他们在场外冥思苦想,大半辈子的经验,竟想不出反击之策, 古墓剑法将全真剑法克制得死死的。 林朝英创立古墓派, 果然是针对他们全真教的, 如今古墓弟子皆已出山, 假以时日, 江湖上哪还有全真弟子立足之地。不过, 看小龙女这些年的态度, 是他们想多了也说不定。 兵刃脱手, 众人以为武修文会就此认输, 可武修文羞愤难当, 失了理智, 赤手空拳也要再战,杨过索性把剑往地上一掼, 与武修文对拳脚。 武修文早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忘到脑后, 黄蓉传授的桃花岛武功, 郭靖教给他的降龙十八掌, 管他何门何派,只要是威力大的,一股脑地使出来。 郭伯伯、郭伯母是当世顶尖高手,所学令人叹服,可惜武修文是个草包,当徒弟的不及师父一成。杨过拆了几招,觉得十分无趣 分卷阅读240 ,不想与武修文继续纠缠下去了,正巧这时,武修文奋力推出一掌,使得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杨过不躲不避,鬼魅一般欺至武修文掌下,出手极快,也很诡异,勾手轻轻一抹,武修文就飞了。 武修文吐血,站都站不稳,懵了一下,之后口齿不清,喃喃蹦出几个字,“我跟你拼了。” 黄蓉忙道:“好了,胜不骄败不馁,文儿、过儿,下来吧。” 说着,给武敦儒使眼色,武敦儒赶紧上去把弟弟扶下来。 武修文面色灰白,坐下后又哇哇吐出两大口血,郭靖夫妇心疼不已,武敦儒和郭芙眼都红了。 杨过回去,余蔓和李莫愁喝茶的喝茶望天的望天,洪凌波、完颜萍抿嘴冲他笑,赵骞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兄弟,好样的。” “杨过,你也太狠了,看把小武哥打得。”郭芙怒道。 杨过正双手横举着剑,点头哈腰,给陆无双赔笑,闻言神色一敛,回首淡淡道:“郭姑娘此言差矣。”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小武兄弟内力深厚,出手威猛,反受其害,怎能说是我狠,明明是他狠。” 众人闻之一震,议论纷纷,有人将信将疑,有人疑惑不解,有人高深莫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杨过最后一次出手,竟暗藏四两拨千斤的玄机。 “什么知道什么身,就是你狠!”郭芙发起疯来,胡搅蛮缠,“你敢这么对小武哥,你敢这么对我吗?杨过,你跟我比一场,敢不敢?” 说得好像你跟武修文有什么不同似的,哦,是有不同,你是女的。杨过用看弱智的眼神打量郭芙,在郭芙爆炸的前一刻,忽然展颜一笑,摇头轻叹,“天真直率,真让人羡慕。” 羡慕个屁,这种蠢货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郭芙被杨过笑得一愣,等她回过神,杨过那边只剩一个后脑勺。杨过忙着在陆无双面前插科打诨,没工夫跟郭芙浪费口舌。 宝贝女儿被人含沙射影,黄蓉自然不乐意,可小辈们拌嘴,又没到吵得不可开交的地步,她也不好说什么。 李莫愁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那是什么?” 余蔓轻声告诉她,“这招名叫移花接玉......”她顿了顿,终究没好意思说这招是她自创的,“出自绣玉谷移花宫。” “啧。”李莫愁斜睨余蔓一眼。 绣玉谷移花宫?听都没听过,你呀,总是能搞出点新花样。 “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倒要见识见识......” 丘处机拍案而,还没来得及起,就被余蔓撇着嘴堵了回去。 “省了吧,打不过你,别见识了。” 年轻时,有点小任性,可以当作可爱,一大把年纪,还这么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就很烦,毕竟打不得骂不得。 余蔓明示“我打不过你”,李莫愁暗示“不关我事,勿扰”,这两位皆是一副打死不应的作派,丘处机也不可能把杨过、洪凌波这一辈人揪出来,郭靖干笑,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回旋,好在黄蓉和陆庄主善言,几句化解。 接下来的武林大会,就没古墓派什么事了,没人招惹他们,只负责在檐廊下喝喝茶看看热闹。杨过和陆无双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还不如两个人凑在一处说说话,反正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陆无双站久了腿酸,杨过挨着余蔓脚边坐下,指指身旁,招呼陆无双和他一起,陆无双也不扭捏,坦然席地而坐。 郭芙唰一下瞥过来,哼了一声,露出轻蔑的表情,端了一会儿架子发现根本没人理她,自己也觉得没趣,头一扭,摔摔打打地生闷气去了。 武林大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插曲,或者说是加了一场重头戏。不过,依然跟余蔓没什么关系。 一位身穿宝蓝缎袍的独眼先生,一上来便力挫群雄,扬言要挑战郭靖,此人使两把兵刃,一金刀一黑剑,自称名叫公孙止。 郭靖与公孙止一战,双方旗鼓相当,最终还是郭靖稍胜一筹。郭靖对公孙止十分佩服,二人相谈甚欢,至此,武林大会论武结束,众人回到厅中,入席宴饮。 按身份地位、名气辈分排桌排座,李莫愁被安排和朱聪、韩小莹一桌,余蔓说她不会应酬,要跟徒弟们坐一块儿,管家见识过她的快人快语,李莫愁和杨过等人又都同意,便顺了余蔓的意。 有个紫衣汉子,看样子识得李莫愁,拿着杯子过去问好,“李夫人,幸会幸会” 李莫愁瞅瞅他,皱眉道:“幸会个鬼,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席间有人窃笑出声,紫衣汉子窘得满脸通红。 隔壁桌的孙不二闻言回头,冷下脸问那紫衣汉子,“怎么回事?” 紫衣汉子是孙不二的俗家弟子,名叫晋越,是李莫愁丈夫彭莱的挚交好友,两家住得近,彭莱去世后,偶尔也会有些交集。 晋越尴尬地咧开嘴角,朝孙不二拜了拜,然后对李莫愁说:“还,还 分卷阅读241 ,回去就还。” “快点,我那儿也一大家子人呢。”凌波是嫁出去,可又多了师妹和杨过,加上无双和萍儿,还是一大家子人呀。 说完,李莫愁就把眼睛挪开了,该吃吃该喝喝。 晋越僵在原地愣了愣,忙不迭地跑去找孙不二告罪。 余蔓听完乐子,眼神刚好扫到杨过脸上,当即眉梢一挑,冷冷问:“你在你师伯家这么长时间,都做了什么?” 杨过身板一挺,“什么都做,师伯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有人欠了你师伯的钱不还,你也不知道帮着往回要。余蔓看着杨过不说话,总之是不太满意。 陆无双观察了一会儿,小声说:“是啊师叔,这傻蛋......杨师弟表现很不错的,脏活累活抢着干。” 这个冬天,过年倒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师姐成亲,正因为有傻蛋里里外外地张罗,她们才能过得这么顺利这么舒坦。师父嘴上说烦,实际上很喜欢傻蛋的。 “姑姑,喝汤。”完颜萍把盛好的汤轻轻放到余蔓面前。 “杨过的师妹,你叫什么名字?”郭芙打量完颜萍好一阵子了。 也不知道安排座位的人是怎么想得,竟然把郭芙、武敦儒和余蔓、杨过等人凑成一桌。 完颜萍抿抿嘴,垂眸回道:“完颜萍。” “哦,完颜姑娘。”郭芙并没有细究完颜萍的姓氏,而是又问:“你为什么叫龙姑娘姑姑呀?你不是应该叫她师叔嘛。” 一边问一边状似无意地看了陆无双一眼,面有得色。 ☆、第147章 小龙人 你不正经叫师叔, 偏学杨过叫姑姑,这事怎么解释呀,郭芙得意地想。 陆无双与杨过对视,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一哼。郭芙这门莫名其妙的亲戚,还不是杨过招来得。 完颜萍正犹豫要不要随便扯点什么遮掩过去, 这时,余蔓淡淡开口, 替她作了回答。 “我跟她是亲戚, 按辈分,她应该叫我姑姑。” 杨过、陆无双和洪凌波微微一怔,讳莫如深。在玉湖坞,杨过偶然看到完颜萍的玉佩,说他姑姑也有一块, 完颜萍还拿着玉佩向李莫愁求证过, 可是年头太久, 李莫愁也记不清了。 那时他们就隐隐觉得, 完颜萍可能跟余蔓的身世有关,没想到还真有关, 二人是姑侄。看样子, 她们已经相认过了。 跟杨过三人相比, 赵骞的反应要惊讶得多, 他疑惑地看向妻子。龙师叔和完颜师妹是亲戚?从未听凌波说起。 洪凌波在桌底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 示意他私下再解释。 “哦,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郭芙有点失望, 表情讪讪的。 郭靖、黄蓉所在的主桌, 有人侃侃而谈, “擒贼先擒王,若能摘得托雷和其长子蒙哥的项尚人头,蒙军必然大乱,到时,亡国之危解矣,亦有望反攻雪恨。” 此言一出,加上前期的铺垫,大厅里就像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群情振奋。 “我愿前往漠北,行刺托雷、蒙哥!” “我也愿往!” 带头的锦衣老者坐在郭靖身边,想来是个有些身份的江湖前辈,从余蔓的角度,看不到他的正脸,一时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还有那个公孙止,他不是应该在与世隔绝的绝情谷当谷主吗,怎么出来了,眼也瞎了一只,还孤身一人跑来江城参加武林大会。不过,这个世界就是怪事多,小龙女都能变成完颜洪烈和包惜弱的女儿,公孙止早些出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陆无双顺着余蔓的视线看过去,主动介绍,“那是陆庄主。” “陆庄主?”余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看着陆无双,向下指了指,“他是这里的......” 陆无双点点头,“他是陆家庄的主人。” 此前,江城陆家庄名不见经传,庄子的主业似乎是置地行商。关于这个陆庄主,她也说不出太详细的背景。 “唔。”余蔓端起完颜萍给她盛得汤,用汤匙舀了舀,随口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举办武林大会的陆家庄,是黄蓉的师侄陆冠英夫妇提供的,这位陆庄主,莫非是陆乘风?年纪是不是小了点。 “这就不清楚了。”陆无双小声嘀咕。 余蔓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喝汤打发时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略过不提。 众人一致推郭靖为武林盟主,郭靖辞了几次,一会儿说他能力有限,这号令群雄的重任应该交给既将成为丐帮帮主的鲁有脚鲁长老,一会儿说他武功不济,这武林盟主应该让他师叔丘处机来当,最后被丘处机一句话一锤定音,“武林盟主非你莫属,就这么定了。” 至此,尘埃落定,武林盟主郭靖开始挨桌讲话敬酒。 敬到余蔓这桌时,郭靖突然向余蔓提出,要将郭芙许配给杨过,续两姓之 分卷阅读242 好。 “爹!谁要嫁给他。”郭芙捂脸尖叫。 黄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郭靖。 靖哥哥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郭杨两家世代的情分,于靖哥哥意义重大,她不好直接回绝,就以芙儿还小为由,尽量拖着,没想到靖哥哥就这样当众说出来了。 郭靖还客气地说,如果余蔓答应的话,过两天就把婚约定下来。 郭伯伯自说自话,他是不会认的,倘若姑姑答应了,他......杨过抬头去看余蔓,不防撞上陆无双茫然,不知所措的双眼。他愣了愣,下意识握紧拳头。 倘若姑姑答应了,他也不会认。他与郭芙无男女之情,甚至互相厌恶,怎能因郭伯伯和姑姑一问一答便定下终身,简直儿戏。 余蔓当然不答应,“男女婚姻,需得两情相悦,真心相爱,才能幸福美满。” 黄蓉扯扯郭靖的衣袖,低声附和,“是啊靖哥哥,儿女姻缘,强求不得。” 余蔓没什么情绪,但该说清楚的一定要说清楚,省得以后过儿再被哪个叔叔伯伯用父母之命拿捏住,“郭小姐是你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自是由你说了算,过儿是我徒弟,你莫要干涉他。” 郭靖皱眉,对余蔓的话很不认同,“龙姑娘,我视过儿如亲子......”过儿不仅仅是你徒弟。 “过儿非常敬重你,也很感激你。”余蔓垂眸顿了顿,故意道:“可你不能让他用一辈子的幸福去报答你。” “我没有。”郭靖疾声反驳,“龙姑娘,我是为了他好。” 余蔓的目的始终是叫郭靖少管闲事,可听者有心,兼之她又是男方家属,难免会让人觉得她看不上郭芙,虽然她的确看不上郭芙。 “爹、娘!杨过这个小无赖,根本配不上我,我不嫁,我不嫁!”郭芙哭着跑出去。 黄蓉想去追女儿,可又怕自己走了,丈夫一根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婚事说死了,只好耐着性子留下来。 余蔓摊摊手,用遗憾的语气对郭靖说:“郭小姐......天真直率,她和过儿也不合适呀。” 听到这里,黄蓉再也忍不下去,彻底动了气,婚后第一次对郭靖发火,“这门婚事我不同意,要嫁你去嫁!” 如果可以,她更想把这股怒火发到杨过和小龙女身上,这对师徒搅得他们全家不得安宁,让芙儿成了笑柄。 .................... 郭靖偃旗息鼓,撮合郭芙、杨过之事不了了之。 武林大会结束,已是黄昏,李莫愁见余蔓撅了郭靖想做亲家的念头,觉得再待下去也是尴尬,于是决定告辞,找不到住的地方,宿在野外或连夜赶路也无所谓。 郭靖多次挽留,余蔓、李莫愁等人执意要走,期间陆家庄的管家来传话,说庄主不胜酒力,已经歇下,让郭靖尽管料理后续的一应事务,不必问他。 最后,还是黄蓉出面把人留下。 客房还是三间,无需增添,余蔓和李莫愁同住,杨过和赵骞一间,完颜萍住进洪凌波和陆无双那间。 安顿下来,余蔓趁着人都在,把自己和完颜萍的关系简单讲了讲,隐去详细的,只说她们通过玉佩相认,是同族的姑侄。 “同族......那师叔岂不是也姓完颜。”陆无双喃喃道。 想不到师妹竟是金人,还是完颜家的女儿,她的父母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李莫愁沉默良久,末了,徐徐叹了口气,“也好,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得,总比不知道强。” 夜深人静,余蔓思前想后,最终按耐不住拱到李莫愁身边,她知道,师姐没睡。 “师姐,全真教的丘处机......”余蔓悄悄开口。 “啧。”李莫愁响亮地一咂嘴。 一个牛哄哄倔哄哄的老道士,有什么好聊的。 “他为什么待在化意山,不回重阳宫?” “也没说他不回重阳宫吧。”李莫愁翻了个身,闭着眼面朝余蔓,态度有些模棱两可,“不过全真七子中,他确实比较特殊,但都是些江湖传言......” “说说嘛。” 李莫愁幽幽叹气,被余蔓缠得心累,“早些年,江湖上都在传,说丘处机在江南有个女人,还有孩子,后来感情破裂,两个人抢孩子抢得嘉兴满城风雨。” 直到江湖上彻彻底底换了一代人,传言才销声匿迹。 “再后来,丘处机隐居化意山,那就说什么的都有了......哎,你去哪儿?”李莫愁伸手摸了个空。 “睡不着,我出去透透气。”余蔓下床穿鞋,语气深沉。 早在李莫愁说出感情破裂、抢孩子那几个字的时候,她就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现在,她需要出去静一静,去思考一下这个世界。 其实也没什么好思考的,这就是一个平行世界,一个她作为包惜弱选择了完颜洪烈的平行世界。 ☆、第148章 小龙人 分卷阅读243 余蔓沿着回廊慢慢走, 看到假山下波光粼粼,又到池边站了一会儿。碰巧黄蓉和郭芙从对面经过,郭芙嘟嘟囔囔, 不知在跟黄蓉说些什么。 余蔓和黄蓉双双抬头对望, 郭芙慢了几拍才住嘴,认出那临水而立的女子是余蔓, 顿时嘴一撅, 丢下母亲,蹬蹬跺着脚走了。 黄蓉摇头笑了笑, 来到余蔓跟前,柔声问:“龙姑娘睡不着?” “嗯。” 黄蓉轻叹, “白天, 是外子唐突了。” “郭大侠唐突得是郭小姐, 我和过儿倒没什么。”余蔓淡淡道。 “他就是爱操心。”黄蓉苦笑,“如今世道这么乱,谁知道明天会怎样,他最惦念芙儿、过儿这两个孩子, 若能成了姻缘,一家人在一块儿, 省得离散。” “这世道什么时候太平过。”余蔓反问, 郭靖的心她明白, 但不能理解更不认同,“我想过儿自由随心,郭夫人,此事恕我不能含糊。” “我也是这个意思, 芙儿、过儿不在一处长大, 两个人生疏得很......” 黄蓉正在跟余蔓掰扯我家芙儿对你家杨过没意思, 都是芙儿她爹自作主张,突然,西北方向传来女人的尖叫与喝骂。 是女客住的院子,余蔓、黄蓉闻声色变,当即飞檐走壁,朝事发地奔去。 庭院内,李莫愁一剑刺空,公孙止抱着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的完颜萍跃上墙头,大笑着留下一句,“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李莫愁追出去,洪凌波、陆无双正要跟上,被赶到的余蔓和黄蓉拦下。 “怎么回事?”黄蓉问。 洪凌波还算镇定,陆无双呜呜直哭,“那淫贼闯进来,掳走了完颜师妹。” 师父就在隔壁,反应非常及时,可她们师徒加在一起,也不是公孙止的对手。 “你们两个留下,不准跟过来。”话音未落,余蔓人已飘远。 ..................... 公孙止杀妻不成,反致众叛亲离,被赶出绝情谷,还瞎了一只眼。他在往南来的路上结识了霍都,霍都对他多有资助。 听闻江城要举行武林大会,公孙止有意一显身手,他在距离陆家庄七八里路的地方遇到金轮法王一行人。霍都形状凄惨,跟金轮法王耳语片刻,走过来对他说,郭靖、黄蓉有个女儿,名叫郭芙,如果你能将她捉来,迫使郭靖夫妇就范,那么国师会在四王爷面前替你美言,奉你为座上宾,享荣华富贵。 家业尽失,公孙止囊中羞涩是不假,可还不至于为了钱去冒险,在陆家庄败给郭靖之后,他彻底打消了掳走郭芙换荣华的念头。 他一身本领,不愁没钱花,只分来钱快慢罢了,跟郭靖夫妇,以及他们身后的全真教和丐帮结仇,得不偿失。 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古墓派的几个小妞,随手一捉,随便哪个他都不亏。 正道的大侠小侠们,睁大狗眼看好了,我公孙止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都被耍了,哈哈。 李莫愁一人不是公孙止的对手,差点被打包带走,幸好余蔓及时赶到,师姐妹联手杀得公孙止东逃西窜。 焦头烂额之际,公孙止心生一计,掐晕完颜萍,将其夹在肋下,直奔金轮法王一行人扎营之地,想借金轮法王师徒之手,给那两个女人点颜色瞧瞧。 公孙止和余蔓、李莫愁兜了半天圈子,到达营地时,天际微亮。 霍都睡得正香被吵醒,很不乐意,但看到公孙止抱着一个年轻女子,顿时大喜,快步迎上去,“这就是郭芙?” 公孙止笑而不语,拂开霍都伸过来的手,要了根绳子,把昏迷的完颜萍绑到木桩上。 “是你们?”李莫愁认出戴着帽子的霍都,唰唰两剑挑了营地中央的篝火,“有种冲我来,掳我徒弟算什么本事!” “你徒弟?”霍都一愣,面露疑惑,目光在余蔓和李莫愁身上徘徊,忽然抢过侍卫手中的火把,抬起完颜萍的下巴,仔细看过后,失声道:“她不是郭芙。” 他没见过郭芙,但这个肯定不是。 “啊?”公孙止故作意外。 为了不激化矛盾,余蔓一直没有开口。指望霍都发现抓错人,就把人给放了很不现实,但她还是想等等看。毕竟,完颜萍在对方手里。 霍都哪能猜不到公孙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也没关系,公事办不成,那就办私事。 “无妨,管她是谁,都教她有去无回。” 公孙止与霍都相视一笑,悠悠道:“黑衣服的姓李,另一个姓龙,听说是什么古墓派弟子。” 那姓龙的别看年纪小,其实最不好对付。 霍都偏偏脑袋,低声对公孙止说:“公孙先生,实不相瞒,小王与那姓龙的女子有些私怨。” 公孙止大手一挥,爽快道:“好,姓龙的归你,姓李的归我。” 看到金 分卷阅读244 轮法王和达尔巴装备整齐,走出帐篷,余蔓叹了口气,“师姐,我一会儿拖住他们,你找机会......” 不等她把话说完,金轮法王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来了。经过一夜的思考,金轮法王有些后悔白天没跟余蔓分出胜负,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自然不能错过。 达尔巴站在一旁,金轮法王不支使他,他就不动,而霍都和公孙止就没那么老实了,霍都不敢动余蔓,更不敢贸然插手师父的战场,公孙止想作壁上观,让金轮法王探余蔓的底,二人各怀心思,朝李莫愁合围。 金轮法王不好对付,余蔓也怕公孙止突然转攻,倘若这两个人联起手来,她可就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最惨的还是李莫愁,摸不着徒弟,顶不住压力。余蔓早就想撤,无奈被金轮法王缠得脱不开身,即便如此,仍选择挑衅公孙止,为师姐分摊火力,叫李莫愁先走。李莫愁感动得不得了,结果一转头,被霍都的暗器击中。 余蔓拎起李莫愁,正要拿出挣命的劲头,局势突然变了。 “公孙止,还我女儿!” 黄蓉率众赶到,此时,天已大亮。 余蔓和李莫愁同时松了口气,光凭她们两个,想救出完颜萍,希望渺茫,虽然没看到郭靖,但黄蓉能来支援,也是大好事。 黄蓉向公孙止要女儿,公孙止指指完颜萍,笑着说,黄帮主你看这是女儿吗?黄蓉又向金轮法王要女儿,金轮法王看向霍都,霍都稀里糊涂,又去看公孙止,无形中,倒像是坐实了郭芙失踪和他们有关系。 近来,黄蓉常感身体不适,许是操劳所致。一夜未眠,半宿奔波,为了爱女,她强打精神,本不欲与动手,无奈金轮法王率先发难,她只好指挥弟子、帮众结阵招架。 杨过、陆无双、洪凌波夫妇也跟来了,把受伤的李莫愁推给洪凌波,余蔓走到一旁,招来杨过,低声交代,“机灵点,一会儿趁乱把你师妹救出来。” 杨过一点头,余蔓不说二话,回身卷起一股疾风,杀入重围,快如飞电。 金轮法王对黄蓉的兴趣可比对余蔓大多了,招呼霍都、达尔巴一拥而上。丐帮帮主,郭靖的夫人,没有比这更诱人的战利品了。 公孙止觉得索然无味,便没掺和,他甚至打算带上完颜萍,一走了之,反正他跟霍都那些人也不是一伙的。结果一个转身的功夫,余蔓一掌飞来,差点没碎了他的天灵盖。 完颜萍在兵器锵锵,一片喊杀的混乱声中醒来,余蔓和公孙止相斗的画面入眼,她猛地一惊,感觉颈间凉凉的,才发现身边有人看守,侍卫为防止敌人靠近,把马刀架在她脖子上,刀刃应该已经割破了皮肉。 “姑姑,别管我!”完颜萍嘶声大吼,说着头一仰,泪流满面,就要往刀刃上撞。 哐啷一声,马刀跌落,侍卫无声无息地倒下,完颜萍身上一松,踉跄着迈出一步,整个人还是懵的。 木桩后走出一个人,穿着不合身的侍卫服,帽檐下,是杨过的脸。 完颜萍得救,余蔓再无后顾之忧,专心对付公孙止,大有永绝后患之意。 “师娘!师妹......这里......”远处,武家兄弟的呼声模模糊糊。 熟悉的嗡鸣再次出现,余蔓心中警觉,机敏地闪身,趁间隙回头,只见金轮法王滋溜溜盘着他那几个破轮子,垮着个讨债脸朝她走来。 死和尚又盯上她了,黄蓉她不香......咦?黄蓉哪儿去了,丐帮人呢? ☆、第149章 小龙人 听武敦儒一声吼, 黄蓉以为女儿找到了,头也不回地赶去营救。金轮法王不知哪根脑筋搭错了,不去追黄蓉, 四下张望了一圈,回过头来凑余蔓和公孙止的热闹。 余蔓这边刚有点起色, 金轮法王就来捣乱。公孙止在前,金轮法王在后, 霍都、达尔巴原地按兵不动,阻击外围的李莫愁、杨过等人。 金刀黑剑绞住长剑,余蔓一时挣脱不开。听外面的声音, 似乎有一伙人正在靠近, 也不知是敌是友。 公孙止似笑非笑看了金轮法王一眼,金轮法王身居高处, 回应一般, 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事到如今, 两个人都灰头土脸,不做成点什么,说不过去。 不祥的嗡鸣再次响起,金轮来势汹汹, 千钧一发之际, 余蔓咬牙弃剑, 捏了剑诀, 真气迅速灌注指尖,侧身奋力一指。 万万没想到斜刺里突然扑过来一道人影,挡在她和金轮之间。 余蔓大惊, 急忙收势, 可已经来不及了。情况危急, 她不敢大意,用了十成的力,即便中途收手,发出的剑气也是一记重击。 那人的剑,眨眼就断了,几乎是用血肉之躯接下金轮,紧接着背后又遭重创。他后仰倒下,半空扬起一阵血雾,余蔓托住他的肩膀,捞了他一把。 许是看到他的脸的原因,余蔓震惊地睁大双眼,“啊”地叫了一声。 公孙止挥刀劈来,余蔓抱着人跃开,躲闪不及,上臂被刮了 分卷阅读245 一下,衣衫破碎,血色一下子晕开了。公孙止得意大笑,余蔓落地,冷冷看着他,隔空一弹指,将一滴血送入公孙止口中。 笑声戛然而止,公孙止整个人僵住,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想干呕,却下意识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好腥......是血! 这丫头竟然破了他自幼苦练的家传神功。 混乱中,不知谁丢了火把,点燃帐篷,营地渐成火海。真正的救援姗姗来迟,郭靖落在金轮法王面前的一刹那,地都在颤抖。 公孙止不甘地看了余蔓一眼,含恨而去。余蔓自然不肯放过他,起身欲追,却被一只血手轻轻牵住衣摆。 余蔓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神情不忍。 “贼子休走!”丘处机声如洪钟,与郝大通联袂出现,拦住公孙止的去路。 孙不二赶到余蔓身边,跪地俯身,看了地上那血人一眼,便不忍再看,颤声长叹,“志平,你......你说说你......”逞什么能呀。 尹志平的眼黯淡无光,孙不二叫他,师兄弟唤他,都毫无反应。胸前被金轮轮齿割伤的伤口很深,还在流血。 余蔓伸出手,想拍拍他,迟疑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她怕拍重了,把气息奄奄的人直接送走。 “孙道长,他、他不会有事吧。”余蔓不知所措。 替她挡刀,被她误伤,万一尹志平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成了她的孽债。 尹道长,求求你,千万不要死,余蔓默默祈祷。你死了,我这辈子良心难安,你死了,你师父怕是要把我当妖孽收进法器,杀了给你陪葬,还要记恨我一辈子。 孙不二朝余蔓一瞥,眼神复杂至极。她从怀里掏出一包伤药,也不看份量,整包倒出来,往尹志平的伤口里填。 余蔓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掰开衣摆上的血手,去探尹志平的脉象。 .................... 郭芙没有找到,武家兄弟在营地外不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一只精致的红绣鞋,那是郭芙前几日刚买的。 公孙止一拳难敌四手,被乱剑刺死。金轮法王不敌郭靖,公孙止死后,他更是被群起而攻之,幸得达尔巴拼死相护,狼狈逃走。 众目睽睽之下,金轮法王师徒是空着手走得,没有带行李、马匹这等身外之物,更没有带人质。烧毁的营地里,也没有郭芙的影子,那么郭芙去哪儿了呢? 黄蓉心急如焚,忍不住掩面而泣。郭靖见妻子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心知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请丐帮弟子分头寻找,其他人回陆家庄休整,再作打算。 李莫愁中了霍都的暗器,余毒未清,一回去就关上房门运功疗伤,洪凌波在门外为她护法。完颜萍受了惊吓,脖子血糊糊的,好不容易睡着了,睡梦中直说胡话,陆无双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古墓派这边余蔓暂时顾不上,毕竟,全真教那边有个命悬一线的。 丘处机、郝大通和孙不二在床前商议如何救治尹志平,房外,余蔓立在窗下静静听着,杨过出奇的乖巧,垂手跟在余蔓身边,不管旁人如何指点,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很快,里面的人敲定治疗方案,接力输真气为尹志平续命疗伤。 “我可以。”余蔓自告奋勇,在窗外举起手,“我可以给他输真气。” 房内三人齐刷刷回头,皆是一副“你怎么还在这儿”的古怪表情。 丘处机背着手,往窗外斜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别处,面无表情,但余蔓感觉他应该是在酝酿,或是在压抑着什么 孙不二干咳一声,“龙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 郝大通点头接道:“内功路数不一样,还是我们来,更好一些。” 余蔓抿抿嘴,全真内功吗?她也会,不过既然人家拒绝,那还是算了吧。 杨过忍不住说:“姑姑,你回去歇着,我替你留在这儿,有什么端茶倒水的活,我就干了。” “端茶倒水也没你的事,都走都走。”丘处机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挥手。 砰一声,杨过面前的半扇窗拍上窗框。 余蔓和杨过微微后仰,姿势僵硬。 “那个......”余蔓再次举手,透过自己这边,仅存的半扇窗,干巴巴地开口,“说了这么久,尹道长一直昏着,要不要先看看他......”还活着吗? 反正从她这个角度,很久看不到尹志平有明显的呼吸起伏了。虽然她把过脉,觉得对方能闯过鬼门关,但及时且有效的治疗,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丘处机一怔,蹬蹬走过去,俯身摸了摸徒弟的颈脉,确认还有跳动,暗暗松了口气。 他回头瞪着余蔓,硬梆梆地说:“没死。” “哦。”余蔓摸摸鼻子,点点头,不等丘处机摔窗,主动离开。 态度有了,心意尽到了,人家叫她走,那就,走吧。 回客房的 分卷阅读246 路上,余蔓随口问起郭芙是怎么丢得,杨过回说,好像是下人听到郭芙呼救,花园里有挣扎的痕迹,还捡到一只鞋,是郭芙的。 余蔓想了想,又问是郭芙失踪和公孙止掳走完颜萍,谁先谁后。杨过苦笑摇头,他和姐夫住在男客那边,这两件事都是过后从别人口中得知。 二人走到白墙乌瓦的月门前,和郭靖夫妇遇个正着,双方皆是一愣。 郭靖沉声对余蔓说:“我们来看望李女侠和完颜姑娘。” 紧跟着,便叹了口气。 余蔓理解地点点头,这夫妻俩找不到女儿,想来这里碰碰运气。完颜萍和郭芙差不多时间出事,李莫愁又是最先追出去的,说不定能从她们的叙述中找到蛛丝马迹。 谦让一番,最终余蔓和黄蓉走在前面,郭靖拉着杨过走在后面,依次进门。 “郭夫人,令媛和我那师侄,是谁先出的事?”余蔓问。 在寻找郭芙一事上,她不打算高高挂起,而是有心出心有力出力。完颜萍能够顺利脱险,多亏了大家的帮助,不能自家师侄安全了,就不管别人家女儿地死活了。 “说不清楚。”黄蓉无力地摇头,反过来问余蔓,“龙姑娘,你好好想想,昨天晚上你追出去这一路,可有见过芙儿?” 余蔓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认真给黄蓉分析,“昨天在这里,公孙止掳走我师侄,当时他手里只有一个人,你我都看到了。” “没错。”黄蓉喃喃道。 “我和师姐先后追出去,公孙止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他没有机会再回陆家庄掳走郭小姐。” 郭靖沉吟,“有没有可能他们分头行动,公孙止闹出动静的同时,金轮法王趁乱带走了芙儿?” 黄蓉摇头,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芙儿跟她分开是个意外,加上芙儿失踪的地点在花园,而不是房间,所以不应该是有预谋的。 余蔓也在摇头,“霍都见到公孙止,一开始很高兴,后来仔细看了看我师侄的脸,就变了表情,说这不是郭芙。” “他没有必要演戏,他们都没有必要,不是么。” 如果郭芙在金轮法王手里,直接亮出来谈条件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自讨苦吃。 黄蓉叹气,脸色灰败,疲惫不堪。这些道理无需余蔓点明,她也早就回过味来,可是......不是他们,会是谁呢?芙儿的鞋子出现在那里,又该怎么解释。 这时,洪凌波引着一位锦衣老者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跟着陆无双和陆家庄的管家。 “陆庄主,慢走......” 余蔓闻声,抬头望去。 ☆、第150章 小龙人 一, 二,三,眨眼。 余蔓一拍胸脯, 眨眼, 指着面前的锦衣老者, 吃惊地问:“你......是谁?” 这人脸上有一道疤, 很长,还有许多岁月的痕迹,但并不妨碍相识的人认出这张脸。 “姑姑, 这是此间的主人陆庄主。”杨过道。 “陆庄主?”余蔓睁大眼睛, 把陆这个姓氏咬得很重, 她看向郭靖, 伸出手比划, “你们,认识?” “这是我的一位世叔。”郭靖道。 “世叔?”余蔓再次复读。 在场的人皆奇怪地看着她,尴尬在沉默中蔓延。 “不知陆庄主大名......”余蔓问。 “老夫单名一个洪字。”陆庄主爽快回答,笑得爽朗,“龙姑娘, 可是老夫相貌丑陋, 吓到你了?” “不是。”余蔓摇头,一脸梦幻, 语气轻飘飘地, “就,很突然。” 说着, 她直挺挺地往前走, 与陆庄主擦肩而过, 进了屋。 洪凌波挤出一丝笑, 找补道:“师叔她应该是累了。” “嗯。”杨过附和,点头点得很用力。 陆庄主轻叹一声,垂首沉吟。 黄蓉清了清喉咙,“陆叔叔,你这是......” “啊。”陆庄主恍然一怔,缓缓道:“我听说李女侠师徒受了伤,特来看望,顺便问问她们可有见过芙儿。” 说完,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对黄蓉摇了摇头。 .................... 薛定谔的我和撕破脸的前男友生下了现在的我,虽然我已经不是我,但亲耳所听和亲眼所见是两码事,两种感受。 化名陆洪的完颜洪烈本尊从余蔓眼前出现到消失,一个巨大的“爹”字,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还附带音效,爹没死爹没死,爹来了爹来了。 余蔓进屋,往床头一仰。 完颜萍颈上缠着白布,披着被爬起来,“姑姑?” 眉梢微微一动,余蔓缓缓睁开眼,扭头看着完颜萍,“刚才那个陆庄主,你见过他?” 完颜萍一怔,寻思了一会儿,疑惑道:“第一次见,他怎么了?” 余蔓收回 分卷阅读247 视线,幽幽吐出一口气,轻轻摇了下头,“没事。” 陆无双走进来,见余蔓抱着手臂靠在床头,闭目小憩,于是跟完颜萍对了对眼色,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半睡半醒,余蔓做了一个漫长而又离奇的梦,一会儿梦到她在中都的赵王府里,完颜洪烈对她含情脉脉,周围的人都叫她王妃,一会儿梦到完颜洪烈张开双臂对她说,来,爸爸抱抱。 擒贼先擒王,若能摘得托雷和其长子蒙哥的项尚人头,蒙军必然大乱,到时......一段话在梦中回荡。 这是昨天,陆庄主在武林大会的宴席上说得话。当时,陆庄主在她眼中是没有五官的,现在将完颜洪烈代入,这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完颜洪烈隐姓埋名,和郭靖有联系,尚能说得过去,但是承办武林大会,在宴上振臂高呼,号召义士深入蒙古,刺杀托雷、蒙哥,若说他没有目的,她是不信的。 灵光一闪,余蔓一下子翻身醒过来。 门窗关着,室内阴惨惨的,外面天色渐暗,一天过去了。回到陆家庄已是晌午,余蔓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 完颜萍睡在床里,陆无双蜷在桌后的藤榻上,余蔓轻手轻脚,开门去了隔壁。 房间里燃着一盏灯,洪凌波在给李莫愁捶腿,师徒俩说着话,脸上带笑。 听见余蔓在外面咳嗽,洪凌波忙去开门,把人迎进来。 “师姐,你怎么样了?”余蔓挨着李莫愁坐下。 “我没事。” 洪凌波看天色已晚,劝李莫愁和余蔓早点休息,便要离开,被余蔓叫住。 “公孙止死了,金轮法王那几个人欺软怕硬,应该不该进陆家庄,不过郭芙失踪,事有蹊跷,我们不能大意,今夜还是要警醒一些。”余蔓如是叮嘱。 “是。”洪凌波郑重点头,这才退下。 洪凌波走后,余蔓理了理被褥,轻声道:“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李莫愁冷哼,一副我就知道你要搞事的表情,“咱们是客,你有想法,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直接去跟主人家讲,不要擅自行动。” 余蔓叹气,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尽快找到郭芙,咱们才能尽快走人,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李莫愁也知拗不过她,懒懒一挥手,“那你小心,别弄巧成拙。” ===================== 余蔓去男客的院子,把杨过叫出来,让他低调地找一套深色,最好是黑色的男装给他。 很快,杨过就把衣服拿来了,还特地用包袱皮包了一层。 余蔓拎着包袱,皱眉思量。 “姑姑,还需要我做什么?”杨过问。 余蔓敲敲额头,无奈道:“好像忘了点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杨过眼珠转了转,搓着下巴,帮余蔓一起想,“哦,你是不是要去看尹道长?” “对,就是他。”好悬没忘了,余蔓长舒一口气,“他怎么样了?” 杨过耸肩一摊手,“详细的不清楚,只能说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个赵志敬凶得很,根本不让他进院子。 余蔓沉吟,“我现在不方便去看他......” 按理说,晚饭前她应该再去一趟,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 “我替你去,姑姑。”杨过果断请命。 “好。”余蔓欣慰地点点头,对杨过叮嘱,“见了其他人好好说话,别争执。” “我知道,尹道长舍命救姑姑你,咱们欠他们好大一份人情。”杨过郑重其事地说。 余蔓轻笑,“这些年吃吃喝喝,不也是人情嘛。” 人情倒是其次,关键是人命。人情可以还,人命要怎么还呢。 杨过一听也乐了,心道,这吃吃喝喝的人情根本算不过来。 这时,远处拐角走出来一个人,是黄蓉。 “过儿,你郭伯伯叫你过去。”黄蓉要去听丐帮几路人传回的消息,顺路到杨过这儿来,给郭靖传个话。 杨过看了余蔓一眼,匆匆去了。 余蔓主动跟黄蓉聊了两句,得知郭芙还是没有消息,“郭夫人,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黄蓉并不急着离开,很愿意跟余蔓聊下去。 “武林大会在这里举办,是有什么说法吗?”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陆叔叔心疼靖儿,才揽了下来。”说到这儿,黄蓉略一沉吟,心念动了动,故作随意地问:“龙姑娘,你今天下午,是哪里不舒服吗?” 龙姑娘不像是那种会被陆叔叔脸上的疤吓到的人,可当时她的反应却很奇怪,为什么?跟芙儿有关吗? 现在,任何不寻常都值得怀疑。 余蔓摇头,语气优柔,“没有,就是乍一看,觉得陆庄主有点眼熟。” 黄蓉诧异,“眼熟?你以前见过他?” “好像见过。” 分卷阅读248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 ................. 深夜,余蔓穿上杨过给她找来的黑衣,蒙头遮面,潜入完颜洪烈的居室,故意弄出点动静。 “谁?”床帐内有人惊起。 “陆庄主。”余蔓发出低哑的男声,同时一挥手,两枚木签唰唰割断床帐,“下来说话,别耍花招。” 完颜洪烈慢吞吞掀开被子,慢吞吞地穿鞋,“阁下是哪条道的英雄?” “郭芙在你手里。”余蔓合上眼,静心感受完颜洪烈的呼吸。 “什么?”完颜洪烈穿鞋穿到一半,茫然抬头。 “郭芙在你手里。”余蔓忽地睁开眼,隔一道月光,与完颜洪烈对视,“明天天黑之前,你把人放了......” “血口喷人!”完颜洪烈愤然而起,没站稳踉跄一歪,一把扶住床头柱,顺势按下机关。 喤——喤—— 铁栏从天而降,余蔓闪身钻出,可还是被困住了。 完颜洪烈发动的机关不仅仅针对余蔓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而是整间屋子,同时被分割成几块,除了地面,头顶、四周都是铁栏,余蔓身陷笼中。 ☆、第151章 小龙人 “不想万箭穿心而死, 就别耍花招。”完颜洪烈冷冷道。 他戒备地看着笼子里的余蔓,手按床柱,随时准备启动机关。 余蔓有点尴尬, 好在脸上有面巾, 房间里又暗,不需要管理表情。 管家带着家丁赶到,隔门询问,“庄主?” 完颜洪烈不慌不忙,“庄里进了刺客,我已将人擒住, 你去叫靖儿他们过来。” “是。”管家把家丁留在门外, 亲自去请郭靖。 听管家的脚步迅速远去, 完颜洪烈回头看着余蔓,胸有成竹, “你有什么话, 可以留着对郭靖郭大侠说。” 余蔓依旧没有回话,她往窗前走了两步,隔空一推, 破开一扇窗,月光完整洒进来,室内一下子亮了许多。 “没用的,你出不去。”完颜洪烈平静地告知。 这里的机关牢笼由精铁打造, 非人力所能撼动, 而余蔓, 只不过是单纯地想开窗透透气。 “点灯。”她哑着嗓子, 依旧扮作男声。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 完颜洪烈没有动作, 直到郭靖带人匆匆闯进来,才陆续点亮灯烛。 十几个人鱼贯而入,余蔓长叹一声,觉得好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郭靖带来的人还真不少,除了黄蓉和武家兄弟,全真教的、丐帮的,还有她古墓派的那几个也在。 哦,还有在外面没进来的...... 杨过被一个道士揪着,没有反抗,但离爆发已经不远了。 他咬牙挤出一句,“赵志敬,我忍你很久了。” “杨小贼,道爷我也忍你很久了。”赵志敬假笑,转眼就变脸,揪着杨过的衣领指着杨过的鼻子,厉声道:“白天就看你鬼鬼祟祟,半夜摸到尹师弟房里,说!你想干什么?” 杨过声音比赵志敬还大,“我能干什么?尹道长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关心他呀,白天你们不让我进屋,那我只能半夜偷偷来......” 赵志敬冷笑,“你有这么好心?” “他救了我姑姑,我关心他,这是人之常情。” “不请自来,也是人之常情?”赵志敬怪叫,“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请自来,就是贼。” 杨过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一字一顿地说:“赵志敬,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好了,志敬。”孙不二皱眉看向门外,“他的事先放一放,你也别扯着他了。” 虽说杨过丢得是古墓派的脸,可闹到这份上,他们全真教面上也无光。 “师叔,我怕一松手,教这小贼跑了。”赵志敬振振有词。 丘处机嫌他聒噪,回头瞪了一眼,赵志敬立刻噤声。 杨过撬窗翻进屋,探望昏迷的尹志平,被赵志敬撞见,赵志敬不依不饶,不但惊动了丘处机、郝大通和孙不二,还派人去请家长,古墓派那边,余蔓不在,是李莫愁带着三个徒弟去的。管家绕了一大圈才找到郭靖和黄蓉,当时夫妻俩正在全真教的居处处理此事。 对于杨过的经历,余蔓不用问也能猜出个大概,姑侄俩出师不利,双双“被捕”,这倒霉劲儿,也不知是谁瘟了谁。 郭靖打量牢笼中的黑衣人,沉声问:“你是什么人?” 余蔓转过身,平静地接受十几双眼睛的注视,片刻后,摘下面巾。 霎时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失声惊呼,无法相信刺客竟然是杨过的师父,古墓派的小龙女。 赵志敬见状,拽着杨过的衣领,一个箭步冲到窗外,指着铁窗里的余蔓,怪声道:“哈,上梁不正下梁歪。” 杨过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赵志敬 分卷阅读249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说我可以,说我姑姑,不行。” “我就说,你能怎样?”赵志敬嘴一咧,笑嘻嘻地凑到杨过眼前,泛着油光的脸皮令人作呕,“姓龙的是个狐狸精,养出了你这个心术不正,手脚也不干净的小贼。” 杨过冷冷看着他,赵志敬洋洋得意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眼堵了,浑身僵硬,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与此同时,肋下源源传来冰冷刺骨的寒意,他惊恐地发现杨过的皮肤散发幽幽莹光,变得透明。 杨过没有折磨赵志敬太久,眼下他最关心的是姑姑。 他丢下被点穴定住的赵志敬,一阵风似的进了屋,扭曲铁栏无果后,又快步走到完颜洪烈跟前,给完颜洪烈作揖,“陆庄主,陆叔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您先把我姑姑放了。” 倘若这姓陆的拒不放人,那就来硬的,捏着他的命逼他放。 黄蓉缓缓开口,“龙姑娘,你这身打扮......是何意?” 相比之下,李莫愁就强硬多了,“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蔓回给李莫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郭夫人,今天早上多亏了你从旁协助,我侄儿完颜萍才能顺利得救。”她看着黄蓉,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想帮你尽快找到女儿。” 黄蓉皱眉,“你是说,你在找芙儿?” “漏洞百出,可笑,可笑。”管家站出来,指着余蔓发问:“你找孙小姐,怎么找到我家主人房里来了?” 余蔓淡淡道:“我怀疑他,所以来找他问问清楚。” 管家勃然大怒,“你!你凭什么怀疑?” “因为他说谎。”面对管家的质问,余蔓镇定自若,“郭小姐踪迹成迷,我怀疑一个说谎的人,不应该吗?” 管家气笑,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只有黄蓉皱着眉头,瞥了完颜洪烈一眼。 完颜洪烈听不下去了,但涵养还是极好,“龙姑娘,我几时说过谎?你半夜发疯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也要有个限度......” “你一直在说谎。”余蔓漠然打断完颜洪烈的话,末了还在心里加了一句,骗完女人,骗孩子。 完颜洪烈摇头,一副荒谬到无话可说的模样。 “然后呢?接着说呀。”管家尖声追问。 余蔓没继续往下说,她在犹豫。 当众掀完颜洪烈老底,把完颜洪烈扒得□□,这不是她的目的,否则她也不会瞒着所有人,独自行动。但如果时势需要,摊牌也不是不可以。 “龙姑娘,照你这么说,我还怀疑你呢。”武修文冷言冷语,“你和完颜萍是亲姑侄,完颜是金国皇姓,你们都是金人,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昨晚是你们自导自演,与那蒙古国师沆瀣一气,趁乱劫走了芙妹。” 完颜萍勃然变色,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愤愤道:“蒙古与我完颜氏有灭国之恨,我和姑姑怎会与那群人为伍。” “完颜......嗯。”老书生朱聪插嘴,饶有兴致地问:“你们是哪位王子王孙的后人?” 一旁的韩小莹无语到叹气,一手扶额,一手偷偷扯她那不合时宜的二哥。 这个问题问得好,时机好。余蔓抿抿嘴,做了一个在当前形势下非常显眼的小动作,她轻轻挠了一下鬓角,随后说出一个名字。 “完颜洪熙。” 完颜萍愣住,表情十分精彩。 “完颜洪熙?就是那个调戏弟妹,被亲弟弟一顿胖揍的那个完颜洪熙?”朱聪大笑,指指余蔓再指指完颜萍,“你们两个是他的女儿、孙女,还是曾孙?” 完颜萍张张嘴,还没出声就被余蔓抢先。 “竟有这种事?”余蔓故作惊讶,随即面露忧色,“如果我是完颜洪熙的女儿,那岂不是离死不远了。” 说着,转着脖子扫了一遍墙根壁角,不咸不淡地叹了一句,“哦,还是万箭穿心而死。” “姑姑!”完颜萍跺脚,一脸不赞同。 编瞎话也没有姑姑你这么编得,开玩笑更没有你这么开得,拿完颜洪熙做借口,你想过赵王和赵王妃的感受吗? 余蔓没绷住,哼笑出来。她掩住嘴咳了两下,对朱聪摆摆手,正色道:“亲戚而已。” ☆、第152章 小龙人 余蔓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把众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只道她和完颜萍可能跟金章宗的第三子完颜洪熙有点关系,可是,他们是不是歪题了? 朱聪摸着鼻子, 默默退下。歪题这件事, 他得背全锅。 目光转向完颜洪烈, 余蔓自觉回到正题, 缓缓道:“你说能教我万箭穿心而死, 我信。” “死在你手里,也是我的命。” 听到这里, 完颜洪烈浅浅地眯了下眼睛, 护主最积极的管家, 也不说话了。 余蔓慢悠悠向前踱了两步, 伸出手,手里捏着一枚削尖的竹签,有节奏地敲打面前的铁栏,“我希望 分卷阅读250 你能安度晚年, 长命百岁, 但前提是, 你不能做坏事。” 完颜洪烈沉吟, 语气试探,“为什么?” 为什么要提完颜洪熙, 为什么对我有那样的期望, 又不许我做坏事,我做了什么坏事?你知道多少? 磕牙似的敲击声一顿, 余蔓缓缓抬眸, “你利用了一个孩子对你的信任。”那个在沙漠里发现垂死的你, 救了你,信任你喜欢你的孩子。 末了,又信誓旦旦加了一句,“夹带私货就是利用。”更何况,你还极有可能做了更大的坏事。 完颜洪烈轻叹一声,他现在可以肯定,小龙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清楚很多他的过往,可她这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些过往的呢? “你到底是谁?”完颜洪烈声音低沉,眼神暗藏机锋,他轻蔑地笑了一下,“完颜洪熙的子孙吗?我不信。” 小龙女的眉眼有几分像惜弱,完颜洪熙那蠢货才不配有这样的后人。倒是他和惜弱的女儿,他唯一的孩子,若能健康长大...... 余蔓撇嘴,哼道:“我是他奶奶。” 说着,她用力一跺脚,也不管完颜洪烈抽动的眼角,和管家变绿的脸,自顾自地说:“方才机关发动,我感觉到回声,这地板下面应该是空的,有密室,对吗?” “郭大侠自幼敬重你,你当着他的面,给句准话,郭芙到底在不在你手里?你今天积一份阴德,百年之后见了故人,也好交代。” 完颜洪烈心头一震,“故人?惜弱......你见过惜弱。” 直觉告诉他,小龙女话里的故人,就是惜弱。 “包惜弱吗?”余蔓撇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说出这个名字,“等找到郭芙,我们可以聊一聊她。” 完颜洪烈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明暗变换,最后情绪复杂地叹了一声,“好,我放人。” “庄主!”管家震惊。 完颜洪烈不为所动,伸出两指,戳了一下床头的暗格,房间里所有铁栏升起,放余蔓自由。 他并非想到包惜弱,良心发现幡然悔悟,而是事已至此,与其让怀疑发酵,最后露出马脚,干脆认了尚能占得一线先机。 “真的是你......”郭靖难以置信。 完颜洪烈飞快看了郭靖一眼,便低下头,“靖儿,陆叔叔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姨母。” “我不奢望你原谅,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郭靖震惊不已,他想不出任何理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什么时候了,还刨根问底,见到芙儿才是正经。黄蓉暗自摇头,“陆叔叔,你现在就把芙儿全须全尾地放了,我们可以任何不作追究。” “她很好,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昨天夜里,完颜洪烈和管家趁郭芙没有防备,将她打晕带进密室,想栽赃到白天在庄外闹过事的蒙古国师身上,挑起争端,谁知恰逢公孙止作乱,完颜洪烈仓促命管家假意随众人寻找郭芙,见机行事,于是,营地外就出现了郭芙的鞋子。 “你们都出去,我要打开密室,带芙儿上来。”完颜洪烈挥挥手。 余蔓对完颜洪烈点点头,很随意的态度,她觉得大功告成,一会儿就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了。 黄蓉皱眉,抢着说:“我跟你一起下去。” 完颜洪烈看穿了她的心思,“我若想跑,在此之前,完全可以装成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你觉得你会信她,还是信我?” “我是诚心悔过,诚心和解。” 黄蓉半信半疑,只得暂时退到门外。 一众人中余蔓走在最前面,杨过扶着余蔓,健步如飞,一刻都不想在这遍布机关的房间里多待。 目光追着余蔓的身影,完颜洪烈犹豫片刻,最后深深望了余蔓一眼,打开暗门,和管家消失在密室入口。 庭院中,有风徐徐吹来,夜色正在褪去。 李莫愁眼瞪着余蔓,半晌用力一拂袖,斥了一句,“胡闹。” 余蔓扒掉身上的夜行衣,团了团丢给杨过,转头对李莫愁摊摊手。这不解决了?怎能说是胡闹。 等待期间,郭靖斟酌再三,开口问余蔓,“龙姑娘,你知道我姨母包惜弱的下落?” 黄蓉拍了丈夫一下,低声道:“靖哥哥,芙儿要紧。”姨母的事先放一放,莫要生出意外。 余蔓没言语,走到门前,侧身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下面很复杂吗?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 黄蓉等不及,要进去看看。郭靖和她争论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由熟悉机关术数的黄蓉打头阵。 余蔓有不好的预感,也跟了进去。几个人磨磨蹭蹭,经过各种试探才下到密室,找遍密室大小房间都没有发现郭芙,完颜洪烈和管家也不见踪影,只有一条漆黑,不知通往何处的甬道。 不会吧......余蔓摸摸鼻子。 完颜洪烈就这么跑了?真就不做人了 分卷阅读251 ?亏她那么自信,以为连唬带吓,打打感情牌就能了事,这下尴尬了。 .................... 完颜洪烈不相信和管家拖着郭芙从密道逃跑,从陆家庄外的一丛茂密的蒿草中间冒头,逃到陆地上没跑多远,两人对郭芙的处置问题产生分歧。 当余蔓、郭靖、黄蓉等人沿密道追上来,入眼便是这样一幕,完颜洪烈倒在血泊中,胸口埋着一把刀,郭芙口塞破布,双手被铁链禁锢,管家两眼血红,举起尖刀欲刺郭芙。 就在郭芙命悬一线之际,黄蓉掷出峨眉刺,正中管家眉心,管家倒地身亡。 郭芙吓呆了,扑通一声跌坐,扑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不是我,娘,不是我。” “他们要灭口,我摸到刀就捅了出去,我没想杀他,娘,我真的没想杀他,是他们要杀我。” 黄蓉心疼地用衣袖掩住女儿的脸,让她不要看地上的血和尸体。 生命在流逝,完颜洪烈看到青灰色的天空下出现一张熟悉的脸,他拼尽力气伸手一抓,只抓到一片薄薄的衣角。 余蔓走到完颜洪烈身边,低头俯视他良久,才慢慢蹲下。 眼前的面容一步步放大,完颜洪烈怔怔看着,眼底滑过一丝清明,这不是惜弱。 他攥了攥指缝间的衣角,“惜弱,惜弱......她在哪儿?” 当年他领兵在外,妻女留在中都,没想到叛徒献城投降,蒙军铁蹄长驱直入,中都尸骨成山,少有生还。他一直抱有希望,觉得妻女有生还的可能,毕竟,惜弱的武功那么好。 这些年,他不断秘密寻找,直到今夜,他第一次发现了惜弱还在世间的痕迹。这个女孩,长得像惜弱,知道他是谁,又是完颜家的人......倘若他的女儿活到现在,也该有二十五岁了,话说这小龙女今年多大了,她若生得面嫩一些,未尝没有二十五岁。 余蔓看了一下完颜洪烈的伤,刀口戳在心脉上,没救了。 她几次开口,都被叹息淹没,最终还是委婉地告诉完颜洪烈,“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完颜洪烈泛着死气的眼珠转了转,也不知有没有把余蔓的话听进去,他又问:“我苦命的女儿在哪儿?” 余蔓面露不忍,心情沉重地掰开完颜洪烈攥她衣角的手,握住,轻声说:“在这儿。” 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那枚证明身份的玉佩,塞到完颜洪烈手里。 完颜洪烈吃力地抬起头辨认玉佩,用指腹摩挲玉佩上的记号,不觉流下泪来。 “你们有给我取名字吗?”余蔓好奇地问。 “大名没来得及取,取了个小名,叫敖鸿达。”完颜洪烈虚着眼,努力把余蔓看仔细,“你知道敖鸿达是什么意思吗?” 余蔓愣了一下,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人参?” 前世她给完颜洪烈唱过一首女真歌谣,她只会唱这一首,歌词也似懂非懂,大意是勇士们进山挖人参。 完颜洪烈哽咽,“人参娃娃......为父对不起你,让你生在这乱世,骨肉分离,为父更对不起你娘......” 惜弱那样有神采的女子,在他身边活得郁郁寡欢,他能给惜弱的幸福,只有赵王府一方小小的天地,出了赵王府,到处都是刀剑风霜,他倾尽全力为惜弱遮挡,可还是有太多顾不到的地方。 “六郎,我们何苦这么可怜”,惜弱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声,非常惶恐,因为他感觉到,惜弱想要放弃。那段时间,他小心翼翼,除了必要的公务外出,都是在家陪着惜弱,最后惜弱没有走,因为,惜弱怀孕了。 他们盼了好多年的孩子,终于降临,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出现转机,殊不知相聚的日子所剩无几。 在完颜洪烈弥留之际,余蔓问他,“你的后事,怎么处理?葬在江城,还是送你回故乡?” 故乡?他生在中都,可他不想葬在那里,哦对,他还有另一个故乡......完颜洪烈嘴唇动了动,“把我的骨灰,在不咸山上撒到混同江里。” 惜弱的尸骨不知流落何处,他一个人埋在土里,太孤单,还是烧成灰,或随水而去或散落风中。 “好。”余蔓应下。 完颜洪烈咽下最后一口气,余蔓想等他身体冷一些再去拔刀,就坐在一旁出神。 郭靖难掩悲痛,“陆叔叔他到底......” “他是金章宗第六子,完颜洪烈。”余蔓平静地说。 人已经死了,给大家解解疑惑也无妨。 “赵王完颜洪烈?”朱聪挠挠下巴,略一沉吟,“那么那位宋人王妃,就是包惜弱喽。” 方才余蔓和完颜洪烈的对话,一圈人都听到了,稍作联想,不难得出正确的结论。 “你是陆叔叔和姨母的女儿。”郭靖愕然,他的思路要比旁人慢一拍,这才火急火燎地追问余蔓,“你娘呢,她现在何处,在古墓吗?” 余蔓怏怏呼出一口气,摇头 分卷阅读252 道:“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也许不了解包惜弱,但她了解她自己。 “当年她把我放在终南山下,包我的小被子上都是血,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那么做的。” 郭靖捶胸大恸。 这时,朱聪冷不丁插进来一句,“你娘为什么偏偏把你放在终南山下?她想你长大当道士?” 余蔓哽了一下,心底那点惆怅与感伤瞬间荡然无存。 “要不,你下去问问她?” ===================== 余蔓和完颜萍欲北上去会宁府,将完颜洪烈的骨灰依照遗言葬下,她们与李莫愁、杨过等人在江城分手。 临别,余蔓把玉女心经交给李莫愁,告诉她古墓断龙石已落,师祖、师父和孙婆婆可以安息了。 杨过想跟余蔓一起走,但余蔓不许,说他人大了心野了,拘在身边也管不住,索性放他自己玩。千种叮咛万种嘱咐,最后只化成一句话,“照顾好自己,好好做人。” 离开江城后,再三犹豫,余蔓还是决定绕路去一趟化意山。 到达化意山的时候,秋意正浓,满山落叶,金灿灿的。余蔓跳下马车,让完颜萍在山下等她,独自登上蜿蜒的山道,行至半山腰,忽然听到有人弱弱地在叫“龙姑娘”。 这声音听着耳熟,余蔓循声望去,只见尹志平用衣袍拢着一兜什么东西,蹒跚朝她走来。 尹志平面有病容,旧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余蔓离开陆家庄前,和他见过面,两人互相道过谢也道过谦,没想到今日又在此地相遇。 “龙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余蔓顾左右而言他,“呃......你的伤好些了?” “好多了,今天天气好,我便出来走走。”尹志平笑道,“龙姑娘,上去喝杯茶吧。” 余蔓愣了愣,脚下生根。她原本就是要去长春观讨杯茶喝,可现在,她却突然不想那么做了。 她侧首去看地上黄叶,淡淡道:“不了,就不上去打扰了。” 只有故地,没有故人,游游故地就罢了,见了人也是煞风景。 尹志平并不强求,他从裹成一个兜的衣袍了掏出一只果子,上前一步送到余蔓面前,“我记得你喜欢吃梨,化意山的梨不比终南山的差,你尝尝。” 余蔓接过梨子,放在鼻间闻了闻。大老远跑到化意山,吃个梨再走,吃了这个梨,前缘尽散, “龙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尹志平问。 “不回去了。” 尹志平脸色微变,低头想了想,苦笑道:“你要投奔你师姐,以后常住玉湖坞?” 余蔓摇头。 尹志平不解,正要追问余蔓为何摇头,就见余蔓开口—— “你师父为什么住在这里?” 尹志平眨眨眼,错愕地看着她,心思百转,末了,摇了摇头。 余蔓冲尹志平一笑,挥挥手。似乎她方才只是随口一问,根本不在乎答案。 “你多保重。” 道过这声保重,余蔓转身下山,这是尹志平见她的最后一面。 十年后,已结为夫妇的杨过、陆无双北上寻访余蔓和完颜萍,余蔓曾私下对李莫愁说,她葬过完颜洪烈就不打算回来了,想在不咸山一带隐居,杨过、陆无双将不咸山方圆百里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一丁点余蔓和完颜萍存在的痕迹,二人失望而返。 那么,余蔓和完颜萍人在哪儿呢? 不开天眼,很难想得到,但......也算合情合理。 东北的冬天实在太冷了,余蔓上个茅房,差点把自己送走,家里的柴也不够,她们第一个冬天就没熬过去。余蔓挨了冻,自是不想再受冻,于是手一挥,带完颜萍去西域种葡萄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