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两人》 1 《判若两人》 作者:机械性进食 文案 以恶制恶 原创小说 BL 中篇 完结 狗血 暗黑 强制爱 灵魂转换 骨科 他像极了曾宇翩,他又不是曾宇翩。 楔子 撞击猛地掀翻车身,伍湖来不及做出任何自保措施,瞬间沦为变形的钢铁中脆弱的肉与骨。 一张脸随着忽明忽暗的意识在他眼前闪烁,如同电压不稳的廊灯下的鬼魂,浓眉深眼,鼻梁高挺,薄唇带笑,意气风发。 曾宇翩…… 剧痛从胸口传来,伍湖嘴里涌出血腥,不知是血还是汗慢慢爬过额头,砸到路面轰然作响,压倒金属变形的噪音,为脚步声伴奏。 毫不动摇的、匀速接近的脚步。 黑色皮鞋停在眼前,伍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转动脖子,呼吸吹散鼻子周围的泥土,努力透过血污辨认来者。 车灯打在此人背后,使之像一盏人形的灯,却没有散发任何暖意。 寒光一闪,脖子上传来炽热。下个瞬间,伍湖意识到那是刀锋切开皮肤的触感,他本能地要扬手捂住伤口,手臂肌肉一紧,撕心裂肺地痛,只能任由血液在耳边沙沙作响。 “感谢惠顾。” 第1章 曾宇翩 听觉和触觉像闪电一样划破黑暗猛劈下来,肉体的沉重紧随而至,伍湖挣扎着吸入空气,继而引发全身抽搐。消毒水味的东西被塞进嘴里,有谁在急切呼叫,人声通过对讲机在回应,双臂双腿几乎同时被死死压住,匆匆的脚步声之后是臂弯上的针刺感。药剂很快发挥效力,杂乱如麻的动静逐渐平息,只剩机器单调拖拉的提示音,混合巨大的呼吸声涌入耳朵。 伍湖艰难张开眼睛,但刺眼的光线剥夺了他的视力。 “你终于醒了。”一个影子站在他身边,伸手卡开他无力咬合的嘴唇取出毛巾卷,手掌抚过他的眼窝带来一片黑暗,“没事了,睡一觉吧。” “感谢惠顾。” 伍湖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着捂住脖子转动眼球环顾左右。 窗外是瓢泼大雨,闪电不时划破滚滚乌云,难以判断是白天还是夜晚,没有雨声,没有雷声,仿佛在上演一出大自然的默剧。房间很大,柔软的墙,一张床、一把塑料椅子、拥挤在四周的仪器、一个窗边的沙发,没有其它家具,没有时钟,也没有他人,监控摄像堂而皇之地安装在对面墙上和天花板的四角。 伍湖拔掉胸前的体征监护和肘部的输液针,蜷动手指尝试握拳,肌肉在皮下单薄隆起,牵动手腕,引发一阵疼痛。他扯开手腕处的绷带,露出一条一指长的新鲜疤痕,几乎彻底挡住了静脉血管,丑陋地展示出求死的决心。 门锁响动,伍湖抬眼望去,陌生人反手关门,把钥匙装回口袋,走到床边托起他的手臂看了看,从外兜里拿出酒精、镊子、装着棉球的小密封袋,做伤口消毒。 “没什么可看的,别再看了。”陌生人展开绷带,层层绕过伍湖的手腕,“也别再自杀了。” “有人伪造……”伍湖全身一震,扬手捂住喉头,“有人伪造我自杀。” 陌生人微微皱眉,托住他的背摇起床头,垫上枕头,退后半步坐进椅子:“不可能,当时只有你一个人。” “你是谁?” 陌生人张大眼睛:“我是谁?” “对。”伍湖重复一遍,“你是谁?” “……我叫庞列,是你们的私人医生。” “我们?” 庞列沉默几秒,向前凑了凑,似乎担心他受到惊吓,咬字缓慢:“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伍湖在他两眼间变换着视线焦点,摇头。 “你叫曾宇翩,半个月前试图自杀陷入昏迷。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伍湖喉结沉浮:“曾宇翩?” “有印象吗?” 伍湖摇头。 庞列深吸一口气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小手电,伸手想要抬起伍湖的下巴却被挡开,动作一僵,收起手电筒:“你能回想起来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伍湖下意识地摸了摸颈侧:“我什么都不记得。” “最后见到的人,最后待的地方。哪怕一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吗?” “没有。”伍湖盯着他的眼睛,“你说我自杀,我为什么自杀?” “你问我吗?”庞列闭眼苦笑,张开眼睛看着他,声音温存,循循善诱,“宇翩,你目前应该是昏迷导致的暂时性失忆,我在这方面没有研究,也不知道这时候介入对不对,但我还是要说,你不能逃避,要接纳自己的身份和过去,尽快想起所有的事。因为明天是你弟弟,他叫曾宇禅,例行探望的时间,一旦他来,我就必须向他汇报你自杀的事。如果你不能在此之前恢复记忆,事情很可能会变得非常复杂。” “我想照镜子。” 庞列一愣:“什么?” “我想照镜子。” 庞列张了张嘴,弯腰从床下拿出家居鞋摆好,搬动伍湖的双腿转搭在床沿,搀扶他的手臂等他踩上鞋子。 下一秒,落脚在地板上的伍湖几乎被胸腔中狂跳的心脏顶到呕吐——庞列至少有一米八,伍湖身高不及中等,应该矮他一头或更多,但现在,两人的视线是相平的。 伍湖终于确定了之前隐约的、脱离常识预感:声音不对,手骨和臂骨的长度也不对,不是瘦弱而导致的视觉上的拉长,身高更不可能伪造。不是单纯的错认,不是简单的冒名顶替,是脱胎换骨。 “宇翩?” “走吧。” 门外是一条很宽的走廊,一侧是房间,另一侧是栏杆围成中空的一圈。 身体像不合脚的鞋,伍湖跌跌撞撞,撑着墙勉强挪动,一股力道扶在腰上,是庞列的手:“我帮你。” 短短几步,走了近三分钟。庞列推开隔壁房间,一面镜墙出现在二人面前。 伍湖看到了自己。 身材高瘦,浓眉深眼,鼻梁直挺,薄唇细颈,肤色似纸,明明是活人,又好像傀儡。伍湖闭上眼睛又张开,手指从额头到下颌轻轻抹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笑意又演变成低笑。 “很久没听你笑了。”庞列站在他身后,“这里没有监控,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不记得你是谁?还是说,这是你的计划,你演的戏。” 伍湖想要转身,被他握住肩膀不得不面对镜子,试图稍微反抗,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忘了。” 两人从镜中对视,庞列表情突然扭曲成恶毒,别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在镜面上,伍湖要回击,肉体却像生锈的齿轮般缓慢迟钝:“放开。” “就算你什么都忘了,也不该忘了我。”庞列把伍湖的手腕合并到一掌  2 之握,猛然一攥,镇压下更加剧烈的反抗,几乎是咬住了他的耳朵磨擦牙齿道,“有我在,你却要寻死,要扔下我,为什么?” 他的病人不能回答,无暇回答,一心只想摆脱桎梏,可这是多么瘦弱的一具躯壳,连脱离镜面都做不到。庞列亲吻他的头发,贴紧他的脊梁,踢开他的双腿扯下睡裤:“宇翩,曾宇翩,你居然……” “住!唔!” “忘了我。” 痛苦导致失声,张开嘴也只能发出沉默,耻辱的粗喘代替了叫喊,伴随庞列恐吓般的喃喃自语回荡在耳边。伍湖的双手分别拽在庞列手中,双脚在猛烈的顶撞下勉强立足,剧痛撕开双腿,肛门更没有力气去闭锁自封,只能任由阴茎撑裂出细口,再由汗液加剧苦楚。 “没关系,你忘了,我还记得,就算你永远失忆,也改变不了,我们的处境。未来就是过去,新的记忆,旧的记忆,没有区别。” 庞列的每个停顿都伴随一记发狠的抽顶,毫不留情,仿佛行凶,阴茎就是他的刃,将完整的肉体割开了,抽出来等血肉粘合,再顺着伤口重复刺入。 “你不该忘了我,我是你的恋人,宇翩。” 伍湖的脚屡屡离地,脸贴着镜子磨擦变形,他的力气全部用来忍住哀嚎,守卫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底线。 但这一丝底线毫无预兆地破灭了,剧痛骤然急转成快感,犹如烧红的铁块压在小腹,阴茎与肠道一起痉挛起来,却不是肌肉的垂死挣扎,而是一股性欲燎烤,阴茎充血颤抖,肠道在吮,在吸,在渴望一根棍棒捣操。呻吟声从齿间发出,堵在喉口的恶心膨胀到极致,却压不住、叫不停喷射的欲望和登顶的发泄。 “唔!嗯!” 伍湖双眼紧闭,牙齿把嘴唇撕咬出血,在极度的自我厌恶中夹紧肛门射精。 “看,宇翩,你记得。” 庞列吻着他的头发继续抽插,放开他了无斗志的双手,托着他的腹部跟他一起滑跪在地,笼罩住射精后愈发虚弱的肉体,在血的滋润下进出,“我爱你,你也爱我,记住了吗?” 他在高潮中诅咒似的耳语着,握住伍湖软塌塌的阴茎揉搓,颤着声音射完最后一股精液,伸手进他的衣服捻弄乳头,亲吻他的颈窝。 “既然身体还记得,那我恳请你的心也快点想起我。”庞列的手指穿过伍湖汗湿的头发,指腹掠过头皮,稍稍提起他的头颅,“然后你就会原谅我现在做的事。” 伍湖手指擦过地面,握紧拳头,拼尽力气吐出一个字:“滚。” “好。”庞列从他体内拔出阴茎起身,取出手帕擦净镜面上伍湖的口水和精液,压制他软弱的对抗为他整理起衣裤,摘下别在后腰的对讲机:“看护,我和曾先生在更衣室,过来帮他回房间。” ‘收到。’ 庞列关闭频道,推开门,几秒钟后,一男一女出现在门外。 “曾先生现在还很虚弱,需要更细心地照料,其它与之前保持一致。” “好的,庞医生。” 庞列走出门,伍湖在男看护的搀扶下起身挪出更衣室,走廊上已经看不到庞列的影子:“我要洗澡。” “你更需要吃点东西。”女看护说,“厨房一直准备着,还有几分钟就能用餐了。用餐结束半小时后再洗澡,这样对身体好。” “我要洗澡。”伍湖狠狠地重复。 女看护似乎有些意外,仍旧面带微笑:“先吃点东西吧。” 她先几步打开房间的门,男看护握住搭在脖子上的伍湖的手,钳制着他的腰几乎是拖拽进了房间。 区区几步远已经使伍湖力竭,精液含在肠道里刺激伤口,步步泄露沾湿了裤子。伍湖咬紧牙关,放弃控制权,任人把他送到床上安置。 女看护打开对讲机:“厨房,曾先生要用餐。” ‘收到。’ 她守在一旁看着伍湖,男看护把仪器一一拆卸搬走,房间愈发空旷得像个囚笼。 “那个医生,庞列刚才强奸了我。” 两个看护齐齐愣住,诧异地对视又看向伍湖。 “曾先生,你在说什么……”女看护皱着眉头,垂眼又抬眼。她是身体结实、一直保持微笑的中年人,纠结的神色显得她有些淳朴滑稽。她回到床边,弯腰凑近伍湖,像担心有人偷听似的低声道,“我们不是庞医生的人,但……我们也不想多事。你们原本就是那种关系,如果你们产生矛盾,请务必低调,否则我们就不能在雇主面前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认识庞列,不认识你们,所以……” “曾先生,”女看护站直,严厉地打断他,“我们没有资格讨论你的病情,希望你把握好自己的言辞,还有,不要再自杀了。” 伍湖看着两人迅速离开房间,听到钥匙锁门的声响忽而失笑,转头看向窗外。闪电不时映亮世界,越过草坪上错落的植物和雕塑,能看到远处墙外的大片树林,在无声的雷雨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端上来的汤粥十分清淡,卖相精致却搭配着硅胶材质的餐具,床桌没有任何金属配件,一切都柔软无害。伍湖看一眼监控,在虚伪的独处中艰难操纵身体狼吞虎咽,举起空了的餐盘向监控示意。 看护们很快出现收拾残局。 “我还没吃饱。” 女看护低头整理他的被角:“有胃口是好事,但是你刚从昏迷中苏醒,最好不要一次吃太多。请稍等,庞医生马上过来。” “他来干什么?”伍湖冷笑,“第二次强奸?” 女看护双手握在身前,挺直背部直视他的双眼:“一直都是庞医生陪护你洗澡和如厕,你要洗澡的话,我们当然会找庞医生。” “我不需要人陪护。” “你需要,曾先生。”女看护说完,示意男看护一起离开房间,锁门。 伍湖掀开被子下床,腿一软差点跪倒,扶着床沿站直,一边走向落地窗旁一边环视四周。作为卧室太大、太空,没有任何分隔,一眼到底,倒更像是一间琴房。落地窗的内侧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防护网,展现出的决绝与他左腕的自杀痕迹相互匹敌。 庞列推着轮椅走进房间,来到窗旁的沙发前,单膝跪在伍湖脚下,握住沙发的扶手仰脸看他:“所谓陪护是为了防止你发生意外,我向你保证,刚才只是我……一时冲动,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如无必要绝不碰你一根手指。” 伍湖抬脚踹向他的胸口,庞列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向后摔倒,扬手抓住紧接而至的第二脚,脚腕细弱,轻轻一握就能捏碎似的,跳动的血管传达着愤怒,血管的主人因为刚才的突然发力而气喘吁吁。 “所以我说你要吃东西,看现在就有精神多了。”庞列放下他的腿, 3 松开他的脚腕,站起身弯腰,“我送你去洗澡。” 他伸出的手被拨开,眼前瘦弱的身体站直,笨拙地坐进轮椅。 庞列推他走出房间。 半个月前,曾宇翩割腕自杀,因为发现得太晚,所以就算做了紧急输血,庞列也认定他绝对活不过这一次。但曾宇翩,无论多么匪夷所思,还是活下来了。 每次陪护曾宇翩洗澡,庞列总感觉自己正看着一条观赏鱼,雕花的透明屏风连聊胜于无都算不上,视线畅通无阻,屏风的另一侧是曾宇翩纤细的身体,修长、苍白、软弱、病态的美感,脸上杂糅了习惯性的忧郁和暂时脱离监控的惬意,有时会转向自己,张开嘴唇问“庞医生,能过来这边吗”。 庞列用了几年的时间,才使曾宇翩从一开始的满怀戒备到托付信任,再到完全依赖,现在,庞列却无法确定那份信任和依赖的真实性。也许这几年的亲密都是曾宇翩演的戏,只是为了让庞列掉以轻心留他独处,然后用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锋利铁片,划破血管。 他躺在浴缸里,肩膀和露在水面上的一小段手臂在轻微摆动,是在用手指疏通肠道,清理肛门。对庞列来说,这是何其熟悉的画面,但那张脸上没有绝望痛苦,没有满足欣慰,也没有其他表情。 如果曾宇禅能晚几天出现,这样平静的状态就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可天不遂人愿,偏偏这么巧,明天就是他每个月的例行探视。 庞列用目光抚摸曾宇翩的身体,微微翘动手指,隐蔽地隔空碰触他。 第2章 曾宇禅 雨云压得很低,连风都压停了。车在别墅前停下,早已等在那里的庞列为他开门,落后半步跟着。 “有什么新鲜事吗?” “曾先生两周前自杀未遂。” 曾宇禅停步,左脚踏在上一阶,右脚后转半圈,居高临下地挑眉:“又开始自杀了?”这并不是个需要回答的问题,他紧接着问,“他上次自杀是什么时候?” “四年前。” “哈。” 曾宇禅过早继承了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起步之初即遭遇无数质疑和挑战,且从未中断过,刚刚三十出头却比四十岁的庞列多出不少白发,只有谈到曾宇翩才显现出一点活力,此时甚至出现了些许雀跃的端倪。他在台阶上快步小跑,扬着嘴角道,“四年了,你这个安慰剂也该过期了,不如我重新给他找个私人医生。” 庞列加快脚步跟上,没来得及先他一步开门,他就先行进入别墅,在长长的弧形楼梯上疾步。 “曾总!”庞列追在他身边,“曾先生昨天刚从昏迷中苏醒,现在处于暂时性失忆的状态,不仅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连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都忘了,我认为这是你们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就当一切从零开始……” “我和他没有关系可以修复。”曾宇禅的音调与嘴角一同上扬,“失忆是吗?很好,刚好他越来越无聊,现在我可以帮他好好回忆回忆我们的兄弟情深。” “曾……” “庞列,我付钱给你不是为了听建议。”曾宇禅站在房间门前,扯松领带,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滚开。” 庞列退后一步,悠扬的交响乐透露到走廊上,又被门关了回去。 房间里的两人四目相对。 曾宇禅边走边脱下西装,顺手搭在椅背上,坐到床沿,扬起右手并拢四指,与拇指在半空一捏。监控的指示灯全部熄灭,窗帘缓缓关闭遮住闪电的冷光。 “把这倒霉的音乐也关了。” “放着吧,养神。”曾宇禅隔着被子拍拍它覆盖的腿,“发生什么事了又要自杀?有没有好好吃药?怎么不听话。” “你是曾宇禅?” 曾宇禅微微一笑:“当然了,你弟弟。” “怎么证明?” “证明?”笑意在曾宇禅脸上迅速蔓延,“我们同父同母,谁都能一眼看出来是同一套基因的产物,脸就是证明。为什么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居然担心有人冒充我。” 伍湖扫视他交叠的腿和放松扣在膝头的手:“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接下来的话。” 曾宇禅清清喉咙,收敛笑容坐直:“好,我听着。”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丧失了所有记忆,所以不清楚为什么会受到软禁,是我们之间有经济财产纠纷,还是有精神问题自杀成瘾。”伍湖放慢语速,给曾宇禅充分的时间,“如果是前者,我可以签协议永远不牵扯经济事务,如果是后者,我自愿接受精神鉴定,但不能是庞列来做。” “一,我不担心你牵扯集团;二,庞列不是精神科医生。”曾宇禅站起身,双手抄进口袋面向他,“庞列怎么了?照顾你七年,我感觉你们关系还不错,现在你反倒提防他。” 伍湖腮骨一紧:“我不知道过去七年怎么样,他昨天强奸了我。” 曾宇禅的假象全面崩裂,抚着头发失笑出声,兜了个小圈子又返回原地。 “不好意思,但是失忆太有趣了。”他握拳到嘴边干咳,非但没能掩饰情绪,反而打开了狂笑的闸口,“你以为他昨天强奸你?不止,他在过去四年奸了你无数次,而你乐在其中,享受得都不肯去死了,曾宇翩。” 曾宇禅一把掀开被子抓住伍湖的小腿,猛地一扯将他拎到床边。 伍湖起身挥出一击,被他一拳打回床上弹起些许。 “你们刚刚勾搭成奸我就知道,你以为他是天赐的奸夫吗?不,是我大发慈悲赏给你的垃圾。”曾宇禅叉住他的脖子,俯身凑到他耳边,“不给点甜头,你对痛苦彻底麻木,就不会一想到我就发抖、就害怕、就夹紧屁眼痛哭流涕。我哪能让这种事发生呢,大哥。” 他扒开卡住自己脖子的枯干手指,不屑用拳头而是狠狠抽了伍湖几个耳光,在他嘶哑无力的咆哮中轻易撕毁他的衣物扔到一边践踏在脚下,玩弄人偶一般粗暴地掀翻他的身体,拉下拉链掏出勃起的紫胀阴茎,单手掰开他的臀肉直捣进去,发出长长的野兽一样的低吟。 “庞列在我来之前好好润过你了吧。”曾宇禅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闷进床垫,摆腰带动肠道在他腹中翻搅,又把他从窒息中提起来,“他的主要职责,可就是保持你的屁眼的弹性,再用爱情,让你像个活人。嗯……操起来爽极了。” 他的手指陷入本就单薄的肉里,把两瓣屁股掰得愈开,舌尖舔着上唇看阴茎在肛门进出,看撑薄的肌肉似乎要断裂。他察觉到身下人并拢双腿的企图,抓住他两条大腿向两侧折叠,将他解剖台上青蛙一样的凄惨姿态纳入眼底。浓郁的快感从天而降,曾宇禅几乎要将这身体斩成两半似的狠狠操干,时而俯身在他耳边恶意地大笑呻吟,时而后仰快速抽捣嘶哈叫爽,间或  4 摧毁发自本能的反抗,随手施以暴力。 他的喘息越来越粗,越来越响,把阴茎整个拔出翻过伍湖,屈膝跪坐在他胸口手淫着向他脸上射精。手机的震动声在他高潮的呻吟中响起,曾宇禅一手拿出手机,卡住伍湖的双颊,甩动喷射中的阴茎瞄准他无法合拢的嘴:“宝贝。” “不可以,爸爸的独处时间非常严格,连妈妈都不能参与,你当然也不可以。把电话给妈妈好吗?” 他语调冷静、平稳,聛睨着呛咳的伍湖:“亲爱的,我在这边要多耽误两天,大哥出了点事,身体很不好。” “嗯。”曾宇禅笑了笑,“我知道,我也爱你。” 他挂断电话,把手上的精液抹在伍湖脸上,拍拍他的脸颊:“乖。” 伍湖身上一轻,当即蜷缩起来。 “既然你不记得这里是你和庞列的甜蜜小窝,不如趁着没恢复记忆,好好品味被他强奸的滋味,这对你来说可是一个全新的男人。”曾宇禅随手拿起一片布料擦净阴茎,拉上拉链,掸了掸裤子,“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一件事,曾宇翩,你喜欢男人,那我操你就是在屈尊下顾地服务你,你不好好享受还要跟我闹,让我不得不防你去死,荒不荒谬?” “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想去死。”疼痛使伍湖不由自主地战栗,连带声音一起发颤,“你放我走又能怎么样?” “你亲口向父亲、向我承认你喜欢男人,失忆能纠正变态吗?我怎么不知道?”曾宇禅扬手将两鬓后抚,“不管你想不想死,放你走,我拿什么取乐?” 正逢一曲交响乐结束,新的曲目欢快响起,曾宇禅将手举到半空随音乐转动手腕,捏着无形的指挥棒划完一段,在不存在的欢呼中欠腰谢幕,手掌向上捧起,献给床上的残局。 “Bravo。” 曾宇禅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出门见庞列还等在一步开外,扯住他的衣领拉到眼前:“做好维护,别让他坏了。” 他把他搡退一步,大步走到长廊尽头拐弯下楼,手掌摩挲过木质栏杆末端的球形扶手,嘴角微扬,脚步轻快,像虚弱的吸血鬼结束一顿饱餐,注入鲜活的生命力。 庞列目送他消失在一楼的拐角,静立几分钟,回身打开房门。 椅子倒在墙脚,床单被子混杂着衣物碎片扔了一地,狼藉之中站着一个赤裸的人,腿上残留有污迹,快速的喘息不知是因为怒火中烧还是一番摔砸后的虚弱。 庞列从未见过那双眼中流露出现在这样阴冷的神色,遭遇强暴后的曾宇翩,向来都会在他静立的时间里尽可能地抹掉痕迹,蜷缩着,找东西遮住身体,麻木或者绝望地看着庞列。 “看护,睡衣。” ‘收到。’ 庞列刚到这栋牢笼任职时就见到了相似的暴行,是远离文明的野蛮与暴力、只顾发泄的自私与残酷。他难以想象曾宇翩是如何忍受被剥夺自由任意侵犯的痛苦,也无法断言他没有发疯到底是幸运还是诅咒。 庞列任职的第三年,曾宇翩终于对曾宇禅的恶行逆来顺受,如果不是他依然伺机自杀,别人甚至无法察觉他的痛苦。 曾宇禅先是变本加厉地施虐,随后给庞列下达了新的任务。 “对他再温柔点,别把他当病人,把他当女人。”曾宇禅说,“他难道不让人心疼吗?” 残酷中的温柔太耀眼了,曾宇翩像飞蛾一样坠入了庞列粗糙的陷阱,心死而复生,就催生了反抗。曾宇禅得偿所愿,继续享受镇压的乐趣,实施泄愤式的暴力。 “对不起,庞医生,”一个暴雨之夜,曾宇翩抓住庞列的衣服痛哭失声,“让你不得不照顾一个废物……而我竟然对你抱有……” 赤裸的、湿漉漉的、孱弱的身体。 庞列抱住他,用吻堵住了他的嘴唇。 并非任务,脱离理智,难以停止。 曾宇翩,股掌之间的他人之物,擅自交托出身体与忠诚,把自己当成神一样寻求庇护和宽恕,除了回应他,除了爱上他,庞列找不到其它选项。 “你真的爱过我?” 庞列回过神,视线重新聚焦于浴缸里的人:“我依然爱你。” 氤氲中的眼睛冷酷无情:“那我怎么还在这?就算你不报警,也一定能帮我逃出去。” 庞列愣住了。这不是曾宇翩会问的问题,在这勾结的牢笼之中,他不可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庞列看着靠在浴缸边缘的身体慢慢下滑沉没,又从水中浮起,水面面具般破裂,露出面孔。 寄生着曾宇翩的五官,又不像是曾宇翩。 “我有我的苦衷。” “人生在世,谁没有苦衷。”水流从侧脸滑落,描绘着下颌与脖颈的线条,“既然你的爱赢不了你的苦衷,那就只是廉价的垃圾。” “我刚刚还在劝曾总……” “有用吗?”浴缸里的人抹了把脸,撑住浴缸边缘起身,湿脚踩到地板,调整角度使双腿得以稳稳地支撑身体,抽下毛巾擦干带有淤青的手臂、身侧、双腿,勉强穿上睡衣,绕过屏风站在庞列面前,“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被迫’观看过曾宇禅强奸我?” “……” 一声冷笑从庞列曾经亲吻过的唇间传出:“你当时怎么做的?劝他停手?还是闭上眼睛?还是在旁边喝彩?” “宇翩……” “闭嘴,别跟我玩苦情戏码。” 他挥开庞列的手,无视轮椅的存在,抓扶一切可以辅助行走的东西,迈开双腿步步向前。 第3章 无计可施 酒吧昏暗,几束灯光自上而下投射,在翻飞的调酒杯上溅射出反光。曾宇禅坐在吧台前,没有注意卖力表演的调酒师,而是看着他身后的光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墙上的监控画面。 这面墙刚刚完成的时候,曾宇禅很享受看着自己的囚徒从一个画面走进另一个画面,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但很快,绝大部分监控都失去了意义,曾宇翩只愿意待在卧室,甚至不主动要求换衣服,行尸一样坐着,躺着,半睡半醒。 曾宇禅回放自己不在别墅时的录像,里面依然只有一具皮囊,后来庞列出现,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这并没有打消曾宇禅的热情,他甚至让人在更换设备时多加了几处监控。曾宇翩坐在中间的几个画面里,被四周的无人之境包抄围堵,无处可逃。 除了强暴他,曾宇禅在这里唯一的消遣就坐在酒吧里枯坐看他,有时除了眼睑与眼球微微颤动,就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调酒师放在他面前一杯酒,双手握在身前待命。 他百无聊赖地提起酒杯,杯沿碰到嘴唇,滞留在那儿。 他观察曾宇翩的时候从不开声音,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做出了怎样的要求  5 ,监控里的曾宇翩吃力地脱下睡衣睡裤,从男看护手里一件件拿走穿上:内裤、长裤、衬衫、马甲、袜子、皮鞋、西服。 快十年了,足够时尚回到原点,十年前跟他一起关进这里的衣物不见得剪裁过时,但曾宇翩已经瘦得走形,明明穿着量身定做的衣服,却松松垮垮像小丑的舞台装。 曾宇禅仰头喝酒,眼球随着动作下垂,死死盯着他。 女看护拿着一把改锥进门递给男看护,后者弯腰给腰带钻出新孔,还回改锥,蹲下替他整理裤脚。 曾宇禅回忆不起曾宇翩衣着合身的样子,但认出了他那时的神情——意气风发,看起来更像傲慢与讥诮的混合体。 曾宇禅甩手把杯子砸过去:“关监控!” “是。” 曾宇禅半张脸在咬牙切齿,另外半张脸在笑,这场突如其来的失忆如此美妙,将多年前的曾宇翩重新送上门来,再次带来无形的压力和要彻底碾碎、彻底破坏他的冲动。曾宇禅心跳加速,兴奋到颤抖,艰难地用钥匙打开房门。 永远面对睡床的塑料椅子此时正对门口,靠在里面的人翘着腿,十指交叉放在腿根,看着他的眼睛。 曾宇禅猝不及防,堵在喉头的笑声冲口而出。他停在两步以外无声呼吸,胸膛起伏犹如被激怒的野兽:“怎么,期待我来?” “猜到你要来。” 曾宇禅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灭灯的监控,再看向他时他已经站了起来,正在用瘦削的双手解开衣扣。 “我穿的越多你越兴奋吗,宇禅?” 曾宇禅攥起他的衣领扔到床上,扯开他可笑的腰带撕下裤子,把身体掰过去趴在他身上硬去干他的肛门,傲慢讥诮的曾宇翩,不还是要臣服于他的阴茎,在他的抽插中做无用的挣扎。 “骚货。”腹部与臀部撞击出声,曾宇禅撬开牙关低笑,挺腰凶猛地抽干,“洗的干干净净等我喂你,嗯?脑子忘了自己是同性恋,屁眼还是会想男人。” 他没有听到期待中的痛苦叫喊,抽插之下那永远逃避的肛门竟在向后迎合,被强占的肉体扭动着紧贴着,似乎从肚子里扭出一股情欲沿着向后扬起的喉管蹿升到口中,用纵情的呻吟发泄出来。 “哈啊……宇禅……你的鸡巴真大……唔……操死我……” 曾宇禅仿佛被人在小腹打了一拳,发狠地要往深了操他却只有腹部撞上他的臀部,自己疲软的阴茎吊在胯间未进分毫,而他要惩戒的那个人,正趴在床上喘息着发出冷笑。 曾宇禅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硬扯下床,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扶着阴茎往他嘴里戳刺,但他并没有躲避,反而张嘴含住,任他粗暴地翻搅口腔,拔出来抽打脸面,服从他的命令去舔去吸。 曾宇禅的怒火越烧越旺,抽手给他一记耳光。 伍湖从地板上单膝跪起,支起右腿踩实地板,膝盖刚刚发力想要站直,被一脚踢偏重心,又跪了回去。 “贱货!”曾宇禅咆哮道,“被强奸很爽是吗!” “我不认为这算是一次成功的强奸。”伍湖舔舔嘴唇,“你说服了我,既然你在为我服务,我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你的鸡巴?” “我是你亲弟弟!” “我知道,昨天好像有谁告诉过我。”伍湖一手抓稳床沿,起身靠在床上整理上衣,全然不管下体只有狼狈的布片,“又不是我主动求你上我,你是我亲弟弟跟我有什么关系?” 曾宇禅扼住他的脖子按在床上,在他干涩的狂笑中加了另一只手收紧手指,却看到充血的眼睛露出得逞,转而抓住他的头发猛撞床柱。 伍湖滑落在地,血从额头滴到手背,动作迟缓地原地坐正,胳膊搭住竖起的膝盖:“不用我动手,你就能杀了我。” 曾宇禅的手指鹰爪般蜷曲起来,恼火突然化作冷笑:“借刀杀人,不错的策略。我倒要看看你能演多久的婊子。” 伍湖随手擦去挂在下巴上的血珠,放在嘴边吮掉:“好啊,你现在就可以把庞列叫来,如果那个男看护能硬,拉他入伙也行。来,给我机会证明演技。” 曾宇禅的拳头撞上他护住头部的手臂,伍湖再次失去重心摔倒,鼻尖低悬在地板上方,呼出嘴里混着的血味。 “你笑什么?” “活着真好。” 曾宇禅面部肌肉剧烈抖动,连叫两声庞列,大步走到门口开门:“庞列!” 等在外面的庞列一愣:“曾总。” 曾宇禅指着匍匐在地咳嗽的伍湖,提着嘴唇像即将露出獠牙的兽类:“你去把他干了。” 庞列这才看了一眼室内,当即脸色大变:“发生了什么?”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曾宇禅笔直地伸着胳膊,“去把他干了。” “曾总,曾先生的身体还很虚弱。” “我让你干他。” 曾宇禅神情和语气趋于冷静,要求仍旧无理得丝毫不让。庞列眉心跳动,压着声音的颤抖:“曾总,我不是机器,我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产生性欲。” “那就让他用嘴。”曾宇禅扯着他衣领回到床前,用力把他甩了个趔趄,扶起椅子坐下,“我想看看你们感人的医患关系。” 伍湖冲站在原地的庞列咧嘴笑了笑:“下午好,庞医生,有什么我能为你服务的吗?” 曾宇禅下眼睑跳动,笑与怒拧合在脸上:“庞列。” 庞列咬咬牙走向伍湖,颤抖的双手艰难拉开拉链。 “你离我太远了。”伍湖两腿平放在地上,打开角度让他能站到足够近,“我没有力气凑过去,过来一下好吗?” 曾宇禅冷着脸看他张开嘴唇吸住送到嘴边的、软垂的阴茎,看他吸到底,慢慢吐出,用手握住。伍湖陶醉似的闭上眼睛又含又舔,伴着水声低低呻吟,伸长舌头托住阴茎,邀功讨好似的抬眼看着庞列。 “废物!”曾宇禅一脚踹开庞列,厌恶地看一眼他仍旧缩成一团的下体,瞪向伍湖,“你这不知耻的垃圾,曾宇翩。” “那现在我可以去处理伤口了吗?”伍湖擦掉眼角的血水,“求求你,宇禅?” 曾宇禅猛地起身,抓住身后椅背横扫过去,椅子悄无声息地砸中软墙,嘈杂落地。 伍湖目送他摔门而去,偏头吐出几口唾沫,捂住仍在流血的额头仰头靠在床上:“别愣着,我得缝针。” 庞列大梦初醒般深吸一口气,打开对讲机:“看护,医疗室准备好,轮椅拿过来。” ‘收到。’ “竟然有医疗室。”伍湖笑了笑,从眼角看着庞列把床单撕成布条层层叠起,仰起脖子配合他按压伤口,“谢了。” 熟悉的睫毛、熟悉的嘴唇,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语气,陌生的曾宇翩。 曾宇翩上次逆来顺受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但庞列记忆犹 6 新:常年遭受折磨的尊严脆弱到极致,终于耗尽最后点滴。曾宇翩一夜之间心死如灰,不仅仅是顺从,而是成为一个玩偶,身体任人摆布,心腐烂其中,没有魂魄栖息。 可眼前这个人,却用顺从来忤逆,用迎合来嘲讽,自毁尊严反而无可冒犯,坚不可摧。 “曾先生,不要刻意激怒曾总,他此前除了……染指你之外,并不会使用多余的暴力,刚才如果不是……” “你想说刚才是我的错?”熟悉的嘴角一斜,笑道,“我很感激你刚才那点骨气,你不用担心曾宇禅,他很快会适应的。” “适应什么?” “一个不知耻的垃圾。” 房门打开,女看护本能地倒退一步撞进男看护怀里,清清喉咙推着轮椅上前交给庞列,转而收拾房间。男看护勒住伍湖的腋下,把他半搀半抱地放进轮椅,用毛毯盖住他赤裸的腿。 “再拿套衣服,缝针回来我要穿。”伍湖歪向右侧,右肘拄着扶手,一手压住止血布,一手向后伸向男看护,“你,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身上有烟味,给我一根。” 男看护看向庞列,庞列略一迟疑,点点头。 点燃的香烟递到伍湖嘴边,伍湖深吸一口闭眼含住,抬眼看着最近的一个监控摄像头由远而近,向它呼气。 “曾先生。”庞列立刻取走他的烟,“别这样。” “紧张什么,他又不一定就坐在监控后面。”伍湖冲镜头扬起手勾动手指,“就算在,又怎么样?” 酒吧瞬间一地狼藉。 曾宇禅挽起衣袖擦干手臂上的酒,把毛巾扔回调酒师怀里。 监控墙上,曾宇翩的身影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沾着血,带着被凌辱的证据,若无其事,悠然自得。 想折磨曾宇翩太容易了,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过于平坦顺遂,他完美、骄傲,自尊越高,越容易遭受侮辱,从娇子成为囚徒没有打垮他,他还在等待机会向父亲辩解,但被血缘强暴能让他不断重温地狱。 曾宇禅迷恋上了这样的泄愤方式,曾宇翩越痛苦他越兴奋。幸运的是,高傲如曾宇翩从来不会放弃反抗,从来不会对他施加的乱伦之苦麻木,即使后来出现过端倪,曾宇禅也能操纵庞列让他继续就范。 但这一切,都已随着曾宇翩的记忆死去。 不可能杀他,又伤不到他。 第4章 判若两人 庞列把鲜红的酒精棉扔进垃圾桶,伸长胳膊把镊子递给男看护,托起伍湖的下巴让他仰头,查看伤势。 “我看见柜子里有酒。” 庞列转动眼球与他对视,直起腰摘下手套走到药品柜前,打开玻璃门拿出红酒和一个纸杯,倒了半杯给他:“你开始恢复记忆了吗?” 伍湖含着酒压低一侧眉毛抬高另一侧。 “没什么。”庞列重新戴上手套,从男看护捧着的托盘里拿起针,分离的皮肉被牵引到一起,缝线穿梭的震动透过乳胶手套传递给手指,伍湖一声不吭,室内安静得只剩呼吸声在口罩之下回荡。 庞列接过递来的剪刀剪断缝线,与缝针一并递回,伍湖的视线跟随他的手指荡过去,男看护立刻倒退一步。 伍湖皱眉:“你怕什么?” 庞列用棉球再次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你曾经在这里尝试自杀。” “我更有可能死在别人手里。”伍湖转向柜子,对照玻璃扬手梳理凌乱的头发,从头顶抓起一把轻轻向上一扯,“就没人给我理发吗?这么长,又闷又热。” 他手指苍白,把头发衬托得乌黑,庞列记起手指穿过他头发的触感,摘下口罩:“如果你想,我可以帮忙,只不过不会太好看。” “无所谓。”伍湖松开手指,长长的刘海落在眼前,他鼓了一下嘴角,吹开,“再给我倒杯酒。” 他下唇有一道裂口,血色暗红地凝固着,被酒水滋润,冲淡。以前曾宇翩只肯喝一杯来麻醉自己,也许拒绝酒精能让他挽回一丝掌控感,也许只是因为残留的尊严太重要了,他担心稍微放纵就会堕落成酒鬼,宁可清醒面对现实,也不愿失态地醉生梦死。 “好了。”伍湖放下纸杯,“动手吧,就来一个曾宇禅那样的发型。” 庞列下意识地看一眼监控镜头闪烁的指示灯,找出剪刀,用手指夹起一些刘海剪掉,如此重复。垂着眼睑的面孔失去神情,变回了他熟悉的那个曾宇翩,但利落的发型却加重了陌生感,等到四目相对,就完全是看着另外一个人。 “不错啊,你有双灵巧的手。”伍湖挠挠短发,吹掉掌心的发茬,抓住庞列的胳膊起身。庞列反握他的手臂,绷紧肌肉担着他站起来,盖在他腿上的毛毯滑落,下体在衬衫下摆的遮掩下隐现。 庞列下意识想攥住他从自己衣袖上滑开的手,最终放任自流。 “带上酒和杯子,我要边喝酒边泡澡。”伍湖走向门口,“哑巴,待会儿把我的衣服送到浴室去。” 他转身看着庞列:“愣着干什么?” 庞列拿了酒和杯子走出医务室,伍湖和男看护正等在不远处,伍湖背对他,左手手指展开、蜷起、握住,慢慢摇晃手腕。 “伤口疼?” “痒。”伍湖看他一眼,“走吧。” 他腰板挺直,脚步连贯,但依然像灵魂和皮囊无法协调,明明肉体虚弱,走得很慢,又透着一股强硬,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任何东西。 伍湖在洗脸池前洗去脸和脖子上的血迹,叠加的手指勒痕更加刺眼,庞列下意识地问:“没事吧?” “你指被打还是被干?”伍湖脱下衬衫扔到一边,坐在浴缸边缘,“没死没残,没事。只不过曾宇禅床技欠佳,操得我一点儿都不爽,还疼得要死。” 热水的蒸汽在他身后慢慢上升,使他看起来那么不真实。他完全暴露的阴茎,顺服地垂在胯间,似乎像以前一样在等待手掌的爱抚,但他的眼睛是冷的,嘴唇也没有发出邀请,而是说着刺耳难听的话,折磨人的神经。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男妓一样?” “反正不配合也会被干,配合了我至少可以舒服点。”伍湖抬腿跨进浴缸,“当然了,我没料到他会阳痿而且恼羞成怒动手揍我。” “……你真的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是吗?详细说说。” 曾宇翩痛苦的面孔从眼前掠过,庞列摇摇头:“你不知道也好,我不想你重温。” “重温什么?”伍湖撩起水洗了把脸,枕靠在浴缸边缘,“我失忆了,也不过就是听一个跟我无关的故事。” “以你现在的性格,可能会鄙视以前的你,我不希望……” “以前的我受到的折磨没累加在现在的我身上,我没资格评判他。”伍湖嘴角带笑,“曾宇禅 7 说我认识你七年,那他至少监禁了我七年,再发挥一下想象力,我至少被你们两个轮番强奸了七年,对吧。” 庞列深吸一口气:“不要提那个词,好吗?” “强奸?”伍湖大笑一声,“在强奸犯面前为什么不能提强奸?” “曾先生,你和我是相爱的,再过不久你就会重新记得。”庞列握紧拳头,“我之前只是太高兴你能醒过来,又因为你忘了我而气昏了头,才一时冲动惩……” 伍湖转头看向他:“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惩什么?惩罚?惩戒?惩治?” “宇翩!” 伍湖用鼻子笑了笑,重新向上枕着浴缸:“想让我恢复记忆就努努力,告诉我以前什么样。” 他的言行像极了一把刀,把庞列剖开、陈列,逼他看着血淋淋的自己。庞列看着他的侧脸,紧了紧牙齿:“我七年前开始担任你们的私人医生,当时你已经自残成瘾,并且抗拒服用抗抑郁药物。”庞列的眉心随着说出口的每个字渐渐收紧,“我承认,你我的关系让你面对曾总时更痛苦,可至少减轻了你自杀和自残的念头,只要他离开你就会重新高兴起来,也更愿意吃药抑制病情,更……” “更心甘情愿当你的性玩具。曾宇禅和你,一个负责绑架虐待,一个负责温柔体贴,密切合作玩得一手斯德哥尔摩的好把戏。”伍湖伸出胳膊,湿漉漉地搭在浴缸边,敲击几下,“来杯酒。” 庞列拿着酒和杯子绕过屏风,把斟满的纸杯放进他手里:“是他的把戏,是我的真心。” “其实这日子挺舒服的,住大房子吃美食喝好酒还有人贴身伺候,要做的只是接待两个熟客,一个招嫖频率不高只不过有点怪癖,另一个很有服务意识还装出一副很尊重我的嘴脸。” “我跟曾总不一样,我不是嫖客,我……” “也对,好东西都是曾宇禅给的,你什么都没给我哪能算嫖客,顶多是空手套白狼的骗子。”伍湖仰起脸,看着庞列扭曲的脸夸张叹气,“庞医生,本来我很想跟你好好聊天,毕竟曾宇禅不在的时候是你控制我,也有权处置我、惩罚我。可我就是忍不住要戳穿你,因为你撒的谎一点儿都不专业,只能骗得了白痴。” 庞列紧紧攥住酒瓶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神色松动,冷笑起来:“也难怪,你忘了自己曾经拥有几亿资产,忘了曾总能让所有人都不去追究你到底是失踪还是受到监禁。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厢情愿地认为我能去反抗他,能把你救出去,不承认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致。” 伍湖把左手举到眼前,翻动嶙峋的手掌:“原来是这样,真可怜,确实不如一死。” 他的语气好像在评价另一个人。庞列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透过绷带看到那道深刻决绝的纵向伤口。也许它真的杀了他,至少抹杀了他被监禁的几年,而庞列熟识的,恰恰是这几年造就出来的曾宇翩。 “庞医生,”伍湖敲了敲浴缸边缘,换回他的注意力,“想不想让我爽爽?跟曾宇禅一比我还挺佩服你的,强奸都能让我射了,和奸岂不是爽上天?” 庞列脸色铁青,后退一步:“闭嘴。” “怎么了?”伍湖起身迈出浴缸,“我不能提曾宇禅?还是不能邀请你干我?这不是我们以前常做的事吗?” 庞列步步后退撞到屏风支脚,惊醒似的压低声音重复:“闭嘴。” “你是曾宇禅雇来的私人医生,我是你轻易操纵的病人,乖乖配合你避开雇主满足性欲。多经典的色情桥段,想想就兴奋。”伍湖走向他,“不受监控的只有更衣室和浴室,你在更衣室干过我了,怎么能错过这儿?还是说,我需要先做点什么需要惩罚的事。” 他的咄咄逼人掩盖了英俊,灯光下的肉体显得枯乏丑陋,下体毫无情欲地吊在胯间。庞列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因为压抑愤怒而颤抖:“你还是想死对不对?你激怒曾总,激怒我,就只是想死。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是不是,你自杀前就在想这些事情对不对!” “我不想死,我享受得很。”伍湖的手落在他的裆部,隔着裤子揉捏,“我不痛苦你就失去兴趣了吗?为什么?痛苦的舌头含屌更舒服,还是痛苦的屁眼操起来更紧?” “不许再曲解我对你的感情!”庞列猛地一扯,把他甩到墙上,“你不是曾宇翩,你是个垃圾、废物,一个不知廉耻的贱货!” 伍湖坐在地上狂笑几声,嘴角像断线的木偶般突然塌落,阴冷从眼中蔓延而出:“你也很快会习惯的。” 庞列摔门而出,却被男看护一把拉住胳膊,男看护诧异地看一眼他空落落的双手,冲进浴室。 酒瓶并没有碎成凶器,更没有割裂血管掠夺谁的性命,而是安安稳稳地握在伍湖手中,向他喉咙里灌输红酒。 跟着跑进浴室的庞列再次转身离开。 伍湖赤裸着身体,旁若无人地喝光最后一滴,抹了把嘴:“衣服。” 男看护下意识地接住他抛来的空瓶,到门外拿了换洗衣物站到他面前。 “领带不配。”伍湖把领带扔到一边,继续擦干头发和身体,“等会儿再弄瓶红酒给我。” “……” “这么大的房子,酒窖应该是标配吧。”伍湖瞪一眼诧异的男看护,披上衬衫,把衣扣系到顶,拿过内裤弯腰抬腿,“这儿养着医生,是不是也养着裁缝?” 男看护摇摇头。 “呿。”伍湖把裤子马甲一件件穿上,拿起西服,用指尖敲敲纸杯附近的桌面,“拿着。” 男看护拿起纸杯寸步不离地跟上,伍湖来到走廊,双手拎起西服衣领向后甩到肩头穿进胳膊,握住前襟正了正系上扣子,从袖口扯出衬衣衣袖。 曾宇禅看着他。 像保存不当的老旧照片,走样变形,丢魂失魄,但正是那个人。 他永远无法超越的完美的大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会在其锋芒下黯然失色。少年旺盛的求胜欲终究会逐渐泯灭,他完全可以甘愿做一个不求上进的纨绔,但曾宇翩,却仗着蛊一般的人格魅力,说着需要帮助、其利断金之类的鬼话,让他像小丑一样继续吃力地追赶他的背影,一厢情愿地为了家族去实现联姻。 “我知道宇禅不可能比我优秀,所以我一直在用心教导他,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完全可以代替您、代替我接管集团。”曾宇翩笔直地站在父亲面前,带着惯有的理所当然的态度,轻描淡写,“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请接纳我的爱人,二,选择宇禅来坐这个位置。两种选择都不会带来太大损失,但相比之下,第一个是最优选项。” 亲切的兄长,深厚的兄弟情谊,全是假象,全是利用,是不知早已存在了多少年的盘算,他不过是曾  8 宇翩的替补,是曾宇翩用来胁迫父亲曾建诚让步的棋子。 曾建诚不可能从别人提供的选项中选择答案,他用尽各种治疗手段试图使儿子恢复正常,也粗暴地把他绑在床上强行灌下壮阳药让女人跟他发生关系。 到最后,曾建诚只想把这个无可救药的耻辱一锁了之。 曾宇禅得到全部的处置权。 一年多的矫正治疗没能完全摧毁曾宇翩,他眼神还是活的,傲气仍在,他试图说服曾宇禅放了自己,但这次,他的魅力没能奏效。 因为凌驾的快感太诱人了,报复心和征服欲主宰着曾宇禅,他下了药,让曾宇翩保持着意识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弟弟操干他的肛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地位。一次,又一次,曾经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那个人被迫敞开身体,不敢睡觉、不敢饮食,愚蠢地把自己变得虚弱变成一个适合强奸的尤物。曾宇禅把他干到流血、干到痛哭、干到无力挣扎,看着最后一点光亮从他眼里消失,满足地射在他的身上、脸上、肠道和嘴里。 久违的快乐,让人想不断重温、想饲养起来的快乐。 曾宇禅看着监控里的人。 有那么几分钟,时光似乎倒流回那一天,曾宇翩衣冠齐整,眼神还活着,还留有气宇轩昂的残影,只要一次强暴就能被摧毁。 然而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曾宇翩。 第5章 牢笼之中 曾宇翩正在离开牢笼。 他从一个监控镜头走进另一个,从牢笼的核心走向边缘,然后消失。他当然还被囚禁在另一间安保监控室的镜头里,但离开了曾宇禅的视线范围。 曾宇禅盯着满墙空荡荡的屏幕,一口一口喝完酒。 暴风雨已经停了,云层厚重浓黑,似乎相撞便能磕碰出声,裂缝中的天色极蓝,衬得云块阴实,倾泻的阳光好似劈砍的刀,扁平锋利。 伍湖翻动手掌,看阳光在手上缓慢爬行,覆盖凸起的骨头和血管、包扎伤口的绷带。 他仰头吸气,胸膛被雨后的空气撑得微鼓,张开眼睛又微眯起来,下眼睑上抬,眼球因为向阳而有光。 他脸色透着病气,骨骼却很舒展,理所当然,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曾宇翩自杀前对待阳光完全是另一种态度,肩背被卑微的虔诚压弯,很偶尔才会露出不熟练的微笑,而那双微笑的眼睛终究是会落到庞列脸上的。 庞列将握紧的手指恢复自然垂落,向伍湖背后的曾宇禅点头示意。径直而来的曾宇禅丝毫没有注意他,眼里只有那个灵魂死去、不知是什么填充在内的躯壳。 伍湖察觉到庞列的举动,挪动腿脚侧过身。 “宇禅。”等到曾宇禅足够靠近,伍湖笑了笑。 庞列看他一眼,再次向曾宇禅点头,离开二人走出草坪。 他总是充当动物园的铁笼,即便挡不住看客抛掷的石头,挡不住隔空造成的恐慌,但至少能让伸进笼子的手一无所获。曾宇翩感激他,以为第三人在场才让曾宇禅有所顾忌,曾宇禅则乐于把他打造成一个光辉的勇者,将陷阱炮制得更加真切甘甜。 没有人需要已经破灭的假象。 伍湖与曾宇禅保持恒定的距离,随着他的接近而步步倒退、站定。一步之外,一臂之内,既像自保,又像叫嚣:“天要晴了。” 曾宇禅没有回应,伍湖迈步走进他触手可及的范围,轻而短促地用鼻子吸气:“一个人喝闷酒?” 他从逃离的边缘自愿返回,曾宇禅看着他略松弛的眼睑、过分突出的颧骨、就算没有皱眉也留下一道深痕的眉心,冷声道:“给我一个不用链子锁住你的理由。” 回归的囚徒比曾宇禅要高出一二公分,视线微微下垂,眼球表面托着睫毛的扇形阴影,保持沉默。曾宇禅在他的注视下眼睑一颤,扬手卡住他的脸颊,用力收紧虎口把他的面孔捏碎,揉成滑稽的一团:“说。” 伍湖扭头摆脱他的手指,微微弓身捂住下巴,挑眼看他:“没有理由,链子够长就不会限制你操我的姿势,为什么不锁起来?” 他的语气和眼神全是挑衅,张狂得不计后果。曾宇禅攥起他的衣领拉到眼前:“你还想着姿势?” “姿势很重要,一个好的姿势能让你更爽。”伍湖把嘴唇凑到他耳边,“你之前说伺候我,我还以为是玩笑,现在看来你确实一心只想为我服务,都不考虑自己。” 他语调温和,轻柔得好像不是在嘲讽,好像刚才的挑衅全都是假的。两人的姿势如天鹅交颈般亲密,仿佛并非剑拔弩张,实际上这也确实是两人多年来难得的和睦,没有入肉入骨的摧残,也没有带血带泪的抵抗。 曾宇禅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扣押在肩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伍湖毫不抵抗,转动眼球瞥看曾宇禅衣领下的脖颈:“你的仇人,你跟人共享的婊子,你私人医生的宠物。” 他话音刚落,身体被猛推出去,脸上紧接着挨下一拳、又一拳,踉跄倒退硬撑着没有倒地:“我错了,我应该先说我的第一个身份,我是你的血亲,你大哥。” 又一记拳头使他彻底失去平衡狠狠摔倒,伍湖连连咳嗽,清理出呛进气管的血和唾液又咽下,从地上爬起来:“怎么这一拳这么重,我们的关系有那么差吗?”他再次回到曾宇禅的一臂之内,用手指蘸着嘴角,“我们不可能从小都没亲近过,也许我知道你第一次遗精是什么时候,你的第一个避孕套就是我帮你买的,是我教你怎么亲嘴,怎么让女人流水,怎么把鸡巴塞进她们的小穴。你第一次跟人做爱到高潮的时候,是想着我吗?就像前几天那样,嘴上对弟妹说着我爱你,鸡巴却在因为操我射精。” 曾宇禅的面无表情在他的一字一句中瓦解,眼鼻附近的肌肉抽动,扭曲成一个阴森冷笑。伍湖看一眼他松开的拳头,扬起布满血口的嘴唇:“累了吧,休息一会儿再打,我让你爽爽。” 他迈出一步,伸手抚摸曾宇禅的胯间,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跪倒在他脚下,拉开裤链掏出他勃起的阳具,用舌头绕着顶端旋转,嘴唇圈住龟头亲吻,双腿跪直弯下脖子深吞下去。曾宇禅看着他前后摇晃的头顶,脸上浮现出厌恶,扣押住他的头骨向前凶猛顶送,捣毁他的心甘情愿,把他的舌头操出抵抗的本能,把他操到干呕操到窒息,用拇指压在他头颈接合处感受龟头深入带来的食道痉挛,把精液灌进他的喉咙,把呛咳声堵在他嘴里。 可那张嘴还是吸紧了他的阴茎,甚至在他拔出时发出难舍的吮啜声,曾宇禅恶声道:“贱货。” 伍湖笑了笑,吐出他的阴茎替他收进裤子,站起身:“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私人医生是为了治疗一些非常规的伤势  9 ,但至今为止,你只是打我罢了。” 一阵风起,伍湖扭头背对风来的方向,等风停了看向曾宇禅:“其实养一个外科团队就能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一点点移除不致命的部位,麻不麻醉都很具有可持续的赏玩效果。如果只是要搞烂我的屁眼,你大可不必亲自上阵,当然也不用找团队那么麻烦,用随便什么粗的东西塞进肛门就可以,酒瓶、棒球棍、高尔夫球。”他又笑了笑,“你原来的方法虐待不了我,宇禅。就算知道我们是亲兄弟,我也感受不到兄弟伦理,我对庞列没有感情,我也忘了有几亿身家呼风唤雨是什么滋味。你操我,把我关在这么大的地方,对我来没什么损失。我建议你着眼于剥夺饮食、光线、空间、睡眠、声音,而不是让我当一个养尊处优的高级男妓,还让庞列免费享受了绝大部分。” “你变了我的手段自然会变,不用你操心。” “我希望你能意识到我已经不是你想报复的那个人。”伍湖用食指在太阳穴附近画了两个圈,“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我失忆了。” “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就算永远忘了,我也还记得。”曾宇禅扬手扶住他的脸颊,拇指压住他的嘴唇撬开他的齿关,抚摸他的牙齿和他的舌尖,“我都快忘了你当年是如何巧舌如簧、如何操纵人心了。你一点都没变,大哥。” 伍湖扬起脖子脱离他的掌控,在又一阵风中眯起眼睛:“说的好像你才是受虐的那个。” “站住。” 伍湖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曾宇禅。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忘都忘了,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伍湖稍微抬高声音,“取悦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任务,毕竟庞列是你的狗,他能威胁我强奸我,全都是仗着你给的权力。” “你想取悦我,还是激怒我?” “有点情趣不好吗?” 伍湖双手抄兜慢慢倒退,转身走向草坪边缘,庞列正等在那里。 曾宇禅摩挲沾了唾液的手指,举步尾随在伍湖身后。他步伐散漫,但因为伍湖的虚弱,两人的距离仍在缩小。庞列看着他们,像站在镜头后面看着饥饿的猛兽接近衰老伤病的孤鹿,牙齿撕裂咽喉的血腥场面已经可以预见,这是写好的剧本,旁观者不应该干涉,这条食物链也跟他毫无关系。 “你要去哪儿?”庞列问伍湖。 “回房间,心情全坏了。” 庞列下意识地去看继续走近的曾宇禅,刚要开口,衣领一紧,一记拳头紧接着砸在脸上。伍湖的这一拳很弱,只是因为出其不意而打得他连退几步。 曾宇禅爆发出一阵大笑。 “注意跟我说话的态度。”伍湖按住肩关节,大幅度甩动胳膊,“什么叫我要去哪儿?关你什么事?跟上不就知道了。” 曾宇禅意犹未尽地笑着,挥挥手示意庞列跟上,站在原地看两人走远。这片土地上方已被撕出更宽广的裂口,刺眼的阳光把草色翻新,把人扯出浓黑的影子,但风也越来越大,卷着远处的乌云汹涌而来,做又一场暴雨的蓄势。 曾宇翩骄傲的灵魂刻在骨子里,是休眠的胚芽,他消失的记忆成为肥料,复苏了他的骄傲,重新滋长了他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狂妄,再过不久,就会培育出一个崭新完整的、适合被摧残的复制品。 这正是曾宇禅想要报复的那个人。 第6章 玩具说明书 庞列打开更衣室的门,侧身给伍湖让路。伍湖对着迎面而来的穿衣镜整理衣领,脚步一偏绕到后面去。 曾宇禅在,还有另一个人。脖子上挂着软尺,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四十岁左右,肩膀打开,下巴收着。 伍湖扬眉:“你好。” 裁缝愣了一下,看看曾宇禅,又看看庞列,前者目不斜视,眼睛钉死在伍湖身上,后者接到他求助的目光却不给答案,裁缝只能凭猜测做出反应,尴尬地回给伍湖一个微笑。 “开始吧。”庞列做了个手势。 伍湖舒展胸腔平举双臂,配合裁缝测量身体。他嘴角微紧,盯着镜中的自己,像在打量陌生人,确切地说像在凝视猎物,视线丝毫没有偏移到裁缝或旁观者的镜像上。 曾宇禅一手支着颧骨歪在椅子里,目光随着裁缝的手描出人体的轮廓。把观众席从监控后面转到现场,观赏性凭空高出一截,即便是场哑剧,也有种身临其境、让人想要起立喝彩的氛围。 “拉链从前边开到后腰,注意美观。” 正跪在伍湖脚下的裁缝猛地抬头,四目相对,伍湖问:“没听清?” 曾宇禅失笑出声,庞列眉心跳动,迎着裁缝的眼睛微微摇头。 曾宇禅不打招呼就把生人带来,庞列不得不向裁缝抛出一套谎言来避免曾宇翩向外传递任何信息。失去记忆的曾宇翩心存太多侥幸,很可能做出些毫无意义的尝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裁缝显然不适应不带助手进行工作,几次量完尺寸抬头找人,又悻悻从腋下拿出笔本记录,进度倒也没有拖慢太多,没过多久就把笔别进口袋,来到曾宇禅眼前。 曾宇禅扬手指了指门口。 庞列把人带出更衣室,从口袋里拿出代为保管的手机递出去:“辛苦了。就像我说的,病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他的话不用考虑。” “好的。” “有安排人送你回去吗?” “有,有。” “那好。”庞列一摊右手,示意裁缝一起下楼,“可能已经有人提醒过你,但是作为医生,我有必要再强调一遍: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病人的隐私,不要对外透露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当然。” 两人走出别墅大门,曾宇禅的车正等在下面,庞列转身面对裁缝,看一眼他微微抬起的右手,双手抄兜:“尽快完成吧。” “好的。”裁缝把左手拿着的本子换到右手,“衣服的样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确定给到我?” “会有人联系你的。” 庞列站在台阶之上目送裁缝冒雨进到车里,转身回去。曾宇禅施加的折磨无休无止,从未有过热情减退的迹象,也从未有过手段上的变化,一切已经习惯成自然。他恐怕早就忘了能够长期囚禁曾宇翩的前提是谨慎,需要严格控制他所接触到的人、不让他有任何触及外界的机会,早就忘了是有人在替他安抚曾宇翩和保守秘密。 庞列屈指敲了敲更衣室的门。 “进。” 留施虐者与囚徒共处一室自然不会指望他们融洽地聊天,但庞列也没有预料到镜子后面会传来咬牙切齿的低喘。紧紧握住镜子边沿的手指抓挠着他的神经,他从镜中看到自己攥起的拳头,表情因为无人目击而迅速扭曲至狰狞,他听到肉体碰撞,听到迎  10 合,听到无耻,听到冷笑的眼神,满脑子摔门而去的念头。 “我明天启程。”曾宇禅的声音传来,游刃有余,乐在其中,显然正享受一场和奸。 庞列撬开牙关:“好的。” “出去吧。”曾宇禅看着镜子里被抓着头发不得不仰起脖子的伍湖,单手按在他后腰狠狠抽插他的肠道,“怎么不继续装了?不是你勾引我干你的吗?” “半点技巧都没有,让我怎么装?”伍湖眉头紧锁,压着呻吟冷笑,“回去之后,好好研究研究,弟妹的高潮,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猛地撞上镜子,整个身体都紧贴镜面随着曾宇禅的动作上下磨擦,后颈贴上炽热的呼吸:“承认吧,你失算了,以为主动求操我就会失去兴趣吗?大错,特错。” 曾宇禅把伍湖冲顶出两声惨叫,手指插进他的指缝夹紧:“我早就不会受你操控了,大哥。” 他舔着伍湖的脸颊脖子不断操干,像是欲望堆积了几年要一次性泄完,不断攀顶又放缓动作让快感回落,直到骤然降临的高潮实在无法中止才射在伍湖的肠道中。 伍湖在他放手的同时跪倒在地,喘匀气息干笑两声:“我非常理解强奸的快感,但是宇禅,这次可不是强奸,顶多算卖淫,是我用讨好你做交换,换我少吃点苦头。也不存在乱伦,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我们有血缘关系。” 曾宇禅坐回椅子,用指背扫平衣裤的褶皱:“你重复这些屁话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你还是不会放过我。”伍湖竖起膝盖,单手撑在身后,动作缓慢地席地而坐,“但是想想看,不算强奸,不算侮辱,你还是能对我勃起,甚至操得更久。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这房间里只有一个同性恋,不是我。” “……哦?”曾宇禅弓身向前,手肘支腿,十指交握,垂眼看着伍湖,“有意思。” “另外,你对我非常痴迷,是个身心乱伦的纯种变态。” 曾宇禅眯了眯眼睛,抬脚踩住伍湖的阴茎:“然后呢?” “下次来,记得带润滑油。”伍湖托住他的脚腕,拇指隔着袜子按住了他的踝骨,“落到变态手里算我倒霉,我不想让自己的处境更坏。” 曾宇禅抽腿踩着他的胸口擦净鞋底:“你自己去找庞列要。” “你确定他有吗?至少在我记忆里他是硬干进来。强奸么,都是这样的。”伍湖说,“话又说回来,不是他把我操开,你第二天也不会进的那么顺利。还是你打算每次都让他当先锋,你殿后?” 他说的越多,曾宇禅的眉头皱得越紧,嘴角也扬得越高。他太不像曾宇翩了,但他又像极了曾宇翩,如果曾宇翩面对的是一个没有血缘的绑架犯强奸犯、是一个除此之外毫无区别的处境,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让人既爱又恨,分不清他是想要逃跑还是妥协,还是只求一死。 “我想要裁缝是有人转达给你的,还是你我心有灵犀?” 曾宇禅收回脚,用鼻子冷哼:“我的玩物用不着别人来教我怎么玩。” “说得通。”伍湖把堆在脚下的裤子提到大腿,一手拎着裤腰一手扶着镜面起身,穿好了系起腰带,“不过玩具自带的说明书总要看一看,能玩得更得心应手。先失陪了。” 他一瘸一拐地绕过穿衣镜,消失在曾宇禅的视线中,曾宇禅模糊听到一句“你在”,房门关闭,屋内一片寂静。 曾宇禅仰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几分钟,起身走向房间内部,随意拉开几个抽屉拿出一块手表戴上,挑出一对袖扣装进口袋。过了鞋帽区,再往深了去就是衣服,涵盖各种场合、让曾宇翩永远恰当、永远逢时的壳。 曾宇禅拿起一身西装看了看,顺手扔在地上,紧接着把手边所触及的全都扔了,回到镜前放松表情凝视自己的脸,理了理头发,扬起脖子整理衬衫的衣领。 伍湖在更衣室门口等到两个看护推着轮椅过来,在女看护的搀扶下坐进轮椅,问:“庞医生呢?” “不知道。” “不知道就把人找来,不是有对讲机吗?我要洗澡,让他陪护。” 女看护与男看护对视一眼,直起腰打开对讲机,微微侧身:“庞医生,曾先生想洗澡,要求你陪护。” 对讲机沉默着。 ‘知道了。’ 伍湖对女看护笑了笑,扬手向后越过肩头勾勾手指:“哑巴,烟。放心吧,我弟弟又不在监控室。” 他的要求被搁置几秒,身后悉索一阵,一支烟架在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伍湖咬住烟,就着立即递到嘴边的打火机抽两口,垂眼看着迅速倒退的地板,从齿缝间吹出烟雾。 庞列等到浴室的水声停止才推门进去,两个看护闻声向他走来,三人擦肩而过,门在庞列身后轻轻关闭。 烟味在水雾的蒸腾下难以散去,格外刺鼻,庞列皱着眉头走近屏风,坐进后面的椅子。伍湖握住轮椅扶手用力撑起身体,伸直双腿站稳,背对他脱掉上衣解下裤子,转身坐在浴缸边沿,把腿抬上台面,踩入水中,滑进整个身体。 “庞医生。”水面破裂,露出一张平静的面孔、纤细的脖子和肩膀,“想到这边来吗?” 仿佛导致失忆的自杀尚未发生,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邀请、熟悉的曾宇翩。 庞列不自觉地挪了一下脚。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动我一根手指。”伍湖枕着浴缸看他,嘴角一歪,瞬间倾斜为一把匕首,“没错,我弟弟不在,你就是权重最高的那个,这个地方的生态就全变了。但别忘了,你始终是个传声筒,不要因为狐假虎威太久,就误以为这里的另一个主人是你。” 他伸手到两腿之间,将手指插入肛门,看着天花板晃动手腕:“主人告诉你东西随便用,你就真的敢随便用,是真傻还是装傻?就不怕他后悔了秋后算账,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 “庞医生,给你一个忠告。”伍湖再次转头面向庞列,“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最好搞清楚,你我之间,谁是谁的主人,谁是谁的狗。” 第7章 上位者 庞列跟随司机走出别墅,在曾宇禅身边站下:“曾总,您找我。” “嗯。”曾宇禅稍稍转头,眼睛仍然越过大片低垂的乌云看向天边的一缕湛蓝,语气漫不经心,“你接下来什么计划?” 庞列原本视线下垂,迅速扬起看他:“曾先生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乐观,重要的是他的心理状态在好转,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记忆也许很快就能……” “干他的次数呢?” “那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庞列毫不迟疑,平静地说,“我的任务是照顾曾先生,维护他的身体健康。” 曾宇禅收回目光,脖子后倾 11 ,用眼角看他:“怎么,突然记起私人医生的身份和使命了?” “曾总,我的岗位和职责在我们的雇佣合同上写得很清楚。即使没有我,他现在的状态也已经足够令您满意了,等他恢复记忆……” 曾宇禅突然冷笑,挪动脚步转向庞列:“‘没有你’是吗?好啊,不想干就滚。” “我不是这个意思。” 曾宇禅并起食指中指,用指尖一下下敲在庞列的胸口:“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阳痿就吃药,他反抗就强奸,他忘了自己是同性恋,就把他干回同性恋,做不到就给我滚。”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竟用手指把庞列顶得倒退,不给庞列再次开口的机会就走下台阶。庞列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转身看着汽车驶离,拿出抄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勾动手指活动攥到僵硬的关节。 七年前,他成为一起重大医疗事故的替罪羊,以为被推荐给曾宇禅是对方的弥补,是充满诚意的封口费,却跌入了一个更深的地狱。他在这里耗费了太多时间,没有曾宇禅的介绍信,即使能找到下一份工作,也绝对支撑不起他整个家庭现在的生活水准。 曾宇禅深知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把他当狗。 伍湖斜靠在床头,转动脖子看向天花板,侧过身背对落地窗用胳膊撑起身体,双腿垂下床沿找到家居鞋穿上,走向房间门口。 他握住把手稍稍用力,门纹丝未动,于是转身看向角落里的摄像头,举起胳膊掌心向上招了招手。 看护们推着轮椅出现在房间里。 “庞医生呢?” 女看护吸了口气,却没有对伍湖说什么,走到一边用对讲机呼叫几次,并无任何回应。 “庞医生可能出去了。” 伍湖挡开男看护的手,坐在原处不动:“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女看护微微皱眉,还是保持微笑:“他不会告诉我们他的行踪,曾先生。” “那就问别人,他不可能谁都不打招呼。” “……请稍等。” 女看护拍拍男看护的胳膊,独自拿着对讲机走出房间,没多久便回到伍湖面前:“庞医生去处理一些私事,晚饭后回来。你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们也可以。” “他一回来就让他见我。”伍湖抓住女看护的手拿到眼前,在她反应过来试图挣扎的瞬间松开手指:“刚过十点,准备一顿正式的午餐还来得及,我吃够呕吐物了。” “好的。”女看护一脸心有余悸,但紧绷的眉心有所松懈,笑了笑,“我去和厨房商量一下,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他说,我稍后就来。” 男看护迎着伍湖的目光点头示意。 “等等,把这东西拿走,我又没残废。”伍湖握住男看护的手臂,支起膝盖站直,“我去挑衣服,不能指望你们的审美。” 庞列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停好车发了会儿呆,拿出手套箱里的对讲机打开:“看护,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曾先生在书房等你。’ 庞列一愣之间,另一个声音从对讲机传来:‘不用麻烦了,我累了要睡觉。直接去浴室。’ “好的。” 庞列看着副驾驶座上的纸袋抹了把脸,抓到手里开门下车。他回到房间,脱下外套,拉开抽屉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去,从纸袋中拿出一个药盒装进口袋。 “你去哪儿了,庞医生?” 伍湖穿着浴袍站在屏风靠门的一侧,身后站着闷声不响的男看护,另一侧女看护还在调试水温。 “我去处理一些私事。” 伍湖挑眉,走到他面前一歪脖子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太吵,我没听清。” 肉体的温度从他衣领中升起,突破室内的湿热萦绕在鼻尖。庞列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两个看护,后者视若无睹,视线早就移到别处。 “你想干什么?”庞列低声问。 伍湖笑了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在水声停止而带来的突兀安静中转身与看护逆行,绕过屏风。 庞列看着墙上的挂画,等到关门声响起才将目光转向浴缸里的人:“曾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暂代他干你。” “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这句话就好像我对看护说:我是你们雇主的泄欲对象,还是你们庞医生的秘密情人。”伍湖放缓语速,又问一遍,“你趁我弟弟不在,跑去哪儿了?” 庞列从口袋里拿出药盒一扬:“我去买了这个。”他在伍湖的轻笑声中打开包装,别出药丸握进掌心,把药盒揣回口袋,“你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人,我没法对你勃起,所以想完成曾总给我的任务,就必须借助壮阳药。这里没有监控,药就是唯一的证据,你和我谁也不用恶心谁,谁也不用损失什么,就能对他有所交代。” 他说话间来到伍湖面前,伸手悬在浴缸上方,松开手指让药丸落入水中。 伍湖仰脸看着他:“谢谢,我以后会回报你的好意。”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什么本钱说回报我?”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伍湖说,“庞医生,你很有意思,我把你的玩具弄丢了,你应该非常厌恶我,但实际上你还算克制,甚至称得上体贴,是怕我有一天成为你真正的雇主,还是对我恢复记忆还有所期待?” 庞列原本已经后转半步,却被他的问题绊住:“你不会恢复记忆的,你和曾总都不想看到那一天。” 伍湖一扬眉毛:“我倒是没料到你会这么清醒。” “曾先生,我不管你是不是恢复了记忆,还是根本没有失忆,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曾总玩弄你的工具,就永远知道了这件事,我们怎么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庞列坐进椅子,翘起腿看着他,“我本来就是被迫卷进你们的家事,是你勾引我,我才越过医患伦理越陷越深。我也一直备受煎熬,内心的痛苦不比你少。现在你跟曾总和解也好,达成某种卖淫共识也好,对我来说是种解脱。” 伍湖闭着眼睛听他说完,扬起湿漉漉的手抹了把脸,笑了一下,又捂着眼窝仰头大笑不止。 “不好意思。”他从浴缸中起身,披上浴袍,“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和他达成了卖淫的共识,那距离彻底和解又有多远?如果我们彻底和解,你存在的意义在哪儿,放在身边碍眼吗?到时候你作为知情人,却连要挟和敲诈都做不到,真是彻彻底底的解脱了,庞医生。” 庞列起初还看着他,继而低头看向地板目光闪动,下眼睑不自觉地抽搐。 伍湖赤裸的双脚出现在他眼前。 “我弟弟现在真正想要的是让我如鲠在喉,能够胜任鱼刺就是你最大的价值,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耍花招。他不是傻子,不被识破的办法只有一个——说真话,这样你轻松,我也轻松。 12 ” 庞列用掌根支撑眼窝,咬牙道:“我根本不轻松。” “一勾引就能越过医患伦理把我睡了,现在才说不轻松?”伍湖伸手卡住他的下巴,扳起来,“我知道以你的胆量,没有他的授意绝对不敢操我,既然是他的意思,我很愿意配合。这就是我们要对他说的真话。” “他想看强奸。”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遂他的愿?”伍湖用拇指撬开庞列的嘴唇,抚摸他的牙齿,“庞医生,你真的不想干我吗?” 他声音温存,甚至目光也因为背光低垂而显得柔和,只是他语气不像以往那般哀怜,而是锋利的蛊惑。 “宇翩……”庞列一阵鬼迷心窍的心悸,喃喃道,“你在试图操纵我吗?” 伍湖笑了笑,抠开他的齿关把不知何时拿在另一只手里的药丸拍进他口中捂紧口鼻,紧接着被庞列用力推开撞上身后的屏风。 庞列因为瞬间窒息而产生了吞咽反应,半溶解的药丸黏在喉咙里上下不得,用力咳嗽着瞪向伍湖。 “咽下去。”伍湖说,“在我弟弟回来之前,我要抓紧时间练习当一个婊子。很不幸,你是我唯一的练习对象,我们还是得互相恶心。” “你疯了!” “我当然疯了,不然这里这么多人怎么说服自己把我当空气。”伍湖解开浴袍,打开双臂,身体在衣襟下隐现,“来啊,你有操我的任务,我可没有勾引你的义务,药都吃了,还不赶紧过来伺候主子?” 跟曾宇翩做爱并不只是做爱,而是帮他从无休止的地狱中暂时脱身的手段。但哪怕他对救赎充满渴望,庞列也只肯舒缓地抽插,不曾有热切的给予,更不曾有野蛮的掠夺。 因为曾宇翩太虚弱、太脆弱,庞列有时甚至不敢用力拥抱他,似乎动作稍稍激烈一些,他就会四分五裂。 庞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操干曾宇翩,药物不仅仅驱使性欲高涨,似乎还能削弱理智,诱发疯狂。他毫无怜惜的大幅抽插,身下依然是曾宇翩虚弱的肉体在迎合,勃起的阴茎彰显快感,肠道与肛门毫无排斥与推拒,可他投来的目光却透着一股昭然恨意,连喘息都像咒骂。 庞列俯身凑近微张呻吟的嘴唇,却被一把推开,紧接着被一巴掌抽得扭过头去。 庞列回报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抽出阴茎掰过他的肩膀,拧着他的胳膊别在身后再次捅进肛门:“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吗,婊子?”他握住他的腰,不断将无力反抗的肉体套上自己的阴茎,看他因为只有一条胳膊能支撑身体而在操干中摇晃,“你本来可以好好享受,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手腕上的疤痕硌在庞列掌心,庞列几乎要将手中这根骨头攥碎一般收紧手指,把他的头按在地上:“爽不爽?是不是只有强奸才能让你听话,才能让你满意?” 他没有得到回应,阴茎依然被肠道用力包裹啜吸,操干的屁股也依然在摇晃。肛交的快感凌驾于耻辱和痛苦之上,自以为是主子又如何,不还是要跪在地上承受他的鞭笞,盛满他的精液,发情的狗一样两腿大张追求高潮。 “贱货。”庞列把最后一股精液射进深处,俯身凑在他耳边,在他自慰的颤声低吟中冷笑,“喜欢强奸,我就如你所愿。” “喜欢强奸的人是你吧。” 庞列抽身而起,垂眼看着狼狈的伍湖:“你能怎么样,曾先生?揭发我?那只会让你弟弟更高兴。” 伍湖在射精中大声干笑,声音变了形,刺耳异常:“庞医生,你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吗?你,充其量是个安全套,依附在别人的鸡巴上,却以为自己就是鸡巴本身。其实你连垃圾都不如。” 庞列一脚踢向他的腹部。 第8章 如愿以偿 曾宇禅比以往的探视时间晚出现了近半个月,别墅上下没有接到任何知会,人进到庄园管家才从安保那里得到消息,司机把车停在别墅前,从车里捧出几个长盒跟在曾宇禅身后走上台阶,庞列已经迎出来打开门。 平时保持沉寂的别墅因为管家和佣人的忙碌而短暂地热闹起来,很快有人接手长盒从右侧楼梯上楼送到更衣室。曾宇禅举步深入大厅坐进沙发,伸手在茶几上抹了一下,搓着干干净净的手指,抬头看眼前的庞列。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干了他几次?” “十几二十次,”庞列迎着他的眼睛回答,“具体记不清了。” “怎么不每天都干?” “频繁吃药对心脏不好。”庞列笑了笑,“我已经尽力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绝妙的笑话,曾宇禅仰在靠背上哈哈大笑,握住扶手起身:“那好。” 他放慢脚步,刻意把揭穿谎言的时间延后,缓而稳地踩上台阶,身后庞列的脚步声也跟随他的节奏亦步亦趋。 “看护,曾先生现在在哪儿?” ‘在花房。’ “曾总来了,让他回房间吧。” ‘好的。’ 曾宇禅搭在扶手上的手一顿,笑容扩大些许,上到二楼拧开房门,单手拎起塑料椅子调整角度面对门口,摆手让庞列出去,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扬起手臂做了个捏合的手势。 人很快就到了,看护没有露脸,等到伍湖走进房间就关门离去。 曾宇禅猛地皱起眉头。 他已经很久没从这张脸上见到如此鲜活的神采,傀儡似的死气不复存在,更丰满,更有血色,如果不是几处淤青和红肿刺目,几乎抢走了额头缝针痕迹的风头,简直可以与多年前的曾宇翩完美重叠到一起。 “脸怎么了?” 伍湖已经走到他面前解开腰带:“我自杀自残成瘾,你不会失忆了吧。” “脸怎么了?”曾宇禅又问一遍。 伍湖迈出堆在脚下的裤子,把衬衣下摆递到嘴边咬住,从齿缝间笑了笑:“这么关心我。” 他袒露着下体抚弄自己,衣襟下隐现的连片青紫却死死抓住曾宇禅的眼球,曾宇禅额角跳动,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个圈。 伍湖转身背对他跪趴在地板上,一只胳膊屈臂支撑身体,一手绕到身后掰开一侧臀瓣。 曾宇禅眉头皱得更紧,整张脸陷入狰狞,看着红肿不堪带着裂口的肛门咬紧牙关,站起来一脚把人踹翻。 “你不是很识时务、很会当婊子吗?”他恢复面无表情,眉心隐隐跳动,“敬业的婊子可不会反抗。” “我没反抗。”伍湖顺势坐在地上,“我只是在庞列操我的时候夸他是条听话的好狗,他就突然变脸对我拳脚相加,之后的每一次都有类似的节目。也难怪,强奸太容易上瘾了。”他四肢着地,爬回曾宇禅脚下,直起上身抚摸他的裆部,把鼻子和嘴唇凑上去,“他每次都吃药,操得又狠又久,让我射了一次又一次。”  13 曾宇禅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都是一进门就干我,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伍湖握住他半硬的阴茎,看着他的眼睛将之一点点吞下,手口配合让它在嘴里进出,“没有你的授意,庞列连操我都不敢,更不用说强奸了。既然是你的意思、你的喜好,我就全力支持配合。”他不断撸动曾宇禅的勃起,用舌尖舔顶端的小孔,“现在我已经非常习惯肛交,你想看我享受对吧?想看我射精吗?只要你干我,我自己可以想办法做到,或者你把他……” “贱货!”曾宇禅叉住他的脖子高高扬起拳头,一时竟无法在左脸找到可以下手地方,一甩胳膊把人扔到地上,理好裤子拔腿就走。 伍湖随着门的砰然作响抬起眼睑,瞥过几个尚未恢复运作的摄像头,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缓慢旋转,顺畅无阻地一拧到底,又反向转动手腕将锁舌回归原位。 他在椅背上的外套里找到手机,隔着口袋点亮屏幕看了一眼,捡起地上的裤子穿好,整理上衣,走到落地窗边坐进沙发,双手搭在腹部盯着斜上方天花板一角的摄像头,到指示灯重新亮起,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曾宇禅让调酒师从酒吧滚出去,咬牙切齿地站在监控器操作台前对照书面记录回放录像,他看到伍湖和庞列频繁出入浴室更衣室,看到伍湖几次被推进医疗室处理伤口,看到面目狰狞,看到牙齿发抖,双手撑在操作台上垂着头恶声低语:“他在耍手段,他在耍手段……他在耍手段!” 他的喘息逐渐平复,直起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一把抓起旁边的对讲机,也不管频道那边是谁,哑着嗓子道:“给我把庞列叫来,我在酒吧。” ‘收……’ 对讲机在地上摔个粉碎,曾宇禅抄起一瓶酒拔掉塞子,递到嘴边突然停住,仰面朝上深吸一口气呼出,转头盯着监控里的伍湖。 “曾总。” “庞医生,”曾宇禅看向门口,提起两侧嘴角向庞列露出牙齿,“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得漂亮,我非常满意。” 他声音里满是戾气,庞列下意识地停在门边,下一秒就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脸颊,酒瓶撞在他脸侧的墙上粉身碎骨,直炸得他耳鸣不已。他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弓身,被曾宇禅一把拎起衣领一拳砸在鼻梁上,拳拳叠加直到他血流如注,脖子像木偶断了线,无力地垂在胸口。 曾宇禅松开手任他瘫倒,转身走开几步,又大步折回在他腹部猛踹:“我很满意!我很满意!我很满意!” 曾宇禅用力抚了把额头,看着手指骨节的擦伤和沾染的血迹面露憎恶,甩着手迈过庞列出门,扬声让人把管家和司机找来。 “曾总。”管家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晚上我和曾先生在小厅吃饭,谁都不能打扰。”曾宇禅冲管家一挥手,再次瞥见血渍,不耐烦地拧起眉头,对随后而至司机说,“酒吧有个人,送他去医院,没废就弄回来。”他一走动,退到不远处的管家立刻跟上,问还有什么安排。 “把看护给我找来。” “好的。” 曾宇禅上楼推开伍湖房间的门,看到自己的外套略一挑眉,径直走向落地窗。他的握住伍湖的脖子,手指向上抚过后脑勺,越过头顶向下划过他的面孔卡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看着他暴露出待宰的羔羊般的纤细脖颈:“跟我说说,庞列怎么干你的?” 他勃起的阴茎隔着裤子抵在伍湖的头顶,他向前送腰摩擦他的头骨,视线落在伍湖微微张开的红润的嘴唇。那嘴唇笑了笑,问:“你想听多详细?” “你能想到的最详细的说法。” “昨天那次,是在浴室。”伍湖说,“他又想替你操我,我当然答应了。我在洗澡的时候把肛门弄松,手指能插到多深,就从多深开始弄干净肠子。得避开操起来很爽的位置,自己碰只会痒。” 他合起嘴唇顿了顿:“他不会等到我主动结束,准备太充分就算不上强奸了。他把我按在镜子上,就像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天,被他在更衣室里强奸的那次。他的龟头比鸡巴细,龟头塞进屁眼剩下的卡在外面干不动,他就用手指把我的屁眼扯得更开,连手指带鸡巴一起塞进我的肠子。” 曾宇禅的手指依次划过伍湖的喉结,使他的声音微颤,他掌握之下的囚徒因为姿势的缘故很容易被风干喉咙,不得不频繁吞咽口水来滋润,好像有一根无形的肉棒在抽插他的喉管。曾宇禅歪着头,耳边传来的粗劣描述在脑海里形成画面,但画面中操干伍湖的并不是庞列,而是他。 门开的声音打扰了两人,曾宇禅向后转头,看护早已又退了出去。 “庞列教你怎么用屁眼好好伺候男人了吗?”曾宇禅翘起拇指抚过伍湖的下颌。 “从来都是他伺候我。” 曾宇禅笑了,扬手向摄像头示意,放开伍湖退后一步:“站起来,脱裤子。” 他太专注于伍湖的脖子和嘴唇,竟然才发现伍湖的裆部也高高隆起。内裤褪去,勃起的赤红阴茎跳了出来,随着伍湖的走动在他胯间摇晃。 伍湖上身趴在床边,腿站在地上分开,第二次扒开臀肉露出肛门,而曾宇禅却是第一次真正细看男人的肛门。作为性交的入口,没有柔软的阴唇,没有层层的花瓣,却煽动得又乏味又丑陋又诱人。曾宇禅把手放在伍湖的腰上,像触动了某个机关,使这具便宜下流的肉体下坠出更大的弧度。 曾宇禅握住自己的阴茎前端抵在伍湖的肛门,感到一阵迅速的颤抖与收缩,压着狂喜低声耳语:“喜欢我强奸你吗,哥?” “喜欢。” “放屁,你喜欢被所有男人强奸。” 伍湖失声而笑,转头看他:“宇禅,你是阳痿吗?庞列那儿有……” 曾宇禅此生第一次吻住了曾宇翩的嘴唇,他的阴茎抵在饥渴的肛口,强忍操干的野心,身下的人主动向后送上屁眼却无法得逞。他掰着他的下巴让他无法逃离,他等到错乱的唇舌化为渴求的吮吸,他像爱抚女人一样揉搓男人小小的乳头,用阴茎摩擦他的腿间,听他因为来自会阴处的刺激发出不甘的闷哼。 他最终把鸡巴操进了哥哥的肛门,缓慢、温柔、贪婪地喂他的小穴。他手里正握着哥哥的阴茎,他曾经抓扯过在强奸下软弱无力的一摊软肉,虽然也有快感,却远不比现在灼手的一根肉棒动人。没有耻辱的隐忍,没有无能为力的抽泣,哥哥把疼和爽都放肆地叫出了声,迎合是真的,快感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在操干自己亲生哥哥的肛门。 而他的哥哥,即将在亲生弟弟带来的快感中尽情射精。 第9章 无暇傀儡 “这是什么?”曾宇禅抓住伍湖的头发从床垫里  14 提起他的头颅,把沾满精液的左手递到他眼前,嘴唇磨着他的耳朵问,“这是什么,婊子?” 他操干的肠道随着高潮结束而松懈,肛门却因为失去快感的麻醉而痛得猛烈收缩。曾宇禅将阴茎整根抽出整根捣入,声音兴奋地发抖:“说啊!” 伍湖打开牙关,一声声呻吟不由自主地被他顶撞而出:“乱伦的……证据……” 曾宇禅低笑出声,把手抠进他嘴里拨弄他的舌头:“那就把证据毁了,继续当一个高尚的男妓。” 他肆无忌惮地将柔软的口腔翻搅出大量口水,在伍湖耳边随着操干发出野兽般地低吼:“你的屁眼太会伺候男人了,哥。你是天生的婊子,勾引亲弟弟的贱货,你的下场活该这样。” 伍湖猛地咬住他的手指,随即被他扯着脑袋甩在地上,放声大笑。 “你伺候得也不赖。”他扭头吐口唾沫,用手背抹嘴,“是不是找了不少男人练习过?死同性恋。” 曾宇禅眉头更紧,却狰狞出一抹笑容,上前掀起他的一条腿架在肩头再次干进他的肛门,伍湖一条胳膊撑在地上,另手扣住曾宇禅的后颈,紧盯着他的眼睛假情假意地叫床。 他几乎是在狞笑,曾宇禅却愈发性欲昂扬,直把他干到喉咙嘶哑才颠颤腹部大幅度地冲撞,在临界点骤然拔出阴茎,捞过伍湖的脖子按在胯间捅进他嘴里。 吞咽声阵阵传来,曾宇禅把手伸进伍湖的后领,抚摸他汗湿的背,阳具正在被舌头缠绕舔舐着:“很好,吸干净,连你的粪也一起舔了。” 他听到鼻子发出的笑声,拎起伍湖的脑袋:“笑什么?” “你以为我没做过这种事?这可是庞列的一贯做法。”一缕精液挂在伍湖的嘴角,被舔掉,“是不是不说几句侮辱的话就不知道怎么收场,非要把和奸搞得像强奸一样。” 他边说边揉搓曾宇禅还没完全软下去的阴茎,曾宇禅的鼻梁和嘴唇抽动,恶狠狠地柔声笑道:“想用你的骚洞换点什么?我都满足你。” “我要烟。” “你有。” “看护的便宜烟太难抽,而且也不是你给的。” “我给的可能更差。” “那没办法。说明书向来仅供参考,玩具在你手里,你就算要把它砸了又有谁能管?”伍湖低头替曾宇禅把阳具收回裤子,拉起拉链,隔着布料拍了拍,“之前我提议的外科团队如果太血腥没法采用,也可以考虑用吗啡镇痛导致‘不小心’成瘾,哪怕被发现了都是个情有可原的正当理由。毒瘾能让我听话、让我痛苦、让我言听计从、跪地求饶,你可以看心情和想要的效果选剂量。” 曾宇禅卡住他的脸颊,看进他的眼睛:“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强奸翻来覆去都是那几种手段几种姿势,太乏味。既然这辈子都要待在这,就争取被折磨出花样来,免得无聊致死。” “谁说你这辈子都要待在这儿?” 伍湖的嘴唇斜出一个陡峭的弧度,曾宇禅也笑了,手一抬把他掀得失去重心,站起身。 他何尝不想把曾宇翩时刻带在身边把玩,但除非要彻底放他自由、把他从自己的人生中剔除,否则他只能待在这个牢笼里,才不会生出太多变数。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对自己俯首帖耳没有半点私心,曾宇禅也不会舍得让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从视觉上分享他的金丝雀。 曾宇禅走向门口:“过来试试新衣服。” “不了。”伍湖背靠着床,坐在落地窗透进房间的大片阳光里,不动,“你射了点在我肠子里,不舒服,我得去洗个澡抠出来,你也不想操一个发臭的屁眼吧。我就在这等庞列。” “我给他放了个假。”曾宇禅转回半步看着伍湖的背影。 “哦。”伍湖笑了笑,站起来捡起裤子穿好,走向他,“庞列可是我枯燥生活的重要调剂品,别把我的玩具搞坏了,宇禅。” 他把“我的”二字咬得很重,目光落在曾宇禅的右手,曾宇禅挑眉,抬手递到嘴边吹了吹伤口:“坏了可以修,也可以换。” 两人相视而笑,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看护正在房门不远处守着,曾宇禅向左,伍湖向右。 “宇禅。”伍湖转身叫住他。 他步态有些怪异,知道内幕的人都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脸上毫无愧色与难堪,坦然地似笑非笑。曾宇禅看着他靠近过来,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在所有人面前干他的嘴、操他肛门,撕破他的嘴脸、扯下自己的伪装。 伍湖来到他面前,歪头蜻蜓点水地一吻,手臂紧接着被快步上前的男看护拉住,踉跄后退,扬手在额角一点:“回见。” 曾宇禅失笑,挥挥手示意男看护带走伍湖,对女看护道:“你留下。”他的眼睛追踪着远去的两人,用拇指抹去嘴唇上潮湿的触感,“说说曾先生的近况。” 女看护眉心跳动,眨了眨眼,毕竟自从庞列入职,曾宇禅就只听取他的直接汇报:“曾先生的活动范围比以前大了很多,您也知道,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愿意待在自己房间里,为了不打扰他,我们都会避出去。现在曾先生四处走动,环境会复杂一些,身边离不开人。” “活动范围有多大?” “除了私人房间,曾先生基本上把每个房间都逛过了。”女看护答,“在书房和观影室花的时间多,天气好的时候会去外面,到花房看看或者散步。” “庞列陪着?” “我们陪着。庞医生觉得分工明确一些更好,曾先生对此没有意见。” 曾宇禅笑着沉默几秒:“你和他都聊什么?” “曾先生除了提要求,不怎么跟我们说话。”女看护道,“他的……他的烟酒摄入量比以前多了一些,没醉过,也没成瘾,不至于滥用,所以我们也没阻止他。” “他身上的伤呢?” 曾宇禅的语气骤然严厉,女看护愣了一下:“曾先生的自残倾向在最近一个月突然变得很严重,可能是自杀和失忆导致的,这个具体要问庞医生,我们的工作以护理为主,不涉及到治疗。曾先生伤害自己的冲动会不定时发作,您也是知道的。” 曾宇禅冷着一张脸听她语速略快地辩解,一扬下巴:“去忙吧。” 酒吧的狼藉早已收拾妥当,一切都恢复原貌,没有留下丝毫暴力的痕迹,就连酒保也在吧台后面本本分分地擦拭本就干净的酒杯,好像一直待在这里目睹着空无一人的安宁。 曾宇禅坐到吧台旁的高脚椅上:“把监控打开。老样子。” 屏幕的白光突破酒吧暗淡的光线,中间几个监控镜头里空无一人,其它镜头下佣人们还在忙碌,等把别墅的每个角落安排成恰好的舒适与自在就  15 会消失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而在被需要的时候又会适时出现,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是融入在空气中的精密机器。 曾宇禅看着热闹的屏幕,却像在看无人之境,拿起酒保准备好的酒喝下一口,将目光收回到手中的记录本上。 他看到有人用烟酒喂养他的金丝雀,看到他在书房或者观影室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看到他认真对待一日三餐,看到他毫无规律不分日夜地带上庞列去浴室和更衣室,看到他推开别墅的门走下台阶,离开室内监控的范畴。 曾宇禅猜测过曾宇翩在房间里枯坐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痛苦、憎恨、自我厌恶,或许偶尔有零星的转瞬即逝的希望,更有可能什么都没想,除了求死的念头。 现在呢?怎么活得更好,活得更有趣吗? 曾宇禅一直把自己的大哥看做一个可以任意摆布、肆意玩弄的完美木偶,现在却突然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死而复生的、鲜活的、逆反的、淫荡的、说着漂亮话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也的确在尝试着掌握一切的男人,才是自己想要的、一直追求的无瑕傀儡。 他赢了,他的大哥也赢了。 无论是真是假,曾宇翩抛弃了过去,抛弃了累加在身上的一切重新开始,没有任何负担地应对眼前哪怕最险恶的处境,一句“我忘了”,斩开多少乱麻,他只需要发现核心的那个死结,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与它共存。 他注定要在这个乱伦的牢笼中直到生命终结。 曾宇禅在晚饭时间走进小厅,伍湖已经落座桌旁,穿着崭新的、得体合身的衣服,听到脚步声看向门口。 守在他身边的看护向曾宇禅点头示意,先行离开,佣人们麻利地把家常菜布置到桌上,也无声无息地退出去,轻轻关门。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饭厅吃饭吗?”伍湖问坐在对面的曾宇禅。 “为什么?” “这样他们才不会拿给精神病人用的餐具敷衍我。”伍湖拾起筷子夹菜,“你觉得我有生之年,还有机会享受一次提前润滑的性交吗,宇禅?” 曾宇禅笑了。 第10章 画地为牢 ‘庞医生,在吗?’ ‘庞医生。’ 倚在床头的庞列闭上眼睛又张开,深呼吸了一个回合,在又一次呼叫之后把敷脸的冰袋放到床头,转手拿起对讲机递到嘴边。 “什么事?” ‘曾先生要洗澡,在等你陪护。’ “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到。” 庞列抓住床头柜调整姿势下床,柜上的水杯和药瓶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发出声响。他在衬衫外面穿上外套,抬胳膊的动作牵扯到伤处,扭曲了面孔。 他去医院是曾宇禅的司机负责接送,曾宇禅自然知道他已经回到别墅,既然什么都没说,他也只能装作一切如常。 走廊上空无一人,管家和佣人已像死水中偶尔兴起波澜一样消失不见,庞列每走一步都会感到腹部的疼痛,缓慢地下到二楼走进浴室,迎着看护的目光微微皱眉。 看护们及时收敛起诧异,稍一点头作为招呼,路过庞列离开。 伍湖正坐在椅子里,仰头看到他,一抬下眼睑:“我找了你一下午,刚从医院回来?” “这点伤没必要去医院。” “可你还是去了。”伍湖笑了笑,站起来,“不能怪他,他的施暴经验大概率都是从我身上汲取的,不知道正常人有多结实,不像你,有分寸。” 或许精神确实是支撑肉体的根本,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身形已经挺拔太多,虽然远远称不上强壮,却也彻底摆脱了枯干的虚弱感。没有什么比奸淫一个人更能明显感受到这些变化,从必须随时呵护的易碎品,到可以随意施暴的性玩具,这具身体每一天都在悄然丰满、蓄力,正逐渐成为一个更适合取悦男人的男妓。 庞列看着屏风另一侧的人,纤细的、伤痕累累的肉体,下贱屁眼的主人。用来吞咽阴茎和精液的嘴总是说出惹人发怒发狂的话,又用淫荡的呻吟和喘息来浇灌施暴的快感。来自曾宇禅的强奸许可免除了庞列的后顾之忧,庞列染了毒瘾般沉迷于此,普通的性交像隔靴搔痒,必须是强奸,必须给予痛苦,才能达到最畅快的高潮。 伍湖打开喷淋,扬起脖子,眯起眼睛享受热水的冲刷。 自从开始似是而非的强奸式性交,他洗澡的方式就一直是淋浴,简直是为了接受强奸而做出的选择。 庞列脸上的伤口针扎似的疼了起来,绕过屏风把伍湖拽到眼前:“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曾宇禅会是什么反应。” “说的好像是我强奸了你一样。”伍湖抹掉脸上的水,勾起嘴角,“我说过,如果我是你,就不再碰我一根手指,你不但不听,还非要把他的话当真,我有什么办法。” 庞列冷笑:“你撇得清吗?给我下药,说服我,激怒我,也都是你干的。” “我是疯子。”伍湖被他攥住的手臂突然用力,把他扯得离自己更近,嘴唇凑近他的嘴唇,抬眼看他,“疯子什么概念?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说你错,你就是错的。而你现在,就活在两个疯子的夹缝里。” 庞列猛地扔开他的胳膊,倒退一步。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庞医生?” 不过是又一个无处可逃的囚徒,还能做什么?庞列冷眼看着伍湖,看他能说出怎样荒唐侥幸的答案。 “嗯?”伍湖扬起眉毛,“我还以为你已经是巴普洛夫的狗,一旦身处这个环境就会勃起,粗暴地干到我求饶呢。”他在庞列的大声干笑中转身,取下墙上干燥柔软的毛巾擦拭身体,“高兴点,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曾宇禅就会离开这儿。” 庞列脸上带着未尽的凄惨笑意:“你怎么知道?” 曾宇禅每次来都至少会待上完整的两天,这次间隔了这么久,他又比以前更痴迷于自己的笼中之物,哪可能刚来就要走。 “我们单独吃了顿饭,情调非常非常好,他竟然什么都没干。”伍湖把毛巾扔到脚下,回到庞列身边,看进他的眼睛,用虎口轻轻卡住他的脖根,“他怕我。他想要了那么多年、以为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到手了,却不知道怎么销赃、怎么享受,所以他会屁滚尿流地逃出去。” 他声音低沉,披着温柔的外衣,字字句句中的阴森诡异欲盖弥彰。他没在笑,但他脸上的淤血,嘴角的红肿,却使他像一个欢快的小丑。 水流落地的嘈杂在庞列耳边回响,化作马戏团帐篷里观众们歇斯底里的笑声,他看着伍湖跪在自己脚下,拉开拉链掏出阴茎喂进张开的口中。 曾宇禅的离开像来时一样突然,以至于上午还能频繁看到管家的身影。随着午餐时间的临近,所有  16 人才意识到雇主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到别墅了。 庞列透过自己房间的窗户看着伍湖在草坪上散步,时近正午,从他脚下扯出的、生自他的躯壳的影子,像一头难以名状的怪物。 三人突然停下,男看护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伍湖伸手拿走递到嘴边咬出一根,又把整盒装进口袋。男看护看了看女看护,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烟,未作其它干涉。 庞列打开对讲机:“看护,把烟收回来。” 三人几乎同时看向别墅,女看护刚把对讲机拿到手里,被伍湖握住手腕递到嘴边。 ‘想到什么离奇的自杀方案了吗?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觉得我会自杀?’ “职责所在,谁也不想惹麻烦。”庞列居高临下,透过玻璃与他对视,“我们见识过太多烟雾弹了。” 伍湖笑着放开女看护,把烟盒递给男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咬在齿间的香烟拿开,扬起脖子冲庞列呼出看不见的烟雾。 他必须有蠢蠢欲动的自杀倾向,必须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自残自伤,他的抑郁并未痊愈,只是在他夸张的表演下难以察觉。他犹如一株艳丽毒菌,对他放松警惕,他就会夺命,只不过丧命的人是他自己。 必须如此,才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他的私人医生。 多么讽刺,明明庞列也受困于此,却只能选择加固笼子的铁栏。 第11章 无人之境 别墅再次有序地忙碌起来,一张张不甚熟悉的面孔来回走动,却仿佛存在于另一个平行时空,视线穿透伍湖和他身边的男看护,从不停留。 热闹从前一天的上午开始,到这时已经基本平复,伍湖歪在大厅的单人沙发里,右臂搭着扶手,拇指轻微地反复拨弄指间的烟蒂。 烟灰簌簌落下,覆盖了木地板的烫痕。 男看护站在他身后,冲着茶几上盛着一小半红酒的纸杯皱眉。 伍湖把烟递到嘴里深吸一口,倾身将烟柱掸进纸杯。 曾宇禅已经在不远处站了一阵子,走上前抽走他左手捧着的书,合起书页看了看封面:“俄国史。” 伍湖扬起脸,不悦地皱着眉头,但勾起了嘴角:“你来了。” 曾宇禅随手把书扔到一边:“在等我。” “这儿比书房舒服,视野好。”伍湖不置可否,站起身,又抽一口烟弯腰把烟蒂扔进红酒,在轻微的熄灭声中转身面向他,“你又不是洪水猛兽,难道你来了我就要跑?” 曾宇禅垂眼看了看纸杯里漂浮的烟蒂:“这是慢性自杀的新方法吗?” 伍湖笑了笑:“被你看穿了。” 曾宇禅从外套内兜拿出一盒烟,拇指和食指捏着盒子在他胸口拍打两下:“换种毒药试试。” 伍湖用手指挎住烟盒,曾宇禅被他的手掌拢了一下手指,嘴角泛起的笑意尚未成型就被一双嘴唇所扰乱,浓郁劣质的烟臭味,仿佛藏在阴暗小巷里的男娼。 “宇禅,”伍湖的低笑震动他的嘴唇,“谢谢你。” 所有人都看见了,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是疯子,他总在曾宇禅来探望的时候自残自伤自慰,搞得房间凌乱不堪,弄得床上总有血迹和精斑,唯有视而不见才是对他的仁慈,才能顾及雇主的颜面。 所以曾宇禅在无人之境回吻了那双嘴唇,他疯狂的大哥托住了他的脖子和腰,而他作为血缘兄弟,又怎么可能用暴力结束这可怜人的错乱。烟味的舌头承接着他的侵入,讨好地纠缠,被动地迎合,情绪从鼻息里泄露,含糊而燥热,短短几秒,像跨越了十年。 十年前,曾宇翩的眼神也活着。 “一包烟就这样。”曾宇禅卡住他的下巴,摆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水渍,“你还值更多一点,大哥。” “我想被人看见。”他的大哥看着他的嘴唇,垂下的眼睑带动睫毛微微战栗,“我想有人看着我们。” “让庞列上楼。”曾宇禅脸向着弯腰收拾桌子的看护,视线却没有从他的睫毛上移开分毫,伸手按在他的后腰往楼上带。房间的钥匙早已插在门上,曾宇禅拔下来装进外套口袋,把人让进房间,反手关门。 他握住他的脖子将喂上来的身体推开些许,扬手一指床的方向,一个鹰形的玻璃雕塑正在床中央反射着阳光,鹰爪之下是一个不规则的、底部是光滑圆形的鹰巢式烟灰缸。 “你不是最喜欢鹰吗?” 曾宇禅随着眼前的人慢慢走到床边,看他扬手抚摸精致的、逼真的、坚硬冰冷的鹰羽。曾宇禅听到一阵低笑,看着他转身,看到他脱下外套搭在床尾,看到他脸上不曾见过的欣喜。红色的舌尖舔开嘴唇,仿佛刀锋割开一道笑容,他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温存、快乐乃至不同以往的兴奋,他脸色绯红,呼吸急促,声音颤抖着近乎谄媚:“现在就叫人来看着我们,好吗?” “为什么?”曾宇禅看进他的眼睛,冷声逗他。 “我想让人看着我舔你的鸡巴、含你的睾丸,让他看着你咬我的奶头、操我的屁眼,让他知道真正的权力和真正的服从到底是什么样子。” 堕落疯狂下贱的,高高在上的大哥。 曾宇禅扬手冲着监控一捏,转身走向门口,笑着解开外套的纽扣:“有时候我觉得我疯了,但是你现在比我更疯,疯得让我不……” 尖锐的声响似乎一闪而过却滞留在耳内来回冲撞,耳后的痒意骤然出现无限放大,剧痛在所有感觉中姗姗来迟,眼前的一切倾斜扭曲,堆积在眼角的浓稠液体冰凉滚烫,突破睫毛沾在眼球上面。 曾宇禅偏着脸趴在地板上抽搐,鲜血从后脑勺向下蔓延过额角,爬过鼻梁一滴滴落下。 “还有意识啊。”伍湖蹲在转动眼球盯着自己的曾宇禅身边,放下烟灰缸,勾动左手手指缓解被雕塑硌出来的痛感,“看来太久没杀人是会手生。” “你是强奸犯,肯定不会懂。强奸是单纯的暴力,谁都能无师自通,但杀人是艺术,要练习,要沉淀,要设计,要懂分寸,都怪你没留给我太多时间找回手感。”伍湖从曾宇禅兜里搜出手机,抓住他软弱无力的手挨个分出手指尝试指纹解锁,每失败一次就笑着摇摇头,“我还以为要铺垫多久才能让你们给我一个趁手的工具,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结果你这温室里的有钱人,还不如你养的这群没有防备心的废物。” “曾宇翩死了,宇禅。”他俯身凑到眼睛半张、目光涣散的曾宇禅面前,笑道,“严格来说,你一直在奸尸。” 他把手机的指纹密码更换成自己的,将玻璃鹰放进曾宇禅的掌心,弯曲他的手指做出抓握的动作,又把烟灰缸放到床脚,扯下床单揉成一团盖住。他沾了些血擦在脸上,坐在曾宇禅身边活动手臂,休息几分钟起身握住门把手。  17 畅通无阻地一拧到底。 “庞医生。”他从门的缝隙里看到庞列,“进来一下好吗?” 庞列愣了一下,迟疑地走近他。 伍湖倒退两步把他让进房间,庞列立刻张大双眼,下意识地又走出两步,转身看着靠在门上的伍湖:“怎、你做了什么?!” “正当防卫。你不该先去看看他死没死吗,医生?”伍湖皱起眉头,“及时送去医院的话,死不了的。” 庞列眼神闪动,侧身看着地上的曾宇禅。 “他死,你就失去了金主,他不死,你就困在这当我们的狗。要不是两难,早就该冲出去报警叫救护车了吧。”伍湖还是靠在门上,似笑非笑,“不过反过来想想,如果他不死,我消失,你手里攥着他杀我或者强奸我的证据,是不是就可以两全?” “……” “再不抢救他可就真的死了。”伍湖步步接近庞列,掏出曾宇禅的手机扔给他,“我不知道怎么用,你来拍我。” 庞列再看一眼曾宇禅:“拍什么……” “证据!”伍湖厉声道,“觉得不对就重拍!你怕什么?!” 他狰狞如鬼,蛊惑如妖,庞列喉结耸动,举起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他:“开始拍了。” “我是、我是曾宇翩……”伍湖脸上还残留着恶毒,却随着一字一句逐渐溶解,眉心上耸,声音发颤,“我被人……”他闭了一下眼睛,干咽一口唾液,“囚禁强奸了不知道多少年,我是……我可能会死。”他眉头一松,满脸冷漠,目光坚定地继续,“庞列是我的爱人,他也是身不由己才成了帮凶,这一切都跟他无关,是我弟弟……” 伍湖一把握住手机摄像头将手机攥回手中结束录像,递回给庞列。 “我说过我会回报你,这就是我送你的金矿。”伍湖声调一软,柔声细语,“车钥匙带在身上吗,庞医生,还是在你的房间?” “在房间抽屉里,我帮你……” “不用,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拿,反正外面连个鬼影都没有。”伍湖说,“刚才的录像你应该有办法弄到自己手里吧。” 庞列看一眼他伸出的手,掏出钥匙,捏着其中一把递给他:“有办法。” “如果我是你,就会拍几张他现在的照片,或许有用。” 庞列默不作声,看着他绕过曾宇禅去拿外套,低头操作手机把视频发到邮箱,焦灼地盯着上传进度。 他像麻袋一样重重摔倒在地。 伍湖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喘匀气息,拿走跌落一旁的手机终止数据传输,跨坐在庞列毫无反应的身体上,再次高举烟灰缸砸向他的头部,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玻璃钢材质的鹰巢出现裂痕,渗入丝丝血红,才一弯手腕扔掉烟灰缸,再次拿起手机启动拍摄功能。 “曾宇禅疯了……他杀了我的……杀了庞列、庞医生……”他将目光不断散向四周,用沾了血的手擦拭同样沾了血的眼角,摄像头不稳定地乱晃,随着他的动作胡乱掠过他身后的地板,“下一个可能就是我……所以我……” 伍湖用绝望的神情看一眼手机屏幕,摆动拇指关掉录像,把手机装进口袋。 走廊上空无一人,监控的指示灯全都暗着。伍湖上到三楼,进到庞列的房间找出车钥匙,换上他的衣服出门。 他走出几步,停下,转身面向别墅中空的一圈,闭眼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张开眼睛扬起双手,向不存在的观众席轻声道: “Bravo!” 第12章 尘埃落定 楼道的顶灯蒙了一层灰尘,难辨底色,在滋滋的电流声中忽明忽暗。 时值深夜,这栋老旧的公寓异常安静,只有上楼的脚步单调回响。 夜归人掏钥匙的动作顿了顿,推开虚掩的门扉,伸手在墙上摸到开关。 玄关的灯映亮他蓬乱的头发、瘦削的面孔、嘴角马上就要掉落似的烟。他的刘海跌在眼前,眼睛隐在头发的阴影中,看不出表情,甚至捕捉不到视线。他进门脱下外套,连同围巾一起挂在衣架上,摘了香烟走出几步打开客厅的灯:“伍先生,好久不见。” “东经理。”坐在沙发上的伍湖露出一个寒暄专用笑容,他胡子拉碴,神情倦怠,看起来颇为狼狈,只有目光像刚开了封的刃,“我要一套能以假乱真的身份,可不是让你把我杀了,再塞进正主的身体。” “确保你完全冒名顶替失踪多年的富二代,就算出现在他的近亲面前,只要假装失忆就毫无破绽。我承诺的都做到了。”东经理走进客厅,把钥匙扔在伍湖面前的茶几上,咬着烟从冰箱里拿出一盘吃的和一瓶汽水,抬腿半坐在桌沿,打开微波炉放进食物,“没问清乙方业务流程是你自身的问题,你当时太急,当然,也怪我业界名声太好。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人人承认的曾宇翩,满意的话,请尽快支付尾款。” “不满意。”伍湖靠进沙发,扬起下巴,“我想顶替已经被放弃的失踪人口,可不是变成另一个逃犯。” “至少现在对你的追捕没有那么步步紧逼,你还有心思来维权。”东经理打开汽水,用夹烟的手递到嘴边,扬起瓶子喝下一口,“我对你有信心,伍先生。新闻说你只导致了一死一伤,对于一个杀人狂来说已经算克制了,你肯定留了后路。” 伍湖弯起眼睛笑了笑:“你设计我,对不对?” 东经理也扬起一侧嘴角,看上去却不像在笑:“物尽其用罢了,曾宇翩是件上好的‘衣服’,不应该闲置。” “粪坑里的衣服也算上好?” “看谁穿了。”东经理低头把烟蒂灭进烟灰缸,“我给你的尾款期限是一年,时间还很充裕,你不该冒着被抓的风险跑来找我扯皮。” “我不给尾款呢?” 东经理这下真的笑了:“那你就要想想我是怎么在这一行混这么久的。我既然能把你塞进去。” 他言尽于此,合拢嘴唇。 伍湖点点头:“我准备了另一件衣服,变成他不仅能结清两笔钱,还能给你一笔丰厚的奖金。” 东经理的视线透过头发的阴影直直看向他,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终结二人的对视,东经理转身取出盘子放在桌上:“我没有那个能耐让灵魂随便占据一个深度昏迷的身体,需要一些条件。” “还需要什么条件?” “很多,没有求生意识之类的,而且我不赊账。”东经理说,“把尾款结清,我这里还有其它衣服,只要钱到位,随便挑。” “算了。”伍湖从沙发上起身,戴上兜帽,“这件也凑合,虽然被我滥用了一阵子,但它会恢复的。”他走向门口,向后扬了扬手,“尾款先拖几天。” “感谢惠顾。” 东经  18 理目送他出门,把桌上的食物倒进垃圾桶,拿起手机走到窗边。 “骆先生,”他垂眼看向公寓大门,“打扰二位了,曾先生这两天可能会有一些不舒服,类似于精神涣散或者真实感降低,不是大事,请放宽心。”他看着伍湖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目光随之渐远,“我能把他带到你身边,是用另一个人的魂魄把他从自己身体里顶替出来,那人最近几天可能会待在这个城市,灵肉距离越近,曾先生异常反应就会越明显,等那个人离开,一切又会恢复正常,应该不会太久。” “不麻烦,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东经理略一停顿,“骆先生,我重申一次,时间一到,我会立刻把另一个人的魂魄与曾先生的身体完全绑定,曾先生会彻底灵肉分离,从生魂变成鬼魂,然后消失。二位如果有其它安排,尽早做打算,价钱好说。” 电话另一端的骆鹰看着曾宇翩的眼睛笑了笑,歪头与他鼻尖相触:“谢谢你,东经理,我和宇翩已经想好了。” “那就好。” 骆鹰把手机扔到身后倚靠着的沙发上,亲吻曾宇翩送来的没有温度的嘴唇。两人把视线落回电视上,各自用游戏手柄操纵屏幕中的格斗角色,为了手生而导致的笨拙笑成一团。 几个月后,用时十年才找到曾宇翩的骆鹰,送走了自己的爱人。 正文完。 伍湖线见番外。 第13章 番外:逃出生天01 绿灯亮起,行人涌过斑马线,早高峰的人流随着秒数倒数逐渐稀薄,退潮般暴露出垂首静立于人行横道中间的黑衣人。 垂直方向的机动车在绿灯闪烁中凶猛鸣笛。 那人似乎突然被鸣笛声唤回神志,抬起头抹掉兜帽四顾。他脸色煞白,移动脚步试图躲避没有耐性的车辆,却像误入城市的野兽,在原地跌撞。 这并非繁华路段,与其说他被车辆围堵,倒更像被自己的双脚困住,仅仅四十秒的变灯间隔,却使他的眼神从仓惶变成了绝望。 他终于逃离马路,踉跄走进距离最近的一家早餐店,蹒跚到点餐队伍的前方,抓住服务员的手腕,在惊叫中颤声道:“求求你帮我报警。” “什么?!” “我杀人了。”他放开她,双手抓着柜台边缘缓缓跪在地上,“我昨天,把我弟弟杀了……求求你帮我报警……” “胡队,我确认过了,技术那边报告没问题,分析会上的结论也没问题,可以肯定曾宇禅被击倒在先,然后才是庞列。”小刑警顺着胡队的视线看向审讯室的监控器,指了指伍湖,“曾宇翩携带的U盘里那个犯罪现场视频,绝对是为了栽赃他弟然后主张正当防卫。演技倒挺好,就是脑子不行,也太瞧不起现代刑侦技术了吧。” 胡队半晌没吱声,小刑警看了看她的脸色,问:“有什么问题吗,胡队?” 胡队刚松开的眉头因为这句话重新紧皱起来:“问题大了去了。本来是个伤人致死的简单案子,结案报告我都在脑子里写好了,现在倒好,曾宇翩只承认杀了那个没死的,还是昨天杀的。” “啊?”小刑警高高提起颧骨,挤得眼睛都变了形,“别的不说,案发时间是一礼拜之前啊,这大哥装疯卖傻呢吧。” “还有更扯的,问他U盘的事,他压根不承认自己带了个U盘,而且话里话外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庞列死了。”胡队抱起胳膊,听着审讯员的重复问询,“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 “是什么?” “他声称曾宇禅常年对他进行囚禁殴打强……暴、暴力虐待。”胡队嘴皮子有点不利索,吧唧一下嘴,“估计这两天没少看新闻,知道曾宇禅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黑白就是他一张嘴的事。” “嗯——”小刑警故作深沉地点头:“那接下来怎么办?这口供对不上啊。” “继续审。”胡队皱了皱眉,“先按照他的口供扩大取证,庞列死了,曾宇禅哑了,还有俩看护活着呢,还有别人呢,还有别墅里的监控录像呢。小聪明耍到刑警队头上,他以为自己是谁。” “行,我这就去。” “哎小刘。”胡队又把小刑警叫回来,“我记得之前走访,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说曾宇翩足不出户将近十年,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也不让在他面前用,他也没有自己的手机电脑,是吧?” “对,没错儿。”小刑警眨了眨眼,“那这也不能算囚禁啊,顶多说是对精神病人的监护不太人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队瞪她一眼,“我的意思是,十年前手机跟现在可大不一样,好像连支付宝都没有。他要是这十年都没接触过,会录视频也就算了,是怎么保持受害人的手机不锁屏的?怎么用支付宝套现的?怎么找人把视频转出来的?信息闭塞了十年,他怎么就能隐身一礼拜才被发现的?” “这、你问我我这一时也想不出来啊。” “我就这么一说,先把能干的活干了。”胡队挥挥手,“哦对,你提醒我了,雇工和家属一个两个的都说他有精神病,你去找家属问问有书面证明没有,就医记录什么的。” “行……” 小刑警低声重复接下来要干的事,念念有词地走了。胡队搓了搓脑门,目光再次锁定监控器里的伍湖,牙齿空嚼几下打开话筒:“小李,跟他摊牌,别让他再演了。” 小李通过无线耳机听到她的指令,打断伍湖:“曾宇翩,先别费劲证明你试图杀害曾宇禅的合理性了,你为什么杀庞列?” “……什么?”伍湖呆住了,眼球震颤着轮流看进小李的左右眼,“庞医生死了?” “装什么,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啊?”小李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推到他面前,敲敲桌面,“来,看看。” 眼泪早就从伍湖眼中涌出,他随着小李的手指看一眼照片,猛地转头吐出一股胃液。 他被手铐铐着双手,只能一条手臂搭在桌上保持平衡,另一条挂在桌沿下面使身体能够侧弯,吐完两口似乎失去坐直的力气,保持这个姿势干咳,干咳又演化成痛哭。 “操。”胡队小声爆了个粗,打开话筒对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小李说,“问他跟庞列什么关系。” “行了行了,别装了,亲弟弟都能往死了砸,庞列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哭丧?小李搀着伍湖胳膊把他扶正,“说说吧,你跟他什么关系?” 伍湖倚在椅背上张嘴呼吸,眼睛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一样左右转动,泪水随着眼睑的眨动不断滚落,他连咽好几下唾液,闭眼压落残留在眼底的泪水,透过再次蒙住眼睛的眼泪看向小李:“庞医生是我朋友,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劝导我。” “是朋友你还杀他?”小李一拍桌子,“别演了!老  19 实交代才算自首!才能争取宽大处理!知道吗!” 伍湖苦笑一声,低头用手掌抹了把脸:“我没杀他。” “你说没杀就没杀?证据确凿,不用你承认我们也能定你的罪!” “我没杀他。” “啧!”小李刚要发作,听到耳边传来的指示努力稳住,深吸一口气,“曾宇翩,你要编故事就编圆了,你说你弟弟殴打强奸你,庞列是你的私人医生不会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报警,你跟这种人是朋友?” 伍湖随着他的一字一句逐渐僵硬,小李乐了:“圆不回来了吧。” 伍湖直勾勾看着他,眼泪还是不断地往外涌,突然闭上眼睛摇摇头:“他没法报警,他不能报警。曾宇禅有钱有势,庞医生只是个普通人,他承受不了曾宇禅的报复。你看别墅里那么多佣人,哪一个报过警?” 小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瞥一眼监控器:“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你的情人。” 伍湖狠狠一愣,监控器另一面的胡队打了个响指,抓住话筒说:“告诉他庞列已婚。” 小李眉头皱得更紧,清清喉咙:“你知道庞列结婚了吗?” “不可能。”伍湖语速极快地否定,想要起身却被脚镣扯得跌坐回椅子,一时间眼泪都停了,“不可能。” 小李冷冷地迎着他的眼睛,沉默不予回应。伍湖接连重复几遍,用掌根抵着眼窝发出哭一样的笑声:“他结婚了,他结婚了……是我把他从正轨上拉下来,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庞医生,对不起……” 小李收拾起桌上的照片文件走出审讯室,关上门皱起脸摘下耳机:“不是,怎么了胡队?不该趁热打铁吗?” “热什么,我看他表演热情高涨倒是真的,等他哭完吧。” “他这要是演的,那可真是影帝级别。”小李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我这会儿都有点儿可怜他了。” 胡队看他一眼:“专业点儿,凡事要讲证据。” 小李含着一口水,咽下去,舔开嘴唇:“那你怎么知道他和庞列是情人关系?有什么证据?” “我诈他的。” “噗咳咳咳!”小李用袖子抹嘴,“你这!我……” “你觉得本案最大疑点是什么?”胡队话锋一转。 “呃,曾宇禅倒地的位置和门之间没有任何遮挡,庞列一进门就能看见他,庞列没有选择出门叫人,而是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挨了砸。”小李下意识地站直,“他是被人从背后袭击,如果曾宇翩藏在门后,那他应该背对门倒地,可他是面向门倒地,说明他遇袭的时候正转身准备出门,而且曾宇翩就在他身后。”小李一口气复述完现场还原,清清喉咙,“所以,最大疑点就是,如果他看见了曾宇翩,他怎么会放心背对一个刚实施了暴力行为的人,如果他没看见曾宇翩,哦不对,案发现场家具非常简单,而且曾宇禅在他进门之前已经被撂倒了,所以放他进门的人只能是曾宇翩,他不可能没看见曾宇翩。” 胡队一本正经地听他说完,点点头:“这不是最大疑点。” “……那你点什么头。”小李一缩脖子配合她扬手的动作。 “最大的疑点不是他为什么背对曾宇翩,是他背对曾宇翩之前干了什么。”胡队收回手,单手抄兜,“凶器是女看护先放进案发现场的,庞列是男看护面对面通知去案发现场外等着的,这都是曾宇禅临时的指示,曾宇翩事先并不知情。曾宇翩要么是激情作案,要么谋划已久在等待时机,而庞列是要等到进入案发现场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李眨眨眼,努力跟上她的思路:“所……以呢?” “曾宇翩犯案后一系列的手机操作有一个前提就是他得知道开机密码支付密码,或者,把手机指纹锁换成自己的。但他多年来一直没接触手机,也没人在他面前用过。” 胡队不再往下说,看着小李。 “所,以,”小李拖腔拉调,争取时间反应,“是庞列帮他换的指纹,支付宝也是庞列教他的。”他一个激灵,“哦!哦!庞列跟他是一伙儿的!” “指纹得现场换,其它的,现场教也有可能,平时偷偷教也有可能,他们独处的机会很多。” “那也不能说他们是情人吧,就不能庞列是个好人?他自己说的,朋友。” 胡队马上收起刚露出的赞赏神色,伸出食指隔空点他鼻子:“你是不是已经默认了曾宇翩说的是事实了,啊?!他说被囚禁强奸就被囚禁强奸?帮他跑就成好人了?!证据没来之前这都是一面之词!” 小李看着她戳到自己眼前的手指,立正站好:“是!胡队!” 胡队瞪他一眼:“不管曾宇翩因为什么袭击了他弟弟,庞列居然愿意帮一个暴力罪犯逃跑,这不是一个朋友就能解释的事。还有一种可能,曾宇翩逃跑能给庞列带来好处,但是病人跑了,他这个医生能有什么好处?” 胡队自言自语出最后一句,再次看向监控器里的嫌犯。 他还在抽泣。 【未完待续】 第14章 番外:逃出生天02 审讯室原本就充斥着阵阵馊臭,此时又多了呕吐物的酸味,小李皱着眉头关上门,坐在伍湖对面。 “哭完了?” 伍湖略显茫然地看着他。 “庞列作为你的情人,在你打倒曾宇禅之后试图协助你逃跑,可他一转身你就把他打倒在地。是不是因为他也算囚禁你的人之一,所以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报复心理?” 伍湖身体微微颤抖,小幅度地快速摇头:“不是我,是曾宇禅打倒了庞医生,曾宇禅疯了,所以我才要阻止他。” 小李笑了:“曾宇翩,如果你以为……” “是曾宇禅先动的手。”伍湖倾身向前抵住桌沿,向前探着脖子,死死盯住小李的眼睛,“每次曾宇禅实施强奸之后都是庞医生照顾我,他知道一切,只是有苦衷不能开口,但是现在我在警察局,在法律的保护下,他可以说实话了。” 小李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往审讯室外面看的冲动,脖筋跳动道:“你把他杀了。” “对,对,我把他杀了,所以庞医生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说出真相了。”伍湖双眼睁大,嘴角逐渐上扬,“警察同志,既然我把曾宇禅杀了,你们是不是应该展开调查?庞医生算证人,是不是该找他来问话?” “装疯卖傻没用。”小李冷眼看他,“所有证据都表明是你先击倒曾宇禅再击倒庞列,你是不是想再看一次照片确认一下啊?” “什么照片?” “嘿。”小李坐直,再次抽出现场照片甩在伍湖面前,“来啊,再吐。” 伍湖直勾勾地看着照片里庞列的尸体,眼睑颤抖,嘴唇煽动,眼泪无 20 声划过脸颊,讷讷道:“庞医生现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说出真相了。警察同志,既然我把曾宇禅杀了,你们是不是应该展开调查?庞医生算证人,是不是该找他来问话?” “小李,”胡队打开胳膊撑在台上,对着话筒道,“继续强调庞列的死。” “你重击了庞列七八次。”小李用手指抵着血肉模糊的头部特写,敲打两下,“凶器都开裂了,你知道玻璃钢是多结实的东西吗?” “他现在没有后顾之忧……” 小李放慢动作,把散乱的照片一张张在伍湖面前摆正:“照你这种泄愤式的击杀手段来看,简直是跟庞列不共戴天,杀两个庞列都够了。” “你们是不是该展开调查……” “曾宇翩!”小李猛地一拍桌子,“为什么杀庞列!” “我杀了曾宇禅!你们怎么还不去调查?”伍湖扬起脸,半是绝望半是咬牙切齿地嚎叫,“去啊!去看看他死没死!把庞医生找来录口供!他现在没有后顾之后了!他可以说出真相了!你们是不是该展开调查!” “坐好!” 胡队转动脚步不去看审讯室里的又一轮歇斯底里,来回踱了几步,拨通电话:“小刘,问询证人的时候,透露我们已经把监控纳入证据,除了核实曾宇翩的口供,一要深挖曾宇翩和死者的关系,二要问清楚死者和伤者之间有没有纠纷之类。证人之前可能就有所隐瞒,这一次也未必和盘托出,注意技巧。” 胡队对着审讯室里的混乱皱眉,打开门进去。 小李已经夺回被咬掉一块的现场照片,颇有些尴尬地向她点头:“胡队。” 胡队在桌旁坐下,看着伍湖:“你想让庞列说什么真相?” 伍湖捂着嘴把嚼烂的照片咽下去,轻声吸了吸鼻子,坐直腰杆,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曾宇禅这么多年对我的强奸、虐待,还有曾宇禅先袭击了他我才会杀曾宇禅。”他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让他来是很简单的事,就你们一句话的事!求求你们了……让我见他行吗?” 胡队不置可否:“我们早就调查过了,现场证据非常清晰明了,一切都指向你,既然你也承认杀了曾宇禅,那就可以结案了,也没有庞列过来再撒一次谎的必要,不然倒成了他做伪证了,对吧?”胡队笑了笑,“至于虐待,你自己都有人证了,直接到法院起诉比较好。” “不,不不……”伍湖被脚镣拉回座位,往胡队离开的方向伸出胳膊,“你不明白,起诉到法院庞医生没法作证,他怕……” 胡队转后半步看他,却没等到他下半句:“怕什么?曾宇禅已经死了他还怕什么?” “……” “小李。”胡队收起笑容,头一偏示意小李跟上。 两人走出审讯室,小李抓抓头发,嘴角向下咧着嘴,静等挨批。 “你什么想法?” “啊?”小李眼角跳动,“我觉他……” “想好了再说。” 小李往上看着天花板,努力回忆刚才的审讯过程:“他咬定了两件事,曾宇禅打伤了庞列,他自己杀了曾宇禅。但是,”他斗胆看向胡队,“但实际情况是反的啊,曾宇禅活着,虽然半死不活的吧,庞列死了,还死得透透的,我觉得这他妈是最大的问题了,真的,比他栽赃曾宇禅杀了庞列还离谱。” “废话。” 小李被噎了一下,快速眨眼:“他……U盘里的视频是为了栽赃曾宇禅杀了庞列,证明自己袭击曾宇禅的合理性,口供也栽赃曾宇禅要杀庞列,也是合理化自己的行为。那他拍这个视频,费劲巴力的导进U盘里,图啥呢?” “哎。”胡队语调一扬,“虽然不是这轮审讯得出的结论,但是你说到点子上了。” “啊?”小李本来是应付差事打破尴尬,被她表扬反倒一头雾水。 “那段来自现场的视频没录到有价值的东西,跟他主动提供口供没有什么区别,他为什么要拍?” “方便,他,人不在的时候,提供,口供?”小李跟胡队对视几秒,“呃,他这视频是留底的……?留给谁啊?” 胡队摇头不答:“你觉得曾宇翩这么疯疯癫癫有多大概率是装出来的?” “不知道啊。”小李一下从被考试的紧张中解脱出来,耷肩塌背地说,“如果是装的也太逼真了,眼泪说来就来,冲击奥斯卡不在话下。你看把照片给我啃的,啃了庞列就没死,就不是他杀的了?” “重点是他否认庞列死亡的方式。”胡队扬手打断他的抱怨,“每次否认,台词都几乎一样,简直就像,有一个排练过的剧本。” 第15章 番外:逃出生天03 “胡队,你绝对想不到我这边有什么收获。” “什么收获?证人目击了犯案全过程啊?”胡队把手机开公放,一手拿梨一手操作着回看审讯录像。 “那敢情好。”小刘没被她的冷水浇灭,依然兴致勃勃,“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女看护多冷漠吗?今天她听说曾宇翩自首,我们要深度调查,态度一下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都把我给晃晕了。那都不仅仅叫有问必答了,简直是上赶着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们,只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们不要向曾宇禅家属提及她是主动配合做的证词。” 胡队点点头:“人之常情。她都交代了些什么?” “她把曾宇翩的每一次自杀、自残、不明原因受伤全都记在本子上,年月日,大体情况,记了特别厚一本。” 胡队在椅子里坐直,暂停录像:“拿回来了吗?得做个鉴定。” “拿回来了。”小刘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连连点头,“她和那个男看护十年前被曾宇禅雇佣,当时是为了照顾绝食的曾宇翩,包括给他注射营养剂之类的,后来就一直留在别墅里。最开始曾宇翩身体情况还比较好,后来是每况愈下,自杀倾向抑郁倾向都越来越严重。这么说吧,那个记录本就是一部特别压抑的血泪史。” 胡队看一眼屏幕上静止的录像画面:“不明原因的受伤是什么意思?” “根本就不是不明原因。”小刘斩钉截铁,“每次受伤都是兄弟两人单独相处,监控关闭的时候。” “证人对这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肯定是有的,我要告诉你伤在哪儿你也有看法。” “肛门?” “对!”小刘一捶腿,“我的天啊胡队!曾宇翩说的居然是真的!曾宇禅就是个大变态啊!他活……” “哎,你还没下班呢。”胡队及时打断她。 “……我跟你说胡队,肛门撕裂,全身随机的青青紫紫,腹泻呕吐,重度抑郁,自杀自残,说他没被强奸都没人信。”小刘边汇报 21 边弯曲手指像抓着什么东西似的用力,“证人刚入职就被暗示说——真是太恶心了——说曾宇翩精神有问题,对他弟有扭曲的迷恋,所以每次曾宇禅探望他,他就会发疯弄伤自己。我靠。” “冷静点儿,你可给自己定过不骂脏话的底线。”胡队靠进椅子里,仰着头呼吸了一回合,“所以精神有问题这个说法是从这儿来的。……那些‘不明原因’的伤一直在出现?” “对,曾宇禅来一次就集中出现一次。”小刘“啧”了一声,“后来曾宇翩身体越来越差,大病小病不断,大概七年前吧,庞列以私人医生的身份进驻到了别墅。然后……” 小刘狠狠喘了口气,胡队哄小孩似的哄着刚进队三年的徒弟:“把话说完再生气,啊。然后怎么了?” “就刚开始庞列还干的是人事儿,然后又过了几年,他跟曾宇翩好上了。这是不是就是你给我布置任务预计会得到的答案啊?” “证人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好上了。” “啊……”小刘的义愤填膺立刻虚了几分,“没有确切的证据,证人只是猜测,就从某一天开始,曾宇翩特别依赖庞列,什么都让庞列陪着,两个看护基本成了打杂的。并且从那时起,曾宇禅来的时候曾宇翩会被打得更惨。” “会伤的更重。”胡队纠正道,“客观点。” “这又不是我说的,是证人的说法。”小刘嘴硬,“关于曾宇翩和庞列的关系,证人没跟曾宇禅多嘴,因为证人觉得曾宇翩状态好了很多,也确实不自杀了。但是胡队,我觉得庞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队似是而非地轻哼了一声。 “不是,你别老觉得我不客观啊。”小刘提高声调,“曾宇翩两三个月前突然自杀昏迷,醒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谁都不认识了,就这样,庞列还把人给强奸了。” “谁说的?” “啧,曾宇翩亲口控诉的,当时两个看护都在场,监控记录还在呢,虽然没声音,而且后来发现曾宇翩裤子上还沾了……嗨。” “曾宇翩自杀去的哪个医院。” “就在别墅里抢救的,别墅里简直什么都有,血袋都备着,完全能做到与世隔绝,真的恐怖。” “嗯,”胡队皱起的眉头紧了紧,“继续说他失忆的事。” “他醒的第二天曾宇禅就来了,在别墅里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两天,在此期间曾宇翩伤得比之前还要惨,我是说除了肛门之外肉眼可见的外伤。再往后就开始违背常识了,曾宇翩不止失忆,而且性情大变,也爱说话了,也会笑了,也愿意走动了,还要求更好的待遇。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庞列开始频繁虐待他——当然这也是证人根据事实的推论——更难以理解的是,曾宇翩都伤成那样了,还想跟庞列纠缠,反倒庞列在躲他。” “有可能是故意的。” “啊?谁是故意的?” “没事。”胡队端详着手里一口没咬的梨,“你继续。” “后来曾宇禅暴打了庞列一顿,拳头都打破了,庞列好像还去了趟医院。”小刘轻蔑地笑了一下,“哦对,曾宇翩失忆之后,曾宇禅有点变本加厉的意思,曾经有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进行殴打,强迫他给自己……口交,还指使他殴打庞列。” “什么?证人听见他们说话了?” “不是,仍旧是证人的猜测。”小刘说,“曾宇翩在别墅外面的草坪上散步,曾宇禅去找他,然后不知怎么就开始动手,接着曾宇翩给他口交,然后直奔庞列打了他一拳。这件事有比较多的目击者,监控录像可能也录到了,明天查查。”小刘半天没听见胡队回应,试探地发表了一句主观观点,“我觉得曾宇翩真的惨。” 胡队又沉默了几秒,问:“取证程序都走了吗?” “走了,证人已经在证词上签字了。” “那你先下班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一堆事。” “我赶得及回去旁听审讯。”小刘赶紧发声怕被挂电话,“我现在百爪挠心的。” “人已经送看守所去了。”胡队捏着鼻梁揉,“证人的证词主观性太强,而且只是一家之言,得多走访几个雇工对比取证,现在顶多能当个参考,从中找到突破口搞定曾宇翩才是根本。” 小刘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不会吧,曾宇翩的口供一团乱,又不是滴水不漏,还得找突破口?” “漏得像筛子一样,所以才得找突破口。”胡队咬了一大口梨,“太多事说不通了。” 第16章 番外:逃出生天04 胡队倚在桌沿,扬手在嘴边摩擦食指和拇指,看着窗台上的一抹灰尘沉默不语。 曾宇翩的家属无法提供他罹患精神病的证明,实际上,除了曾宇禅之外,他的所有亲人都对他不管不顾,好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问及原因,只有一句“他有病”。 也确实,被至亲认定为精神病并不需要颁发证书,就具备了充足的理由被隔离在社会之外。 三人成虎。 别墅的雇工都是外地人,当地社会关系几乎为零,案发至今一周,除了女看护因为是单亲妈妈在城区租了房子,雇工都已经离开此地,男看护有语言障碍没法电话沟通,其他人则仗着不曾贴身照顾曾宇翩,只坚持初次走访时的说辞,一问三不知,有的甚至拒绝透露自己的位置,连负责做监控记录的酒保也只说自己拿钱打工,其它不清楚。 庞列签过保密协议,他的妻子只知道他在做私人医生,每个月只有几天假期,相处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人证相当于毫无新进展,但别墅内外的监控录像是没法沉默也不会说谎的,参考酒保的监控记录,能迅速印证女看护的多数证词。 女看护的书面记录鉴定没问题,确实是多年积累出来的厚厚一本,如果这个杀局从十年前就开始埋伏笔,就太不合常理了。 即使如此,还是要安排人去调查她的社会关系,以防万一。 动机。 胡队把手从嘴边拿开,说出声来:“动机。” 别墅多年的监控录像被完整存档,以曾宇翩最近一次自杀后苏醒为界,之前和之后的行为的确存在巨大的差异,说判若两人也不为过。如果他的失忆不是表演,那他应该对过去几年的遭遇毫无印象,怎么会说出被曾宇禅囚禁强奸了几年这样的话? 或许是有人告诉了他,与此同时强奸和虐待并没有因为他的失忆而停止,反倒变本加厉,且庞列也参与其中,所以他才要把两个人都杀了,或者一时冲动打倒曾宇禅之后,收不住手又杀了庞列。之所以对庞列下了狠手,可能是因为在他醒来后的这段时间里,庞列的施暴次数远在曾宇禅之上。 不对。 胡队在记事本上的“动  22 机→庞列”旁边画了个问号。 他失忆后对庞列和曾宇禅毫不畏惧甚至于亲密的态度,有可能是装出来的,曾宇禅也因此放松戒备给了他行凶的机会,可庞列呢?无论怎么毫无警惕,一进门看到曾宇禅倒在地上,也许跟曾宇翩进行了对话,也许走到半路判断出曾宇禅没有生命危险,但通常情况下,他不会改掉曾宇禅手机的指纹密码,而他背对曾宇翩的行为,则意味着在他的认知里,曾宇翩不会对他下手。 他频繁对曾宇翩施暴,以至于曾宇翩起了杀心,却在曾宇翩已经打倒一人的前提下,仍旧认定他不会对自己下手。 胡队摇摇头。 可能性太低。 退一步说,即便曾宇翩用某种方式说服庞列放松警惕、说服庞列协助自己逃跑,可是在那种突发情况下,庞列竟然可以冷静而迅速地教会一个十年没碰手机的人如何使用手机、教会一个脱离社会十年的人逃之夭夭。 让曾宇翩学会使用手机倒还有微小的概率可以做到,但是逃出天网绝不可能是运气或者几句话就能教会的事,必须有多次推演才有可操作性。 “……” 只有二人是一定意义上的同谋才能解释得通,这就意味着从曾宇翩失忆到案发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庞列和曾宇翩掩人耳目地结成了同盟,并且制定了逃亡方案。那些虐待、强奸,都是假的。 “小李,去查一下曾宇翩失忆之后跟庞列脱离监控单独相处的次数和总时长。” “好的胡队。” 跟一个精神病人合作风险太大,庞列眼中,曾宇翩一定是有理智的,监控录像里的曾宇翩也并不像一个疯子。 如果只是要协助曾宇翩逃跑,庞列早就这么做了,机会多的是,别墅并非严格管控的监牢,何必要发展到曾宇翩伤人这一步,搞得这么复杂。 是什么促使庞列改变主意要放弃这份高薪舒适的工作,不像是突然良心发现,那是被曾宇禅激怒找机会借刀杀人吗?曾宇翩逃亡消失,谁都怀疑不到他头上。 胡队舔了舔牙齿。 主观地说,庞列更像为了钱忍气吞声的那种人,被兄弟二人各打了一次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那么,就要有更大的利益促使他做这件事。 那个视频。 那个曾宇翩认为没有携带的视频,跟他的口供重叠、对他而言毫无价值的视频。 庞列可以利用那个视频…… 不,且不说录视频的时候他人都已经死了,即便他活着,想要用视频敲诈,又怎么去敲诈一个死了的曾宇禅? 有什么东西从胡队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能抓住,一下两下地按着中性笔的自动笔头。 他们的计划……不是杀死曾宇禅……当然也不会包含杀死庞列。 胡队在本子上写:“曾宇禅活着 庞列活着。”在右边画了个→。 连曾宇翩自杀都要在别墅进行抢救,那如果曾宇禅只是晕倒而非深度昏迷、庞列也没有死,就没人会报警,这个刑事案件就不存在,现场很快会被打扫干净,那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在场的三人,没人知道。 这样那个视频才有价值。 视频晃动的镜头里可以看到两个人倒在地上,可以证明他们都遭遇了袭击,庞列还可以去医院验伤,做进一步证实。 曾宇翩打晕曾宇禅,打伤庞列,拍摄栽赃视频,带着视频消失,庞列拿到视频,还知道去哪儿找到会抖落出更多事的曾宇翩,就可以敲诈曾宇禅。 是个不错的计划。 但是庞列没去拿视频,曾宇翩没等到庞列。 所以他自首,在犯案日期上说谎,强调自己犯下杀人案,还要把庞列叫来作证,为的是确认庞列的安全。 胡队已经反复看了几遍曾宇翩的审讯录像,此时都能在眼前复现他重复那几句话时空洞的眼神:“庞医生现在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说出真相了。警察同志,既然我把曾宇禅杀了,你们是不是应该展开调查?庞医生算证人,是不是该找他来问话?” 胡队看着自己刚写下的“剧本”二字,皱了皱眉。 这是B计划? 民警接警后会立刻进行调查,如果查到庞列出了意外、或死或伤或失踪,那这十年间别墅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随着调查而曝光;如果庞列没事,只是因为别的原因没能去跟曾宇翩碰面,例如被曾宇禅跟踪、严防死守,那曾宇翩的自首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暴露了视频,杀人案虽然不存在,但曾宇翩所遭遇的囚禁强奸还是会被进一步追究,整件事会走上法律程序。 且不说以曾宇禅的社会能量,曾宇翩能否胜诉。只说走上法律程序之后,敲诈勒索的可能性就成了零。 B计划所达到的效果,就只是确保庞列平安,让曾宇翩能站在阳光下公开自己的遭遇。 毕竟是后备计划,倒也说得通。 核心问题:①谁是主谋;②曾宇翩为什么偏离计划杀死庞列;③为什么不承认杀了庞列? 主谋是庞列。一个自杀前仿佛行尸走肉的曾宇翩,醒来后失忆、性情大变都可以接受,但成为一个犯罪策划者和主导者?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 胡队垂眼看着笔记本上剩下的两个问题,写下四个字:装疯卖傻。 第17章 番外:逃出生天05 “胡队,这是你要的曾宇翩和庞列避开监控独处的次数和总时长。具体视频路径和时间点我都给列出来了。” “先放那儿吧。” 推翻失忆的大前提,如果曾宇翩没有失忆,那他假装失忆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用来掩盖他的异常行为,放松曾宇禅的警惕,意味着他在假装失忆之前,有更长的时间与庞列预谋和演练。 那他多年的抑郁也可能是装的,为的是让人只防他自杀不防他伤人,失忆是装的,性格大变也是装的,甚至自杀昏迷也有可能是和庞列配合演的戏。 胡队笑了一下。 有这心理素质和演技,还没等庞列出现他就想出办法跑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小李。” “哎,胡队。” “你查一下曾宇翩最近一次自杀前后监控录像,怎么自杀的,怎么抢救的,所有房间的所有角度的都包括在内,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小刘,打电话问那个女看护,曾宇翩这次自杀有没有可能是演戏。” “好。” 曾宇翩不可能装那么多年的抑郁,没必要,应该是庞列突然想到这个铤而走险的计划,说服了曾宇翩,又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以自杀失忆为开端,启动了这个计划。 庞列之前助纣为虐,这次制定逃跑计划也是为了敲诈勒索曾宇禅,也许就是曾宇翩杀他的动机。 不杀始作俑者曾宇禅,却杀庞列,那 23 这算情感纠纷? 情感纠纷? 胡队原本是跟自己逗个闷子,笑容却突然顿住,连按两下笔。 曾宇翩如果真的失忆了,以他失忆之后的强势性格,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发自内心地接受庞列是他的情人。但他在昨天的审讯中所表现出来的,却是跟庞列有不浅的感情。 他没有失忆。 本来想要排除这个大前提,居然适得其反。 失忆是装的。 可是按照女看护的证言和监控视频,他在跟庞列第一次接触时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已经很差了,又过了七年之久,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影帝,瞒得过从商多年的曾宇禅? 庞列又不是精神科医生,瞒天过海把曾宇翩培养成一个演技派,可能吗? 胡队看了看这一页最上方的“假装失忆”几个字,它们像隔壁页的“确实失忆”一样后面跟着问号,她把刚刚写下的“失忆是装的。”句号涂黑上面加了个钩,仍然涂改成问号。 庞列从一开始入职就能察觉到别墅里发生的事,却并没有辞掉这份待遇奇高的工作,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做这个局来敲诈勒索?他需要更多的钱来……? 胡队举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小刘赶紧凑上去:“胡队,女看护很确定曾宇翩的自杀和昏迷是真的,她在医院有多年护士经验,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 “啊?”胡队眉毛一挑,没接她的话,“庞列的财务状况是不是没彻查过?” “啊?”小刘也愣了一下,“啊是,之前因为案情简单,嫌疑人也锁定了,就只是简单查了查庞列的银行流水。” “去深挖一下他近几年的财务状况。” “是。” 自杀昏迷竟然不是装的,那可真是一步险棋,稍不留神命都丢了。 不,应该说这个局里步步都是险棋,而且棋子全都是曾宇翩。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隐身幕后的庞列必然是主谋,可曾宇翩未免太听话了。 “啧。”胡队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过外套,“小李,先别管监控录像了,申请曾宇翩的精神病鉴定,把资料都备好,今天就提交。” 小李茫然地站起来:“你不是一直说曾宇翩装疯卖傻吗?怎么突然……” “都有证人证言说他是精神病了,他又疯疯癫癫还这不承认那不记得的,当然要送去做鉴定,省得让他以为警察都是好糊弄的。” “都要送精神病鉴定了,你还在那儿写写画画半天啊?” 胡队调转脚步走到小李跟前,抬着下巴皱起眉头:“你认真看录像的话,怎么就能看见我写写画画了?” “我错了胡队。” “少嬉皮笑脸的。鉴定报告出来之前你是打算不干活干等着?你们这些小帅哥是光靠脸吃饭的吗?只要结果没出来,就默认他是在装疯卖傻继续调查,反正等结果出来发现他是装的也不会浪费。” “胡队,”小李看着她的脸色缩脖子,“你好像认定了他是装疯啊。” “整个犯案逃窜过程沉着冷静,自首了之后开始驴唇不对马嘴感情丰沛,你说他是不是装疯?精神病鉴定是科学,可不是马路边的大爷随便骗骗就信,你以为每年为了脱罪有多少嫌疑人和家属申请精神病鉴定?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打脸了。”胡队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按进椅子,扬声道,“小刘,手头的活放下,跟我去提审曾宇翩。叶子,你替她查庞列的财务状况,看他近年来有没有借贷之类的资金压力,女看护的社会关系查出什么来了吗?” “大面上看不出问题,还在往细了查。” “靠谱。”胡队转身往外走,“把庞列的调查优先级提前,先查庞列。” “好的胡队。” 小刘刚穿好外套,背着电脑包匆匆忙忙地跟上:“胡队,你是把庞列按嫌疑人在查吗?” 胡队挑眼看她,笑道:“可以啊,我这还没开会讨论呢,都学会抢答了。” “你昨天说曾宇翩会用手机有反侦察能力很蹊跷,结合证人认为曾宇翩和庞列是情人关系,今天你又要查两人的独处时间和庞列的财务状况,显然是把他们当同谋在查。” “不错不错,刘柳同志大有可为。”胡队拍拍她的背,“还有别的想法吗?” “有。”小刘重重一点头,“曾宇禅真的活该——当然这句不专业——别墅的雇工在本地都没有社会关系,其中曾宇翩的贴身护工一个有语言障碍、一个是单亲妈妈,庞列发生过重大医疗事故被吊销执照两年、期间没法去正规医院。曾宇禅选的这些人都非常容易控制和拿捏,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不乱说话,齐刷刷地证明曾宇翩精神有问题。要不是那个女看护有良心,在曾宇禅没死透的情况下,咱们可能拿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证词。” “嗯。继续。” “他为了更好地对曾宇翩进行虐待强奸,把雇工培训得像影子一样,把案发现场设置成隔音房,在施暴时关掉监控,还安排庞列在门外等着以便及时迅速地给他收拾残局。”小刘一脸的厌恶,“他给自己构建的强奸空间——隔音房、关掉的监控、消失的雇工和看护,也能变成别人的犯罪空间,只要曾宇翩能拉上庞列合伙,再有一件凶器,咔。”小刘做了个手刀劈砍的手势,“所以我说他活该,自作自受。” “你说的对,犯罪现场是现成的,只有两个条件需要具备:曾宇翩庞列合作,还有凶器。”胡队坐上车,系安全带,“所以相对应的问题是,他们认识七年,按照女看护的说法,成为情人也有四年,为什么现在才合作?” 小刘发动车子:“可能早就合作了,现在才等到凶器出现?毕竟曾宇翩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就算庞列跟他是一伙儿的,也没法帮他藏匿凶器。” “你要注意这个凶器不是‘等到’的。曾宇翩抑郁倾向严重,就算近些年不自杀了,看护也都没放松警惕,他身边不会出现能成为凶器的东西。是曾宇翩的表现让曾宇禅放心,是曾宇翩抽烟,曾宇禅才会想到送他一个烟灰缸。只要曾宇禅认定他不会自杀,那就算不是烟灰缸,也会有别的东西出现。” 小刘一边盯着路况一边下意识地“呃……”:“所以要查庞列的财务状况,看能不能找出他们现在才合作的原因?” “嗯。” “哎?”小刘挺直腰杆,“你是觉得这事儿能带给庞列金钱收益?你是认为他们要敲诈曾宇禅?” “这样才能解释那个U盘的存在,那是敲诈工具。” “可是曾宇翩一口咬定曾宇禅死了,曾宇禅死了他们敲诈谁去啊?” “曾宇翩还把庞列开瓢了呢,庞列死了谁去敲诈曾宇禅?”胡队看着小刘皱成一团的脸,笑了,“好好开车吧,  24 开着车还能问出这些问题,说明脑子很灵。要么我之前跟你说曾宇翩的口供漏得像筛子呢,赶紧把精神病鉴定做了,叫停他的装疯卖傻,才能继续往下审。” “如果鉴定出来他没有精神问题,他还装疯卖傻怎么办?” “这不用担心,指向性那么强的现场证据放在那,他不认罪也能定他的罪。”胡队看了看手表,“开快点儿,曾宇翩进看守所快二十四小时了,再不提审我们就要违规了。” 她不再说话,靠在车门上看着窗外,微微皱眉。 从警这么多年,她见过不少疯疯癫癫的嫌疑人,是不是装的一般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曾宇翩,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第18章 番外:逃出生天06 胡队看一眼来电显示,任它又响了两声接起来:“喂,你好。” “你好,胡队。” “呀,吴所,”胡队声音热情上扬,以至于小刘转头看了她一眼,“您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吗?正往您那边儿去呢。” “好,非常好。”看守所所长听起来十分不悦,“你们昨天往我这儿扔的那个杀人犯,刚被同监室的犯人打了,不止刚才,从昨天一进来到现在闹得是鸡飞狗跳,这种精神病你们不会没给他申请精神病鉴定吧,这要是监室里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责任。” “您先别急,我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就到。” “行,我让管教等你十五分钟。” 胡队挂断电话,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堪忧的路况,拉响警笛:“小刘,开。”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看守所,推开所长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吴所和管教两脸不爽地坐在那儿。 “吴所,杨管教,这是小刘。” “吴所您好,杨管教好。”小刘局促地点头打招呼,她虽然常来看守所,所长办公室却是第一次进。 杨管教站起来回了个点头:“胡队,刘警官。”吴所屁股都没抬地欠了个身意思意思。 胡队坐进沙发,伸手让了让小刘:“吴所,我们那个嫌疑人是什么情况?” 吴所往杨管教方向一抬下巴。 “那个曾宇翩,”杨管教深吸一口气,“以一己之力搞臭了整个七号监室。昨天晚上刚熄灯就尿裤子,半夜又尿一次,把值班的和巡管折腾坏了。” “尿裤子?” 杨管教被小刘打断话头,皱眉瘪了一下嘴:“我在监室里的耳目说,他熄灯前想去厕所,有犯人逗他说往厕所里一蹲,除了半个屁股其它看不见,想撸一管绝对没问题,他马上脸色煞白回到铺位,结果熄灯没多久旁边犯人就被尿骚味熏得告状了。” 小刘看一眼胡队,后者良好地保持着社交微笑。 “值班的一掀他被子,才发现他把左手腕那道疤抠开了快三分之二,撕了一条皮下来,血肉模糊的,赶紧湿着裤子送去医务室包扎。”杨管教搭在桌上的手握拳连连敲桌面,“半夜又尿一次,今天上午一次,一小时前又一次,监室里没人要的裤子都不够他换的,被一个暴脾气按在地上打,都没有还手之力了还有工夫脱裤子,也不知道想干什么,要不是巡管把人拉开,他就废了。” “胡队,听见了吧。”吴所接过话,“这人不管是真疯还是装疯,都不能这样下去了。精神病鉴定结果出来,他要是真疯,就赶紧移交给精神病院,他要是装疯,为了维持监室秩序我可能要让管教用点手段了。” 好巧不巧的,杨管教咔咔地掰起了手指关节。 “明白,我回去就安排人申请鉴定。”胡队看看时间,“吴所,我这二十四小时快到了。” 吴所看着杨管教:“安排提审。” “好的。” 三人起身出门,兵分两路,小刘等杨管教走远,低声问:“胡队,你不是已经让小李申请了吗?” “我想听听曾宇翩的表演。”胡队说,“真够入戏的,也真豁得出去。” 小刘满脸写着“真够恶趣味的”别过脑袋。 两人走完一堆程序进到提审室落座,小刘拿出笔电,打开空白文档。 玻璃的另一侧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门打开,走进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人,小刘眼皮一颤,及时叫停错愕的表情,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提押民警随后进到提审室,引导他坐进审讯椅,把他手脚都固定住,转身离开。 因为没有家人理会,伍湖的马甲下面还穿着自首时的衣服,手腕上的绷带在破损的衣袖下若隐若现,裤子又肥又短,露着一双苍白的脚腕。 小刘看过昨天的审讯录像里,他虽然狼狈,至少还有个人样,而眼前这人却散发着双层玻璃都挡不住的臭味,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只有头发可能仔细用手指梳理过,还算妥当。 “曾宇翩,庞列死了。” 刚宣读完权利义务的小刘眼睑一跳,在笔录里敲:庞列死了。 胡队紧接着问:“你有什么想法?” 伍湖眼睛稍稍张大,鼻翼煽动,红肿的嘴角颤动着上扬,露出牙齿:“那他愿意来作证吗?” 小刘越过电脑上沿看他一眼。 “他能证明什么?” “证明曾宇禅囚禁强奸我。”伍湖合拢嘴唇,歪头温和地笑,“他没受伤吧?没受委屈吧?” “证明之后呢?” “法律。”伍湖坐直,微微扬起下巴,“法律会帮我,我要起诉。” “不用法律帮你,你已经动手杀他了。”胡队慢悠悠地翻开手边的文件,“下手挺果断的,你是不是练过啊?” 伍湖轻笑一声,低了一下头扬脸看她:“你骗我,曾宇禅没死,你昨天就骗我说他死了。”他的笑容凝固半秒,嘴唇无声地扇动两下,“他骗你们,他知道我要起诉他,就假死,怕警察抓他把他送进监狱。” “昨天一口咬定曾宇禅死了的人是你,你就是因为这个自首的,睡一觉忘了自己说的话了?” 伍湖的脖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扭了一下:“我是让你们去查,你们就查成这样?他没死、没死、没死、没死!”他声音不大,全身紧绷,手铐卡在腕骨摩擦,“废物。”他冷下脸,牙齿咬合,“把他抓回来。” “庞列从什么时候开始教你用手机的?” 伍湖呆住了,凝固了三四秒才皱起眉头,眼球转动像在空中捕捉看不见的飞虫:“他从来、他没、他……”他稍稍向右偏了一下脸,看一眼墙壁笑了,“五月。” 小刘高高挑起眉头,敲打键盘。 “今年还没到五月。” “去年五月。” “庞列从什么时候开始教你怎么逃跑的?” “去年二月。”伍湖兴致勃勃地抿着嘴连连小幅度点头,歪头用肩膀蹭了蹭耳朵,弯着眼睛看胡队。 “这  25 可都是在你自杀失忆之前啊,你到底失忆了没?” “我当然没失忆。”伍湖失笑,“我确实自杀了,但我没失忆。” “照顾你的女看护叫什么?” 伍湖表情一僵,嘴角的弧度未变:“张璐敏。” 小刘把手快打出来的“徐晓慧”删除,重新打“张璐敏”。 胡队却没有半点停顿,“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伍湖的视线向右侧倾斜:“曾文斌。” “你母亲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来看过你吗?” “没有。” 我靠。小刘在心里爆了个粗。 “你生日是几号?” “二月三号。” 小刘滚动鼠标看了一眼嫌疑人资料里的身份证号码。 “我们找到庞列了。”胡队看着伍湖脸上加深的笑意,不动声色,“但更多的证人说,曾宇禅没对你实施过任何形式的暴力,你是对曾宇禅有扭曲的迷恋,所以沉迷于在他面前自残。” 伍湖眼角的皱纹因为他的笑容堆砌起来,他安静地听着胡队的话,在她停顿的间隙里轻声道:“骗子。” “我来帮你还原一下案件吧。案发当天你难得接触到可以用做杀器的东西,因为种种扭曲的心态,打倒了曾宇禅,同时庞列听说你房间里有危险物品,觉得不放心就推门进去,看到曾宇禅倒在地上,马上转身要出去叫人帮忙,却被你从身后击倒。”胡队看着他眼睛,却难以捕捉他快速闪动的目光,“之前庞列看你跟社会脱节实在可怜,也想让你情绪的好一些,就偷偷教你玩手机,而且你还用某种方法从他嘴里套出了现在的抓捕手段。所以在打倒两人之后,你可以利用手机逃亡,可是最后因为寸步难行,只能选择投案自首。” “胡扯。” “那你来说说,案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宇禅打了庞医生,我觉得他疯了,所以趁他不注意把他打倒逃走,他可能已经死了,他肯定死了,你们去查了没有?庞医生有没有事?” 小刘和胡队几乎同时缓慢地深吸一口气,呼出。 “我问的是你行凶的细节,庞列为什么会进那个房间?曾宇禅打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具体怎么打倒了庞列?你怎么有机会把他打倒的?” 伍湖下眼睑不断抽搐,眼珠左右颤动,实际上他的头、脖子、四肢都在微微发颤。他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突然表情一松,坐直:“你们去调查之后再找我问这些问题。” “曾宇翩,别玩时间差的把戏了,案发时间是九天前,并不是你说的两天前,你以为一段时间过去现场已经打扫干净了,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但很可惜,案发当天我们就接到报警勘察了现场,非常清楚是你先对曾宇禅动手,又打倒了庞列。” “不可能,曾宇禅没死,怎么会有人报警?”伍湖面目狰狞地笑起来,“你们警察都是废物吗?他肯定是假死,你们被骗了!” “案发前那个房间刚被打扫过,所以案发现场的痕迹都非常清晰,连你故意把曾宇禅的指纹印到凶器上我们都知道。”胡队面无表情,“劝你老实交代,别耍小聪明,很多人能证明你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可以争取轻……” “我没有精神问题!”所有的镣铐都因为伍湖的动作绷直,哗啦作响,“我没病!是曾宇禅强奸我虐待我!庞医生可以作证!你们只能信他的!其他人都是帮凶!我杀了曾宇禅又怎么样?!他不该死吗?!” “没有证据表明你受到强奸虐待,庞列在这方面不是很负责,没有做全你的医疗记录。总之,很遗憾,庞列帮不上忙,至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帮不了你。”胡队放缓语速,“你的计划失败了,曾宇翩,因为真的有人死了。” 伍湖不笑了,大颗眼泪从他眼里涌出来,但他又笑了,仰头把眼泪纳回眼底:“没关系,我不后悔杀了曾宇禅,想判死刑随便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事还没完呢。”胡队扬声道,“你想把那个栽赃视频给谁?” 伍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什么栽赃视频?” 胡队向他出示U盘的照片和来自视频的几张截图:“你逃离案发现场后很快换了现金,冒着被抓的风险在路边打印社把视频导出到这个U盘里,然后才物理销毁了曾宇禅的手机,说明这视频很重要。这是你自己拍的,别装失忆。” 诧异从伍湖脸上一闪而过,他皱起眉头:“我不记得这个东西。” “视频内容跟你最开始的假口供几乎一样,你想让我们查那栋别墅发生了什么事,不需要本人自首,让我们看到视频就可以。你原计划要把它留给谁?”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上次自杀是什么时候?” 伍湖木然地看向胡队,咧嘴笑了:“几个月前,记不清楚了。” “再上次呢?” “再往前几个月吧,不记得了。” “你在别墅应该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吧?” “对。” “那你怎么知道庞列教你用手机和逃跑是几月份开始的?” 伍湖张了张嘴,微微向右转头,又转回来看着胡队:“他教我用手机的时候看的。” 胡队眉心紧了紧:“庞列为什么教你用手机?” “他觉得我跟社会脱节很可怜,为了哄我高兴。” “你是怎么说服庞列告诉你现在的抓捕手段的?”胡队没有等到伍湖的回答,又问,“从你自杀、到假装失忆亲近曾宇禅、到动手犯案,所有这些环节,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伍湖迎上胡队的眼睛,目光呆滞:“就只有我一个人。” “制定计划的人是谁?” “是我。” “既然是你制定的计划,视频有什么作用?” “不知道。” “你是怎么获取曾宇禅信任的。” “不知道。” 小刘转头看着胡队,胡队依然没有表露出情绪上的任何变化:“那就说说作案细节吧,这总不会忘了吧。” “曾宇禅打了庞医生,我觉得他疯了,所以趁他不注意把他打倒逃走了。” “曾宇翩!”胡队一拍桌子。 伍湖浑身一抖,视线聚焦在胡队身上:“我先用凶器打倒了曾宇禅,然后庞医生……” “什么凶器?” “玻璃缸。” “什么形状的凶器?” 伍湖眼神一偏,胡队再拍桌子:“曾宇翩!” “鸟巢形状的。” “凶器一开始放在哪里?” “我不记……” “好好想想!” “床上。” “具体床上什么位置?” “床尾。” “你砸了曾宇禅几下?” “两三……七八下。” “你砸了庞列几下?”  26 “五下。” “确定是五下?” “对,五下。” “为什么要砸庞列那么多次?跟你有仇的人又不是庞列。” “因为庞医生说,还不够,要再多砸一下,才像真的,他说了四次,我记得很……” 伍湖突然愣住了,扬起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四肢用力挣扎像一只被蛛网虏获的昆虫。他从瘦弱的身体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嚎哭,如同一匹受伤的野兽,连审讯室的门都没能挡住他的痛苦和绝望。 第19章 番外:逃出生天07 沉默从提审室一直持续到两人上车系好安全带,小刘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清了清喉咙,随着看守所大门打开深吸一口气问:“胡队,曾宇翩这算认罪了吗?” 胡队含着刚喝的矿泉水摇头,咽下去说:“他就算亲口说“我杀了庞列”,这罪认的也是一塌糊涂。凶器他怎么说的?” “玻璃缸。” “你觉不觉得这说法有点怪?” “有点土。” 胡队心事重重中被她逗笑了:“他说的可能不是容器的那个‘缸’,是钢铁的‘钢’。我们从头到尾都没在他面前提到过烟灰缸,而玻璃钢这个词,是小李审他的时候提到的,当时在说凶器的材质。女看护说烟灰缸摆放在床中央,他说在床尾,这个记混了倒没什么,至少说对了放在床上,但是那个烟灰缸的形状,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但是他砸了庞列多少下记得很清楚啊。”小刘抢了一句,随即顿了顿,“不过,这个反倒不正常,这种行凶手法一般都不记得自己砸了几下。” “而且他还说砸了曾宇禅七八下。” “对,”小刘打了个响指,“这个特别奇怪,他只砸了曾宇禅一下,这个不应该记错。” 胡队又喝了一口水:“不只是这样,七八下的这个说法,是小李审他的时候随口说他砸庞列的次数——小李虽然吊儿郎当,但不该漏的一字没漏——结果他就直接复制粘贴在曾宇禅头上了。” “哎胡队,说到复制粘贴,他在解释庞列为什么教他用手机的时候,也移植了你之前的话。”小刘偷偷看一眼胡队,“我这说法可能有点怪啊,就是,排除掉现场证据,曾宇翩这种对犯罪过程一无所知还要强行回答的表现,特别像在替人顶罪。” “可是他又清清楚楚地说出了砸庞列的次数。” “……是啊,这就又说不通了。”小刘抿起嘴唇,“你说他失忆吧,该失忆的地方记得很清楚,该记住的一个没记住。不只是犯罪过程,他父亲的名字、他母亲早就去世的事实,甚至他自己生日都是错的,但他回答的时候一点儿都没迟疑,振振有词的。女看护叫什么他记不住很正常,但也理直气壮地说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这在我认知里,那就是精神病了,还病得不轻。” 又是一阵沉默,小刘看向胡队,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嗯”了一声:“继续,我不打断你就继续,新思路永远有用。” “好。”小刘清清喉咙,又清清喉咙,“那我就说了啊,胡队,你有句话说的不对。” 胡队转头看她。 “曾宇翩带着视频来自首,那个视频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多余的,但‘只有视频出现在我们面前’和‘他本人出现在我们面前自首’的效果并不一样,因为视频里没有包含曾宇禅强奸虐待曾宇翩这个信息。”小刘坐得笔直,握紧方向盘,“以曾宇禅和庞列都没死为大前提,第一种情况:我们只看到视频,从画面上能看到确实有受害人和血迹,于是先让派出所打电话询问,发现两人都活得好好的,只要庞列不说多余的话,会当做报假警处理,不予立案;碰上负责任的民警去现场勘查,进一步确定人都活着,而且现场也被清理过了,所有人都装无事发生,或者口径一致说曾宇翩发病伤人——因为视频坐实了他有伤害行为——不打算追究,只要庞列不说多余的话,最终结果还是不予立案。曾宇翩被强奸虐待的事我们并不会知道。” “继续。” “第二种情况,如果他自首的时候没带U盘,派出所去调查,就跟第一种情况差不多流程,最后依然不予立案,案子根本不会走到我们刑警队来。曾宇翩被强奸虐待的事会捎带手调查一下,但是也不会有人证物证,只要所有人都说他精神有问题,庞列不说多余的话,派出所反倒会让家人严格看管,别再让他跑出来了。” “你是觉得他自首的时候带着U盘才合理。” 小刘立刻摇头:“也不合理,且不说他不承认自己带了U盘,甚至不承认那个视频的存在。他带着视频出现,比起第一种情况,只多出一个他控诉曾宇禅强奸虐待自己这个信息,而他要证明这个控诉,还是依赖于庞列的证词。” 她喘了口气,坚定地说:“总之,曾宇翩自首如果是计划之内,而不是实在跑不动了自暴自弃,那么这个计划完全建立在庞列一定会替他作证的基础上,只要庞列反水,他的自首简直是方便曾宇禅把他给抓回去。” “有道理。”胡队缓缓点头,给她比了个拇指表示赞许,“说的非常对,之前我确实陷入误区了。” 小刘啪地一举手:“我非常赞同你说的U盘是要留给别人的说法。” “好好开车。”胡队皱着眉头笑了,“别拍马屁,继续发挥,年轻人厉害啊。” “不是拍马屁,”小刘重新抓住方向盘,“曾宇翩带着视频来自首,那视频对我们来说确实多余,对他来说视频内容跟他的口供基本没有冲突,也多余,但不至于说不承认啊。我觉得他应该是人投案自首,U盘留在外头,只不过他脑子错乱了,才带在身上硬说没带。” “留在外头的原因呢?” “那视频特别似是而非,在曾宇禅和庞列都活着的大前提下,拿出来给派出所、给刑警队都没法当做有效证据,但并不是毫无价值。这玩意儿一旦拿到网络上,能掀起轩然大波,不管官方怎么处理,对曾宇禅都是巨大损失。” “没错。” “不管曾宇翩是起诉曾宇禅囚禁强奸虐待,还是被曾宇禅抓回去继续关着,曾宇翩都没机会拿到U盘,而拿到U盘的人却可以敲诈曾宇禅。”小刘说到这里突然卡住,倒吸一口冷气,“靠!胡队!我说这个自首计划那么别扭!那么没有足够准备!那么漏洞百出呢!因为根本无所谓啊!只要想要视频的人拿到视频,曾宇翩是死是活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小声点儿,吓我这一跳。”胡队按在胸口上的手抚了抚,“回去安排技术队再查查U盘,打印店老板说是卖了个新的给曾宇翩,上面那么多划痕不太正常,没准能查出点什么来。” 小刘重重点 27 头:“是!” “关于U盘还有一个问题,”胡队笑了笑,恢复严肃,“曾宇翩在导出视频之前一定会带着手机,带着手机就能追踪到逃跑路线,找他的人——未必是我们,因为按照曾宇禅和庞列没死的大前提,刑警队不会介入——找他的人绝对可以发现他把视频导入了U盘,绝对会追问U盘的下落和视频的内容,他只有一口咬死了U盘不存在,不透露任何关于视频的口风,才能保住拿到视频的那个人。” “对哦!” “曾宇翩拍摄视频之后,其实可以直接把视频发送到某人的手机上,但实际情况却是:曾宇禅的手机当时只有一个进行了一半的数据传输,而且中断了,看大小应该是视频,发给谁是未知数;最终是曾宇翩冒着被发现被抓到的巨大风险,把视频导入了U盘。”胡队深吸一口气,呼出,“视频拍摄时庞列已经倒地了,中断传输的只可能是曾宇翩,如果他打倒庞列时已经错乱,那传输视频时也是错乱的,但至少他明白,视频不能通过网络传出去。” 小刘突然叹了口气:“他一直在保护某个人。” “是这种感觉。” “那除了庞列就没别人了,他只有对庞列有这么深的感情啊。”小刘把眉头拧成一团,“太渣了这个庞列,越品越渣。” “嗯?” “胡队你看啊,”小刘义愤填膺地恨声道,“案发当时,庞列也是进到房间才知道出了事,不会提前把手机带在身上,但监控是关闭的,雇工和看护都自动回避了,庞列并不怕被人看到回自己房间,他完全有时间有机会拿自己的手机拍摄视频。就算他怕被人看见没去拿手机,那数据传给他能怎么着?多复制几个还不够安全吗?他就是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事儿有瓜葛,把自己摘得特别干净。” “虽然我也这么想。”胡队调整了一下坐姿,“但是,一来庞列是唯一的死者,我们一般不去考虑死者作为同谋或者主谋的可能性;二来,曾宇翩那么前言不搭后语,却始终没给我们一个口实能确定庞列参与其中,你说庞列把自己摘得干净,反过来想也许他本来就是干净的。” “要按您这么说,庞列是朵硕大白莲花的话,”小刘已经按捺不住嘲讽的语气了,“那这就得有个大大大前提了——曾宇翩是个超级犯罪天才,独自做出整个策划还进行了具体实施,就是不小心犯了个低级错误,下手重了把自己的情人给打死了。” 胡队忍不住笑了:“哎,你这叫预设立场知道吗?凡事要讲证据。我们先看看庞列的财务情况。” “不用看财务情况我也认定庞列不干净,”小刘翻了个白眼,“如果只有曾宇翩一个人,他怎么保证自首之后庞列站他这边?庞列至少向他保证过,而且曾宇翩还深信不疑。如果曾宇翩不自首,他连个二代身份证都没有,连网吧都进不去,还可能遭到曾宇禅的私下追捕,完全没有机会利用那个视频做什么事。如果庞列只是被曾宇翩套路,说出了现代的寻人手段,曾宇翩凭借他的一言半语从天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一礼拜,那就真是犯罪天才,而犯罪天才计划成功的关键,居然押宝在庞列替自己说话上面,这不符合逻辑。” “嗯——”胡队夸张地大幅度点头,“这几句又回归专业了。” 小刘骄傲地一扬下巴,又规规矩矩地缩回下巴:“胡队,我还有一点没法理解。” “你说。” “既然曾宇翩的计划是两个人都没死,一周过去所有现场痕迹肯定没了,凶器八成也处理掉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曾宇禅的指纹印在凶器上啊?还有,也没必要把庞列的伤做的那么真。就,这件事之所以到了今天这步,之所以到了咱们刑警队手上,不就是做的太真,把人真的打死了吗?” “对啊,栽赃只是幌子,何必做的那么真。”胡队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晚高峰糟糕的路况,沉吟道,“除此之外,他逃亡一礼拜再自首,和导出视频后立刻自首,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现场痕迹随便打扫打扫就没了,用不着七天,而且越快自首,越不容易被曾宇禅找到,派出所调查得越早,越能及早确认庞列的安全。当然了,庞列如果置身事外或者闭口不言,作为也挨了烟灰缸的人,可能不会被曾宇禅报复。即使如此,他逃亡七天再自首也很奇怪,除非……” 小刘嘴快接过话茬:“除非他这七天就是用来藏U盘的,时间越久,他的活动范围越大,曾宇禅越难找到U盘,你看他都跑到别的城市去了,沿途随便一个地方都能藏U盘。我回去立刻安排技术队把U盘里里外外查一查。” 胡队敷衍地点点头,好像没听见她的那段,接着自己的话说:“除非,这七天是给某人机会让曾宇翩彻底消失,毕竟想要敲诈曾宇禅,不需要曾宇翩本人出现。” 车里一阵怪异的沉默,胡队抹了把脸:“曾宇翩的提审到此为止,不管他是真的精神病还是装疯卖傻,都不能基于他的表现来推断什么事情,至少在精神病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不能。” 第20章 番外:逃出生天08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小刘直奔办公桌打开电脑整理笔录,胡队脱下外套挂起来,走到小李桌前敲敲桌子。 “胡队!”小李往椅子里一躲,闭上眼睛,“好家伙!吓我一跳!” 胡队余光里看见叶子被他的吆喝吓得一震,指指自己耳朵。 “哦,嗐。”小李摘下耳机,音量恢复正常,“胡队,这监控录像没声音,看得压抑,我就听点音乐看。” “还挺机灵。”耳机里传出响亮的死亡摇滚,胡队为他的品味吧唧了一下嘴,“精神病鉴定申请提交了吗?” “都准备好了,所有的案件相关资料,现场还原啊、证人证言啊、审讯记录啊什么的,都整理出来了。不过还没提交,想着你们既然都去提审了,把这次提审内容附上去比较全面,不然只有之前我审的那次,那不是让人家司法鉴定中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不错不错,主观能动性挺高。”胡队夸他的自知之明,“把所有本案相关的东西都留存备份啊,别像之前那样给我把原件放卷宗里。” “我当时那不是业务不熟练么。”小李站起来,“曾宇翩自杀失忆之后跟庞列单独相处的频次和时长你还没看吧。” 胡队看看自己临时征用的桌子:“还没。” “反正我自己感觉,那时长足够曾宇翩学会用手机了,我五岁小侄女平时只是看着大人用,现在玩起来都溜溜的,曾宇翩再怎么着也不会比五岁小孩差多少吧。” “手机是手机,反侦察技巧呢?” “这个就很难说了,如果较真的话,庞列想要收曾宇翩当徒弟,自己首 28 先得有能耐逃开天网七天,现实中能做到这点的人少之又少,他一个医生,多年来一直在别墅里呆着,有这能力就挺匪夷所思的。” “言之有理。”胡队拍拍他肩膀,转身。 “曾宇翩自杀前后的监控录像我看完了,”小李离开办公桌跟上,“他有机会自杀是因为他洗澡的时候庞列离开浴室上楼回自己房间十几分钟,等庞列再次回到浴室,过了不到一分钟,看护就推着急救床冲进去,把人推出来送到医护室,抢救过程中曾宇翩完全失去意识,昏迷期间没有任何苏醒迹象。我查了一下,庞列消失的那十几分钟是去给老婆打电话了。” 在饮水机前接水的胡队皱了皱眉头,直起腰:“嗯。” “叶子。”小李往后转头叫道,“你不也有要汇报的吗?” “是。”叶子迅速凑过来,挠挠头,“我还没走访,话不好说得太绝对。” 小李往后退一步,把她凸显出来:“别强迫症了,今天哪有时间走访啊,查到哪儿算哪儿。” “对,说吧。” “是,胡队。”叶子站直,“目前看来,庞列没有财务问题,账面特别干净,除去工资高得离谱之外,就是普通人的财务支出,孩子学费、房贷车贷、保险、家人日常开销之类的,没有借贷行为,投资有,但没赔。因为实在查不出什么,我就继续查了女看护的社会关系,真的很简单:山西某市人,一直在当地人民医院从事护士工作,零七年离婚,带着女儿和自己母亲一起生活,与受害人和嫌疑人没有什么交集。她在口供里也提到过,当初是想离开某市才在网上找工作投简历,曾宇禅这边就主动联系了她。我同样查了她的财务状况,入职前她有一些因为离婚背负的债务,入职后已经迅速还清,跟前夫之间切断了所有联系,之后就没再出现过大额支出,每个月开销不多不少,日子过的不错还能剩很多钱,都存银行了。” “而且从监控录像来看,女看护跟曾宇翩接触的时候,一般都有男看护在场,除非连男看护也是同谋,否则女看护没那么大嫌疑。”小李插嘴说,“两个看护都因为这份工作过上了好日子,突然跟曾宇翩统一战线把曾宇禅干倒,可能性很低。实际上女看护愿意提供不利于曾宇禅的证词,都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叶子点点头:“男看护我也查过,社会关系比女看护还要简单,湖南某市人,在别墅就职前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单身,挂名在当地的残疾人就业机构,也是曾宇禅这边主动联系挑选的。财务状况良好,大部分工资都打到父母账上了。” 胡队喝着水笑了:“你们还挺明白我为什么要查女看护社会关系的。” 小李得意道:“那是。” 胡队冲小刘的方向扬声问:“笔录还有多久整理好?” “半小时之内。” “好。”胡队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刑警,把杯子放在桌上,“精神病鉴定现在是当务之急,结果出来之前,曾宇翩的口供不能成为证据,甚至可以说连参考价值都没有,所以。” 小李和叶子都盯着胡队等她安排任务。 胡队大喘气:“你们想下班就先下班吧。” “你这……”小李瘪嘴皱眉,“干嘛啊胡队,晃我这一下。” “只是说现阶段没必要为了这案子加班。” “都七点多了,本来就加了班了,再多加会儿也没什么吧。”小李说,“我还想看看提审的视频录像呢。” 叶子弱弱地举了个手:“我也想看。” “哎哟,你们能不能有点娱乐项目啊,是不是闲的。”胡队笑了,“那好,这是你们自己要求的,过会儿开个会。” 小李脸皱成一团:“啊?开会。” “你这小子是不是把审讯录像当电影看啊?”胡队掏出手机,“哦,看录像那么积极,开会就蔫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看录像是为了学习审讯技巧。” “这个会是为了大家同步一下思路,集思广益,找到疑点并补充证据。”胡队摆动手指刷手机,“证据可不等人,人证物证都会随着时间淡化。” “是。”小李和叶子异口同声。 “等证据补充完毕,咱们这个专案组就得等到精神病鉴定结果出来才能继续往前推进工作,在此期间不能浪费警力,还有别的案子别的活。大家心里对这个案子有个数,保不齐什么时候灵机一动,抓到案情关键或者发现思路死角,再碰。” “好的。” “都没吃饭吧,我点了外卖。”胡队把手机揣回口袋,“技术队下班了吗?” “下班了。” “看看人家这觉悟。”胡队用手指点了点眼前的两位。 吃完晚饭开完会,各自认领完接下来的任务,时间就已经快九点了,胡队把顺路的叶子捎了一段,回家喂了鹦鹉洗了澡,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记事本,走进书房。 曾宇翩实打实地自杀过,而且是因为庞列的疏忽才有机会实施。 胡队在“疏忽”二字前后加上引号。 这疏忽太蹊跷了,如果这是计划之内的事,说明庞列甚至能说服曾宇翩冒着生命危险来执行计划,那他当然能让曾宇翩相信自己会挺身而出为他证明曾宇禅的强奸虐待。 七年的接触,四年的情人关系,精神肉体都虚弱的曾宇翩,这些条件加起来,真的能让庞列把他操纵到这个地步吗? 胡队在这条逻辑下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另起一列。 忽略庞列操纵曾宇翩自杀的可能性,那就是曾宇翩绝望到一旦抓住机会就去死,既然已经如此脆弱,那他还有足够强大的精神来独自策划和执行这套计划吗? 联合庞列,骗取凶器,行凶,逃亡,自首…… 正如小刘所说,这套计划的成败完全基于庞列的立场,就算曾宇翩自杀未遂之后下定决心跟庞列远走高飞,一手策划这起逃亡,没有庞列的引导,他会轻易把赌注全部压在庞列身上吗? 这条逻辑同样得到了一个问号。 庞列没有财务问题,没有明显的敲诈动机。 胡队放下笔,在椅子里枕靠了一会儿。 剥掉随着曾宇翩的口供而来的一系列复杂表象,有充分动机伤害曾宇禅和庞列的人只有曾宇翩。这两个受害人,一个对他进行长达十年囚禁强奸,一个玩弄了他四年的感情。 胡队张开眼睛。 曾宇翩学用手机的时候,有无数种可能性察觉到庞列已婚的事实。 他对曾宇禅多年来的暴行言之凿凿,他对庞列用情至深。 他明明表现出记忆的错乱,为什么牢牢记住了这两件事? 胡队眼前浮现出向监控器呼出烟雾的、沾满血污的、讥诮傲慢的面孔。 难道说曾宇翩真的因为  29 自杀而性情大变,甚至成为犯罪天才策划了这一切? 砸伤曾宇禅、杀死庞列,用曾宇禅的手机拍摄栽赃视频,假扮庞列驾车逃离,套现,转移视频,销毁手机,向外市逃离七天后带着U盘自首,进入到刑事案件的程序,装疯卖傻进入精神病鉴定,通过精神病鉴定,免除刑事责任被强制治疗,精神病治愈之后获得自由。 不杀曾宇禅是不想也不能跟他背后的权势作对,杀庞列是因为这件事背后的丑闻会促使曾宇禅的家人平息庞列被杀一事。 前提①:曾宇翩要有惊人的说服力,让庞列在案发现场放松警惕背对他,而不是应激性地跑出房间找人帮忙 前提②:会用手机套现,了解如何逃脱天网,清楚现阶段刑事案件程序 前提③:有足够的信心通过精神病鉴定 胡队看着本子上的三个前提,将笔尖点在之间的空白。 曾宇翩在归案后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计划完全有利于庞列,而且把庞列摘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也许很容易说服庞列。庞列为什么会心动? 胡队在旁边写下女看护的证词:“庞列被打进过医院”又写“查医院”。 使用手机可以是庞列以前教的,如何逃离天网可以是聊天套出来的,但曾宇翩还需要了解现阶段的刑事案件程序,有什么渠道? 得看书房的监控录像。 胡队写下这行字,往下看着自己写下的前提三,在旁边画了硕大的六个黑点,放下笔捂着脸搓了搓。 离谱。 而且既然有信心通过精神病鉴定,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弯子,案发第二天直接自首也是一样的剧本,精神病人本身是没有逻辑的,大可不必在所有的环节如此卖力表演,把矛头直指庞列。难道曾宇翩除了逃跑还要把曾宇禅和庞列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但他并不知道会面对一个怎样的警察,并不是所有刑警都愿意在一个精神病人身上浪费时间推理。 疯子为什么可以经得起推敲? “这就是问题所在。” 胡队说出声来。 这就是为什么曾宇翩给人的感觉这么奇怪,他的疯太符合深层逻辑了,因为他是疯子而不去深究案情的话,一切都能说得通,如果以他是疯子为前提去深究,一切也终会有合理的解释,他疯得合情合理,所以太可疑了。 怎么证明一个疯子不是疯子,因为他太疯了? 胡队皱着眉头笑了笑,摇摇头合起笔记本。 第21章 番外:逃出生天09 “杨管教,下班了吗?” “不下班现在是鬼接的电话?”杨管教刚出监区,拿到手机没几分钟就接到了胡队电话,直接戳穿她的明知故问,“胡队有什么指示?” “扔给你一个疯子不闻不问的,有点不落忍,就打电话问问。” “不闻不问是好事,省得你们来了又刺激他犯病。”杨管教把手机开公放,驾车上路,“想问什么?有问必答。” 看来人下班了心情就是好。胡队枕着椅背,垂眼看办公桌上的一沓文件:“我们提审那天后来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按程序处理,所有人轮番上阵好言相劝,没用,只好给他打了一针镇定。” 胡队眯了眯眼睛:“那后来呢,还尿裤子吗?” “后来我把他搞定了。” “人都瘦成那样了,你还忍心对他用手段?” “嘿!”杨管教气笑了,“胡胜楠,我在你心里什么形象啊?动粗是违纪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个人看着他上厕所,这事就解决了。” “啊?” “我找他谈话——当然也是为了给他个机会上个正经厕所——说来说去他不敢去监室的厕所是因为在那儿有监控拍不到的一个小角落——废话,你说监控能怼着厕所拍吗?主控室的人眼睛不得瞎了啊?拍半块屁股都已经够扎眼的了——我问他监控照不到,我找人看着你行不行?他就感恩戴德地回去了,再也没尿裤子。” “那……” “自残行为没再继续了,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扰乱监室秩序。”杨管教知道她要问什么,“这人眼神特别空,穿着杀人犯的马甲没事笑两下把胆小的犯人吓得心里发毛。” 胡队笑了:“说的好像你在现场似的。” “啧,我有耳目,相当于我在现场。”杨管教说,“哎,胡队,这都五天了,精神病鉴定的人怎么还没来?” “他们一天到晚要处理的申请太多了,要么怎么规定他们十五天之内必须出结果呢。”胡队抚了把头发,“再等两天吧,快了。” “行吧,反正他现在不惹事,快慢我无所谓。” 胡队把那几个让她头疼的行政文件看完签了放在案头,目光落在记事本上面,伸长胳膊把它拿过来,打开。 叶子针对庞列的财务状况和关键证人的社会关系财务状况做了走访,验证了之前通过技术手段得到的结论。 庞列留下的网络痕迹里没有他了解学习天网和刑事程序的端倪,关系网中没有刑侦相关的朋友。 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间从什么地方看到实体书。 拆开的U盘里发现了沙土颗粒,加上U盘表面划痕,联想到曾宇翩到案时双手指甲里的泥土,极有可能是他把U盘埋进土里又挖了出来。 又是一个稍加推理就能得出来的、曾宇翩头脑错乱的证据。 胡队深呼吸一回合。 在曾宇翩逃亡期间,别墅里其他人的行踪和通讯记录毫无疑点,基本排除了他们参与此案的可能性。 庞列确实在最近去过一次医院,实名,医院记录与当天别墅的监控互相印证,能够确认他在当天被曾宇禅殴打过。奇怪的是,庞列的伤并不需要送医,作为医生他应该清楚这一点,别墅的医疗室几乎是个小型医院,足够他处理伤势了。 他试图留下曾宇禅对他施暴的证据? 亦或是曾宇禅叫人送他去医院,他没有反抗。 如果是前者,他有曾宇翩同谋的嫌疑,如果是后者,他的懦弱可见一斑,怎么都不可能是这次案件的主谋。 两个极端啊。 胡队用笔尖敲敲纸面。 如果是后者,是否意味着,他才是那个容易被操控的人? 曾宇翩在书房看的书基本是各国历史相关,书架上全是古董,历史书算是有趣的了,包括观影室里的碟片也都是十几年前的电影,在保证曾宇翩与世隔绝一事上,曾宇禅下了很大工夫。 胡队亲自看过书房的监控录像,看书甚至不是曾宇翩思考的幌子,他的确在认真阅读,毕竟他身边只有两个保持沉默、影子一样的看护,可供思考的时间对他而言并不是奢侈品。 不需要纸笔,就策划出这么一场严丝合缝的局,合理 30 吗? 是不是太多疑了? 到底有没有必要在“曾宇翩是犯罪天才”这条思路上走一遭? “……” 都开了头了,必然要走一遭,合理动机在那放着呢。 他为什么了解刑事案件程序,为什么有信心通过精神病鉴定? 胡队写下“假设”一词,画了个圈。 假设他真的自杀失忆,那么过去,尤其是过去十年在他生命中并不存在,所以他的精神状态从脆弱扭转成强势,而失忆之前从庞列那里习得的手机使用方法、被关进别墅之前习得的反侦察技巧和刑事案件程序以及通过精神病鉴定的手段,帮助他完成了这个计划。 也不是不能解释,但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有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 胡队按了两下笔,往前翻了一页,上面写着:他记得①曾宇禅的暴行,②对庞列的感情。 也许这些不是他记得的,是他醒来后被庞列告知……或者灌输……的? “灌输”。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个计划本身确实是庞列制定的,本身只有利于庞列,曾宇翩醒来后性格有变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表面上对庞列言听计从,实际上顺水推舟走上了另一条航线,只要在庞列的完美计划里加一些自相矛盾的细节,就可以凭借完美的演技假装失去理智,假装受人操控,把罪魁祸首的帽子戴到庞列头上,反正死人不会为自己辩护。 这就是为什么,在女看护眼中,曾宇翩遭受庞列虐待却要粘着他,而庞列反倒在躲他。 庞列躲他是为了躲避幕后策划者的嫌疑,曾宇翩粘他是为了向庞列、向所有人,制造自己是感情傀儡的假象。 感觉对了。 可是证据呢? 可以凭借直觉来猜测真相,但证明真相需要的是证据。 不,不需要证据证明。 精神病鉴定结果出来,如果曾宇翩没疯,却要继续装疯卖傻拒不配合,提供虚假口供误导刑侦方向,就用人证定他的动机,现场物证、技术分析、他亲手录制的视频定他的罪,至于怎么量刑是检察院的事。 只要曾宇翩意识到装疯无法脱罪,那么他一旦开口,除非说出实情,否则就会漏洞百出,现有的证据也许无法构建出完整的事实,但这些证据以及基于此推理出的假设,结合审讯技巧,就可以作为戳破他谎言的利器。 多审几次,事实终会浮出水面。 “张老师,下班了吗?” “刚下班,怎么了胡队?” “忙一整天了,吃宵夜吗?” “哟?哦!哈!”张医生一边穿外套一边歪头夹着手机笑,“曾宇翩的精神病鉴定结果,你不服。” 胡队坐在没发动的车里,手掌托着额头:“我认为你被民间影帝骗了。他疯得太有逻辑,太经得起推敲,直觉告诉我这不正常。” “胡大队长什么时候开始不讲证据不讲科学改讲直觉了?稍等我戴耳机。”张医生操作完毕,把手机揣兜里,“就是因为真的精神出现问题才经得起推敲啊。” “我说的推敲是以他疯了为前提进行的案情推敲,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给他的每一个异常行为找到合理的心理角度的解释,甚至看守所管教都能一眼看出他的恐惧症,感觉他疯得非常刻意。” 张医生如常走到电梯门口,在即将按下下行按钮时停住动作,打开旁边消防通道的门步行下楼:“他浅层的表现属于常见心理问题,刑警队看守所阅人无数,看得出来也正常。” “你会不会对他掉以轻心了。曾宇翩确实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 “胡队,你这是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啊。”张医生不等她澄清,笑道,“别忘了我是做司法鉴定的,案情推敲也在我工作范围之内。这样,我用人话跟你大概说说曾宇翩的病情,就别请我吃宵夜了,我想回去看个电影睡觉。” 胡队笑了一声:“你说。” “他自杀昏迷,大脑供血不足导致缺氧,这是一次伤害;他额头上的疤,看到了吧?我看案卷里提到过是最近才伤到的,也是一次伤害,这是他精神疾病的生理基础。”张医生走出单位,拿出手机开了辆单车,“长时间被囚禁强奸虐待,或者长时间与世隔绝、对亲生弟弟怀有扭曲情感,这是不用我说你也能get到的精神疾病的温床。事实上坚持不懈地自杀自残,足以说明他已经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了。” “这只能证明结论的合理性,不能直接导出结论。”胡队接话,“张老师,你说服不了我。” “嗯,是,能说服你的东西都写在报告里了,你不还是来找我要说法?”张医生倒是好脾气,“这么说吧,咱俩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你的角度可能觉得他每一步都在演,而我并不是专注于他的每一步,不然随便哪个民间影帝流落到我这儿做出各种违反常识的行为,我就铁定被骗了,对吧?” 胡队清清喉咙。 “我问了一些问题,设了若干陷阱,是不是精神病都不可能每一个都躲开,因为有时候我看的不是他的答案,而是他思考时的反应,括弧,此处我还动用了仪器设备。曾宇翩的表现,属于我这边意义上的‘经得起推敲’。”张医生悠哉悠哉地骑着自行车,“其中有几个陷阱,他的数据和反应要么是个有丰富杀人经验的杀人狂,要么就是精神有问题。” “……” “他逃跑过程中接触的两个人,黑车司机,打印社老板,其中打印社老板还提供了监控录像,都说他看着跟正常人一样,没有异常举动。第二次审讯是你主导,忽略对话内容,他除了情绪起伏较大之外,有什么病态的表现吗?” 胡队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 “甚至胡说八道的时候都特别自然。” “对。” “其实打印社的录像和第二次提审的录像里,他都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命令性幻听,说白了就是耳边有声音告诉他怎么做,而他对这个声音是完全服从的,所以有时候他会给人一种反应短暂延迟的感觉。”张医生说,“这类病人大多会发自内心认为那个声音真实存在,一般来说会有明显的聆听的姿态,但曾宇翩属于极少数,他会在幻觉和现实之间摇摆不定,虽然最终会服从于幻听,但他会尽可能装作正常人的样子。插播一条知识:精神病患者一般会极力否认自己有精神病。” “如果他接触过相关知识呢?” 张医生笑了:“首先,就算了解过精神病症状,想演也很容易露馅,我见过太多太多的假疯子了。其次,你不信我的肉眼鉴演技,仪器辅助总要相信吧?你要硬说也有人能骗过仪器,我就真没办法说服你了。” 胡队揉揉额头:“他有没有可能是双重人格什 31 么的?” 张医生手上的力气一歪,自行车龙头似的甩了几甩,好不容易扶稳:“最近这个词还真流行哈。” “证人证词你看了吧,从自杀醒来一直到犯案,他疑似失忆而且性格上判若两人,犯案之后又回到了自杀前的脆弱,但记忆还是表现出了缺失。我想要一个解释。” “那也不能随口就多重人格吧。”张医生叹了一大口气,“精神病学不是神仙,没法解释所有的事,我的工作是判定他犯案当时是否处于发病期,是否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能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答案是不能。” “他袭击曾宇禅的时候也在发病?” “对,综合他的证词和问答时的反应,那时候是在发病期。” “你认为是庞列操纵了曾宇翩。” “这不属于我应该认为的事。”张医生停在十字路口,“如果让我编故事把这事儿圆过去,我会写他长期受虐压抑,被庞列精神控制,自杀和外伤导致脑部受创诱发精神疾病,致使他在现实和幻觉之间反复横跳,最终在那个房间里被凶器刺激,一切就失控了。你可以注意他在监控关闭之前的反应,很真实,也很恐怖,那种杀人狂的眼神。……喂?胡队,喂?” “嗯,我听到了。”胡队发动车子,“打扰你了,张老师。” “你还是不服吧。” “我也没有证据推翻你的鉴定结果。”胡队不置可否,“毕竟精神病鉴定比我的直觉科学得多。” “也许他十年前就是个杀人狂,所以才被家里人关起来,然后现在杀人狂觉醒。” “这就是扯淡了。” “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嘛。” 胡队笑不出来。 第22章 番外:逃出生天【尾声一】 不予批捕、不负刑事责任,由办案单位和民政负责强制送医治疗。 检察院的批复在意料之中——案卷里放着曾宇翩的精神分裂症鉴定,结果必然如此。 大半个月过去,曾宇翩身体状态好了很多,眼神也稳定了很多,坐在警车的后排座位上看向窗外,沉默着。 “在案发现场,你拍过几个视频?” 伍湖从后视镜中看向胡队:“什么?” 正在开车的小李也看了胡队一眼。 胡队看着伍湖的眼睛:“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自首时随身携带着一个U盘,里面有一个视频,视频中两名被害人已经倒地。” 伍湖歪了歪头,一脸费解。 “你用曾宇禅的手机上传过一个视频,我重新核查了一下,上传视频的时间,比U盘里视频拍摄的时间,早了一分钟。也就是说你上传视频的时候,U盘里的视频还不存在。你上传了什么?” 伍湖笑了笑:“您怎么称呼?” “我姓胡。” “胡警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伍湖笑着笑着,扬手擦了一下流过脸颊的泪水,怔怔地看着手指。 “那你哭什么?” “我……”伍湖右眼眼角不断抽搐,皱起眉头闭紧眼睛,快速眨眼,“失败、失败品……” “什么?” “庞医生说,太差了,重新来。”伍湖语速缓慢,举起右手牵连着拷在一起的左手揉太阳穴,手指压在皮肤上发抖,“他说,不像真的。” “所以你为了看起来像真的,把他杀了?” 伍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迎上胡队的眼睛,露出一个温柔、沉静的微笑:“放心,我不会再杀人了,因为我现在是曾宇翩了。” 小李后背唰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舔开嘴唇道:“胡队,你跟他浪费口舌干嘛啊。都要送医院了。” 胡队向后扭身直接面对后排车座,伍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再次露出无可挑剔的、无辜天真的表情。 胡队跟他对视几秒,回身倚进副驾驶抚了把额头。 从看守所到医院近两小时的车程,车内再也没有人开过口,胡队和小李把人带到专门治疗精神病犯罪者的四层,办好入院手续后打开他的手铐,由两位高大的男护士接手。 “胡警官。” 刚走出两步的二人一起转身,看着这个入院的精神病患者。 伍湖笑了笑,倾身微微鞠躬道:“感谢惠顾。” 第23章 番外:逃出生天【尾声二】 “宇禅不会醒了,父亲。” 伍湖在桌旁坐下的第一句就是这个,曾建诚面无表情地看着十年未见的儿子:“你电话里说,要起诉他。” 医院四层的会客室坐满了病人和前来探望的亲属,要不是其中一方穿着病号服,还有部分病人出现轻微症状,简直是一个气氛融洽的茶馆。 “你信了?”伍湖扬起眉毛,“他都半死不活了,我起诉他有什么意义?” 曾建诚皱了皱眉。 “我打电话让你过来,是因为有些话当面说比较好。”伍湖捏住病号服的袖口,用拇指抹着上面的一点污渍,“宇禅是同性恋,”他抬起眼睑,“真是家门不幸,是吧。” 曾建诚脸上的阴沉更重:“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他强奸了我十年,凭警察搜集到的其它证据。我特别好奇这个因为我是疯子而终止调查的案卷里写了什么,等我起诉的时候律师又能从里面挖出什么。”伍湖笑了笑,“既然你的二儿子废了,有没有想过,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好像是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来着。” 曾建诚随着伍湖的一字一句张大眼睛,面部肌肉因为暴怒而抽动,狠狠地瞪着他:“你也是一样的废物,给你不如喂狗!” “首先,我被亲弟弟干到不喜欢男人了,随便你信不信。其次,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自由,如果你不还给我,我就会去找找媒体,找找检察院做个免费咨询,聊聊一个活人是怎么被消失十年的故事,一定很受欢迎。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同性恋乱伦强奸犯,一个精神病杀人犯,嘶——”伍湖龇牙倒吸一口冷气。 曾建诚从未听过曾宇翩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宇禅的婚姻是不是强强联合啊?”伍湖皱起眉毛,用食指敲敲额头,“不好意思,失忆了,也只能靠猜的。这种利益婚姻说牢固也牢固、说脆弱也脆弱,如果是我突然发疯把宇禅打倒,他们总会接受的,如果是宇禅强奸亲生哥哥十年,可就说不准了。” 伍湖笑了笑,起身走向安全门,冲着刷卡开门的护士微微点头,走进病区。 第24章 番外:逃出生天【尾声三】 咖啡店人满为患,似乎所有人都没去上班,来点一杯饮料以躲避酷暑。 “没想到会在夏天见面,我还以为你会踩着死线支付尾款呢。”东经理似笑非笑,看着对面座位上的人 32 。浓眉深眼,鼻梁高挺,薄唇带笑,意气风发,与他大半年前出示给伍湖的照片一模一样。 “两百万。”伍湖拍拍身边的行李箱,“敬请查验。” “待会儿再说。”东经理点点头,“等查验完毕,我就会把最后一点活干完,以我的信誉做担保。” “很好。那我先走了,还有一堆事等着我,以后有得忙了。” “伍先生。”东经理道,“一个忠告,既然有了新身份,就不要再重蹈之前的覆辙了,如果有下次,我不会接受委托。” 伍湖笑了笑,起身敲敲木桌:“是曾先生。” 不再是一个矮小丑陋的图书管理员,果然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杀人欲望,但也只是不够强烈而已。 那个难缠的警察,只管得着A市的案子,不会特意跑到B市来盯着。 “所以我要感激你的严谨,把曾宇翩关在另一个城市,让案发地和生活的地方分开,为我避免了很多麻烦。”伍湖坐在护理床旁边的椅子上,把烟从嘴角拿开,向戴着维生仪器的曾宇禅呼出一口烟雾,“你知道吗?我有一万种方法把你和庞列都变成我的狗,可是那个姓东的催命鬼留给我的时间太少,夺走太多乐趣。” 他随即换了一副深情的口吻,附耳道:“宇禅,你那么喜欢我,作为哥哥一定得给你点儿回报。” 他直起身按了一下手中的呼叫铃,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推门走进房间,当着他的面掀开床上的毛毯,扒下曾宇禅的裤子,解开浴袍的腰带,爬上床。 伍湖扬起嘴角,交叠两腿搭在不停晃动的看护床上。 伍湖线番外完结,番外二待更新。 第25章 番外二:第十年 十年前。 东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风尘仆仆,穿着适合长途旅行的衣服,背着双肩包,眼底隐隐透着一些血丝,略显憔悴,与闲散的咖啡厅格格不入。 “是东经理吗?”年轻人问。 “我是。”东灯伸手示意对面的座位,“请坐,骆先生。” 年轻人微愣,一边脱下背包落座,一边急匆匆地说:“您好,是古先生介绍我来找您的,他说他无能为力的事,您可以做到。” 东灯被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笑了笑:“他只说给我转介了一个姓骆的客户,没说是什么事,麻烦你。” “我叫骆鹰。”年轻人连忙自我介绍,却已经疲于微笑,“四个月前,我男朋友曾宇翩,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失踪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取出一张照片放在东灯面前。 照片里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浓眉深眼,鼻梁高挺,薄唇带笑,意气风发。 “古先生调查到现在,”骆鹰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握着拳头,咽着唾沫,放缓语速,“只查到宇翩曾经是一个大集团的老板,至少四个月前还是,现在的老板是他弟弟,然后线索就断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你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他没说过,我也没问过。”骆鹰弯下腰,胳膊撑在腿上,十指交握抵着眉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东经理,我知道你的意思,古先生也暗示过,但是我和宇翩相处四年,我知道我们之间不是玩玩而已,就算是,他何苦为了甩掉我搞失踪。前一天我们还在庆祝我入职新公司,第二天他就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东灯看着他皱起的眉心,问:“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骆先生?” “我知道,”骆鹰喉结上下,润了润干哑的喉咙,“古先生说,你能断人生死,如果人不在了,也能找到他的魂魄。” “才四个月,至于吗?” 骆鹰牵动嘴唇笑了,用掌根揉了揉眼睛:“东经理,这对你是门生意,你只要接手就好。” “你不怕我是骗子。” “绝望的人不怕骗子,怕没有骗子。” “三万。” “好。” 东灯微微抬起下巴,又低了低头:“我需要他的一件随身物品、你和他的生辰八字,”他扬手阻止骆鹰打开背包,站起身,“我还需要你的一点血,跟我来。” 骆鹰背起包跟上他。 “断生死要三天时间,你先回去,有结果我会电话告知你。”东灯道,“如果他活着,就不再是我业务范畴,我不负责定他的位置,当然也不会退款。” “好。” 东灯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如果他已经进入轮回,我只会知道他死了,没法招魂。” 骆鹰沉默了一下:“好。” “你多大?” “二十五。” “如果他还活着,我可以帮你找他到死,免费。”东灯继续脚下的路,“但你得每隔三个月来我这里抽血,等到有一天你不再出现,我就知道你放弃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灯挑眼看着骆鹰,勾起嘴角:“因为后续服务是要收费的。” 八年前。 “东经理,”骆鹰在椅子里坐直,伸长胳膊翻动桌上还停留在上个月的台历,“日子到了吗?不好意思我……” “没到。”东灯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你要找的人刚才短暂昏迷,现在应该没事了。” 骆鹰身体大幅度地震了一下:“你是说他差点死了?” “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时间很短,我什么信息都没得到。”东灯任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你希望收到这样的消息吗?” “我……”骆鹰站起身,穿过办公区走进消防通道,腿一软倚在墙上,“我不想错过有关宇翩的任何消息,哪怕是……” 他张开眼睛,看着白色的、除了污迹空无一物的墙壁:“我委托你找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麻烦你,只要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两年前。 东灯拔出针头,封存血液,递出一根棉签。 骆鹰用棉签压住肘部的针孔。 东灯倒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过了两分钟,骆鹰擦了擦还在渗血的伤口,扔掉棉签,放下挽起的衬衫袖子,拿过西服穿上,整理衣领。 “两年没动静了,你还要坚持吗?” “从你这里传出的都不是什么好动静。”骆鹰笑了笑,喝完杯子里的水,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和车钥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可不想他总有生命危险。” “听说你还在用别的方法。” 骆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东灯:“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活人的找法。综合这几年的情况,查医院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东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骆鹰又笑了笑:“一辈子很长,也许总有一天我会放弃,但不是现在。” 这一年。 “东经理。” “骆先生。我找到曾宇翩了。” 33 第26章 番外二:第十年02 掉漆的门吱呀作响,廊灯闪烁,映照着全身湿透的男人,使他手中握着的同样湿淋淋的伞像个无用的摆设。 “我说了你不用来。” 东灯把骆鹰让进屋子。他是被砸门声吵醒的,头发比平时还要杂乱,紧锁眉头打开饮水机。 “什么叫他现在是生魂不能见我?”骆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还让我等什么?等多久?” “‘他现在是生魂,你见不到他。’这才是我的原话。”东灯抓抓头发,“他还没死,魂体出窍但是与肉体有连结,只能在肉体附近徘徊,非常混乱,没法与人沟通。” “那他身体在哪儿?我去看他,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认识几个医生,我……” “骆先生。”东灯打断他,“他没有求生意识。” 骆鹰凝固在原地,不自觉地倒退半步:“什么?” “他一心向死,只是被肉体束缚着。说实话,那么痛苦的灵魂,即便肉体死亡,能不能进入轮回还是个未知数。” 饮水机发出的噪音掩盖了两人的呼吸声,也就掩盖了一切声响。骆鹰缓慢地、迟疑似的扬起右手,虎口卡在眼窝用力揉搓,战栗的幅度越来越大。 “我可以切断他和肉体的连结,让他成为一个自由完整的魂体。”东灯打破沉默,“风险在于,如果他死意已决,这么做就相当于杀了他。” “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些?你让我等什么?”骆鹰的声音闷在手掌之下,咬牙切齿。 “等我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东灯说,“从我找到他开始,他一直在求死,完全没有机会沟通。” “你能跟他说话?他……”骆鹰从东灯脸上移开目光,环顾四周,“宇翩!宇翩我是骆鹰!你能看见我吗?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他不在这里。”东灯迎上他杂糅着绝望与胁迫的双眼,那是站在歇斯底里边缘的征兆,“通灵和距离没有关系。” “我给你钱。”骆鹰突然摸出钱包,低头抽出一张张银行卡。 “……” “你要多少?” “骆先生……” “你要多少钱?” “骆先生!”东灯拔高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你想我干什么?” “你救救他!” 骆鹰把拿着卡的手举在半空,执着地向前伸着,然后在长久的沉默中抽筋剥骨似的垂手在身侧,弯曲膝盖慢慢蹲下,双手按住眼窝,喃喃道:“你救救他,救救他啊。” “你是我的客户。”东灯垂眼看着他的头顶,“我说过会免费帮你找到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状况,才能做出最合理的计划让你们见面。” “……你说得对。” 东灯倒了杯温水,转过身骆鹰已经重新站起来,恢复了平时理智和冷静的神色。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冲东灯略一点头:“及时联系。” 他走向门口,一向挺直的肩背向前弯曲着,犹如一个蹒跚的老人。 骆鹰接到东灯来电是那以后的第四天,立刻推掉所有安排赶了过去。他站在老旧的门前喘匀气息,将握起的拳头松开,用指关节敲了敲门。 屋子里雾蒙蒙的,一股呛鼻的味道,像烟却又不是烟。东灯在餐桌旁落座,做个手势让骆鹰坐对面。 “他把过去十年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但他并不想让你知道,”东灯略一停顿,“也不想见你。” 骆鹰眼神动了动,不说什么。 “我理解他的想法,但你才是我的客户,我会听你的意见。” “……你,”骆鹰张了张嘴,用唾液滋润喉咙,“你说他不想让我知道,你怎么确定他对发生的事没有保留?” “这是我的职业技能,我是靠这个吃饭的。”东灯回答,“在你做决定之前,骆先生,我有必要先提醒你,他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因为患病治疗而失踪,我感知到他的那几次,不是病危,是差点成功的自杀。” 骆鹰闭起眼睛,仰脸向上深吸一口气,张开双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低头用力抹了把脸,声音发涩:“告诉我。” “事情的开端,是他想把家人的承认作为礼物,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失败了就当作没发生过。”东灯语气平稳,单调没有起伏,“他的父亲不接受他的性取向,送他去做了一年多的强制治疗,没有成功。后来他弟弟负责照顾他,把他关在一座别墅里,每个月去探望,并不明原因地实施强奸。” 骆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没能说服他弟弟,只能用尽一切方法寻求解脱,被看管得越来越严,自杀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后来别墅配了一个私人医生,几年后两人发展出了私情。不过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死,前几天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别墅在哪儿?”骆鹰撬开牙齿。 “我没问。我可以问。”东灯说,“骆先生,他的父亲和弟弟都向他逼问过你的信息,但你现在平安地坐在我面前。你考虑一下,他当年向你隐瞒身份是为了什么。” 骆鹰扬手扶住额头遮起面孔,身前的桌面迅速铺上一层潮湿。 “我还指望你为接下来的服务付费。” 骆鹰笑了一声,听起来却更像在哭:“他为什么不想见我?” “他已经很多年没想起你了,还跟别人有了感情,他觉得自己担不起你的十年。你还年轻,他希望你放下这件事,往前走。” “他担不起的十年已经过去了!”骆鹰一拳砸在桌上,露出满是泪痕的面孔,失声咆哮,“他不忘了我能怎么办?!他想着我会更痛苦!我放下了他怎么办?”他抹了把脸,放低声音,乞求似的问东灯,“他怎么办?我不见他,他的痛苦能消失吗?他能进入轮回吗?” “你不是他的痛苦,能不能进轮回要看他死后自己的造化。他现在还没死,你不管他,他就会继续在生死夹缝中混乱下去,直到肉体死亡。我上次说过,我现在就可以解放他的灵魂,风险在于……” “他想死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对。” “我报警把他身体解救出来,劝他活着,就可以……”骆鹰突然停下,苦笑一声。 “这没有可操作性。”东灯说,“骆先生,决定权在你,你可以不插手,抛下关于他的一切向前走。” 骆鹰看着他。 “你也可以通过我的手替他切断魂体和肉体的联系,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几个月,具体多久不确定。这几个月里我可以让你们见面交谈,甚至让他在一定程度上实体化,无限接近于活人。” “他不想见我。” “在这几个月里,决定权在你。”东灯顿了顿,“时间一到,他成了亡魂,到时候就  34 不可控了。” “如果我强迫他见我,强迫他呆在我身边,那我跟那些畜牲有什么区别?”骆鹰眉心抽动,从怀里掏出钱包,“我只要把生死的决定权还给宇翩。多少钱?” “五万预付款,五万尾款。”东灯无视骆鹰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我会尽快完工的。” 骆鹰耸起眉心笑了笑:“我等你消息。” 几天后,曾宇翩敲响了他的房门。 第27章 番外二:第十年03 “不好意思家里太乱了。”骆鹰弯腰收拾起茶几上散乱的文件,夹进电脑扔进单人沙发。电脑在衣服堆里稍微反弹起些许,立刻被拿起来连同衣服一起放到另一个房间。 “坐吧。”骆鹰找出个纸箱,把桌上空的、剩了一半的酒罐酒瓶们放进去搬走,“不好意思,太乱了,我不知道你要来,稍等我一会儿。” 他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忙着开窗透气、擦净茶几上的污渍、封起垃圾袋放到门外。 他低头看着垃圾袋,用手掌擦了很多次眼眶,转身回去。 除了神色有些倦怠,他眼前的还是十年前的曾宇翩,从未失踪过的曾宇翩。 “你怎么来了?” “好像说是灵魂自由总要有一个肉体以外的新的开始,不然就失去锚点还是什么的。”曾宇翩笑了笑,“东经理建议我从你开始,而且你也想见我。” “啊,你不想见我也无所谓。” 曾宇翩扬手抚摸他微笑的脸,摆动拇指试图擦去眼泪:“对不起,小骆。” 骆鹰扬手去握他的手腕,却握了个空,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被胡渣刮疼了掌心,起身道:“你能等我五分钟吗?我去洗把脸。” “我时间很充裕。” 骆鹰尽快地洗漱刮脸,每隔几秒就有莫名的恐慌担心曾宇翩再次消失,但他没有冲回客厅,他不想让曾宇翩看到自己的崩溃徒增自责。 “这么看就年轻多了。”曾宇翩笑着说。 骆鹰擦着脸坐进沙发,把毛巾搭在茶几边沿,双手握在一起下意识地扭着手指关节:“宇翩。”他看着他的眼睛,迟迟没说出下一句,咽了一口唾液又说,“宇翩。” “好了好了。”曾宇翩起身坐在他旁边,拍拍他的手,“我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像被解开了穴道,骆鹰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肌肉也被激活,挤出一丝微笑,“有什么打算吗?到处看看?” 曾宇翩搂住他的肩膀:“先陪你到不伤心了为止,其它的以后再说。” “我没伤心。” “傻小孩。”曾宇翩看着窗外。 “我三十五了。” “我三十九,再过四年你才能追上我。”曾宇翩转头迎上他的目光,抬眼看他头发,“年纪轻轻这么多白头发,染一染。” “我们……宇翩,”骆鹰看着他的眼睛,“我们重新开始吧,你以前总说我还没懂事,经常头脑发热会在感情里吃亏,我现在比那时候成熟多了,我们重新认识,重新谈恋爱,好吗?” “然后再吃亏一次吗?” “你没有亏欠我,你怎么回事曾宇翩?”骆鹰苦笑,“我这几年过得很好,你看我,虽然只是个小公司的老板,好歹不是打工的了,我可以放很长的假陪你,我攒了一些钱,我有房子,我们以前总是说不工作就好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还说自己长大了,不知道一直在一起会烦吗?”曾宇翩用手指推他的眉心,“你为了离东经理近,放弃高薪跑到这个地方,为了你臆想中的高额费用,硬着头皮创业,有两年差点赔得翻不了身,好好的房子租出去,自己住在这种小盒子里,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得很好,这就我对你没有亏欠。” 骆鹰躲开他的视线:“怎么他对你就这么多话。” “说是售后服务。” 骆鹰扬眉:“我不管,我觉得你没亏欠就是没亏欠。” “我爱上了别人,小骆。”曾宇翩看着他,“在你找我的时间里,我爱上了别人,我跟他上了床。” “……我知道,我理解。”骆鹰脸色微变,摇了摇头,“所以我才……没要求见你,因为你可能想回到另一个人的身边,而不是我。” “小骆,我不值得你……” “宇翩,曾宇翩,”骆鹰扬手捧着他的脸,即使与托着一团空气无异,却执着地保持姿势,“你傻不傻?我除了找不到你,还有什么别的痛苦吗?你比我难过得多,你在那种情况下寻找慰藉有什么不对?你没必要苛责自己,你什么都值得。” “哪怕我第一时间回到别墅去看了那个人?” “当然。” 曾宇翩脸上掠过痛苦的神色,闭上眼睛又张开:“我会选择死。” “我知道。”骆鹰说,“我理解。” “我们重新开始,然后再留给你一个伤心的结局,我做不到。” 骆鹰笑了:“至少这次我知道你去了哪儿,我能保证你离开的时候是幸福的。我不怕被留下,宇翩,我怕的从来不是这个。” 两人对视良久,曾宇翩露出一个微笑: “那我们重新开始吧。” 【番外二完结】 【例行的完结碎碎念时间】 本文坑了一两年之后,从2020年10月29日续上(基本)日更至今,盖章完结。 从评论里知道大家对骆鹰和哥哥这对非常意难平,在此确定会有不定时掉落的番外作为弥补。 那为什么在此盖章完结呢,因为至此,这篇故事对我而言已经讲述得非常完整了。 在这儿要特别感谢两位刑警妹子(其中一位曾在看守所工作)提供的专业支持,实不相瞒本来我以为伍湖一个栽赃视频就能脱身的天衣无缝的计划,被其中一位一句“你也太低估现代的刑侦技术了吧”,打破美梦,于是才有了三万多字的伍湖线番外来弥补我异想天开的智障行为,最终在不断的批评(批判)中,写了一个至少自己觉得满意的,没有明显漏洞的刑侦番外。 对胡队及其专案组成员说声抱歉,伍湖是个bug,在现实世界的逻辑下是无法识破的。 同时,也抱着一点点期待,希望大家能从伍湖线番外中get到刑警们的不易。希望大家理解,这些年规则程序的不断细化,虽然会导致事情的繁琐,甚至办案效率的降低,但也是为了降低冤假错案率。 经此一役,我对刑警办案流程有了相当系统的了解,经其中一位刑警妹子测评,已经可以过去上班了(。) 好像太跑偏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除了短平快的相声(?)文们,我的每一篇文都在尝试不同的风格和人设,本文是又一次新尝试,我个人认为十分成功,也十分满意。啊当然了,自恋狂总是这样的。  35 至此我在废文(也就是全网)的署名坑已经全部填完,还有一篇批马坑,暂时不打算脱马甲,也不打算填了。 我在各种渠道还答应了若干旧文的番外,写完之后就会暂时搁笔休息(鬼知道要多久,也可能很快就因为丧失存在感而跳出来诈尸写文),诸位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