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锢的路西法》 分卷阅读1 被禁锢的路西法 作者：乌邦那 引章 2077年苏明市医院 明媚晚春，阳光洒满天地，一只云雀扑闪着翅膀，飞过苏明市公立医院的大楼，落在楼中间的小花园里。 正午时分，到处都暖烘烘的，花园里没有大人，云雀悠闲的梳理着羽毛，看到两个小小的孩子，蹲在花丛后说悄悄话。 “……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快乐呢？” 小男孩轻轻问着，似乎有些苦恼。小女孩有些害羞的想了想，歪着头说：“我也不知道……” “真好……要是能分一点给我就好了。” 听到他话里的苦恼，小女孩忍不住为他伤心，急忙点头：“可以呀！” 她说着，捧起双手握成球，伸到他面前：“你张开手！” “诶……？”小男孩有些愣，但还是听话的张开了双手。 小女孩把手轻轻放在他手心里，嘿嘿笑着，眼里明媚极了。小男孩心脏跳动起来，感觉对方的手轻轻落在手心里，神秘兮兮的像是在施魔法：“呐～这些快乐送给你，它们会永远在你手心里陪你，所以，你要开心一点哦！” 小男孩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手心里发烫，仿佛真的有什么融化在那里，“唔……嗯！”他用力的点点头：“我会的……” 小男孩傻傻的样子让云雀都看不下去，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 2099年 3月13日 “……我的朋友拯救了我，他让我明白，基因不代表一切。所谓的‘新人类’并非无所不能，所谓的‘缺陷者’也只是自我设限。在我们社团中，有许多等级为D的‘缺陷者’从事着极其专业、困难的工作，并且做得非常出色。我们和他们并没有不同，希望各位再多一些自信，相信我们可以改变世界……” 安静洁白的房间里，青年站在众人之前，安安静静的诉说着，他声音柔和，自信而坚韧，让人移不开目光。当他说完，掌声如雷鸣，响彻巨大的房间。 他点头致意，走下台去。 一个听众兴奋的迎上去，目光里满是崇敬。“导师的分享实在是太令人鼓舞了！” “谢谢。”青年微笑的看他，那人察觉到自己唐突，紧张起来。“啊！我、我是孙明远，这是我第一次过来参加集会……” “明远？”青年一愣，目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孙明远急忙点头，还没来得及探究那目光的意味，就已经找不到它的踪影了。 “欢迎你加入‘加百列’，”青年神色不变，依然温和的笑着，“……你有一个好名字。” “是吗？” “是的，我朋友也叫明远，和你同名。” “真的？”孙明远忍不住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的摸了摸头。“他、他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人，才能够拯救……啊不、我是说……” “没关系，他的确拯救了我，”青年笑着眨眨眼：“为了救我，他甚至献出了生命。” “诶？” “开个玩笑。” “这、这样啊，哈哈哈……”孙明远紧张的搓搓手，看到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急忙点点头，弯着腰回到座位上。 青年笑一笑，走到后侧的窗台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明市。 此时已经快傍晚，绵延整个春季的浓雾还未散去，让城市如同虚幻。浓雾之上，有雨的气味隐隐飘来。 快下雨了，他想。 这时，头突然尖锐的痛起来，他像是挨了一记重拳，脸色瞬间惨白，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握紧拳头，靠在窗台上默默忍受。身后，隐约的演讲飘过来，更显得身边死寂。他想到刚才搭话的人，想到他的名字，忍不住一拳打在窗台冰冷的台面上。 血肉碰撞大理石，并没有发出响声，却吓到了窗台外的云雀，云雀啾啾叫着，划出一道惊慌的弧线，远远的飞走了。 云雀穿过城市，落在一棵斑驳的树上，它被空气压得有些疲累，抖动着羽毛休息，却听到树旁，一排两层的老式建筑里，柔弱的女声从窗户里传来，带着哭泣的水色。 “……医生，求求你帮我……” 云雀仿佛受不了那悲苦的水色，急忙扑闪着翅膀从旁边的招牌上掠过，掠过“高氏关怀诊所”几个大字，终于将人类的事情抛之脑后。 窗户里，苍白的女人被飞鸟的影子吓到，又急忙低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周女士，这是你第三次过来了，但是，你的要求我真的做不到。” 中年医生的语气柔和，又带着例行公事的淡漠，他瞥一眼窗外的阴云，几不可察的皱皱眉：“你的情况，目前的基因优化技术的确是束手无策……”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女人的哽咽就冲出来，眼泪划过她苍白的脸颊，令人不忍。 只是医生眼中，并未动容。 “……医生，不管多少钱……” “这并非钱的 分卷阅读2 问题……” “那我要怎么办！？”女人忍不住低吼，伤心哀恸的哭出来：“我查过的，你这里……” “周女士，”医生神色微变，出声打断她：“也许你应该和孩子父亲商量一下。” 听到他这样说，女人更加绝望的捂起脸：“他死了……医生，这个孩子是我们唯一的、唯一的……” 纪念吗？医生在心里默默冷笑，蠢女人，上床前查一下健康档案是有多难？ 想归想，他还是礼貌的保持微笑：“那你有其他人可以商量吗？” “没有……我、我妈要是知道，绝对不会原谅我……” “既然如此，周女士你只能放宽心了。马上就跨入新世纪，听说明年起，针对遗传病的补助还会提高，你的孩子也可以和别人一样，平稳度日的。” “平稳？”女人摇摇头，有些惨然的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哭还是笑。“如果我不能照顾他，他是会像动物一样被养起来，还是像其他傻子那样……带着机械胳膊在流水线旁边站一辈子？” “周女士……” “我不想让他只是活着……”女人的眼泪滚滚而下，“医生，‘缺陷者’是低人一等的，我不能让他这样过一辈子……求你了医生……” 医生左右晃着身体，身下的椅子发出细微的嘶鸣，似乎在说“不好办啊～不好办。” 许久，他柔和礼貌、公事公办的说道：“周女士，每个孩子都是天赐的宝贝，何况孩子父亲已经不在了，你更要保重。我给你开些常规药，你多想想好的方面，按时来复诊。” 说着，他突然关闭桌上的监听系统，极快的补充：“如果你选择终止，还有40天，考虑清楚来找我。” “医生？” 女人一愣，看到医生又将监听按钮打开，起身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心情平静一点，再来复诊如何？” “我、我……”女人有些趔趄的站起来，瞟一眼桌上的监听按钮，不知所措。 医生轻轻点头，打开诊室大门对她微笑，她只好满脸空茫的出了诊所，走出那栋楼，走到街对面的拐角那，这才如梦初醒，恍惚的回头看去。 夏天未至，苏明市笼罩在阴雨迷蒙的云层下，老楼和老街更显得黯淡，就算“高氏关怀诊所”的灯光牌再柔和，也无法改变破败的外表。老楼之后的远方，完全智能化的数百层高楼群直冲云霄，在阴云下露出各自的轮廓。 低矮的老楼和直达天际的新楼彼此重叠，在前者的映衬下，后者如同海市蜃楼。 她想到医生的话，更加伤心，因为她要的不是堕胎，而是…… 是什么呢？ 是魔法吧…… 她愣愣的站着，忍不住想，若世上有魔法该多好。 若科技真的是魔法，该有多好。 雨落下来，她惊慌的转身离开，走进一旁隐秘昏暗的巷子里。 然后，她看到有个人站在巷子里，仿佛在等她，那人说了一句话，被突然下大的雨掩盖，飘忽着传到她耳朵里。 她强忍的泪水，又一次扑簌而下。 阿尔巴德螨虫 2099年 4月12日 ———— 当金戈赶到城南的案发小区时，看到小区门口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许久没有发生过命案，沉溺于虚拟现实的人终于走出家门，将好奇的目光投给真正的现实，不少人举起手机，不断调整焦距，企图拍到些“劲爆的画面”。 事情闹得不小，她想，抬头看到天空中盘旋的媒体无人机，叹了口气。 希望它们什么都没拍到。 这么祈祷着，她穿过人群往里走，有好事的人看到她深灰的制服，脸庞白皙温和，马尾利落干脆，整个人英姿飒爽，居然将镜头对准了她，拍完又吹起口哨，轻佻无比。 她当做没看见，出示证件后径直穿过警戒线，朝不远处的三层独栋楼房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披着警服的搭档曹志背对自己，在门口忙乎着——浅蓝的激光射线从他手里的小机器上散开来，在室内不断移动，远远看着，仿佛电影里的异世界。 “曹哥，录现场啊？” 她走过去跟曹志打招呼，曹志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见她穿着制服，吊儿郎当的咧起嘴笑：“你动作挺快啊～不是跟你说不要过来，在警署等我们就好，还得办销假手续吧？” “销假不重要，老大已经到了？” “可不。”曹志说着，示意她往门里走走。 金戈知道他要检测成像仪，十分配合的抬脚进门，一瞬间，蓝色的光线从她身边闪过，又变成窸窸窣窣的破碎光线将她包围起来，勾勒出她的轮廓，让她感觉自己像穿过小说中的“结界”，被神秘力量包围。 成像仪上立刻生成一个3D图像，小小的“金戈”飘在半空中，眉目清晰，连表情都完全同步。 “很好。”曹志满意的点点头，将那个小金属藏在 分卷阅读3 门框上，又捣鼓了一小会儿这才罢手——未来几天，这个成像仪将充当“哨犬”，任何进入它视野的人都将被记录样貌，成为“返回作案现场”的嫌疑人选。 曹志捣鼓成像仪的时候，金戈将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一遍。 这是个普通的居民区，环境很简单，放眼望去，三层楼高的独栋公寓均匀分布在绿化带四周，并不密集，也没有太多智能化设施，整体有些老旧。 但苏明市的老小区差不多都这样，住在这里的人，干什么的都有，没办法直接判断社会阶层和工作之类的。 她看一眼在空中盘旋的无人机，挑眉说道：“连媒体都惊动了，很严重吗？” “这个么……”曹志眨眨眼，想笑又失败，表情有些混乱，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反正没见过这种的……话说，你还是回警署等我们吧。” 金戈看他一眼，挑眉笑起来：“大少爷今天有点奇怪啊。” 曹志耸耸肩，刚要说什么，瞥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远处急匆匆跑来，眉毛一挑便迎了过去。 金戈不再理他，带上手套，从干净的房门走进去，路过玄关，刚进客厅，刑事科科长弓虎正好从卧室的方向出来，看到她也是一愣，摆手阻止：“你别进来。” “嗯？”金戈越发奇怪，心想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瞥一眼四周，没有看到血迹之类的痕迹，便无奈的笑：“老大，我没有破坏现场。” “不是，我是想说女人不要看。”弓虎叹口气，刚毅的国字脸上有些不忍，说完又招招手：“算了，过来吧。” 金戈一听，快步走过去，穿过客厅，走到卧室门口，只看了一眼，那点笑容便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战栗的寒气从脚底窜上来，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光线充足的卧室里，满目鲜红。 一个女人仰躺在床上，已经死去一段时间，她脸上的肌肉保持着痛苦的痕迹，惨白青灰，像所有死人那样，透着异样的干净，这干净延伸到下巴便戛然而止，被鲜血覆盖。 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浓稠的血浆喷溅出来，将她的衣服浸透，柔软的被褥也被浸透，透出红黑色的光泽。 血喷溅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喷溅在女人扬起的下巴和脖子上，却奇异的避开了脸部。 仿佛不忍。 原来，是一个死去的孕妇。 若只是一个死去的孕妇，严苛的弓虎不会说出“女人不要看”这样的话，眼前凄惨诡异的情景，连曹志都没有见过，只从业4年的金戈，则更加。 她终于明白搭档和上司的态度，看着眼前的情景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让你在警署等着。”弓虎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看着那个女人的腹部，那腹部仿佛从里面被炸开，皮肉鲜血模糊一片，里面“流淌”出几个瘫软的“东西”，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女人的肚子里，互相倾轧拥挤着。 是快要发育完全的孩子…… 好几个……有手有脚的孩子，那样的姿态和动作，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也不忍细看，转过身看着上司，声音都有些发颤，“这到底是……是谋杀吗？” “还不知道。”弓虎盯着卧室里的情景，眉头锁着，眼神里颇有些同情，“鉴定科的人差不多该到了。” “他们马上到。” 弓虎的话音刚落下，一个利落的女声就接了上来，干脆清冷，光是听声音，就能让人感受到主人高冷的性格。 金戈循声看去，果然是鉴定科的科长，法医关情，急忙抬手打了个招呼。 关情点点头，一秒也不耽误，套上防护服就越过两人走到卧室里，面对两人，一个字都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除了尸体，眼里就容不下别人。 “现在唯一知道的线索，只有死者的身份，”弓虎将金戈拉到一旁，皱眉吩咐道：“死者名叫周素素，但她不住在这里，你尽快调出她的档案，联络家人，汇总一下线索。” “明白，”金戈点点头，“她不住在这里的话，那屋主是谁？” “这房子的承租人叫方明远，曹志已经跟租赁公司的管理方联系上，正在找他。” “这样，”金戈想到刚才急匆匆出现的高个子，的确像是穿着制服，大概就是租赁方的人了。她抬眼看到客厅墙上的时间，有些惊讶，“他们是住在这个小区里吗？我收到信息到现在才半个多小时，他们居然就到了。” “也许吧，小区管理也是他们在负责。” “原来如此。” 说着，她仔细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将小小的公寓巡视一遍。 公寓是典型的世纪初建筑，采光不错，但桌椅陈设、厨房等设施都十分简单，而且，除了墙上的电子钟，一点智能化设备都看不到。 “2099年，超过一半的家庭有家政机器人，即便是小型公寓，也都配备有 分卷阅读4 智能电器，这个公寓也太简陋了，完全不符合现代人的居住习惯。” “是。” “屋主‘方明远’，莫非年纪很大？或者不太喜欢科技产品吗？”她随口说着，弓虎耸耸肩，没有发表意见。 或者压根就不常住在这里……她想着，看一眼堆放在厨房台面上的碗碟剩菜，又看到一旁的垃圾桶，目光一闪，捡起一个玻璃试管，皱眉看了几眼。 是一支试管。 金戈不明白，居民楼里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试管这种东西。 “这种试管……不像是食物或日用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弓虎看了一眼，也没看出来问题，便吩咐着“你把可疑的证物都搜集一下。”然后去指挥警员记录现场。 金戈乖乖照办，将试管装进证物袋中，放在桌子上。 “发现什么了？” “诶？”金戈一愣，回头看到关情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边脱着防护服一边望向自己，神色和平时一样冷淡，只是目光扫过那个试管时，眼神似乎冷了两分。 就算是资深法医，看到那样的尸体也不好受吧……金戈想着，笑着撇撇嘴：“试管，不太像生活日用品呢，麻烦你们鉴定一下，看看里面是否有残留物。” “好。”关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走过来大剌剌的将手勾在她肩膀上，金戈十分嫌弃的将她的袖子拎起来，一矮身子躲过去：“关情，你刚碰过尸体啊不要这样……” “怕什么，又没毒，”关情撇嘴一笑，有些戏谑的味道。她很少笑，即使是这样的浅笑也没多少人见过，金戈从进警署就认识她，至今四年，非常荣幸的成为少数几人之一。 “不过这个尸体，诡异到让我心里发毛，”关情收回袖子，做了个难以消受的表情，突然有些消沉。“让我想到一种虫子。” “什么虫子？和她的死有关吗？” 关情撇撇嘴，轻轻笑起来：“和她的死倒是没关系，就是尸体的样子。” “额，那我……” 不等她拒绝，关情便坏心眼的说了起来：“你知道有一种螨虫……” “我不知道……” “这种螨虫很诡异，它们只进行同族教佩，场所嘛，你猜在哪里？居然是在它们母亲体内。你能理解吗？雌螨受孕，体内大概五到八个雌性和一个雄性，幼螨啃食母亲的身体生存，大约两天就成熟，然后它们在母亲的身体里教佩，完成才从死亡的母体中钻出来。雄螨见光死，而新生的雌螨已经怀孕，又接着重复这种怀孕、被吃、死亡的过程。” “额……”金戈眨眨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哀叹道：“别吓我……” “没有吓你，这种虫在两个世纪以前被发现，叫阿尔巴德螨虫。” “嗯……” 金戈抖了抖，脸色更加发白，关情成功把恶心转移到好友身上，十分满意的笑起来。这时，几个鉴定科的同事正好赶到，她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走过去指挥收拾尸体，临走冲金戈耸耸肩：“你不用记住这个虫，它跟死因没关系。” “可是我已经忘不掉了……”金戈有些无奈，看着周素素血肉模糊的尸体被装进雪白的隔离袋中，努力平复心情。关情似乎不愿意让尸体有丝毫变化，恨不能原封不动的带回去，以至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挑剔的科长。 金戈看着他们的动作，上前追问道：“你目前有什么发现吗？” 听到这个问题，关情颇为干脆的点点头：“尸体的状况跟正常孕妇相差太大，应该是非法药物导致的。” “药？” “对，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敢试？让身体发光、迷幻剂之类的，出了事情也不意外。” “所以你觉得，是意外？” “对。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非法用药，意外死亡。”关情眉头微皱，又看一眼金戈：“其他等尸检报告吧。” 说完，她干脆利落的大步离开，金戈转头看着濡湿血红的床，想到那吞噬母亲而出生的螨虫，心里一阵发凉，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叹完，弓虎走过来一抬下巴，指着门口的一个身影吩咐道：“你对接一下，小心仔细。” “诶？”金戈一愣，看向客厅外侧，一眼就看到对方领带上的鲜红领夹，剩余的半口气就憋在喉咙里，又慢慢移到头顶，让她头痛起来。 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阿尔法智能 21世纪初，人类进入智能时代，到了2099年，AI已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智能家居、自动驾驶早已是常态，半个世纪以来，智能医疗更是如星火燎原，彻底颠覆了传统的医学观念。 经过激烈的市场竞争，智能医疗的几个大企业早已进化为庞然大物，其中，全球排名第二的，名叫阿尔法智能。 在瞥到对方领带上的独特红色时，金戈脑海里便浮现出尸体手腕上的小屏幕，因为主人死亡，指甲盖大 分卷阅读5 小的屏幕被红光布满，几乎和鲜血融为一体——那是一个智能医疗手环，也是阿尔法智能最普及的产品。 几十年来，接近半数的中国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购买、佩戴在手上。 死者周素素也是其中一个。 她急忙拉住要走的弓虎，小声问道：“最早发现尸体的人，莫非是阿尔法？” “是，他们应急中心联系的警方。” “……这样。” 两人交头接耳间，门口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他西装革履，身量欣长，鲜红的领夹上有一个白色的符号“α”，表明了他的身份。她瞥过去，男人的笑容就越发温文尔雅起来，换了任何一个环境，都称得上令人如沐春风。 总而言之，是个帅哥。 但想到对方的身份，金戈除了紧张，感受不到任何“春风”。更让她不舒服的是，明明走在命案现场，这个男人却如同漫步在高级会所，老神在在到有些不近人情。 帅哥走过来，轻轻笑道：“警官你好，我是阿尔法智能的事故调查员孙鸥。” 果然。 她心里一叹，隶属于阿尔法，又会出现在命案现场的人，只有他们。刑事科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对他们的印象出奇的一致：难缠。 金戈稳了稳心态，回以微笑：“阿尔法的效率果然名不虚传。” 就像秃鹫那样，在几公里外就能闻到血腥味。 “我刚好在附近，”孙鸥微微点头，笑纳夸奖，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毫不在意的对弓虎点点头。“弓科长您好！多谢引荐，这还是我和刑事五组第一次合作，希望合作愉快。” “当然。” 弓虎不咸不淡的点点头，也不多说。 打完招呼，孙鸥瞥一眼血肉横飞的卧室，正好看到尸体被放进袋子里的一瞬间，眼里闪过讶异的神色，瞳孔像猫科动物一样微眯起来。但一瞬间过后，他脸上的神色就恢复如常，笑着说道：“不敢破坏现场，我在外面等金警官。” 说着，他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消失在玄关那。 他的身影一消失，金戈就瞪领导，“你确定要我对接？” “人都来了，推不掉的。” “那……！” “你也知道，阿尔法最初得以启动，源于中国与欧盟的政府合作，几十年来脚站政企两道，不仅是企业，还会是各公立机构甚至政府机关的资方，我们小小的警署，可得罪不起。” “知道～阿尔法的人在哪里都有两分话语权，插足小小命案，不足为奇。就是来的也太快了……” “哈，别多想，他大约只是想看看周素素怎么死的。” “好。” 金戈才不相信对方动机这么简单，“事故调查部”的职责是弄清楚客户的死因，然后将之与阿尔法撇清关系，死因什么的…… 她走到外面，看到孙鸥一个人站在那，大约是顾忌空中的无人机，已经取下领夹，只是脸上假模假样的笑没有变化：“抱歉，我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这样一副磁性温柔的好嗓音，配合他舒朗的眉目和长相，男女老幼通杀，金戈竖起全部警戒，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还记得一年前的运毒案，也是刑事五组负责的，效率之高，令人印象深刻。” “谬赞了。”金戈客气的说着，瞥到曹志从远处走回来，之前匆匆赶来的管理员紧紧跟在他身后，身材高大却有些佝偻着身子，加上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水几乎要反出光来，看上去十分害怕的样子。 孙鸥注意到金戈的视线，也看到那个管理员，有些同情，“租赁管理方也不容易啊，吓成这样。” 金戈不喜欢他窥探现场，急忙接上话题：“孙先生特地到现场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瞒警官，我想要尽快确认，周素素的死，警署将阿尔法排除在嫌疑之外了。” “……有点太快了吧？” “死者是阿尔法亿万消费者之一，我们不希望这起事故，影响其他消费者的信心。”孙鸥不疾不徐的直奔主题，“警官也知道，阿尔法的产品只负责收集佩戴者的数据，绝不会有任何致死、致伤的可能。” “所以？” “所以，希望警署在任何场合，不要提及死者与阿尔法的关联。” 目的倒是很明确，而且无礼。 “孙先生言重了，但是死因还未清晰，警署职责所在，不能包庇或放过任何嫌疑。” “我们明白，只是不想让消费者担心罢了。” “希望孙先生也明白，警方办案，不接受任何人干涉。” “当然，今天早上，周素素的事情一发生，我们急救中心就第一时间通知了警方，比起其他企业，阿尔法向来是有诚意的。” 说到急救，金戈想起周素素的死，正是由阿尔法紧急处理部上报至警署的，她拿出手机翻出当时的信息，看到“用户心脏骤停”这几个字，心里就有数了。 最早知道 分卷阅读6 周素素死亡的，的确是阿尔法。 “孙先生，我记得，你们的手环可以提前三小时预测突发性心梗、脑梗，并且呼救，但这次为何没有做到？” “任何产品都不是万能的，而且这件事……警官你也看到了尸体，想必也是明白的，所以，阿尔法愿意全力配合警署工作，尽快破案。” 干涉不成就全力配合，倒是长袖善舞。 金戈笑着表示感谢，直截了当的问：“那，对于自己用户的死，你们有任何线索吗？” “不敢说线索，不过我刚收到周素素昨晚的数据，若是警署需要，阿尔法可以分享。” “……这违反了消费者隐私保护法。” “警官放心，消费者同意过阿尔法的特别隐私条款。再说，等你们正式向阿尔法递交数据调查，会引起媒体无端猜测，我们不想被牵扯进来，所以，不如现在就合作起来，如何？” “孙先生，警署若提交数据支持和调查申请，阿尔法无权拒绝。” “当然，我们自然会根据申请，提供必要的数据。” 也就是非必要的，一律不配合了。 金戈心里笑了笑，拿出手机，当着孙鸥的面调出邮箱，孙鸥见她动作，十分配合的打开自己的手机，将他的邮件接收系统打开。 很快，金戈手指滑动，一封邮件便到了孙鸥手机里。 “按照流程，我正式向阿尔法事故调查部发送了申请。” “收到。那，希望警官看在我们全力配合的份上，至少在责任明了之前，不要向公众提及我们。” 金戈不打算这样好说话，想了想还是拒绝：“我们会公事公办，若是不涉及阿尔法，自然不会提及，但若是涉及，也不会包庇。” “如此就好，那我先代表阿尔法，感谢金警官的维护之意。” 金戈想说自己并没有维护的意思，孙鸥却不打算让她再拒绝，紧接着又说：“阿尔法智能与警署有过多次合作，都非常愉快，希望这次也一如既往。” 说着，他拿起手机轻轻一划，金戈的手机便闪烁一下，示意收到文件。她打开来，看到一份已授权的加密文件正在下载。 “按照流程，这是你申请的相关数据。” 这么干脆？金戈看着进度条飞快填满，心里刚察觉不对，下载已经完毕。孙鸥扬眉笑起来：“哎呀，似乎发错了，不是昨晚的数据，而是周素素这三个月的数据。” 金戈目光一闪，还未说话，孙鸥又接道：“我的错，可惜不能撤回了。” “你……” “还请警官保密，为表示感谢，请随时联系我，只要我帮得上的，一定知无不言。” 说罢，他眨眨眼，挥挥手，脚步轻快的离开了现场。 这是……被摆了一道？ 金戈瞪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叹气——三个月的数据侵犯了周素素的隐私权，但是已经下载成功，等于警署和阿尔法的私下交易已经达成了。 “哟，听说阿尔法的秃鹫来了，交手了吗？” 金戈瞪着手机发呆时，吊儿郎当的曹志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幸灾乐祸的表情十分欠揍，金戈瞪着他，不知道怎么说。曹志越发高兴起来，凑过来笑：“孙鸥是吧？听说就来了一年，快爬到调查科二把手了，不简单哦。” “……是不简单。”金戈惆怅的叹口气，将下载的文件打开来。 “希望他不要再出现了……” 周素素之死 周素素的死极其迅速而惨烈。 她在早上五点半醒来，只觉得燥热异常，口干舌燥，头有些昏沉沉的。她挣扎着瞄一眼手腕上的智能监测环，看到小小的屏幕上闪着橙色的光，显示脱水警告。 于是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下床，如同踩在棉花上，趔趄摇晃着走进厨房，然后一杯又一杯，一口气喝下整整两升水——这远远超过了人体所需和胃的承受能力，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然后她重新回到床上，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6点，她再次醒来，隐约听到机械的女声持续喊着：“心跳异常，警告！心跳异常……”她恍恍惚惚的想着，原来梦里“咚咚咚”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吗？ 她还未想清楚，突然感觉到腹部疼痛，只是在她察觉到的时候，那疼痛陡然加剧，翻山倒海中，她忍不住痛哼，下意识的抬起手腕。 昏暗中，她看到手腕的屏幕上一片血红，机械的女声不停喊着“增殖异常！增殖异常！增殖异常！” 她从未见过监测手环的屏幕是红色的，也从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发出如此激烈的声响。 还有“增殖异常”…… 是什么？ 她听不懂，也来不及思考，剧烈的疼痛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意识，她惨叫起来，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刚刚起身又疼得倒下去，她想要检查自己的腹部，手放上去，却感觉到那里涌动像煮开的水。 有什么 分卷阅读7 要出来，有什么要出来……她的惨叫盖过手环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痛苦，然后很快，她只能察觉到疼痛，却无法再喊出来——她全身的血液奔涌着流向子宫，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响。 “……我的……啊……我的孩子……” 寂静的房间里，周素素最后的呢喃像梦语，幽灵一样响起，然后重归死寂。 监测手环发出最后的“滴”声，刚好6点5分。 ———— “8点15分，警方收到意外死亡通报，老大你离得最近，20分钟之后便赶到了现场，然后给我和曹哥发了信息，半个小时之后，曹哥和我陆续抵达。以上，是周素素从死亡到被发现的过程。” 晚上7点半，金戈站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和弓虎、曹志进行第一次案件梳理。 “从现场回来之后，我把数据做了二次汇总和梳理，然后发现，最蹊跷的部分在于：周素素在前一晚11点入睡时，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4点47分的时候，监测到她身体有脱水的征兆，因为脱水不属于疾病，所以手环并没有联网上报。5点15分开始，监测到她新陈代谢异常，数据高于平均值近3倍，手环将数据发送给了阿尔法的医疗部，包括在线医生。” 她皱着眉头，心里越发觉得沉重——那些逻辑严谨、精准清晰的走势图、柱形图、环境监测录音……共同呈现出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全部看完之后，她仿佛重温了周素素的死亡，只觉得惊悚和诡异。 “和脱水一样，这种突发的、短期的新陈代谢异常，每个人都可能发生，所以一直到5点50，她的情况并未引起重视。直到58分，她的心率直线逼近到200，手环向阿尔法发送了猝死警告。” “所以……”弓虎皱起眉头：“阿尔法的反应时间是5点58分开始。” “对，但是仅仅两分钟之后，心率已经不是最严重的问题了。根据数据显示，腹部突然出现了多个心跳，她子宫里的婴儿也突然开始成长，成长的速度仿佛……仿佛癌细胞按照毫秒进行集体复制……” “这怎么可能！？” “但数据是这样说的。” 何止弓虎惊讶，阿尔法紧急联络处的人在报警时，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周素素的问题，只能给出“原因不明”的结论。 “还有，阿尔法的孙鸥中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是他们研究所的专家，希望可以协助解剖周素素的尸体……” 提及阿尔法，弓虎就想到孙鸥，挑眉问道：“说起来，阿尔法那人，你还应付得来吗？” “被摆了一道。” “就知道。”弓虎和曹志毫不意外的笑起来，公然对同事的苦难表示幸灾乐祸。见他们毫无同事情谊，金戈用鼻子哼一声，继续将孙鸥发来的信息展示出来，“说是协助，但是我问了一句，他也说，连阿尔法都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不是有全国五亿多人的数据吗？也没有见过？”曹志好奇的插嘴，见金戈点头，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愣了一会儿，毫不客气的转头看弓虎：“老大，这案子有些诡异啊。” “什么诡异不诡异的，”弓虎翻着白眼将他的大脸推开，正色说道：“来吧，从死者周素素开始，把目前所有的线索捋一遍。” “好，”金戈点点头，将报告翻到第一页，“死者周素素，女，25岁，未婚，三年前开始到现在，就职于环保署福利部，主要负责文案工作。她的死亡过程，已知的部分刚才已经说了。” 金戈将周素素的资料调出来，投影到雪白的墙壁上，快速掠过基本资料之后这才继续。“周素素死亡前一周的行为中，有几条信息值得挖掘，是她发给朋友李静雅的。” 她将信息投影出来，信息很短，却充满了委屈和怨恨：“……妈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再也不想回家了，永远都不回去！” 金戈见他们都看完了，便解释道：“这是她在事发前两天的晚上发出去的，我已经联系过这个人，但是她说除了这条短信，并没有见过周素素。” “她妈妈呢？” “……周太太似乎是伤心过度，我原本联系她，希望可以问一下周素素的行踪，拿她的电脑查看，但是她说就算没有电脑，我们也应该能抓住凶手，然后就挂了电话……所以基本等于没有信息。” “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不好吗？” “或者是保护过度，不希望女儿的隐私被人知道吧。总之这部分我会尽快跟进。”金戈有些无奈的停顿一下，继续说道：“然后关于周素素的死因，我和曹哥商量了一下，认为可以重点跟进两条线。” “说。” “第一条自然就是方明远了。周素素死在他的公寓里，又怀有身孕，很有可能是情杀。” “情杀？” “是，”金戈咳了一声，冲曹志点头示意，曹志接过她的意思，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站起来：“关于方明远，目前有且只有一个坏消息。” “说。” “他大概率 分卷阅读8 是一个‘僵尸’……” “僵尸”方明远 盗用身份的事情古来便有，“他人”意味着不同的身份、机会甚至权利。互联网时代，人类的社交、娱乐、工作基本都转移到了线上，纸币也变成虚拟数字，在网络中飞速奔跑，“他人”还意味着逃脱法律制裁的漏洞。 半个世纪以来，几乎每件金融领域的犯罪，都会牵出一大批身份伪造者。 他们或者完全虚拟，凭空杜撰出身份行动；或者雇佣黑客侵入市民档案系统，顶替他人户口行动。 不管哪一种，都是曹志口中的“僵尸”。 所以当曹志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金戈和弓虎不约而同的坐直了，原因很简单——“僵尸”身份不难获取，但很难追溯，有时候跟大海捞针差不多，查起来十分费劲。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这是我们整理的资料，疑点很多……” 曹志感同身受的抓了抓头发，“首先，方明远和周素素的关系，我们排查了一圈，他们既不是朋友、同学，也不是同事。但周素素的手机里面确实存了方明远的电话，所以我们想，也有可能是网友之类的……” 说着，他将周素素的电话记录调出来，“根据通话记录显示，去年9月17号，周素素第一次和方明远通电话，那之后的两个月里，通话记录十分频繁，不排除是在热恋。然后今年的1月25日，两人最后通过一次电话，就再无联系。” 说完，曹志看了看金戈，金戈会意，调出了一份文件：“同时，我和市立几家医院进行了核实。目前能够确认的消息是，3个月前，也就是1月13日，周素素曾经在公立妇产医院做了孕检，确认怀孕。” 说着，她指着“父亲”这一栏眨眨眼：“问题是，她没有写孩子的父亲是谁。” 说到这里，弓虎挑了挑眉：“方明远？” “很有可能，从通话频率来看，去年10月到12月，他们很像是在热恋。” “没错，但是这份恋情怎么说呢……感觉周素素是被骗了。”曹志撇撇嘴，接过去继续说道：“方明远登记的电话没有绑定市民信息，是虚拟号，我查过了，这个号码只有一个通话对象，就是周素素，从这点来看，针对意味很强。然后从两人相处的节奏来看，周素素怀孕之后，一切就突然变了。” 弓虎点点头：“你刚才说，1月25号，他们最后一次通话，那之后，周素素没有再联系过这个号码吗？为什么？” “因为号码被注销了。”曹志调出一张周素素的手机截图，上面是一条长长的信息： “周小姐您好，我是方明远的朋友。他前天因为急病去世了……他一直都在念着您的名字，所以我想，无论如何，您应该知道这件事情，非常抱歉，请节哀顺变。” “说实话，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朋友，很可疑的，但周素素似乎信了，她在这条信息之后给方明远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但她一直存着这个号码？” “没错。而且周素素的社交账号在2月14日那天，发了这样一句话。”金戈打开网页，指了指其中一处——那里没有任何图片，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这两句话，足以表达她的思念。 不入相思门，不知相思苦。 弓虎沉默的看着，曹志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屑，“两人的节奏，完全就是设计好的东西，电视剧一样的热恋、失爱、遗腹子什么的……恶心！” 金戈摇摇头，又浅浅的叹口气。 “方明远是不是孩子的父亲，找到他就知道了，但是目前来看，这个人不好找。”曹志哼哼两声，“首先，指纹探测仪在公寓里只发现了周素素的指纹。” “你确定？” “如果方明远提前计划好，这件事情倒是不难，找一家专业清洁公司就可以做到。” “但是，我在公寓里看了一圈，”金戈插嘴进去，皱着眉补充：“不仅仅是没有指纹，整个公寓里没有任何方明远生活过的痕迹，除了几件衣服，几乎没有任何生活电器。” “就连衣服都是新买的，拆了挂在那而已。”曹志十分鄙视的附和：“不管怎么说，一个指纹、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公寓，干净到不正常吧？感觉像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把身份隐瞒到底。” 弓虎点点头，他知道曹志平时看着公子哥似的，但其实十分细心，便敲了敲桌子：“所以你现在查到什么？” 听到领导发问，曹志难得撇撇嘴，有些为难的摇摇头：“什么也没有查到。” “什么也没有？” “最开始，当我发现现场只有周素素的指纹时，我就觉得不对，所以赶紧联系了公寓管理处的人，问了承租人的情况。”曹志调出一份租房档案表，说道：“去年8月，方明远租下公寓，用现金一次性付了整年房租，现在用现金的人不多，所以管理方印象很深刻。另外，他回忆说，很少见到方明远出现。” “小区没有监控吗？” 分卷阅读9 “有，”曹志调出两张照片，照片上都显示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但男人带着帽子、口罩和围巾，几乎看不到脸。“这是小区监控拍到的唯二两张照片。他行色匆匆、穿成这样，很明显是不希望别人认出他……” “去年8月到现在，只拍到了两次？” “准确的说是去年10月到12月，”金戈在一旁轻声补充道：“12月之后，公寓就一直空着，只有周素素去过。” 弓虎皱起眉头：“所以方明远完全没有踪迹？” 曹志呼出一口气叹道：“从档案来看，这个身份是完全虚拟的，我跟管理员做了画像，但导入市民库之后，也完全找不到。” “那他是怎么租到房子的？管理方不查的吗？” 曹志摊摊手：“据说是当时房子突然空出来，他们正愁呢，就来了这么一个人，房租也付得痛快，所以……没有仔细核实吧，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如果是这样……”弓虎想了想，直截了当的追问：“你们觉得，方明远是凶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曹志和金戈对视一眼，曹志摸着脑袋摇头：“方明远从出现到消失，神神秘秘的手段，像是玩感情游戏的。但是，骗色不至于杀人，尤其是方明远上演了‘死亡’的戏码，像是退出的方式，既然退出了，再攻击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也有可能，因为周素素怀孕，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方明远不得已，干脆杀了她。” 听完金戈的补充，曹志哼哼两声：“可惜不能用孩子的DNA反查父母，不然就简单了。” 弓虎呼了口气，点点头，“方明远就这么多？” “目前就这么多，但我们想把他作为首要嫌疑人，骗色又害命的人渣，饶不了他！” “好，第一条线方明远，你们继续挖。第二条呢？” 曹志冲金戈打了个响指，十分好心情翘起二郎腿，又恢复到公子哥的状态。金戈翻了个白眼，心平气和的接过话题：“第二条线是黑市，虽然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根据法医初步判断，死因很可能是药物导致的。我查了一下周素素的主要财务行为，发现她在1月29日，分两次从自己的账户里取出了180万现金。” “要这么多现金做什么？” “合法医院不需要用现金付款，所以只能是非法途径了。排除毒品的可能性，我们猜测是为了孩子。” “哦？” 金戈重新调出周素素的孕检文件，“按照档案的情况，周素素所怀的胎儿……健康状况似乎有些问题。” 想到周素素诡异的死状，弓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什么问题？” 金戈暗自叹了口气，将报告的其中一项放大，看了一眼，神色就有些难过。 “周素素的胎儿，是基因缺陷者。” 基因缺陷者 对所有生命而言，生存和繁衍是最大的本能，只是比起动物，人类还多了一样：对进化的渴望。 1990年，基因破译计划启动，2018年末，第一个基因编辑婴儿诞生，短短30年，人类从“神的孩子”变成“自己的上帝”。到了2061年，基因编辑技术开始全面普及，全世界的父母蜂拥而至医院，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购买基因优化服务。 从那时起，这些得益于新技术，拥有更漂亮的外貌、更突出的才能，或者不受疾病困扰的人，被称为“新人类”。然而技术并非万能，基因优化技术对部分疾病依然束手无策，于是，那些还未被“上帝”眷顾的人，渐渐的被称为“基因缺陷者”。 周素素的孩子就是其中一个。 “遗传性脑神经疾病，智力受损的可能性超过60%……基本等于判定是弱智了。”曹志慢慢念着，又有些同情的坐回去。“但是，周素素本人并没有这方面的疾病？” 金戈点点头，“对，所以，孩子的病只可能来自父亲。” “假设孩子的父亲是方明远，这也算是一个线索。”弓虎的手指在桌上不断敲着，皱眉看着墙上的各种图文信息——来自公立医院的资料之详实，连周素素当时和医生的对话视频都有，“而且面对缺陷者，医院都很谨慎，想必是反复查验才给结果的。” “所以跟这份资料相比，尸体不对劲的地方很明显，”金戈站在投影前，指出其中一项：“1月13日，她孕检的结果是1名男婴。” “一个？”曹志立刻追问道：“不是多胞胎？但死掉的周素素，肚子里至少有好几个胎儿吧……” 金戈皱眉叹口气：“嗯。孕检是基础检测，正确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如果是多胞胎，没理由查不出来。” 曹志哀叹一声，“还有一个问题不对劲啊，今天是4月12号吧？那她怀孕刚好三个月咯？按道理，三个月刚刚成形吧？可是尸体里的孩子可是有手有脚，还一副自己爬出来的样子。” 曹志说着打了个冷颤，金戈和弓虎也陷入沉默。 “这 分卷阅读10 的确是同一个周素素……”金戈抿抿嘴，对这个诡异的案子已经渐渐习惯了：“针对孩子的情况，她可以使用政府的补贴医疗，免费接受之后的所有服务，但是从资料来看，孕检之后，她就再也没去复诊过。” 直到三个月以后，她死在“方明远”名下的公寓里，一尸两命。 而公寓里，并没有任何“方明远”的痕迹。 金戈盯着方明远模糊的照片，短暂的沉默下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关情高挑的身影在玻璃门后隐隐绰绰。 弓虎有些意外，急忙示意金戈去开门，金戈早就又惊又喜，飞奔过去将人引进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发现啊！？” “按照流程，尸检报告要一周的，”关情听懂了她的意思，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看上去疲惫至极，眼神却亢奋得很：“但是这个案子我想了想，不如先把已知的结论告诉你们，毕竟生物检测很慢，而且对案件的大方向没有改变。” “太好了！我们简直要望眼欲穿了～”金戈一声欢呼，刑事科三人便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关情打开电脑，将初步报告投影到雪白的墙壁上。“周素素的死因，从结果上来说，死于腹腔破裂、失血过多，这一点你们自己看报告，我就不赘述了。但是关于胎儿的部分，身为鉴定科的职责，我必须重点指出来。” 金戈点点头，看到关情眼睛下浓浓的黑眼圈，有些心疼，急忙示意她继续。 “我收到金戈发来的孕检报告，但是尸体里胎儿的情况，有三个地方和医院数据不一样，首先是数量，医院的结果是一胎，但尸体里是多胎。” “嗯，这个很明显。”曹志乐呵呵的插话，弓虎见部下又开始放浪形骸，扔过去一支笔，正中他的头，引得关情和金戈都笑了笑。 “其次，发育时间不一样，按照市立医院的资料来计算，周素素死亡时，应该是怀孕三个多月，但尸体里的胎儿已经五个月足月了；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情加重语气，眼中居然流露出类似激动的神色，“尸体里的胎儿，有一部分是健康的。” “什么！？” 关情的话音刚落，金戈和曹志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曹志尤其吃惊，都结巴起来，“这这这……不是，你确定吗？” “我确定。尸体里一共有8个胎儿，其中4个是五个月，两个是三个月，剩下两个刚刚足月。8个胎儿中，有5个是健康的。” 金戈眉头紧蹙，轻声问道：“你所谓的“健康”，指的是什么？” “没有发现脑神经类疾病的诱发基因，也没有发现其他遗传病的诱发基因，那几个孩子若是正常发育，将会是普通的、健康的孩子。” “天啊……”曹志瞪大眼睛，忍不住喃喃自语：“……所以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不管她做了什么，吃药、打针、还是别的，某种程度上，生效了。脑神经疾病是百分之百遗传的，而现在，胎儿的基因的的确确被改变了。” 关情说着，语调越来越快，她脸颊微红，神色激动，衬着疲惫的双目，看上去有些异样。金戈急忙递上一杯水，她这才稍微深呼吸，控制住情绪，停下来等几人发问。 “所以，周素素一定用了某种基因优化产品。”曹志越发不敢置信：“可是药从哪里来的？” “只有可能是非法诊所，甚至黑市吧……”关情十分肯定的补充道：“虽然是初步判断，但是从结果来看，周素素的死，很有可能是用药不当，导致意外。” “明白了，”弓虎点点头：“辛苦，后续还有发现，随时沟通。” “没问题。”关情干脆利落的点点头，脚步匆匆的出了会议室。 剩下三人，金戈想了想，沉声说道：“如果连鉴定科都是这样认为的，我可不可以假设是这样的情况——周素素怀上了方明远的孩子，结果，因为孩子有遗传病，公立医院无法治疗，她便通过一些渠道，比如私人诊所，购买了非法的基因优化产品，然后，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导致了死亡？” 弓虎点点头：“说得通，而且她取了大量现金。” 如此一来，他们刚刚讨论的黑市，可疑性陡然上升，金戈对黑市并不了解，皱眉问道：“但是非法诊所和黑市，一定相互关联吗？” “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曹志十分肯定的插嘴进来，“黑市之所以存在，原因无非是便宜和隐秘。如果是常规的基因优化，黑市价通常不到公立医院的一半。而另一些合法渠道没法做的事情，堕胎、器官克隆之类的，只要花得起钱，黑市统统都能实现。但是他们不公开做生意，基本都有一个上线，就是诊所咯。” 弓虎显然也非常赞同，皱眉说道：“何况这种会出人命的东西，合法渠道是不可能用的，从死状来看，非法禁药的可能性很大，周素素大概率是寻求了黑市的帮助。” “那就达成共识了，”金戈点点头下结论，“方明远和黑市，我们优先调查黑市吧。” “嗯，”弓虎敲了敲 分卷阅读11 桌子，有些不放心，“但黑市渠道众多，范围太大，若没有明确的目标，根本无从下手，你们打算从哪里开始查？” “就像曹哥说的，黑市不公开做生意，客人通常是熟客或上家介绍的，以周素素的环境来看，熟人的可能性很小，那些看似合法的私人诊所更有可能。” 金戈晃了晃有些头痛的脑袋，接着说道：“她从怀孕到死亡不过三个月，只要仔细查一下这三个月的行踪，我想总会有线索的。” “好，但是，如果他们知道周素素出了问题，这段时间势必会很谨慎，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她死在方明远的公寓里，媒体一时半会儿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要做好保密工作。” “明白，不过媒体的动作向来迅速，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发现之前，找到确切的线索。” “嗯，打起精神来，案发后72小时是关键期，一定要把所有能找到的方向都找出来，都行动吧！” “没问题！” “收到！” 弓虎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金戈补充道：“对了，还是再跟关情碰一下，完整的尸检报告能快则快，越详细越好。” “OK。” 金戈和曹志收到任务，收起手机就往外走，刚出会议室，值班警员已经守在门口，见到弓虎就急忙走过来，“科长，楼下聚集了一群媒体，正在等城南命案的进展。” 听到这个消息，曹志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金戈轻轻哀叹一声，“何止现在啊，从命案现场开始，我邮箱里就收到了无数媒体公函，要求我们尽快告知‘这一起诡异命案的真实情况，以免市民陷入恐慌’呢……” “那你去应对吧，注意不要过多透露她的死状。” “明白。哎，恐慌什么的……那种死法，公布出来才真的会恐慌吧？” 金戈哀叹一声，打起精神下楼去。 天使 下到一楼，果然有不少媒体已经等在大堂里，看到她便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金戈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那种急迫的、想要挖掘血腥的眼神，心里就忍不住一抖，她脑海里闪过儿时的画面，本能的有些恐惧，急忙笑了笑。 即便做了3年，自己还是不适应呢，所谓“小组发言人”的角色……她想着，调整好思绪和表情，任由一大帮人将自己围住，迎接铺天盖地的问题。 “请问案件进展如何？是否能公布死者的身份？是自杀还是他杀？” “就是，为什么我们查不到死者的任何信息？是警署要求公寓管理方保密吗？为什么？” “听说死者形态凄惨，是否与前段时间谣传的病毒有关？是否会传染呢？” “本案凶手的嫌疑人已经出来了吗？” …… “各位，”金戈职业化的笑着，特别扫过几家带智能分析的摄像头，控制好表情，“出于案件考量，我们暂时不能透露死者信息，不过各位可以放心，我们已经排除传染的可能，希望媒体朋友们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以免市民担心。” “死因不清晰是因为什么？有传言说死状凄惨，是否是他杀？” “这一点我们暂时还不能透露，但我们会加快速度，争取尽快破案。之后若有任何线索，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发布的。” 金戈微笑着一一回答，将周素素的身份牢牢捂着，除了没有传染性，其他信息完全没有透露的打算，众人见她神色温和，说话却滴水不漏，问了一阵也就散了。 她这才暗暗松口气，回去继续工作。 午夜时，弓虎离开警署，看到他们两人还在位置上，一眼便猜到她的打算，佯装严肃的瞪过来：“怎么还不回去？” “……工作啊。” “都半夜了，赶紧回家去。” 金戈眨眼：“说好的黄金72小时呢……？” “按照系统，你还在休假中，回家去！” 她想打个哈哈混过去，弓虎却已经说到：“你们今天接收的信息已经够多的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拼命也不迟。” “哦……” 见她这样，弓虎摇头笑一笑，扔过来一个车钥匙：“等我抽支烟，你收拾好等着，我送你。” 这是要押解自己回家啊……金戈没有办法，看到曹志也被弓虎轰着关了电脑，只好照办，无奈的拎包下楼。 停车场里十分安静，金戈拐到弓虎的车那，突然瞥到远处的关情一身白袍，高挑笔直的站着，似乎在等人。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一向高冷淡定的鉴定科科长，在昏暗的车库里也显露出一丝着急的样子。 她面前刚停下一辆白色的车，车身上印有卫生署的图案。 金戈看过去的时候，一个男人正好从车里下来，关情一改常态，十分主动的点头致意，上前迎接，那人却十分冷淡，只是点点头，自顾自的拎着一个手提箱，跟在她身后朝电梯走去。 卫生署的人？他们怎么会来警署？ 分卷阅读12 而且还这个时间…… 金戈没见过这个男人，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正模模糊糊的想着莫非和周素素的案子有关，关情已经远远看到她，略微一顿，抬手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人便也注意到这边有人，淡淡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时，金戈仿佛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从那边飘过来，错觉一样，倏忽钻入头脑里。她看到男人和表情相称的淡泊面孔，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熟悉，瞬间便有些发愣。眼看关情要走过来，她急忙笑一笑，挥手示意不要过来，然后颇有些慌乱的钻进车里去。 又莫名的觉得有些丢脸。 她松口气，看着两人走远，想起弓虎的嘱咐，急忙给关情发了一条信息。 “关情，老大说周素素的尸检要快，而且要非常～非常详细哦。”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关情的回信就到了，“就知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申请了卫生署的帮助。” 果然和案子有关……金戈笑一笑，发了个大拇指过去便不再说话，调出案子的资料看起来。 没多久，弓虎大大咧咧的上车来，轻车熟路的往金戈家中开去——尽管自动驾驶已经普及，但因为自动驾驶系统有严格的限速，因此，所有警察还保持开车的习惯，以免在追捕犯人时应付不了交通。 金戈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景色从车窗外渐渐掠过。 弓虎扔过来一包烟，十分豪爽的笑了笑：“说起来，今天不该让你返工的，替我跟师父师娘道个歉。” “哈，这才是好学生嘛！”金戈笑着接过烟，挑眉点点头，丝毫没有在警署里身为下级的态度。“对了～我加入警署整整4年了，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认识的也，老大你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我可不想认识你，”弓虎毫不留情的揶揄回来，“我大你整十岁，谁能想到我是你父亲以前的学生？” “也是。”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4年前父亲过世后，她非要成为警察时，也是弓虎从中帮忙，这才让她如愿以偿。 “一转眼4年，你也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了。不过，要是师父知道你入了这行，得是什么表情？” “还能是什么表情，他向来都由着我的。” 弓虎笑一笑，从后视镜瞥她一眼：“今天是师父的忌日，我替他劝你一句，虽然当了警察，但是有些事情，该过去就要过去，不要执着。” “才没有执着……” “这可是本世纪最后一个春天了，好好享受生活，知道吗？” 金戈瘪瘪嘴，不跟这个以“兄长”自居的人顶嘴，大剌剌的靠在窗户上，看着深夜的浓雾降临在四周。 车子沉默的走了一段，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金戈打开车窗，忽然听到隐约的歌声飘过来，不知是哪里在播放谁的唱片，轻柔又哀伤，浅吟低唱。 …… 被禁锢的路西法 不再翱翔 他悬在半空 俯瞰现世 他悬在半空 独自悲伤 …… 此时，苏明市绵延整个春季的浓雾还没有散去，歌声从浓雾中传过来，虚幻缥缈至极。 天使啊…… 金戈靠到舒适的背椅上，看着浓雾出神，今天，自己听到的全都是古老的东西呢——两个世纪前的虫子、公元前的天使……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瞥到前侧方的新城中心，笔直高耸的大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强势显露着自己的身姿，那样锐利的边角，似乎要将浓雾切开。 她盯着那些高楼发愣，渐渐将那些边角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起来，如同隔世。 “怎么，又想起了‘岛’上的事情？” 弓虎担心又坏心眼的取笑起来，金戈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着夜色中的浓雾，嘟哝着说道：“我在听天使唱歌啦，天使～” 说完，她笑起来，不知为何，想到天使，她又想到关情和那个男人一身白袍走在车库里的样子。 消毒水的味道又隐秘的浮现出来，隐隐的，散不开去。 她关上车窗，看到一辆黑色的车从旁边掠过，一个女人哭泣的侧脸在浓雾中一闪而过，虚幻至极。 世纪末的最后一个春天，也有人在这深夜里哭泣呢……她垂下眼睛，察觉到有些沉重和疲累，干脆闭上眼睛，没心没肺的打起盹来。 李笑笑的一天 周素素死的这一天，李笑笑过得极其糟糕——虽然这一天明明是在期盼中到来的。 和往常一样，周二的上午是“加百列社群集会日”，所以她一大早就起来，亲自动手，做了足够50人吃的点心，仔细妥帖的放进包里。 当她闻着点心的香味抵达集会地点时，时间刚刚9点，她又跑去楼下的咖啡馆端来咖啡粉、水壶和杯子。 直到一切准备完毕，她这才开开心心的坐在人群里，和大家一起倾听社群成员的分 分卷阅读13 享。 “缺陷者”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过，今天发言的几个人又遇到了同工不同酬、被同事看不起、恋爱失败的经历，李笑笑听在耳朵里，不免有些心疼。 “真是恶心，”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大概感同身受，忍不住小声骂出来，见自己的骂声被李笑笑听见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外加愤愤不平。“以前，做同样的事情好歹可以拿同样的钱，现在人家一看我档案上写着D，恨不能压价一半！哎，辛辛苦苦，结果连人家的一半都赚不到。” “……不是有福利部可以申诉的吗？” “虽然是这样，但是企业也有办法啊，好一点就给你加上，然后用各种借口再扣掉一些，不好的企业直接就找个借口让你走人了。”那人看着李笑笑有些惊讶的表情，眨了眨眼，“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没有上过班吗？” 李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嗯，大学毕业之后没有找到工作……后来就一直没有上班了……”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哪里来的钱？” “平时接一点插画的工作……这几年也做一些点心，放在楼下的咖啡馆卖。” “这样啊，那至少可以糊口呢～哦哦，说起来，集会上每次都有些糕点饼干什么的，都是你做的吗？” “也不全是……今、今天的那些是的，希望你喜欢……” “很好吃呢！”那人赞许的竖了个大拇指，看到台上的人有些委屈，又难受的唉声叹气起来。“都说基因优化工程是科技的进步，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灾难啊灾难……” 李笑笑点点头，脱口问道：“你很年轻呀，是因为什么病才……”说到一半，她又觉得不礼貌，不好意思的打住。 “没关系啦，我的病当时可以改的，但是太贵了，结果等我妈发现不能不治的时候，我都已经出生了，那就没办法咯。” “这样……” “是啊，所以我妈现在十分自责，总是念叨当年砸锅卖铁也得买那个，就因为一犹豫，结果害我当了下等人。” 听到对方这样说，李笑笑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可以治疗的就不怕，等你怀孕了，至少孩子是安全的。” “唯一的盼头也就是这个了……”那人叹口气，看着李笑笑，又有些心疼，“所以你跟我的情况不一样？” “嗯，我的还治不好……” 那人听了，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又为她抱不平，“说到底，这种技术，到底怎么发展起来的呢？” “是啊……”李笑笑低声应和着，看到台上分享的人已经忍不住哭起来，周围的人纷纷上前拥抱他——在加百列，每一个遇到困难的人都可以在这里说出来，也会得到最有诚意的安慰，以及说不定有用的解决方法。 因为这份真诚，“加百利”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虽然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些安慰和帮助其实并不能有本质的改变，但对这些跌跌撞撞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励了。 “其实一开始，全世界都是反对的，”她忍不住笑了笑，看到旁边那人好奇的目光，慢慢说道：“其实一开始，还没出生就免疫疾病的婴儿，让许多人觉得恐慌，据说还引发了□□和抗议，所以这个技术沉寂了好久，差不多半个世纪。” “是吗？我倒希望它能一直沉寂下去。” “后来出了‘开曼名单’那件事，你应该也知道，记者曝光了开曼私人医院的客户名单。” “对！”那人笑起来，恍然大悟的打趣道：“哪里是病人名单，明明是全球的政要和富豪。啊啊，说起来就是因为那个吧？人们发现，那些全球精英的孩子，不管是漂亮的外表、还是天才般的能力，都是基因编辑给的。” “所以……基因编辑技术一下子就起来了。” 李笑笑点点头，有些无奈的总结。 “开曼名单”事件发生在30多年前，和2018年的基因编辑婴儿一样，引发全球哗然。但和世纪初相比，道德观和伦理观早已不同，加上政府鼓励，大众不再是恐慌和抵制，而是欢欣鼓舞，甚至气愤有人比自己先享受到“上帝”的服务。 只是30多年后，技术带来新时代的同时，也给另一部分人带来了新的痛苦。 被歧视、被压榨的“缺陷者”。 正因为如此，“加百列”才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需要吧。想到这里，她便想到一个人，脸上忍不住泛起笑容，急忙微微低垂下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眼神里的期盼。 她在偷偷看着一个人。 这个人名叫陆青司，是“加百列”的创始人，也是最受社员信赖的导师。从五年加入社群开始，只要有他的分享，李笑笑就从未缺席过。 天使加百列，是智慧与引领的象征，也是“加百列”社群名字的由来。10年来，无数的基因缺陷者加入社群，在现实中饱受歧视的人，在这里寻找到了鼓励、支持和信心。 但李笑笑更加幸运，她还多找到一样。 爱情。 分卷阅读14 虽然只是单恋。 作为渐冻症患者，5年前，李笑笑无意中知道“加百列”的存在。当时，对生活有些灰心的她鼓起勇气，参加了一次集会，然后她在角落中看到陆青司的一刹那，心脏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陆青司，直到今天，她依然打算继续爱下去。 只是从去年以来，因为身体的关系，陆青司不再每周都出席集会，严重时，社员要一两个月才能看到他一次，这让大家都非常担心。就连今天的集会也是，因为他的到来，不止李笑笑激动，300人的会场挤下了差不多两倍的人，可见大家对他的爱戴。 她在隐秘的欢喜心情里，时不时偷瞄着前排的座位，陆青司高挑的身影就在那里坐着，每每看到，她的心就会有点发疼，便将头埋得更深些。 临近结束的时候，陆青司在热烈的欢迎中站起来，微笑着朝大家点头，从容不迫的走上讲台。 “原本今天是脑神经遗传病的专门集会，不过我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想必大家因为担心而特意跑过来，实在是感激不尽。我还是按照既定的议题来发言吧，作为脑子有病的成员之一，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我自己的故事。” 陆青司柔和的嗓音在说到“脑子有病”的时候多了些跳跃，他的自嘲引起台下的细碎笑声，这让他更加高兴，笑容里也多了轻松的意味。 李笑笑专注的听着，陆青司的童年她早已经了然于心，但只是听他说话，她心里就充满了甜蜜和喜悦——虽然这两样，陆青司的童年一样也没有。 “我出生的那一年，父母听信熟人介绍，花大价钱买了一个药，据说可以提高我的智商，不过，那个药有没有提高我的智商，没人知道，我父母也等不及知道——熟人只说了药的好处，却忘了介绍药的副作用。我出生后，医生告知我父母，30岁之后，我只能在剧烈的头痛中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别说工作了，连生活都需要人照顾。于是，不满一岁，我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就像曾经热衷于丢弃女婴一样，21世纪的人热衷丢弃‘缺陷者’。” 台上，陆青司的话再次引发满堂笑声，那笑声里有很多的心疼、感同身受和悲伤，但他丝毫不受影响，笑容没有一丝变化，语速、语调依然平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李笑笑忍不住心痛起来，她看着陆青司，有些胆怯羞涩、控制着眼睛的热度，偷偷打量着他。 这一刻，每个人都在看陆青司，没人会发现她的心思。 她为此觉得放松又喜悦。 李笑笑永远也忘不了，4年前，快到秋天的那个周二，她真正遇到了陆青司。 那时，她的暗恋已经持续了一年， 那天和往常一样，她收拾好集会的场地，匆匆忙忙的准备回家。结果刚下楼，她在拐角处被突然冲出来的孩子吓到摔倒，膝盖上的血流个不停。 就在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的时候，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看到了，担心的叫了一声，冲过来将她扶起来，不由分说的扶进旁边的咖啡馆。 李笑笑在惊慌中发现对方也经常出现在集会上，似乎叫做“小飞”。 果然，高大的男人有些腼腆的冲她笑，“我们在集会上见过的呢，不要担心哦！”说着，小飞一进店便四处张望喊道：“小司，有人摔倒了！小司快来帮忙呀……” 当她意识到“小司”就是陆青司的时候，再一次惊慌失措的涨红了脸，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陆青司从角落的椅子上起身，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她的膝盖，有些担心，“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送医院？” 她有些慌张的摆手，脸红得发烫：“不、不用……就是、就是摔了，不碍事的。” 一旁的小飞也紧张得红了脸，叫着“急救包急救包……”冲进店里拿来急救的小药箱，但是他一慌就似乎什么都弄不懂，光是打开小箱子就出了一脑门汗。 “我来吧你扶着她。”陆青司干脆利落的吩咐，将消毒脉冲仪接上电源，仔细擦干净她的膝盖，将消毒液一点点覆盖在伤口上，见她有些疼，又笑着哄她：“不痛不痛，擦了药，痛痛就飞了！” 仿佛哄孩子一样。 李笑笑听在耳朵里，几乎要哭出来。 消完毒，陆青司又仔细的抹上愈合凝胶，贴好绷带，这才一拍手：“行了，过两天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谢、谢谢！”她低头说着，看一眼陆青司，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刚、刚才我在集会上听了你的演讲，非常、非常的受鼓励……” 陆青司一愣，意气飞扬的笑起来，“我说你看起来十分眼熟，啊！你就是那个经常带饼干给大家吃的人，对吧？每次都躲在角落里，我想跟你说声谢谢都找不到人呢。” “不、不用谢的……我也不会做什么，饼干很容易做的。” “谁说的，”陆青司指了指旁边的小飞，越发大大咧咧的笑起来：“小飞说，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饼干。” “嗯嗯！”小飞急忙点头：“ 分卷阅读15 特别是杏仁味道的！” 有了这句话，她终于松一口气，努力笑着说道：“谢谢你喜欢……” 陆青司收拾着药箱，又趁机开玩笑：“以后你要常来，没有你的饼干，大家会不习惯的。” “谢谢……我会的，我非常喜欢导师您，我从没见过像导师您这样，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 “是吗？”陆青司笑着摆摆手，不太在意的样子。 李笑笑心里却要开出花来，急忙点头：“是的呢……今、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低垂了头，慌慌张张的要走，陆青司却体贴的扶她，笑着问道：“要不喝杯咖啡再走？让我有机会答谢你的饼干吧，而且等凝剂发挥作用，走路也不会疼了。” “好、好的……”李笑笑感激的看一眼陆青司，心如擂鼓，那一刻，她恨不得膝盖上的伤永远不要好，或者干脆留下一个疤，这样，每当她看到，就能回忆起此刻的美好时光。 她忍着内心激动，几不可闻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我、我叫李笑笑。” “我是陆青司，如果在外面，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陆青司有些狡黠的笑起来，那笑容留在李笑笑心里，直到今天，不曾有一丝褪色。 那天之后，她时常会看到陆青司，看到他在咖啡店里悠闲的坐着，因为陆青司的推荐，咖啡馆的店长还特别找到她，希望可以出售她的点心和饼干。 感激之余，她渐渐的能够鼓起勇气和他说上几句话，甚至在一段时间后，和他成为朋友。 虽然不像小飞那样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当小飞说出“朋友”两个字，而陆青司笑着认同时，李笑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幸福。4年来，她珍惜着朋友的身份，一点一滴的看着他，不管是好的、变化的，甚至有些灰暗的，她都悄悄的、一点点收集起来，仔细珍藏着。 若能永远看着他，该有多好？ 她想着，忍不住泛起笑意。 这时，分享结束，陆青司许久没有出现，十分体贴的与参会人员寒暄。李笑笑不远不近的站着，看到人们因为他的柔和幽默发出一阵阵笑声，也跟着笑一笑，但是和往常一样，她不上前，也不插话。 她和陆青司是朋友，但这件事情，她小心翼翼的，没让人看出来。 许久，人群渐渐离开，陆青司也准备离开，她这才急急忙忙的跟上去，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喊道：“青司……” 陆青司停下来看她，脸上依然笑着，“又做这么多饼干，不嫌累吗？” “不累的，”李笑笑摇摇头，看到他眼眶下浓重的黑眼圈，还有眼里隐约的、想要离开的急迫，慌忙将手里的包裹递过去，“我做了些吃的……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 “别听人乱说。”陆青司挑挑眉，接过她的东西，说了声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笑笑愣愣的站了许久，直到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这才慢吞吞的回到场内，准备收拾。 他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糟糕……眼里的血丝那么明显，是因为没有睡觉吗……？她担心的想着，正考虑要不要明天也做些吃的送过来，旁边的女人已经凑过来，激动的小声问道：“你果然是导师的朋友吧～？” “诶？这个……不、不算吧。”李笑笑小心翼翼的回答着，陆青司的崇拜者很多，她不愿意让别人过多猜测。 “啊～我也好喜欢他，可我不敢跟他说话，总觉得离我太远了……” “是吗……？” “嗯！虽然都是‘缺陷者’，但你不觉得吗？陆导师就算站在那些精英面前，也毫不逊色呢！不止如此，还更加帅气、温柔、绅士，简直就像‘加百列’这个名字一样，是超凡脱俗的天使啊～” “嗯……”李笑笑忍不住笑起来，“他是非常好的人。” 那女人听了更加兴奋，拿起最后一块饼干啃起来：“对吧对吧？所以啊，现在每周不来一趟集会我都觉得少了好多东西哦，不管是这饼干，还是陆导师的分享，都是我入会两年多，最稳定不变的支持呢～多谢你哦～” “不用谢的。”李笑笑红了脸，看着对方笑嘻嘻的吃着饼干跑去收拾桌椅，不由得有些发呆。 最稳定不变的支持…… 她忍不住为陆青司高兴，又无意识的想到，其实这5年来，陆青司变了很多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发言的风格非常热烈、充满力量，像战斗檄文那样让人热血沸腾。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越来越温暖、柔和，善于用微笑给人鼓励。 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李笑笑收拾着咖啡用具，突然想到一个人。 是了，陆青司的变化，是从4年前，那个叫“方明远”的人出现以后，开始的。 李笑笑不觉得这是件坏事，直到去年8月，坚不可摧的陆青司就完全变了——虽然还是笑脸迎人，但他的眼里充满了疲惫；虽然还是说着鼓励的话，但他的笑容里却似乎有了某种裂痕。 从那时 分卷阅读16 候起，“加百列”的精神导师就一直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李笑笑看了他5年，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 可悲的是，她也知道原因——无关病痛，另外的原因……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疼痛。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慌忙停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起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男人惊慌哭泣的声音传来，将这原本美好的一天狠狠的拉进了地狱中。 “她死了……” 李笑笑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头脑里嗡嗡的空茫成一片，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 直到半夜，她坐在车里，机械的看着夜色里的红绿灯闪烁，还是不能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悲伤、无措的事情发生。 人类明明控制了一切不是吗？连DNA都可以修改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是会有悲伤呢……？ 她看着粘稠的浓雾，茫茫的打开音响，复古音响里传出她最爱的歌，带着黑胶唱片特有的沙哑和距离感。 …… 被禁锢的路西法 不再翱翔 他悬在半空 俯瞰现世 他悬在半空 独自悲伤 …… 然后她又一次想起了陆青司，想起他笑容里细碎的裂痕，忍不住哭起来。 第一个突破 “……好啦，参观结束了，这是员工福利手册，你们好好看哦！有任何意见尽管说！姐姐我给你们撑腰！” “好哇好哇，谢谢小眉姐！” “哼哼，快去各自部门报道吧！” “哦——～！” 中午过后，当金戈和曹志带着满身疲惫，走进警署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小眉朝气蓬勃的嗓音，看到她蹦蹦跳跳的鲜艳身影，还有一哄而散的人群，忍不住愣在大堂里。 “又来新人了啊。”金戈累到脱力，看到小眉在那乐呵呵的笑，忍不住有些羡慕，“是福利部的人都这样，还是只有小眉这样啊？活泼开朗得像一只小云雀，让人看了就高兴。” “这么白痴的性格，也只有她了吧。”曹志翻着白眼，表情十分嫌弃，眼里却有掩不住的高兴。 金戈反应过来，轻轻了拍了拍脑袋，“……我居然问你，真是自己找虐。” 说着，她眨眨眼，抬手跟小眉打了个招呼就要上楼，小眉却眼睛一亮，像只灵巧的兔子扑过来，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笑：“又抓到不按时吃饭的人！” “嗯？” “一有案子就废寝忘食，我这个福利部的可看不下去了！快，陪我去吃饭吧～” 曹志撇撇嘴：“就知道吃饭，福利部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吧？” “有什么关系，按时吃饱饭是最最基本的福利！” “那你怎么这个点才吃？” “这不是带新人参观么？” 小眉笑嘻嘻的将金戈往外拖，见她这阵势，金戈也察觉到饿，放弃抵抗，拉上曹志，乖乖跟着她去觅食。 “呐呐呐金戈姐，”到了食堂，小眉一坐下就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金戈皱皱眉，仔细看了看她，有些犹豫的摇摇头：“……哪里？” “……好吧，可能还要两周才生效，到时候你一定就能看出来了！” “你干嘛了？”金戈眨眨眼，还是没有看出来。 “所以让你猜嘛……不过我忍不住了，还是告诉你吧，”小眉兴高采烈的指着自己的脸，神秘兮兮的笑，“当当当当～我打了紫外线补丁哦！” “什么补丁？” “就是一种基因优化包啊，你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没兴趣。” “不要这样嘛，我攒了两年钱也，而且好值哦～以后再也不怕紫外线了，可以一直美美的白白的！” 小眉陶醉得要飘起来，曹志看不下去，端起冷水就往下泼，“你知道你还是会老的吧？” “哼！等你变成糟老头子的时候，我还是个美少女～” “真的管用吗？”金戈有些不确定的追问，小眉说的补丁，是近年来对基因改良的流行称呼：“我以为基因改良只对胎儿有用。” “大部分是对胎儿的啦，但是有一部分成年人也可以做的。比如我这个，原理我不懂啦，医生说了一大串什么UVRAG什么的……总之呢，我再也不怕太阳了，好棒哦～” 小眉嘟嘟囔囔说了一串，越发高兴，拉着她的手开始晃，“你也可以试试哦！” “不了，你存了两年钱，想必不便宜。” “嗯200万呢……我现在一穷二白，以后要靠警署食堂才能活下去了。” 小眉心疼瘪瘪嘴，金戈大惊，盯着她问道：“多少钱？” 小眉眨眨眼，心虚的低下头，“……200万……” “ 分卷阅读17 现在的基因优化都这么贵了！？” “不是啦，这个比较特别，因为不是必需品嘛哈哈……”小眉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急忙为自己辩解，“还是有很多便宜的啦，比如常规心脏病去除，只要你有好好工作交保险，可以报销90%哦。” 金戈听明白了，夸张的点点头：“所以你这属于奢侈品。” “嗯～算是吧～” 曹志在一旁听到翻白眼：“我看你每月工资一到就大吃大喝的，你有钱？” 小眉嘿嘿一笑：“我有存钱的，但其实远远不够啦，这个好贵哦，真要存的话我得存10年吧……所以我本来打算去黑市做的，便宜一半呢！但是被我爸爸知道了，他吓坏了，所以资助了我哈哈哈！” 一听到黑市，金戈和曹志就想到周素素的案子，尤其是曹志，毫不留情的说道：“你就不怕一觉醒来只剩脑子？不，你本来就没有。” “欸！！”小眉扎呼呼的反驳，又笑：“不过我爸害怕哈哈哈，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不要脸。” “干嘛啦，我爸妈真的很有钱啊，我用一点有什么关系嘛？” 曹志深吸一口气，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我知道你是个富N代……” “打住！我可是从大学毕业后都靠自己的，是自食其力的独立女性！就这一件事情而已……”小眉冲曹志“哼”一声，又继续辩解，“而且我爸妈真的很奇怪啊……我出生那几年，别的父母都在拼命给孩子优化基因吧？可是我，纯天然也！” “都紫外线补丁了还什么纯天然？” “闭嘴！”小眉恼羞成怒的怼回来，可怜巴巴的冲金戈瘪嘴：“金戈你知道吗，我爸妈说，过几年他们就去山里买块地，说什么要在自然的怀抱里养老诶！” 金戈不置可否的眨眨眼，拿起筷子开吃，“挺好的啊，我也想这样，抬头看山低头看水，多好。” “啊你们这群老古董……搞不懂你们了啦。” 金戈一挑眉，笑眯眯的将小眉盘里的大虾抢过来一个，小眉大惊失色，立刻示弱，“我错了我错了，金戈姐姐芳龄二八，大我5岁而已，才不是老古董呢～” 这样活泼的同事，几乎能让人忘记烦恼，金戈好心情的笑了笑，又有些好奇：“可是现在还可以买地吗？” “叫什么伊壁鸠鲁小镇什么的……”小眉哭着脸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伊壁鸠鲁哲学，只好晃了晃脑袋，“就是像我爸妈那种，厌烦了智能科技，想要回归田园啊、隐居啊什么的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住……人真是奇怪，以前拼命追求科技发展，现在又突然不喜欢了……真是反复无常！而且听我爸说，那个地方没有网络，啥都没有，但是很贵很贵哦。” 金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一抬眼看到关情端着餐盘走过来，急忙朝她招手：“关情，还准备吃过饭找你呢。” 关情挑眉坐下来，心情似乎不错，“肯定不是好事，你们在聊什么？” “聊案子啊～”小眉急忙插话，她对鉴定科的人向来十分崇拜，见到关情，眼里都要冒出星星来，“我正要问金戈姐前天那个案子呢，我隐约听到一些，觉得好劲爆！” 曹志毫不客气的一筷子敲在她脑袋上，“劲爆你个头！这可是命案，少吃点人血馒头。” “哦……” 小眉捂着脑袋乖乖吃饭，关情吃了两口，淡淡问道：“所以，你们现在有眉目了吗？” 吃个饭还要被拷问，金戈忍不住哭丧了脸，卖萌撒娇，“昨天一整天，我们快被淹死在浩瀚的数据海洋里了……” “怎么啦？” “老大也觉得黑市可以重点查，所以咯，我们在整理周素素前三个月的行踪，电话、消费、出行记录等等等等，精细到每一天……你知道同一张地图复制成90多张，然后在90张地图上找相同点有多累吗……眼睛都要看瞎了……” 关情眨眨眼，看不出来任何同情和在意，非常冷血的问道，“这么努力啊，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金戈苦哈哈的摇头，“其实周素素的作息还算简单，基本也就是工作、吃饭、回家，而且她的手机关闭了GPS，我们只能通过她手机支付、交通出行的记录来分析，但是范围太模糊了。” “不是都有监控的？” “因为公民隐私法，现在的监控数量比100年前还少呢……也就是主路和偏僻地段会有，她如果是走路，失踪半径还挺大的，一时半会找不出来……” “那倒是。” “现在只知道，她周六晚上跟妈妈吵了一架，然后坐车到了方明远的公寓，在小区外的超市买了食物和水，星期天那天是空白，看不出去了哪里……周一她没有去上班，却打车去了长虹桥下……” 关情专心致志的听着，见她停下来，有些关心的追问道：“然后呢？” “我们调了监控，只看到她从那里下车，往东北的方向走了，之后就查不到了，应该去了监控没有覆盖的地方…… 分卷阅读18 然后下午返回了长虹桥，从那里坐车回了公寓。当天晚上，她就死了。” 金戈目光黯淡了些，想了想又改口，“或者说，第二天一早，她就死了。” 小眉有些难过的嘟了嘟嘴，没有说话，关情冷着脸吃了两口，这才抬头看她，“所以你们打算重点查她星期一做了什么，对吗？” “是，不管她是做了非法的基因手术，还是购买了非法禁药，很有可能就是在周天或者周一。” 关情点点头，似乎有些担心，“现在的药贩子都非常小心，你电话打过去，必须说对接头暗号，否则是无法接头的。最小心的药贩子会指定地点和时间，等你过去的时候，放下现金，拿走货物，连人都见不到。” “是啊……关键是周素素的电话，我们查了，没有可疑的号码。而且，她从哪里知道药贩子的电话呢？网上吗？但是她妈一直不让我们拿她的电脑……惆怅。” “如果真是药贩子的话，周素素的电脑大概没什么用，因为网络来电对药贩子太危险了。我想她应该是从某些诊所拿到电话的，诊所或者，大医院都有可能。” 金戈大叹一口气，深有同感。“所以今天一上午，我们把她这三个月来上班、回家之外的停留点都走了一遍，把所有视线范围内的诊所都记了下来，但是啊，谁知道哪个门进去是黑市嘛……” 小眉见到她欲哭无泪的样子，急忙将碗里的虾夹过去当安慰，关情虽然没有这么贴心的举动，却帮忙分析道：“在黑市买东西，大部分时候都是买定离手，死活看运气，但周素素这种……如果药物很危险，反而是有配套服务的，毕竟涉及到孩子，他们通常会帮忙善后，不至于出人命才对。” “我明白你的意思，上次在现场你也说了，用药不当，意外致死的可能性很高。”说着，她见关情点了点头，哀戚戚的扁嘴：“想要尸检报告～亲爱的关情～” “取材、成蜡、染色、实验……一堆流程呢，最快也得下周一。”关情干脆利落的耸耸肩，见金戈一脸生无可恋，便拿出手机说道：“不过你给我的试管，我找到了。” “真的！？我总觉得那个有些不对劲。” “你很细致，不过呢……”关情笑着点开一个网页，指着视频说：“喏，是这个。” 她这样毫不遮掩，小眉和曹志也急忙凑过去看。 关情打开的是一个广告视频，视频里，一个美少女配着音乐蹦蹦跳跳，在大街上拿出画着草莓图案的试管，她轻轻晃了晃，试管里粉红的雾像云一样颤动起来，十分可爱。美少女眨眨眼，将盖子拔掉，那雾便陡然颤动起来，很快凝聚成一条，直直的往外窜，转眼就变成了一颗真正的草莓，挂在试管外面，又被美少女一口咬下。 金戈看得目瞪口呆，小眉已经乐呵呵的点起了头，“是前段时间出来的新品哦，我吃过呢，好好吃哦！” 金戈看了看小眉，又看了看关情，不敢相信的问道：“零食？” “零食。” “……想哭了。”金戈投降的扁扁嘴，“所以，在尸检报告出来之前，我们得盲查了……” 关情耸耸肩，十分不客气，“也不算盲查，方向很明确啊，我建议你专注在黑市这条线上，很快就会破案的。” “是的！你可以的金戈姐！”小眉笑呵呵的伸出手，不由分说的比了两个大拇指：“你是最棒的！还有曹哥，也勉强夸一下你吧～” 曹志好心情的笑起来，正要说话，金戈却突然抓住小眉的手腕，小眉吓了一跳，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看看你的手环。”金戈说着，放下她的手，愣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高兴的对小眉眨眨眼，“谢谢你宝贝！”说完，放下筷子就跑了。 “诶！？”小眉一头雾水，看着不见人影的同事，瞪着大眼睛在关情和曹志脸上看来看去，曹志挑眉耸肩，施施然然的放下筷子，一边走一边挥手告别。 “你最棒的金戈姐想到线索了，慢吃哦～” “什么意思啊……” 关情看了看曹志的背影，金戈不在，她的表情就似乎冷淡了些，察觉到小眉求助的目光，她低下头继续吃饭，淡淡的说道：“好好吃饭。” 第一个突破（二） 阿尔法的孙鸥效率很高，金戈的信息发出去不久，他便言笑晏晏的出现在警署门口，熟门熟路的到了二楼接待室。 但是金戈不明白，明明传个资料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为何要亲自来一趟，不过既然人来了，她也不打算客气，拿着电脑就走过去。 之所以会再次找孙鸥，是吃饭的时候，她看到小眉的手环。 和许多人一样，小眉也是阿尔法智能监测仪的用户——透明的手环带像最轻盈的丝绸，贴合在她的手腕上，中间的智能分析仪功能强大，能记录她的心跳、血压、□□成分以及每个器官的健康状况，不但跟踪了她每天的饮食摄入，遇到周素素那样极端的情况，还会自动上报和录音。 这所有的 分卷阅读19 功能加起来，不过一毫米厚度，指甲盖大小，科技打造的极致精密，时常令她惊叹。 又有些害怕。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孙鸥的气质也是如此，整个人毫无缝隙，让她觉得不真实。 这么想着，她坐下来，公事公办的笑道：“辛苦孙先生跑一趟了。” 孙鸥同样笑得一脸真诚，十分绅士的起身迎接，“金警官特意联系我，不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不敢，”金戈丝毫不敢大意，她可还记得上次被摆一道的事情，于是笑着回答：“自然是关于周素素的命案。” “当然，辛苦警官了。对了，我们医疗部的专家昨天还问我，不知她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他们非常乐意提供协助，或者能参与进来。” “阿尔法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鉴定科尚能处理，就多谢了。” “那我只好为他们可惜了，”孙鸥不痛不痒的耸耸肩，面上并没有可惜的神色，“警官找我，可是有其他疑问？” “是，”金戈也不愿意废话，她打开电脑，将里面的资料调出来，直接投影出来，看着孙鸥说道：“这几个地方的数据，你们之前没有提供，刚才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说这个，没想到还麻烦你跑过来，其实把文件传给我就行了。” “警官的事情，怎么可以如此怠慢。”孙鸥眨眨眼，看着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数据和图表，非常专注，却又不动如山，“不过真是没想到，金警官连这些数据都整理出来了。” “这要多谢你之前给我的‘完整’文件，大约你们没有整理过，那三个月的数据中，居然包括了周素素的动线记录。”金戈好心情的说着，隐约升起一丝成就感。“阿尔法智能手环不仅能监测佩戴者的生理数据，还配备有GPS追踪装置，对吧？” “是这样没错。” “我也是突然想到这点，才急急忙忙又查了一遍，运气还不错，底层数据里果然包括了她的行踪。”金戈笑着看孙鸥，他们都明白，这部分数据属于消费者隐私，任何情况下是不可以泄露的，她也只是碰碰运气，想说万一呢？ 如果有，那就能帮上大忙了，如果没有……那至少她知道谁有。 现在，孙鸥如约前来。 他笑了笑，对自己泄露隐私的行为毫不在意，反而有些高兴，“还是警官心细，不过对我来说，能帮上忙就好。” “我想请你帮的忙不止这个，”金戈微微挑挑眉，指出屏幕上的几个地方，这些地方被她标记了出来，在曲折连续的线形图上不过是几个中断的小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就像孙鸥说的，金戈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到了。 “我想知道，这5天，她去了哪里？” 孙鸥有些遗憾的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个，警官，客户的行踪是严格保密的，阿尔法无权泄露。” “你已经泄露给我了，那不妨彻底一点。” “但是这几个点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周素素关闭了手环，导致追踪器失效。” 金戈开心的笑起来，毫不犹豫的戳穿他的谎言，“你来的路上，我刚问完你们技术部。他们告诉我，定位系统是不间断工作的，即便关闭电源，定位系统也不会关闭，只是会作为无效数据，记录在你们的底层数据库里。” “可是这部分，真的是隐私，”孙鸥看着金戈，眼中透着赞许，又隐隐有些狡诈和戏谑，“警官，人嘛，都有些秘密或者小爱好，阿尔法只是医疗服务平台，不方便刺探这样的隐私。” 孙鸥这么说，等于默认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不想给而已。 金戈微微激动，盯着面前英挺的男人：“她这5天的去向，尤其是其中一天，和她的死有直接关系，所以孙先生，我要怎样才能拿到她的行踪数据？正式申请？家属授权？您尽管说。” 孙鸥惋惜的耸耸肩，“瞒你说，不可能。这部分数据除非得到本人授权，或本人生前指定了授权人，否则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可以提供。” “她死得很突然，我可以尝试和她母亲沟通。” “这个也不太可能。” “为什么？” 孙鸥将他的手机拿出来，调出一份文件发给金戈，看到她露出惊讶的神色，加深了笑意，“警官也看到了，周素素指定了，意外死亡之后，隐私数据的保密对象，正好是她的母亲。” “……居然有这样的协议？” “正如我所说，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的。” 可是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偏偏会有这样的文件？ 金戈心里有些异样，心想，她们的母女关系有这么糟糕吗？ 孙鸥看着她，不疾不徐的补充：“警官，另外还有一件事，由于周素素没有指定授权人，按照规定，她的所有隐私数据会在死亡后24小时销毁。”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周素素小姐是昨天早上6点05分死亡的，所以，到 分卷阅读20 今天早上6点05分，她的隐私数据已经从阿尔法的系统里清除了。” “你们也有这样的协议吗？” “阿尔法是商业企业，客户的信任，是一切的基石。” 居然好意思谈信任？明明三个月的数据说给就给了……金戈内心默默的吸了一口气，懊恼自己反应得太慢！她握了握拳，在内心盘算现有数据中，那5天各自缺失的几个小时，从现有数据出发是否可以找到…… 紧接着她就意识到，几个小时，足够现代人去任何地方。 想到这里，她内心哀叹一声，无可奈何的逐客，“既然如此，那辛苦孙先生跑一趟了，之后再有进展，我们随时联系。” “随时恭候。”孙鸥笑眯眯的点头，起身时有些惋惜的看着她，“说起来，今天收到警官的信息，我非常激动，之所以过来，原本是想请警官拨冗，赏脸与我吃个饭。” 嗯？金戈眨眨眼，更加疏离的笑起来，“抱歉，我最近忙……” 孙鸥的笑意更浓，十分体贴的点头，“明白，那就让我把这个荣幸保留到下一次吧。”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卡片，笑着递过来，“这是我刚发现的好店，格调菜品都不错，等警官忙完了，我再约你。” 金戈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卡片，苍色的磨砂卡片质感极好，画着月白的树叶图案，更显古朴高级，她忍不住打开来，刚要客套，便一愣，又将卡片合上，轻轻点头，“孙先生不后悔拿出来得太晚了？” “若是太早，未免太不绅士了。”孙鸥一如既往的笑着，他说着，摆摆手出门去，留下游刃有余的背影。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金戈一声不吭的坐下来，片刻之后才笑了笑。 “笑什么呢？”曹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又被戏弄了吧？” “闭嘴……带上你的数据快过来。”金戈不耐烦的招手，曹志立刻关门进来，佯装乖巧的看她打开卡片。 卡片里，一张薄薄的存储芯片躺在里面，明明没有生命，却跟主人一样充满了心机。 “不错嘛～看来关系很好了哟！”曹志放浪形骸的笑起来，金戈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将芯片连上电脑，果然看到一份文件出现在屏幕上，她点开来，看到不多不少5张图片——5张地图的截图，每张地图上，都有一条深蓝的线蜿蜒其上，显露出神秘又清晰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越发搞不懂孙鸥，明明早就知道她的目的，还要摆出一无所知的态度，装酷吗？ “曹哥，你虽然放浪形骸，但还是有优点的。” “哦？哪里？” “很蠢，还算是招人喜欢。” 曹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打开电脑，嘿嘿一笑：“你被欺负了，我原谅你。来，开工咯～” 第一个嫌疑人（一） “哎呀～所以你们可以做这个吗？我想要一个天才宝宝啦～” “林女士您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不是突然啦，我是听说你们可以的！” 第二天，小眉靠在“高氏关怀诊所”的接待台上，一副烦恼又不耐烦的样子，盯着一头雾水的护士，将手机伸到对方面前，大剌剌的说道：“总之啊，这是我们两的健康档案，我们也没有特别难的事情，就是我们家的人最后都会痴呆，阿茨海默什么的，让人好烦恼啊……我听说新出了基因疗法，才来问你们的。” “林小姐……”护士的目光在小眉华丽丽的指甲上流连了、几秒，继续为难的笑，“也许二位可以去大医院咨询……” “就是大医院做不了我们才来的。” “如果大医院做不了，那我们……” “哎呀，你不用说这些啦，我是听朋友说你们可以的，我才来的！”小眉夸张的往前凑了凑，表情十分可爱又有点傻乎乎的，神神秘秘的说道：“我朋友之前怀孕，结果宝宝有脑神经疾病哦，一听就好麻烦，然后就是你们帮她的不是吗？她的宝宝已经没问题了哦～你们很厉害啊！” “诶，是、是吗？” “对啊，所以我才冲过来的。” 护士有些纠结，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可是林小姐，这个疗法暂时没有出来呢，我完全没有听过……” “没有听过？” “嗯……” 小眉整个脸都皱起来，十分烦恼的大叹一口气，曹志一直在旁边观察护士的表情，见差不多了，就冲小眉问道：“你那个朋友，周素素，她是不是记错地址了啊？” “不会吧……”小眉摇头晃脑的想着，十分肯定的说道：“素素她发我的地址就是这里啊……” 两次提到周素素的名字，那个护士似乎想起什么，她目光闪了闪，又急忙撇开头去，什么也没敢说。 但她细微的表情已经全部落在曹志眼中，他不动声色，像真正的男朋友那样拉住小眉，不太耐烦的哄道：“那可能病症不一样？你还是先问问她吧。” 分卷阅读21 “还问什么？如果连脑子的问题都可以解决，我这个是小意思吧？”说着，小眉有些生气的看着护士，十分嚣张的说道：“钱不是问题哦！” 护士见她这幅大小姐的样子，急忙笑了笑，为难的摆手，“不是……不是钱的问题……” 小眉叹口气，小小的锤了曹志一拳：“那怎么办嘛？” “算了算了，走吧，问问别的地方。” “哼……” 说着，两人丧气的晃出了诊所。 护士看着两人的背影，松了口气，“哪来的大小姐……”她嘟哝着，正好看到同事经过，急忙将对方喊过来，低声问道：“诶诶，你还记得那个……之前有个患者，叫周素素的吗？” “谁？” “就是每次来都哭哭啼啼的那个啊，怀孕了的。” 另一个护士恍然大悟，点点头，十分奇怪的皱眉头：“你这么说，她好久没来了……我估计她把孩子拿掉了。”说着，她撇撇嘴，端着东西就走了。 “拿掉？”接待护士没反应过来，还想说什么，见同事已经走远了，只好抿抿嘴，有些疑惑的想着，刚才那个姑娘说孩子没问题了呀…… 莫非，高医生私底下介绍了门路给她？ 护士摇摇头，懒得再想。 诊所外，曹志拉着小眉走到街对面的拐角，一离开诊所的视线范围，他便疾走两步，冲到一辆车面前。 车窗打开，金戈兴致勃勃的笑容就露了出来，冲小眉嘿嘿一笑：“不错啊小眉，果然熟能生巧，好自然的演技哦～或者我该说，本色出演啊？” “演技啦演技！”小眉眉飞色舞的晃晃头，钻进车里。 原来，前一天孙鸥离开后，金戈和曹志便将他们和阿尔法的数据做了整理，基本查出来周素素每天都去了哪里，也将那5天，周素素特意关闭手环，行踪消失的范围缩小到了半径1公里。 其中，孙鸥提供的前三张地图显示，周素素在同一个地方下了车，然后顺着同一条路走了差不多两公里，他们判断，这三天的终点是一样的。于是，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往那，将半径1公里的诊所都偷偷拍好照、查好地形。 于是，便有了上午“情侣”问诊的戏码。 第一次做“便衣”的林小眉和曹志一鼓作气，将范围内的4个诊所都骚扰了一遍。这家“高氏关怀诊所”，正好是最后一家。 曹志看小眉已经坐好，冲金戈点了点头：“是这里。” “你确定？” “那个护士明显认识周素素的，我们提到她名字时，她似乎想起来什么。” “太好了，”金戈眼睛一亮，冲小眉比了个大拇指。“这4家诊所的资料，我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周素素的名字，多谢你哦小眉，你好专业，提到周素素的名字时，非常自然哦！” “才没有，我好紧张呢。而且金戈姐你是因为不方面出面，不然一定更好的。”小眉乐呵呵的欣赏指甲，想也不想就把马屁拍回来，金戈笑着给警署发去支援信号，干脆利落的从车里下来，冲搭档一抬下巴：“那，现在行动？” 曹志一笑，大步一跨，率先走了过去。 ———— 诊所里，高鈞贤没有想到警察会突然杀到，一声“举起手来！”传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几乎要从真皮椅子上跳起来。 然后，他惨白着脸跑出去，刚到楼梯那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举着枪，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他本能的朝门口看去，十分丧气的看到一个小姑娘守在那，举着枪有些害怕的样子，却瞪着眼睛张牙舞爪，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靠，看来是来真的…… “警、警官，这是出什么事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主动向金戈和曹志走过去，礼貌又平静的举起手，十分配合。“不管怎么样，请警官稍安勿躁，我们一定积极配合，那个……这边请这边请……” 说着，他将两人引向会议室，假意招呼护士长端茶，实际上赶紧使眼色，让她尽快掩盖可能违法的痕迹。 他的举动落在曹志眼里，立刻就被识破了。曹志站在原地一挑眉，护士长还未转身，就听到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都不许动，所有人都到最大的房间里集合，立刻！” 同一时间，金戈几个健步冲上二楼，很快就将所有人赶了下来。 高氏诊所其实就1个医生，5个护士，没几分钟，所有人就战战兢兢的挤到了会议室里。 “高鈞贤，高医生，我们是刑事科五组，奉命调查一件命案，这是搜查证，请全力配合，不得隐瞒。”金戈将搜查证展示出来，环顾一圈，和曹志在桌边坐下，又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 “命、命案……？” “没错。” 金戈点点头，3D投影从手机上延展出来，像一面虚拟的墙矗立在会议室里，周素素的照片闪烁其中，十分清晰。 高鈞贤一眼就认出周素素，他嘴角哆嗦了一下，脑子里飞快的 分卷阅读22 盘算完，十分真诚的撇清关系，“这个人我认识，她是我们诊所的客户，但是警官，这个人只是进行了3次常规咨询，我们没做任何违法的事情啊……” “你确定？” “我发誓！” “那为什么在你们的‘常规咨询’之后，她就落得这样的下场？”金戈不动声色的说着，手指轻轻滑动屏幕，周素素惨死的尸体照片便滑了出来。 惨不忍睹的尸体就这么突然出现，吓得旁边的护士们尖叫起来，就连高鈞贤也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退开，几乎要撞到身后的墙壁，一张脸刷白，毫无人色，指着照片，声音都发抖：“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神色落在金戈和曹志眼中，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继续诈他：“我们来问你啊，你给她的东西不是吗？怎么，没料到这个副作用吗？” 高鈞贤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的！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这种出人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 他说着，连滚带爬的回到椅子上，将桌子上的电脑系统打开，飞快的调出周素素的问诊记录。等待数据的过程中，他又瞥一眼尸体照片，额头上的汗水都要滴下来。 “警官请看，这是问诊记录、开药数据，包括我和病人的对话录音，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备案的，我从业20多年，一直奉公守法啊！这跟我们没关系啊！” “奉公守法？”曹志冷哼一声：“那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客户里，光是我们直接查到的，就有两个人从你这里问诊之后，意、外、流、产？” “这这这……你也说那是意外！”高鈞贤咬牙将问题挡回去，又看到金戈将周素素的档案编号发到政府云里，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急忙解释：“警官，不是我们不公开，是……来我们这里的很多客户，要求我们保密的。” “但是按照法律规定，所有私人医院的数据都要上传。” “我们有上传……” “是吗？”金戈指了指屏幕上的反馈信息，笑着看过来：“但是这一份没有呢。” “……因为问诊没有结束，周素素女士在那之后之后，一直没来复诊，档案不完整所以……” 金戈点点头，十分温和的继续微笑。“就算最后上传，是不是也和其他档案一样，加密上传或者部分上传而已？” 高鈞贤目光一闪，脱口否认：“我们绝不会……”说到一半，他又停下来，瞄了一眼搜查证，改口说道：“……我有权保护病人的隐私。” 金戈耸耸肩，“不管怎样，先看看你们加密的文件中，都有哪些问题吧。”说着，她将手机接到电脑上，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对话框，她飞快的输入一串字符，电脑的界面立刻变了颜色，温柔的女声通过音响在会议室里回荡。 “……警员编码通过……正在为本地数据规划范围……规划成功……正在破译……破译成功……正在上传公有云……上传成功……感谢您对政府工作的支持！” 听到最后一句话，金戈笑了笑：“希望你没有偷税漏税。” 高鈞贤叹口气，又暗自松口气——在命案面前，偷税漏税都是小事，何况明面上他的确是合法的……他想着，见金戈又开始传输本地数据到手机上，急忙岔开话题：“警官，云上的数据和本地数据是一样的，我们诊所完全按照规定，虽然有加密，但是对政府云是完全开放的，就不用再复制一遍了。”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用紧张我们核对咯。”金戈不在意的挑挑眉，快速扫了一眼数据，十分随意的突然问道：“她来过你这几次？” “3次，我刚才已经说了。” 金戈看一眼曹志，曹志会意，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老实点！这个时候还动心思对你没好处。” 见他凶神一样，高鈞贤吓得紧紧贴在椅背上，脸色发白的擦了擦汗，曹志起身走过去，手在智能椅子上摸了摸，又换了一张笑脸：“颜色变成橙色的了，连椅子都知道你紧张啊。” “这是……”高鈞贤毫无办法，搓着冒冷汗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努力平静的解释：“警官你们这样突然，谁都紧张的啊……” “那你老实点，再说一次，周素素到底来过几次？” 高鈞贤急忙看金戈：“3次，真的！我对天发誓！” “如果最后查出你有所隐瞒，就等着歇业吧。”曹志见他实在吓得不轻，瞪他一眼又晃回去，高鈞贤刚松口气，就看到金戈打开了数据库中的对话录音，直接放了出来。 录音不长，第一次的时间是1月29日，也就是她得知“方明远”死掉的第4天，同一天，周素素取出了账户里几乎所有的存款。 当时，高鈞贤跟周素素反复确认了市医院的诊断报告，周素素越来越伤心，一直在哭，问是否有办法解决，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便匆忙离去。 第二次则相对有趣点，周素素似乎做了大量的工作，一再表示她会保密，愿意自负后果，而高鈞贤则不断在否认，并希望她能稳定情绪。整段录音听下 分卷阅读23 来，不像是医生和病人，倒像是周素素对高鈞贤的刑讯审问。 “她每次来都很焦虑，一直哭……”高鈞贤有些尴尬的解释，又强调道：“但是你也听见了，我是守法的医生啊。” 第二段录音听完，金戈直截了当的问过去：“说起来，周素素第二次离开之后，你调查了她吗？” 高鈞贤不明白金戈的问题从何而来，本能的否认道：“不、我没有……” “你最好不要隐瞒，”金戈打断他的话，将一个银行账号调出来，“这是从你们的财务往来中发现的，这个银行账号属于市内一家私人侦探社，你们似乎有业务往来。” “这……” 金戈瞥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有鬼，毫不留情的加了一句：“这家侦探社搜集过周素素的资料。” 这句话其实是她的猜测，线索不过是诊所和侦探社之间固定的业务费、以及周素素第二次离开后，从诊所打到侦探社的通话记录而已。 但是她的话一出来，高鈞贤的神色就更加慌乱起来。 眼看猜对了，曹志在旁边配合着冷笑一声：“你是想停业半年呢，还是一年？” 高鈞贤急忙摇头：“你们听我说，这个这个……治病嘛，总得谨慎一点。当时她的情绪过于激动，我只是想确定……看她是否有隐瞒的精神类疾病，这不犯法。” “没关系，就算你担心她是便衣，我们也可以理解。” “那……”那为什么还要问呢？高鈞贤在心里叹口气，终于明白眼前这两个刑警，男的不好惹，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女的，更加不好惹。 他内心叹气，看到金戈点开第3段录音，急忙站起来，放软了语气：“警官，是！我需要了解病人的情况嘛，我承认，我调查过自己的病人，但那只是为了保证对方没有风险……也有能力支付诊疗费用。” 金戈听着录音，笑着看他：“所以你对周素素了解到什么程度？” 面对这样直接的问题，高鈞贤有些犹豫。 “……这个，我知道她本人很健康，虽然有后天的心脏病发病率，但是很低，不到17%，小意思。我也知道她在环保署工作，在这苏明市内，绝对的准精英阶层，是有能力支付私人诊所的费用的。” “仅此而已？” “是啊。而且说实话，我是觉得……她说她的孩子是‘缺陷者’，但是从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女性……基本不会跟‘缺陷者’在一起吧？所以我才、才查她的。” “很合理的怀疑。”金戈点头表示认可，基因歧视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古代的门当户对发展到现在，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 这时，她听到周素素的哭声，听到她提及孩子的未来，不由得皱起眉头——想到孩子的未来，周素素似乎吓坏了。 金戈听得出来，她爱腹中的孩子，就像她哭着说爱“方明远”一样，是真的。 只是最后的结果，大概谁也想不到。 突然，她听到录音中短暂的停顿，短短两秒，只有系统的沙沙声，她皱起眉头又倒回去，一边听一边抬头看高鈞贤。 高鈞贤靠窗站着，撇开眼睛装作看风景。 金戈看着他，轻轻问道：“这两秒，你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高鈞贤停顿许久，沉声说道：“我只是不小心按到，又立刻打开了。” 如此明显的遮掩，看来是有问题的，金戈和曹志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那么，高鈞贤，我正式以医疗不当、过失杀人的罪名，对你执行逮捕控制，你有24小时联系律师，若你没有，警署将为你指派。” 金戈掷地有声的说完，角落里的护士们就哭起来，高鈞贤死死靠着窗户，脸色红白一片。窗外，街对面的茶馆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小心翼翼的关着窗。 金戈盯着高鈞贤藏在身侧的手，在那手微微一颤的同时拔出枪来，冷声说道：“你跳窗快还是我的子弹快，想清楚了！” 她的话如一把刀子，高鈞贤瞬间顿住，只这一瞬，曹志已经跃过去将他控制住，手中银光一闪，激光手铐将他牢牢的拷了起来。 嫌疑人高鈞贤，束手就擒。 金戈走到护士那，扫视一圈说道：“麻烦诸位回警署接受调查，若无问题，48小时之后会放你们离开，最后若证明你们与本案无关，警署会对你们的损失进行赔偿。感谢配合。” 两三名护士战战兢兢的点头，金戈看曹志一眼，又看了看时间，刚要说话，小眉已经喘着大气跑过来，激动的喊着“来了来了！” “好。”听到支援已到，金戈冲小眉赞赏的笑道：“辛苦啦～干脆调岗到我们这来好了。” 小眉立刻摆手，“不要不要！演戏就算了，我拿着枪好害怕……” 说话间，警员们鱼贯而入，将高鈞贤等人押进外面的警车里，两人安排好警员，便直奔高鈞贤的办公室。 只是刚进去，金戈又忍不住皱起眉。 “怎么 分卷阅读24 啦？” 金戈看着无纸化的办公室，没有急于动手，而是看向搭档，“周素素有5次行踪不明，但是高鈞贤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我想他没有撒谎，周素素的确只来这里3次。” “嗯哼～” “那么还有两次，她是去了哪里？” “还能是哪里，高鈞贤的下线啊。” “黑市吗……”她摇摇头：“关于那两秒，他为什么不招供呢？哪怕编一个借口，就说的确建议了她去，但是去哪里他就不管了之类的。” 曹志看着她，眨眼说道：“你以后可别犯法。” “去你的。” “哈！”曹志笑了笑，这才正色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就算抓到了高鈞贤，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为什么？” “首先，这种诊所和黑市，很多时候是定向合作的，他要是说了这一件，对方指不定抖出来更多，损失太大了。”曹志摸着墙壁仔细查看着，接着说道：“而且，他一旦承认，吊销执照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换了我，我也不会说。” “那怎么办？” 曹志耸耸肩：“先问呗。” 金戈撇撇嘴，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步。 眼前的房间几乎纯白，四角都装有暖色的灯，显得十分静谧舒适。两面墙壁都是窗户，一面面对走廊，一面临街，剩下两面，一面空无一物，一面挖出凹槽摆了些学位证书、合影奖项之类的照片，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曹志检查桌子的各个边角，看到那把古董椅子就顺势坐下来，十分享受的眯起眼睛，“真舒服，小诊所也是很赚钱的嘛～” 金戈一笑，看到桌面上放着一个小本子，一支高级水笔别在本子上，就是屋子里唯一的纸质东西。“若是给病人介绍下家，肯定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发信息、邮件。” “当然。”曹志将本子小心翼翼的放入证物袋中，一派公子哥的架势，“笔迹鉴定科最近很闲啊，给他们找点活儿。” 金戈笑了笑，看到曹志站起来，就蹲下去，在椅子下方慢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她拿出另一个便笺本，加到证物袋中，“让他们重点查这个。” 曹志哈哈笑起来，“你以后的老公真是太惨了。” “所以？” “还是小眉好，她肯定发现不了。” “是是是～”金戈便笑起来，将他往外面一推，“她就在楼下呢，赶紧的，告白去吧～” 第一个嫌疑人（二） 回到警署，两人马不停蹄，对高氏诊所的人进行了逐一审问。 果然如曹志所说，高鈞贤咬紧牙关，一个字都没说。而几个护士里，除了护士长知道侦探社的存在、以及一点点零星违规之外，统统一无所知。 看来高氏诊所的秘密，都在高鈞贤自己手里。 两人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精疲力尽做完汇报，曹志便埋首于高氏诊所的病人档案，金戈想起尸检报告，决定去关情那看看进度。 她走出刑事科，往鉴定科的大楼走去，宽敞的办公区域从她身边掠过，警员们或整齐或凌乱的办公桌上，都堆着高高的资料和档案夹。 不管什么时代，警署总是忙碌的，连基因都可以修改的今天，科技却改不掉人类犯罪的冲动，实在是过于讽刺。 走到鉴定科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关情居然坐在解剖室外面，正对着电脑皱眉头，她急忙走过去，递上楼下买的自助咖啡，冲好友笑起来，“你居然没在解剖室里，怎么，这是在发愁呢？” 关情接过咖啡，喝一口，露出嫌弃的表情，笑道：“愁你们的报告呢。 “再难的案子，都难不倒关情你的。” “这次是特别难……”关情笑着摇摇头，这才赞赏的看过来，“听说你们抓到人了？效率好高啊！” 金戈一猜就是小眉，翻着白眼笑起来，“大喇叭小眉，我得骂她去。” “她就告诉了我，而且，还不是因为你找她帮忙？让她炫耀炫耀也没什么。” “是是是～昨天，我跟曹哥商量假扮情侣的事，但想到，我不是刚在电视上出现过嘛，有点为难，正好小眉路过，我就想撮合撮合呗～而且小眉一听到便衣、侦查什么的，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可以想象，不过，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真是厉害。” “多亏了阿尔法，你也知道，现在追踪工具太多，许多政府机关、非法或不非法的公司会设置屏蔽。阿尔法的手环会记录用户行踪，但是关闭之后很容易被屏蔽，哎，查了好久呢，也多亏技术部帮忙，总算是有点进展了。” “所以那个高氏诊所的人，招了吗？” “没有。” “为什么？你们不是有证据？” “我们只有周素素去过诊所的证据，但是没有直接可定罪的证据。” “那怎么办……？” 金戈将曹志的推断说了一遍， 分卷阅读25 也有些为难的摇摇头，“不知道，高鈞贤嘴巴很紧，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 关情沉着脸思索片刻，突然问道：“不是可以用旁证来定罪？” 所谓旁证，指的嫌疑人有其他确切犯罪，手法和周素素的一致，这样一来，警方可以认为，周素素的案子也是他做的。 “这样下去，只能以旁证来定罪了。首先，诊所总会有些猫腻，然后，如果我们能找到他合作的下家，找到确切的证据，哪怕只是别的病患，那，勉勉强强，多罪并审，可以告他过失杀人或者非法行医。” “过失杀人？” “嗯，但是，万一周素素真的不是因为他而死，就另当别论了。”金戈喝一口咖啡，面对好友，不知不觉就说得多了些。“周素素行踪不明的次数一共是5次，但是她去诊所其实只有3次，所以，如果她的死因和高氏无关，而是因为后面的什么人，那……” “你想多了，”关情打断她，柔声说道：“这种诊所，背地里做些什么都不好说，我想你们肯定能查到类似案例的，怎么算，也是捣毁一个非法窝点了。” “也是……” “说不定，我这报告还没出来，你们就破案了呢～” “哪有那么快。”金戈一笑，闻到满屋子消毒水的味道，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车库看到的那个男人，有些好奇，“说起来，咱们跟卫生署有合作吗？” “啊，你还记得前两天看到的那个人？” “嗯……半夜还过来警署，也挺辛苦的呢……所以，咱们经常找卫生署吗？我一直以为鉴定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偶尔会找他们，你也知道，警署的强项是枪械痕迹、现场勘查，但是这次，涉及大量DNA检验、鉴证生物学，还有毒理检验，我觉得多个人多个意见的好。” “这样，我说你怎么还亲自去接，那目前有进展了吗？” “不许催！”关情拍了拍金戈的手臂，十分生硬的岔开话题，“我记得你们还在查公寓的主人？” “嗯……” “目前来看，大概率不存在什么凶手啦，你们在那个诊所上好好努力吧。”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放过他，不然周素素就太可怜了。” 关情看着金戈，像是打量一样掠过她的眼睛，“你太善良了，很容易对别人感同身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做警察。” “……弓虎老大和曹哥都说过。” “哈哈。” 金戈叹口气，装作委屈的样子瞪她一眼，“是，我是不够理智啦……” “但是做得很好哦，你的成长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这还差不多～”金戈摇着好友的手，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关情见她这样撒娇的样子，心情好了许多，“还有，这个案子涉及到黑市，多少有些危险，让曹志来，你别总冲在前面。” “不会有事啦，”金戈撒娇的抱着好友蹭，蹭够了，她侧过头，看到夕阳将天空的云染成了金黄色，苏明市多雾，但云雾之上，时常阳光高悬，于是到了傍晚，云雾就会像现在这样，像古时候的织锦一样金灿灿的。 绚烂漂亮极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关情看不下去，将她往外推，“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报告我加紧，不许催。” “好的啦……”金戈乖顺的点点头，转身要走。 这时，解剖室的门突然开了，金戈听到响动，转头看过去，便又愣在那里。 出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那天在车库看到的男人。 金戈没想到自己又会遇到这个男人，而且，这次离得很近，金戈将他冷淡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白大褂和手提箱都看在眼里，有些惊悚的想，这人该不会一直都在这里？ 果然工作狂找来的帮手，也是工作狂！ 这么想着，她看一眼对方，突然有些慌乱，又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了看关情。 关情的脸色似乎也有瞬间的紧张，但看到金戈的神色，像是猜到她的想法，笑着站起来介绍：“这是柳年，特地从卫生署过来帮忙的，因为设备不在这里，多跑了一趟。” 说着，她又指着金戈，对柳年说道：“这是金戈，正在调查这个案子。” “柳先生你好，”金戈习惯性的挂上职业笑容，伸出手，却看到对方眼神淡漠，并没有“亲切寒暄”的打算，只好又尴尬的放下来，“多谢卫生署大力协助，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这边提供的，还请随时开口。” “客气，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柳年微微一点头，竟是要直接离开，金戈一愣，下意识的拦住他，“等一下。” 她说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妥，但是眼看对方真的停下来了，只好厚着脸皮说道：“那个……虽然关情之后会提交报告，但这个案子有些奇怪，如果可以的话，柳先生可否分享一下，额……目前的发现？那个，或者需要我们进一步提供资料什么的吗？” 柳年若有似 分卷阅读26 无的瞥一眼关情，又将目光停在金戈身上，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不愿意说话。 房间里陷入极其短暂的尴尬沉默，金戈刚要放弃，还没来得及说话，柳年垂下眼睛，语气跟冰一样说起来，“死者没有外伤，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可以初步排除外力致死。” “那她的死因……还有她肚里的孩子……” “单纯就死因而言，死者死于腹部破裂，失血过多。”柳年惜字如金，又似乎在斟酌，“至于肚里的孩子，警官还是等报告吧。” 说完，他不再顾虑金戈，径直离开了。 金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愣愣的转过头，看着在一旁忍笑的关情，皱眉叹息：“我以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冰冷的法医……” “我冰冷？” “成为朋友之后当然不……我是说，就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没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关情翻着白眼笑起来，“嗯，是比较冷，不过他很厉害哦，拿刀的样子……我真想扑倒他。” “……你冷静点。” 关情挑眉收下，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出去，“行了，接下来我要工作了，明天见～” “哦……”金戈无奈的挥手告别，头疼的往车库走去。 谁知刚下到车库，正好看到卫生署的车子沿着车道朝外驶去。 柳年坐在车窗旁边，转瞬而过的一刹那，金戈似乎看到他脸上有淡淡的哀伤。 像是遗憾，又像是怜悯。 这样柔和的表情，和在楼上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她有些吃惊的顿在原地，茫茫然站了许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柳年有些眼熟，就连这个哀伤的表情也是，似乎在哪里见过。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真是胡思乱想……她暗自笑一声，回家去。 证据 “你猜怎么着？高氏诊所历史接待过367人，只有周素素一例，死亡。” “什么？怎么可能！？” 第二天，曹志一看到金戈，毫不迟疑的扔过去一堆资料，扭着脖子告诉她最新噩耗。 金戈盯着手上的数据，有些不敢相信，“一例？还刚好是周素素？” “目前来看是这样。” “可是，这怎么做到？” “一种可能是他非常谨慎，有丝毫风险都不接单，如果不是这样，那我可以肯定，会出问题的人，档案都不在这里。” 曹志晃着酸软的脖子，对这些套路似乎了然于心，“这里的300多人虽然还没细查，但我粗略看了一眼，孕妇的比例很低，其中几个的市民档案我已经翻了出来，从结果上来看，她们当时的需求应该只是堕胎而已。” “……不管怎么说，300多个人，总会有人会愿意告诉我们，他们是去哪里动的手术。”说完，金戈想想不对，又叹了口气，“麻烦的是，如果高鈞贤的资料都干净到这个程度，说不定这些人……都是诊所直接服务的客户。” 曹志表情奇异的点着头，对这个结果似乎有了预期，他二话不说，将一半的名单扔给金戈，两人对视一眼，哀叹一声，各自埋头开始干活。 两个小时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电话，对看一眼，眯着眼睛走到了会议室。 “都是店内服务？” 金戈半叹气半回答的“嗯”了一声，也明白了曹志那边的状况。 “我问了20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直接在诊所内接受的治疗，里面有4个孕妇，除了一个是堕胎，剩下3个都是买便宜的常规服务，没有违规操作。就连那个堕胎的，也只是在诊所开了份半真半假的心理咨询证明，好获得堕胎许可。” “看来是只老狐狸，所有通过他做违法医疗服务的人，一开始就没登记在系统里。” 金戈摇摇头，原本这么快就逮捕到高鈞贤，还以为这周内就可以结案，目前来看，困难重重。 “现在怎么办？再去审审他？” 曹志皱着脸发，摇头说道：“律师来之前他不会说话的。不过在资料上动手脚，也需要人操作，这一点，咱们直接问护士长就可以了。” “行。” 两人一点头，正要往临时收押处走，金戈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顺手接过，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什么！？不行！按照规定，就算我们没证据，也有权利将他暂时收押24小时……对！即使在中午12点，那也还有3个小时！” 听到她的话，曹志眼皮一跳，连膝盖都没用上，就猜出是高鈞贤的律师来保他了。 果然，金戈满脸怒容的挂上电话，翻着白眼说道：“高鈞贤的律师来了。” “让他等着吧，我们先去问过护士。”说着，两人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下了楼，正好看到关情黑着脸往鉴定科大楼走，金戈几乎是跳起来冲过去，一叠声的喊道：“关情关情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关情揉了揉脖子，像是 分卷阅读27 没有睡好，但语气还是很平静，“什么事这么急？” “昨天高氏诊所的笔记鉴定，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沟通一下，无论如何10点半给我们结果。” “按照流程，估计要下班前。” “不行不行，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金戈急忙抓着好友撒娇：“拜托拜托，10点半好不好～？” 关情见她一脸为难，大致猜出来了原因，点了点头，“拿你没办法，那我去催催吧。” “谢谢关情～你最好了！回头请你吃饭！”金戈立刻高兴得小跳起来，话音未落，已经跑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关情瞄了瞄时间，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 金戈两人很快就来到□□处，刚一进门，高鈞贤的律师已经迎了上来：“两位想必就是金警官和曹警官了，我是高鈞贤的律师李强。” “律师你好，我们现在有点事，麻烦让让。” “两位如果是去见护士的话，高鈞贤先生刚刚委托我，作为高氏诊所整体业务的律师，所以……两位的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 金戈看他一眼，依然大步流星的朝前走，“我有权提问嫌疑人，作为律师，你可以陪同，也可以行使律师的权利，教你的委托人如何回答，但是，你无权阻止我提问。当然，除非你是全权律师。” 李强早已料到金戈的态度，十分配合的点头，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 很快，两人依次提审了5名护士，尤其是护士长。 但是，也许是律师的交代，也许是高氏诊所的人并非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除了新来的护士依然恐慌之外，剩下的人已经基本镇定了下来。 曹志询问了关于患者登记的问题，4名护士一问三不知，护士长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有些惊慌的时候，便下意识的看向律师求救。 曹志将护士长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差不多了便示意金戈离开。 “他们百分百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但我看他们的表情，紧张多于恐惧，应该是确定没有留下证据。” “那可说不定，鉴定科的结果还没出来呢。”金戈说着，将手机拿出来一晃，“高鈞贤的手机通讯记录来了！” “快发我！” “好，你查电话我查信息？” “没问题！” 两人小跑着回到刑事科，将高鈞贤的通话记录和信息往来全部调出来，曹志查通话记录，金戈则快速的浏览两年内的所有往来信息。 在智能系统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将信息分类为常规、广告、境外等不同的类型。然而高鈞贤实在是太谨慎了，他手机上存储或往来的电话号码并不多，很快就锁定了家人、同事和朋友三个范畴，曹志飞快的在档案间来回看着，不时摇摇头，显然无法判断出可疑对象。 “除非从这些广告号码中找，但是广告号码全都是虚拟号……”曹志一边说着，手指在键盘上一秒都没有停下来。 金戈站在桌子的另一边，看一眼曹志面前不断下拉的号码瀑布流，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高鈞贤连诊所的系统都能弄得干干净净，更加不会让私人电话留下证据。 私人电话？ 她一惊，脱口喊道：“证据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什么意思？” “他这么谨慎，怎么可能在私人电话上留下证据？”金戈飞快的解释一句，顾不上别的，急忙将高氏诊所的办公用电话数据调出来。 曹志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皱眉说道：“办公室的所有通话记录，昨天已经查过了不是吗？” “是，但我肯定漏了什么……” “他们诊所一个总机，6个分机，我来看一半。” 金戈摇摇头：“那些护士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我想，只要看高鈞贤自己那个分机就可以了。” 时间急迫，曹志想也不想就支持了金戈的意见，看着她在屏幕上拨动，很快将高鈞贤那台电话的所有资料调了出来。 然后两人一左一右，盯着屏幕不再说话。 昨天，诊所对内和对外的通话都已经转成了文字，呈现出来就像手机新闻的瀑布流，只有“时间”和“内容”。 “……所有对内的都去除……直接拨对方手机号的也去除……视频电话更加不可能了……”金戈念念有词的说着，在屏幕上不断地删除、删除、删除。 最后，信息量少了一大半，只剩下那些一眼看去完全和工作无关的记录。 两人死死盯着自动滚动的屏幕，拼命寻找着可用信息，时间走到10点整的时候，曹志有些头疼的哀叹一声：“我也想来壶茶了……” 他调侃的是屏幕上高鈞贤时不时点茶的文字，金戈无奈的笑一笑——的确，两年来，高鈞贤平均每周都会给同一家茶叶店打电话，要求对方配送特制的茶叶包到诊所。 茶叶包…… 突然，她神色一动，瞪大眼睛，忍不住激动起来：“曹哥！是茶！” 分卷阅读28 “茶？” 金戈重重点头，将所有点茶的信息调出来，飞快的解释说：“这个高鈞贤，平时想喝水都是让护士送的，懒到只说一个字，水。但是点茶这件事，他一定自己打电话，点单，这么麻烦，他却每次都自己来！为什么？” 为什么？ 曹志眉头一皱，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挑挑眉，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念念有词：“白术甘草、胎菊乌龙……你确定？” “当然！”金戈目光激动，指着其中一条说道：“不管怎么点，男人不太可能喝生地阿胶茶吧？” “……靠！”曹志轻喝一声，一拍桌子：“所以，如果把每种茶换成手术或药的代名词，点茶的意思就是他下单，那边执行？” “有可能！”金戈掷地有声的回答，输入电话号码之后脸色一变，“糟了！”她喊着，抓起曹志就往外冲，“快走！这家茶铺就在诊所对面！” “什么！？” 金戈看一眼搭档，万分沮丧，“昨天，他们眼睁睁看我们抓走高鈞贤的！” “我去！”曹志倒吸一口凉气，越过金戈朝车库狂奔而去，金戈紧跟在他身后，想起高鈞贤站在窗前，而对面正在关窗的情景，心里狂跳起来。 她知道高鈞贤缜密又大胆，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安排！ 偏偏，他们昨天那样大张旗鼓…… 现在……只希望还来得及。 第一条死路 早上10点半，当金戈站在人去楼空的茶铺里叹气时，鉴定科的笔迹结果发了过来。她刚看一眼，曹志就从厨房的位置探出头来，冲她招手。 “找到了。” 她急忙走过去，跟着曹志跑到厨房一侧，看到一扇门通往黑乎乎的地下，忍不住有些激动：“这里？” “嗯。” 曹志一确定，她便毫不犹豫的冲下楼梯。没多久，她站在“全副武装”的封闭房间里，小小的“哇”了一声——房间里，一台医用手术台摆在正中间，消毒室、器械台应有尽有，甚至配备了智能恒温的血包存储柜。 “看来错不了了。”曹志走到身后，不敢置信又有些佩服的耸肩，“下家就在街对面，这胆子也太大了。” “是啊，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真管用，咱们前前后后在这条街上路过了好几次，只顾盯着诊所，哪里想到被前后夹击的是我们。” 金戈想起抓人时的情景，还是有些懊恼，“下次还是应该更仔细的调查之后再抓人……这一下打草惊蛇，跑了个干净。” “你已经够细心的了，”曹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只要他们没出国境就跑不掉。” 曹志说的话很管用，金戈叹着气，心里却放松了些。她环顾一圈，找不到证明茶馆和诊所直接联系的证据，又有些为难的看搭档，“这家茶馆的所有者，跟高鈞贤有关系吗？” “明面上看，完全没有。” “果然，所以现在不能用这个茶馆阻止他保释了，可恶。” 曹志笑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别着急，我们马上去调街道的监控资料，按照高鈞贤点茶的次数，100多个人在这里动了手术或别的，总会拍到一些人的。” “我知道……”金戈叹口气：“既然赶不上堵截他保释，现在只希望监控里能有周素素的身影吧了。” “没错～如果是别人的，足够多也行。” 曹志好心情的咧咧嘴，直接拨通了弓虎的电话，说明情况后，十分不要脸的说道：“老大，高鈞贤现在这情况，我们中午肯定拿不出切实证据，但是最多24小时，绝对让他无话可说，所以，封闭式保释就麻烦你了哟～” 搭档这么不要脸，金戈十二分赞赏的翻了个白眼，无声的竖起大拇指。 挂了电话，曹志嘿嘿一笑：“这样一来，他有再多计划，也得撑过这两天才行。”说完，他这才想起笔迹的事情，问道：“鉴定科那边有消息了没？” “有，从椅子里拿出来的便笺上，检测出一个电话号码的痕迹。”金戈将信息共享给曹志，又接着说：“但这个号码有4层转接，第二层就到了境外，根本无法追踪……就算高鈞贤只在苏明市做生意，从全市1000万人口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看一眼曹志，又问：“而且，这个号码跟茶馆也没有关系吧，你说高鈞贤要两条线做什么呢？” “如果我没猜错，茶馆是需要用到设备的单子，这个电话么……单纯就是卖药吧。” “大概是。”金戈点点头，又想到关情的话，莫名的紧张起来，“可是高鈞贤不会告诉我们接头暗号的……” “你才反应过来？真是善良。” “……我的意思是说，还是先重点查这边吧。” 曹志一笑，点头同意：“走！去交管署调监控！” 警笛声从地面上传来，现场管控的警员已经到场，两人安排好现场，马不停蹄，直奔下一个目标。 分卷阅读29 —————— 金戈两人的警车到达交管署的时候，关情站在鉴定科的走道上，看着窗外云雾聚集，似乎在酝酿春末的最后一场大雨。气温有些低了，她息掉手中的烟，给金戈发了一条信息。 “鉴定结果拿到了吗？” 很快，回复叮咚而至：“拿到了！感谢关情姐大力支持……” “那中午请我吃饭？” “我在外面呢，有重大突破哦～今天估计赶不回去了，明天吧～” 见他们如此顺利，关情也为她高兴，笑了笑，正要回复，第二条信息又紧接着到了：“也有可能得后天，这48小时我得努力奋斗！！” “怎么？不是都有重大突破吗？” “是，找到了巢，但是还跟之前一样，得找到定罪的证据呢呜呜呜……” 整整3个哭丧的表情，关情几乎可以想象金戈咬牙切齿的表情，她回复完，放下手机，看看时间快到11点半了，急忙转身朝楼下走去。 别说金戈了，警署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忙得不可开交。 “为什么犯罪无法消除呢？” 想到金戈这样天真的问题，她摇摇头，没有答案。 没多久，她径直走到档案处，刷卡进去，年轻的值班警员看到她高挑的身影，急忙起立打招呼：“关警司好！那个……何夕刚去吃午餐了。” 她皱了皱眉头：“又提前？” 见她似乎有急事，警员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说食堂出了新菜单……要不关警司您自己去拿吧，没关系的。” “好，”关情表情还是冷淡，脚步不停，调侃道：“那我只好又自力更生了。” “哈哈！”警员忍不住笑起来，又急忙收敛，看着她的背影拐过走道尽头，不到5分钟便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袋证物，放在自己面前——所有从这里拿出去的证物，都需要何夕扫描登记，再由值班室二次确认，于是他急忙拿起扫描仪，看到屏幕上显示确认的信息，这才点点头，放行。 警员一直看着关情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这才放松下来，崇拜的想着，女神看上去有些疲惫呢……但还是英姿飒爽！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老实实的坐下来。 但是他坐下还没两分钟，另一名警员从电梯里出来，悠悠闲闲的冲他一点头，“我来拿疑犯编号G3784的物品。” 该死的何夕……值班警员在心里哀叹一句，硬着头皮说道：“证物室的同事拉肚子了，我带你去吧。” 说完，他带着同事拐进证物室，看着对方在密密麻麻的柜子间搜寻了许久，恍然大悟的拿出一个小框，径直递给他。他接过小框，走到何夕的座位上，用扫描仪将证物登记在册。 一个叫“高鈞贤”的男人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他一边输着编号，一边瞄了眼证物框中的东西，看到质感良好的衬衣、领带和白金表带，忍不住撇了撇嘴。 又是一个衣冠禽兽。 他愤愤不平的想着，带着同事回到值班处，扫描、确认、放行。等电梯再一次关上，他恨恨的给何夕发了条谴责短信。 12点，高鈞贤离开临时关押处。 当他换上自己的衣服，离开更衣室的时候，李强正皱着脸等在门口，二话不说将他一把拦住，又飞快的走进来将门关上，正色问道：“高先生，作为你的律师，我再一次问你，你必须明确告诉我：这个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高鈞贤着急离开警署，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皱眉问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怎么又问？” 律师冷脸递上一份文件，他接过一看，有些不明白，“封闭式保释？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100万保释金只是让你离开警署而已，接下来48小时，你将前往警署指定的地址，被完全监视，除了我，你不能跟任何人接触或说话……总之，跟让你呆在这里是一样的。” “这！……为什么！？” “通常来说，警方会这么做，说明他们有了切实的把握。因为48小时后，他们若拿不出切实的证据，你将有权反诉，告他们侵犯你人身自由。”律师看了看他，加强语气说道：“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有你的把柄了。” 高鈞贤一惊，脑子里瞬间有些慌，他来回踱步，很快镇定下来，努力将所有危险的事情都盘算一遍——昨天他被捕的时候，茶馆的人已经看见了，过了一天，他们肯定撤干净了……警察就算搜到椅子下的东西，只要自己不说出接头暗号，他们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才是…… 莫非茶馆那边出了问题？ 他心里有些惴惴的，习惯性的握住戴表的手腕，在表盘上敲了敲，又来回踱了两步，咬牙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不用闹得这么僵，毕竟涉及人命，我就当配合警方办案吧。” 律师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明白，但是想到最坏的结果，忍不住又盯着他问一遍：“我可以再等48小时，看警方能拿出什么来。但我现在必须知道，周素素的死 分卷阅读30 ，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高鈞贤忍住怒意，低声喝道：“你听清楚了，我是干过一些事，其他医生都干过的那种！但是！我跟这个女人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好。”律师这才点头，放下心来，将门打开，脸上洋溢出笑容，“走吧，虽然还是被关押，但起码有独立卫浴了。” 他的调侃没有起作用，高鈞贤沉着脸深吸口气，看了看手腕上质感极佳的白金手表，这才推门出去。 他想起周素素哭泣的脸，在心里骂了一句。 该死的蠢女人！ ———— 金戈收到高鈞贤离开警署的报告时，正好12点半。当时，他们刚从交管署离开，回到警署便一头扎进了监控视频中，直到午夜才回到家里。 然而，还没等她真正躺到床上，一条信息将她浓重的睡意全部驱散。 高鈞贤，死了。 第一条死路（二） “高鈞贤怎么会死？” 站在浓黑的夜色中，金戈看着面前平层的独立公寓——中午，高鈞贤离开警署后，就被押着住到了这里。作为嫌疑人，他倒是十分配合，李强离开后，他一直很安静，即便和监督警员共处一室，但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结果，半夜的时候，一声巨响不知在附近的哪里响起，值班警员大惊失色，察觉到不对，急忙跑到卧室查看时，发现高鈞贤躺在床上，眼睛圆睁，刚刚死去。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金戈愣愣的说着，曹志站在一旁，也跟着摇摇头：“这也太巧了。” “从中午1点整来到这里，嫌疑人的确没接触过任何人，他吃的饭也是我们送的，全程，直到他睡觉的时候，警员才让他离开视线，但是卧室里也是有摄像头的。”值班警员似乎也很无奈，规规矩矩汇报完之后，便将一段监控视频调出来给他们看。 视频里，高鈞贤大概无法忍受一直在客厅里和警员大眼瞪小眼，不到10点就进了卧室。 之后的两个小时，他一直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就着月光看表，似乎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金戈看向曹志，有些疑惑的说道：“他看上去很焦虑。” “是，想必是李强给他解释了封闭式保释的意思，他担心我们有证据了。” 一旁的警员也点了点头，“离开警署之前，医务室给他做了检查，除了肾上腺素稍微有些高，其他都正常。不过，几乎每个被‘封闭式保释’的人，肾上腺素都高的，心里有鬼，紧张嘛。” 曹志点点头，眼睛盯着视频，嘴里却问道：“然后呢？这一整天，你们一直盯着他？确定他没有喝过其他的水？吃过其他的东西？” “绝对没有。” 曹志叹口气，这时，视频到了事发的时间——当时不到1点，高鈞贤看上去终于有些睡意，但是，就在他翻了个身准备入睡的时候，一声巨响打破了死寂的黑夜，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整个人惊恐到极点。 紧接着，他还未来得及掀开被子，就突然抓住胸口，整张脸痛苦到有些扭曲，就在警员推开房门的前一瞬间，他倒在了床上，口水沿着他张开的嘴流了出来。 整个过程里，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人。 没有任何人靠近过房间。 “像是突发心梗……他是被吓死的。”曹志不敢置信的总结完，欲哭无泪的看金戈。 金戈也回他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看着两个警员从远处跑过来，急忙迎上去问道：“如何？” 两个警员摇摇头，“跑了。” “附近有监控吗？” “有一点，但是不清楚……” 金戈接过监控的内存器，连上手机，曹志急忙凑过来看，果然，黑乎乎一片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个子高瘦的人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没有任何预兆的掏出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曹志急忙将画面调到最大，盯着看了许久，摇摇头有些为难：“戴着口罩、眼镜和帽子，靠！” “所以不是随便路过的人，而是有备而来。” “对。” “枪呢？” 曹志摇摇头：“看样子，像是5.5口径的自动枪，市场上最常见的款。但是这个声音也太大了，还有我看看枪管位置……没错，是5.5自动枪，但是枪管做了改动。” “很好，至少枪是有特点的……”金戈皱着眉，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问警员：“视频不能更清楚些吗？可以用AI做智能分析吗？” “不行，”警员有些为难的摇摇头：“这边是秘密的证人保护区，为了不让黑客入侵，附近的监控都是老式的。” “但是也太老式了，晚上几乎没用啊。”曹志毫不留情的抬杠：“你自己看看，这能抓到谁？” 警员叹口气：“主要是这雾……” “不关雾的事…… 分卷阅读31 ”曹志刚要反驳，金戈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阻止，“曹哥，按照证人保护来说，公寓内外都有警员把守，还有人在旁边盯着，是万无一失的。” “人都死了还万无一失……？” 正说着，两个人急匆匆的过来，竟然是高鈞贤的律师和关情，不过虽然一起赶到，两人显然互不认识。一进门，律师目瞪口呆的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高鈞贤的尸体，一脸愤慨加无法相信。 关情则看一眼金戈和曹志，满眼写着：“你们好背啊……” “关情……”金戈想哭，只是看到关情已经穿上白袍、戴上口罩，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只好走过去撅噘嘴：“对不起，最近这事似乎有些不对……” “不要道歉，你们不也半夜被挖过来？”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嘛。” “别丧气，我先去看看。”关情拍拍她的肩膀，径直去了卧室。 一旁的律师总算反应过来，满脸着急又愤怒的凑过来：“金警官，我的委托人可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被杀的！你们打算怎么解释？” 金戈一挑眉：“被杀？李强律师，在法医都未踏进卧室的时候，你如何肯定他是被杀的？” “不！我的意思是……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被抓了，然后被封闭式保释，然后突然就死了，这样的概率有多大？还有，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地方，自从昨天被警方抓捕，我的委托人没有机会跟任何人说任何话！” 一旁的曹志见他这样滔滔不绝，毫不客气的插话进来，冷声说道：“他当然有，就是你啊。” 李强大惊，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气得脸色煞白，气急败坏又焦虑的喊道：“你随意诬陷！” “原来律师知道有诬陷这回事？”金戈冷哼一声，“那请问，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一直隐射警署有杀人嫌疑是什么意思！？” 李强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有些烦躁的转了几圈，见现场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便拨通了高鈞贤家人的电话，大步离开。 “看来是要找我们麻烦了。” “不怕，我们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听到曹志的安慰，金戈笑了笑，又有些沮丧，“正确的说，是我们什么还没来得及做……而且还是被吓死，连我自己都不信……” 说着，他们对视一眼，再次欲哭无泪的各自摇摇头。 不存在的凶手 “金戈姐……” 第二天一早，小眉慌慌张张的冲过来，一看到金戈和曹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绞着手指不敢抬头，“我听说了高鈞贤的事情……我我我、想来道歉。” 金戈一愣，看到曹志在一旁贱兮兮的笑，翻了个白眼，将小眉拖离他身边，柔声安慰她：“你干嘛道歉啊，又不关你的事。” “可是我……是我一高兴，就跟人说了高氏诊所的事情，所以我想，肯定是因为我，才导致流言……然后……然后……” “不是啦，傻姑娘。高鈞贤被抓，又关了一晚上，搜捕的警员、收押处的值班，多的是人知道他为什么进来。”金戈叹口气，也跟着自责起来，“而且比起警署内的人，更有可能是我们抓人的时候打草惊蛇了，真的不关你的事。” “……真的吗？” “真的。” 小眉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的看金戈，看到她郑重的点点头，这才大出一口气，拍着胸口几乎要哭出来，劫后余生似的感慨道：“吓死我了！我以为给你们添乱了……” “哪有添乱，你明明帮了很多忙啊。” “没有啦……”小眉又羞又急，又放松下来，眼泪还没干，就看到曹志在一旁笑得快倒在地上了，又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的哼一声，要打不打的给了他一拳。 曹志乐呵呵的受了那一拳，转头看到关情走了过来，急忙招手。 和小眉相反，关情虽然脸色不好，但心情似乎不错，见小眉泪汪汪的，还难得的关心起来，“怎么啦？” 曹志一乐，插嘴说道：“傻姑娘以为自己大喇叭闯祸了，导致重要嫌疑人被杀。” “哈，没事，小眉你也告诉了我，说不定就是我泄露的。” 听到关情这样说，小眉更加满脸通红，瞥到弓虎走过来，急忙转身跑走。剩下三人这才收敛表情，鱼贯而入，走到会议室里。 ———— “突发性心梗，确认无疑了，说得通俗点，他是被吓死的。” 会议室里，关情讲完尸检结论，脸上浮现出奇异的表情，像是觉得有趣，又像是在问“你们怎么能背到这个程度？” 金戈欲哭无泪的干笑两声，无法相信的重复她的话，“吓死的？人是这么容易被吓死的吗……？” “当然不是，”关情叹口气，摇头解释，“他之所以一吓就死，是因为他有高血压和冠心病。高鈞贤今年45了，早于基因编辑技术出生，有这两种病不奇怪。不过他平时应该有好好吃药维护，所以也不 分卷阅读32 影响生活，若不是看资料，也基本看不出来。” 关情这么一说，两人这才知道高鈞贤居然是有病一族，也不免有些面面相觑。金戈还是不太能接受吓死的结论，执拗的问道：“但是就算有这两种病，一吓就会死吗？” “没那么脆弱。我看了他离开警署时，医务处做的体检，当时，他的肾上腺素有些偏高。安全房的监控视频也显示，昨天晚上，他一直很紧张。” “嗯，我们看了视频，他的确非常焦虑。” “解剖之后，我就确定了，他是因为持续紧张，导致肾上腺素长时间过高，同时又受到巨大惊吓，这才导致的心脏骤停。”说完，关情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这种情况，致死的可能性其实只有75%左右，但是……看来他是真的很担心这个案子，心里有鬼吧。” “……”金戈和曹志面面相觑，虽然一早就知道答案，但现在听起来，还是觉得不真实。 “我只负责提供结果，结果就是这些。具体情况我已经同步到你们邮箱了。”关情淡淡的说完，见大家也没什么问题，便揉着脑袋出去了。 剩下三人，默默的互相看两眼，又沉默下来，弓虎重新坐好，有些头疼的敲了敲桌子，“来吧，说说你们的看法。” 曹志按照例行汇报的顺序，先将事发的经过仔细说完，又将两个监控视频展示完，又累又绝望，一脸“我不想再说”的表情。 金戈理清思路，轻轻说道：“高鈞贤的死实在是太蹊跷了，但是照尸检报告来看，似乎又合情合理。我和曹哥商量过，开枪的人之所以这么做，我们觉得有两个可能，一是想给他警告，让他把嘴巴闭上。二是对方知道他的情况，存心让他心梗发作，彻底闭上嘴巴。” “那么，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弓虎毫不客气的指了指视频里开枪的人，一字一句的质问：“这个人，到底是谁？” 看着视频上模糊的人影，曹志头痛的哀叹一声：“他可能是任何人。首先，我们抓捕高鈞贤的时候，他的下线几乎从头看到尾，所以高鈞贤被抓的那一刻，不管是下线的药贩子、动手术的医生，都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些人个个都不干净，又长年混在黑市里，会干出威胁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奇怪，这种敲山震虎的把戏，黑道都懂。” “但是他关过去才半天，就算加上晚上，也才12个小时，他们怎么这么神通广大，能知道他在哪里，还顺利逃脱的？” “有一个帖子……” 金戈弱弱的接过话题，调出一份文件。那是一条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的消息，一个名叫“侦探侠”的人拍到了警车的照片，标题上赫然写着：“城南案凶手被抓！移送证人保护屋，案件内幕到底如何！？” “小道消息……？” “嗯，但是这辆车，的确是下午运送高鈞贤的那辆。” 弓虎掠过内文，发现文章不但指明了高鈞贤和孕妇惨死案的关系，还十分清晰的注明了高鈞贤所在之处，关键是，不过是一篇发在社交平台上的小道消息，阅读量却十分惊人。 他按了按太阳穴，沉声问道：“这个‘侦探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我问过他了，他咬死是自己拍到的。不过，这个人很关注各种刑侦案件，长年发布小道消息，他本人也经常埋伏在警署外，或跟着警车到处跑。当然，也有可能是警署内任何一个人走漏了消息给他。但是不管怎样，这篇文章发出到出事，中间有10个小时，足够安排一个人去开枪了。” 曹志点点头，“我们还是觉得，知道高鈞贤下落的人很多，但是会跑去开枪的人，很少。” “所以你们分析完，都有谁？” “他的两个下线嫌疑最大，”曹志指着文章中“证人保护屋”几个字，“这个人发布消息的时候，强调了证人保护。他会错了意，读他文章的人自然也是如此。不排除他的下线看到，以为他要做污点证人，所以急吼吼的跑来开一枪，以示警告。” 结果这一声冲向天空的枪响，却直接要了他的命。 弓虎点点头：“可能性很大。”他看一眼两人，又问道：“高鈞贤那发现的电话号码，有进展吗？” “……我们请技术部帮忙查那个号码，可能对方有所警觉，现在已经完全打不通了。” “其他的犯罪证据，现在有了吗？” “昨天我们已经通过监控，找到了近20个接受非法手术的人，原本打算今天一一联系走访的……”金戈明白弓虎的意思，稍加停顿又继续说道：“这部分我们会加快速度，哪怕只有旁证，也绝不让这个案子不了了之。” “不仅仅是这个案子，高鈞贤死在证人保护屋，这个事情瞒不了太久，越早给他定罪，也能越快挽回警署的公信力。”弓虎皱着眉沉默片刻，掷地有声的说道：“总之，继续查他，茶馆的视频一个都不许放过，嫌疑人的信息一出来，立刻整理，发布通缉令。” “是！” “明白。” 弓虎的神色这才放松些，见两 分卷阅读33 人也有些疲惫，让他们休息休息，就要离开。金戈跟曹志对视一眼，急忙拉住他，“老大，还有一个事情，我们想同时跟你商量下。” “说。” “是这样，我们仔细盘点了周素素的行踪，发现她最后一次去高氏诊所是3月13日，但是她死于4月12日，中间隔了整整1个月。这1个月发生了什么，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但她5次关闭手环，只去了高氏诊所3次……说不定，她之后找了别人。” “你是说，有可能是别的诊所？” “诊所、药贩子……都有可能。虽然现在这说个有些迟了，但是我们想，这些人也是有嫌疑的，他们也都希望高鈞贤能站在前面，死无对证，抗下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说，他的死过于巧合，也过于刻意了。” “你是觉得，有人存心要结束这个案子？” “是……” 弓虎按着太阳穴看曹志，见曹志也点头，便许久没有说话——金戈所想的并非没有可能，但是这样一来，案件等于回到了最开始，还多出了一条人命。 “还是先查高鈞贤，把所有的证据都仔细梳理出来。视频里有周素素的话，那一切都好说，若是没有……即便重启，案子什么时候结束，也得是我们说了算！” 金戈和曹志听到他毫不迟疑的决定，面露喜色，一起说道：“是！” 弓虎这才点点头，径直出去了。 两人松口气，又相视一笑，欲哭无泪——距离周素素死亡，已经过去整整一周，在这一周里，他们围绕“黑市”不断的检索、走访和调查，柳暗花明、又明巷转暗，如今，更是感觉遇到了看不见的墙，将真相与他们隔绝开。 即便是在这一刻，即使将高鈞贤的死分析得清清楚楚了，他们还是不明白，在这个一切顺利的节骨眼上，高鈞贤怎么会死？ 他是罪有应得，还是被蓄意灭口？ 如果是被灭口，那他又是替谁背锅呢？ 偶遇（一） “在三次前往高氏诊所后，死者很有可能根据高鈞贤的指示，前往其合作的非法场所，然后进行了基因优化手术，并在那之后，因为出现不良反应，最终导致死亡。” 安静的大会议室中，金戈不疾不徐的说着，闪光灯的间隙中，不少媒体记者纷纷举手，询问案情细节。金戈随手指了一个，那人站起来便问道：“据说死者死状惨烈，请问这部分可以公布吗？” “抱歉，这部分涉及死者隐私，我们不能公开。” 那名记者坐下，另一名又站起来，“那请问死因可以公布了吗？” “死因部分，就结果而言，死者死于用药不当之后，自发性的失血过多，遗体上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也没有外伤残留，基本可以肯定，死者当时是只身一人。” “死在证人保护屋的高鈞贤，是否已经确定为本案的始作俑者？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 “经过警署同事的不懈努力，我们在穆记茶馆外的监控中，一共发现了126个接受非法手术的顾客，4名与他们合作的外科医生、若干倒卖血液的医院护士。在警署的沟通下，协助调查的人多达77个。就本周了解到的确切数量而言，这些客户中，有超过40人是高鈞贤亲自动的手术，7人在术后不久死亡……基于以上数据，警署将以非法行医、意外致死的罪名，对高氏诊所进行正式起诉。” 一个个落地有声的数据说出来，引发了媒体不小的喧嚣，片刻之后，一名记者站起来问道：“非法诊所的客人中，是否发现了城南死者的身影？” 现场安静下来，金戈看了看房间一侧的曹志和弓虎，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发现了死者前往诊所的视频，也有她经过茶馆的片段，但是，没有找到她进入茶馆的证据。同时，在所有患者中，没有被视频拍到的人大约有40人左右。……从结论上来看，现有的126人，没有死者的身影。” 在一片嗡嗡声中，那人又问：“那么，你们如何判断高氏诊所在这起案件里的角色？” “我们非常肯定，高鈞贤给了死者指示，很有可能是进行非法手术的指示。” “如果是这样，城南孕妇惨死案会宣告结案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们不能肯定死者就在那40人当中，所以，我们会继续搜寻更多线索。”金戈看着现场的一个个镜头，沉声说道：“此外，周日凌晨，高鈞贤死于‘封闭式保释’期间，是不争的事实，尽管他死于惊吓所致的突发心梗，但依然，他是在警署保护之下死亡的。我们将发布正式通缉令，全力搜捕高鈞贤死亡当时的枪击人，任何人有任何线索，都可以随时告知我们。” 弓虎看到金戈的目光扫视过来，微笑着点点头，金戈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今天请大家来，一是汇报目前案件的进展，更重要的，是希望以此案件为契机，呼吁市民，若要购买基因优化产品或手术，请前往合法合规的渠道。谢谢大家。” 分卷阅读34 说完，她瞥到曹志在出口处招手，门口，小眉小心翼翼的露出一个脑袋，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她笑了笑，见媒体也都准备离场了，便安安静静的走到搭档旁边，被小眉拉着前往食堂。 ———— 这场记者会，距离高鈞贤死亡已经过去整整5天。 这5天，金戈和曹志几乎是昼夜跟进高氏诊所的客户名单，或者说，是对面茶楼下“秘密诊所”的客户名单。好在努力没有白费，在那么多证人和证据之前，高氏诊所非法行医、意外致死的罪名是肯定成立的。 “金戈姐刚才好厉害哦！要是我面对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一定会害怕的！”安静的警署食堂里，小眉激动的将桌子当鼓，兴奋的拍个不停，“还有曹志那大～叠案件整理，哇！你们捣毁了一个好大的窝点哦！太棒了！” 受到表扬的两人笑了笑，曹志显然更加高兴些，“今天的目的，主要是不想让高鈞贤的死产生不好的影响，希望能堵住一些流言。不过不管怎么说，高鈞贤是个名副其实的黑市医生，死得不冤。” “那接下来，这个案子会怎样啊？” “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就等抓到人了，在那之前，高鈞贤这条线我们只能挂在心里，没有什么可以采取的手段了。” “这样……”小眉看看金戈，小心翼翼的说：“但是金戈姐你好像不开心……” “别理她，她一会儿就好了。” 曹志不在意的安慰小眉。金戈也笑了笑，帮她夹菜，“没事，我就是在想，监控拍到了那么多客人，但是为什么，偏偏没有周素素的身影呢？” 小眉急忙安慰她：“说不定就是漏掉了啊……40个人，可不是小数目。你们搜集到的客人里，不是也有孕妇做了胎儿的治疗，然后死了的嘛？” “有是有，但是并不一样……” 金戈叹口气，监控里没有周素素的身影，这个事情总让她觉得不安，让她觉得，周素素的死亡之谜还没有解开。她摇摇头，努力不去多想，小眉见她神色还是不安，急忙换了个话题，凑上来说道：“对了，有一个全员体检，下午会发通知，你们正好忙完这一阵，赶紧去哦。” 曹志不屑的撇撇嘴：“体检而已，不着急吧。” “不是常规体检，是完整的基因检测，全套，而且还包含家属哦。”小眉努努嘴，更小声的补充：“我听部门安姐说，这次检查完，会有好事哦！” “什么好事？” 小眉晃了晃脑袋，神神秘秘的说：“不知道，但是应该跟‘岛’有关，总之呢，这个检测拖了3个多月，终于正式确定了，你们一忙起来就会忘，这周赶紧去啦。” “什么这周，今天都周五了也！” 金戈听到3个月就想起周素素，有些敏感的重复道：“3个月？” “是啊，3个多月前就收到通知了，统一文件呢，很重要的样子。还要求我们整理所有警员的健康档案，再三核对过，才给我们家属名额的呢……” “是吗……？”金戈皱起眉，若有所思，曹志察觉到她的神色，知道她在想什么，耸耸肩说道：“我想这只是巧合，跟她的死并无关系。” “我知道，但是周素素也是福利部的，也就是说，她一定看到了这个文件，而与此同时，她却查出自己的孩子有遗传病……” 金戈不愿意用“基因缺陷”这个词来形容未出生的孩子，小眉却已经听到了，她有些遗憾的看过来，有些难过的说道：“如果是这样，她一定很为难的……我听安姐说，以后的孩子，如果有基因缺陷什么的，各方面都会有些难呢，工作的选择也会很少，只能去一些保障型企业……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曹志不满意的撇撇嘴，毫不留情的说道：“何止以后，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吧？” 这是当然的，金戈垂下眼睛叹气，大多数企业只想要所谓的“精英”，一个有遗传疾病、智力不合格的人，会有多难想都不用想。 所以，她才会在诊所里哭得那么伤心。 小眉一看到金戈的神色，就知道她又陷入到案件里了，急忙说道：“总之呢，我一会就发邮件，你们立刻就去哦。” “好的啦～我今天就去。”金戈急忙点头，见小眉开心的笑起来，也稍微将案子暂时放到了一边。 ———————— 下班之前，金戈说到做到，忙忙叨叨的冲进市医院，排队等候体检。 医院里人来人往的，说不上熙熙攘攘，但人数比金戈预想的要多，除了受伤患者和上了年纪的病人，还有诸如伤风感冒、头痛发炎的人，将医院挤得满满的。消毒水混杂着各种人身上的气味，让人闭上眼睛都知道自己在名为“医院”的地方。 队伍很长，等金戈走进等候室，发现这里才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每一台智能咨询机器面前都排着小队，人们将自己的数据传入咨询仪，然后迫切的等待着结果。 想要知道自己还能改进哪些地方？要花多少钱？ 分卷阅读35 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开始关心要找什么样的伴侣，以获得更优秀的后代。 对于这个现象，金戈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她扫视一圈，房间里的人都相当年轻，忍不住微微一笑——也是，对老人来说，基因什么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听说从明年开始，在‘岛’上出生的婴儿都会有专门的标记。” “什么标记？” “不知道，听说头发上会有一缕是紫色还是什么的……” “听起来不错，我也去染一个～” “就算你染了，也是不一样的吧？” “有什么关系，起码跟上潮流了。” “哎好像重新出生一次啊，就能有标记了～” 一对年轻男女站在不远处，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金戈瞥过去的时候，看到他们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婴儿的图像，想必是情侣或夫妻，来咨询伴侣的匹配度，或咨询胎儿的优化方案。 他们赞叹期待的样子，像是在讨论最新的时尚流行，金戈听在耳朵里，渐渐的有些不是滋味。 “……对现代人来说，心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她突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话，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心是不是重要，也许因人而异，但现在的确有许多人，创造孩子就像合作开公司，或者共同完成一个手工作品——眼睛要什么颜色、智商能调到多少、他擅长的天赋领域…… 以爱为基础上的，还剩下多少呢？ 有多少孩子，已经成为数据的载体，或是技术的结晶，而非爱的见证？又有多少人，怀上了所谓的缺陷者，会像周素素那样，绝望到哭泣？ 胡思乱想中，她听到自己的名字，急忙放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朝检测室走去。 检测过程简单又迅速，不过是贡献一管血，在扫描床上躺5分钟，她身体的一切秘密，就呈现在最先进的检测仪器中。 结束后，她觉得好累，想到今天是难得的周末，便丝毫也不愿耽误，准备回家躺着。 她快步经过一楼大厅，一个男人脚步轻快的与她擦肩而过，像一片叶子那样没有一点声音，她脑中闪过一丝异样，就看到前面一个老人摸着口袋，有些惊慌的回过头来。 是小偷！ “我的手机……！” 老人的惊呼响起的同时，金戈已经本能的飞奔追去。 “站住！”她大喝着，转眼已经跑过好几个人，那个男人也早已经跑了起来，瘦小的体格在有些熙攘的人群里占尽优势，一转眼就溜了过去。 她冲上去，掠过惊慌退让、尚不知道发生何事的人群，一直冲过大厅，瞬间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小偷见她风驰电掣一般，脸色吓得惨白，更加不管不顾，拨开人群使劲狂奔。 就在这时，一个孩子嬉笑着从半路冲出来，正好冲到两人的路线中间，抬头就看到金戈狂奔的身影，立刻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电光火石之间，家长的惊呼响了起来，金戈眼见要和小孩撞在一起，顾不上别的，急忙扭身避开，一刹那，她脚踝传来尖锐的刺痛，忍不住低哼一声，跌倒在地，正好跌在进门的服务台旁边。 这时，小偷已经要冲出大门去，她无暇多想，撑起身子，拿起台上的一个东西狠命朝小偷扔去。 “嘣”的一声闷响传来，小小的金属天使正好命中小偷的后背，他一个趔趄，惊呼一声朝前扑去，正好扑到进来的男人身上，那男人一瞬间惊讶，本能的扶住小偷，却在下一个瞬间抬眼看到金戈，脸上又是一愣。 居然是柳年。 金戈也是一愣，又立刻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抓住他！” 这一声喊出来，柳年原本扶住小偷的手便立刻抓紧，而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小偷，脸色瞬间惨白。 一场小小的闹剧，顷刻之间落下帷幕。 金戈看着柳年，心里却难得的有些恍惚。 偶遇（二） 老人拿回手机，连连道谢就离开了，小偷被拷在大厅旁边的过道椅子上，朝金戈狠狠的瞪了一眼，“多管闲事！” “是吗？”金戈拿出警察证晃了晃，看到他脸上瞬间丰富的神情，冷笑一声收起来，只是，她义正言辞的神色还未退去，又立刻扭曲的吸了一口气。 柳年在她毫无防备之际，将她脱臼的骨头接了回去。 “很疼吗？”柳年头都没抬，动作愈发轻柔，声音却还是冷冷的，他摸了摸刚正好的骨头，确认位置没有问题，这才脱下手套，从旁边自助机器人的盘子上拿过药水，倒在手掌里搓了搓，轻轻揉上去。 “不疼，没事的……”就是你接骨接得有些突然……金戈讪讪的想着，突然看到他右手手背上，有一个十字形的疤痕，不觉得又愣了。 这才想起，之前两次见到他，他都戴着手套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朝那个疤痕打量过去。 那疤痕十分奇怪，竖的那道有些参差 分卷阅读36 ，像是很久以前被撕开又愈合一样，横线却整齐又深，比起意外，更像是故意用刀子刻上去的。 金戈心里闪过一丝隐痛，不自觉的沉默下来。 只是一瞬间，柳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的左手继续揉着，右手却朝下翻去，托着她的脚，只露出手掌的一面。 那一闪而过的疤痕就看不到了。 金戈意识到自己无礼，急忙将目光移开，有些尴尬的看向一旁的过道外。 那里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花草的颜色透过玻璃门，显得更加鲜艳。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呢，”她忍不住说道：“我记得小时候，这个花园也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说完，柳年的手似乎有一刹那停顿，但金戈察觉到的时候，他又继续如常的动作，将纱布一层层裹在她脚踝上。 “是吗？”他轻轻说着，像是在应和，又像是无所谓的答了一句。 “是啊。”金戈没有看柳年的表情，只是看着门外的花草颜色，想起记忆里的阳光、笑声，还有母亲站在这个小花园里冲自己微笑的样子，她忍不住也笑起来，呢喃一样的重复，“一点都没有变……” “你的脚……”柳年抬起头，正好看到金戈的表情，他的话便停住，目光在她脸上滑过，又垂下来，看着她被纱布包裹的脚，不知道在想什么。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金戈反应过来，看到对方突然沉默，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过道入口，有些惊讶的喊道：“哟这是受伤了呀？刚才见义勇为的就是你啊金警官？” 豪迈浪荡的嗓音，不是曹志是谁？ “曹哥？哈，你也被小眉赶来了？” “可不是，下周也没空啊。” 见到搭档，金戈哈哈一笑，冲一旁的小偷抬抬下巴，问搭档，“你还回警署吗？” “回啊，这就是小偷吧，那我把人弄回去了啊。”曹志哈哈一笑，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干脆利落的将手铐解下：“关几天？” “偷窃是5天，如果有前科，一个月，如果有多次前科……”金戈瞥一眼小偷，轻笑着点头：“你看着办吧。” “行啊！诶我给你也……”曹志将小偷一把拽起来，回头正要问金戈要不要一起，但他的目光瞬间瞥过柳年，眉毛就更加飞扬起来：“那我不管你啦，伤了就好好歇着，大周末的，回头见！” “好吧，多谢。”金戈有些无奈的明白了搭档的意思，无奈的看着搭档离开，无奈的冲柳年笑了笑，“也多谢你了，见义勇为的市民。” 只是柳年丝毫没理会她的玩笑，还是冷淡的站着，若有似无的看了眼旁边的小花园，有些唐突的说道：“……你姓金。” “……是啊。”金戈眨眨眼，心想上次在鉴定科明明自我介绍过的，这人是完全没有记住自己吗…… 真是冷淡。 她心里叹口气，笑着说道：“我的脚已经没事了，就不耽误……” “我送你回去吧。” “诶？” 柳年看着她，又说道：“我送你回去吧，或者扶你到车上，你开车来的吗？” 金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跟警署的车来的，原本准备公交回去……” “那我送你吧。” “啊……也行。” 就算是说着关心体贴的话，柳年的神色还是冰冷淡漠的，金戈忍不住看了看他，没有看到假装客气的成分，心里突然多了一丝高兴。 柳年这样的人，属于那种若非真心，就连假客气也不稀罕给的类型吧。 这么想着，她眨眨眼，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那就谢谢你了。” “没事。”说着，柳年走到旁边的洗漱台洗手， 金戈不知该说什么，默默的穿好鞋袜，抬头就看到柳年已经洗好手，戴上了手套，却没有走的意思。 她一愣，这才想起，这人一进门就被小偷绊倒，然后就直接把自己扶过来正骨了…… 他来医院是有事的吧？她有些紧张起来，急忙说道：“柳先生，如果你有事情的话，会不会耽误你？” “没事。” 柳年淡淡说着，瞥了眼远处大厅的时钟，似乎在等人。他这样，金戈只好又默默的陪着。 走廊里沉默下来，金戈扭头看着外面的小花园，慢慢的笑了起来。 柳年站在走道上，看一眼她的侧脸，又扭过头去，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兀自沉默着。 没多久，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从大厅转过来，看到柳年的时候眼前一亮，加快脚步跑了过来，“抱歉，刚有事，稍微耽误了一下。” 他说着，将手上一个存储器递给柳年，随口问道：“怎么来了也不上去？” “遇到点事。” “好吧，”那人颇为随意的点点头，看样子和柳年很熟，又随口问道：“怎么今天过来？平时不都是休息日才来？” “收到你 分卷阅读37 的信息，正好顺路。” “这样，”那人点点头，这才看到旁边的金戈似乎也在等柳年，又注意到她脚踝上露出来的纱布，终于反应过来，眼睛微微一亮，小声笑道：“我说你怎么让我送过来，英雄救美啊。” 柳年冷冰冰地看他，似乎并不想回答，那人又笑一声，将柳年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我还是好奇，你要这么久以前的资料做什么？” “……就调研什么的。” “那也太久了，20多年前的，能管什么用？……总之作为交换，你上次弄的那个数据什么的，回头一定要告诉我是做什么的呀，我真的很好奇啊那种生长路径……” 柳年似乎不愿意跟他继续讨论，淡淡的点点头，十分干脆的打断对方：“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下次再说。” 那人瞥一眼金戈受伤的脚，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大气的点点头，又冲金戈一挥手：“下次见哦！” 金戈不明所以的摆出笑容，看着对方一转眼又不见了，心想这里的医生也是数十年如一，活泼得很。柳年将那个存储器放进口袋里，这才看着金戈，伸出手轻声说道：“能站起来吗？不行就扶着我吧。” 金戈的目光掠过他带着手套的右手，垂下眼睛柔声笑道：“麻烦你了。” —————— “沿着这条街一直开，到尽头的时候左拐。” …… “好，然后一直开，出高速之后右拐。” …… 宽大的卫生署车厢里，金戈的声音不时响起，但越来越低沉，甚至有些沮丧、 至于原因——虽然得到绅士的护送，但金戈发誓，她从未经历过这样冷淡，冷淡到有些压抑的“护送”。 一开始，因为惊讶柳年也是自己开车的类型，金戈一高兴就说出了“我家离医院很近，我给你指路吧”这样的话。结果，从车子驶出医院，到现在走一半了，除了金戈指路的声音，这车里就仿佛没有第二个活人。 眼看快到晚饭的时候，交通有些缓慢，柳年平稳的车速配合着的沉默，金戈只觉得时间都变得缓慢异常。 慢到让她无法忍受。 虽然除了工作的时候，金戈也不属于话多的类型，但她很难忍受这种半熟人之间、失礼一样的沉默。偏偏这个柳年，就像是万年不曾开口一样，沉默得像是习惯。 从上车到现在，她已经将车里所有的细节都看了一遍，可惜卫生署的车实在是乏善可陈，除了加剧痛苦，没有其他作用。她暗自思索，咳了一声，决定打破沉默，挽救这难得的周末傍晚：“柳先生，你在卫生署多久了啊，我看关情很崇拜你的样子。” “……没多久。” “你平时都喜欢自己开车吗？自动驾驶不是会方便很多吗？” “差不多。” “我平时也自己开，但遇现在这样车流量很大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累。” “我不会。” “是吧，所以你也不用像我一样，专门挑早上没人的时候了吧，就算开快一点也不用担心的那种。” “嗯。” 金戈眨眨眼，觉得有点累，又笑着换了一个话题：“你经常来医院这边吗？卫生署和医院打交道很多吗？” “嗯。” “……刚才那个医生给你的资料是做什么的呀？我听到调研什么的，原来卫生署还有这些项目哦。” “嗯。” “……所以，卫生署会用到医院的设备吗？” “有时会。” “这样，可是每周这样跑，也挺辛苦的。” “还好。” “……”金戈觉得伤口似乎隐隐作痛起来，默默的住了口，车里又立刻死寂一片，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想伤的是手就好了，她愿意散步回家…… “……你们的案子怎么样了？” “诶？啊，案子？”金戈一愣，猛然间有些不习惯听到人说话，看到柳年还是专注的开着车，但若有似无的看了自己一眼，又很快撤回了视线。 她心里一动，柳年这是……在努力跟自己说话吗？ 她瞬间觉得莫名有趣，轻松许多，便扯了扯嘴角叹气，“明明还麻烦你过来帮忙，尸检报告也出来了，结果到现在……感觉并没有进展。” “不是抓到嫌疑人了？” “你也知道高鈞贤的事情了？”金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不太好跟柳年说案情相关的东西，只好捡上午发布会说过的那些，又大致说了一遍。柳年听完以后，许久才轻轻说道：“……慢慢来吧。” 听到他这样说，金戈忍不住露出笑意，“柳先生，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要问问……站在你的立场上，你是如何看的呢？” “哪方面？” “……就是案情的走向，高鈞贤的死之类的。” 柳年沉默下来，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看着前方的路，没有转头。“我并 分卷阅读38 不懂破案的事情，但是高鈞贤的死……的确是有些巧。” “你也是这么想的？” “嗯。” 金戈沉默下来，高鈞贤的死不仅仅是巧，而是和周素素一样，透着诡异。她看了看专心开车的柳年，努力打起精神笑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次多谢你帮忙了，希望没有给你添太多麻烦。” “没有。” “……你以前也见过这样的案例吗？” “什么案例？” “周素素这样……或者，因为非法用药之类，导致死亡的案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金戈总觉得柳年听到这个问题后，他的表情似乎有极细微的变化，他想了想，点头说道：“很多。” 金戈一愣：“很多？” “基因编辑技术可以去除95%的疾病，但是剩下的5%，并不是100人里的5个人。”柳年淡淡的说着，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为了成为社会认可的新人类，他们会做很多事。” 原来如此，就跟曹志所说的一样，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哪怕有周素素这样惨死的案例，只要大众得知她腹中的胎儿是健康的，再危险的东西，也一定还会有人去尝试。 所以，随随便便查了个高氏，就能查出100多个非法手术…… “……我们会找到凶手的，”金戈不自觉地说出口来，惊觉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笑了笑：“放心吧，我们会找到这个药，或者不管是什么，不再让它害人。” 柳年没有回答，车里陷入到异样的沉默中，金戈有些讪讪的，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只安安静静的坐着。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在十字路口，柳年看着红灯下熙攘的行人，看到一个小女孩被母亲牵在手里，一步一跳的走着。突然，小女孩转过头看到柳年，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这么多车子，为什么只有这一辆的前面坐着人。 然后，她似乎觉得有趣，冲柳年甜甜的一笑。 那笑容无比灿烂，柳年的神色便瞬间柔和下来，他似乎想起什么，微微弯起嘴角，看着小女孩慢慢走远，等到小女孩的身影不见了，他就又恢复到冰冷的状态，重新启动车子。 金戈将他的表情变化全程看在眼里，心里惊讶，忍不住瞪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这个对小女孩微笑的人，就是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一个字都不愿意和自己多说的人。 她有些沮丧，又莫名的有些高兴，高兴于他原来也是有感情的。虽然，可能只对小孩子友好……她想着，看到柳年似乎要发现自己在看他，这才急忙转过头去，不自然的咳嗽两声。 柳年看她一眼，像是终于想起她之前的话，淡淡的说道：“我相信你会做到。” “嗯？啊，谢谢。”金戈一笑，又哀叹道：“但是庞大的黑市产业链，从哪里着手呢……？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你不要对我们失望哦。” “……黑市有它自己的规则，慢慢来吧。” “谢谢你，希望我们可以阻止更多的悲剧吧。” 柳年笑了笑，他看着旁边渐渐升起来的霓虹灯，瞥过巨大的LED屏幕，慢慢说道：“进化……进步与变化，常常意味着错误和意外，地球40亿年的演化也好，上帝或神的造物也好，并非人类用100年就能颠覆的。” 柳年一口气说出这些话，金戈又惊讶又有些高兴，她点点头，仰在靠椅上陷入沉思，看着前面的拐角，说道：“前面右拐……”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打断了她的话，她小声接起来，转头对柳年说道：“柳先生，不好意思，麻烦你左拐，送我去警署吧。” 柳年点点头，没有说话，默默的拐了个弯，往警署的方向去了。 朋友（一） “咦你还挺快……那个帅哥呢？” 金戈一拐一拐的走上二楼时，曹志拎着电脑正往楼上跑，看到她，眨着眼睛取笑，“多难得的周末啊，莫非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金戈送给搭档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偷怎么样了？” “关起来了。”曹志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接待室：“人在里头，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一个人她可能自在些。” “行，正好我也忙着呢，”曹志头也不回，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转到四楼就要消失了，头又探出来嘱咐：“既然回来了，别走啊，一会儿有事。” “哦！” 金戈挥挥手，走到接待室，推开门，里面的人就站起来。她大概25、6岁，化着精致的淡妆，像是在企业工作的上班族——也是周素素的发小和朋友，金戈在发现尸体的当天，曾经试图联系过的人，李静雅。 金戈还记得当时联系时，李静雅十分冷淡，并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想到过了快两周，却突然自己来了。 不过，若非高鈞贤突然死掉，一周前自己就准备直接去找她了。这么想着，金戈高兴的笑起来，示意她坐下，“李静雅女士你 分卷阅读39 好，我是市警署金戈。” 李静雅干脆利落的坐下，毫不拖泥带水，张口就直奔主题，“警官，今天新闻里的城南命案，死者是不是周素素？” “看来被你发现了，抱歉，之前瞒着你。” “我理解……你们不愿意泄露她的死讯，才说失踪的。” “谢谢你理解。” 李静雅摇摇头，盯着金戈，声音有些干涩，“……所以，她……真的死了吗？” “……抱歉。” 听到这句话，李静雅的眼眶瞬间通红，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强装的镇静也丝毫不见，表情慌乱得不知所措。金戈急忙递上纸巾，她埋头接过，一句话也没说。 但是片刻之后，她便擦擦眼泪，不可思议的冷静下来，轻轻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新闻里所说的，她做了非法的基因优化手术，导致突发意外，所以……” “可是她很健康！”李静雅愣了愣，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又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她……她太傻了，就这么想要一个‘完美宝宝’吗？” 完美宝宝？ 金戈想到在医院听到的那些话，心里有些惊讶，柔声追问道：“什么是完美宝宝？” 李静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想了想，简单的概括道：“就是符合去‘岛’上生活的标准，不，比那个标准还要优秀的人。” “她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去‘岛’上不是吗？” 金戈沉默下来，片刻，她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慢慢切入主题，“李女士，请问周素素她，平时是怎样的性格？” 李静雅擦了擦眼泪，毫不犹豫的说道：“在外人面前，她很活泼、温柔，善解人意，是很多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型。” “你是她的发小和闺蜜，想必更了解她。” “……她挺乖的。” “看得出来，她是个生活简单的女性，”金戈轻轻说着，见李静雅点点头，又慢慢说道：“你看了今天的新闻，想必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很担心，因为，真正让周素素死亡的原因，也许还没有找到。如果你愿意，我想了解她在死亡之前，大概两周的动向。” 听完金戈给出的具体时间，李静雅想了许久，最后徒劳的摇摇头。 “……那段时间我没怎么看到她，有两次跟她碰到，她跟平时一样，就是脸色不太好，我想可能是春季的考试要到了，她看书太辛苦了吧。” “考试？” “嗯……她之前说，不想在福利部继续做了。” “为什么？” “主要是因为她妈妈……那个人一直一直……”李静雅想不出合适的词，表情有些抗拒，金戈见到，急忙又递过去一张纸，转移了话题：“我记得，她死之前，大概两天，给你发过信息的。” “对，她很突然……那么晚，我当时还很担心，但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李静雅说着，掏出手机点开来给金戈看。 金戈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的信息也和周素素手机里的一致——正是因为这些信息，金戈才将李静雅判断为周素素的闺蜜。 “她只跟你抱怨了她母亲的脾气，但并没有说为什么吗？” “没有。”李静雅摇摇头，“她时不时的就会抱怨她妈妈，所以我想，大概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大事……” “周素素和她母亲，关系不好吗？” “不是不好，”李静雅有些为难的叹口气：“素素对她妈言听计从，乖巧到有些……有些病态。” “是吗？” “其实这不怪她，是她妈要求太多了，成绩啊、兴趣啊、工作啊，就连她交朋友、穿衣服什么的也要管，从小就这样，她大概就……被洗脑了吧。” “这样……”金戈点点头，想到周素素关闭GPS的手机，还有跟阿尔法签署的、对母亲保密的协议，心里有些了然，“难怪我们排查的时候，她来往密切的人不多，除了她母亲，她手机联系最频繁的人就是你。” “因为我们从小就认识。” “那，我还想冒昧问一下，周素素是否跟你说过，她谈恋爱的事情？” “没有，”李静雅摇摇头：“她几乎没有谈过恋爱，除了读书的时候，偷偷交过两个男朋友，工作之后就一直单身。” 这么说，关于“方明远”，周素素并没有告诉过李静雅。 明明是发小和闺蜜，为什么会这样？ 见金戈有些惊讶，李静雅想了想，突然问道：“警官，她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算是，周素素死亡的时候怀有身孕，想必你也知道了。但是她之所以会去做非法的基因优化，是因为她的孩子有遗传疾病风险。” 李静雅大吃不惊，站起来说道：“这不可能！” 李静雅如此斩钉截铁，金戈有些吃惊，急忙顺着追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李静雅撇撇嘴，咬牙说 分卷阅读40 道：“孩子有病，也就是说孩子的爸爸有病，对吧？但是周素素那个人，是绝对、绝对不会跟‘缺陷者’在一起的！” “你似乎非常确定。” “嗯！”李静雅坐下来，叹了口气，“警官，你刚才问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警官你要调查她的死因，那我就说实话吧。”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想你的评价会非常有价值的。” 李静雅皱眉摇了摇头，“警官你说错了，‘朋友’这个东西，对周素素来说，不存在的。” “咦？为什么？” 李静雅短短的叹口气，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虽然还是伤心，却露出十分干脆的表情，“她这个人吧，虽然笑得温温柔柔的……但是其实，她选择朋友，向来都是只高攀不低就的，出身、学习有任何一样比不上她，她都不放在眼里。总之就是……只会跟将来用得上的人来往。可是这样做，就会没有朋友啊，所以这么多年，除了我，她很少能跟人长期来往。” “在你心里，你们也不算朋友吗？” “算吧，怎么也是一起长大的，同学这么多年……不过她有任何好事，都不会告诉我。”李静雅耸耸肩，“丢脸的坏事就更加不会说了，死要面子的……所以，她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就连交男朋友怀孕了，也一个字没有说过。” “……也许，她在等合适的时间？” 李静雅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也许吧，其实我理解她……警官你也是女的，应该也明白的，再怎么说闺蜜，总免不了较劲，希望自己比对方要好。” “大概吧……不过她这样的性格，你还愿意一直与她来往，可见你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因为我觉得，她的很多毛病，虚荣也好，看不起‘缺陷者’也好，都是她妈妈导致的……她总说些‘人一定要努力争上游’什么的……也都是她妈说的。” “听起来，她妈妈似乎是个很严格的人。” “何止严格……”李静雅似乎对周素素的妈妈很有意见，但还是按捺住没有说更过分的话。 金戈微微笑着，明白了李静雅的意思。周素素在背景资料里看上去乖巧温和，但是在发小兼朋友眼里，却是个有些势利的人。她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了回来，“所以你肯定，她不可能跟不符合她要求的人在一起。” “嗯……她从小就想去‘岛’上，就连考试，也是为了能够去那里，所以她绝不会在苏明市浪费时间的。” “她很讨厌‘缺陷者’吗？” “不算讨厌，就是看不上……”李静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公共交通其实都很干净的，但是她不会坐在‘缺陷者’旁边，如果旁边突然来了‘缺陷者’，她也会找机会离开，甚至，如果那个座位被‘缺陷者’坐过，她也不会坐。很过分吧？” “……现在这样的人，似乎也是有的。” “她算其中一个吧，我问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她也不回答，但是也没有改。” 金戈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神秘的“方明远”，有些为难，“这么来看，她的确不会选择所谓的‘缺陷者’……” “嗯，”李静雅愣愣的沉默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过去年……有一段时间，我怀疑她交了男朋友的。” 见她突然想到别的线索，金戈忍不住微微前倾，将关注完全展现出来。 “是吗？什么时候？” “国庆前后。” “……你记得很清楚。” “嗯，因为当时快放假了，那天，我看到一个旅行社的广告，就打电话给她，问她要不要出去玩？因为我们还蛮常一起旅行的……但是打电话的时候，她一会说不知道国庆干嘛，一会儿又说没空，支支吾吾的。” 金戈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国庆之前，她已经认识“方明远”了，便点点头鼓励李静雅继续，“那你记不记得，她当时是一个人吗？还是旁边有其他人呢？” “当时午休，她似乎在外面，我听到汽车声，还问了一句她在哪……她也模棱两可的。我当时有点生气，说，你该不会是偷偷在谈恋爱吧，所以不能跟我出去玩？结果她很慌张，拼命否认。” “否认？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就开玩笑啊……我说，原来苏明市也有你看得上的男人哦？她就笑了，说，才没有呢，又说，不能带她去‘岛’上的男人都不行之类的……说完以后，她突然有些紧张，急匆匆的挂了。” “所以，那个国庆假期，你们没有出去旅行。” “嗯，我跟我爸妈去了，整个假期我们都没联系，她似乎也很忙……所以我真的怀疑过，按照她的性格，是不是找了个好男人，不想告诉我。” “她似乎没有告诉任何人……” “大概吧，尤其是如果……如果那个人不符合她妈妈的要求……”李静雅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好像……一直在对长辈不尊敬。” “你也是担心你的朋友，我明白的。多 分卷阅读41 谢你说这么多。” “没事，”李静雅看了看时间，拿起包犹豫的说道：“我该回去了……” “好的，我送你下楼。” “不用了，你受伤了。”李静雅站起来准备走，又踟蹰一会儿，转过身来看着金戈，“警官，我说了她很多坏话，但我想，都这个时候了，真实的她对你们会更有帮助……” “当然，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虽然这样，但也比很多人要好……请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还她公道。” 金戈看着李静雅通红的眼眶，笑着点头，李静雅这才扯起嘴角笑一笑，关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金戈听着她的脚步声离开，打开手机翻出李静雅的社交账号——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但她还是往下翻着，翻到一张9个月前的合影。 那是个阳光不错的下午，李静雅和周素素在照片中笑得亲密又开怀，配文则是李静雅对闺蜜的调侃，“有些人啊，说着不喜欢传统咖啡，结果点了两杯哦！” 短短的一句话，尽显亲昵。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关系，周素素似乎也不曾向对方敞开过心扉。看起来简单的她，也有自己的野心和势利。 只是不管李静雅如何说，“势利”的周素素，似乎的的确确爱上了方明远…… 她摇摇头，叹口气，发起愣来。 敲门声响起，她急忙抬起来，原来是曹志。 眼看曹志的身影在外面转悠，存心闹自己开心，金戈扔了个纸团过去，没好气的说道：“喂，见不得人啊？” 曹志进来就笑：“还真是巧。我今天回警署，也是为了重启这个案子，结果你这边也接上了。” “重启？”金戈眨眨眼：“还没有结束啊重启什么？” “另一条线～”曹志晃着坐下来，收敛了神色，“我知道你很在意，茶馆的监控中没有确切的证据。” “嗯……” “但是现在，包括高氏诊所、高鈞贤、跟他合伙的另一个医生，即使是在已经背上其他人命的，都不承认周素素的事。” “嗯……这也是我无论如何不愿意结案的原因，万一真的不是高钧贤，那到底是谁导致她死亡的呢？” “高鈞贤死了，我们要从黑市抓一个人，不是一两天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会长时间没有进展。所以我在想，既然一开始我们定了两条线，现在黑市这条没有突破的口子，那～是时候去找那个‘方明远’了。” “我也在想这个，毕竟周素素死前最后一个月，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不是，”曹志说完，又站起来笑道：“而且这种骗色的大渣男，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正经不过三秒钟……金戈翻了个白眼，一脚踢过去，“所以你刚才去四楼干嘛？” “找点资料，回头再跟你说，刚才那个李静雅，见过’方明远’吗？” “没有……” “不是闺蜜吗？你们女人聚在一起不就喜欢聊自己的男朋友吗？” “什么话，闺蜜也分很多种的，哎……总之还是和最开始一样，关于‘方明远’，我这边没有任何进展，除了一件事。” “什么？” “按照李静雅的说法，周素素是绝对不会和‘缺陷者’在一起的，但是周素素对孩子的在乎、对‘方明远’的在乎，我觉得都不是假的。” 曹志贱嗖嗖的笑起来，“你们就是想太多，真正喜欢的人出现时，你放心，什么标准都不重要的，你们会飞奔着，扑到对方……哎哟你还踢人！” 金戈挑眉踢完人，没好气的翻白眼，“说完了？那我走了。” “走两步我看看～”曹志没心没肺的戏弄“残障人士”，看到金戈龇牙咧嘴的表情，好心情的投降，“行了，送你回去吧。” “算你还有点良心。”金戈哼哼两声，一拐一拐的让他扶着往外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下周的分工，很快就到了车库。金戈哀叹一声，躺倒在座椅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曹志回头看她一眼，咧嘴一笑：“从上周二发现周素素的尸体，到现在，11天了，快忘记还有休息和周末这两个东西了吧？” “是啊……一想到高鈞贤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个案子也突然变成了捣毁黑诊所……总觉得有些丧气。” “别丧气，想想别的。”曹志放荡的挑了挑眉，“比如今天医院那个帅哥～你们认识的？” “你说柳年啊……他是卫生署来帮忙的啦，”金戈懒得打人，大致说了些情况，有气无力的敲了敲他的椅背，“不许再说了。” “可惜，以为你们对上眼了呢。” “才没有。”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啦你好多嘴啊……”金戈没好气的怼回去，又自己接上，“他那样的，大概适合当朋友，但是不适合当恋人。” “为什么？” “性格太正直… 分卷阅读42 …？若是在一起，感觉有些沉闷？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压力好大。” 曹志撇撇嘴，“还谈出压力来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跟我说，我给你找。” “没什么样的。” 金戈惯性翻白眼，终止话题，懒得理他。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到柳年，想起他冷漠笨拙的说话方式、哀伤的侧脸、手背上奇怪的伤。 还有他看着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对上眼……？ 金戈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火花，柳年这样的，或者说不苟言笑的人，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提示有信息。她摸索着拿过来，看到一串陌生的号码下，十分突兀的显示着“扭伤后注意事项ABCD”，末尾还加了一句“可以多喝骨头汤”。 她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笑眯眯的回复：“谢谢柳医生，我一定谨遵医嘱。” 柳年没有再回复，金戈的心情却突然好了许多，她看着被霓虹照耀得璀璨的街道，没有任何意义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笑起来。 “明天炖个骨头汤吧～” “有没有我的份啊？”曹志煞风景的看过来，得到意料中的白眼后，笑眯眯的继续开车。 车里安静下来，金戈的思路又回到柳年身上，心想，下次要是再见到柳年，请他吃个饭吧，就当是交个朋友。 这么想着，她有些疲惫的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岛 周天一大早，金戈便开着车直奔城东。 自从周五见完李静雅，又与曹志商量了案件重启的问题，她周六又联系了周素素的母亲，再三请求，直到不得已，说出高鈞贤可能不是凶手的担忧，那位固执的母亲才终于松口，同意接受她的问询。 对此，她激动得天没亮就起来了，不到7点就利落的出门去。 周素素生前和母亲住在苏明市城东。很多年前，市政府机构基本都位于这里，因此直到现在，曾经就职于各机构的家庭，依然按照惯性住在这。 车子驶入城东时，格外安静的氛围一点点渗透到空气里，简单低调的居民区和办公楼被一条条干净的街道分隔开，整齐的树木在街道两旁生长，已经是郁郁葱葱的一片。 一路深入，既看不到喧嚣的广告牌，也听不见繁忙的人声和吵闹，若非路边偶尔走过的智能机器人，这里和一百年前的城市没有任何区别。 走上楼梯的时候，强迫症似的，金戈又回忆了一遍周太太的档案。 周素素的母亲周太太，祖籍并非苏明市。根据档案显示，她是在40多年前，跟着改嫁的母亲迁居到这里的。在那之前，她的童年似乎一直笼罩在贫苦之中——很难想象在4、50年前，还有那么贫困的地方。 但周太太的确是在那样的地方长大。 直到来到苏明市，周太太的生活状况才有了改变，她自己也非常努力，成绩优良，工作出色，在丈夫去世后，又独立将周素素抚养长大。 这样坚强的人，想必对女儿也抱有期望…… 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所以，金戈对于她过激的情绪完全可以理解，何况除了拒绝，这位母亲没有任何失礼的行为。 只是李静雅话里话外对她的不满……金戈很难想象，周太太到底是怎样的性格。 她站在门口，稳了稳情绪，按响门铃。 几乎是立刻，急促的脚步声从门里传出来。一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将门打开来。一眼看去，她面容憔悴，眼眶红肿，明显还沉浸在悲伤中，但衣着干净、头发整齐，仪表丝毫没有失礼。 只这一眼，金戈心里就有了答案，周太太的性格，属于好强又坚强的那一类。 “周太太您好，我是金戈，昨天跟您通过电话……抱歉我可能稍微有点早。” “不早，进来吧。” 周太太点点头，客气又冷漠的将她带到客厅，转身去厨房倒茶。金戈坐下来，将客厅扫视一眼，看向客厅里的正在播放的电视。 9点的整点新闻，虚拟主播正有条不紊的播报到国际部分。 “……今天我们将重点关注‘日本新东京区爆炸事件’，根据最新统计，此次爆炸已经导致219人死亡，据分析，这可能成为日本启动‘新东京’计划以来，遭受的最大抵制……” 金戈皱皱眉，超过200人死亡的事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猛然间听见，让她有些诧异。 “不管科技怎么发展，这世界终究是平静不下来。” 说着，周太太将杯子放下，缓缓的坐到椅子上，看向金戈。“案件已经结束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领尸体？” “随时都可以，之前非常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拖了这么长时间。” “没关系，”周太太点点头，眼眶有些红，却始终没有在陌生人面前哭出来，只是无言的将电视声音调小，稳住嗓音又问道：“你说那个高 分卷阅读43 什么的……不是凶手吗？” “就像电话中说的那样，他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但是因为死无对证……今天过来，我是想感谢您对警署的配合，另外也希望能跟您聊一聊，也许我们之前有忽略的地方。” 周太太沉默一会儿，看了眼客厅尽头的走廊，眼神里的哀伤就掩盖不住。 “她的房间我没有动过，你要的电脑也好，什么都好，都可以拿走……之前我不想给你们，是因为我觉得，科技这么发达，没有电脑你们也可以抓到凶手的。” “多谢您对我们的信任，我也很抱歉，两周之后还是不能给出定论。” 周太太摇摇头，没有说话。金戈便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另外，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他可能和您女儿的死有关系。” “是谁？” “之前我们提过的，叫‘方明远’的人，您是否见过他？” “……我想了很久，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这样。” “你们既然有名字，那抓到他了吗？素素死在他公寓里，应该有他的指纹什么的……” “实不相瞒，我们还在调查他的真实身份。他大约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公寓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也没有他的视频、录像，这世上确切见过他的人，只有您女儿，所以我才数次拜托，想要您女儿的电脑。” 周太太有些惊慌的游移着目光，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压抑着愤怒，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深吸一口气才沉声说道：“这样的人……不就是犯罪吗？她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这些我们也还不知道。” “是他杀了素素吗？” “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那他们……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金戈有些讶异，按照李静雅的说法，周太太不是会忽略女儿恋情的人，可见周素素为了瞒她，是真的下了功夫…… “大概从去年9月开始，您女儿就认识了他。” “9月……” “是。” 周太太沉默下来，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看着女儿的房间，许久之后，却一无所获的垂下头去，颓然的陷进沙发里，惯性的看向电视，眼中却没有丝毫聚焦。 金戈耐心的等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周太太突然直直的看过来，盯着金戈的眼睛问：“警官，这个方明远，是孩子的父亲吗？” 金戈一愣：“您知道她怀孕了？” “我知道，因为这个事情，我们吵了一架……” “吵架？是什么时候？” 周太太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裂痕，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后悔，“她死之前的周六，晚上……我们吵了一架，她就冲了出去……我太生气了，一直没有联系她，以前她气消了就会自己回来，所以……” 周素素后来没有回来，就像她给李静雅发的信息那样，永远也没有回来。 “那天晚上，是您最后一次看到她？” “……是。” “这么说，不管是恋情，还是她怀孕的事情，您都是那天知道的？” “恋情什么的……” 周太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低下头去擦眼泪，丝毫不愿意在金戈面前露出软弱。“她一向很乖，什么都告诉我。偏偏这件事……那天晚上我发现了，吵架的时候，她却说是我的错……说什么我绝对不会同意，所以才瞒着我！” “……您和您女儿，关系如何？” 周太太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发怒，又有些悲哀，许久，她又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她的反应，让金戈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她默默的递去纸巾，想起李静雅的话，心里便了然——不管是“病态”的听话，还是人生规划，循规蹈矩、势利清高的女儿，正是由这个母亲一手培养出来的。然而乖巧背后，早已埋下隐秘的叛逆，“方明远”、怀孕，就连和阿尔法签署保密协议…… 周素素在重大问题上，全部瞒着周太太。 房间里安静下来，电视机的声音仿佛突然变大了，只是新闻已经换了，虚拟主播也换了一个。 “……此次，省长鹏源在参观中，就我市晋升预备‘岛’的愿景发表了讲话，并积极肯定了5年来，我市取得的长足进展。对此，市长候选人廖天也对媒体表态……” 周太太盯着电视，似乎被这段信息勾起某些回忆，她看着金戈，表情几经转换，却慢慢哀恸起来，如同追忆。 “……我小时候，老师让我们畅想城市的未来发展，当时，大家想了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想到了‘岛’的出现。” 金戈点点头，柔声附和：“世界的发展有时候非常快。” 周太太勉力一笑，更加怆然，“是啊，非常、非常的快，快到你不努力抓住，就会被扔下去。我对她说过很多遍，希望她有一天可以去‘岛’上生活，可是……她却死在我前面。” 金戈看着 分卷阅读44 她专注晦暗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失去女儿，周太太虽然伤心，但似乎也同样失望。 “警官，你知道‘岛’吧，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面对突然的提问，金戈有些愣，还是努力配合。“我知道。” 她点点头，不知该如何说。 “你只是知道，却不懂。”周太太看着金戈，仿佛看着自己的女儿，“‘纽约新区’、‘新东京’、‘岛’……这么多名字，其实只代表一件事情，‘新人类’。” 金戈没有想到，周太太会和自己聊到“岛”，然后她又想起，在提及周素素的时候，李静雅也数次提到“岛”。 渴望去“岛”上生活的周素素，看不上“缺陷者”的周素素……她的价值观，也是源自于自己的母亲。 周太太不知道金戈的想法，她自顾自的说着，眼神更加苍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发颤的放下杯子。 “金警官，你还没有看到吗？这世界的趋势。” 世界的新逻辑 “岛”的出现，源于一个世纪以来，突飞猛进的基因编辑技术。38年前，“开曼名单”横空出世，“基因编辑婴儿”一夜之间出现在全球各地。 25年前，日本苦于经济低谷，率先提出了“新东京建设规划”，和这个规划一起出现的，是时任日本首相的公开演讲，关于智能科技与新人类。 “……智能科技不能诞生人的思维，否则人类将迎来灭绝，人类进化的钥匙一直在我们自己的身体里，而不存在于任何机器中……” 那场激情澎湃的演讲赢得了全日本的赞同，“新东京计划”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来。 很快，高效的“新东京”为日本注入了新的活力，美、德、英、俄纷纷跟上，创建自己的“新纽约”或“新柏林”。 周太太提及的岛，正是源于“新东京”席卷全球时，中国提出的“岛计划”。 22年前，“岛计划”正式启动，五座一线城市升级为“岛”，北京、上海、广州、杭州和香港更名为“京之岛”、“沪之岛”、“粤之岛”、“苏之岛”以及“香港岛”。 直到今天，金戈还记得，庆祝“京之岛”诞生的第一天——巨大的瀑布在城市中央凭空出现，无数飞鸟在空中盘旋，来自全国的精英家庭聚在一起，脸上无不是期待与兴奋的神色。 那原本是非常、非常开心的一天…… …… “你还没有看到呢，这世界的趋势。” 周太太回忆一般重复着自己的话，金戈急忙收回思绪，认真听起来。 “我小时候，别说智能科技、机器人……我出生的地方连飞机都没有见过，你一定不能想象，当大城市用上家政机器人的时候，还存在那样传统、闭塞、看不到希望的地方。” “是啊……” “不管是什么时代，总有人吃不饱……多亏我母亲，当了寡妇也不认命，带着我走出来，在这里扎下根来。” “……您的母亲非常勇敢。” 周太太摇摇头：“不是勇敢，是恐惧。恐惧才是向上的力量。你不能理解的，我们来到这里时，只有那一丝机会，我的继父，我母亲不爱他，但是他可以帮我们摆脱过去，所以她拼了命的不放手……她一直教我，人要不断往上，停下来就会被抛下。” 原来如此，金戈想起周素素的话，那句“不能带她上’岛’的人都不行”，忍不住叹口气。 她察觉到一丝悲哀，又急忙压了下去。周太太似乎看到她的表情，和蔼的笑了笑。 “你是个好姑娘，还是警官，将来一定可以成功，不管这个世界变成‘岛’还是别的，你都会是幸运的那一拨。” “……您过奖了。” “这原本是我对素素的期望，”周太太又笑起来，有些凄凉，“按照我母亲的要求，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的丈夫，虽然只是环保署的小科员，但也比继父强许多……我怀上素素的时候，突然听到‘岛计划’，我就知道，这世界又要变化了，于是我倾家荡产，买了当时最好的基因优化产品，辛辛苦苦将她培养出来……” “您女儿是非常出色的人。” “不！她蠢！不然，她不会因为不明不白的男人，死在那破破烂烂的公寓里！” 周太太的眼泪滚到脸颊，又被她抹去，眼中的苍凉也被怒火取代，“我跟她说过许多次，‘岛’是新的阶层，上升的途径不会永远开启，选一个能带她去那里生活的人！或者努力让下一代去那里，可是她呢？擅自怀孕……还瞒着我！” 面对她的怒火，金戈无力的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柔声劝道：“我想您女儿并不愿意辜负您的期望……” “人都死了，什么期望不期望的……我已经老了，被抛下也无所谓……是我没有教好她，让你见笑了。” “您言重了。” 周太太又恢复悲伤疲惫，脸上满是痛惜和屈辱，内心有些沉重。其 分卷阅读45 实，金戈明白她，明白她对苦难的恐惧和盲目，但是一想到她的执着，想到她对女儿的拉拽，想到周素素那句“永远也不想回去”的心情。 甚至是她不惜走非法途径，也要孩子成为所谓的“正常人”，却因此而死亡的悲剧…… 她忍不住低下头去。 周太太已经平静下来，生气、激动的情绪都已经淡去，只剩下满满的疲惫，她起身拿来周素素的电脑，递到金戈手里，犹豫再三，又有些强硬的说道：“我女儿……她是个好姑娘，这电脑里的东西，若与案件无关，一丝一毫都不许警署泄露。” “您放心，用完之后，我会过来还给您。” “好……”周太太又苍凉的笑起来，“你也是个好姑娘，希望你永远不会被抛下。” 金戈知道她的意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忍不住说道：“其实，至少在中国，只要申请，大部分人都可以去‘岛’上的……” “你和我女儿一样天真，也许是因为，你也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周太太慈爱的看着金戈，缓缓的摇了摇头。“最先进的科技、最完善的福利、最好的环境……并不是给所有人的。” “也许吧，不过我……的确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也好。”周太太的目光微微闪动，勉力笑着，像一个只剩一丝丝空气的气球，将她送出门外，又颓然无力的将门关上。 金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叹口气，默默下楼。 她驶出安静的城东小区，崭新高耸的建筑便从茂密的树影之上显露出来，钢化玻璃折射出阳光，莫名有些刺眼。周太太一句句的“岛”回响在耳边，让她心绪难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22年前，“京之岛”诞生的第一天。 那原本是非常、非常开心的一天……直到母亲将她推出车外，流着眼泪消失在爆炸声中。 那原本是非常、非常开心的一天，直到无数人蜂拥而至，闪光灯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躲进父亲怀里，连一声都不敢哭出来。 她还记得，父亲的眼泪掉在脖子上，像火一样烫。 她忍不住鼻子发酸，揉了揉额头，让自己尽快回复状态，却适得其反，将更久远的记忆勾了出来。 “小羽你看，喜欢吗？” “喜欢，可是妈妈，这些是什么……？” “是模型哦，中国第一座‘岛’的模型。” “岛？是海岛吗？” “傻孩子，发挥你的想象力，这些是在陆地上的岛，未来之岛。” “哦……” “以后在这里生活的人，会非～常非常的幸福哦！” “哇！真的？好好呀！” “……傻孩子。” 记忆的暖阳里，母亲的笑容依然清晰，金戈还记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怀抱里温暖柔和的触感，她忍不住笑起来，然后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从旁边开过来，“哟，完事了？”曹志按照计划过来汇合，一脸爽朗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见到曹志，金戈急忙擦掉眼泪，将车子调到智能模式，自动回家，这才下车钻进警车里，勉力笑了笑。 “怎样，有线索吗？” “拿到了电脑，不过有密码，得让技术部帮忙整理下。” “其他的呢？” “其他的……”金戈有些为难，她和周太太聊了这么久，但是其实并没有得到有效线索。“周素素死前的那两天去了哪、做了什么，还是无从得知……不过我觉得，那两天，她心里一定充满了对母亲的愧疚和恐惧。”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愧疚和恐惧，足够让她做出任何事情……”金戈摇摇头，还是没忍住，垂下眼睛，“曹哥，你觉得人人都想去‘岛’上吗？” “嗯？干嘛问这个？” “周素素她……很想去。” 曹志听明白了，抓着头发想了想，“那里是好，但也是有阴暗面的，你看‘新东京’，一切以基因等级来衡量的价值观都快扭曲了，这些年，‘旧人类’、‘缺陷者’都被迫离开，抵制运动也从没停止过。” “是啊……” 金戈叹口气，“新东京”、“新纽约”如雨后春笋的时候，和平也被打破了。眼看“新人类”成为城市的主人，国家政策不断向他们倾斜，各种各样的抵制运动开始出现，在全球上演，直到今天也没有停止。 “我刚看到新闻里报‘新东京爆炸事件’，闹得这么大，也不过是全球抵制浪潮中的一朵浪花罢了。” 曹志瞥过金戈还有些微红的眼鼻，公子哥一样笑起来，“别想了，巡逻吧巡逻吧～好久没有巡逻了，真是怀念～” 金戈翻了个白眼，调整好情绪回到工作中，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路过一个安静的小巷，金戈瞥到一个自动贩卖机，便喊着停下车，去买水。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一阵骚动传过来，她眨眨眼，偷偷看过 分卷阅读46 去，却是几个女生从前面街道冲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女孩大约12、3岁，已经被逼到角落里，她满脸惊恐，把双手护在胸前，死死抓着什么，大声喊道：“你们走开！走开！” 围攻者和她一样都是少女，其中一人像是小头目，跳出来怒吼道：“把东西交出来！” “不要！” “你以为你能反抗？信不信我们在这里收拾你！” “不要！” 金戈一愣，这是打架？ 围攻的女孩嬉笑或厌恶，没有让开的意思，纷纷喊着“交出来！”，被围住的女孩背对着她们，拼命护住手里的东西。小头目见语言交涉不成，狠狠一掌拍了过去，“你凭什么喜欢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垃圾‘缺陷者’，居然敢收他的礼物！？” 小女孩被打得疼了，贴在墙上痛呼起来，脸上恐惧又愤怒，不甘心的回过头，流着眼泪大喊道：“才不是！老师说我们是一样的，你们不能这样说……！” “哈哈，一样的？你个白痴啊？像你们这种垃圾，早晚要被淘汰掉的，居然还有脸说一样的？”小头目说着说着，恼羞成怒，挥拳就朝女孩打了下去，边打边嘲笑：“垃圾！垃圾！” 那几个女生见了，有样学样，口里喊着“垃圾”，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金戈看不下去，冲过去吼道：“你们干嘛！？”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打人的几个头也不回，瞬间就一哄而散，只剩下被打的小女孩，跪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来，见到金戈，又拼命的爬起来，朝另一边跑走了。 安静的街道上只剩下金戈，她看着女孩的背影，不由得叹口气。 周素素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吧，不置人于死地，却会慢慢将人“杀”死的世界…… 她摇摇头，靠在墙上，心里有些闷闷的，盯着巷子尽头高耸的建筑发愣，建筑上“文晖制药”四个字组成巨大的招牌，无意识的落在她眼睛里。 一个人影却突然出现，仿佛凭空显露出来，飘飘渺渺，不像是真的。 金戈还是愣愣的，直到看到人影停住了，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柳年。 柳年似乎也有些发愣，像是不敢相信会又见到金戈，很是停了一会儿，这才走过来。 “金警官。” “柳医生？”金戈如梦初醒，拿着水站直了，猛地就有些慌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卫生署在这附近吗？” “不是，我住在这附近，刚准备过去。” “哦哦……” 寒暄两句，空气沉默下来，柳年瞟一眼金戈的腿，有些干涩的问道：“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多谢你了……昨天还喝了骨头汤呢哈哈，现在活蹦乱跳的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金警官还是小心注意一段时间。” “嗯嗯好的，放心，最近也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再见。” “啊……再见……” 柳年还是一如既往，表情淡漠的点点头，没有停留的意思，径直往街边走去，等金戈反应过来说吃饭的事时，看到他已经上了路边的车，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柳年住在这附近……？ 她眨眨眼，看了看身后的小巷子，分不清楚他到底住在哪里，正踟蹰呢，就看到曹志倒着车开到了巷子口，调侃的望了过来。 “不是买个水？” 金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搭档扔到脑后了，急忙嘿嘿笑两声，冲到车上。“行了行了，回警署吧。” “刚才我好像看到上次医院那人了，叫柳年的。” “啊……？哦。” “这都能碰到，你们很有缘嘛～” “闭嘴。” 曹志没心没肺的取笑两声，悠悠闲闲的开着车，还想说什么，车载广播突然响起来，统筹组冷冰冰的声音随后冒了出来。 “编号J8879的警车请注意，刚刚接到报警，京华小区4栋402，有女性声称屋内有闯入者，企图行凶，J8879如有警员请回复，并立即前往。” “这都能接到案子……咱两今天这运气不太好啊～” 曹志笑嘻嘻的调侃，倒是一秒没耽搁，按下回复键揽活儿，调出小区的位置便直奔而去，金戈翻着白眼笑一笑，懒得理他。 爱情 一直以来，统筹组接到报警，会直接调用距离最近的警车，加上曹志的车技，两人很快就呼啸而至，冲进了京华小区。 只是，当他们冲进报警的住户，情况却和预计的略微不同——的确有一男一女对峙在客厅中，但比起“被闯入，有生命危险”，现场反倒是女方横眉冷目，用尖锐的菜刀指着男人，虽然微微发着抖，却显然正占上风。 而男人面色灰白，被刀逼着不敢动弹，只眼底一抹狠色，显然是气极了。 曹志一脚踹开大门的 分卷阅读47 时候，两人都吓得弹起来，那女生反应更快些，听到“警察”的一瞬间，直接扔下手中的刀，扑到曹志怀里惨叫起来。 “抓他！抓他！”她喊着，头埋在曹志怀里，只有手朝后胡乱指着，曹志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愣，金戈急忙冲到前面，掏出了警察证。 屋里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又红又白，扑过去将刀捡到手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瞪着突如其来的两人。 更正确的说，是瞪着曹志。 金戈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丝红色，拔出枪喝道：“不许动！立刻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我、我……”男人吓得抖起来，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这才哭丧着脸指着那女生，一脸恼羞成怒，“她！是她对不起我……！” 曹志见怪不怪的挑挑眉，将那女生推出去一些，有些头疼的嚷嚷道：“行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话一出口，房里的两人便相互狠狠瞪一眼，瞬间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激烈，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 金戈压抑着将两人铐起来的冲动，很快从两人一来一回的吵嘴中，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简而言之，又是一出因情生恨的狗血事——女方凌丽丽，因为即将大学毕业，前往男人孙一鸣的公司实习，一来二去，两人发展成情人关系。凌丽丽似乎还怀了孙一鸣的孩子。 只是，孙一鸣原本计划着组建家庭时，却突然听到凌丽丽打掉了孩子，气愤之下，就冲进凌丽丽家中，然后起了冲突。 金戈瞟一眼孙一鸣快要秃顶的头，和凌丽丽年轻的脸庞，默默的叹了口气，跟曹志使了个眼色，曹志点点头，非常认同。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搭啊…… 这时，凌丽丽仗着警察在场，盛气凌人的吼了起来，“……睡几次就把我当成你东西？你是哪里来的老古董啊！？再敢纠缠我，信不信我告你潜规则！” “你！……是你先引诱我的！” “哦？那你有种别上钩啊！” 孙一鸣气得满脸通红，脸上的肉都要抖起来，恼羞成怒之下对她喊道：“你个□□！” 他的喝骂一出口，凌丽丽几乎要跳起来，“你敢骂我！？” “就骂你，□□！” 曹志听不下去，不耐烦的阻止两人，“好了住口……” “警官，我说认真的！”凌丽丽打断曹志，更加不耐烦，“这个人啊，明明我都说的很明白了，只是想要这份工作而已，他却总跟我说什么家庭啊、孩子啊……我都忍了，在床上让他注意，他还非要偷偷摸摸的做些小手脚！怎么，你以为让我怀孕，我就要跟你结婚吗！？” “……你……你明明说想跟我在一起的……” “你也信？我才21岁，怎么可能看上40岁的老头子啊！？”凌丽丽一脸愤怒，外加不可置信，暴躁得狂叫出来，“啊——！就算你是我上司，也麻烦你弄清楚啊！我的基因等级可是B+也！B+！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啊？” 孙一鸣听到这句话，瞬间便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 他愣愣的看着凌丽丽张扬的脸庞，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从前百依百顺的情人，愣了许久才诺诺说道：“就算我是B，那也是你的上司……” “大我20岁才比我高一级，你也好意思？像你这样的货色，不过是仗着劳动保护法，才能缩在这么好的公司里当废物啊！” “B已经很好了……” “那又怎样，你配不上我。”凌丽丽不屑的冷笑一声，不知是无力还是嘲笑的耸耸肩，眼睛滴溜溜的转到曹志身上，又突然冲金戈一笑，“警官你也懂的吧，真是的，现在这些老古董啊，也不看看什么年代了，一个B还这么多优越感真是恶心……” “好了，”金戈一挥手打断她，“既然没有伤亡，我会将你们移交民事科调解，下次不要再动手了。” “什么没有伤亡？”凌丽丽脸上一怒，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子上青紫的指痕，“警官，若非我命大，早就被他掐死了，我才不调解！” “你敢动手！？”金戈一愣，没想到孙一鸣对凌丽丽动了粗，不由得怒目看过去，那孙一鸣本能的抖了抖，也跟着愤怒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喊道：“是她先杀了我的孩子！” “孩子？”凌丽丽听到他的吼叫，又气又好笑的看过去，“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更加不会生你的孩子，明白吗！还有，孩子在我肚子里，怎么就是你的了？” “那是我的！” “孙一鸣！”金戈轻声喝住他，皱眉说道：“我们正式以私闯民宅、故意伤人罪拒捕你，你有24小时找律师，若是没有，我们会为你安排公诉律师。” “凭什么！？”孙一鸣惊慌的叫起来，看金戈眼中的愤怒，又急忙哀求起来，“警官！我没有想要对她做什么，那只是、那只是一时冲动啊……警官我不能惹上官司，要是公司知道了……我、我……” “既然知道后果 分卷阅读48 严重，就该三思而后行。” 孙一鸣更加着急，若非顾忌曹志瞪着，几乎要扑上来，满眼通红的吼道：“那我也要告她！她非法堕胎，谋杀了我的孩子！” “哈——？” 金戈还没说话，凌丽丽已经笑起来，她瞪着孙一鸣，怒意转为冷笑：“堕胎是我的自由吧？再说了，谁说那是你的孩子了？你有证据吗！？” “你！？”孙一鸣气到极点，手都抖起来，然后，他突然大吼一声，抓着刀子就朝凌丽丽冲去，凌丽丽没料到他突然暴走，吓得尖叫起来。 好在曹志一直盯着孙一鸣，在他刚要动作的时候已经冲过去，将他狠狠一推，夺过刀子扔在一边，那孙一鸣还要冲过去，又被他死死按住。 “放开我！我要教训这个贱人！”孙一鸣被狠狠压着，一张脸已经是紫红色，却依然盯着凌丽丽，口里几乎要吐出唾沫来，“你……你这个……” “够了！”金戈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将孙一鸣吓得一抖，瞬间安静下来。 “孙一鸣，”金戈盯着恼怒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记清楚，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生孩子不是她的责任，也不是她的义务，而是她的选择，她腹中的孩子也由不得你来干涉。” 孙一鸣脸色灰白的看着她，眼中蓦然又升起血色，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这些女人……” 金戈不想理他，她目光一动，落在惊慌未定又趾高气扬的凌丽丽脸上，继续说道：“至于你，要不要孩子是你的自由，但是按照规定，堕胎之前必须经过心理咨询，取得合法许可才能进行，我们也会将你移至民事科，由他们对此事进行后续处理。” “不、不是吧……警官，没那么严重啦……”果然，凌丽丽一听到自己也有问题，脸就白了，她惊慌的站起来，还想要说什么，但金戈已经没心情再跟两人纠缠，将凌丽丽一把拷住，转身就走。 曹志知道金戈真的生气了，懒洋洋的将目光落在或呆或怒的两人身上，笑嘻嘻的眨眨眼，“别废话了，走吧。” ———————— 回到警署，已经过了12点半，刚进大门就看到小眉出来，一副要奔向食堂的样子。她这才想起，小眉今天被抓过来加班，说好要一起吃中饭来着，结果因为凌丽丽两人，他们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果然，小眉一见到他们，嘴就瘪起来，眼睛一瞪，刚想要说什么，看到曹志押着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又忍了回去。 但是她的眼神依然充满指责，似乎在说：我等你们很久了！等到要饿死了！ 小眉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加上金戈这一上午下来，先是被周太太弄得沉重无比，又遇到凌丽丽和孙一鸣这两人，心里又堵又难受。她眼睛一转，瞥到曹志走近了，便冲小眉眨眨眼，大声问道：“小眉我问你，如果曹志有基因缺陷，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小眉大惊失色，手足无措，“诶？这、这！……你干嘛问这个！？” 金戈朝两个人犯努努嘴，“快回答。” 小眉脸一红，以为跟案子有关，立刻十分配合，“当然！” 听她这样说，曹志表情怪异的笑了笑，看不出来是取笑还是高兴，只是伸手将金戈一推，“去吧，我把他们扔到民事科就过来。” 金戈嘿嘿嘿的笑起来，整个上午的无功而返和莫名烦躁一扫而光。 吃过饭，金戈联系上技术部，将周素素的电脑送过去，然后坐在电脑前，埋头苦干。直到快8点了，曹志好奇的凑过来，“在做什么？一下午一晚上的，就没见你抬头。” “梳理周素素的行动轨迹，整理数据。孩子的父亲不是有脑神经类疾病嘛？我从市民库里，把全市患有遗传性脑神经疾病的人都调了出来，分类整理一下，之后这份名单可以作为母表，若是发现嫌疑人，可以直接做交叉查询。” “难怪弄这么久，有什么需要支援的吗？” 金戈摇摇头：“技术上不难，就是数量太大，整整10000多人，就算把年龄缩到25到45岁的男性，也还有超过4000人。” “这么多？……这是高发病？” “苏明市人口超过1000万，从基数来看，是正常范畴。” “可是4000人，可不少。” “那也没办法。”金戈无奈的撇撇嘴，曹志见此，急忙说道：“周五的时候，我听说隔壁金融科正好在清理僵尸制造链，就去问了问，他们老李忙完这两天会帮我梳理一份名单，全是这几年有过前科的‘僵尸’，到时候你可以参考。” “真的？这倒是不错。” “是啊，还有，老李跟我说，这几年的‘僵尸’犯罪，除了金融犯罪，还有一个动机明显多了。” “是什么？” “结婚，或者说，孩子。” “孩子？” “嗯，不过想想也知道。我们的健康等级是可以公开查到的，ABCD四类，你看那凌丽丽，B+而已，大部分男人在她眼 分卷阅读49 里，就跟垃圾没有两样，何况有遗传疾病的人，想必更加难受。” “是……”金戈点点头，她已经快忘记凌丽丽两人了，突然听到，还是问了句：“上午那两，最后怎么处理啊？” “还能怎么处理，估计最后是意外伤人吧，考虑到两人的关系，孙一鸣估计关半个月也就出来了。” 金戈一愣，“不是故意伤人？” “那女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非法堕胎和基因歧视是免不了的，陪审团对这种人厌恶得很，估计会对男的从轻处理……不过也真是惨，出生比基因编辑技术早几年，没赶上新科技就算了，还要被年轻人指着鼻子骂。” 金戈笑一笑，不发表意见。 曹志大概是工作乏了，或者身为男人，对孙一鸣更加同情，撇嘴说道：“你别说，我还挺能理解的，出生不过几年，基因编辑突然就普及开，优秀的年轻人前仆后继，他得拼命努力，才能获得好工作和好收入。可是就算在好公司、有体面的收入，面对婚姻和后代，还要承受对基因的挑剔，也是不容易。” “的确是不容易。”金戈赞同的点点头，想了想还是皱眉说道：“可是违背职场规则，所谓不容易，也都是自己选的。” “是啊。” “但是凌丽丽要怎么处理呢？” 曹志龇牙咧嘴的一耸肩，显然不太乐观。“孙一鸣的基因等级不如凌丽丽，她只要坚持自己是为了优生优育，估计不会有事的……” “这样……” 金戈心里也有些为孙一鸣难受，但是想到他眼里的狠怒和血色，还是放到一边。曹志看看时间，又瞄了瞄她的脚，笑着说道：“行了，今天没什么事了，赶紧回去吧，脚伤还没好吧，不许熬夜。” “……行吧。”金戈接受曹志的好意，收拾好东西，刚要回家，又觉得好饿，便坐上车，输入自己最喜欢的饭馆，直奔而去。 很快，车子停在中康路的一个小十字路口，她下车，乐呵呵的拐过十字路口，沿着小街道一直走，走到一家不起眼的饭馆门口，抬脚进去。 饭店里的装修完全是复古的，浅色的原木桌椅看起来干净舒服，粗犷的手工陶碗搭配家常小炒，每次来，她都能吃两碗饭。 店员也早就认识她，大大方方的一招手：“下班了呀？自己里面找座位哦。” “好的～”金戈高兴的点着头，晃到二楼，还没找到座位，却一眼看到柳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等菜的样子。 “柳先生？” 缺陷者 柳年怎么会在这里？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脱口喊了出来，刚觉得不妥，柳年已经抬头看过来，一愣，站了起来。 “金……”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是否喊出“警官”两个字，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招手，“你一个人？” 金戈走过去，对于这一天碰到两次的奇遇，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的点了点头，“……我刚下班，想说过来吃个饭，你也是……？” “嗯。” “那……真的好巧啊……” “嗯。” 两人说完，大眼瞪小眼，只觉得空气一阵沉默，又尴尬又慌乱。金戈手忙脚乱的看了一圈，好死不死，没有空座了。柳年也反应过来，轻轻说道：“不介意的话，和我一桌吧，似乎也没有别的座位了。” “那、那就打扰你了。” “没事。” 柳年帮她拉出凳子，又坐下按响桌上的点单铃，虽然话语并不热情，但似乎也没有勉强的意思，金戈偷偷看了两眼，总算松了口气。 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柳年抬头看她一眼，微微抿起嘴，笑了笑。 这一笑，金戈又有些意外。 柳年五官淡漠，跟其他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会不够抢眼，但笑起来却非常舒适温和，再加上他似乎偏爱白色浅色，又分外适合，这样微笑着，让金戈一瞬间觉得很柔和自在。 习惯了他的冷漠之后，金戈发现，这其实是个好男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起来，心里也瞬间放松下来。“一天碰到两次，真的让人吓一跳。柳先生经常来这里吗？” “不，我刚刚发现这里。” “是吗？那你来对地方了，这一家的菜，我全～部都推荐哦！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炖牛肉、鱼、茄子还有花菜，啊！就连蛋炒饭都是，每一样都好好吃！” “你似乎常来的样子。” “嗯嗯！因为交通方便，而且这种传统家常菜，来的人也不多，所以从来不用等位，特别方便。”金戈喜滋滋的看菜单，又发自肺腑的加了一句：“而且真的好吃！” 见她一副等不及的样子，柳年似乎也跟着高兴起来。“那就多点几样，正好我也尝尝。” “好呀。” 两人说着，服务员过来，看到金戈和柳年坐在一起，不知想到什么，冲金戈眨眨眼，居然眨出几分“加油”的神色 分卷阅读50 ，金戈没看懂，也跟着眨眨眼，十分无辜。 服务员见了，笑呵呵的开始介绍，“今天有很新鲜的鱼哦，还剩下一条，两位的话可以吃完，还有炒花菜，配五花肉很棒的。” “好呀好呀～”金戈忙不迭的点头，又不好意思的看柳年，“柳先生，这两样……？” “可以的。” 听到他轻松的语气，金戈心情更好，又追加起青菜来，心想，虽然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但这一天的结束还算是完美。 这时，隔几桌的地方突然传来喧嚣，一个男人的指责声传来，像是起了争执，金戈职业病犯了，急忙看过去。 果然，一个男人正在跟邻桌的女人吵架，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男人，年龄也明显小些，却火气十足的样子。 “……就让你移开一下凳子，你这人耳朵有问题吗？” “不、我、我已经移开了……” “这哪里叫移开！？有5厘米吗你看看？” 打扮新潮的男人站在那里，年轻的脸庞上满满的盛气凌人，指责完对方的耳朵，又开始攻击她眼睛不行。 被骂的女人，眼睛都红了，她的年龄明显比男人大，却唯唯诺诺的，不知道怎么反驳，她的同伴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忙，“小伙子你够了，不就是移个凳子的事情吗？至于这么大火气？” “那她没有移啊！” “她再移，就起不来身了，你看不见吗？” 男人瞥一眼椅子，看到自己的确占了绝大部分位置，有些理亏，却毫不退让的瞪回去，“那就说一声啊，真是蠢死了！” 眼见他态度如此差，服务员急忙走上前打圆场，对那个男人说道：“不如我帮你把桌子往墙边上靠靠？” “桌上都是菜怎么弄啊？”那男人见到服务员，更加生气，气势汹汹的又扬起了头，“真是的，‘缺陷者’就不要让他们进来好不好？真是影响食欲！” 缺陷者？ 他突然这么说，服务员有些一头雾水，被骂的女人脸上瞬间一片通红，男人更加嚣张，越发露出鄙视的神色，“可不就是吗？明明知道自己行动迟缓，还要跑到外面来干什么？商量病情在家里商量好不好！？旁边有人吃饭呢，真是倒人胃口！” “我、我……”那女人被人当众羞辱，又急又气，又不敢回嘴，她的同伴也气得眼泪都出来，怒吼道：“‘缺陷者’怎么啦？你凭什么这样说别人？” “言论自由，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你！” 眼看他这样的态度，服务员一贯赔笑的脸上突然严肃起来，她看着那男人，带着气愤直接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开门做生意，不挑顾客。” “你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请你注意，不要影响其他客人用餐。” 服务员的话铿锵有力，那男人脸上顿时十分难看，他大约没想到会被如此对待，抖着脸看一圈周围，气红了脸。“靠！就你们这小破馆子，我还不想来呢！” 说着，他拿起东西，冲有些呆愣的同伴喊道：“我们走！” “诶？去哪？” “分子料理啦！谁要吃这种脏了吧唧的东西啊！” “哦哦……”他同伴急忙点头，一边拿包，一边忙不迭的送了口菜到嘴里，叮铃哐啷的站起来，跟着他跑下楼去。 眼见两人旋风般离场，店里终于安静下来，服务员又恢复了笑脸，给有些呆愣的两人递纸巾，移凳子，“不好意思，请不要放在心上。” 那女人急忙摆手，眼里满是感激之色，“没、没事的，谢谢你……谢谢……” 说着，她的眼泪又流出来，急忙低下头去。服务员没再说别的，回到金戈两人面前，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拾好桌子就下楼去了。 金戈看一眼窗外，两个年轻人已经气呼呼的离开了，小巷也恢复了宁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柳年笑了笑，“不好意思……这里一向很安静的。” “你为什么要道歉？” 见柳年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金戈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笑起来。“就是……总之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她的话词不达意，模棱两可，但柳年似乎听懂了，他微微笑起来，看了看刚才被欺负的人，垂下眼睛。“世界在改变，但总有些人没有变。” 金戈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天，从周太太、被欺负的女孩、凌丽丽，又到刚才那个年轻人，心里有些沉重。 这世界的确在改变，新的成见、新的逻辑、新的悲伤，仅仅一天，就让她看了个遍。 “你上次跟我说，这世上有5%的疾病治不好？可是这5%却不是100个人里的5个人。” “嗯，”柳年点点头，给她倒上饮料，“比如阿茨海默，全世界超过1亿人有这个病，中国超过2500万人，差不多每100个人里就有2个。加上其他的各种，5%的‘缺陷者’，在中国超过1亿人。” “ 分卷阅读51 ……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不止如此，有的时候，即使是可以治好的病，基因编辑技术也会失败。” 金戈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柳年看了看她，将菜往她这边推了推，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云淡风轻的笑起来。 “金警官也许没有看出来，我也是一个‘缺陷者’。” “什么！？……什么叫你是‘缺陷者’？” 听到柳年的话，金戈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一瞬间，脑子几乎反应不过来。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的说着，使劲摇了摇头，有些冒昧的脱口而出：“你不是在卫生署上班吗？” “嗯。” “……那？你指的‘缺陷者’是什么意思？” 金戈看着柳年，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轻视、冷漠的神色，反而充满了担心和关怀，柳年看在眼里，露出微笑。 “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因为查出我有心脏缺陷，所以做了基因优化，原本以为没事了，但是我2、3岁的时候，心脏还是出了问题。” “怎么会……？是因为技术不成熟吗？” “大概吧，医生说我的情况没有前例，所以没人知道。” “那、那不是很危险？” 柳年不在意的笑了笑，“心脏不停止就没事，但它什么时候会停止，我不知道。反正提心吊胆的活着，直到7岁移植了别的心脏，才算真的活下来。” “移植……？” “嗯，在我10岁之前，基因健康等级一直是D，也就是‘缺陷者’。” 听完这些话，金戈不免有些愣，她仔细思索片刻，还是不明白，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现在？” “10岁的时候，我的报告被改成了A，因为某些原因……总之，我算是非常的幸运。” “是吗……可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好了吗？我是说，移植的话到底……” “如果用我的细胞克隆心脏，100%会有问题，几乎称不上心脏，不过是随时会停止的炸弹。” “这样……” “而且将来，我的孩子也许会和我一样，但他不一定像我这么幸运，找到契合的心脏。” 柳年轻轻说着，有些自嘲的笑起来，“所以，身为‘缺陷者’，能够坐在这里和金警官吃饭，我觉得很荣幸呢。” 一瞬间，金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柳年，他眼里淡淡的，并没有特别激烈的情绪，但金戈似乎看到一些哀伤的神色，就像那晚在车库里看到的一样。 她想起那晚柳年脸上的神情，终于明白过来——那天并非自己的错觉，这个人的的确确，曾经为周素素的死亡而伤心。 以同类的身份，以人类的身份。 在那个地库里，一个人默默的伤心着。 她心里更加难受，低下头去。“柳先生你……你认为基因的等级很重要吗？” “警官呢？” “当然不！” 金戈毫不犹豫的否认，放下筷子，正色说道：“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不应该用一个字母定义一个人。我是一名警察，我看到过许多所谓的精英，做出人类不该做的行为，也看到过很多的普通人、底层人，发自内心的善待他人。在我眼里，才能也好、健康也好，我不认为那是最重要的。” 柳年垂目听着她的话，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起来，像是非常非常轻的握住某样东西，然后他笑起来，极其温和。“……若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会的。虽然每个时代都会有刚才……那样的人，但是这样简单的道理，大多数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也许吧。” “一定会的。所以，柳先生你不要再说什么荣幸不荣幸的了，我今天看到你……觉得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吃饭聊天，也觉得很高兴。” 柳年表情微动，看着金戈，轻轻说道：“谢谢你。” “干嘛说谢啊……而且你还帮了我们的忙，你的工作那么难，大多数人都做不来吧？明明是我应该荣幸才对，你绝对不可以妄自菲薄。” “好。” 柳年点点头，仔细挖了一大勺鱼肉，沾着汤送到她面前的碗里，淡淡的换了话题，“鱼果然非常好吃，你多吃一点。” “嗯。”金戈说完这一大段话，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拿起筷子接过来。 鱼肉鲜甜，她心里也跟着泛起甜意，悄悄看一眼柳年，偷偷乐似的笑起来。“对了，上次医院那件事，真的多谢你了。我原本还想着，再见到你的话，一定要请你吃饭的，结果上午碰到你，太惊讶了，就给忘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也让我表达一下感谢吧。” “好，”柳年笑了笑，看一眼金戈，又说道：“下次，等你忙完。” “好啊！”金戈急忙点头，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么积极而觉得丢脸，反而有些雀跃。“到 分卷阅读52 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好，你有……？” “有的！” 柳年一愣，金戈不好意思的歪歪头：“你给我发过信息的，我存了你的号码。” “嗯。” 两人相视一笑，柳年眼里暖暖的，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刚上的菜都挪了挪，放在她面前。 绝望的情路（一） 虽然定下要再吃饭的约，但从第二天开始，金戈就陷入忙疯的状态。 首先，周素素的电脑很快就被破解，她的生活、爱好、以及感情，完完整整的展露在金戈面前。 她以最快的速度看完照片库、社交账号以及网页检索记录，却更加迷惑——大多数人陷入恋爱的时候，会通过照片、网络来分享他的快乐。但周素素完全没有。 所有的照片经过识别，无一例外是同学、同事。尤其少数几个男性，全是出现在合照中，来自同事聚餐或同学聚会。 数千张照片，没有任何一张显示她“正在恋爱中”。 唯一能和她的死扯上关系的，是她保存了大量关于“岛”、基因优化工程的信息和文章，但这种行为也有可能出自工作需要，或个人兴趣，无法和“方明远”联系在一起。 看完之后，金戈几乎要怀疑，“方明远”这个人是真的存在吗？ 还是有别的原因，让她无法在电脑里留下恋人的踪迹？ 她想到周太太，叹了口气，这样强势的母亲，周素素想必养成了极为谨慎的习惯。 曹志似乎要出去，路过的时候瞥她一眼，过来笑道：“怎么样？” “没什么，刚看完她的社交账号信息和照片库。看到一个听话的、循规蹈矩的的模范乖乖女，但是没有看到‘方明远’的踪迹。” “怎么可能？” “真的，我把她的社交账号全部看过了，她喜欢潮流八卦，关注了很多偶像、网红餐厅，但是所有聊天记录翻下来，不是普通的朋友，就是根本不熟的网友。我全部追溯过，身份都经得起查。” “都不是‘方明远’？他可能假装成别的名字呢？” “不是，技术部已经提取了所有人的真实身份，我看过，没有问题。” “这……” “所以曹哥……你觉得这说明什么？如果‘方明远’真的存在的话。” “这说明他很谨慎，包括周素素也是。” “嗯。” “你看，‘方明远’的电话不是实名的，周素素又不做任何记录，这一下死无对证，总觉得不太对劲……” 金戈撇撇嘴，毫不留情的说道：“当然不对劲，这段感情的出发点就不对劲啊。” “也是。” 曹志感慨的皱皱眉，看着屏幕上自动掠过的一张张照片——和每个女孩子一样，周素素的照片多到令人吃惊，手捧咖啡的样子、享受美食的笑脸、展示新衣服的自拍，甚至是偶尔路过的别致小凉亭，都被她一一记录下来，有些还展示在她的社交账号上。 但是，没有“方明远”。 曹志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干净啊……什么都没有嘛。” “嗯，照片是这样，但也不全是，”金戈笑一笑，将其中一个网页打开来：“你看这句话，还挺有态度的。” 曹志一听，凑过去看，屏幕上是一个虚拟的社交账号，在网站上的留言，他轻轻念道：“‘缺陷者都应该去死，这是他们身为垃圾，能为新人类做的唯一贡献。’哇……这是她写的？” “嗯，和她朋友李静雅说的一样，她似乎非常讨厌‘缺陷者’。” “那也不用这样说啊。” “似乎是出于好玩吧，她登陆了不少仇视‘缺陷者’的网站，不过没怎么发言，也就是抱怨一下影响她工作或心情之类的，很快就不玩了。就这几条，是技术部追踪她的个人信息时，翻出来发给我的。” “好吧，看上去乖巧无害，匿名的时候却毫不留情，嗯～我只能说，街上全是这种人。” “哈！”金戈无奈的笑了笑，对他的话无法不认同。 “不过不管怎么看，周素素都是一个普通人，她或许比一部分女生更有攀爬的欲望，但也不过是循规蹈矩、遵守社会规则、趋利避害的普通人。” “对。” “所以我现在的疑惑是，她不像是会和‘缺陷者’陷入爱河的类型。但是，知道自己怀孕后，她几乎是立刻就去找了高鈞贤，完全没有流露出放弃的意思。如果真像李静雅所说，她势利又清高，那么，也许‘方明远”对她而言，重要到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哪怕得知他已经死了？” “哪怕得知他已经死了……” 曹志挑挑眉，倒是不否认。“哎，不管多势利的人……‘爱情’这东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是啊。” 金戈垂下眼睛，越是想，就越觉 分卷阅读53 得命运弄人。“能让她如此在意，‘方明远’到底得什么样啊？让她陷得这么深？” “帅哥咯？” “不知道……我再继续查吧，曹哥你要去办事？赶紧走吧。” “行，那你加油～”曹志好心情的耸耸肩，抓着外套，扬长而去， 看着搭档的背影，金戈心里被疑问堵得密密麻麻的，现在，她唯一知道的是，对周素素来说，“方明远”一定是非常非常特别的人。 特别到让她不顾一切…… 金戈摇摇头，突然想到柳年，她心里一动，莫非方明远和柳年一样，是看不出来的那种？她想完，又立刻摇了摇头，神经类疾病和心脏病完全不同，是确定无法优化的。 算了，继续查吧。她打起精神，仔仔细细的翻找着本地文件。 这时，技术部的人在线上找她，同事张成成的头像闪动一下，蹦了出来。 “周素素的电脑里，有个文件不对劲，我破解了，发给你啊。” “……什么文件？” “记事本，之前小万没看出来，我拎过来弄了下，现在发给你？” “好啊好啊。” “叮”的一声，一个名为“体重记录”的记事本被传了过来，名称前被张成成加了一个小红点，备注：“曾被双重加密”。 双重加密？ 她心里一动，想也不想的点开，文件自动跳到最新那一页，一行字浮现出来，金戈便愣在那里。 果然，名为“体重记录”的记事本，实际上是周素素的虚拟日记本。 现在，日记本最新、也是最后的一页呈现在金戈面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我要疯了……” 这句话充满了哀伤和绝望，也告诉金戈——找到了。 也许最关键的线索……找到了。 金戈心里翻腾，盯着文件，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翻起。 果然，除了前两页是正儿八经的体重记录，内容很快就变成了不定时的随笔。她快速翻过前几年关于同事、李静雅的事情，一点点接近现在。 然后她停下来，默默的将那一页复制出来。 ———— 2098年7月12日 没有想到，我会睡一半从床上爬起来，就为了写日记。但是我知道，如果不写下今天的事情，我会一整晚都失眠。 这样的心情，到底多久没有过了呢？ 好久了呢～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那个人…… 今天午休的时候，我跟平常一样，带着饭盒去楼下公园里吃，然后……不管我怎么回想，我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怎么的，就撞到那个人。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好浪漫啊……好多纸洒落在地上，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纸了，所以……那么多纸一起飘落的时候，雪白的，像是有些画里，天使的羽毛飘落下来。 真的好浪漫好浪漫！ 然后我就看到他了，天啊，但是我撞在他身上，偏偏饭盒还掉了下去，妈妈熬的汤都洒了出来，太尴尬了！现在想想，那么浪漫的瞬间，我肯定像个白痴……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啊啊…… 然后我听到他说“你还好吧？” 好好听的声音……我忍不住抬头去看他，那一瞬间，我肯定像个白痴！ 但是！……我从来不知道，这种弱智电视剧一样的场景，居然真的、真的能让人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也许是他的笑容太温柔了，声音太好听了，目光太……啊啊啊啊如果那些纸是天使的羽毛，他简直就是天使的化身嘛！ 完蛋了啦，今天睡不着了啦…… 不行我得写完，感觉每一秒钟都不舍得忘记！ 然后呢，我的饭盒掉了，虽然是我撞到他的，但是他非常绅士的道歉，又非常体贴的请我吃饭。 我当时应该挺紧张的，他肯定看出来了，话说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太防备别人了啦…… 但是他真的好体贴啊，看出我有些防备，就挑了公园里的露天餐馆，啊我好爱那家餐馆哦，所以……不管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餐馆？总之我没有拒绝。 现在想起来，我好庆幸自己和他吃饭了～ 不然我们肯定不会交换电话！……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联系我，但是我好激动啊……这种心情，其实好像从来没有过吧，就算之前恋爱，也没有这么紧张，激动得都要睡不着了…… 希望他能联系我！ 希望他能联系我！ 希望他能联系我！ 啊啊啊我对他还一无所知呢，他是做什么的呢？以前完全没有在公园里碰到过呢……不知道他对我印象怎么样…… 还有那些纸，羽毛一样的纸～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张是健康检测表，他是A+！天哪！A+！整个苏明市也没有100个吧！？ 就冲这个，哪怕说给妈妈听，她也一定不会嘲笑 分卷阅读54 我。 希望他能联系我！ ……保佑我吧！天使！ ———— 2098年 9月3日 我又见到了他！天啊天啊天啊！！ 自从上次遇到，已经过去快2个月了，我都要放弃了……我一直没有联系他，女孩子嘛，还是要矜持点吧，虽然这个年代也不讲究这个了……主要是，我觉得他虽然很体贴，但是应该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 但是他也一直没有联系我！亏我还存了他的电话呢，真是让人生气。 这两个月，每天看着“方先生”这三个字，就觉得好开心哦，我真是无可救药了…… 不过我不怪他，毕竟，我给他的第一印象太差了，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把我的号码扔进垃圾桶的！所以他不联系我也很正常。 以后一定要注意，就跟妈妈说的一样，身为女孩子，外表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不管怎么想，上次撞到他那件事，真的好丢脸啊！！ 好了，不想了。 话说，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帅，不，感觉比上次还要好看，好想尖叫啊哈哈～莫非A+的人都这样吗？可是隔壁部门的老大也是A+，但怎么也不觉得他帅呢…… 气质、果然气质很重要！ 怎么办，我一定是喜欢上这个人了，怎么办呀，一见钟情这种事，太蠢了太蠢了啦……妈妈以前说过的，男人的外表不重要，他能给我什么样的生活才重要，我觉得妈妈是对的。所以，我其实不太看重这个的。 但他是A+呢……这么一想，除了外表，他一定有份非常好的工作，而且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去“岛”上的！不像我，还得考试……我讨厌考试！！！！！ 真是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明明符合条件，却非要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啊？真是胸无大志。如果我是A+，早就上岛了，才不要留在这里，跟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打交道！ 啊！说不定他是从岛上来的呢，听说这样的派遣也很多……所以以前才没有碰到过？ 算了，不猜了，总之我又见到他了！好高兴啊！希望这次给他留下了好印象。 ———— 这是关于“方明远”，周素素记录的前两篇日记。透过文字，金戈仿佛看到她像小女生一样，期待又雀跃的样子。 7月12日，如果日记是凌晨写的，那么事情是发生在7月11日…… 然后1月，“方明远”就离开了她。 周素素一定想不到，让她激动得半夜写日记的“恋情”，最后只维持了半年…… 而且，还夺走了她的性命。 想到这里，金戈有些不忍心看，无力的靠到椅背上，转头看到窗外。 楼下，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到院子里，慢慢走着或小跑着，她一眼就看到小眉可爱鲜艳的裙子，在春天的雾中像一只蝴蝶。 她默默的看着，直到小眉的身影消失，完全看不见了，这才转过头，继续点开下一篇。 没多久，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和他们预计的一样，周素素掉入了名为“爱情”的陷阱，最后，迎来悲惨的结局。 绝望的情路（二） 2098年 9月7日 今天我们打电话了！啊啊啊啊鼓起勇气果然是对的！！！ 好想给自己鼓掌啊！ 他的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就像电一样，心都要软了～ 我们聊了岛的话题，自从他知道我的工作，嗯，说不定也是看出来我很喜欢那里，所以特意跟我聊呢。 话说我觉得，苏明市要成为“岛”是不可能的啦……就算是“预备岛”也很勉强吧，要是换算成50年前的城市标准，苏明市不过是个二级城市啦……无聊的二级城市。 但是我感谢这个项目，因为这个项目，才能让我遇到身为规划师的方明远…… 虽然就聊过两次，但是我已经被他折服了！他懂好多东西啊……建筑、设计、医学，而且还会自己做木雕！天哪好复古……好想变成他手里那支笔啊，这样他就会一直握着我了～ 话说聪明的人都这样博学吗？让我觉得自己好笨啊 不过，他说我做的饭很好吃哈哈～好高兴，不能告诉他其实是妈妈做的，我要找机会学做饭，这样才不会穿帮～嗯嗯！为了他，我可以的！ ……人说谈恋爱智商会下降，但是，我的智商可能已经归零了，在他的注视下片甲不留……负数！ 嗯，负数就负数吧，我愿意！ 好想给他打电话啊……但是他似乎讨厌电话讲很久的样子，算了不管了，反正下周三就能看到他了～ 哎，好可惜啊，他只有周三能过来，我好想多见见他啊，只要能听他说话，就觉得好开心啊！ 下周三快来吧…… ———— 2098年 9月10日 今天，是我们认识的两个月纪念日。 分卷阅读55 我一个人的纪念日～虽然他还不知道，但是我好开心哦！ ———— 2098年 9月28日 我们交往了！ 我们交往了！ 我们交往了！ 我们交往了！ 天啊！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天啊好高兴啊，好想告诉全世界他是我的男朋友啊啊啊啊！ 原来，他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我了！但是他有些害羞，所以……不管是害羞还是谨慎，他观察了我两个月呢……现在还有人，愿意用两个月来了解另一个人吗？ 好少了吧，而且他见我第二面的时候，就知道我喜欢他了，可是他还是规规矩矩的～天啊，我能遇到明远，真的是太幸运了。 不过，我哭成那样，肯定又让他看笑话了……但是他好温柔啊，回家的时候脸都在发烧呢……希望妈妈没有看出来…… 妈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毕竟答应过她，如果交了男朋友，要让她知道的……可是明远……算了，之前的两个都告诉妈妈了，他们的条件还没有明远好呢！她一定不会反对的。 等过一阵子……就跟明远说的，过半年，稳定了再说…… 看得出来，他是个非常有计划性的人呢～ 我要好好的抓住他，就像当年外婆那样，抓住机会，实现飞跃～嗯！ 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岛上生活……去了那里，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全世界最先进的机器人，最漂亮的城市，想想都好激动哦！ 而且，还有一个完美的他！ 完了又要睡不着了…… ———— 2098年 10月1日 好激动，现在都12点半了，可是还是睡不着！！小时候春游也好，旅行也好，就算是以前跟男朋友旅行，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可是这是我们第一次，要一起度过整整4天呢！我们看过电影、吃过饭、可是这第次，要相处这么久的时间……那个什么伊壁鸠鲁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查了好多资料还是不懂，明明科技这么好用，干嘛还要过100年前的生活啊……有病吗…… 没有网络，想想都不知道该干嘛 可是，一想到我们会在有花园的房子里，闻着真正的花香，听到真正的鸟叫，只有我们两个人，朝夕相伴～一定不会无聊的，他那么帅，我就看着他，一天就可以过去了哈哈！ 希望妈妈不要发现啊～她应该不会去查小英吧……但她是明远的同事，就算妈妈真的问，那边一定也会帮我的～ 还有静雅，希望她没有发现，打电话的时候吓死我了，这个女人直觉真的好准……不能让她见到明远，绝对不要！ 啊……想到打电话的事情了，有一点让我有点担心……明远难道听到我打电话说的话了吗……他脸上的表情好奇怪，而且还问我对缺陷者的看法。有什么看法嘛，缺陷者就是缺陷者啊，虽然不幸，但是作为人类，就是不合格的啊！ 我虽然这么想，但是还好我没有这么说。明远似乎有些同情他们，他好善良啊，以前读书的时候，班主任也说什么人都是一样的，明远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明明就不一样啊…… 算了，不要告诉他我的想法，他要是同情，我也装装样子好了，反正在我心里，就算100万个缺陷者加起来，也比不上明远一根头发。 就这么办！ 完了，原来我这么喜欢他啊…… ———— 2098年 10月5日 这绝对！是我度过的最幸福的假期！ 原来关闭手机，告别网络，真的不会无聊，亏我还担心那么久。也许真的就像他说的，我们是被网络束缚的囚徒。 但是我想，一定是因为明远的关系，不然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在那个地方待4天的…… 多亏了这4天，我对明远又更加了解了～他真是个完美的人！居然还会种花，会自己做秋千！他专注的眼神真的好性感哦！怎么办……我现在觉得他说什么都好对哦，一看到他的笑容，脑子里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被俘虏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吗……？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镇，现在想起来也变得明亮又好看了。 好期待哦，每周三见面的日子。 对妈妈来说，是我每周加班的日子哈哈哈哈哈哈～ ———— 2098年 12月31日 今天一起跨年了，骗妈妈说是同事聚餐～好开心啊！！！但是明远好像有心事…… 他家里的事情，也不知道严不严重……他那么善良，一定很担心…… 真希望我可以帮他…… ———— 2099年 1月5日 手环提示我激素异常……还帮我约了检查，好像是孕检…… 天啊！！！！ 感觉好幸福啊，是明远的孩 分卷阅读56 子…… 但是……好害怕，会被妈妈发现的！ 不敢去做孕检啦…… 要不，等明远忙完家里的事情，跟他商量一下？虽然现在马上就想告诉他，但是万一不是呢……而且他明明这么忙了…… 算了，等他忙完再说。 ———— 2099年 1月8日 明远回去的第一天，好想他哦…… 他说等他回来陪我去呢，好体贴啊 ———— 2099年 1月10日 今天，是我们认识半年的纪念日。 可是明远没有听电话，一直在忙碌的样子。 好想问他，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有没有想我？ 因为我好想你…… ———— 2099年 1月19日 为什么会这样……我要怎么跟妈妈解释……？ 为什么孩子会有病……为什么？？？？我和妈妈都很健康啊！医生说也许会隔代遗传什么的，外婆吗？还是奶奶？天啊！难道真的会发生吗…… 我要怎么办？不、这种事……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 明远的孩子，明明是好不容易，明远的孩子…… 我要怎么告诉他 怎么办…… ———— 2099年 2月14日 我绝对不会放弃。 这是明远的孩子。 ———— 2099年 3月13日 这几天……就像是梦一样，高医生暗示我可以堕胎，或者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了。 我绝对不会放弃孩子！ 我好害怕啊，明远，我好害怕…… 可是……我绝对不相信你会骗我，你一定不会的，不会的！ 我好想生下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我不会放弃你的孩子的！可是，“求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 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我不明白…… 明远，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 2099年 3月19日 今天去了那里，上次去的应该是那里，可是没有看到那个人…… 不敢去医院……打完针才过了5天，我好害怕……可是还有第2针……一想到这个，我就好想哭…… 去了公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到底是谁？是谁！ 明远，是你吗？ 肯定不是……可是这段时间，总是觉得有人在看着我……莫非是幻觉吗？可是真的特别难受……算了，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躲进公寓里。那么小的公寓，走进去却觉得好大好安静，像一个坟墓。 每次都这么觉得，连呼吸都无法继续，明远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在那一直哭，哭完才敢回家吗…… 明远，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知道我哭了吗…… 明远…… ———— 2099年 4月6日 差点让妈妈发现了，吓死我了…… 想到妈妈那个眼神，我都忍不住要发抖，天啊……如果被她知道，她会说什么，她一定……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天啊我该怎么办…… ———— 2099年 4月8日 我要疯了…… 陆飞（一） 周素素不是每天写日记的人，但认识“方明远”之后，便写得非常频繁。然而，她写得越频繁，透露出来的心情越高兴，金戈看在眼里，就觉得越沉重。 以最后那句话为终点，日记全部结束了，之后再无只言片语，金戈撑着额头，想到两天后，周素素就会跟她的妈妈大吵一架，然后躲进“方明远”的公寓里。 再然后……她便死了。 以那样凄惨无比的样子，告别人世。 想到这里，金戈静静的坐了片刻。她觉得自己看的并非日记，而是一个女人的爱情从蜂蜜变成毒药的全过程。 她无法不感同身受，无法不为周素素抱不平。 四周空旷，宽敞的办公室在这一刻，却仿佛从四面渗透出压抑，她站起身，直奔车库。 她好想回家。 好想躺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也许关情说得对，自己的确太容易对案件里的人产生同情了，这样不好，她想着，自嘲的笑起来。 刚进车库，手机响了。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又瞬间清醒过来。 请求通话的人是孙鸥。 她急忙稳住情绪，不仅不忙的接起来。 “金警官，许久不见。” 孙鸥磁性的嗓音配合绅士般的微 分卷阅读57 笑，即使只是3D成像，看上去也仿佛贴着“精英”的标签。若是花痴的小眉在这里，估计已经激动得尖叫起来，但金戈见到这样的笑容，只听到脑中警铃大响，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 “孙先生，许久不见，请问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周五看到了新闻，冒昧打扰你。”孙鸥笑着看了看金戈周围的景象，有些意外，“金警官这是在警署吗？周末也加班，真是辛苦呢。” “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 “也是，那，警官现在是准备下班了吗？不如一起吃个饭？” 又来了……金戈弄不懂他非要吃饭是个什么意思，笑着摇摇头，“多谢孙先生的好意，不过你也看到了，周末还在工作呢，最近实在是有些忙。” 说着，她像个油滑的职业老鸟，又追加了一句：“而且刚才没好意思说，我这不是下班，是刚回警署，要办点事情。” “这样，真是可惜，看来我运气不够好，总是碰不到合适的时候。” “不用可惜啦，感谢你的邀请，不过跟警察吃饭很无聊的，聊来聊去都是案件啊尸体啊，饭也会变得不好吃。” “我想金警官肯定是例外。”孙鸥似乎早知道自己会被拒绝，他小小的影像在空气中耸了耸肩，毫不犹豫的恭维完，又不放过机会，笑着说道：“这样，吃饭的事情，等你忙完我再邀请你吧。” “好呀。”金戈也客套的点点头，“那孙先生今天找我，就是想要吃饭吗？还是关于案件，有什么疑问呢？” “的确是有疑问的。” 孙鸥点点头，十分干脆的奔向核心，“关于周素素的案子，我有两件事情想要问问警官你。” “请说。” “首先是高鈞贤，我们想知道，导致周素素死亡的非法药物，或者手术，你们已经确定是由高鈞贤，或者他的下线提供的吗？” 金戈一愣，她直觉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孙先生，阿尔法这边似乎非常关心周素素的死因……？” “考虑到她的死状，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医疗部的专家组每天都在问我呢，可惜你们总想着保密，不让他们参与，我在中间可是很为难的。”孙鸥笑了笑，又将问题移到了自己身上，“再说，我身为事故调查员，必须清楚汇报她的死因才可以。” “这样……” 金戈有些犹豫，她刚看完周素素的日记，还没来得及向弓虎汇报，不太好回答孙鸥的问题，尤其是她想到那句“再也不去找他了”，心里也明白，高钧贤，很有可能只是背锅的。 她看着等待中的孙鸥，委婉的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定论，茶楼和其他的下线，尚未捉拿归案，所以……” “明白，是我不该催这么紧。那么第二件事，也要麻烦警官了。” “请说。” “她那个恋人，叫什么‘方明远’的，我记得警方是把他也列为了嫌疑人的。” “对，毕竟周素素死在他名下的公寓里，怎么呢？” “所以想要问问，关于这个人，警官这边可有他的下落了？还是说，你们已经确定他不是凶手，所以放弃这条线了？” 孙鸥一提到方明远的名字，金戈就猜出他要问的问题了，只是没想到，阿尔法也会这么在意这个人。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说起来，比起查案子，处理赔偿问题才是事故调查员的核心工作？” “是，警官你也知道，若是阿尔法的产品在周素素的死亡过程中，有救助不力或别的过失，死者家属可以提出巨额赔偿。” “明白了，我们并没有放弃这条线，只是有些惭愧，之前一直在跟进高氏诊所的问题，所以也没什么进展。” “看来这个人是个老手，既然警署还在调查他，那我就再等等吧。” “老手？你们莫非也在找他？” “是啊……怎么说呢，这份文件警官可以看一下。” 说着，孙鸥传过来一个文档，金戈点开来，居然是周素素和阿尔法签署的保单，其中受益人那一项，赫然写着：孩子、配偶（未结婚的情况下为孩子的父亲）、直系亲人。 “按照这份保单的顺序，周素素身亡，阿尔法出于对消费者的安慰，有一笔抚慰金，但是……孩子就不用说了，第二顺位的这个，叫‘方明远’的人，似乎不存在，所以我想，该不会是个‘僵尸’吧。” 原来如此，所以问到自己这里来了。 “孙先生果然是很敏锐，可是实在是抱歉……现在他在案子里的角色还不明晰，所以就算发些什么，也有保密程序的。” “我明白，我只是想，如果这个方‘明远’是个僵尸，那么他和周素素的恋情就存在欺瞒，对阿尔法和警署来说，即使他真是孩子的父亲，也不能让欺诈犯再多一笔横财吧？否则正义该如何自处呢？” 听到这里，金戈眨眨眼，总算听明白了——除了打听消息，阿尔法还想否定方明远的存在，或者直接将他的身份非法化，如 分卷阅读58 此，他们可以义正言辞的一分钱也不给。 这个孙鸥，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金戈在心里默默翻着白眼，脸上却依然笑着，不敢得罪心机深沉的孙鸥。 “孙先生，我看到受益人还有直系家属，你不妨先跟周素素的母亲聊一聊？” “在前两位受益人确实排除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去拜访周太太的。” “好，祝你顺利！” 孙鸥点头微笑，恭谨温和，又转了话题。“另外，我前两天拜访了公寓的管理处，想要调一下监视录像什么的，不过听说，监视录像也在你们手上？” “是。” “如此就好，我还在担心呢。” “担心什么？” “听管理方的意思，小区的监视录像线路会定期修整，所以，似乎每周三的晚上都会关闭……” 金戈一愣，脱口问道：“周三？” 孙鸥便若有似无的笑了笑：“是啊，方明远这个人，邻居几乎都没见过，神神秘秘的，我问了一圈都没信息。所以我想，如果监控也不完整，那就有些麻烦了……我担心，万一他从开始就计划好了，会不会录像根本没拍到他。” 金戈不想承认，但的确如孙鸥所说，曹志拿回来的监视录像，可以说毫无用处，那两张照片根本无法找出方明远，而且……那个负责接洽的管理员似乎没有说定期维护的事情？ 为什么？ 是忘了吗？ 她想到在案发现场，远远看到对方紧张到流汗的样子，皱起眉叹口气。 还有日记里那句“期待每周三”，如今看来，莫非也是‘方明远’早已设计好的？ 那……周素素真的是从一开始，就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她摇摇头，压下心里的情绪，装作随意的样子对孙鸥说：“让你担心了，这个案子有进展我会及时告知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咱们随时联系。” “好的。” 金戈客气的点点头，等着对方挂电话，孙鸥大约从另一头看到她在等，反应倒是从善如流，“那就不打扰了，有机会一起吃饭，再见。” 说完，他的影像彻底消失在空气中，金戈松一口气，愣愣的想着方明远、日记还有管理员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时，听到有车开过来，曹志从车窗里伸出头，张扬的笑着跳下来。 “这也能碰到？别走别走啊。” 对于搭档在任何时候都一副高兴到要飞起来的样子，金戈十分无奈，挑眉看他，“我刚好要找你，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我发现周素素的死，很有可能……真的跟高氏诊所没关系。” “看来是找到线索了？那跟谁有关系？” “很有可能是‘方明远’……” 曹志像是早有预料，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是这样，我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 “方明远很有可能有同伙。” “同伙？” “嗯，你猜是谁？” “猜……？”金戈一愣，想起刚才孙鸥的话，脱口问道：“……管理员？” “Bingo～”曹志笑着点点头，金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巧合。 ———————— “周素素的电脑里，没有任何‘方明远’的影子，互动的好友基本都是半熟人，现实中完全没有来往……但是她的日记证明了，‘方明远’是真实存在的，两人从去年8月认识，之后发展成热恋关系。” 周一一早，金戈、曹志和弓虎坐在会议室中，再一次就案件进行梳理。 弓虎眉头微锁，而金戈和曹志则忍不住有些气馁。 金戈将电脑里的线索大致说了一遍，又调出整理好的日记让弓虎自己看。 “按照日记和诊所的录音记录，3月13日，周素素离开诊所后，的确对诊所失去了信心。然后那天，她遇到了另外的人，那个人似乎带她去了某个地方，给她打了一针，我们觉得，这才是导致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所以，你们已经取得了共识？” “是……”她看着弓虎锁在一起的眉头，低下头撇了撇嘴，“抱歉老大，我应该早些把电脑拿过来。” “这不关你的事，私人物品受隐私法保护，你最后能说服她妈，让她把电脑给你，已经很不错了。而且高氏诊所也没有白费工夫，不要放在心上。” 弓虎似乎不介意，柔声安慰完，又转过头继续看日记，金戈点点头，继续汇报她和曹志昨晚讨论过的事项。 “根据日记，我们大致总结了‘方明远’的几个特征。首先，他自称是城市建设规划师，这当然是假的，我们去相关机构上查询过，注册的城市规划师里，没有这个名字；其次，他们每次见面的场所，基本都是由’方明远’指定，周素素按照约定时间前去汇合，这样 分卷阅读59 做，让他避开了几乎所有的摄像头。” 曹志点头附和：“甚至可能有变过装，我估计去调公共摄像头，收获不会大。” “嗯，这个人非常周密，尤其表现在租下公寓的行为，他以工作为借口，只固定在每周三见面，我们想，他一定清楚小区的监控规律，知道摄像头每周三晚上是关闭的。” 听到这里，弓虎的手指在桌子上不耐烦的敲了敲，“这几点也说明，他从一开始就都计划好了。” “对，而且我们怀疑，他有同党。” “为什么？” “……直接原因还是日记，在日记里，周素素离开诊所后遇到的那个人，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求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如果她遇到的是高鈞贤的下线或其他诊所的人，不可能说出这句话，周素素也在日记里透露了，她觉得这个人是认识‘方明远’的。” “你们觉得，是他的同党带周素素去打了针，导致她死亡的？” “是。” “你们怀疑谁？理由？” 谈到关键的部分，金戈急忙冲曹志使眼色，“我们怀疑是小区的管理员之一，陆飞，也就是当天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个人，具体的曹哥你来吧。” “理由的话，首先，他完全没有提及监控的事情。其次，案发当日，我就让他配合做了‘方明远’的画像，但是那个画像至今没有发挥作用，他很有可能隐瞒了‘方明远’真正的长相。” 曹志接过话题，大大咧咧又细致的将情况从头说起。 “昨天，我把所有‘方明远’相关的资料拿出来重看，然后发现，监视录像上的时间标注有些混乱，而且似乎不完整，于是我仔细核对了两遍，这才发现，原来是每周三晚上的录像都没有。我赶紧给陆飞打电话，但是他手机不通。于是昨天下午，我去了趟现场，结果得知，他已经被辞退了。” 弓虎皱皱眉，“租赁方对凶杀案之类的事情，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是不管怎么说，跟某个员工并没有关系，怎么会辞退？” “是啊，而且如此迅速，几乎不近人情。” 金戈也点头，表示不太认同，曹志不在意的耸耸肩，毫不留情的说道：“他的确失职了，没有做基本的租户调查，我的重点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他跟案子没关系，那么就算被辞，也不应该失联。” “失联？” “是，所以我赶紧查了他的资料……”说着，曹志调出一份档案打开来，陆飞的资料便展现在三人面前。 案发当日，金戈只见过陆飞的身影，只记得他高高壮壮的，走路的时候弓着脑袋，没什么自信的样子，除此之外，对他的相貌倒是没有注意。如今看到他的照片，只觉得他眉目温顺，有些憨憨的，的确像是容易紧张、胆小的人，但怎么也不像是心思缜密的类型。 “重点在这里。”曹志说着，将资料拉到下方，弓虎一愣，挑起眉没有说话。 管理员陆飞，居然是“基因缺陷者”。 而且，和消失的“方明远”一样，他所患的疾病，也是遗传性脑神经疾病。 “陆飞的病，和周素素的孩子一模一样？”弓虎忍不住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你们居然错过了这么可疑的人。” “是……现在想想，他负责管理公寓、他把房子租给‘方明远’，也是他，那么迅速的出现在案发现场……但他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说实话，我真不觉得他有胆子犯罪……” 曹志耸肩翻了翻眼睛，接下领导的责难，又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总结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认为，陆飞只有可能是‘方明远’的同党。” 弓虎想了想，不知为何，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这么巧，又是同样的病，你们有没有怀疑过，陆飞就是‘方明远’？” 曹志摇摇头：“我们本来也这么想过，但是看了周素素的日记，还是倾向于，他不是。” 面对这个问题，金戈急忙跟着解释，“周素素的日记里，不止一次提到过‘方明远’的长相，包括他温暖的笑容、深邃的眼睛、帅气的五官，和陆飞都不符合……考虑到她比一部分女性更为理智，我们认为，她不可能对相貌普通、看上去就不像精英阶层的陆飞产生感情，何况是一见钟情。” “是。” “嗯，我可以肯定的是，周素素对‘方明远’的感情其实很深，面对孩子的基因缺陷，她连隔代遗传都怀疑过，却没有怀疑‘方明远’，即便最后她怀疑自己被骗，却还是决定保住孩子……若非真的喜欢，我想她不会做到这个程度。” 金戈说着，想到日记里一句又一句的想念，叹了口气。 周素素对“方明远”，可谓真心。 弓虎见她脸上有些不忍，知道她在想什么，开玩笑似的摊摊手，“会不会被下药了？致幻剂之类的。” “不像。而且，致幻剂的药物残留长达3周，国庆期间，他们在一起待了4天，国庆一上班，周素素的单位正好安排了体检，我查过体检报告，没有 分卷阅读60 任何问题。” “这么说，陆飞一定不是‘方明远’，你们两人都百分百确定？” “对，我们昨天讨论了很久，还是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曹志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周素素虽然彻底陷进去了，但她不蠢。” “行。那接下来的问题是，陆飞和‘方明远’，两人是什么联系？” “首先，他们肯定是认识的，小区的监控漏洞，最有可能是从陆飞那泄露出来的。” “嗯，还有呢？” “我们考虑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趁虚作案。在‘方明远’退出后，周素素数次一人前往公寓，陆飞作为管理员，肯定是知道的，包括日记里也提及了，她觉得有人在看她，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陆飞。” 弓虎点点头，对两人的分析表达了认可，十分简短的说道：“继续。” “所以，陆飞可能用了某些手段，进去过公寓，我的意思是……孩子可能是陆飞的。”说完，曹志不等弓虎反应，又非常恶心的撇撇嘴，急忙补充道：“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可以排除。” “为什么？” 曹志眨眨眼，像是不知道如何解释，憋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不像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我说不出原因，总之我觉得他做不到。” 弓虎懒得理他，转头看金戈，金戈只好翻了白眼帮忙解释，“在‘方明远’离开之后，周素素的确去过公寓，但是公寓门锁的安全级别很高，管理员也不可以打开。而且，我们查了监控，包括她的GPS追踪记录，她从来没在公寓单独留宿过，每次逗留的时间都不久。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如果是迷药或别的，药效不可能如此短，她也不可能没有察觉，而一旦察觉，她不会痛苦于要不要保留孩子。” 曹志十分认同，不断点头，又补充道：“重点是，在‘方明远’完全消失之前，其实周素素已经怀孕了。” “对。” 弓虎点点头，对他们的梳理还比较满意，“所以，他只有可能是同党。” “对。而且，‘方明远’表现出来的特征是心思细腻缜密，很有一些手段，陆飞和他相比，只可能是从犯。” 曹志皱起眉头，闭着眼睛揉按了一下眼睛，片刻之后，他突然问道：“带周素素去打针的人，会不会是陆飞？” 金戈想了想，不太确定：“日记里，说出那句话的人，周素素没有任何描写，我们昨天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从犯罪的角度来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按照‘方明远’那么谨慎的风格……我们倾向于是，那个人很有可能是陆飞。” “陆飞会说出那样的话吗？” “……考虑到同为‘缺陷者’，还是同样的病，陆飞感同身受，也是有可能的。” 弓虎一点头，毫不拖泥带水，起身说道：“不管怎么看，陆飞一定见过‘方明远’，那就查，把人找出来再说！” 金戈和曹志一笑，笑嘻嘻的行了个军礼，“遵命！” 陆飞（二） “就是这里了，陆飞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一直一个人，警官请请请。” 高高胖胖的管理员满脸带笑，将有些陈旧的门推开来，有些油滑的做着“请”的手势，大嗓门的攀谈起来。“真是没想到啊，他那样的人，愣头愣脑，耷拉着眉毛，居然也会犯事儿啊……” 门推开的时候，他的话硬生生中断，“哎呀”一声，就站着不动了，更加小心翼翼的笑起来，“这这这，我就不进去了，看这样子，不能破坏现场哈哈。” 金戈和曹志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所谓现场，已经没什么可以破坏了，站在门口望进去，不到50平的小公寓里空无一物，除了一张沙发、配套的硬件，什么也没有，房间干净到像是没人住过。 “……还真是如出一辙。” 金戈叹口气，这个公寓，和“方明远”的那个一样，早已经被处理过了。 曹志站在门口，将一支手指粗细的方形金属放在地上，在顶部按了一下，一个小球便从金属里面升起来，两条紫色的光从小球里射出来，一左一右延展出去，沿着房间的墙壁往里走着。 然后他拿出手机，连接上蓝牙，屏幕上也浮出一个小球，许久，屏幕上慢慢出现一个有些残缺的指纹。曹志将陆飞的照片扔进屏幕里，陆飞完整的指纹就移到屏幕下方，固定住，那个残缺的指纹落在它旁边，很快就被补完，显示出“一致”两个字。 再之后，屏幕上的小球慢慢停止了转动，似乎没有其他发现。 曹志将指纹探测仪收起来，回头看了看管理员，见对方脸上也有些慌张，越发摆出警察的严肃样子。 “你们小区有监控吗？” 管理员急忙点头，忙不迭的说着“有有有！”，说完之后想起什么，又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嘿嘿笑着补充：“但是……坏了……” “坏了？” “哎……这不是刚巧还没来得及修……” 分卷阅读61 “值班的人总有吧？” 曹志不满的挑眉，那人急忙点头：“有的有的！” “那你去问问，是否看到过搬家公司来？或者别的车进来过？赶紧的！” “好好好，我立刻去把值班的人都喊来，警官稍等、稍等！” 曹志装出的一脸痞样十分哄人，那人以为出了大事，更加紧张，尬笑着拔腿就走，转眼就已经没影了。 金戈看一眼同事，默默的送上白眼，“别欺负人。” 曹志嘴一咧，十分坦然，“我只是想高效工作。” 金戈懒得理他，抬脚走进去，扫一眼，叹了口气，“刚才进小区的时候，我就看到门口的监视器没有亮电源灯，果然……” “这里是整片区域最便宜的小区，摄像头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了，咱们运气有点背啊。” 说着，曹志也跟着走进去，仔细检查起来。 空荡荡的客厅什么也没有，看完以后，金戈转到卧室里，看到被褥衣服都被清理一空，每个角落都干净到灰尘都没有，摇了摇头，“看来，周素素的尸体一发现，陆飞就计划好要跑路了，应该用了清理机器人，把所有的表面都擦过了。” “是……” “曹哥，你看这。”金戈走到窗户边望了望，将曹志招过来，指着外面的围墙，“这里是一楼，还是小区最边上的位置，从窗户出去，跨过花坛就是围墙，栅栏很宽松，站在围墙边，就能把衣服等小件的东西递出去。” “是，但是也仅限衣服小东西，其他的大件，电器什么的，还是不行。” 金戈叹口气：“而且这么做，最少得两个人。” 曹志眨眨眼，很快就明白了，“你是觉得，帮陆飞搬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方明远’？” “……对，唇亡齿寒呀。” 曹志目光一动，将指纹探测仪放在窗台上，紫色的光波闪动后，仪器闪了闪，将光波集中在窗台外侧的边缘上——好几枚指纹显示出来，就像是某人曾经扒着窗台，出去过一样。 他激动的欢呼一声，可惜马上，他的表情就垮下来，冲金戈说道：“还是陆飞本人。” 金戈探出窗外看了看，指着几个地方说道：“窗户下的草地有踩过的痕迹，但是鞋印是同一个，应该都是陆飞的，‘方明远’莫非没有进来过？” “应该是他一个人爬进爬出，最后从窗户离开。” “有可能……”金戈赞同的点点头，又仔细盯着围墙栏杆那里看，只是对方如此谨慎，连陆飞的住处都没有进来，想必也不会在栏杆上留下痕迹。 突然，她目光一闪，指着栏杆边的花坛说道：“曹哥！那！那棵月季叶子下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曹志急忙看过去，果然，深绿色的丛丛叶子之下，有一点白色的影子，看上去像是布料……他毫不犹豫的撑在窗台上，一跃而下，直接跳过窗户外的小片草地，落在水泥地上，然后大步一跨就到了花坛那里。 “是口罩，”他回头对金戈说了一句，然后拿出证物袋，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放进去，这才展示给金戈看：“如何？眼熟吗？” 金戈当然眼熟，之前的监控录像中，唯二两张“方明远”的照片，照片里的人也戴着一模一样的口罩。 “有可能是搬得太匆忙，掉下来了。” “看来没错了，他们就是在这里运送的东西。” 曹志探头往围墙外面望了望，摸着脑袋叹气，“希望这条街上有监控。”说着，他绕到建筑的侧面，重新从入口进来。 金戈抓紧时间将厨房和厕所看了一遍，一无所获。 门口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她在厨余处理器的角落里看到一片小小的纸片，急忙弯腰拣出来，放进证物袋中，这才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片半块指甲盖大小的再生纸片，刚好是边角的位置，米白色的竖线勾出边缘，框住暗绿的颜色，没有任何花纹，背面则全是暗绿，什么也没有。 金戈皱眉看了几眼，但这个颜色也并不独特，让她想不出任何线索。 正思索着，曹志的脚步声眨眼就到了身后，“这是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碎垃圾时，不小心掉出来的。” 金戈将证物袋放好，看到之前的管理员带着另外两个男人站在门口，一个黑黑的，一个又矮又瘦，表情倒是一样，都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着，又不敢说话。 而且，还有些担心的样子。 看来是认识陆飞的人。 曹志走上前去，问了搬家的事情，那个矮瘦的男人立刻点头，“警官，我记得很清楚，上上周二，陆飞回来的时候，带着清洁公司的人来过。然后那天晚上……我没看到他出去啊。” 上上周二？不就是周素素死亡，尸体被发现的那天吗？ 曹志的目光一动，急忙追问：“两周前的事情，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男人立刻指了指同伴，有些紧张的解释：“是这样，那天原本是他值班，但 分卷阅读62 是他有事，我就跟他换班，所以记得。” 被指的黑皮肤男人立刻点点头，见曹志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脸都白了，急忙说道：“我爸爸生日，我一晚上都在家里。” 曹志点点头，转回值班的男人，“你还记清洁公司的人是谁吗？” “不记得……不过他们就在小区外拐角街边上，警官可以去那里问问。” “好，那么，只来了清洁公司的？搬家公司的人来过吗？” “没有……” 然后，男人望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小心翼翼的补充：“不过，这个人原本就没啥东西，我记得很清楚，别人搬进来的时候都是箱子柜子一大堆，他背着个包就进来了，我也没见他买过什么东西……” “那，他平时有没有和什么人来往？” “没有，他每天上午7、8点就出去上班，通常是晚上7、8点才回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带人回来。”男人说着，看了一眼金戈，像是壮起胆子补了一句：“他每次看到我都会点头笑一笑，比起这里的大多数人老实忠厚多了，不太像会犯事儿的……” 金戈见他这样说，笑着安抚道：“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他可能牵扯到别的事情里了。” 那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这样啊，我说呢……说实话，我跟他说过几次话，他挺不容易的，从小就被家里遗弃，16岁就出来工作，哎……而且警官，你肯定知道的，他这里不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犯法这种事，他干不来的……” 金戈点点头，轻声问道，“他在苏明市是孤身一人吗？没有朋友什么的？” “没听说过……” 曹志咧嘴一笑，坏心眼的诈他，“我看你跟他挺熟的啊，他会联系你吗？” 那人急忙摇手：“那那那不会！我跟他就说过几次话，说不上熟的啊……” 见他这么害怕，曹志也不再吓唬他们，晃了晃脑袋继续问话，“那天之后，你们就没见过他了？” “是啊……其实我还纳闷，这阵子怎么人不见了……” 他能去哪呢？金戈想象陆飞在黑夜奔逃的样子，沉默下来。曹志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架着两人去拷监控录像。 结果，小区的监控录像坏得比预计的还要久，居然有整整半年，眼看曹志的脸色有些可怕，管理员吓得点头哈腰，当场打了报修电话，这才提心吊胆的将他们送出来。 只是对两人来说，即便监控立刻就好，对案子来说，也是于事无补了。 ———— 下午，两人第N次回到警车上，饥肠辘辘又有些颓丧的叹口气——两人在小区外仔细察看了一圈，毫无意外的没有找到摄像头。 然后，他们去了清洁公司，只知道那天陆飞的确是雇了人，付的现金，其他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一无所获的两人又急忙前往案发现场，询问陆飞的同事，然而，依然没有进展。 据说，案件发生的当天，管理处严厉指责了陆飞的疏忽，并且要扣掉他当月工资的一半，面对处罚，陆飞一语不发，埋头干活，和往常一样，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桌上的辞职信，他的东西也不见了。 “所以警官啊，不是我们辞退了他，是他自己走的啊……我们不是那种出了事就推给员工的烂企业啊……” 负责人擦着汗，喋喋不休的解释：“而且我们录用了他，这本身已经……是给了他很大的机会了……” 说到这里，金戈想起陆飞的档案，追问了一句：“当初，你们怎么会录用他呢？我看了他的资料，他应该不符合你们的用人标准才对。” “所以啊！哎！是这样，前几年，不是有很多平权组织嘛……政府也觉得，能力可以培养，人品最重要，就强制要求部分行业开放岗位……当时还是我面试的他呢，他看着挺忠厚的，回答问题也很好，又在大公司做过保安的，就想应该没问题，结果！干了大半年说走就走，我们也很为难啊……” 以负责人的话为开端，其他人说的都差不多，“忠厚”、“诚恳”、“脑子不好”……对陆飞的印象都一致。 但是同样的，他们跟陆飞都不熟，他似乎不多说话，只是埋头干活。 两人回到警车上，灰心丧气又疲惫不堪，金戈看着车外渐渐发灰的天色，摇了摇头。 “陆飞的金融账户，从周素素死掉的那天开始，彻底没有任何动静……你说，举目无亲的陆飞，在这苏明市有别的藏身之处吗？” “这么看是有啊，别忘了还有个‘方明远’。” “的确，行动如此迅速，还办得如此……妥当，怎么看也不像是陆飞一个人的主意，‘方明远’将他藏起来的可能性不小。” 曹志沉默的启动车子，许久，悠悠的叹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陆飞至少还活着呢？” 金戈一愣，“你的意思是？” 分卷阅读63 “那个遗落的口罩，未免也太巧了，一不小心，我们又会怀疑是陆飞假装的’方明远’吧？就算不是，现在周素素死了，知道‘方明远’身份的人，只有陆飞了，灭口这种事，也算正常。” “……不知道，只能祈祷他还活着了。” “也是，想开点，既然会来帮忙跑路，这两人，可能不只是同党，而是同病相怜的同伴，朋友之类。” 朋友？金戈心里一动，再次沉默下来。 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日记里的那句话，“……求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 这句话的确像是陆飞会说的话，但是…… 朋友吗……？ 朋友（二） 好朋友之间，应该是怎样的？ 周二的早晨，李笑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看着鸡蛋、面粉、白糖被打成黄澄澄的奶油状，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然后，她把奶油一样的混合物倒入贝壳形状的模具里，撒上巧克力和芝麻，再小心的放入烤箱，扭开开关，调到170度，这才松了口气，哼着歌，将台面上的东西都洗干净——虽然，家政机器人或自动面包机都可以做出好吃的脆皮蛋糕，但她还是愿意花时间，一步一步的自己完成。 等她做完这一切，便站在水槽边沉默下来。 嘴里哼的歌也慢慢消失，厨房里只剩下烤箱发出的轻微嗡鸣，她擦干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慢慢打开来。 上周五，因为阿尔法手环提示她激素异常，并帮她安排了会诊，于是她匆匆的去了趟医院。 拿到结果的时候，她愣愣的在大堂里坐了许久，直到大堂里突然喧哗起来，有人狂奔着相互追逐，有人倒地，有人叫嚷着“小偷”、“警察”什么的……“警察”两个字响起的时候，她一惊，又听到儿童惊恐的哭声，这才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发现自己盯着结果报告，已经盯了一个小时。 她急忙折好报告，低头匆匆离开医院，走进傍晚的天空下。 整整一个周末，她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自己拿到的结果。直到现在，她才鼓起勇气，第二次将它打开来。 她愣愣的看着纸上的公章，直到烤箱发出清脆的响声，才如梦初醒，急匆匆的将报告放进口袋里，去取烤盘，下一秒，她无声痛呼，缩回手，冲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看着清水冲过红彤彤的手指。 “我出门了哦～” 清脆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她急忙叫道：“等等我做了面……！” 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门已经关上了，公寓里回复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声音短暂的回荡，“面包”两个字被她吞回去，又泄气的叹口气，甩着湿淋淋的手冲到客厅里做烫伤处理。 她一边涂抹着凝胶，一边打开电视，墙面上便出现画面，似乎在重播某个新闻。 “警方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就城南孕妇惨死案，通报了以高氏诊所为中心，牵连超过150人的非法医疗证据，不少媒体分析，警署这一行为，基本宣告了高氏诊所的凶手身份。此次发布会，警方也呼吁市民，选择正规的渠道购买基因优化服务，为此，本台特别梳理了有较高风险的非法手术……” 随着主播的播报，电视一角展示出名叫高鈞贤的医生照片，李笑笑愣愣的看着，想到这个人一周以前就死亡，背上杀人的罪名，再也没机会为自己辩驳，就忍不住有些同情，索性关上电视。 然后她瘫坐在客厅里发起愣来，记忆无法控制的回到两个星期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接到电话，听到那句哭泣的话。 “……她死了……笑笑，周素素她、她死了……” 陆飞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害怕又伤心，听在耳朵里，让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也将那个原本开心的一天，扯进了地狱里。 她红了眼眶，许久，又从口袋里拿出那份报告展开来，愣愣的盯着。 确诊怀孕。 她叹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一天，会和陆青司……发展到这一步。 ———————— 一个星期前，因为实在放心不下陆青司，李笑笑还是忍不住过去看他。 她熟门熟路的来到陆青司家门口，按响门铃。按了好几次，听到里面隐约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她又担心又着急，只好自己按密码进去，门还未全部打开，就看到有模糊的人影瘫在沙发上，正是陆青司。 陆青司没发觉有人进来，只是捂着头，本能的转过身，躲避突然出现的亮光。 他明显是醉了，那样萎缩困顿的样子，像一条快要死掉的鱼，和他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截然不同，连维持基本的礼貌都不屑于，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她站在门口，闻到酒气萦绕在整个屋子里，既惊恐，又心疼得要裂开来。 又莫名的有了些勇气——这几个月来，她看着陆青司身上一点点扩大的裂痕、彷徨、放弃和挣扎，一点 分卷阅读64 点的确认到，这个男人其实和自己一样，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不管在人前多么游刃有余，不管是一手建立起“加百列”这样庞大的组织，背地里，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样子。 只是，坚强的陆青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脆弱的……？ 这个问题冒出来的时候，答案也跟着浮现出来。 心口就刺痛起来。 她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沙发边的酒瓶拨开，放下包，仔细看着他铁青乌黑的神色，心疼的问道：“青司，你、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陆青司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一眼她，行尸走肉似的坐起来，愣愣的、许久才说：“我没事，怎么就周二了吗？” 李笑笑轻轻摇头，心痛的看着他，又看着房间里七倒八歪的酒瓶子，垂头说道：“这些时间……自从3月13号的集会后，这都一个多月了……你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有什么好照顾的，不过是个‘缺陷者’。”陆青司自嘲的笑一笑，拿起旁边的酒瓶，仰头灌进去一口。 听到他这样说，李笑笑愣在原地，那一点点勇气退了下去，心里只剩下酸楚和疼痛。 她认识的陆青司不是这样的，他绝不会用“缺陷者”来形容自己，也从来不喝酒、不放纵，比起大多数人，他要自律、克制得多。 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红了眼睛，“青司，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好担心你。” “我不值得你担心。”陆青司靠在沙发上，摇头自嘲：“我马上就30岁了，不，我的病已经开始了……很快，我就会变成一个每天用头撞墙的废人，什么也做不了，不过是会呼吸的垃圾罢了。” “你不会的。”李笑笑使劲摇头，跪坐在沙发旁边，看着自己爱了5年的男人，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你不会的。青司，你是‘加百列’的创始人，你知不知道这10年来，你安慰、鼓励的人在全世界有好几万个，就连在苏明市，也有几千个人崇拜你，因为你而重拾信心，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那又如何，‘缺陷者’就是‘缺陷者’，我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不过是麻痹他们，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是你给了他们勇气，比如我……是你一直称赞我的手艺，我才终于有了一样自信的事情……”李笑笑抹去眼泪，努力笑着，“青司，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勇敢的人……” “坚强？”陆青司打断她的话，他眼里一瞬间有些破碎，像是被戳到痛处，冷笑起来，“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青司……？” 陆青司看着她，许久，却闭上眼睛，轻轻说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李笑笑摇摇头，弯腰将散落各处的酒瓶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垃圾桶放不下，她就仔细的摆整齐，用袋子装起来。 装到第2个袋子的时候，她的眼泪落下来，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 听见她声音里的怒意，陆青司反而笑起来：“我只是想，既然正常人喝酒会头疼，那我这个不正常的，说不定意外的适合来几杯。” “你这是自暴自弃……！” “不用你管。” 李笑笑咬了咬嘴唇，看到陆青司突然皱眉，挣扎着从沙发边几上拿出一盒药，抠出来几颗，拿起旁边的酒，一口将药灌了下去，眼泪越发止不住。 她不敢问他，是不是头痛……陆青司不想被当成病人，以前是，现在就算是这样，也一定还是。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收拾东西，清扫，见他又打开一瓶酒，忍无可忍的冲过去，一把抢过来，哑声说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陆青司盯着酒瓶，眼里泛出红色，压抑着怒火吼道：“轮不到你们担心！” “陆青司！” 李笑笑吼回去，几乎要颤抖起来，再也顾不得别的，脱口说道：“已经过去9个月了！你振作起来好不好？这样不见人，不吃饭，不说话……你会出事的！” “不关你的事！” “可是这不是你！青司……你……你不是这样……这样……” “哦？那什么样才是我？”陆青司打断她的话，醉醺醺的，带着绝望、痛苦和怒意看着她，“别说得好像你很懂我，李笑笑，你也和他们一样，从来都不了解我！一切都是你们自私愚蠢的期待！现在破灭了，你可以走了！” “不是的……” 李笑笑呆立在原地，她听到这些话语下尖锐的疼痛，心里的痛楚一瞬间盖过小心翼翼的距离，她冲上去抱住眼前的人，几乎要哭出来。 “我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你……青司，我知道你……我知道你……” “滚！”陆青司将她一把推开，她痛呼着跌落在地，撞在自己的包上，手撑在拉链上的挂饰上，尖锐的疼，她忍不住痛呼一声，抬手一看， 分卷阅读65 隐约的血从手心里渗出来，有些刺目。 那血也沾在了挂饰上，染红了小人偶的裙角，陆青司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一点血痕，眼神突然暗沉，暗到一丝亮意都没有。李笑笑察觉到他眼神里的绝望，顾不得手上的伤，爬起来抱住他，轻轻安慰道：“我没事……青司，我没事。” 陆青司任她抱着，像是疲惫不堪，又像是由孤独幻化的人形，并没有生命，只有浓重的哀伤，和一片冰凉。 “……李笑笑，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陆青司的声音飘忽冷硬，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李笑笑双手颤抖，摇头说道：“我不走，今天……我不走。” 她说着，执拗的松不开手，手心的疼痛似乎爬到全身，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又坚定无比。 “我不走……” 她的眼泪掉下来，落在陆青司的衣领上，“青司，”她呼唤着所爱的名字，鼓起所有的力量，将自己依偎过去，坚定缓慢的，好像要一次把自己送干净。 “青司……让我、让我陪你。好不好……？求你了……” 沉默凝滞的空气里，许久，陆青司残忍的话响了起来。 “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的，李笑笑，你为什么不明白？” 听到这句话，李笑笑哽咽一声，摇了摇头，执拗的不愿意抽身。 “我明白，我明白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我，还有我陪你，所以……青司，就算你把我当成其他人，我也不走……” 昏暗的房间里，陆青司听着她的声音落在耳边，带着颤抖和水声，哀伤到无以复加，他想要推开她，但是她身上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让他无法动弹，只好任她抱着，抱着…… 过了许久，他眼前渐渐的看不到别的，只有挂饰上那一点点血迹，像一把刀，刺得他恨不能死去。 “都是这样傻的吗？你也好……你们，都是这样傻的吗？” 李笑笑点点头，又点点头。 “是啊，我们都傻，可是我们愿意，青司……你能明白吗？我们愿意的……” “我不明白。” “没关系……没关系的，青司，没关系的……” 李笑笑一声声说着，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在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别人知道，她抱着怀里的男人，听到他的沉默、听到他因为头痛而压抑不住的闷哼，心疼得要碎掉。 于是她哭着将自己送过去，像一个妈妈抱孩子，像一个女人抱一个男人，颤抖着吻过他的额头、眼睛和嘴唇，一点点，倔强、温情又绝望。 终于，陆青司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没有人喜悦，一切如同献祭。 …… 李笑笑的眼泪落在报告上，滴在黑乎乎的胎儿照片上，她急忙擦掉纸上的眼泪，小心翼翼的将报告叠起来，有些恐惧害怕、逃避似的将报告放进药箱里，狼狈的关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自从周素素死掉，一切似乎都失控了一样？ 她的手捂在药箱上，微微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陆青司，不能…… 这么多年，她早已知道，陆青司从来只要他不想要的东西，比如她……比如周素素。 他也有绝对不会要的东西…… 比如孩子…… 巨大的绝望涌出来，她慌乱的将药箱推开，推到沙发旁边，捂住嘴，拼命的压抑住要哭的念头，然后冲进厨房里，胡乱将点心包好，冲出门去。 朋友（三） 10点，李笑笑来到咖啡馆，拿出还热着的点心和面包，看到红发店长露出垂涎的可爱神色，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店长却笑起来，“今天多做了一组呢。” “嗯……会不会有点多？” “不会，这么好吃的点心，多少都可以卖完，啊啊～要是没有你，我这咖啡馆都要倒闭了。” “才不会，店长的手艺也很好……” 尽管合作了3年多，但听到对方的夸赞，李笑笑还是会觉得害羞，她语无伦次的否认，匆匆换上围裙，将点心一个个摆好，又帮着忙活了一阵，这才找了个隐蔽的座位，呆呆的坐着。 店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放着怀旧的情歌，她愣愣的听着，一首又一首，直到温柔的女声浅浅的传到她耳朵里，听到那句“you’ll never know， dear，how much i love you”，她隐忍的情绪又变得有些失控，红了眼眶。 红发店长端来一杯咖啡，站在窗户下看她，目光里满是怜惜，拍了拍她的肩膀，“名字叫笑笑，却总是在哭，这可不好。” “对不起……”她狼狈的接过纸巾，擦着眼泪，示意自己没事。 “怎么，今天不去集会？” 李笑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陆青司的集会，她看着只会难受而已。店长似 分卷阅读66 乎看出她的想法，笑一笑，忙去了。 只剩下音乐陪着她，她伏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一首又一首，唱着各自的爱恋和心情，但是没有一首，像她现在这样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有人从对面的大门里走出来，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其中一个女人正开心的和人聊天，正是两周前跟她搭话的人，她急忙趴在桌子上，不想让人看见。 很快，店里一阵阵喧嚣——结束集会后，很多人会照惯例来店里，喝杯咖啡或打包带走。 “你上午的分享很棒哦，要加油！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 “可惜导师没有来，好久没看到他了，一个多月了吧？” “可不是，希望他头痛能好一点，不然真让人放心不下……” “是啊，新的两位统筹虽然好，但还是导师……” “导师是无法取代的，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哎……” 男男女女的嗓音不断出现，议论着上午的集会，议论着消失不见的陆青司，店长和往常一样，偶尔跟女性社员说上两句，悠闲自在的样子。 等到店里再度安静下来，李笑笑觉得也不能这样耗下去，她抓起包，一直走进对面的楼里。 “加百列”的集会地点就在对面的顶楼，而陆青司的公寓则在同一栋的17层，只是这件事情除了她和小飞，没有其他社员知道。 她按下电梯，直接上到17楼，然后走出电梯，跨出门的那一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变得有些惴惴的。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情绪压下去，努力平静下来，朝门口走去——自从那天离开，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再来过，如今，她心里充满了忐忑和害怕。 不知道他怎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怀孕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能不能告诉他？ 一瞬间，她找不到答案。 只有恐慌，因为爱而升起的恐慌，让她心里坠痛无比。 想了想，她没有敲门，直接输入密码，门打开的时候，她吸口气，迈了进去。 陆青司坐在阳台上，连目光都没有看过来。 屋子里还是一片乱糟糟的，酒瓶子到处都是，没有任何食物的痕迹，让人怀疑除了酒，他什么都没吃过。 她叹口气，开始收拾。 将酒瓶子放进垃圾袋中，一转眼，三个垃圾袋就装得满满的。见此，她走进厨房洗干净手，将自己带的食物分装进碗里，又倒了杯水，一起端过去。 陆青司看着她忙忙碌碌，始终沉默，也不在意。 这样的态度，让她再一次悲哀的意识到，这个男人不会为自己改变，就算曾经那么亲密，对他来说，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心里酸楚，忍住眼泪，手脚利落的整理完垃圾，又顺手开始整理凌乱的书柜。 回忆又被勾了起来。 4年前，因为摔到膝盖，她真正认识了陆青司，半年后，陆青司刚搬进这个公寓，小飞不知道为什么，买了一个要自己组装的书柜，然后拖着她过来帮忙。 当时，也是在这个客厅里，他们围着送来的书柜，各自头疼。 “这个年代了，怎么还会买要自己组装的东西啊？” 陆青司没好气的嘲笑完，见小飞只是一个劲儿的嘿嘿笑，无可奈何的拿起一个螺丝，冲李笑笑摇摇头：“来吧，就靠我们了。” 小飞一听，十分委屈，可怜巴巴的抗议：“……我也可以帮忙的……” 陆青司听了，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一指沙发，毫不留情的笑起来：“对，你可以帮忙坐下。” “小司你！”小飞委屈的扁扁嘴，不愿意放弃，拿起说明书看起来，很快，他为难的皱起脸，乖乖放下，看了眼沙发，更加委屈的说：“……我可以帮你们抬它。” 听到这里，李笑笑都忍不住笑起来，接过小飞手里的工具，和陆青司一起开始组装。 …… “这个木板上都有数字呢。” “哎呀似乎反了……？” “等一下！撑住它撑住它……小飞加油！别松手！” …… 那天下午，他们笑闹着将一块块木板拼接成完整的书柜，李笑笑也觉得，自己和那些木板一样，在一次次的对齐、叠加中，真正踏入了陆青司的生活。 那时候，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 小飞总是乐呵呵的，陆青司也总是笑意飞扬，像太阳般灿烂…… 直到8个月前，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她认识的陆青司仿佛一刹那消失了——他不再出席每周的集会、不再温柔洒脱的笑、不再关心世界发生了什么。 相反，他开始消失、酗酒、一个人躲起来。 就连楼下的咖啡馆也不去了…… 不，那之后，连咖啡都不喝了。 事情开始失控，他头痛 分卷阅读67 病发的消息在社员里疯传，整个“加百列”担心不已的时候，“周素素”这个名字从小飞嘴里说了出来。 而她……几个月来，她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展到现在，最糟糕的局面。 一切都直转急下。 就连界线……她小心翼翼维持的，和陆青司的界线，也在一周前荡然无存。 胡思乱想间，她翻出几本被压在角落的书，无意识的打开封面，便微微一愣，“这是……？” “别动。” 冷淡的声音响起，陆青司不知什么时候闪到她身后，抢先将那几本书拿在手里，打开抽屉放进去，又合上，整个动作很轻，却一气呵成。 他这样在意的态度，李笑笑便猜出了书本的主人，她有些挫败的垂下眼睛，后知后觉的伤心起来，撇开脸，慌慌张张的整理其他地方。 看到她这样，陆青司默默片刻，还是下了逐客令。“你走吧，这里没什么事情。” 李笑笑想说把书柜整理好就走，但是话未出口，心里越发难受起来，便点点头，拿起包朝门口走去。 “冰箱里的面包你记得吃。” 说着，她关上门，将陆青司的一切都关在身后。 靠在门上，她叹口气，忍不住想到：好朋友之间，应该是怎样的呢？ 有的朋友会嬉笑打闹，遇到事情一起帮忙；有的是彼此欣赏、竞争……有的时常见见面，倾吐烦恼。 但是这些，都不存在于她和陆青司之间。 因为5年来，她费尽心思，用“朋友”身份遮掩的，是和“朋友”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所以，他们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意识到这一点，她站在门后，落下泪来，踉踉跄跄的冲进电梯里，按下紧急暂停按钮，蹲在角落哭起来。 那哭声从隐忍压抑，渐渐的控制不住，如水决堤，汹涌绵延的持续了许久。 朋友（四） 4月12日，周素素死亡的那一天。 李笑笑站在空旷的集会厅里，将最后一个咖啡壶放进竹篮里。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电话，看到“小飞”两个字，便笑着接起来，“小飞！你今天怎么没来呀？” 电话里一片寂静，她愣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啜泣，急忙喊道：“……小飞？” “……她死了……” “小飞？……你在说什么……出了什么事……？” “……她死了……笑笑，周素素她、她死了……” 一瞬间，李笑笑头脑里一片冰凉，她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想告诉小司，可是我好害怕……怎么办笑笑……警察要是发现了怎么办？小司他……我们……” 陆飞伤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渐渐的，哭得停不下来，李笑笑终于听懂了他的话，机械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沉默中，两人惊慌的呼吸和电波的沙沙声混在一起，越发混乱。 她手足无措的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又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听着小飞的哭声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只觉得像是置身冰窖，止不住颤抖。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陆飞出事，不能让陆青司出事…… 不能、不能、不能！ 她抖了一下，喊道：“……小飞！” “我、我在……” “小飞，你现在不能害怕……你别害怕，冷静下来，冷静，听到了吗？” “可是……” “你听我说，”李笑笑的声音依然在发抖，却不可思议的冷静了许多：“警察今天不会找你，在他们怀疑你之前，你一定不要惊慌，不能露出马脚……听着，你听着！今天，你按时下班，明白吗？和平时一样，下班的时候，把东西都带走，留下辞职信，明白吗……？” “好……” “然后……然后你的公寓，你知道哪里有清洁公司吗，就是可以彻底清理的那种……” “……我知道，小区旁边就有一家……” “你回去的时候，带上清洁公司的人，让他们彻底、彻底的打扫一遍，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明白吗？你的东西，所有可以粉碎的……都扔进垃圾处理器里，不能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 “我明白……小司教过我……” 陆飞哽咽的说着，李笑笑几乎可以看到他提及陆青司时，更加慌张的表情，她咽下一口口水，在慌乱的思绪里扯出一根线，努力说道：“我晚上来接你，12点……你把东西收拾好，从……从小区的围墙栏杆里扔出来，我在那里等你。” “我明白……” “好、好的……” 李笑笑发着抖，勉力笑起来，陆飞似乎在等她挂电话，但是她死死的抓着手机，明明什么也说不出，却无论如何不想挂断，直到陆飞小心翼翼的喊出她的名字，她紧绷的神经便陡然松懈，伤心欲绝的 分卷阅读68 哭起来，“小飞我好害怕……我们这样做……这样做会不会被拍到……？” 小飞似乎摇了摇头，又突然意识到她无法看到，焦急的安慰她：“不会……不会的，小区的监控是坏、坏的……” “那、那好……你一定要稳住，不要哭知道吗？知道吗？” “……我知道的。” 说完，李笑笑听到似乎有人在喊陆飞的名字，怒气冲冲的样子，他恐慌的答应了一声，匆匆说着“同事叫我”，然后就把电话挂了，留下她盯着手机，像坐在一片泥地里，湿漉粘腻，要沉下去。 她不明白，这样好的一天，怎么就有人死了，有人要逃？ 但她明白，自己必须帮忙，绝对不能让青司被找到…… 不能让他陷入这样的嫌疑里…… 直到现在，李笑笑还能想起那天晚上，她在暖春的深夜，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着，小心翼翼的等在街道上。 街道空旷，只有两边远远的拐角上，亮着昏黄的灯。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觉得灯不够亮，不够多。 那时，她却只希望没有任何光亮可以照到自己。 很快，围墙里传来开窗的声音，陆飞恐慌的脸从窗户里探出来，看到她，眼里就闪出泪光来。 “嘘……”李笑笑颤抖着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陆飞点点头，将两包衣服扔到窗台下的草地上，然后笨拙的攀在窗户上，费力的关上窗户，落了下来。他的身体落在柔软的草上，李笑笑却仿佛听到轰然巨响，又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快……”她伸出手，即使戴着手套，还是不敢碰触到围栏，接过陆飞的衣服，紧张的抱在怀里，“……就这些吗……？” “嗯……电器都给清洁公司的人了，他们答应不说出去，其他都粉碎了，就、就这些了……” 陆飞挂着眼泪，见李笑笑点点头，使劲儿攀着围墙爬出来，抓起另一包衣服，冲进车里。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陆飞最后的防线便瞬间崩溃，他哭起来，泣不成声的发着抖，李笑笑心疼的抱住他，“不要哭小飞……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我害怕，笑笑……我错了，我做错了……笑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是的！小飞你别这样，没事的，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 那天晚上，他们像两个要溺水的人，颤抖又无力的互相支撑着，她忘了自己说过多少句，直到小飞渐渐安静下来，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车里才安静下来。 然而，绝望……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李笑笑看着小飞的睡脸，心脏隐隐作痛，坐在车里，机械的看着夜色里的红绿灯闪烁，想到警察、周素素、小飞和陆青司，想到可能发生的一切……想到已经发生的一切，眼泪终于流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悲伤、无措的事情发生。 明明控制了一切，连DNA都可以修改了，为什么还是会有悲伤呢？ 她看着粘稠的浓雾，茫茫的打开音响，复古音响里传出她最爱的歌，带着黑胶唱片特有的沙哑和距离感。 …… 被禁锢的路西法 不再翱翔 他悬在半空 俯瞰现世 他悬在半空 独自悲伤 …… 绿灯亮起，车子安静的驶过十字路口，和另一辆车擦身而过。 她茫然不知，只是愣愣的，又一次想起陆青司来，想起他笑容里细碎的裂痕，忍不住哭起来。 ———— 李笑笑哭了很久很久，那一夜的记忆在脑海里转来转去，她的思绪从封闭的车厢慢慢收回来，收到这个同样封闭的电梯里。 她蹲在角落里，停下哭泣，一遍又一遍的拢着头发，从额头到头顶，仿佛在拢着自己看不见的思绪、看不见的情绪。 终于，她站起身来，擦干净眼泪，深深呼吸，踏出电梯。 她走出巷子，走进车里，看着周围的景色换了又换，茫茫然的，又想起早上那个问题。 好朋友之间，应该是怎样的？ 答案大约因人而异吧。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可以确定——有一种朋友，是站在同一条钢索上，即使发抖，也会相互拉着，不让对方坠落。 她笑了笑，停车走进另一扇大门，上电梯，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她把所有的悲伤藏起来，微笑着看向屋子的尽头，看到一个人站在窗户边上，有些惊慌的回过头来。 是陆飞。 ———————— 周素素死掉的那天，陆飞在暗夜中奔逃，来到这个房子里。 整整半个月，除了李笑笑，谁也不知道。 见到她，陆飞抖着步子跑过来，高大健壮的体格，动作却像个孩子。 分卷阅读69 “笑笑！我看了新闻……” “嗯嗯，我知道，你先别着急。” 李笑笑阻止他，将他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去厨房将带来的食物重新热好，配好汤和面包端过去，柔声说道：“先吃饭吧。抱歉，今天耽误了一下，你饿了没有？” “我不饿……” 陆飞缩在沙发里，面色有些苍白，看着面前精心搭配的饭菜，红了眼眶：“对不起笑笑……都怪我……” 李笑笑将筷子递到他手上，嗔笑道：“怎么还在说这个？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而且……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笑笑……” “小飞，你听我说，警察已经抓到那个诊所的人，那个人死了，但是、他们似乎确定，是高钧贤导致周素素死掉的……” “可是……”陆飞一愣，本能的摇头，脸上全是恐惧和愧疚，“不是他们……”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这样害怕，”李笑笑柔声劝道，“小飞，那个诊所做了很多坏事，他们害死了好多人，所以……你不要自责，就算警察这么做，我们也……” “可是他们没有做这件……周素素不是他们害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 眼看陆飞又因为情绪激动而头痛，李笑笑急忙走过去轻轻抱住他，流着眼泪帮他按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她只是轻轻的重复着自己的话，“……我知道的……” 她的叹息回荡在房间里，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陆飞似乎有些懊恼，沉默片刻，努力擦掉眼泪，像是拼命要振作起来似的，端起汤大口喝起来，直到把那一碗都吞下肚子，才放下碗，大大的打了个嗝，努力笑起来。 “你做的饭总是这么好吃。” “哪有。” “有的！”陆飞点点头，看着盘子里的面包，目光闪动，“笑笑，青司他、他怎么样了？你去看他了吗？” “去了，……他没事。”想到陆青司，李笑笑心里就泛起苦涩，不愿多说。 “周素素的事情，他还是不知道吗……？” “嗯，我想，先不要告诉他吧，如果警方真的确定诊所的人是凶手，他们就不会来找我们了……青司他知不知道，都没关系的……” “……真的吗？” “应该是这样。” 李笑笑有些为难的点点头，她知道高鈞贤死掉的事情，也看了新闻，看到警方找到的累累罪证，但是她不知道警方接下来会怎么做，是直接把案子加在高鈞贤的头上？还是会像那个金戈所说的，继续查下去…… 若是继续查，那他们会不会注意到陆飞，注意到陆青司？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他们选择逃跑的那一刻，警方就一定会要找陆飞的…… “笑笑，你在想什么……？” 陆飞似乎被那碗汤打开了食欲，一边努力吃着，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又担心的看过来，“如果有什么为难的……” 李笑笑急忙摇头，“不为难，我只是在想，只要警方找不到你，他们就找不到青司，他从来没有留下过痕迹，从来也没有……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在案件公布结束之前，你绝对不能现身人前。” “是吗……？” “是的，只要案件结束，就一定没事的，放心吧。” 陆飞点点头，不再说话。屋里安静下来，两人心里的恐慌、后悔和哀伤，化作看不见的空气，一点点盘踞起来。 茫茫然的，陆飞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自己真的能消失，该有多好啊。 这样，他就不会给朋友添麻烦了…… “笑笑……”他情不自禁的拉住李笑笑的手，有些忐忑又害羞的低下头去：“笑笑，你和小司一样，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这句话一出口，李笑笑的眼睛瞬间通红，她点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嗯……我知道……” 真正的方明远（一） 在现代社会，一个人要消失，该如何做呢？ 可以选择不用电话、关闭社交账号，这样，就没人能够联系上你； 然后，关闭其他带追踪系统的工具，再避开一部分摄像头，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如果放弃金融账户，不使用任何网络支付，如此，便可绝迹于整个消费社会。 一个人，便基本算是“消失”了。 但是还有社会保障系统、医疗系统……任何一个和市民档案绑定的社会信息，随时都能出卖你的所在、状态。 “所以说，一个人想要彻底消失，只能彻底放弃生为现代人这件事吧……” 曹志大大的叹口气，把驾驶交给AI，冲到金戈前面仰起头，装模作样的无声抽泣着，摆出凄惨又哀怨的样子嚎叫到：“让我死吧！……” 对他这 分卷阅读70 样纯粹骗同情的样子，金戈毫不怜惜，抓起旁边的水扔过去。曹志笑眯眯的一把接过，这才正经些看她，发自内心的问道：“我问你啊，你真的觉得，陆飞和‘方明远’还活着吗？” “当然，你干嘛这么问？” “自从知道陆飞消失，已经过去整整3天了，3天！周素素那本日记已经看了无数遍了！里面的每一个地方，电影院、餐厅、公园、甚至那个伊壁鸠鲁体验小镇，我们都去过了！结果呢？‘方明远’的所有线索仿佛跟着陆飞一起被带走了，毫无进展！” 曹志哭丧着脸，又哀嚎起来。“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连你都着急了……” 金戈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的确，这3天来，他们翻来覆去的把所有线索重新梳理，每个地方都跑到了，一无所获之后，今天一早，两人跑到“伊壁鸠鲁体验小镇”，希望可以找到见过“方明远”的人。 结果还是没用。 金戈也不明白——其他地方找不到，她还可以理解，但是那个小镇，他们住了4天也！ “谁能想到，那个地方只需要电话就能预定嘛……一栋栋楼还隔那么远……”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这趟跑下来，他们连订房者的档案都没有找到，更别提影像记录了。 眼看大半天又化作泡影，也难怪曹志都着急起来，一路开着车回警署，开到一半就开始疯了。 哀嚎完，曹志又歪起头，恨不能在车里踱步，“陆飞就算了，他肯定是要藏起来的，但是‘方明远’……哎金戈，我今天总觉得，‘方明远’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似的。” “……是因为你最近总是念叨吧？” “不，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曹哥你中毒了……” “呸呸呸！” 金戈长笑了笑，瘫在座椅上跟搭档大眼瞪小眼，又看了看远远的街道上，奔流不息的人群，“你说，‘方明远’是不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啊？从最开始就计划好了所有事情，所以才能这么狡猾，滴水不漏……” “不，只是狡猾而已，就算是从未来穿越而来，也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曹志笑一笑，刚刚说完，他的手机响起，他一看，急忙冲金戈使眼色，“是金融科的老李。” “老李？” “嗯，之前说会给我们数据的记得吗？” 金戈便想起来，急忙凑过去，对着屏幕上黑黑瘦瘦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哟两位～”老李不知在哪，呼呼地吃着面，脸上的胡须将下巴染成了青色，还未说话，脸上全是大咧咧的笑意，“小曹，我这还没收工呢，吃完还得去现场，去完现场我估计直接就睡过去了，怕你等，文件先传给你。” “好，你发来。” 一个文件扔到屏幕上，曹志手脚利落的打开，一瞬间，投影超出电脑屏幕，直接悬浮在车里，像无数的数字墙，闪着蓝光，把车厢都挤得满满的。 金戈看着密密麻麻的照片，叹为观止，“这么多！？这些就是……所有‘僵尸’的真实身份？” “查出来的都在这里了。” 曹志有些头疼的砸舌，腆着脸说道：“我们不是要看所有的，就要骗婚骗色那一类的……” “这就是啊，按照你们的要求，所有被举报、确认了身份的，都在这了。” 看出两人惊讶，老李一边倒着醋一边笑，“可不少吧，我们整理出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以前多的是骗财，现在骗色的越来越多了。” “那你们统计过原因吗？” 老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特别直接：“这有什么好统计的，真实的自己找不到，就虚拟一个呗，基因歧视猛于虎啊。” “这样……”金戈知道老李的意思，有些头疼的将资料一个个点开，盘算着这么几百人，今天肯定查不完的。 老李看到两人的脸色，又笑起来，“怎么，跟你们手上的案子有关系？我听说了，死状有些诡异啊！可是，不是抓到人了？发布会都开了呀。” “早着呢……边儿都没摸到，一点痕迹都没有，只好从惯犯里入手，碰碰运气。” “那死因呢？跟这有关系吗？” “不知道……人到底死在谁手上，还是个谜。” “那就有点困难了，假身份这东西不难弄，这年头多的是渠道，你从这个库里捞，大海捞针我就不说了，关键是没有方向呀。” “那也没办法啊，这几天看监控找人，金戈眼睛都快看瞎了。”曹志扭扭脖子，叹了口气，金戈只好歪歪脑袋，不好意思的眨眼笑了笑。 “刑事科是个减肥的好地方！”老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知想到什么，又凑近些说了句：“不过，如果你们找的人跟这些是一个路子的，那我想，不管他是谁，大概率不是凶手。” 两人一听，都有些惊讶，曹志更是脱口问道：“哦？为什么？” 分卷阅读71 “我就不说我的主观意见了，这么说吧，这500多人，骗色骗婚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我审过一大部分，这些人，没有一个沾过命案。” 听到老李的话，金戈便想到曹志之前说的“孩子”，急忙问道：“那，他们骗婚，都是为了孩子？” “大部分是的，我提审过很多人，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一段血泪史啊！不管是婚恋还是后代……当然也有一些报复性的，但很少，哎，总之我就顺口一说，你们该怎么查还怎么查吧。” “没问题，多谢！” 老李笑一笑，一仰头喝下面汤，三两下擦完嘴，干脆利落的挥挥手，下线了。 剩下金戈和曹志又大眼瞪小眼，金戈瞪完摇摇头，问道：“这些人的资料，我刚初步点开几个，或多或少都有些遗传疾病……所以，难道真的是为了隐瞒自己的基因状况，获得属于自己的孩子，才犯罪的……？” “有可能，所以我们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方明远’做的一切，也许就是为了骗周素素生下孩子，既然是这样，那他的确不太可能故意杀掉她，毕竟那时候，周素素都已经怀孕了。” 说着，曹志看到金戈脸上有些同情的神色，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劝道：“金戈同志，办案呢，不许有怜悯啊悲伤啊之类的心情。再惨也不是犯罪的借口，所以咱们还得公事公办，明白？” “明白啦……”金戈投降的翻了个白眼，拉住准备重回驾驶舱的曹志，看了看地图说道：“曹哥，要不咱们先别回警署。” “怎么？” “你前面往右转，去长虹桥那边看看吧，周素素最后两次失去踪影，都是在那里，我想再去看一眼。” “行！”曹志动作极快，说着话坐下来，车子已经换了方向。 很快，他们来到长虹桥下，两人把车停在路边，走下去，一直走到地图上周素素消失的那个点。 “就是这里。” 金戈说着，左右看了一眼，露出为难的神色：“长虹桥十字路口，商业和居住都很繁华，每天的人流量超过百万，她去哪里都很方便……各种各样的公司、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可能来这里……还有那几个桥面下的阴影，她走进了哪张门，见了哪个人？对我们来说，就是真的大海捞针了。” “是啊！要是她走得不远，还能把中断的地方标出来，重点找，偏偏她从这里消失之后，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离得太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可能关闭了阿尔法的手环，然后经过了屏蔽GPS的公司，才导致范围太大的……” 金戈叹口气——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迅速找到高氏诊所，但是对周素素后两次的失踪一筹莫展的原因。 “周素素第一次从这里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家了，而第二次……她死掉的前一天，那个周一，她在这里待了一整个半天，直到下午6点回到公寓，这么长时间……她到底做了什么？” “谁知道啊……” 曹志撇撇嘴，打开手机里的地图，站在原地转了一圈，突然停留在一个方向上，沉默片刻，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北辰东路！” 金戈吓一跳，不知道他什么情况，目瞪口呆的看他，曹志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只是激动的笑着，整个人都飞扬起来：“我找到真正的‘方明远’了！” 真正的方明远（二） “9个月前，为了庆祝智能交通全面实行50周年，交通署举办了盛大的媒体发布会，并立下了‘新世纪之前零事故’的豪言壮语。然而，仅仅3天之后，就发生了一起事故，夺走6条性命，将交通署的脸面丢了个精光。” 急急忙忙回到警署后，曹志在电脑前忙活许久，终于神神秘秘的冲金戈打了个响指，金戈从老李的名单里抬起头，看到他嘚瑟飞扬的笑容，高兴又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然而，曹志没有直接说“方明远”的事情，反而调出一个案子，喋喋不休的说起了交通署、交通事故。 金戈没想到，查“方明远”的事情，竟然让曹志直接查到了另一个案子，不由得也有些愣，不过，查案就是这样，人世间的牵扯，远比故事里的还要精彩。 “曹哥你到底要说什么？” “嘿嘿～”曹志十分高兴的笑着，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文件，金戈只好自力更生，点开来，看到“北辰东路黑客交通事故”几个字，疑惑的皱起眉头。 “交通事故？” “据调查，事故发生的原因，是黑客入侵附近超市的送货机器人，机器人脱离网络，在路上暴走，结果撞到路过的自动客车，导致严重爆炸。” 曹志关上的档案，满面红光的催促：“你猜猜，事故的死难者都有谁？快猜快猜！” 金戈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你找到真正的‘方明远’了，到底还要我猜什么？” “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曹志生无可恋的摇摇头，顶着金戈的白眼打开另一份文件，进入正经模式。 分卷阅读72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方明远’这个名字很耳熟，不过，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案子。最开始的时候，我调出了苏明市所有叫‘方明远’的人，沿着在档案里还活着的人查了许久，完全没有线索……直到今天，我站在长虹桥那，无意中看到‘北辰东路’四个字，终于想起来了！8、9个月前，那场车祸！” “所以，的确有一个叫‘方明远’的人，死于那场车祸？” “对！当时，新闻没有公布死难者名单，但当时负责的警员跟我喝酒时，我看到过一眼名单的……总算让我给找到了！” “……这都能记住，你还是挺厉害的。但是你怎么确认，他顶替的就是这个‘方明远’呢？” “嘿嘿！”曹志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直觉！” “……” 收到金戈鄙视的目光，曹志哈哈笑着慢慢解释：“首先是时间。9个月前，他死了，然后马上，假‘方明远’就出现在周素素面前，你不觉得很巧吗？” “是有些巧。” “嗯哼～我之前没有找到这个人，是因为他立刻就申报了死亡，而‘僵尸’一般都是假冒还活着的人，所以我忽略了。” “……还有别的证据吗？” “当然，你看到就知道了。”说着，曹志打开一张市民档案表，挑着眉毛沉默下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金戈看过去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曹志的意思——照片里的人面容俊朗、眼神清澈、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她心里微微一动，若是这个人出现在周素素面前，大约足够让她一见钟情。 曹志看出她的想法，十分不要脸的笑起来，“怎样，你也觉得，这个男人才像是让周素素神魂颠倒的‘方明远’吧？” “……但是这个‘方明远’的确是死了的。” “对，他的确是死了，然后紧接着，假的他就出现了……不觉得有点快吗？” “的确是……” 金戈皱了皱眉，将此前公寓租赁的档案调出来，看了一遍，伸到曹志面前。 果然，公寓承租人的档案里，基因健康那部分，和真的方明远一模一样。 不但都是A+，细分的指数都一样。 他们对视一眼，取得了共识。 “能够直接复制本人的健康表，说明他们很可能认识，甚至，假‘方明远’有渠道拿到本尊的市民编号。”曹志一笑，越发高兴起来：“如何？我约一下他家里人，咱们去见见？” “好。” 金戈想都不想，点头答应，然后打开案卷，大致浏览一遍。 关于曹志说的那起事故，案卷里附加了很多报道，不过也是，案子本身是称得上舆论哗然的——因为这个事故，许多人这才意识到，交通危险并没有远去，随时都可能发生，于是，无数市民在网络上问责交通署，要求他们针对黑客采取措施。 只是至今，事故始作俑者并未公之于众，交通署和物流机器人公司承担了巨额赔偿，之后便仓促了之。 她再次将目光移到方明远的照片上，看着他温和的眉眼、几乎完美的健康档案，许久，叹了口气，“……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交通事故。” “是啊。” 摇摇头，金戈将档案关闭，准备回座位继续整理数据。 “金戈姐金戈姐～”小眉活泼泼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她一抬头，就看到对方一身漂亮的粉红裙子，搭配漂亮的粉红头发，像一只梦幻的粉红蝴蝶，蹁跹而至。 “金戈姐你忙吗～？” “还好，怎么？” “来来来～给你看一个东西哦～” “……是什么？” “嘿嘿嘿～”小眉发出和曹志一样的同款笑声，神秘兮兮的将她拉到二层的边缘休息区，十分豪迈的推开角落里的休息室，仰着脸等表扬，“我升级了休息室哦～” “是吗？” 金戈放眼看过去，果然，原本只是用来休息的小房间，多了虚拟现实打造的海边风光，海景铺满了墙面和房顶，海鸥的鸣叫隐隐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不仅如此，中间可升降的小桌子上堆满了冰淇淋、饮料和零食，“我布置的时候就想找你来喝茶呢！” 小眉欢天喜地的拉着她往里走，金戈被她拖着，猛然抬头看到关情从不远处走过，急忙喊道：“关情！” 关情眨眨眼，停下脚步看过来，“窝在这角落干嘛呢？” “吃冰淇淋和零食哦～关情姐也一起来啊，我准备了好多呢！”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关情说着就要走，金戈看到她的脸色明显疲惫，急忙冲过去拉她：“我看你都要忙疯了，休息休息吧，陪我说说话嘛～” “……也行。”关情犹豫不过一秒，扬了扬手中的电脑：“我送个东西，一会儿来找你们。” “好！” 金戈和小眉钻进休息室，滚到干干净净的榻榻米上——休息室顾名思义，是 分卷阅读73 用来给加班警员们使用的，除了睡觉，榻榻米中间的小台子升起来，3、4个人围桌打牌刚刚好。 拿过一个冰淇淋，金戈由衷赞叹：“原本就舒服得不得了，现在加了这无敌海景，看来以后得预约使用了。” “嘿嘿～福利部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呀！” 小眉笑这，听到敲门，一骨碌爬过去，果然是关情。 一坐下来，关情就看了看金戈，皱眉说道：“听说你前阵子扭了脚？” “在医院见义勇为哦，抓小偷！”小眉插嘴回答，喜滋滋的将冰淇淋推到她面前。 “既然受伤了，应该在家休息吧。” “早就好了啦。”金戈晃了晃脚丫子，看到关情便想起柳年，于是笑了笑，“对了，你猜那天我在医院碰到谁了？” “谁？” “柳年。” 关情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惊讶，“真的？这也太巧了。” “嗯，”金戈点点头，将那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她没好意思说疤痕之类的细节，只是越发笑起来：“之前在鉴定科碰到，他连我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呢，结果还算绅士，主动送我回家。” “是吗？” “不过后来有些事，半道改回了警署。” “这样……”关情点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多话，旁边的小眉却嘿嘿嘿的笑起来，凑过来问：“那个柳年帅不帅啊？” “嗯？” “嗯什么啊？金戈姐你也单身很久了吧？” “你真是……”金戈投降的眨眨眼，默默的吃一口冰淇淋，又贼兮兮的看关情：“我记得你很喜欢柳年哦？下手了没有？” 关情耸耸肩，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我不找同行。” 几人大笑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金戈顺着柳年想到医院，又想起那天在医院听到的东西，于是问小眉：“小眉，我们的基因等级，你们还有在打分吗？” “欸……？”小眉一边挖着冰淇淋，眼神闪烁，像是不想说。 关情见她这样，凉凉的插嘴，“我们的体检报告你们应该都收到了吧，听说就连婴儿都有等级了？” 金戈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胎儿就有等级了？不太合适吧。” 小眉不明白她的意思，理所当然的晃了晃脑袋，“本来就是从胎儿开始的啊……” 听到小眉的话，金戈想到柳年说的，10岁以前是“缺陷者”的经历，忍不住皱起眉头，“可是，胎儿不能决定自己会不会得病啊……这不公平，谁没有些祖传的小毛病？真是小题大做。” 小眉听了一乐，急忙点头：“也是！比如我，就有一份祖传的胃胀气。” “是祖传的暴饮暴食吧？” “才不是～”小眉撇嘴，转头看向关情：“对了关情姐，我又要催你了！去做体检啦～” “怎么又催？” “不是我要催啦，谁让你们几个是重点嘛……” “什么重点？” “啊、说漏嘴了……” 小眉赖皮的嘟嘟嘴，见金戈和关情不依不饶的盯过来，只好皱着眉头撒娇：“这是秘密啦……” 金戈轻轻一拍桌子，小眉便乖乖投降，“是这样啦～这次检测，是为部分职位的调派而设置的，家属名单也是为这个准备的，因为合格的话，可以以家庭为单位，调到‘岛’上去，所以是好事哦！” 岛？ 金戈没想到又会听到这个词，心里一阵翻涌，急忙压下来，脱口问道：“每年申请的人超过5000万，怎么还要调派……” 问到一半，她又停下来，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 关情喝一口饮料，凉凉的说道：“关乎国民政治、经济、科技进程的顶级工作机会只在‘岛’上有，相应的，顶级资源也总是先供‘岛民’使用，这样的地方，就算人人都可以申请，门槛也在逐年提高。” “可是也用不着调派吧……应该有符合标准的申请者呀。” 小眉嘟着嘴想了想，一副憋不住秘密的样子眨眨眼，“所以这次的检测才会给家属名额，我听安姐说，重点搞不好是孩子呢。” “为什么？” “因为基因优化不能根除所有，”关情冷冷地说道：“有些东西，就像隔代遗传，杂草一样，剪一次还会出来。” 金戈目瞪口呆，彻底说不出话来，小眉以为她紧张，急忙笑道：“金戈姐不用担心哦，你们都是A呢……你们，还有曹志，都是。是幸运的孩子哦～” 关情眉毛一挑，小眉急忙解释：“哎呀不是我们评分啦，是医院、医院。” 听到她甩锅，关情冷笑一声，毫不走心的解释道：“我只是惊讶，原来我这样的还是A啊。” “嗯，你们都是哦。咱们警署的好像都不错。” “所以如果是C，或者D，能进什么企业呢？” “我也不知道……看他能做什么吧？C的话……当警员可能有 分卷阅读74 些勉强，抓犯人可是很累的。” 关情笑一笑，说道：“你刚工作一年，大概还没有见过等级为C的人，自然对他们的工作没有概念。C的话，多数都去了对专业要求不高的企业，至于D……在档案上，D等同于‘缺陷者’，是不合格的标记。” “啊？那，那他们……？” “前些年，特别优秀的人还有机会，但是现在，他们能去的只有政府的安置机构、流水线。” “可是机器人……” “对，因为不需要动脑子，机器人比他们更合适，所以，失业。” “啊……也不是啦，也有极少数虽然身体不好，但是非常优秀的人呢，”小眉自顾自的点头：“不是有一个特别特别火的画家嘛……” “那毕竟是极少数。” “嗯……也是。” 小眉有些理亏，默默的不说话，金戈想到周素素，又想到柳年，心里也不是滋味。 在柳年心里，似乎把自己判断为D呢，明明在卫生署做着那么难的工作，却似乎很习惯把自己划归到“缺陷者”的阵营里。 “……我10岁之后，基因等级因为某些原因改成了A……” 10岁啊，如果一直到10岁都背负着D的标签，这个年龄，的确是不会忘记了。 金戈默默思考的时候，小眉还在对关情软磨硬泡，“总之，关情姐抽出时间来啦～” 关情面无表情的吃着东西，嘴边冷笑一声：“调派是强制的？” “当然不是，最终以个人意愿为准啦。” “哦，那我不用查了，我不想去。” 小眉大吃一惊，瞪着关情不知所措：“为什么？这是很好的机会呀……啊！我记得关情姐你的档案里好像提过，你曾经去过‘岛’上呢……莫非你讨厌那里吗？” 小眉一叠声的话惹得金戈一愣，忍不住也看过去：“你去过那里？从没听你提过呢。” 关情看一眼两人，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毕业后去研修过，1年。” “所以那里怎么样？周围全是精英，压力一定很大。” “精英什么的没觉得，就是远远看着像一个个假人，无聊死了。” “看来你确实不喜欢那里……”小眉有些丧气的抿抿嘴，金戈见她这样，又想到方明远的档案，轻轻问道：“小眉，A+……这样的人很多吗？” “A+？不多呢，据说是真正的万里挑一，比例非常低。” “多低？” “我想想啊……如果平均来算的话，据说是17万人里面有1个。所以，苏明市1000万人口，理想情况是58个。” “58个！？” 金戈吃了一惊，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许久干涩的说道：“……可是A很常见啊……” “嗯，虽然是这样，但是跟其他的级别不一样，A和A+之间，差距很大的……据说是因为设定的时候，‘S’这个等级被禁止使用，所以才设成A+的……” “无聊……”关情冷声挑了挑眉，显然对所谓的基因等级十分反感。 金戈有些呆愣，想到上次在饭店里看到的年轻男人，那样的素质，在公共场合对他人肆意辱骂……就算基因等级是所谓的A，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摇摇头，不发表意见。 小眉喝一口饮料，小心翼翼的问道：“金戈姐……你是不是也比较喜欢苏明市啊。” “为什么问这个？” “我觉得啦……” “哈，你挺敏锐的嘛～” “才没有……”小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失望，又没有表现出来。 关情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拿了瓶饮料在手上晃来晃去，转了话题，“怎样，你们那案子有突破吗？” 金戈泄气的摇摇头：“没有。” “别着急，涉及到黑市，查起来就是很慢的。” “不是黑市的事情，是‘方明远’……” “方明远？”关情一愣，侧头看过来，“……你们不是不查这条线了？” “这个么……因为看了周素素的日记，发现她的死跟‘方明远’脱不了关系，所以……” 听到她这样说，关情似乎也有些难过，许久叹了口气，“那之前不是都白忙了吗？” “也还好吧……” “那现在，你们能确定是他杀的吗？” “不能，日记里只提到跟他有关。但是，不管周素素是怎么死的，这个人都难辞其咎。他接近、诱骗的行为，设局精妙，步步为营……就算没有周素素，以后也会有李素素、张素素什么的，所以绝不能放过他。” “这样……” “嗯，而且，我们现在怀疑他有同党，就是那个公寓的管理人。” 说着，金戈将陆飞的档案调出来晃了晃，看到关情盯着陆飞的照片脸色不好，也有些气馁的叹口气：“那天，我和曹哥都在现场 分卷阅读75 看到这个人了，却完～全没发现他有问题，哎……现在感觉自己特别失职。” “别这么想。” “而且现在人也不见了……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周素素的日记，她真的有点可怜，被人骗了，还爱上对方，结果怀孕了，孩子又有问题……她似乎拼了命想让孩子变成健康的人，哎……最后却是一尸两命。” 关情看她一眼，摇摇头：“你又开始了，总是同情死者可不行。” “我知道……但是真的可怜嘛。” 小眉也点头，脸颊都鼓起来，“骗子太坏了！这样对女生不公平。” “不公平？”关情眨眨眼，看向小眉。 “对啊！”小眉义愤填膺的重重点头：“孩子有问题，对周素素、对孩子，甚至对整个社会来说，都是负担啊！” “负担？” 关情又重复了一遍，不自觉地挑起眉，脸色瞬间有些阴沉，金戈看到她的神情，微微讶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小眉又斩钉截铁的说道：“是啊！怎么可以这样！过分过分！” “……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这个社会环境，才逼得他如此吗？” “这跟社会环境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关情猛然生气起来，盯着小眉厉声喝道：“一个连病患都不能容忍的社会，你觉得没关系！？” 关情愤怒的低喝让房间陷入一片死静，且不说小眉从未见过她发火，连金戈也愣住了。 眼看小眉吓得眼泪都要出来，她急忙笑着调侃：“关情你最近又没睡觉吧，这么暴躁。” “……抱歉。” 关情回过神来，生硬的道完歉，就不再说话。 小眉急忙摆手：“没事没事的……是我说话不够全面，我只是觉得，周素素是被人骗了，有些可怜……而且如果孩子有问题，她就要花更多的精力照顾孩子，政府资助还好说，只是孩子……我希望每个孩子都是因为爱才出生的……” 金戈笑着拍拍她：“看不出你这么浪漫哦～” “嘿嘿……” “但你可不能惹她哦，别看关情是法医，其实是个神枪手哦！”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见两人努力缓和气氛，关情笑了笑，疲惫的摇摇头，“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小眉嘿嘿笑着，有些害羞，正要说话，手机猛然响起来，她赶紧打开，脸色瞬间惊恐，忙忙叨叨的站起来，“安姐找我了！我走了，你们吃你们吃～” 说完，又扔下一句“关情姐你好好休息哦～”，便急吼吼的跑了。 看着她惊魂未定的背影，金戈凑到关情面前，担忧的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吗？以前你再累也不会这样……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冷静的人了。” “……抱歉，最近加班太多了。说起来，你们这周也很忙的样子，‘方明远’这条线有进展了吗？” “还在查那个管理员，不过曹哥说他找到真正的方明远了，所以……希望可以突破吧。” “……会的。行了我也去忙了。” “好。” 关情心情好了些，拍拍她的肩膀要走，于是两人离开休息室，各自回到岗位上。 真正的方明远（三） 方明远生前和父母一起，住在城西中心位置，一个安静的联排别墅区里。 如今，偌大的房子里既没有方明远，也没有他父母，只有他母亲的妹妹，一位姓向的太太住着。 周六一早，曹志终于联系上方明远的家人，两人一秒没敢耽误，直奔而去。 路上，车里几乎所有的广播都在絮絮叨叨的说着4年一届的市长选举，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还算悠闲。 “……距离选举结束只剩最后1个月，几位候选人也拿出了更加细化的方案。早间新闻，让我们继续关注选举的进展……目前，票数最高的两位候选人，分别是来自市政厅的廖天同志，以及优秀企业家张文晖先生，针对苏明市的未来发展，两人都有着相当成熟的想法……” “未来发展啊……” 金戈抿嘴听着，有些感慨，曹志咧嘴一笑：“人类吗，总是一边苟且现在，一边畅想未来。” 如此有哲理的话从曹志嘴里冒出来，金戈便笑着摇摇头，心情分外好。 “到了～” 许久，曹志跳下车子，一如既往，一脸开心的朝她招手：“快快快！” 金戈翻着白眼下车，抬头就看到一个50出头的女人在门口等着，想必就是向太太了。 向太太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中，迎接的时候就红了眼睛，诺诺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给他们端茶端点心，然后默默的坐在桌旁，许久才想起来访的是警察，担忧的问道：“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曹志冲金戈使了个眼色——这样的场面，他通常是不说话的，完全交给金戈，美其名曰“你看着和善，他们说得多一些。 分卷阅读76 ” 金戈叹口气，自动自觉的承担起沟通任务。 “是这样，方明远先生9个月前死于北辰东路的交通事故，我们怀疑，那之后，有人盗用了他的身份。” “盗用？” “是，他用了方明远先生的名字，和其他一部分资料，因为嫌疑人与另一个案子有关，所以我们就想着过来一趟，了解一下方明远先生的情况。” “天啊……怎么会这样？” 向太太吓得脸色都白了，急忙说道：“明远他、他绝对不会做坏事的……” “我们知道，向太太放心，当然不是他本人。只是从某些迹象来看，盗用他身份的人，很有可能是熟悉他的人，比如朋友、同事之类的。” 向太太放心的点点头，又有些为难，“明远他并没有在公司上班，没有同事，至于朋友，我、我其实不了解这些。” 金戈微笑着点头，表示无妨，“之前我们联系的时候，您说她的父母都不在？方便告知原因吗？” 听到她问，向太太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急忙低头抹去眼泪，许久才开口，“不瞒你们，关于这个，我是想着当面说比较好，所以……其实，我姐姐和姐夫他们……” 向太太哽咽一声，摇头说道：“明远是他们的独子，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姐姐实在接受不了，丧事之后不久就……就自杀了。” “自杀？” “是……” “怎么会？那请问父亲……？” “姐夫忙完姐姐的事情之后，也因为打击太大，病得很严重。两个多月前，返回老家休养去了。我之所以在这里逗留，其实是受他之托，把房子卖掉，之后我也就回去了……我姐姐一家，明远也好，姐夫也好，都是好人，热衷慈善，从来不伤害别人，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 金戈没料到方家出了这么多变故，而且自杀…… 两人对视一眼，金戈叹口气，柔声劝慰：“向太太，我不敢说感同身受，不过，还请节哀顺变，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重身体。” “谢谢你……” “冒昧问一句，您姐姐自杀……可有验尸？” “诶？” “抱歉，我只是觉得他们母子接连去世……” 向太太擦着眼泪叹口气，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姐姐的确是自杀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为何？” “其实说起来，除了明远的事对她打击太大，还有一个原因……她一直就有这个倾向……这么多年还算平安，全是因为有明远在鼓励她，但是明远的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您姐姐一直有自杀的倾向？” “是啊，不只是她，我们这一族，每代都有自杀的人，我和姐姐从小就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您的意思是说，抑郁症？” “对。” “……很严重吗？” “这些年，姐姐的情况时好时坏，无法一个人生活，除了姐夫，明远这孩子也放弃了很多，他念完书之后就没有去工作，一直在家里，明明从‘京之岛’最好的学校毕业，却放弃前途，回来支撑姐姐……” “方明远先生是从‘岛’上回来的？” “是，他在苏明市念完高中就去了那边，一直到4年前才回来……如果不出事，他就29了……”向太太哽咽一声，抽泣着说道：“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温和体贴，就像这个家里的小太阳……” 向太太哽咽出声，金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代社会，优秀的人很多，但是会放弃自己的生活选择陪伴家人，这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方明远听起来是个孝顺的人，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死于几年一遇的交通事故…… 金戈忍不住惋惜，轻轻问道，“想必您也看着他长大吧。” “是啊，我没有孩子……我害怕让孩子也遭遇同样的痛苦……姐姐很心疼我，明远出生后，经常喊我过来，明远小时候就像天使一样，让我感受到许多温暖，没想到……最后是他先离开我们……” 向太太伤心的哭起来，埋着头许久说不出话来，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金戈可以体会到，方明远的存在，对这个家而言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曹志也默默的叹了口气，只好沉默。 然后，她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皱了皱眉——困扰整个家族的抑郁，莫非连方明远也不例外？ 察觉到她的神色，向太太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哀恸的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没有想错，明远他……也被同样的病折磨着。” 抑郁症……？ 金戈有些吃惊，脱口说道：“方明远先生的基因档案明明是A+，怎么还会……？” “是啊……这几十年来，不是说什么病都治得好了吗？……基因什么的……可是我听说，科学家连导致抑郁 分卷阅读77 症的基因都没有找到……明明是这样折磨人的病，却束手无策……” 说完，向太太苦笑着擦擦眼泪：“明远很坚强，但是我知道，他和我们一样，每天每天……都在压抑自杀的念头，面对姐姐的时候尤其……不，他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特别特别温柔……” 说着，向太太再也忍不住，埋头哭起来。 金戈急忙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向太太，我想您姐姐，还有方明远先生，一定希望您能好好的，代替他们活下去。” “……我知道。” 向太太低声啜泣起来，空旷的房间里，她的哭声丝丝缠连，透着压抑和苦闷，金戈心里也跟着疼痛起来，几乎要待不下去。 曹志知道金戈心软，一改沉默，加入谈话中，“所以这4年来，方明远先生一直都待在家里？” “是的，托姐夫的福，一家人不愁吃穿，明远那孩子也特别聪明，他似乎在做什么金融的事情，不上班也有很好的收入。” “那除了家人，他平时来往的朋友，您听过或见过的都可以，这方面有印象吗？” “……没有。明远的性格温和开朗，但并不是那种呼朋唤友的类型……姐夫一直很担心，要他不要这样深居简出，多出去走走。” “那他有尝试吗？” “我听说，他每周二和周五下午都会出门，但是去了哪里，他也没有说过。” “每周二和周五？”金戈一愣，周素素的尸体，就是在周二被发现的…… “是。” “也没有联系什么人之类的？” “我不清楚，他不怎么谈论这些，”向太太有些为难的摇摇头：“明远他不喜欢网络、手机这样的东西，他买手机，只是为了在外面的时候，姐姐也可以联系到他……” “这样……所以每周二和周五，他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家里吗？” 向太太仔细回忆片刻，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因为姐夫这两个时间都会陪着姐姐，所以从午饭后开始，明远可以完全抽身出去。我印象里，他总是在晚饭前就回来了，所以大概也就4个小时……？” 金戈在一边记下，调整好情绪追问道：“他出门的时候，喜欢开车还是？” “不，他喜欢散步。” “散步？” “是……有一次闲聊，他说，他都是慢慢走过去，偶尔会坐公交，然后再慢慢走回来。” “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出去做什么吗……？”金戈一挑眉，直觉有些不太可能。 向太太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她叹口气，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警官知不知道，4年前，在‘京之岛’上发生过餐厅投毒事件……？” 金戈和曹志对视一眼，4年前，她忙于父亲过世的事情，然后又一头扎进警官训练营，对外界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曹志倒是很清楚的样子，体贴的追问道：“您说的是不是被新闻报道为‘精英情绪杀人案’的事情？” “是。当时，有人溜到一家餐厅的后厨里，在所有的食材上淋了自制毒药，那家餐厅生意很好，就中饭那两小时，有300人中毒，死了40多个人……后来，警方抓到凶手，是一个在‘京之岛’念书的孩子。” 金戈这才听明白，有些不敢相信，“天啊……为什么？” “是啊，人们都问为什么？在‘京之岛’最好的学校，似乎是念法律还是什么的，都已经读到博士了，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向太太摇摇头，十分惋惜，曹志在一旁接着解释：“被抓捕后，他说是因为不满‘京之岛’的政策。” “什么政策？” “……没有坚定的驱除‘旧人类’，原话是‘让他觉得，劣等基因带来的疾病风险弥漫在周围，让人烦躁，所以，特地挑了一家平民餐厅，自己解决问题’。” 金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曹志耸耸肩，像平时那样，小声的调侃了一句：“不管什么年代，神经病总是到处都有。” 向太太似乎也深有感触，拍着胸口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总之，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姐姐看到新闻，发现凶手和明远是同一个学校的，吓坏了……从那天起，她每天都在担心，甚至还跑过去陪他，害怕明远遇到同样的事。就连明远回来之后，也绝对不让他在外面用餐。” “……所以，方明远先生每次出去，也许在外面吃了东西，但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就什么都没说？” “是，姐姐一直以为他是去图书馆，他有时候会带些书出去，偶尔也借书回来，所以……” “那他跟你提过都去哪些餐厅了吗？” “没有，他怕我在姐姐面前说漏嘴，都不提的。” “这样……你们平时还聊什么吗？” “大部分时间是聊姐姐的事，我喜欢看书，所以剩下的也就是讨论一些好看的书籍什么的……他提过一次在外面喝了东西，但是我也 分卷阅读78 没留意。” 金戈点点头，那两个下午，4个小时的时间，方明远说不定会去哪里吃点或喝点东西，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见行踪这块没有进展，曹志急忙切入下一个部分。他看了看空旷的客厅，低声说道：“向太太，关于方明远先生的葬礼，还要耽误您一点时间了。” “葬礼？” “是，因为北辰东路的事故，新闻没有报出遇难者的名字。” “是，我们也没有发讣告。” “所以我们在想，也许冒充他身份的人，是听到他的葬礼，才知道他死亡的。” “如果是这样，警官请尽管问，我想想啊……”向太太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有些抱歉的擦掉眼泪，努力平复下来，念叨着“葬礼……葬礼……” 然后，她突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关于葬礼，还有警官刚才提到的朋友什么的……” “是，您可有想到什么？” “倒不是想到什么，只是有一份东西，也许你们用得上。”向太太点点头，轻声说着稍等，便急急忙忙起身，走到旁边的房间里。 不多久，她端出来一个纸盒子，还未坐下就急忙打开来，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金戈面前。 “明远一出事，我就急忙赶了过来帮忙……这是丧事的时候，姐姐拟的宾客名单……我想这上面，应该都是对明远很重要，跟他很熟的朋友……大部分应该是同学之类的。” “太感谢了！” 听到转机，金戈急忙接过，看到纸上大概有20个名字，名字后还有联系方式，她眼睛一亮，递给一旁的曹志，又追问道：“这上面的名字，有些画了红色？” “我想想……对对对，勾出来的这几个，应该是当时不确定来参加的人，我印象里是这样，其他人后来都来了……这一份比较早，因为我们不太会用电脑什么的，就手写了一份，给筹办丧事的工作人员用，他们用完之后还给我们的，我不确定是不是完整……” “没关系，有这些人应该够了，我们会挨个调查一遍，当天来了哪些人，应该就很容易知道了。” 金戈见曹志将纸收起来，又瞥到盒子里还有一些干花、名片什么的，忍不住问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当时葬礼的东西？是要保留的吗？” “不是，因为在整理东西，当时丧事用的一些资料什么的，就都放在这盒子里，说起来，我正打算过两天处理掉呢，警官如果用得上，就都拿走吧……” “好，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明远的事情，新闻没有报，我们也没有发过讣告。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警察、医生，其他应该没有了……” 向太太忍不住哭了两声，又摇摇头，“如果非要说，就只有丧事的筹办方了，那天他们来了一些人，穿着制服，很专业，但是他们应该不认识明远……实在要说的话，这附近的邻居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们冒充明远做什么呢？” 金戈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明白，没关系的，有了线索，其他的就交给我们吧。” “那就麻烦警官了。” “不麻烦。”金戈客客气气的摇摇头，环顾一圈，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祭拜一下方明远先生？还有他的电脑，我们也想带回去调查一下。” “没问题，这边请。” 向太太急忙抹去眼泪，将他们往二楼带。“明远的房间还维持着原样，姐姐把他的遗照放在里面，他的东西也都在那，电脑应该也是。” “好，麻烦了。” 金戈和曹志恭恭敬敬的跟在她身后，很快就到了二楼宽阔的房间中。 一进房间，金戈就看到阳光从尽头的小阳台照进来，显得温暖又舒适。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衣柜、书桌和床，几乎没有其他家具，东西也很少，而且摆放得整齐干净，一眼看去，十分清爽。 “明远很爱干净，姐姐也每天打扫。” 金戈笑着点点头，走进去些，看到方明远的遗照端正的摆在书桌上，照片上的他笑起来如谦谦君子，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也会觉得这是个柔和温暖的人。 她不由得心有戚戚然。 自从“开曼名单”后，30多年来，超过95%的疾病已经被发现并攻克，科技的突飞猛进之迅速，让这个世纪被称为“新人类元纪”。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等级为A+的绝对精英身上，听到“抑郁症”这个词。 何况，现代社会，让自己快乐的方式层出不穷，人们根本没时间抑郁才对。 和金戈的沉默不同，曹志环顾一圈，也有些意外，问道：“他的东西很少啊，是收拾过吗？” “他的东西都在的。” 向太太摇摇头，看着方明远的照片红了眼眶，有些宠溺的笑起来，“明远他不喜欢太多东西，说人不需要那么多物质……他啊，总是说些奇怪的话，什么肉身是烦恼的根源啦 分卷阅读79 、不要当网络的囚徒啦，弄得姐夫很担心……” 向太太的话音未落，金戈和曹志都一愣，异口同声的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诶？就是、就是明远经常说的话……？” “是，”金戈点点头，慢慢的重复道：“网络的囚徒，这句话是他说过的吗？” “是……怎么呢？” 两人对视一眼，周素素的日记里，假的“方明远”曾经跟她说过这句话，如今突然从向太太嘴里听到，总觉得有些诡异。 “没什么，就是网上也有类似的话。” 曹志也摇摇头，对金戈说道：“会不会只是巧合？” “有可能。” 两人安静下来，走到遗照面前，合掌祭拜。 抬头时，金戈瞥到阳台上的阴影，便走过去看。 一跨进阳台，她的目光就忍不住亮了一下——和没什么东西的房间不同，阳台上满满当当的养着一层层绿植，各种花盆放满了好几个木梯，花盆间摆放着许多木质的小摆设，有木牌、木马、木雕花草，每一个都小小的，看上去十分温暖可爱。 整个阳台柔和极了，光是站在这里，便觉得治愈。 “他似乎很喜欢木质摆件？” “这些都是他做的，这几年他很迷这个，有空就在这捣鼓……” 金戈听了，这才想起遗照旁边也有一个木质的人形小雕塑，像是Q版的方明远。 她走回去看，果然，遗照旁边的小雕塑正开心的笑着，手中握着一把木质长剑，像战士那样高高举起，整个木雕质感温润，又隐隐透出飞扬的姿态。 这是方明远心中的自己吗……？ 她看看遗照，又看看木雕，还未理清思路，向太太已经哽咽两声，又流下泪来，“他就像这个木雕一样，时时刻刻笑着，跟内心的自己战斗。” 听到她这么说，金戈难过的笑了笑，放下心里的异样，拍拍向太太的手，以示安慰。 祭拜完，两人见向太太疲惫伤心，都有点于心不忍，不愿意再继续打扰，金戈拍了几张照片，拿到方明远的电脑，便告辞回去。 向太太将他们送出去，看着他们上车，这才慢慢回到了屋里。 看着她的背影，曹志呼出一口气，难得有些沮丧，“不到1年，一个家就崩溃离散了啊……” “是啊……只不过，哪里需要1年，方明远死掉的那一刻，很多东西就崩溃了吧……” 叹口气，金戈没有力气说完，她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想到“京之岛”成立的那一天，心脏便忍不住感到刺痛。 所谓离别，有时候就是这样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而且……真的方明远和抑郁症。 假的方明远和遗传病。 基因编辑和“岛”。 ……这世界，似乎永远扑朔迷离，令人看不清楚。 她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冲曹志点头说道：“时间还早，不如去北辰东路再看看？” 真正的方明远（四） 距离“北辰东路黑客交通事故”的发生，已经过去了9个月，此时的街道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依然干净、顺畅，在阳光下和所有的街道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主街尽头，斜“丁”字形路口两侧，几条不能走车的小巷隐隐约约，被花草装点着，居民楼矗立在小巷之间，不时有人往来，充满了生活气息。 繁华，但也意味着交通相对繁杂。 金戈说要来，曹志没一刻钟就到了这里，指给她看，“事故发生在主街上，丁字路口那。” 金戈看着，脑中闪过相关的资料和新闻画面，有些困惑的皱起眉。 “曹哥，交通系统也好，送货机器人系统也好，都不是那么容易侵入的吧。都多少年没有交通事故了，方明远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可是那天不是周二，他怎么会来这里呢？” “档案说，他是为了采购木雕材料的事情，那天约了人出城，因为对方住在北辰东路这，于是他过来汇合，一起出发。结果两人刚上车，就遇到了这种事。” “当时他们坐的是哪种车？” “可以网络预约、6个座位的自动驾驶客车，当时的预约人是方明远的朋友，也死在了事故中。” 金戈点点头，她记得事故发生后，交通署和物流机器人公司一起，支付了巨额赔偿金，但是好几个死者家属并不甘心，一直要求查出黑客，绳之以法。 她目光微动，轻轻说道：“我大概看了下案卷，这个案子的责任方一直没有明确？似乎连黑客也没有找到……？” “撞击太严重，车子和机器人都炸得粉碎，最后还是靠道路监视摄像头的视频，才还原了事故发生时的样子。但是怎么说呢，机器人几乎是直奔汽车而去，汽车的反应也是慢得不寻常，吵来吵去，最后两方都没有办法推脱责任，只好都成为了责任方。” “那黑客呢？” 分卷阅读80 “……后来传讯过几个人，嫌疑最大的那个偏偏年纪很小，13、4岁……据说只是想吃免费零食，就黑进配送机器人去商场拿……几包零食而已啊，结果赔了6条人命。案子发生后，那家人很快就搬走了。” “难怪，档案里没有写嫌疑人的资料。” “可不是，但我问了办案那哥们，他们之所以确定那个孩子，是因为这附近有不少人看到过，看到他偷偷拦截送货机器人，试图控制它们……而且那孩子也承认了，当时他正在遥控那个机器人呢，谁知道机器人突然一下就暴走了。” “本人都亲自承认了？那这个事故，完完全全是逻辑自洽的。” “可不是。” 听到这里，金戈心里有些闷闷的，“……所以，方明远会出现在北辰东路这件事、还有几年一遇的事故，都只是‘巧合’？那他的身份被冒充、还有那句‘网络的囚徒’……都是巧合吗？” 曹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耸耸肩轻笑着说道：“可是每件事情，都解释通了不是吗？” “是啊……”金戈无奈的摇摇头，摊在椅子上看他，“但是我不相信巧合。” “你又钻牛角尖了？” “不是，你没发现吗？这个地方，走路15分钟就是长虹桥，也就是周素素消失的地方。” “就知道你会这么想，长虹路口和北辰东路，周素素和方明远，”曹志似笑非笑的看过来，表情诡异的耸耸肩：“anyway，希望他的电脑里会有线索吧。” 说着，曹志转弯往“丁”字形的其中一条路上开过去，准备穿过那片小巷，送金戈回家，他打开新闻，又听到市长竞选的事情，突然叹了一声：“我还是喜欢老城呢。” 见他有感而发，金戈便问道：“怎么呢。” “这届选举不是再1个月就结束了吗？那个叫什么廖天的，票数最高，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就是他了。” “所以？这跟老城有什么关系？” “像他那种天天追求高科技的人，很喜欢拆老东西啊……可别把这些小巷子老房子都拆了，新楼是好看，但是没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金戈看着巷子从车外掠过，模糊不清的人影走在其中，点了点头，“我也喜欢现在的苏明市，虽然旧旧的，但这就是时间的沉淀吧，看着很舒服。” “是吧？虽然AI分分钟能做出任何风景，但我还是觉得，自然长成的东西更好些。” “小眉还说我老古董，我看你才是坚定不移的守旧派。” 曹志耸耸肩，毫不在乎的接下“守旧派”头衔。 见他这样，金戈无奈的笑了笑。突然，她瞥到旁边小巷里有间暗绿色的咖啡馆，复古的遮阳伞下，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那，既闲适又舒服。曹志也看到了，吹了声口哨笑起来，“不错嘛，木头门遮阳伞什么的，开门肯定会有铜铃响，复刻上世纪吧这是？” 他话音落下，小巷转瞬而过，最后的那个瞬间，金戈看到店外的木质招牌上，依稀画着天使的图样，一个绑马尾的女人从店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又低下头来。 像是在找人却没有找到的样子……金戈沉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咖啡馆的色调让她想起在陆飞公寓里的小纸片。 如果她没有记错，纸片上也是同样的暗绿色。 只是，这种暗绿并非特殊色，哪里都可以印出来，而且，那张纸片交给鉴定科化验后，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分子残留，只说是书签或普通纸张。 所以，又是巧合吗…… 她叹口气，感觉自己要陷入名为“巧合”的漩涡中。 “不如……”她情不自禁的想去那边看一看，但是刚开口，手机突然发出蜂鸣，她拿出来打开信息，一愣，然后微笑起来。 “最近有流感，注意休息。” 短短几个字，排列在“柳年”的名字下，她这才想起，自从上次吃完饭，转眼已经一个星期了。 不知道他忙不忙……她想着，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曹志在前面瞥到她的表情，贱嗖嗖的挑眉，“怎么啦笑成这样～？有约啦～？” “才没有……话说你啊，下班之后也约一下小眉啊，只是在警署吃吃饭，有什么意思？” “少多嘴。” “我是关心你，署里可是刚进一批新人，万一冲出来一个，你就没戏了。” 曹志一听，忍不住皱起眉，像是在回忆新人里有没有不长眼的家伙，然后，他叹口气，难得正经的看着金戈，“你说我跟小眉，真的合适吗？” “哪里不合适？小眉天天跟你斗嘴，不知道多开心。还有啊，警署那么多人，她天天找我吃饭，你真以为她是找我啊？” “可是……我们两各个地方都不像，家庭环境、性格什么的，都不同。” “……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吧？你居然会在意门第吗？” 曹志咳了一声，还是说道：“不是这个。哎……那家伙想去 分卷阅读81 ‘岛’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诶？她跟你说过？” “那倒没有，但是看也看出来了吧，她很憧憬那里的生活。” 金戈并不觉得小眉特别在意这个，但是，想到周素素对‘岛’的向往，她还是叹口气，“曹哥你更喜欢苏明市吧。” “是啊，从来也没觉得“岛”上好过。” “这样……” 金戈沉默下来，无意识的拿起手机，看着柳年的名字发呆，许久，笑着回复：“多谢柳医生提醒！” “咻”的一声，信息发送成功。 ———— 信息发送出去的瞬间，方明远家中的门铃响了起来，向太太听见，以为刚才的警官又回来了，急忙起身去应门。 但是门打开，却是一个27、8岁的青年，戴着一顶深青色的硬边沿帽子，她一愣，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又叫不出名字。 “您好！请问是方明远先生家里吗？”青年的语调和嗓音都温柔极了，向太太听在耳里，只觉得心情都好了许多，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青年笑了笑，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打扰了，这是方明远先生此前借给图书馆的书，因为已经到期，他没有来取，所以我就赶紧送过来。” “是、是吗……？”向太太这才看到，青年帽子上的确写着图书馆的字样，她急忙打量他手上的书，看到最上面那本的封面十分熟悉，是姐夫很久之前买的，她记得扉页里还有签名，便急忙接过，又觉得有些失礼，将门打开些，絮絮叨叨的说着请进、喝茶之类的。 “不麻烦了，书已经送到，打扰了。”青年笑着摇摇头，他的笑容那样柔和温暖，几乎比春末的阳光还要舒服些，向太太内心触动，愣愣的站在原地，又听到他问：“我看到外面贴着待售的牌子，请问是……？” “啊啊是啊……以后我们就不住在这里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我记得他说过很喜欢这里。” “诶……？” 青年没有回答，他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不疾不徐的消失在庭院外头。 向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又想到英年早逝的侄儿，忍不住忧伤起来，慢慢关上门。 门锁响起的瞬间，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的…… 在哪里呢……？ 她慢慢的想着，想到葬礼那天，姐姐哭到晕倒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工作人员冲上去扶住了她，当时一片慌乱，她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后来就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似乎是同一个人？ 她摇摇头，无法确定，只是觉得刚才的青年，他说话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跟明远好像…… 以后，自己大概看谁都会像明远吧，她叹口气，努力抛开脑子里的悲伤，慢慢的、继续收拾起来。 绝望的情路（三） 李笑笑拿起自己的包，离开咖啡馆。 今天是周六，咖啡馆里的人比平时多，让她有些不自在。再加上陆青司的事情，让她有些心烦气躁。但是走出来，她下意识的看了一圈，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找陆青司。 真是没用…… 她有些生气的想着，下定决心回家去，脚步却仿佛本能一样，走进对面的楼里，手也自动自发的按下电梯。 向上的拉力让她有些晕眩，电梯门开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来到陆青司公寓门口，她敲了敲门，只听到里面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她犹豫的等着，许久，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如果不是没有人，那就是陆青司不想见她。 她心里哀恸，只好走到楼下，颓丧的在店外坐了一会儿。 明明想要回家的，却仿佛陷在名为“陆青司”的沼泽里，怎么也抽不出来。想到这里，她有些伤心的将包抱在怀里，无意识的将拉链拉开，又拉上，拉开又拉上，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拉链上的木质挂坠也被她拽在手里，露出木制的裙子边角，上次染的血已经看不见了，就像是被木头吸了进去，不留一点痕迹。 就像那天发生的事一样，至少从外表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李笑笑心里空茫茫的，机械焦虑的拉着拉链，像一个木偶。 突然，不知道是不是她抓得太用力，拉链上的木雕被她一把扯下来，差点甩到地上去。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动作，堪堪将木雕抓在手上，魂魄也终于被扯回来一点。 然后她愣愣的看着木雕，红了眼眶。 4年前，她走进陆青司的世界里，开始时常在这里喝咖啡，也因为如此，她看到除了小飞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每周都会陪陆青司喝咖啡的男人。 方明远。 在她记忆里，方明远是个奇怪的人，好的那种奇怪。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如果说陆青司是 分卷阅读82 炽热的太阳，那么方明远就像是月亮，特别是晴朗天气里的圆月。 明亮、温柔，又有些淡、有些远。 两人截然不同，坐在一起的时候又无比融洽，仿佛日月、昼夜、镜面，彼此对应。 刚发现这点的时候，李笑笑有些恐慌，因为她觉得自己无法加入其中。 后来，她发现就连小飞也是一样，有时和陆青司说着话，看到方明远过来，就一定会让出位置，乖乖的跑到一边去。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拉住小飞问：“为什么你每次都让开啊……？” 小飞挠着头发，傻呵呵的笑起来，“我也不知道呢……哈哈，可能是因为他们聊天，我也听不懂……” “这样……”李笑笑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那之后，每个周二和周五的下午，变成了专属于方明远和陆青司的时间。而且，方明远除了陆青司，不太跟别人说话，虽然他总是温柔的笑着，但李笑笑总也鼓不起勇气走上前去，只好每次打声招呼，就诺诺的避开。 也因为如此，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方明远之间，既不熟，又隔得很远。 直到两年前，方明远将这个木雕递到她手里，笑着看她。 “送给你。”他说：“我最近在学这个，就做了两个，因为是按照你和青司的样子做的，所以想送给你们。” “照着我的样子……？” “是啊，”方明远有些不好意思，指着小小的木制女孩笑了笑：“我想说试着刻一个女孩子，又最常看到你，所以弄完青司和小飞的，就……抱歉应该先跟你商量。” “没关系的。” 她听了有些脸红，接过木雕放在手上，果然，手掌大的小女孩笑得特别温柔，连衣裙上还刻着浅浅的花纹，是自己经常穿的那条。 “真好看。” 她高兴的笑起来，心里感动又局促，她知道方明远是青司的好朋友，她也知道方明远是个温和的人，但是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 “对了我没有看到小飞，他的这个，麻烦你转交好不好？” “好的……没想到你会做这个给我……”她接过小飞那个，看着Q版圆润的大高个子，又不觉得低下头去，轻轻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只是觉得你们一直在照顾他，我想他也把你看成很重要的人，希望你以后也可以一直支持他。” “我会的……” 那一刻，她站在那个温柔的男人面前，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又看看他对面的座位，看到青司还没有来，便有些好奇，“你也给青司做了一个吗？” “嗯。”方明远脸上的笑意更深，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木制的小娃娃，她忍不住接过去看，看到小娃娃咧着嘴笑得飞扬，手上却拿着一柄长剑，忍不住心生亲近：“和青司好像啊……像古代的战士。” “是啊，虽然挂着这样不正经的笑容，却跟这把剑一点都不违和呢。” “……你真的很了解他。” 李笑笑把青司的小娃娃还给他，瞥到陆青司从对面走来，急忙笑了笑，摆手离开。 那是她这4年来，和方明远最长的一次对话，从那以后，这个穿着花裙子的木雕就一直挂在她包上，每天陪伴着她。 真的很奇怪，原来有些人并不用说很多，只是出现在生命里，就能让人在意，能改变很多事。 比如她对方明远的在意，比如方明远对陆青司的改变。 起初，陆青司阳光又热烈，像一团火燃烧在社员心中。 然后，他开始极其偶然的，露出和方明远一样的神色，克制、温柔。 再后来，两人笑起来的样子越来越像。 这两年，新入会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到过去张扬、激情、将分享化为战斗檄文的陆青司，他们的评价从“战士、激情澎湃、炽热的太阳”……慢慢变成了“柔和、内敛、充满力量的平静大海”。 这一切，都是因为方明远。 回忆起过去，李笑笑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明白，像方明远那样的人，那样好的人，为什么会卷入那样的意外，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人怎么会死呢？怎么会那么容易、那么突然就死掉呢？ 而陆青司…… 一个人的死，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呢？ 她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如果陆青司出了意外，她也一定会被击碎，碎到再也拼不起来。 想到这里，她有些伤感，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还是忍耐不住对他的在意，只好狼狈的拿起包，埋头回家。 只是，当她走出并不宽阔的巷子里，刚刚转过楼角时，却看到陆青司的背影——他正站在楼下的阴影里，看着马路的方向。 仅仅从他侧头的角度，李笑笑就知道他在看哪里，自从9个月前的爆炸事件之后，陆青司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心里难受，想要转 分卷阅读83 身，突然看到陆青司猛的撑住自己的头，沿着墙壁弯下腰，眼看就要倒地。 李笑笑离开的念头瞬间粉碎，急忙冲过去，担心的喊道：“青司……！” 她的声音传过去，陆青司在剧烈的头痛中闻到青草的味道，还没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 他撑住身子，也不看李笑笑，转身离开这片阴影。 李笑笑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惴惴不安的上前扶他，看到他手上抓着一个深青色的帽子，心里有些奇怪，但是又看到他浑身上下都很清爽，一丝酒气也没有，又安心许多，跟着他往回走。 路过咖啡馆，左拐进了楼，她按下电梯，在沉默中走进去。陆青司终于开口，却还是和以往一样淡淡的。 “怎么把头发绑起来了。” “啊？嗯，”她急忙笑了笑，惴惴不安的解释：“我妹说，这样会比较清爽……” “很适合你。” “嗯……”她脸上有些红，低下头去，她知道这是对方表达温柔的方式，她也知道这种话他对很多女人说过，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激动，甚至有些雀跃起来。 两人又陷入沉默中，陆青司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还是神色自若的走到门口，当着李笑笑的面输入密码，门上的液晶屏显示出“欢迎回家”的字样，发出轻微的声音打开来。 他疾步走进去，径直走到沙发上，一声不吭的躺下去——他知道李笑笑不会离开，但是他显然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李笑笑顾不上他的态度，只知道他头痛，手忙脚乱的端来一杯热水。 陆青司没有碰那杯水，而是和之前一样开了瓶酒，灌下去几片药，她默默的看在眼里，沉默着开始收拾东西，清扫。 整理书柜的时候，她看到上次那几本书不见了，忍不住顿一下，猜出了他的去向，以及他今天伪装清爽的原因。 心里绞痛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住，抬手摸了摸腹部，走上前去，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祈求道：“青司……那个事故，你忘记好不好？我们不想看你这么痛苦了。” 陆青司在头痛中听到她的话，像是穿破浓稠的沼泽，几乎不真实。 李笑笑听见他沉闷的一声轻笑，若有似无的说了一句。 “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李笑笑被他眼里浓重的哀伤压得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想要握住他，但陆青司轻轻挥开她的手，更加冷淡的撇过头去，“回去。” 这样的态度让她伤心起来，她想到这9个月来，因为担心他而起的焦虑、着急，想到他颓丧绝望的样子，想到那晚他在睡梦中喊出的名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只有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这个男人才和自己一样绝望…… “青司，”她倔强的跪坐在原地，擦去眼泪，鼓起勇气慢慢说道：“青司，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看你，我知道你不逊于任何人，知道你看上去很坚强，也知道你的坚强只是表面上的……” “……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懂你，我要告诉你，我明白你。” “……不要再说了。”陆青司睁开眼睛看着她，似乎想要否认她的话，但眼中的沉痛根本无法掩盖，他有些恼怒起来，伸手从旁边又拿过一瓶酒。 眼看着他又要喝酒，李笑笑终于忍不住，一把抢过去，低头喊道：“我不行吗！？” “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 李笑笑捂住脸痛哭起来，眼泪濡湿了她的指缝，凄凉的水光笼罩在她整张脸上。“我喜欢你……我喜欢了你5年……青司，我看到你身边来来去去的每一个女人！我看到你接近她们又离开她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要她们，所以你才会接近她们……你从来，只要你不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陆青司愣愣的看着李笑笑，认识4年来，李笑笑从未如此大声的说过话，从未如此指出他的心思。 她总是温和的笑，不远不近的站着，从不多话，就算小飞一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4年来，“加百列”的人也没有发现他们是朋友。 这样安静的李笑笑……也因为自己要崩溃了吗……？ 他颓然的站起来，疲惫万分的指了指门口，“你走吧，今天的话，我当做没听见。” 李笑笑却不走，她执拗的捂着脸，想到周素素，想到她的死，更加哀伤的哭着，一遍遍的重复道：“选我不行吗？……青司……我们已经越线了，留下我不行吗？” 说完，她蹲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捂着脸哭起来。 所有的力气仿佛被地面抽走，她浑身疲软，不敢抬头，却也不愿意走，只好不停的哭。 陆青司看着她，那一晚的事情在他脑海里翻腾着，让他恨不能杀了自己，他捂着头，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调动起来，干涩的说道：“那天是我不该那么做……你忘记那件事吧。” “……我不要……” “我心里放不进 分卷阅读84 你。”陆青司冷酷的说着，疲惫的眼睛里渐渐升起绝望，“我知道你的感情，但我心里放不进你，你又何必执着？” 李笑笑愣愣的抬起头看他，心里仿佛要裂开来，同样的绝望在她心里浮起，像一具无药可救的尸体，散发着嫉妒的恶臭。 她停止哭泣，却依然流着泪，“……不管你心里有谁，你选我好不好……？求求你青司……我不想再看到你痛苦了……现在只有我了，再这样下去……” 陆青司疲惫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听不懂李笑笑的话，但是他知道，自己只会把这个人拖下水，把这个温和、善良到和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慢慢的拖进绝望里。 他忍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只好摇摇头，轻轻说道：“李笑笑，我不爱你。就算你求我，我也不爱你……” “我不要你的爱！” 李笑笑再也忍不住，哭着喊起来：“我只要你看我！看我！不要看别人，不要再记着别人！看我！……我不是那个人！我和周素素一样，是你不想要的！为什么不选我……” 她的哭喊声回荡在屋子里，颤抖、激烈、声嘶力竭。 “不要再说了。” 陆青司的头剧烈的痛起来，几乎要陷进沼泽一样的黑暗里，他再也支持不住，全身冒着冷汗，说完这一句，就倒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李笑笑的哭声渐渐远去，他艰难的看向她，看到她身边沙发上的包，那个小小的木雕垂在那，每一个边角都柔和得像是花瓣。 他忍不住蜷缩起来，缩进沙发里，缩进完全的黑暗里。 李笑笑哭着，在旁边看到他的表情和背影，透着疲累至极的虚弱，她哭着拿起包，拉链上的木雕撞在金属拉环上，发出极清的声音，将她的心击得粉碎。 许久，她茫然的跪倒在地，所有情绪绞成粘稠的伤痛，让她透不过气来。 “……青司……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的说着，几乎要被自己的眼泪淹没，恍惚间，她听到电话在包里执拗的响着，似乎响了很久。她这才回过神来，抖抖索索的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的声音便传到耳朵里。 “你怀孕了！？” 她吓得弹起来，捂住电话怕陆青司听见，抓起包，慌慌张张的逃出门去。 陆青司听到隐隐约约关门的声音，意识在泥潭里挣扎许久，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道歉呢？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你要道歉呢……？明明错的就是我…… 从一出生，错的人就是我…… 他无力的想着，又疲惫的被头疼拽走，再也没有任何意识。 陆青司 “4个关键人物，周素素、方明远、陆飞、冒充方明远的X……诶你说，X为什么要欺骗周素素？又为什么偏偏挑了方明远的身份？还有陆飞，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这4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联系到一起的呢？” 周一上午，曹志和金戈坐在小会议室里，第N次梳理周素素的案子。 曹志以手代笔，在屏幕上摆出几人的照片，除了X，剩下三人从照片上看，都不会让人和“诈骗”、“谋杀”、“穷凶极恶”之类犯法的词语联系起来。 “周素素就不用说了，咱们把陆飞和方明远的线索再过一遍吧，金戈同学～开始解谜吧！” “……能不能正经点？” “不能。” “……” 金戈翻了个白眼，结束无意义的对话，认命的将资料调出来。 “首先，我整理了3个表单：苏明市所有脑神经疾病患者名单；老李分享的‘僵尸’前科犯、‘北辰东路交通事故’的所有关系人，包括参与警员、医生、调解律所、方明远的丧事主办方、宾客。” 曹志打了个响指，浮夸异常，“结果？” “3个表单，不管怎么交叉查询，都没有重合。我按照宾客名单挨个打了电话，这些人几乎都是方明远的同学，但是很多人对他这4年的生活知之甚少，更别说提供线索了。所有人都表示，现场连姓陆的都没有……不管怎么看，至少陆飞和方明远，两人不认识。” 金戈干脆利落的说完，懒得理曹志脸上夸张的丧气，有气无力补充道：“而且，因为方明远的父亲特别交代，不许留下任何视频资料……方明远的葬礼，丧仪社没有留下影像资料。” 曹志哭丧着脸瘫倒在座位上，捂着脸，生无可恋的惨叫一声。 “方明远这个人！手机通讯录只有家人、购物用家庭账号、几乎不使用网络……金戈，你觉不觉得，不光是这个X，就连方明远也在隐蔽自己？” “不知道，现在追求‘科技断离’的人并不少，方明远大约也是这样吧……我比较在意的是，围绕‘方明远’的所有问题，最后都成了‘巧合’，他的死亡，完美嵌套在周素素的案子里，却又好像漂浮在所有事情之外，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一点，也许找到X才能知道。” 分卷阅读85 “我也是这么想的……” 曹志转了转脖子，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电脑呢？方明远的电脑呢？” “刚送过去，中午我去问问。” 金戈的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技术部，她急忙接起来，“哟，怎么呢？” 技术部负责人张成成出现在屏幕上，有些为难的说道：“金警司，上午那台电脑是你拿来的吧？你确定电脑是对的吗？” “对啊，我们周六刚拿到，我看到有密码，就直接扔给你们整理了。” 负责人搔了搔乱糟糟的头发，嘟哝着说道：“啊呀，那有些为难呢……这台电脑，我们无法整理。” 曹志急了，凑过去毫不客气的质问：“什么叫‘无法整理’？” “首先，电脑肯定是被清理过，而且存储器被拿走了，你送过来的只是一个空壳而已啊。” “诶！？”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法相信，“你是说，这台电脑被动过手脚？” “嗯！开机密码什么的就是障眼法，进去之后，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金戈头疼的叹口气，急忙又追问：“那，关于这个方明远，我提交了他的市民档案的，这个人，你们查到其他线索了吗？社交账号、网络痕迹之类的？” 负责人叹了口气，发过来一个地址。 “这个人似乎不怎么接触网络……我找了一上午就找到这个，似乎是他曾经的主页，但是内容也已经删掉了。” 两人目瞪口呆，急忙点开来，果然是一个个人社交网站，可以发表视频、照片等内容，但如今空荡荡的，只有网站的名字显示了主人是方明远。 “删掉了的话……没办法恢复吗？” “没有，我查过历史痕迹，非常干净，就像是完全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存在一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网站注销掉？” “不知道。”张成成耸耸肩，一脸写着“我尽力了”。 见情况如此，金戈只好挂了电话，这才看向曹志，颓丧的说道：“曹哥……” 曹志拿过水杯，一口气灌下整杯水，斩钉截铁的喊道：“一定是X！他刻意抹掉了方明远的痕迹！” 看到想法一致，金戈摇摇头：“如果只是要冒充他，没必要连他的痕迹都抹掉吧。” “谁知道？也许是因为电脑里有X的线索？也许是因为别的……金戈，这个案子查到现在，方明远也好，X也好，他们身上发生任何事，我现在都觉得是正常的。” “……” 金戈想了想，也有些为难，“可是，方明远死去已经9个月，现在开始追查小偷显然是不明智的。那片别墅区闹中取静，临街并不远，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那停下一小会儿，只从监控上找的话，根本就是大海捞针。何况，存储器恐怕早已经被消除了。” “所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方明远，这个人却像幽灵一样，只有一个名字？” “……我已经联系交通署那边，以他家里为起点，请他们调出每周二和周五下午的监控了。” 听到他这么说，曹志一骨碌站起来，晃着脑袋说道：“好！你也要到视频监控，这部分我来找，不管怎么样，我就不信了！” “好吧，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 “行，那方明远的事情先这样，要辛苦你了，我来说说陆飞？” “请～” “哈！”曹志嘿嘿一笑，稍微正经了一些，“首先，我追踪了监控，找到了他跟踪周素素的画面，因此基本可以确定，跟踪、监视，以及给周素素提供药物的人，很有可能是陆飞。” “可是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不过，我周末使劲查了他的资料，找到一些他的背景线索。” “是吗？快说！” “按照规定，所有从孤儿院、福利院出来的人，成年以后，有权利封存自己的档案，所以最开始，我只能查到他10岁，也就是从2079年开始，他离开孤儿院，由政府出资，在苏明市第四寄宿中学读书，6年之后高中毕业，踏入社会。但是10岁之前的事情，显示是未授权公开。” “不是‘机密’，而是‘未授权公开’……” “对，基本就是在说：这个孩子来自某家福利机构，但是具体的就不要问了。” 金戈笑着点点头，曹志的说法虽然搞笑，但的确是如此。 “所以，你找到那家孤儿院了？” 曹志嘿嘿一笑，调出一张照片，金戈看过去，发现是一张新闻画面的截图，日期标注的是2079年。图片中，‘陆明所孤儿院’的招牌十分醒目，招牌下，一个小小的院子，整齐的花圃和栅栏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十分舒适。 “院长姓陆？” “是，虽然是孤儿院，但是也接收了很多被故意遗弃的孩子，所以实际上是福利院，院长陆明所，退休前一直在儿童福利署工作，退休之后自己集资，建 分卷阅读86 造了这个孤儿院。” 金戈点点头，将新闻截图仔细看了一遍，皱眉问道：“可是，新闻是关于孤儿院失火的报道，这家孤儿院的历史资料，其他孩子的信息，都有了吗……？” “没有，当时的档案都被烧掉了，电子资料也被事先篡改过，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我对照了现有资料和数量，发现少了好几个人。” “那……？能找到当时的孤儿吗？” “档案都被封闭了。” “这……那这个火……？” “2079年8月2日，孤儿院突然着火，我也是查孤儿院的线索时，顺着那一年的时间优先查询的，然后就注意到了这一家。而且，和陆飞离开孤儿院的事件对得上，一般情况下，孤儿院或福利院都会照顾孩子到16岁。” “没错，可是怎么会失火呢？” “我找到档案，大致看了下，据说是陆明所自己放的火，而且他本人最后还下落不明。” “为什么？” “这部分没有写得太详细，”曹志撇嘴想了想，神秘兮兮的眨眨眼，“不过我怀疑与当年那个药品走私案有关。” “药品走私案？……怎么全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跟本案没关系，先不说了。” 金戈看着陆明的照片，他看上去50多岁，面容和蔼，看上去的确是很喜欢孩子的类型。 “总之从姓氏上来看……陆飞和陆明所都姓陆，虽然是巧合，但的确有很多孤儿，会为了感谢福利院照顾自己的人，选择他们的姓氏，陆飞也有可能的。” “对，而且，不止如此。” “还有别的？” “那当然，不然我一个周末不白忙活了？”曹志一笑，仿佛捂着大秘密不想回答，反而先问道：“你整理过方明远的成长轨迹，还记得吗？” “是，方明远就读于苏明市第一中学，10年前高中毕业，前往‘京之岛’攻读哲学，4年前，他博士毕业，回到苏明市……但是方明远家境优渥，一直是念的私立学校，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跟陆飞都没有交集。” “所以我往更前面查了一下，”曹志这才狡诈的点点头：“向太太提过方明远的父亲热衷慈善，我跟他的财务顾问联系过，你猜如何？23年前，他的确以个人名义捐赠了几所孤儿院，其中一家，正是陆明所孤儿院。” “陆明所孤儿院？……天啊！” 曹志终于抖出了所有包袱，开心的贼贼笑着，“所以，如果陆飞真是从陆明所孤儿院出来的，那他们两人的确是有交集的，虽然非常隐秘。” “可是……2079年，陆明所孤儿院就消失了，那一年，方明远才8岁吧？陆飞也才10岁……他们会有交集吗？” “这一点，需要你和向太太联系下，看能否和他本人联系上。” 金戈一听，想也不想就拨通向太太的电话，很快，向太太出现在屏幕上，穿着防尘服，似乎正在打扫。 “金警官？您好！” “向太太您好，打扰了，您现在有空吗？” “有的，您说。” “是这样，关于方明远的父亲，我们想跟您或者他本人确认一下，23年前，他捐了一笔款项，给一家叫‘陆明所’的孤儿院，我们想详细了解一下这件事情。” 向太太想了想，点头说道：“他的确是捐赠过的，不过是不是陆明所，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家，曾经邀请他去参观过。” “是陆明所孤儿院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向太太有些为难，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说：“但是当时，他拍了张照片，因为照片里的明远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我问过，他说就是那次参观时拍的。” “真的？您手上有照片吗？” “有有有，您稍等。” 很快，向太太拿着一本古典相册跑过来，一页页翻起来，相册的边缘都已经泛黄，显然是很久以前的了。 “找到了！”向太太高兴的说着，将照片展示在镜头前，“就是这两张，警官请看……如果没有帮助的话，我明天就联系姐夫那边。” 金戈看着照片，愣在那儿，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想您正好帮上忙了。” “是吗？” “嗯……” 金戈点点头，视线却盯着照片，完全移不开目光。 照片里，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子蹲在正中央，尽管只拍到侧脸，依然能看到她柔柔的笑着，将几个糖果放到面前的小朋友手上，那个小朋友看着她，开心的笑着，眼里却有泪光。 女子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色西服的小男孩，小男孩似乎注意到有人在拍照，便转过头来看，他手上拿着一枝鲜红的玫瑰，衬得他大大的眼睛，温润又好奇，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金戈一眼就看出小男孩的样子，不可思议的呢喃道：“方明远……” “是，粉色裙子的就是我姐 分卷阅读87 ，拍照的是姐夫。” 曹志也看着照片里笑得开心的女子，似乎是想到方明远母子的抑郁症，小声叹口气，指着另一个孩子说：“看这个，这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就是陆飞。” 金戈不敢置信的点点头：“原来他们见过……陆飞和方明远，连起来了……” 说完，她急忙追问向太太，“请问，您姐夫，包括方明远先生他，后来和这家孤儿院有来往吗？” “……没有，去参观的时候，明远刚5岁，我还问过他，但是他完全忘记自己去过，而且……姐姐一直不让他和太多人来往，所以……” “我明白了，多谢向太太，那打扰您了，之后如果还想到别的，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的。” 挂掉电话后，金戈算了下时间，对曹志说道：“参观的那一年，方明远5岁的话，陆飞也才7岁，不大可能会记住他，甚至他可能连名字也不会知道的吧？” “这就不清楚了。但是我们的确找到了第一个连接点，从孤儿院到周素素，这个案子里，陆飞是疑似同伙，方明远是被顶替的人，那么X呢？” 曹志还是盯着照片，眼里突然多了些沉重的东西，“……别忘了，嫌疑人和陆飞一样，是基因缺陷者，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和陆飞一样，被抛弃，然后在孤儿院里长大。” “陆明所孤儿院……” 金戈轻轻念着，心里一动，“当年，孤儿院失火之后，其他的孩子呢？” 曹志摇摇头，“我没有查，而且这一点是最麻烦的，如果陆明所孤儿院的孩子都把档案封闭了，我也没有办法从一根绳子找到另一根绳子。” “我们可以换个思路，首先，如果都是被抛弃的孩子，那么X会不会也姓陆？” “……有可能。” “然后，也许我们可以查一下，2079年这一年，所有突然转入寄宿学校，姓陆的孩子？” “对啊！”曹志一拍桌子，毫不吝啬的给金戈比了个大拇指，“反应很快哦金戈同学！” 金戈惯性翻白眼，心里一动，调出电脑里的名单，也贼兮兮的笑起来。 曹志看过去，发现那张表是脑神经疾病的市民库。他看着金戈输入检索条件，屏幕上立刻浮出一张筛选过的新表单。 一排排人名不断刷新，全部都是姓陆的。 曹志好奇的掠一眼，摇着头喃喃自语，“看上去不少呢……死掉的也不少啊……陆亿、陆德、陆青司、陆现……” “嗯。”金戈提炼出还活着的部分，笑着分享给搭档：“这些人，给你参考～” “好嘞～” 曹志一笑，收到文件，“那接下来，我就好好骚扰一下全市的中学吧～” “那接下来，我就好好催一下方明远的视频吧～” 眼见案件又有了可以追溯的方向，两人信心大增，相视一笑，离开会议室，各自忙碌。 直到傍晚，金戈难得没有加班，开着车慢悠悠的回家去。 她打开广播，听到关于“新人类曙光去世”的消息，又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算了算——2018年到现在，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基因编辑婴儿，也已经81岁了。 永远无法逃过呢，不管科技怎么发达，还是会有伤心的事。 就像人类，哪怕厉害到取代“上帝”，也无法阻止“死神”的到来…… 她胡思乱想着，突然瞥到一辆车在不远处一晃而过，她一眼看到车身上的标志，急忙将车子掉头转回去。 果然，是卫生署的车。 她心里一动，又四处看了看，立刻就找到柳年的身影——他正趴在不远处的建筑上，像是在装什么东西，远远看着，还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 她便停下车，慢慢走到卫生署的车旁边，安安静静的等着。 太好了，可以请他吃饭了。 她开心的想着，没发现自己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情网（一） 柳年返回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车旁的金戈，他脚步微微一顿，又恢复常态，笑着走过去，“你这是路过还是？” “路过，刚好看到卫生署的车，就想是不是你，结果真的是。” 金戈笑起来，指着他刚才待的屋顶，好奇的问：“柳医生这是在忙什么？” “初夏流感马上就要来了，所以先放一点预防的药。” “啊，说起来，你还特地提醒我，实在是太感谢了。” “没什么。” “不过现在有这个药了啊？我记得去年，还是让我们去医院呢。” 柳年点点头，将手中一个蓝色的晶状小球递过来，“新出的，撕掉薄膜后会缓慢释放，有效范围是半径500米到2000米，持续一周。” “听起来很厉害啊……”金戈接过去，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那药刚刚好一个手掌大小，圆圆的，晶莹剔透，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装饰品 分卷阅读88 ，忍不住赞道：“好好看，我愿意放在家里。” 柳年笑了笑，将东西收好。 金戈看他忙碌，踟蹰一下还是说道：“既然碰到，我就想，柳医生不介意的话，让我请你吃个饭吧。” “……好。”柳年似乎也想了想，一个“好”字颇有些下定决心的语气，他看一眼金戈，反应过来，“现在？” 金戈更加高兴，自己都觉得有点厚脸皮：“择日不如撞日嘛。” “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有两个预防药要装的话。” “当然不介意。” “好。”柳年将东西收拾好，听到金戈语气里的喜悦，也轻轻笑起来。 就这样，直接回家的计划被取消，金戈跟在柳年的车后面，看着他装好预防药，又回到卫生署交好工作表，心情不知不觉间都好了许多。 “我还是第一次来卫生署呢，果然跟鉴定科好像啊……” “是吗？” “嗯，”金戈点点头，看到各种穿着白袍的人，默默觉得似乎是柳年最好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对了柳先生，你主要是做哪一块呢？关情那么厉害的法医，居然都找你帮忙。” “……生化检测和毒理这块，有时也会给疾控中心帮忙。” 柳年见她露出不太明白的神色，慢慢解释给她听，“你们平时体检会采血，通过血液可以进行离子、酶、代谢类等检测，是非常细化的检查。” “嗯……”金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记得有一次体检完，血液检查这块的结果，有整整30多页，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看不懂的数值，直接没敢看。” 柳年笑起来，谈到自己的专业也放松不少，“那一定是查得很细了。” “太细了……那毒理呢？” “毒理检测这块，生活中不常见，也更复杂一些，生物、物理、化学都包括。” “那你不用解释了，估计你解释了我也听不懂。……所以你很全能啊，今天那个蓝色的预防药，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嗯。” 金戈崇敬的眨眨眼，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声，“以后我们有难题，都可以找你吗？” “如果帮得上忙的话。” “那是当然的，这次多亏了你，关情虽然很厉害，可是所有的案子都找她，真的是太辛苦了。” “……她压力是很大的。” “是啊……”金戈想到关情累到发脾气，叹口气，默默的有些心疼。 柳年已经忙完了，正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金警官你有开车在后面对吗？我不太好开卫生署的车出去了。” “哈，那就坐我的车吧，至于去哪吃，柳先生有想法吗？” “……如果可以，还是上次那家？” “好啊！” ———— 半个小时后，两人开开心心的冲进饭馆，包都没放下，就开始点起菜来。 柳年看着她满面红光，开开心心笑着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发愣，然后也跟着微笑起来。 “你在想什么？” 他听到金戈的问题，毫无意识的就说了出来：“你笑起来很好看。” “诶？”金戈一愣，脸瞬间就有些发烫。 柳年也愣住了，急忙解释：“我是说……我们每次碰到都匆匆忙忙的，但你现在这样，和上班的时候不太一样，所以……抱歉。” 金戈忍住内心的激动，又忍不住激动开心，“没关系。之前几次，不是还不熟就是扭了脚，都很尴尬……” “没那么严重，只是……总觉得你似乎在被什么推着走一样，有些紧张。” 柳年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金戈脸上职业化的笑容，明明眼里的神色是悲哀的，却笑着主动伸出手来……他想了想，轻轻问道：“刑事科的话，是不是每天都在看伤心的事情呢？” “算是吧，都是失去亲人或朋友的人，或者是凶手……那种情况下，没人想看到一个高兴的人，他们更想看到的是能够理解、安慰、帮助他们的人。” 也是因为你真的为他们伤心吧，柳年想着，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对了……你们的案子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个，金戈就有些泄气，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他们找到了高鈞贤，结果高鈞贤死了。然后他们找到了方明远，结果方明远在更久之前就死了，整整3个星期，周素素的死依然笼罩在迷雾之下。 “……算是有点进展吧。” 金戈想了想，捡可以公开的部分说，“高氏诊所那边已经快要定论了，因为旁证很充足，就算不提及周素素的案子，也会被定罪的。” “那，孩子的父亲……这条线你们还查吗？” 听到“方明远”，不，应该说是X，金戈心里有些发堵，装作恨恨的样子点点头，“这种感情骗子，我们不会放过的！” “……这样。” “嗯！” 柳年便不再说 分卷阅读89 话，刚好菜上来，他便取下左手的手套，开始吃饭。 金戈看到他依然戴着手套的右手，有点失落，笑道：“戴着手套吃饭会不会不方便啊？其实你不用在意哦，我好歹也是警察，伤疤什么的小意思啦。” “我习惯了。” “好吧……”金戈笑一笑，招呼他尝菜，又期待的看他，“今天这几样也好吃吧？希望合你的胃口。” “很好吃。” 金戈比自己吃到还高兴，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十足十的快乐，又透着隐隐的小骄傲。柳年看着她，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然后想到在医院里一脸怀念的金戈，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紧，忍不住开了口：“你……金警官是苏明市人吗？” “嗯，是的呢。” “你是一直在苏明市吗？” “没有，小时候因为奶奶生病，和爸爸一起去陪了她几年，8年前她去世，就又回来了。” “这样……” “嗯，柳先生呢？你也是苏明市人吗？” “……是的。” “所以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17岁那年去外地上了学，又工作了1年，2年前才回来这里。” “这样啊，看来我们都是出去晃了一圈又回来的，你喜欢这里吗？” “嗯，”柳年看了看金戈，目光闪烁，片刻，轻轻开了口，“这里有我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金戈一愣，忍不住想问那人是谁，又努力忍住这个念头，笑着点点头，“有重要的人，是非常幸福的事呢。” “嗯。” 柳年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金戈心里微微刺痛，一瞬间，她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愣愣的。 ……莫非自己喜欢这个人？ 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人的？明明到现在见了不过几次，第一次是远远一瞥，第二次对方连名字都没记住……根本连话都没好好说过。 她在心里默默的叹口气，想起柳年哀伤的侧脸，那惊鸿一瞥，直到现在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来。还有他对小女孩露出笑容的时候……包扎时冷冷淡淡但体贴至极的手…… 她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是那个笑容……因为太温柔，自己一下子就掉进去了。 可惜，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 自己叫他柳先生，他叫自己金警官 ……他心里还有重要的人…… 她突然想起周素素的日记，想到她那傻乎乎的一见钟情，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爱情啊……AI要是能模拟爱情就好了。 ———————— “……前面左转。” “好的。” 吃完饭，金戈乐呵呵的将他领上车，继续充当司机，反而是柳年，发现居然是金戈送自己回家，颇有些尴尬。 见到他有些懊恼的神情，金戈只觉得可爱，心情好了许多。 “对了柳医生……”金戈想起案子，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关于周素素的胎儿，当时做尸检的时候，你也有检查过吗？” “嗯。” “我最近总在想那个药……不管是什么，周素素可以买到，那其他人也可以买到吧，我很担心……这个药很危险吗？” 柳年一愣，沉默下来，金戈以为是自己表达不清楚，急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个药会导致生命危险的几率有多大啊？” “不知道。” 柳年垂下眼睛，整个人仿佛陷入阴影中，许久，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果然是新药吗……” 听到意料中的答案，金戈有些丧气，又看到柳年脸色晦暗，立刻自责起来，急忙安慰他：“对不起呀，其实我不该问。概率什么的我也明白，需要样本才可以测算的……只是我一想到那具尸体，就很害怕会再看到第二具。” “不会的。” “诶？” “我是说，我希望不会。” 原来是这样，金戈笑了笑，还是过意不去，“总之抱歉哦，你好不容易忙完一天，结果又陪我说工作的事，似乎每次见到你，都给你出难题。” “没关系，没有这回事。” 金戈松了口气，不再谈论公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天气、感冒预防之类的小话题，努力让气氛轻松些。 “前面右拐。” “好。” 柳年指完路，沉默片刻，突然说道：“下次……” “嗯？” “下次见面，你叫我柳年就好了。” 一瞬间，金戈十分不要脸的高兴起来，她压制住激动的心情，不自觉的放柔了语调：“好啊，那、你也叫我名字就好，金警官什么的，感觉自己在工作呢。” 柳年眨眨眼，忍不住笑起来：“下次，我再请你吃饭可以吗？” 金戈一愣，没想到柳年会主动说出这种话，她内心一阵慌 分卷阅读90 乱，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柳年见她这样，有些犹豫的说道：“你请我吃饭，又送我回家，总觉得给你添麻烦了……而且总觉得有点倒过来了……” “诶？这是什么意思？”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我送你回家不是吗？” 金戈眨眨眼，有些惊讶柳年的思维，笑着调侃道：“原来你会在意这些的啊？男女之间虽然还是有差别，但这样的事情科不需要如此在意啦。你好像我的同事啊，妥妥的复古派作风。” “也不是……只是觉得，算了，你是警察，我似乎应该对你放心才是。” “是啊。不过你这样说，真让人高兴。” “是吗……” “嗯，所以下次，要麻烦你请完客，然后送我回家哦。” “好。” 金戈心里砰砰直跳，她笑着看柳年，只觉得他的侧脸在夜色中更显得安静，内心忍不住想要投降，“那我不客气咯？” “好。” 柳年也笑起来，金戈听到他语气里的喜悦，没来由的觉得，他现在的眼神必定也是柔和的。 她忍着心里小小的雀跃，瞥到前面高高的大厦，大厦上蓝色的光勾勒出“文晖制药”几个大字，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一动念便想了起来，这个公司属于目前市长候选人的第2名，张文晖。 “上次你跟我说的话，关于人类的进化什么的。” “嗯，怎么？” “没什么，就是今年有一个市长候选人，好像也说过很像的话呢，就有点好奇，如果投票的话，想必你是投给这个人了？” 柳年看了看她，没有回答，然后，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蓝色大字，轻轻说道：“从这里右拐，第一个门就到了。” “好。” 车里有一瞬间的尴尬，金戈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不回答的时候，目的地就到了，她停下车，将心里那一丝异样压下去。 柳年默默下车，到车门的时候，他突然一顿，回头看着她，“我只是觉得，人类从来没有通过技术，获得过真正的幸福。” 说完，他不等金戈反应，说着“再见”，便下车去。 金戈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了许久，这才沉默着启动车子，往回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她心里一片空茫。 她不知道那空茫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刚发现自己喜欢柳年，却马上面临失恋，也许是因为工作有些累。 也许是因为柳年最后那句话，让她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年这个人，是那种认真的、会思索很多的类型吧……她乱七八糟的想着，惯性的打开新闻，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对某人表示哀悼。 “……她是新人类的曙光，2018年以来，代表着人类更美好的未来，我为她的逝去而伤心。但是！我坚定的相信，作为新人类的我们，一定会让这曙光延续得更长久！我也希望有机会，能通过一系列措施，让苏明市的每一个人更健康！更有价值！更幸福！” “感谢廖天先生的发言，那接下来……” 听到幸福两个字，金戈关掉广播，在夜色中慢慢抵达小区大门，心里越发的沉下去。 进入地库的时候，她又想起记忆里妈妈的笑容，想到她指着桌上的模型，眼中满满的光芒，“……以后，生活在这里的人会非常非常幸福哦……” 她叹口气，没由来的觉得沉闷。 幸福吗……？ 她不知道现在在“京之岛”上的人幸不幸福，也许是幸福的吧，但也会有人不满意，跑到餐厅里投毒……那么其他人呢？在这还算平等的苏明市，人们幸福吗？ 她不知道，她想到被欺骗的周素素、被围攻的少女、被羞辱的孙一鸣……心里的沉闷就变成了沉重。 没有答案，也许正如柳年所说，幸福离人类还有很远吧，远到只靠技术，并不能到达。 她茫茫的下了车，上电梯，只想快快回到家里，倒在沙发上。 周素素这个案子，总是给她不好的感觉。 她那样急切，没有发现一个身影从车库的角落走出来，路过刚刚关闭的电梯门，又静悄悄的离开。 承诺 金戈瘫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李笑笑全身心的在抗拒“回家”这件事。 自从昨天跟陆青司吵完架，整个世界都仿佛黯淡了许多。 更不用提这3个星期，她的生活充满了混乱、意外和麻烦，每一天，她心里都充满了害怕、愧疚和伤心。 这一刻，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冷掉的咖啡，一动也不想动，脑袋里翻来覆去的，是无数个摸不到头绪的想法。 此时，咖啡馆马上就要打烊，店里只有2、3个零星客人。 她看着墙上的钟指到9点差5分的位置，内心无比纠结。她想去看看陆青司，但是一想到他的态度，又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然而想 分卷阅读91 到再也看不到他的一瞬间，疼痛的感觉盖过了纠结和犹豫，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店长端着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慢悠悠的坐下来，“在想什么？” 李笑笑看着对方的笑容，倾诉的欲望无法压制，垂下头，投降一样的说道：“我在想，这辈子，我都走不出名叫‘陆青司’的网，以前是这样，以后就更加……” “果然是因为他……你啊……” “店长，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 “……5年来，我一直在看着他……所以我看得很清楚，他从来只会要他不想要的东西，比如所谓‘健康’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将‘缺陷者’视为下等人的女人，他总是选择她们，让她们神魂颠倒，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 “是吗？” “许奕恣、闵秀英、周素素……光我知道名字的这三个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健康、漂亮、自恃清高……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店长看着她，似乎什么都看懂了，微微一笑，却摇摇头，“因为这个世界变了，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又没变。” “他心里有恨吗……”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李笑笑摇摇头，眼眶红了起来，“他是我见过的最乐于助人，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一个心里有恨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温柔？” “那不就是了？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我害怕……” 李笑笑看着红发的店长，忍着哭摇摇头，“我知道店长一直在开导加百列的女性社员，店长……见过很多人怀上孩子吗？” “见过。” “她们会害怕吗？” 店长微微蹙眉，似乎察觉什么，却没有说话。 李笑笑心里的话实在要憋不住了，捂着脸哭起来，“……不管怎么伤害她们，青司他……他从没让任何人怀孕过。那明明……是他心里的另一个禁区……”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两年前，有一个社员，因为怀孕，不断不断的在集会上找人哭诉。我们都看出来，她不想要那个孩子，她太害怕，对于‘缺陷者生下缺陷者’这件事情，她非常非常的抵触……所有听她哭诉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好心的说着爱、说着也许光明的未来……” 店长点点头，“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可以说了。” “不，当时，青司当着所有人的面，非常认真的对那个人说，‘如果明知孩子有缺陷，你真的愿意生下他吗？也许大部分人会说愿意，因为不这样做，会显得没有人性。但是在这愿意背后，充满了委屈和不甘，这样的人，真能全身心去爱孩子吗？……孩子听得到你的心跳，说不定也能听到你的委屈和怨恨，听到这样三心二意的妈妈，你觉得，他愿意被生下来吗？’” “……他居然这样说？” “嗯，严肃又认真，丝毫没有平时柔和体贴的样子……然后，他不顾那人面红耳赤，非常生气的离开了。” “这和他的经历有关吧。” “是啊，我明白。后来，那个女人再也没有来过，我听说，那个孩子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李笑笑慢慢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看着店长落下泪来，“那一天的事情，我总是会想起来，后来我终于明白，这是他心里最隐秘、最深的痛……他一直活在被至亲抛弃、被世界忽略的痛苦中。” 店长叹口气，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这时，一个女人匆匆走进门来，看着店长，欲言又止。店长便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将那个女人带到不远处的座位，轻轻说起话来。 李笑笑趴在桌子上，因为刚才的对话更加心痛。 他不会要孩子的。 他比那个女人还要害怕，害怕他的孩子像他一样活着。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痛又慌，一片空茫。 压抑的抽泣传来，跟店长说话的女人似乎有为难的事情，而店长也和往常一样，耐心的听着，安慰她。 “……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不管怎么想，一定会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这么傻……” 那女人更加伤心，顾不得李笑笑就坐在两桌之外，流着眼泪哭起来，“……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我害怕……如果告诉他，我们根本就没有开始的机会……” “……可是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店长叹口气，她坐在暖光下，火红的头发被渲染成棕红色，看起来十分温暖，“你们交往这么久，他都没有查过你的档案，也许他并不介意呢？” 女人拼命摇头，泣不成声，“他一定会介意的……” “……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爱情是艰难的，但是不管怎样，不能用欺骗来开始。”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因为你还相信爱情，”店长柔和的眼神落在对方身上，又摇头叹息：“但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世界已经变了。” “我 分卷阅读92 该怎么办？我甚至不敢告诉他……我好害怕……” 女人低下头，捂着脸痛哭起来，李笑笑听到，更加心有戚戚然。她再也无法坐下去，抓起包就要走。 这时，她的电话响起来，妹妹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她吓了一跳，挂了电话，手忙脚乱的碰撞到桌椅，惊动了两桌外的店长和女人，那女人忍住哭，看一眼李笑笑匆忙的背影，又看回店长，小声问道：“我听说，店长也是‘缺陷者’……？” “脑动静脉畸形，随时会死，可遗传。”店长说着，语气如同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只是一瞬间，房间里的光线似乎更加黯淡，那女人勉力笑了笑，看到店长突然拿起一个老旧的电话，接听起来，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女人的声音，店长轻轻“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女人这才惊觉自己打扰太久，慌慌张张的想要告辞。 “莫小姐，”店长笑看过来，笑容柔和，充满了力量，“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帮你。” 李笑笑来不及听店长与那人的聊天，她惶恐的离开，走在街上。妹妹打来电话，她就更加不想回家了。 她走在夜色下的街道上，彷徨得像是逃跑。这段时间的事情一遍遍在脑海里冒出来——命案、潜逃……无助的陆飞、破碎的青司，绝望的自己。 还有那一晚……一片混乱的夜晚，陆青司在最后沉沉睡去，将她抱在怀里，却呢喃着另一个名字。 她伤心欲绝、落荒而逃，只恨那一晚为什么要发生，如今，那一晚带来的结果又让她更深的陷落下去。 她深深浅浅的走在夜色中，包里的电话一直在响，但是她不敢接，事到如今，她也不想接。 她知道自己不会改变，尽管害怕，但她不愿意像那些女人一样，摇摆不定的哭泣。 她站在夜空下，看着星星璀璨，突然坚定了。 她要生下这个孩子。 陆青司的孩子！ 她会拼尽全力去爱他、保护他，让他的人生只有爱和温暖，所以…… 包里的手机已经安静了，像是终于放弃。 许久之后，她来到陆飞的藏身处，看到他的笑容，慢慢走上前去，缩进他高大的身体里，缩进他的怀抱里，又哭又笑的落下泪来。 “笑笑……你怎么了？” 陆飞紧张的看着她，以为她受伤了，抓着她前前后后的看，见她没事，这才猜出来原因，“你去看小司了吗……？他、他怎么样了啊？” “他没事，”李笑笑安慰的拍拍他，抱着陆飞轻轻说道：“……你不要担心，他很坚强，一定……一定会走出来的。” “嗯！”陆飞重重点头，看着她忧伤的神色，想到她对小司的感情，又红了眼眶。“对不起笑笑，是我们连累了你……” “你又说这样的话……” “可是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你，让你遇上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有小司……” 陆飞抓住她的手，低头说道：“笑笑，小司他很喜欢你的，你一定要有信心，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李笑笑红了眼眶，摇头不语。 陆飞见她这样，更加着急，眼泪就掉了下来，“笑笑你相信我，小司他、他只是害怕，我知道的，他被父母遗弃，所以什么都不敢相信，什么都不敢要……他虽然骗了很多女人，但是他从来……他很重视你的。” “我明白……” 李笑笑明白陆飞的话，又有些惊讶，原来陆青司的坚强和恐惧，陆飞也早已经看在眼里。 “……我只是有些伤心，他从来不打算选择我，他从来只找像周素素那样……那样的人，所以我，是我最近太沉不住气了，让你担心了……” “是我们不好。笑笑，你……我知道你喜欢小司的，你告诉他，他那个人很迟钝的，你要是告诉他，他一定会接受你的！” 陆飞的话纯良又天真，可是自从那一晚之后，自从昨天吵完的那一架之后，这样的话听在耳朵里，李笑笑只觉得讽刺又残忍，她摸着肚子，忍不住哭起来，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找到救援，抓住陆飞脱口说道：“小飞……我怀孕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怀……？” 陆飞吓得大惊失色，愣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孩子是谁的？ 这个问题冒出来的瞬间，陆青司的脸也同时划过，立刻又明白过来——除了小司，还会有谁？ 可是……无数的念头在他心里盘旋，许久，他像是猜到什么，慢慢将李笑笑抱进怀里，低声说道：“别害怕笑笑，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你不要这样说……” “所以你相信我，不要害怕，笑笑，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以后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陆飞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沉稳过，几乎不太像他，但是李笑笑正在伤心中，没有多想，在他怀里哭了一阵，这才擦干净眼泪，去拿包。 分卷阅读93 “我从咖啡馆带了点心过来，你快吃点。” “我不饿。” “就当宵夜吧，是你喜欢的脆面包。” 她拿出点心，看着陆飞接过去大口吃着，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又拿出更多的零食放在一旁。 这时，她瞟到包里安安静静的手机，又有些慌乱。 “小飞，我现在好怕怀孕的事被我妹妹知道……” “你妹妹？啊，就是那个很厉害的……嗯什么来着？” “……她似乎很生气。” 李笑笑无奈的吸了吸鼻子，又觉得找陆飞哭诉妹妹的事情不太好，努力笑了笑转开话题，“对了小飞，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哦，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什么？” “其实，我们小时候就见过的。” 陆飞吃了一惊，急忙摇头，“什么时候？我、我不记得呀……” 李笑笑便高兴起来，笑着给陆飞剥桔子，“我也是认识了你们之后才想起来的。” “是吗？” “小时候，我因为基因缺陷，在学校总是被欺负，也没有朋友。10岁那年，爸爸突发奇想，说领养一个孩子，这样我就有同伴了，而且，按照爸爸的说法，10岁的孩子很清楚自己是领养的，一定不会欺负我。” 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虽然爸爸的出发点有些奇怪，但是托他的福，我有了一个妹妹。而且很幸运的是，我的妹妹不止没有欺负我，还像姐姐那样保护我。多亏了她，我才能开开心心的走到今天。” 陆飞安静的听着，有些羡慕，又为她高兴，“那……那你说见过我，是因为你妹妹吗？” “是啊。那天，我和爸爸妈妈去孤儿院，因为我想第一个见到她，牵着她回家……然后，那天在等待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小朋友，其中一个在哭，另一个则陪着他，又有些生气的训斥他，说他是爱哭鬼。” 李笑笑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看着陆飞，许久才说：“自从认识你们，有一天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当时那两个小朋友，就是你和青司呢。” 陆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愣愣的看着李笑笑，满脸惊奇的神色，“哇！真的啊……” “嗯。” 李笑笑点点头：“后来，妹妹还回去看过你们的，但是我再也没有看过你们了，没想到长大以后，又碰到了。” “世界好小哦……”陆飞低下头，也跟着高兴起来，笑着接过橘子，又有些疑惑的侧了侧头，“所以你妹妹……原来我们在一起生活过呢，我完全都想不起来。” “小时候的事情，你肯定都忘记了。” “没有，关于小司的事情，我都记得呢……” 陆飞说着，又有些伤感，他低下头默默的吃着，许久，抬头定定的看着李笑笑，慢慢说道：“笑笑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你说？” “我想求你，不要放弃小司，不要放弃他的孩子，好不好？” 陆飞的话里有太多的感情，李笑笑知道他把陆青司看成亲弟弟，便红了眼眶，郑重的点头，“我不会的，来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不管青司怎么想，我一定要生下孩子，好好爱他，让他开开心心的长大。” 听到她的话，陆飞眨巴着眼睛，开心又感动的哭了起来，“谢谢你！谢谢你笑笑……” 他说着，垂下头轻轻补了一句：“笑笑，谢谢你爱他！” “小飞……” 陆飞将李笑笑抱进怀里，眼泪流下来，轻轻说道：“谢谢你爱他，真的，笑笑……你不知道这句话，对我有多么重要……” 往昔（一） “你啊，能不能安静一点？” 23年前，7岁的陆飞躺在昏暗的月色下，手足无措的哭着——他做了个噩梦，醒来发现自己尿床了，羞愧又害怕之下，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这时，他听到另一个孩子的声音，清脆、平稳，带着一点不耐烦。 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到6岁的陆青司站在他床前，眼睛沉静得不像个孩子，“你这样吵，小心院长听见了，把你扔出去。” 这句恐吓一出口，陆飞吓得抖抖索索的压住哭声，手足无措的捏着被子，“可是……可是我不小心尿床了……” “7岁还尿床，是有些丢脸，但是哭成这个样子，比尿床还丢脸。” “……那怎么办？” “新来的就是麻烦，算了，你先下来，都尿脏了还睡，臭死了。” “哦……” 他急忙从床上爬下去，又乖乖照陆青司的吩咐，呼哧呼哧的将床单扯下来，搬到洗衣房里，使劲塞到洗衣机里。然后，他看着陆青司搬来小板凳，娴熟的启动洗衣机，轻轻松松的拍拍手，回头看他，“行了，回去吧。” “就、就可以了吗……？” “它会自己洗啦。” “那它… 分卷阅读94 …会干掉吗？” “会啦。” 陆青司不耐烦的回到房间里，瞟一眼畏畏缩缩的他，指着自己的床对他说道：“赶紧去睡吧，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睡……？那、那是你的床……” “是啊，我好心分给你，要记得感谢我。” “……真的吗？” 陆飞眼睛一亮，又有些不敢相信，在他心里，小司是个小霸王，从来也不会把零食让给他的，想到这里，他有些踟蹰，“会、会不会挤啊……？” 陆青司瞟他一眼，冷哼一声，自顾自的爬上床去，见他站在黑暗里犹豫，冷飕飕的说道：“你知道吗，听话的孩子有糖果，不听话的孩子会消失，没有人知道哦，你要当不听话的孩子吗？” “我、我我听话……” 陆飞吓了一跳，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他看着屋里的小朋友都睡得好香，乖乖爬到床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明明是另一句话，“幸运的孤儿得到食物，不幸运的孤儿无声消失，没有人知道。” 他抖了抖，又很快就被睡意抓住，将尿床的事情抛到一边。 第二天早上，他听到隐约的吵闹，迷迷瞪瞪的钻出被子，看到别的小朋友都起来了，正推着自己尿过的床，“一二三、一二三”的喊着，推到窗户边上。 陆青司吃着零食，坐在一旁光看不动手，最后像小大人一样点点头：“很好。” 其他小朋友就欢呼起来，只有陆飞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天底下原来有这么厉害的小朋友。 23年后的现在，他想到那天的事情，还是忍不住雀跃，对李笑笑说道：“认识小司的时候，是我刚刚转进那家孤儿院没多久，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人好厉害啊……于是从那以后，我就跟在他身后，一直到现在。” 李笑笑帮他擦掉眼泪，趴在他怀里取暖，“真羡慕你们，可以一起长大。” “嗯，从小到大，小司都是我最崇拜的人，聪明、冷静、好看，而且总是开朗活泼，被所有人喜欢。而我总是笨笨的，话也说不好，什么事也不会，如果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管是小时候被人欺负、还是长大以后要找工作……只要小司出马，所有的问题就都可以解决。” “他把你当成哥哥的，小飞。” “我知道，走入社会，我因为‘缺陷者’的标签吃了很多苦，也是小司不厌其烦的帮助我、鼓舞我，才让我有了信心。小的时候，我总觉得不敢相信，生活那么难、那么难……但为什么有的人，比如小司，永远也不会被打倒，可以把生活过得那么轻松，像游戏一样？” “小飞……” “后来我慢慢知道，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很难的，就算是小司也不例外，只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不但给自己勇气，后来还成立‘加百列’，专门帮助和我们一样的人。” 对于这个，李笑笑早已经知道，如今听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便默默的点点头。 “10年前，小司突然说出那句话，说‘我要创建一个平台，让所有像你一样的人可以聚在一起，互相帮助。’他说得那么轻松，像是在说中午吃什么一样……” 陆飞叹了口气，记忆就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18岁就从大学毕业的陆青司和他一样找不到工作，却从来没有发愁，一天吃饭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写下一个名字，递到他面前。 “加百列……？这是什么？” “象征智慧和引领的天使，虽然有些俗气，但我想不到更适合的名字了。” “小司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缺陷者’都聚集在一起啊，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可以一起分享、互相帮助，如果可以，我还要建立法律、医疗援助体系，就算他们像你这样薪水不高，也可以享受到尽量好的照顾。” 刚刚成年的陆青司激情澎湃的比划着，一个又一个目标被他简化为一个又一个的小框框，沿着“加百列”这个名字延伸出去。 “不仅如此，我还要教他们如何反抗不公平，获得一个人应得的尊严！” 他愣愣的听着，那些一条条的线渐渐的让他看不懂，他差点问出“可以实现吗？”这样的蠢问题，但是他很快就抛开疑问，看着儿时同伴亮闪闪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司，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那当然！” 那一天，陆青司飞扬热烈的笑着，那笑容一直在他记忆里，成为他这些年来最强大的力量。 “‘加百列’成立的时候，小司每天都很忙碌，即使没有工作，他还是源源不断的赚到钱，租场地、买设备、登台发言……社群从只有我们2个人，慢慢的变成5个人、50个人、100个人……这10年来，无数人通过他的帮助得到工作、赢得官司、获得治病的钱和药，也有很多麻烦，还曾经差点被当成非法组织，都是小司一件件搞定的……我一直都为这样 分卷阅读95 的小司而骄傲。” 陆飞轻轻说着，他从未说过这么多话，李笑笑知道他心里的感受，心有戚戚然。 何止是陆飞呢，这10年来，陆飞、自己、还有“加百列”的每一个社员，哪一个不是崇敬又憧憬的看着陆青司？ “加百列”的导师，10年来，只有这一个而已。 陆青司，也只有这一个而已。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她吸口气，轻轻说着，这才从陆飞怀里离开，“所以你也不要担心，什么也不许想，知道吗？” “嗯！我不担心，笑笑，我想说的是，小司的孩子将来一定和他一样，是非常优秀的人，你一定要有信心，保护好他们。” “我明白。” 李笑笑心里升起隐秘的幸福，不可思议的从陆飞的话里获得了希望和勇气，她收拾好心情，离开了这个隐秘的藏身之处。 只剩自己一人了，陆飞带着头痛回到房间里，想睡，又辗转着睡不了。 自从周素素死掉以来，他的头一直在痛，而且越来越剧烈。即使李笑笑每天都来看他，不断不断的安慰他，他还是害怕又难受，每天只是昏昏沉沉的睡个不停，时间缓慢又飞逝而过，在一次次的头痛里，仿佛过去了一个又一个世纪，漫长无比。 尤其当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片死寂的空间更让他不知所措。 他担心陆青司的安危，更不用提李笑笑怀孕的消息，又带给他巨大的冲击，胡思乱想之间，他看到窗户外有些昏暗，一下子辨别不出是太阳还未升起，还是太阳即将落下。 仿佛异世界的氛围中，周素素的身影浮现出来，让他无法抑制的自责起来。 要是警察找到自己了，该怎么办？李笑笑该怎么办？小司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断不断的浮起来，头痛也跟着加剧，他捂住头，跪坐在地上，又因为疼痛蜷缩起来，像一只痛苦的虾，颤抖个不停，难受得呜呜的哭着，头一下一下的磕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像另一种心跳。 周素素死掉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真实到仿佛就在这个房间里，冷冷的看着他。 他伤心的蜷缩起来，看到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暖暖的，铺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板上，泛出金黄的色彩。 一瞬间，他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天，落在咖啡店外面的阳光。 那天的阳光也是这样昏黄、温暖，落在身上，仿佛连身体都会变轻些。 就在这样的阳光中，他坐在咖啡店的里面，看到周素素一身粉红长裙，在暗绿色的阳伞下喝咖啡，她面容干净，眉眼弯弯的，眯着眼睛又显得有些狡黠，睫毛长长的投下阴影，生动活泼极了。 陆飞看着她喝下一口咖啡，然后露出惊讶的样子，似乎在赞赏咖啡的味道。 “还不错嘛，这个地方。” 他似乎能听到她的话，惊讶于周素素的声音和人一样，软软的，甜美极了，他更加沉浸在对方享受的笑容里，只觉得她笑得那么温柔好看，像商店里漂亮柔软的娃娃。 像记忆里某个温暖的瞬间…… 他想不起来，但心里已经被那个瞬间的感受彻底俘虏，逃不出来了。 于是他忍不住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小司走过来，笑着取笑他，“再看就要被发现了。” “诶？” 陆青司的突然出现让陆飞吓了一跳，他红了脸，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去，摆手掩饰：“……我我我没有看……” 他的谎话当然骗不到陆青司，他坐下来，瞥一眼正和朋友拍照的周素素，“你品味还不错嘛，”他笑着揶揄完，又提议：“这么喜欢的话，不如我帮你查查她？” 陆飞又吓了一跳，急忙摆手，“不、不要！……她不会、不会喜欢我的……” “又这么没有自信。” “……这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 他转过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周素素，看着她年轻的面庞，又急忙收回目光，摸着头叹气：“她肯定和其他女生一样，只会喜欢你……” 说着，他想到陆青司这些年来像玩游戏那样，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忍不住低下头去。 听到他这样说，陆青司像是猜到他的心情，收敛了笑容，轻轻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从来也不喜欢她们啊。” “诶？为什么……？” “因为她们喜欢的也不是我。” “怎么可能？你这么好，又聪明，不管站在哪里都像明星一样……她们都很喜欢你的……” “你啊，”听到他的话，陆青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太在意的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不屑，又像是有些伤心，“她们也许喜欢我，但她们想要的不是我。” “什么意思？我不懂……”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喜欢你的人，真正喜欢你的人，那时候你就懂了。” “是吗……？” 分卷阅读96 小司耸耸肩，瞟一眼窗外又笑：“她要走了哦，真的不去打招呼吗？” “诶！？” 听到周素素要走，他急忙转头看去。果然，她已经拿好包，有说有笑的起身离开，浅粉色的连衣裙在风里飘荡着，特别好看，他忍不住有些留恋，轻轻哀叹起来，“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这里……” 陆青司瞥他一眼，像是对他的懦弱恨铁不成钢，叹口气，然后跟店员招招手，像是说“加点糖”那样轻轻松松的说道：“粉裙子那姑娘的付款账号给我。” 陆飞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拿过小票，冲自己一笑，还没反应过来。 …… 现在想起来，也许，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 从周素素出现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一切就开始改变了。 直到现在，陆飞也能清楚的想起周素素的背影，粉红的裙子飞扬起来，那么好看，看上去脆弱又善良。 可是，如果那一天没有看到就好了……如果没有看到，后面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周素素不会死，自己也不会背叛小司…… 他断断续续的哭出声来，匍匐在地上，痛到不断的捶着自己的头。 地板上的月光早已经褪掉，整个房间里一片黑暗。 就像绝望本身。 陆飞在绝望里想起李笑笑怀孕的样子，又爬起来，盯着窗外，像是想去哪里，又找不到方向。 他要想办法……保护李笑笑。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陆飞吓得一骨碌爬起来，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是笑笑吗……他不知道，但是笑笑应该有密码才是…… 门铃又响了一声，他屏住呼吸，一丝响动也不敢发出。 许久，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客厅里，踮脚走到门口，听到门外一片寂静。 没事了…… 他想着，想法还未落下去，门铃声突然又响起！这一下，他魂飞魄散，几乎要哭出来。 这时，他听到清晰又沉稳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 “陆飞，是我。” 他一愣，脑中空白一片。 踪迹（一） 一早，金戈神清气爽的到达警署，刚好7点，刚坐下来，她收到一封邮件，来自交通署，她眼睛一亮，看到曹志还没到，急忙先坐下来，将文件打开。 文件里还有两个文件，一个标着“北辰东路爆炸事件”，一个标着“方明远所有提取”。 交通署的动作好快呀！ 她高兴的想了想，暂时不管爆炸事件的文件，而是将“方明远”的那一个打开来。 立刻，一个又一个视频密密麻麻出现在屏幕上，时间从2097年开始，到9个月前爆炸事件结束。以方明远家中为起点和终点，每个周二和周五的沿途监控视频。 断断续续的，拍摄到的同一个人。 方明远。 18个月、超过100次的足迹，AI智能识别系统将茫茫人海中的方明远都提取出来，最终给到她的，是超过900个断断续续的视频画面——周二和周五，专属于方明远的时间，除了这些断断续续的监控画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但是金戈相信，正是这两个下午，将方明远、陆飞、周素素联系在了一起，还有那个，他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嫌疑人X。 她隐约有坚信，“方明远”和X之间，就像他和陆飞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这个联系也许比孤儿院更加隐秘，但是连接也许更加紧密。 绳结也许是孤儿院，也许是别的……他们忽略的地方。 “好吧，是整理的时候了……让我来看看你去了哪里～” 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将所有视频按照时间排好顺序，分到每一天，然后把所有的片段剪出来。 之后，将他出现的几个街角导入地图，一一标记，周二的足迹、周五的足迹，一天天的，很快显示出来。 18个月、144次，方明远从家中离开，又回到家中，断断续续的视频将他的路线变成一个个的点，呈现在144张地图上。 金戈聚精会神，摸索着点与点之间的路径，把所有可能的路线都连出来。 曹志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金戈的工位上密密麻麻、无数地图悬浮在那，一层层的，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干嘛呢？” “曹哥你来啦，”金戈随手打了个招呼，“我把方明远每个周二和周五的路径标出来来，快累死了……” “……你真的这么干了啊？拜托，我听你跟交通署要资料，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不然能怎么办？” “也行吧，发现什么了吗？” “还没，主要是视频还是太少了，哎，可恶的新隐私法，现在能派上用场的摄像头还没有100年前多！” “注意言辞啊金戈同学，公民隐私就是受保护的。” 分卷阅读97 “是是是～” 曹志佩服的摇摇头，看着100多张高度重复的地图，笑呵呵的问：“要帮忙吗？” “不用，我就差一步了，”金戈狠狠一笑，手上不停，“现在，只需要把所有线路导入智能系统，筛选出可步行的路径，最后导出重复次数最多的结果，就能划出大致范围了。” “……你预计能精确到多少？” “半径几百米吧，到时候，大不了把范围内的餐饮店面都走一遍，一个个问，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行吧～祝你好运。” 曹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样找一个人，他们都干过无数次了，无非就是资料多到看瞎眼，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 等待结果的时候，金戈揉了揉眼睛，去休息区喝饮料。 休息区空无一人，她舒舒服服的找了个沙发，恨不能把自己摊在上面，清空脑子里的所有事情。 一旁的电视声音传过来，她喝着咖啡瞟了两眼，依然是这阵子热火朝天的市长竞选。 “……进化不是复制，而是进步与变化，变化就意味着会有错误和意外，因此，我始终认为，苏明市的‘岛’计划不应该只是部分人的未来，而应该是每一个市民的未来。我们应该尊重每个不同的个体，让每个人得到现代文明的照顾，获得身为合法市民应得的尊严……” 这话实在过于耳熟，金戈忍不住想到柳年，摸了摸脸颊，微微笑起来。 电视里，名叫张文晖的人滔滔不绝，她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这人面容刚毅、目光坚定。心想这样的气质，与其说是企业家，到更像是政治家或军/人。 没想到柳年的想法，会和这样的人接近呢…… “发什么呆呢？” 低沉的嗓音响起，她一愣，原来是弓虎，正拿着饮料，瞪着自己。 她眨眨眼，玩笑一样行了个礼：“领导早啊，领导也加班啊？听说最近6组有大案子啊，领导真难当，这么多事情要处理。” “没大没小的……” 弓虎无奈的摇摇头，喝了两口饮料，呼了一口气。他似乎刚忙完，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斜着眼睛又看她：“案子怎么样了？” “算是有一点点进展吧……” 金戈哀戚戚的放下咖啡，简要说了一遍，弓虎皱眉听着，不时点点头，完了只交代一句：“行，加油。” 然后抬脚要走。 就在这时，电视新闻切到国际部分，虚拟主播公式化报完时，朗读出最新消息：“接下来，我们继续关注‘日本新东京爆炸事件’。一个小时前，东京警方召开发布会，声称在嫌疑人家中发现‘无名者联盟’的标志，同时，东京NHK电视台也表示，此前收到过疑似该组织发去的邮件，声称对此次爆炸事件负责……” “无名者联盟”几个字出来的一瞬间，弓虎的脚步就顿住了，他回头朝金戈看去，果然看到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死死盯着电视，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关节都已经泛白。 整个人像一把刀，迸出猛烈的杀气。 他心里一沉，急忙冲过去低声喝道：“你冷静！” “弓虎哥……！” 金戈几乎忘记自己身在警署，脱口喊出平时的称呼，上一分钟还言笑晏晏，此时只剩下愤怒，就连眼角都红了一片：“就是他们……” “那又怎样！？” 弓虎低声喝止住她，看看四下没人，深吸口气放柔了语调：“小羽，你要明白，就算是同一个组织，这些人和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关系。” “我明白！可是……可是他们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突然又出现……”金戈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却控制不住咬牙切齿的语气，“22年了，他们还没有消失……” 弓虎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明白她在想什么，拍拍她的肩膀，叹口气说道：“我上次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师父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执着……” “……我办不到。” “小羽，你听我一句，我知道你办不到，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查他们，但是现在，你冷静下来，不许多想。” “可是！” “‘新东京爆炸事件’的资料我会去打听，到时候一定不瞒你，但是你必须稳住，好吗？” “……真的？” “真的。” 金戈吸口气，这才点点头：“我明白了……对不起，又让你操心了。” “不用道歉。” 弓虎坐到沙发上，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摸着脑袋有些为难，“4年前，你非要进警署，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当时我问你，你也直说了，我很高兴你没有瞒我。但我还是那句话，不可冒进，不可犯险……不要让师父师娘在天上为你担心。” “我知道的……” “……那就好，你好好冷静一下。” “嗯。” 弓虎点点头，片刻才起身，往办公区走去。 金戈目送着他拐 分卷阅读98 过去，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又深呼吸了好久，终于平静下来。 只是，不管她有多感激弓虎的关怀，不管她答应了什么，她做不到真正的心平气和。 4年前就说过的，她无论如何……都要为死去的妈妈报仇。 新闻还在继续播放“新东京爆炸事件”的进展，新闻执拗的钻进她脑海中，让她无法忽略。 “……该联盟近几年销声匿迹，此刻突然出现，引发众说纷纭，日本国/防部专家对此也发表声明，表示将密切关注……” 她听着听着，只觉得电视的声音渐渐远去，记忆带着火的味道呼啸而来——巨大的爆炸、坍塌的桥面、尸骨无存的妈妈，还有爸爸滚烫的眼泪…… 她陷入浓重的哀伤中，终于支撑不住，打开旁边休息室的门，把自己藏了进去。 22年前，“新东京”、“新纽约”在全世界不断出现，中国的“岛计划”也正式开始执行。 那之后，很多事情改变了，“岛”没有成为“新东京”，保障全民利益的“福利部”马上成立，进驻所有企业…… 一切都改变了，但是对她而言，唯一不变的就是失去。 22年来，爆炸事件的档案早已被尘封，但是她知道，她一天也不曾放下过，那痛苦连绵不绝，即使在这么久以后，也能让她心如刀割。 休息室里，海浪声隐隐回荡，虚拟海鸥发出的阵阵啼鸣，如同安慰。 她坐在那，允许自己哭5分钟，直到锥心之痛被眼泪稍微冲掉，她便抹干净眼泪，收拾好表情，打开门回到工作中。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要做什么，坚定，都是第一步。 她隐忍着内心的情绪，看到屏幕上，路径筛选结果已经出来了。 她急忙打开地图，看到方明远的身影消失在红色圆圈里，说不出话来——方明远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居民区中，那里的每一栋楼、每一张门，都有可能是他最后的终点。 而这片居民区，就在北辰东路。 每周二和周五……方明远最常去的地方，离北辰东路近到不可思议！ 金戈目瞪口呆时，曹志也好奇的凑过来，立刻愣在原地，脱口说道：“这也太巧了。” 金戈苦笑着点头，“……是啊，太巧了。” 每周二和周五，方明远最常去的地方，就是9个月前他死亡的地方。 而他的死，同样充满了巧合。 这样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个念头闪过，金戈想也不想，抓起衣服就往外跑，曹志一愣，问道：“你去哪？” “北辰东路……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我去看看，曹哥你忙你的，有事电话。” 说着，她脚步不停，人已经冲到了楼梯那，转眼就不见了。 一路疾驰，她从北辰东路的丁字形路口下车来，站在原地看了看事故发生地，然后皱着眉头穿过马路，路过事故发生的地方，沿着对面最长的那条斜街走进去——斜街的两侧，就是方明远消失的小区。 走进去一些，她停下来，调出地图，就那么站着细细观摩。 天空上的云朵飘过去，一派悠然，她的两侧，小巷子如同螃蟹的脚，横着延伸出去，在朝阳下安静得像是在沉睡。 现在，她的后方是北辰东路，左边那一片是方明远消失的地方，而右边…… 右边步行15分钟，是周素素最后两次行踪不明的终点，长虹桥路口。 她深吸一口气，心脏的跳动似乎激烈了一些。 绳结……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确信那看不见的绳结就在附近。 只是在哪儿呢？ 她在行人渐渐多起来主街上慢慢走着，看着两侧的一条条小巷子，看到建筑底层的各色花坛、被花坛遮掩的精致门店和招牌。 然后，她瞥到左边不远处，有一片收起来的遮阳伞，若隐若现的暗绿色，正是之前惊鸿一瞥的咖啡馆。 她站住，看到咖啡馆门口的招牌上，天使的图案在阳光下柔和到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响起那首午夜时听到的嗓音，唱着漂浮的路西法。 堕落的天使。 她抬起脚，慢慢走了过去。 宁静的石板路上，深绿色的遮阳伞周围装点着花丛和座椅。一条鹅卵石过道穿过阳伞，就是咖啡馆的入口，“Pas Du Cafe”的店名招牌下，暗绿色玻璃隔窗门上挂着“Close”的牌子。 上个世纪的欧式咖啡馆，不管任何时候看，都能让人心生平静。 她停下来，听到未营业的咖啡馆内，传来隐隐约约的音乐，像是世纪初的情歌。 还不到9点，原来有人。 她犹豫的站在路上，早晨的石板路带着湿气，更显得宁静。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这么站着，让她觉得天地之间皆是寂静，那情歌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 进去看一看吧…… 脑海中 分卷阅读99 冒出这句话，她下意识的抬脚，同一个瞬间，电话却响了起来。 是曹志。 她急忙接起，还没说话，曹志扎呼呼的声音已经冲进了耳朵。 “我给你发了个地址，你立刻过来。” “怎么了？” “发现第二具尸体了！”曹志直截了当的说完，又重重的叹口气，“第二个‘周素素’出现了……” “什么！？这、这不可能！” 她惊呼一声，转身朝巷子外的车跑去，冲到拐角的时候，一个女人正好过来，差点就撞在她怀里，吓得惊呼一声。 “抱歉！” 金戈所有的思绪都在电话上，她匆忙的道完歉，闻到一股青草和杏仁的味道，看到一包饼干从对方手里掉出来，又被迅速捡起来，然后那人慌慌张张的头也不抬，跟她擦身而过。 她瞥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对方包上，一个像是木制小挂件的东西一闪而过，转眼就拐了过去。 但是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朝自己的车飞奔而去。 才刚说过，不想看到第二具…… 为什么？ 天啊…… 第二具尸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戈急匆匆的赶到案发地点，看到警员正在忙碌的拉着警戒线，周围站了许多围观的市民，正拿着手机拍个不停。 天空中，盘旋的媒体无人机密密麻麻，比上次几乎多了一倍，仿佛秃鹫闻到血的气味。 她叹口气，看到曹志在不远处跟警员说着话，急忙跑过去，白着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确定是同样的……” 曹志也有些一头雾水，沉默的摇摇头，又叹口气，“一眼就看出来了。” “什么叫一眼……” 金戈说到一半停下来，心里已经反应过来。 尸体。 因为死状一模一样吧？ “来吧，去看看。” 曹志无奈的点点头，将她往里带，这时，关情拨开人群，利落的走过来，冲两人点点头：“听说有新的尸体？” “……是。” 金戈惆怅的应着，又笑：“你还是这么高效。” “我在路上，直接就过来了。” 关情说着又看看时间，“其他人一会儿到，先带我去看看尸体吧。” 说着，两人跟着曹志穿过窄小的过道，一栋三层楼高的独立建筑出现在眼前，两个警员站在外面，守着现场。 “这栋楼是住宅……” 金戈皱眉说着，在楼前停下来，细细的看着周围的环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栋楼位于两条主路的交接口里，但是离主街还有两栋楼的距离，两条细窄的小路分别从主街上延伸进来，在楼的前面交叉。进出的时候，可以任选一条巷子，从前面和左边通往两条主街，同时，小路在楼的旁边延伸出去，深入这一片居民区里。 是非常方便、独立又安静的地方。 “是啊，而且又是城南。”关情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有同感，冷声补充完，就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金戈一愣，这才发现，的确，这里也是城南的区域，离周素素死亡的公寓大概3公里不到。 “进去吧。” 曹志说着，朝一层车库的大门里走去，两人跟过去，看到车库里没有车，打扫得十分干净。 穿过车库尽头的门，转个弯，眼前突然呈现出另一番情景——四面墙上都是被打开的壁橱，层层隔板藏在里面，摆放着无数的瓶瓶罐罐、大小盒子，两个警员正在将东西收进一个个证物袋中。 房间一侧还有另一扇门，此时正虚掩着，一个警员守在门边，看到他们，点头示意，让开了位置，关情冷脸走进去，开始检查尸体。 金戈有些踟蹰，她实在不想再看到第二个那样死去的人。 “屋主吴世雄的档案。”曹志似乎有心让她缓缓，将已经查到的资料递过来，金戈一看，果然，登记的信息是住宅，但显然已经被主人改造成非法经营的隐蔽药店。 她翻翻档案，看到吴世雄的资料，惋惜的摇摇头，“医药学博士毕业，在制药厂工作过6年，然后就辞职，一直到现在。” “可不是，我刚才粗略看了眼壁橱里，毒品、迷幻剂应有尽有，想必是只要有人买，他就做……博士毕业啊，也算是没有浪费才能。” “那渠道呢？” “还不清楚，我已经把资料给技术部，让他们查一下，大概率会查出一个暗网的线上药店，等等吧。” 金戈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在网上卖自制药物？那就是药贩子咯？” “是。” 两人沉默下来，他们都想到高鈞贤的那条线中，至今都没找到的药贩子。 莫非就是这个吴世雄？ 她心生疑惑，但是现在还理不出头绪，“曹哥，你说如果吴世雄就是周素素案 分卷阅读100 子里的药贩子，他会不会太不小心了？不仅弄出第二条命案，还是在自己的老巢里。” “谁知道，也许他觉得药没有问题才这么大胆的。” “也是……这些药物，到时候都要给鉴定科好好验一下才好。” 曹志点点头：“那是当然，现在的问题是……高鈞贤死了之后，那条线上的人也死活不承认周素素这一起，如今这第二具尸体，算不算让他洗清了嫌疑呢？” “如果是的话，就说明周素素的凶手的确另有其人。” “是，但这个吴世雄，和陆飞像是没有牵扯的。” 听到这里，金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不知道如何解读这第二具尸体，想了想，走到虚掩的门口，深吸口气看过去。 果然，门后是一个隐蔽的小房间，两张单人床，像医院一样铺着雪白的床单用品。 只是其中一张，和“白色”已经没有关系了。 死去的女人躺在床上，腹部裂开来，血浸透了整张床单，一直流到地上，红黑一片。她痛苦的神色凝固在脸上，一只手死死抓着输液管，针头插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但管子已经被她扯断，蜿蜒着掉到地上，原本应该连着输液管的瓶子连同设备一起，都被拽到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光是看现场，金戈就能想象得到，当时的这个房间里，一定充满了惨叫和混乱的破碎声。 她别过脸，不忍心再看。 关情没有抬头，但似乎知道她的心情，淡淡说道：“和周素素一样。我们会尽快化验，不过，我想很有可能是同一种药。” “是吧……” 关情仔细的查看完，似乎也有些不忍，她皱眉叹口气，轻轻拂过尸体的脸，将她圆睁的眼睛合上。 见关情如此伤心，金戈叹口气，打开手机里的市民系统，输入警员编号，然后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手机对准尸体的手指。 很快，指纹被扫描出来，一个名叫姜娜的女人档案出现在屏幕上。 生前的样子，唇红齿白，看上去是很活泼的性格。 她离开门口，愣愣的盯了会儿警员们收拾证物，心里乱成一片，无心停留，干脆走到外面，一直走出了车库，这才站住，深深的呼吸。 曹志走过来，安慰道：“别气馁，一个案子扯出好几条线索，是常有的事情。” “我不是气馁，”金戈甩甩头，也不瞒自己的搭档，苦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一个，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曹哥，我们原本推测的是，X或陆飞导致了周素素的死，对吗？” “对。所以，你觉得哪里奇怪呢？” “我不知道……” 金戈愁苦的摇着头：“首先，周素素死在公寓里，而这个叫姜娜的人，死在这个非法经营的药店里。假设真的是那个药贩子，曹哥你还记得吗？光是技术部查了一下号码，对方都直接停用了，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让人死在自己的老窝里？” “是。” “然后……X欺骗周素素，用尽一切手段，明显是为了留下自己的后代，健康的后代，但是这个姜娜……” 她打开姜娜的档案，递给曹志，“姜娜，可遗传心脏病患者，\039;缺陷者\039;，两个多月前怀孕，孩子遗传了她的心脏病，也是\039;缺陷者\039;。” “所以这次是女方有遗传病……” “对，女方也是缺陷者，不太像X的目标……” “的确，但是如果周素素的药是从这里买的，那一切就能说通，这个叫姜娜的，跟X可能并没有关系，只是同一种药的受害者。” “你的意思是，周素素和姜娜一样，并非死于陆飞或X之手，而是更有可能，死于吴世雄的药？” “有这个可能。” “我明白，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第二具尸体呢？怎么想，高鈞贤的案子刚刚落定，还不是好时候吧？而且，和周素素的情况比起来，这个案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死因、场地、嫌疑人，几乎是一览无遗，尤其是嫌疑人，非法制药、非法贩卖……曹哥，你不觉得，这样完美的现场，就像是被刻意摆出来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目前来看，吴世雄是一个完美的嫌疑人。” 完美嫌疑人？ 曹志和金戈搭档3年，听出来她的意思，笑一笑没有戳穿，只是取笑道：“你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金戈也跟着苦笑，她得知这个案子太匆忙了，曹志大约也和他一样，但是现在冷静一些，她那可恶的直觉和怀疑的思维就忍不住蠢蠢欲动。 “对了曹哥，吴世雄在哪里？” “不知道，你来之前我问了邻居，昨天还有人见过他。可能是看到出事，跑了吧。”曹志说着，又安慰道：“放心，我已经申请了通缉令，他出不了苏明市。” “好……” 金戈这才轻松些，又看了 分卷阅读101 看周围。 扫视一圈，来时的异样又浮现出来。“这个地方既没有邻居，也安静方便，的确适合经营非法工作，但是……报警的人是谁？谁这么快就发现了尸体？” “你问到点上了。” 曹志一听到她的问题，似乎早已经想过同样的事情，耸耸肩笑起来，“我问了值班室，是有人从公用电话报警的……没有监控。” “公用电话？” “嗯……我想了想，这个人可能是过来取药的顾客，或者吴应雄本人。” “报警的是男人？” “听声音是。” “可是，如果是吴世雄本人，怎么可能报案？……发现尸体的人为什么要找公用电话报警？还正好是没有监控的公用电话？”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对。” “我明白，但是现在现场找到的指纹只有吴世雄和姜娜的，还是等找到吴世雄再说吧。” 金戈皱起眉，曹志说的有道理，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尤其是那个报案的人……太明显了！ 她烦躁的原地转着圈，又走到路口处，回头说道：“曹哥，这案子不对！”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咱们不一步步来好不好？” “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 她说着，抬起头来，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远处的墙后，一个男人的头猛然缩了回去，尽管只是一刹那，金戈却已经认出了对方。 吴应雄！ “吴应雄！” 金戈猛地狂叫一声，身体已经同步冲了过去，狂喊道：“站住！” “我靠！” 一旁的曹志被她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突然会有这种转折，惊呼一声，还是慢了半拍，急忙追在她身后，朝屋后冲去。 “站住！” 金戈大喊着，语气尖利而烦躁，虽然是在追赶吴世雄，但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片，周素素的脸在她脑海里掠过，然后是陆飞、方明远，还有孤儿院、咖啡馆…… 她想起好不容易得到的“方明远”的行踪，想起早上那个咖啡馆，想起那马上就要踏进去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无法解释的烦闷， 明明……明明就快要找到了，为什么会有第二具尸体？ 吴世雄在这里，到底是什么角色！？ 巨大的信息和疑问冲撞得脑子都要爆了，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好死不死的，早上“无名者联盟”的新闻又夹杂期间，心里几乎要狂躁的尖叫起来。 今天所有的一切，让她极度烦躁，混乱极了。 这世上的罪恶，为什么总是这样？这样艰难也破坏不了？ “可恶……站住！！” 金戈的脚步几乎没有落在地上，她拼命跑着，狂乱的扫视着前面的环境——小路通往一片独立的住宅区，院子、栏杆彼此相连，而吴世雄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他的身影一闪，却没有直奔主街，而是跳进一户人家，从院子里直穿而去。 她加快脚步，越过身旁一栋栋房子，眼睁睁看到对方从一闪铁门里穿过，狠狠一甩，铁门“哐”的一声关上，引起周围几声狗叫。 等她冲过去的时候，铁门却纹丝不动，密码锁牢牢把着，让她无能为力，她顾不上身后曹志的喊声，使劲一跳，两腿跨上围墙，利落的翻了过去，又一下跳到对面，踉跄一下，继续狂奔。 脚下，长满野花的小径慢慢爬升，变成低矮的山坡构成天际线，吴世雄直直的朝尽头跑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紧紧咬着不肯放过，却听到远处传来“嗡嗡”的轰鸣。 这才惊觉，陡坡上方，是磁悬浮城际铁路！ 原来这片小区之后，是磁悬浮城际铁路的经过之处！ 但是不知为何，铁路旁边都有禁入区域，吴世雄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他住在这里，不可能不知道规则，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哪里有入口，可以让他穿过铁路，同时，也让经过的磁悬浮列车阻挡住警察。 可恶！ 金戈想到这点的时候，果然看到对方已经越过了禁区，径直冲了进去。 她再也无法忍耐，心里汹涌的怒意将她淹没，她低喝一声，拔出枪来，一边狂奔一边喊道：“站住！否则我开枪了！” 她的怒吼传到吴世雄耳朵里，他的背影便瞬间趔趄，又像亡命之徒那样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寻死一样，看也不看，径直冲了过去。 就在这个瞬间，“嗡嗡”的声音呼啸着传来，时速1200米的列车已经出现在远处，只需要刹那就可以到达。 然而这一瞬间，她眼前的风景却完全变了，她想起记忆里隆隆飞奔的汽车，还有母亲将她扔出车外时，泪流满面的眼睛。 “站住！” 眼看漫长的车厢将会把他们阻隔在两头，等1分钟过去后，就不可能再追上。她狂喊着，死死的盯着吴世雄的 分卷阅读102 背影，那背影上，却猛然交织着许多身影，几乎令她狂乱。 “金戈住手！” 曹志在身后喊了什么，但那声音传到金戈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消失，她眼前闪过母亲的脸、周素素的脸、血的气息。 不可以放过他们！ 不可以放过他！ 不可以！ 电光火石之间，金戈猛地顿在原处，举起枪，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枪声和列车到达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子弹划破空气，几乎擦着列车的前窗飞驰而过，直直的钉入吴世雄的大腿。 他的惨叫被列车紧急停止的尖啸淹没，金戈瞪着这千钧一发的全过程，仿佛看到子弹的轨迹，几乎连心脏都要停下来，满耳都是列车尖利的嘶鸣，那列车飞驰而过，将她的衣服头发冲成一面凌乱的旗子。 列车停了下来，警报声长鸣时，曹志冲过金戈身边，瞥到她发青的脸色，脚步不停，一直冲过轨道，追上一瘸一拐的吴世雄，将他狠狠的按到了地上。 同时，高铁那边，有人冲了下来，看不清表情，朝他们飞奔而来。 金戈这才听到自己乱掉的喘息，看着搭档将人拷着，走到面前。 “曹哥……” “住口！” 曹志从未有过的生气，铁青着脸瞪她，金戈知道，若自己是男的，只怕他的拳头早已经落在身上。但曹志忍住了，他盯着搭档与好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晚半秒，会发生什么！？” “我……” “立刻回去写检查，在老大知道之前交给他，听见没有！” 金戈拼命忍住狂躁的心跳，盯着吴世雄颓然的脸色，大声说道：“是！” 听到她的回答，曹志看也不看她，周围安静下来，三三两两的警员已经从远处过来支援。 曹志狠命一推吴世雄，将他趔趄的推到金戈面前，然后转身朝高铁那边的人跑去，将列车上的人拦下来，比手画脚的说了许久，那人愤愤的一甩手，转身离开，他这才回来，沉着脸怒喊一声：“都回去！” 说完，吴世雄被他押着，趔趔趄趄的被他拽着走回小径上，他的血一点点的落下来，蜿蜒在小径中央。 像是另一种花。 金戈盯着蜿蜒的血迹，握枪的手终于微微颤抖，后怕的心情浮现出来，几乎让她腿软。 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心里的烦躁、狂乱、混沌在这一刻都被疲惫、后怕所取代。 只是疲惫之下，混乱的真相像泥沼一样盘踞着。 她知道，自己的怀疑没有错。 她茫茫然的追上去，回到依然混乱的现场。 刚才那漫长的追捕其实才过去10多分钟，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鉴定科的同事已经将姜娜的尸体运到了车上，关情正要上车，看到他们押着吴世雄回来，微微一愣，脸色十分难看，跑过来说道：“这是……？” “嫌疑人吴世雄……” 金戈疲惫的回答完，看着曹志押着人上车，有气无力的问道：“如何，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需要化验以后才知道。” 关情说着，盯着金戈的脸色不安起来，轻轻叹道：“这个药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流通了，你们好好审问吴世雄，不要放过。” “流通？你是指黑市？” “我不知道，但是已经两条人命了，我很担心。” “……我知道。” 关情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离开了，金戈呆立片刻，扫一眼在现场忙碌的警员们，转身朝吴世雄的车子走去。 不是吴世雄。 不是他。 这个想法无法抑制的攀升起来，缠绕在她心里的泥沼里，像看不见的针，刺得她有些发疼。 完美嫌疑人（一） “不是我啊警官！” 审讯室里，吴世雄惨白着脸，愤怒到几乎悲怆。 “我也是受害者啊！” “住口！” 曹志狠声喝住他，在桌上重重一拍，吓得吴世雄立刻噤声，又心有不甘的说道：“真的，我对天发誓！” “不是你，那你跑什么！？” “毕竟出事了呀……我！哎呀真的不是我！” 他的律师坐在一旁，见曹志明显心情不好，急忙咳一声，“吴先生，你把昨天到今天的事情先说一遍吧。” 吴世雄急忙点头，“警官，我承认，我平时是私自制作、贩卖了非法的药物，但都是一些助兴的、迷幻剂之类，轻微上瘾而已，都不用戒除的那种……” 他一口气说完，见曹志脸色依然铁青，又瞥了瞥没用的律师，叹口气继续：“昨天，我和往常一样，白天就……没什么事情。然后晚上大概9点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一个订单，让我送一些东西……一些药，送到平乐路商业街的嗯……78号，对！78号，然后如果半小时送到，愿意给 分卷阅读103 双倍的价钱。我一看买卖不错，就急忙出门了。” 吴世雄说着，喘了口气，他的律师急忙递上来一个文件，曹志接过，正是吴世雄网店接到的单子，的确清楚的写着9点6分的时候，有人在网上下了单。 “我带着东西急匆匆的就去了，然后到了那里，怎么都找不到78号，我找了一阵子，终于看到号码牌，就急忙冲了过去……结果我一冲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人突然闪到我后面，我……” 吴世雄有些委屈的哼哼两声，这才说道：“我被摆了一道，有人捂住了我的鼻子，从身后！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晕过去了。直到有人踢我我才醒过来啊……那会都已经是早上了，警官……我知道我做的买卖非法，我连报警都不敢，只好认命的赶紧回去，结果还没到家呢，就发现外边一堆警察……那我当然害怕啊！我就拐到后面，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哭丧着脸，委屈到无以复加，“我都交代了警官，真的，我以为是昨晚那单，就是、就是警方冒充的，这会儿正在查封我的罪证呢……我可不就得跑嘛哎呀……！” “警方冒充下单，能让你自己醒过来？” “那会儿！哪里想得到这么细……？” 曹志盯着他，将姜娜的照片推过去，“认识这个人吗？” 吴世雄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不认识，真的……我上门的客户很少很少，我很谨慎的，都是自己送货……” “还有脸说！？” 吴世雄认罪的态度嚣张到不像是在认罪，这样的态度怎么看也不是假装的，曹志心里有些没底，这时，警员敲门进来，示意他出去。 他便瞪一眼吴世雄，起身出去了。 屋外，警员和医务处的一个同事等在那，见他出来，便走过来。 医务室的同事递上一份体检报告，轻轻说道：“他身体里没有查出残留的迷药成分，但是有一些迷药超过5小时就会被代谢掉，所以不好说。” “好的，多谢。” 另一个同事也递过来手持电脑，点开里面的视频，“这是目前调出来的监控，吴世雄的确在晚上9点11的时候，经过了主街往东走了，直到今天上午，没有返回的迹象，应该是从其他地方回去的。” “好，”曹志看着视频，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如果吴世雄没有说谎，他昨晚的确是不在，那姜娜是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又死在那里的？他站在原地，透过玻璃看到审讯室内，吴世雄正指着中枪的大腿跟律师说着什么，脸色十分不善。 靠，还想反咬一口？ 他推门进去，一拍桌子，阴沉沉的俯身靠近吴世雄，低沉狠辣的说道：“私自制药、非法贩卖，你可要考虑清楚，怎么配合我们才能在牢里待短一点。” “我、我我我……”吴世雄被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下意识的看了看律师，律师急忙站起来，乖顺的笑起来，“警官放心，我的委托人刚刚已经说了，愿意配合警方的一切行动，协助警方尽快破案。” “是是是，是的。”吴世雄听了，连连点头，嚣张狂妄的样子再也看不到。 曹志这才冷哼一声，径直出门去。 走到刑事科，金戈的座位上没人，他便叹口气，朝弓虎的办公室走去。果然，刚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气急败坏的声音。 “……一列城际列车，可以坐1000个人！1000个！你在想什么？要是出了事，谁都保不了你，懂不懂！啊？” 曹志头痛的嘬嘬嘴，敲门。 “谁！？” “老大，是我。” “滚进来！” 听到这句话，曹志乖乖的开门进去，果然看到弓虎余怒未消，而金戈站在一旁，沉着脸，安安静静地站着，急忙走上前去劝架。 “老大，这事也怪我，当时应该我去追，金戈也是不想让人跑了，一激动就忘了别的了。” 弓虎斜着眼睛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少来说好话！” 他说着，又指着金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冲动！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啊？多少次！？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那可是列车啊！不要命了你！” “我下次看好她，再也不会了，老大消消气。” 曹志急忙帮金戈接话，又看到桌上电脑上，热乎乎的检讨书还没有关上，便嘿嘿笑着走过去，看两眼说道：“这检讨也写了，态度也端正……” “端正个屁！端正有屁用啊，都投诉到我这里来了知不知道！？” 弓虎毫不留情的怼回来，又指着曹志冷哼：“你也写，听见没有，让你带人，带了3年就会惹事！案子案子查不出，就那么大点地方，还能让人从屋子后溜回家，吃屎的啊！现场把控能力这么差，不跑他跑谁？啊？” “是是是，我写，我马上就写，一会儿就交。” 曹志摸着头，嬉皮笑脸的说着，恨不能弯腰赔礼道歉，这才见弓虎脸色好些，便眨眨眼，示意金戈赶紧出去。 分卷阅读104 “别走，”弓虎一眼看出他的算盘，坐下来问道：“说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这个嘛，这次的情况倒是简单得很……” 曹志将吴世雄的情况仔细的说了一遍，摇头叹道：“这人什么都招了，就是不承认案子是他做的。” “非法贩药和致人死亡，他当然捡轻的说。好好查，这案子不可以再发酵，听见没有？” “明白。” “还有，你们这几天的所有行动，必须先经过我，不可以轻举妄动，明白？” “是！”曹志干脆利落的答应，又给金戈使眼色，金戈瞥了瞥弓虎的脸色，低头“哦”了一声。 弓虎冷哼一声，一挥手，将两人赶出来。 关上门，曹志大大的松口气，挑眉看着金戈：“你态度很端正，我很欣慰。” “……那还能怎样。” “也是～” 曹志一笑，勾勾手指，将她拉到休息区那边，坐下来看着她，却是难得正经又温和的样子。 “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 金戈想说“我没事”，但她不想骗自己的搭档和好友，也知道骗不过心细的曹志，但是不管是父母的事也好、“无名者联盟”的事也好，她都不能跟曹志说。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难受，几乎不敢看曹志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曹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工作的，今天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我不是跟你说今天的事。”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要说抱歉，”曹志哀叹一声，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开导她，他抿嘴看了看弓虎办公室的方向，挑挑眉说道：“我知道你跟老大的关系哦。” “诶？” “诶什么？你以为我跟着他多少年了？” 曹志装模作样的翻了个白眼，喝着饮料笑起来，“他照顾谁、特别照顾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就算刚才那么骂你，也是担心的成分多过生气，是真心不想你出事，我告诉你，若犯事的是我，这会儿我都已经被他提溜上法庭了信不信？” “额……”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仅仅是上下级，老大再爱护，也向来公事公办的，只有对你，护犊子护得啊。” 金戈心惊胆战的听着，不知道曹志说的“关系”是什么意思，急忙摆手：“那个曹哥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老大有老婆了，你觉得我能误会什么？” “诶？那、那……” “你有一次急了，叫他弓虎哥，以为我没听见？” “那、那个……” “行了行了，我不吓唬你，我是说啊，他把你当妹妹在照顾，我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什么交集，但我好歹跟了他7、8年，也带了你3年，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 听他这么说，金戈终于松口气，趴在桌子上，扁嘴笑起来，“……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我当然有话说，你惹出这么大的事吓我，还不让我吓你一回啊？” 曹志贱嗖嗖的一笑，又恢复了张扬跋扈的样子，“上次你从周素素家里出来，脸色就不对，今天一整天更是不对！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但是好歹也信任我一下吧，老大那边天天焦头烂额的，你有什么事先跟我说一声，再这样冲动行事，他也为难，我也遭殃，明白了吗？” “哦……” “哦你个头！”曹志懒得再说，将吴世雄的情况发给她，哼哼着说道：“今天好好盘这个案子，不许加班，明天一早咱们去平乐路汇合。” “好……” 曹志放松下来，哀叹着滚在沙发上，像一个卷子那样滚来滚去，“今天真是……心累啊！什么也不想做了～！” 金戈被他无赖的样子逗得笑起来，不要脸的取笑他，“那不行，检讨呢？说好的‘马上就写，一会儿就交’呢？” 想到检讨，曹志长叹一声，瞪金戈一眼，磨磨蹭蹭的回工位去了。 金戈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自己的失态差点连累了他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着窗外渐渐起来的云层，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振作点……！” 往昔（二） 第二天一早，金戈在一片爆炸和血海的噩梦中醒来，她看到窗外蒙蒙的天，呆愣片刻，这才麻利的起床、洗脸漱口穿衣服，临出门了，瞥到阳台的一丝朝阳，又脱下鞋子走过去。 她住的房子是苏明市的传统小区，很久以前曾经是附属中学的教师楼，现在，那个中学早已不存在，这片教师楼却数十年如一日，矗立在被水泥覆盖的低矮小山上。 对金戈来说，这里既熟悉又陌生——她还记得6岁以前在这里生活的情景，记得玩具散落在地上的样子，还有玄关至今贴着的那张全 分卷阅读105 家福，是她很小的时候，趴在阳台上用蜡笔画的。 只是，她再也没机会用相机拍一张真正的全家福，蜡笔画旁边的照片，只有父母年轻时的合影，以及8年前她跟父亲搬回来时，整理完东西，灰头土脸的时候，弓虎好玩拍下的合照。 距离童年，已经过去22年了呢……她在心里哀叹着，走到阳台上，看着神龛上的那包烟笑了笑，双手合十，对着神龛上的照片轻轻一拜：“一切都好哦，你们不许担心。” 说完，她这才晃了晃头，出门去。 刚过7点，她开着车驶出小区。 此时，街道异常安静——夜晚照明的街灯刚刚熄灭，一切都仿佛静止，透着恰如其分的冷。接近主路时，场景又有些不同。巨大的3D广告漂浮在空中，灯光在薄薄的雾中更显得缥缈，仿佛另一个世界。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各种各样的机器人穿梭在街道上，负责运输或采买商品。 AI一日千里，城市也日新月异。 只有太阳和一万年前一样，照常升起。 金戈把车速放慢，找个地方吃早餐。 这时，曹志打来电话，金戈接起来，看到他擦着汗，挤眉弄眼的，“就知道你起来了，大概几点到？” “1个半小时？我吃个早饭，你也要跑步吧。” “我跑着步还想到你，感动吧？” 金戈翻了个白眼，知道搭档是担心自己，难得没有反驳。 这时，广播里依然在播报着世界各地的事情，好的坏的，应有尽有，然后是苏明市建设成“岛”的畅想，充满了热切的盼望之意。 她听着广播，想到妈妈，心里百感交集，“曹哥你说，若是世纪初的人来到现在，会是什么感觉呢？” “嗯……会高兴吧，AI智能接管了一切，没有堵车的烦恼，交通事故几乎绝迹。全球联网加上家政机器人，不上班也可以了，还有就是，到处都是美女啊～AI和基因编辑大法好！” 金戈懒得理他，心里认同，又有些发沉。 “可是，大约也会无所适从吧，许多人压根不出门，在虚拟现实中体验一切。‘社交’、‘朋友’变得更加缥缈，邻里之间也完全没有交集，更不用提，陪伴终生的婚姻越来越少了……” 就连她也劝过父亲，劝他不要用一生来怀念母亲…… 但父亲只是笑，不说话也不反驳，每天凝望着母亲的照片，在18年之后追随而去。 她眼眶有些发热，胡思乱想间，见曹志又有些担心，急忙说道：“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吃早饭了，一会儿见。” 说着，她挂了电话，下车。 刚下车，她瞄到不远处的早餐店，正要过去，突然看到两个人从店里冲出来，前面一个女人很年轻，动作怒气冲冲的，后面跟着一个老人，有些着急的去拉她。 那女人却似乎更加生气，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又满脸怒容一回身，将老人一把推到了地上。 老人哪里经得起这么推，倒在地上许久起不来，金戈心里骂一声，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喊声引起两人的注意，那年轻女人怒目瞪过来，尖利的喝道：“关你什么事？走开点！” “她年纪这么大，摔到了怎么办？” 金戈看不下去，冲过去扶老人，那老人却很是惧怕的摆着手拒绝，“没事没事……我没事。” 说着，她颤巍巍的要自己起来，金戈脚步不停，眼看伸手就能够到老人，年轻女人却突然横插过来，将金戈狠狠一推，半点客气也没有的吼道：“人都说没事了，你管够了没有！” 金戈彻底怒了，直接吼了回去：“你欺负人还不让人管！？” “谁欺负人了？关你什么事啊？” “你……！” “我没事我没事……” 见她们吵起来，老人更加害怕，拼了命的爬起来，也顾不上金戈，慌手慌脚的去抓年轻女人的手，哀求道：“我回去给你煮个就好了，你别气坏了身体……” 女人生气的拨开她的手，依然气冲冲的，“都说了在家吃，你也不嫌麻烦……走开啦！” 老人被她一拨一骂，又有些趔趄的往后退，金戈看不下去，大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别推她！” 那女人一听，眉毛都要竖起来，气急败坏的吼道：“我跟我妈说话你管得着吗！？” 果然是母女…… 金戈内心翻涌，见老人手腕都擦红了，却还在担心女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哑声喊道：“就因为她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对她！” “你有病啊！” “是你有问题！” 那女人见金戈回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看都不看金戈，见老人的手又伸过来，疯了一样更加尖利的叫起来：“你别碰我脏死了！” “我不是……” “走开啊！” 怒吼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落下，那个老人“哎呀 分卷阅读106 ”一声，吓得嘴都颤起来，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哎呀哎呀”的叫出声来。 金戈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她看一眼那女人尖利的指甲，察觉到有血从脸上流下来，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她眼里的沉静让那女人瑟缩一下，又高声咒骂起来，“你有病啊多管闲事！” 听到她的话，金戈冷眼拿出刑警证，沉声说道：“我要告你虐待老人。” 一瞬间，空气安静下来。 “警、警察……？” 那女人呆愣在原地，一张脸上又红又白，却突然大喊一声，转身要跑。 “站住！”金戈不依不饶的去抓对方的手，恨不能直接将她按到地上，却听见身后老人大叫一声，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抖着嗓子喊道：“别动手别动手……她怀孕了！” 怀孕？ 她一愣，瞬间僵持在那，她这一停，女人立刻察觉到，她脸上一瞬间闪过狠色，也不跑了，反而回过身来，疯了一样朝金戈又踢又踹，嘴里不停的喊着：“警察打人啊！警察打人啊！” “你……你们放开！” 金戈被两人一前一后抓着，偏偏一个是老人一个是孕妇，多一丝力气都不敢用，呼救电话刚刚拨出去，膝盖就被踢了好几脚，忍不住闷哼一声。 她心里又痛又难过，只是紧紧抓着对方，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大喊道：“放开她，你们袭警吗！？” 声音莫名有些耳熟，金戈在拳打脚踢里抬起头一看，居然又是柳年！ 金戈还记当初在医院时，追着小偷，看到柳年的身影的那一刻。 那时他们还算不上认识，只是知道而已，因此那一刻，她心里除了惊讶，什么也没有。 但是今天，仿佛当时的情景再现，她的心却已经完全不同。 看到柳年的那一刹那，她内心震动，除了惊讶，似乎还有许多许多说不上来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她回过神来之前，一起往她眼睛里涌去。 她自认不是个脆弱的人，却在这一刻觉得委屈无比。 “柳年……” 她愣愣的喊出来，察觉到语气里的颤抖，急忙将情绪使劲压下去。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还好，柳年根本顾不上看她的表情，他一边喊着冲过来，二话不说将那女人从她身上扯下去，那女人早已在发狂的边缘，也不管柳年比自己力气大，狂怒的喊着，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在他胳膊上又抓又咬。 见她这样，柳年直接将她压到旁边墙上，虽然不敢伤她，但行动间却显然也有怒意，冷着脸回头看金戈，“怎么回事？” “母女吵架……” 金戈终于反应过来，见老人松开自己要冲过去帮忙，急忙将老人抓住，高声安抚她：“你放心他不会伤害你女儿的！” 说完，又急忙冲柳年喊了一声：“她是孕妇，你注意点。” 柳年一愣，那老人不依不饶，紧张又慌张的哭起来：“你们放开她，放开她……” 见到这情景，柳年大致猜到了原因，一边制止那个女人，一边无奈的喊道：“……你快报警。” “报了……” 她的话音刚落，警笛声终于响起来，巡逻警车由远及近，瞬间就到了街边，两个警员从车里冲下来，直直的奔了过来。 张牙舞爪的女人一眼瞥到警察真的来了，立刻熄火了似的，呜呜的哭起来，仿佛受了巨大的伤害和委屈，瞬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极了。 见她这样，老人颤着脚步跑过去，抬起手来像是要去扶她，但终究没敢，只是愣愣的站在那，也抹起了眼泪。 “怎么回事？” 巡逻警员看一眼金戈，见到她的证件，立刻行了个军礼，转头看柳年。 柳年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女人还在哭，一副无赖的样子。老人看了看沉默的金戈，急惶惶的的说道：“没事没事的，就是早餐不合她口味，有些……她有些难过……” 金戈看着老人，心里只觉得疲惫，她不明白，早餐不合胃口，身为女儿就可以大发脾气，将母亲推倒在地吗？ “她没伤我……她性格很好的，警官你们别抓她。” 老人涕泪横流的拦在女儿前面，生怕警察将她带走，一个劲儿的解释，“她心里烦，真的，她怀孕了，但是我们没钱给孩子买基因，所以……她只是担心孩子的将来，心烦罢了，真的……！” 金戈听不下去，也管不了家庭纠纷，沉着脸要走。 “交给你们吧。” 她对警员说着，沉默的转身离开，一旁的柳年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她，轻轻说道：“跟我来。” 她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转头看到一辆客车停在路边，似乎是柳年的，便乖乖的跟着过去。 一边走，她一边听到身后的老人还在求情，一个劲儿的给女儿说着好话，警员似乎也有些头疼 分卷阅读107 ，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问题。 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走到街边，柳年一句话不说，从客车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医药箱，打开来看了看，拿出一个小瓶子，又拿棉签沾着。 “车里只有酒精，稍微有点疼。” 金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柳年注意到自己脸上的伤，将她带过来消毒。 她点点头，茫茫然看到棉签到了眼前，不知为什么又有些抵触，急忙闭眼睛，冰凉的刺痛就沾上脸颊。 “疼吗？” “……还好。” “怎么这种纠纷，也出动刑事科的人？” “也不是。” “那也受伤了。” “刚才被她打了一巴掌，大概是指甲太尖了吧，没事的，明天就好了。” “那也是疼的。” 柳年声音带着淡淡的心疼，似乎努力想维持疏离的距离，又不习惯，听着别别扭扭的。 金戈听在耳里，勉力笑了笑，又看着对方给自己抹上愈合的凝胶，动作轻柔，眼神也柔柔的，心里发颤，低下头去。 “平时我也不管的，就是正好路过，看到就过来了……你呢？怎么在这里？” “我也是路过，结果看到你被两个人夹击，还不还手。” 柳年说着，仔细擦去她伤口周围的血迹，交代道：“3个小时不要沾水。” “……好。” 金戈说着，看看他放心的笑一笑，又低头处理手臂上的抓痕，忍不住说道：“抱歉，让你也受伤了。” “这哪里算受伤。” “那也是会疼的。” 莫名熟悉的话，两人忍不住都愣了愣，又各自沉默下来。 远处的哭泣吵闹总算停了下来，警察似乎也放弃干涉，登记好名字，冲她挥挥手，返回了巡逻车。早餐店门口，逃过一劫的女人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年迈的母亲跟在后面，跑也跑不动，跟又跟不上。 街边恢复了安静，争吵、辱骂似乎从未发生，金戈看着那卑微的母亲，暴怒的女儿，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只觉得怆然。 “不要在意。” 听到柳年的声音，她猛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人，急忙吸吸鼻子，努力平静下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手足无措的解释说：“是酒精有点痛……” 柳年笑了笑，没有拆穿她蹩脚的谎言，他的笑容那么浅，那么温和，金戈心里一痛，那种委屈的心情就又涌了上来，来不及克制，眼眶已经红了。 “其实我知道的，对每个人而言，‘妈妈’不一定都是温暖的，但是无论何如，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我觉得不应该，如果讨厌对方，为什么不离开？凭什么一边享受对方的照顾和迁就，一边这样对待她？”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想到童年记忆里的母亲，想到她的笑容、温暖的怀抱，越说越激动，最后捂住脸，从昨天开始就拼命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无法阻挡，像执拗汹涌的河流，从眼睛里冲出来。 “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丝毫不知道自己无助慌乱的样子，全落在了柳年眼里。 “我知道，你看不过她这样对待自己的妈妈，可是你这样伤心，并不能改变她。” “我明白……” 金戈点点头，拼命的想控制自己，眼泪却一直流一直流，就像是被冲出口子的堤坝，全无招架之力。 “我理解的……” 她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柳年，对她而言，“妈妈”两个字，代表的是比世界还要大的笑容、是整个童年、也是最刻骨铭心的疼痛。 “我理解的……” 她只是重复着自己的话，站在这个街边，无法控制的哭起来。 见她如此伤心，柳年有些愣愣的，像是没有想到金戈也有如此感性的时候。他眼里闪动许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伤心，他心里也跟着痛得发紧。 “金警官……”他说着，又想到上次吃饭时，明明约定好要叫她的名字，心里就更加混乱。 最后，他像是无法忍耐一样，将金戈慢慢的抱在怀里。 “别哭了……” 他抱住金戈发抖的身体，只觉得怀里的人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娇小脆弱，忍不住叹口气，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柔声说道：“不要跟我道歉，你什么也没做错。” 金戈埋在他怀里，抽泣的摇摇头，那一丝微弱的、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的理智，在柳年抱住她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声声安慰听在耳朵里，却让她更加放纵的哭起来，几乎泣不成声，凌乱成一片。 柳年抱着她，始终沉默，只是慢慢的，一遍遍的抚过她的头发，轻柔得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 他心里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有些懊恼，却放不开手。 于是在这安静晴朗的早上，两人站在街边停泊的客车旁，更加安静的相拥抱着，彼此的眼中都有些小心翼翼，动作却 分卷阅读108 是全然的接受。 不知情的人远远看到，只当是小情侣在路边亲昵。 过了很久，金戈终于拿回理智，满脸通红的从柳年怀里抽身出去，她目光惊慌，挂着眼泪，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平静了些，柳年将她牵到车门口坐下，从车里端出一杯热水，默默的递过去。 接过热水，金戈这才将眼泪擦掉，吸着鼻子稳定下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我也不知道……” “没事，我明白你是为那个老人打抱不平。” “……我只是生气，她不知道有妈妈是多么幸运的事……” “嗯。” 柳年看着她喝一口水，微微笑了笑，“你们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注意好好休息才行。” “……也还好，总之真的是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样……” “没关系的。” 金戈摇摇头，他知道柳年在安慰自己，也知道就像他说的，不要在意比较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 想到刚才那个老人所说的话，没有钱买基因什么的，她心里就有些怆然，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对孩子来说，如果他的妈妈愿意爱他，发自内心的爱他，就算有病痛，他也可以鼓起勇气去战斗，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所谓的‘缺陷者’，可是身为母亲，难道对孩子的爱还有附加条件吗？” “……并非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的，比如说你，我能肯定，你母亲对你的爱就是全身心的，所以才会把你养育成正义感这么强的人。” 听到柳年提及妈妈，金戈的眼睛就更加忍不住通红，“我希望别的孩子也能这样长大……” 柳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不要在意，就像有不爱父母的孩子，这世上也有些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也许吧。” 金戈吸口气，柳年的语气柔和冷静，又带着一些无奈，她无意识的喝口水，抬头的时候，突然看到柳年的右手——大概是因为刚擦完药，还没有戴上手套，他手背上的伤口就这么突兀的显露出来，陈旧的，带着时间的痕迹，和隐隐的疼痛。 和他刚才的语气奇异的相似。 一瞬间，她似乎看到这只手流血的样子，忍不住愣住，脑中一片空白。 柳年注意到她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将手藏起来一些，柔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 “那就好。” “柳年，”金戈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目光闪动，泛着泪光，又隐隐的带着一些坚定的神色。 “柳年，你上次说，你有重要的人在苏明市……那个人，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气氛安静下来，柳年看着金戈不避不让的眼神，像是不明白她的问题，又像是明白的。 他沉默片刻，微笑着垂下眼睛：“是我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人，但是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对你很重要吗？” “嗯，她给了我持续走到今天的勇气……她和你一样，特别善良。” 金戈听了，眼泪一瞬间翻涌，急忙低下头，忍住心里的刺痛和伤心，努力点点头，又拼命笑起来，“真好。” 她说，发自内心的为柳年高兴：“有这样一个人，是真的很好。” “嗯。” 柳年的赞同让金戈狼狈不堪，她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看了看周围，就是不敢看柳年。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那我就、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她说着，突然注意到身后的车子不是卫生署的，又一愣。柳年看到她的表情，急忙解释，“我临时出差，去机场。” “诶？那那，天啊我不耽误你了！” “没关系，时间很够，你真的没事了吗？” “嗯，真的，不要担心我。” “需要我送你去警署吗？” “啊、不用不用，我的车就在那边……”金戈完全慌乱了，她急匆匆的拒绝提议，胡乱的点头致谢，也不管柳年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往自己的车子逃去。 “金戈……” 柳年的声音突然想起，她在慌乱中回过头去，看到他有些踟蹰的样子，又定定的看着自己。 “……我还可以联系你吗？” 听到这个问题，金戈愣在原地，看到柳年的目光闪动，又心疼的垂下眼睛，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当然可以，你当然可以联系我，不是说了还要请我吃饭吗？” 柳年点点头，像是蓦然放松，笑着说道：“好。” 话到这里，金戈不敢再待，匆忙离去。 柳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他垂下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口笑了笑，这才回到车上，启动车子。 金戈看着那辆车走远，倒在椅子上不只该如何是好，她多么希望，希望柳年找到那个人，然后……也许……她对柳年的心情，才会有答 分卷阅读109 案。 没想到喜欢上一个人，却只有时间和另一个陌生人，才能给自己答案。 叹口气，她启动车子，朝平乐路走去。 完美嫌疑人（二） 平乐路商业街，4、5年前新建，主要针对年轻化的购物需求，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很快就成为年轻人约会、聚会甚至做点小坏事的地方。 指定送货到这里，的确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金戈和曹志在78号附近转了转，很快就找到吴世雄描述过的那个人——一个脸上纹着蜥蜴的嬉皮青年站在77号门口，吊儿郎当的看着他们，听到是警察，转身就走。 曹志心情不好，将人一把抓住挤到墙边，脸上的表情比起警察，更像是个流氓头子，那人见了，只好乖乖点头，愤愤说着愿意配合。 “是的啦，是我发现了他，哼，我以为他嗑药了呢，所以就想，可别死在那，影响我做生意……话说警官啊，所以他是死了吗？我看他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我先声明啊，不关我的事啊！” 曹志冷冰冰的看他一眼，“没死，放心，不找你的麻烦，不过你好好回忆一下，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当时啊……我想想啊，大概不到10点吧……是这样，我约了客人要来取货，约的10点，所以呢，我肯定是那之前就到了这里的。开门没多久，肯定不到10点，我突然看到一辆小摩托停在门口，警官你也知道的啦，玩儿嘛～要不就是成群结队，一个人的话，这个点都已经回家啦。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去看了看咯。” “你平时都这个点过来吗？” “不是，不是说了吗？我下午营业，因为熟客要取货，这才跑一趟的。” 青年有些不耐烦的摇着头：“赶巧啦赶巧，不管什么事，跟我可没关系。” 曹志冷冷一瞪，将他刚抬头的嚣张压下去，“少废话！还有别的吗？这个78号，用来干嘛的？” “不干嘛。” 青年不敢放肆，又有些不耐烦，眼睛滴溜溜的，从曹志脸上转到金戈脸上，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毫不遮掩的眨眼放电，一点正经的样子也没有。 金戈见多了这种小青年，面无表情的挑挑眉，那人这才放弃，指着店后有些黑的那一片说：“其实这条街没有78号，就是我觉得这片地方空着也是空着，胡乱涂鸦的。不过正好凹进去一块，又有门啊什么的，晚上约个人还是很方便的～所以～你懂的咯。” 说到这里，青年像是想起什么，咧嘴一乐：“诶他该不会是被骗了吧？专门约到那里面？哎哟那可真是够倒霉的啊。” “行了行了，少说废话，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吗？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别的人？” “没有，就他一个在那躺尸。” “这条街上有监控吗？” “哈？怎么可能有？” “那你昨天什么时候关门的？关门前看到什么人在附近没有？” “我8点半就关了，至于警官你说的9点半左右，说实话那是人最多的时候，78号里应该藏了好几拨人才是。他要是跟尸体一样躺里面，钱包肯定被扒光了吧哈哈哈！” 曹志作势要一脚踢过去，见对方举手投降才哼一声，“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没有了，真的不关我的事！” “行了，跟我们上车去警署录口供。” “啊！？” “少啰嗦！”曹志不耐烦的挥挥手，将他赶到警车里隔离的座位上，这才拉着金戈去所谓的“78号”查看。 两人仔细看了一圈，都有些头疼——那里像个破棚屋一样，堆着细细碎碎的垃圾，还有人扔下的注射器之类的，一眼看去全是证物，反而一件也用不上。 “如果没有灯，晚上进来的话，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人。” “是啊。”曹志想起吴世雄狼狈的样子，他身上的确除了衣服，其他东西都被扒得精光，手机钱包一样没有。 “现场这个样子，基本都没用了，只能回去查一下那个下单的人，看能不能抓到他的尾巴吧。” “好。” 回到车上，曹志有些累了，将驾驶调到自动程序，瘫到座椅上问：“怎样？你还是觉得这个案子跟周素素那一个，之间有关系吗？” 金戈正忙忙叨叨的在查着什么，听到他问，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但是昨天晚上，我仔细看了所有发现的证物，曹哥，不瞒你说，我感觉这个案子，凶手可能不是吴世雄。” “的确，医务室和交通视频，还有这个赶巧碰上的人都能给他作证……那，如果吴世雄不是和人串通的话，他也许还真是被牵连的倒霉蛋而已。” “是。包括死者姜娜也有问题，她之前有虐待儿童的前科，而且几天前就失踪了，从经济能力来说，我认为她买不起那个药。” “那你说，下单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把吴世雄约到这里来？劫财 分卷阅读110 ？不像。调虎离山？那这种做法也实在太大胆了。” “是啊……” 金戈考虑再三，有些踟蹰，还是开了口，“曹哥，你还记得昨天我一冲动，又跑去北辰东路吗？” “是，然后呢？有看出什么吗？” 金戈点点头，尽可能清晰冷静的说道：“方明远发生车祸的地方在北辰东路，但是他每周二和周五，也是去北辰东路。那里有一家咖啡馆……然后，陆飞公寓里发现的那个纸片边角，颜色和咖啡馆的一样，米白和暗绿色。” “你去了咖啡馆？” “我没进去，说实话，真的是刚要进去，就听到这个案子，拔腿就冲过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地理位置和颜色什么的，说明不了什么。” “我明白，所以我昨天晚上试着查了一下，发现周素素和朋友也去过这里。” 说着，她拿出手机，将李静雅在社交网络上发的照片调出来，指着背景里的座椅说道：“你看，他们之前去的就是这家咖啡馆。” “不会吧……只是巧合？” “她死前有两次行踪不明，你还记得她消失在哪里吗？” “长虹桥。” 金戈便把地图打开，沿着北辰东路往西划过去：“长虹桥拐个弯，就可以进入这片区域，有几条小巷子是没有监控的，沿着小巷子直走，路过这个小区，15分钟，就能走到咖啡馆这里。” 曹志皱眉思索，许久才说：“所以你觉得，至少周素素和陆飞，很有可能是来过这里的？” “是……包括方明远，现在已知的3个人，全部都有可能是这家咖啡馆的客人。” “全部都是？” “嗯，这家Pas Du Cafe，5年前营业的。” 曹志愣愣的听着，眉毛挑上去又落下来，他拿出手机，调出周素素的档案，在消费记录的页面上查了许久，摇头说道：“周素素的确有Pas Du Cafe的消费记录，但是只有一次。会不会只是巧合？陆飞和方明远的消费记录可以查出来吗？” 说到这里，金戈有些泄气，摇摇头说道：“方明远有过Pas Du Cafe的消费记录，但是很少，他似乎更喜欢用现金，也许是怕他妈妈知道。” “那陆飞呢？” “陆飞没有……” “为什么？” “原因的话，我查了一下咖啡馆的店长，也许就是原因……” 说着，金戈点开一个红发女人的档案，调出其中红色背景的那一页，“店长名叫倪楠，我登入刑警编号之后，你看这里……” “该部分未授权公开。” 曹志忍不住念出这句话，猛地反应过来，“靠！她不会也是孤儿院出来的吧！？” 说着，他急忙将档案往上拉，看到倪楠的名字后，又“靠”了一声，拿出手机打开，将一份文件调出来，推到金戈面前。 那是陆明所孤儿院的经营人档案，60岁的陆明所排在第一个，他之后，还有一个40多岁的女人。 “你看这个！” 曹志将文件拉下一点，指着那个女人的照片旁边，不敢相信的叹了一句：“你看她的名字，我去！” 金戈看过去，那个女人的照片旁边，清楚的写着她的名字：倪芳。 车里瞬间陷入沉默。 “姓倪……？” 金戈不敢相信的眨眨眼，想要点开女人的档案，还没动作，曹志就叹口气制止她。 “不用查了，这个人我已经查过了，她只有一个儿子，因为心脏病的问题，3岁就去世了，之后她一直在儿童福利机构工作，陆明所只是其中一段，她本人也在前几年过世了。” “……儿子？没有女儿吗？其他亲戚呢？” “没有，我看过她的资料，没有看到任何叫倪楠的关系人。” 曹志叹口气，又恍然大悟的晃晃头，“如果咖啡馆的所有人叫倪楠，又是孤儿院出来的，是不是可以假设，她很有可能，曾经在陆明所孤儿院待过？” “对。” 曹志沉默下来，喃喃自语道：“男孩子都姓陆，女孩子都姓倪吗……？” 说着，他看向金戈，表情怪异的叹了口气：“如果你的直觉没错，那么这个倪楠，的确很有可能与陆飞、X有牵扯，我会尽快去调查这个人。” “多谢曹哥，”金戈点点头，又调出一份文件，“不仅如此。曹哥，这是你之前给我的档案，北辰东路爆炸事件，然后你看这里，当初在调查时事故的原因时，是因为有人提及那个小男孩，说他经常阻拦机器人擅自操作，警方才将嫌疑人锁定的，对吧？” “对。” “在证人里，就有倪楠。” “什么？” 曹志哎哟一声，急忙将文件放大，果然，在“目击者证词”一栏里，清楚的写着：“咖啡馆店长XXX、花店店长XXX、居民XXX、XX先后提及，嫌疑人XXX 分卷阅读111 有改装物流机器人的行为。” “……她是第一个说的。” 曹志皱着眉思考许久，还是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那个孩子之所以被怀疑，是因为有很多人都看到过他控制机器人，所以才锁定了他。” “是，但是从报告来看，倪楠是第一个说出那个小男孩的。” “我明白……” 金戈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神色有些沉重，“曹哥，聊到这里，咱们再来看今天的案子，你不觉得吴世雄这个，又非常的巧吗？当我们找到高鈞贤的时候，有人想要他背锅，当我们开始找陆飞的时候，又有一个吴世雄冲到我们面前。” 曹志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考许久才说：“你得有证据。” “证据就是不该有第二具尸体……” 金戈摇头说道，茫然、迷惑又莫名的坚定：“至少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第二具尸体才对……周素素的案子没有结，任何有这个药的人都不敢动弹才是，此地无银，意欲何在？” “你所说的，全部建立在吴世雄无辜的基础上。”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吴世雄也是受害者，杀害姜娜的另有其人。” “所以金戈你说，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这样的地点，杀死姜娜呢？” 曹志问到了金戈最怀疑的部分，她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如问，他为什么要给我们一个完美嫌疑人。” “完美的嫌疑人？”曹志哈哈笑两声，还是帮金戈说完：“我看是完美的替罪羊。” “对，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是，他没有像杀死高鈞贤那样杀死吴世雄，让他彻底闭嘴。如果这样做，我们一定会围绕吴世雄查很长时间，甚至可能直接给他定罪。” “心软？但心软就不会杀姜娜了。” 金戈一愣，想到什么，有些沉闷的问道：“姜娜有虐童的案底，……那个孩子后来死了。” “什么？” “因为是亲生母亲，当时被人举报后，她咬定是自己管教太严，不是虐待。” “孩子难道没验伤吗？” “验了，所以才定了虐待，但是……”金戈摇摇头，想起早上那对母女，心里又难受起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那孩子还很小。” “但是后来孩子死了啊！” “……” 眼看金戈沉默，曹志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姜娜是该死，所以被杀了，但吴世雄，非法贩药罪不至死，所以对方没有杀他灭口？” “……不然我无法解释，如此缜密的人，为什么会留下吴世雄这个大活口。” 曹志沉默片刻，在心里过了一遍，他们两都是直觉型的人，但当警察这么多年，他清楚“证据”的重要性，何况，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金戈，你既然想了这么多，那现在，你怀疑谁？” “还能是谁？如果不是陆飞，就是X，不是吗？” “嗯……也是，但我总觉得，高鈞贤的死，太利索、太效率了，会是陆飞吗？” “陆飞跟踪过周素素，甚至可能就是他给了周素素非法药物，他一定知道高氏诊所的存在。那么，结合现在这个案子，反推的话，如果周素素的死和高鈞贤没有关系，也不存在其他诊所，那你觉得，当初想让高鈞贤闭嘴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呢？” 曹志皱皱眉，摇头说道：“我还是觉得，高鈞贤的死不能排除他的下线。” “我知道，但是姜娜的案子一发生，我就觉得，仿佛有人在试图强迫我们转移注意力。曹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陆飞或者X，知道周素素去过高氏诊所，知道他被捕，又确信我们一定会拿到旁证，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他死无对证？结果他没想到我们还会继续追查，于是又送我们一个嫌疑人？” 车里沉默下来，曹志看着金戈，沉默许久，缓缓的点了点头。“如此大费周章……如果这两个人，都是被挑出来替罪的。” 如果吴世雄真是完美的替罪羊。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要替的，是谁的罪呢？” 罪人（一） 李笑笑有些紧张，走出电梯的时候，她停下脚步，犹豫许久。 这两天，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会要发生。 想到此，她来回踱了两步，努力呼吸，平复情绪。 手机突然震动，提示有信息，她打开包，拿出来一看，是妹妹发来的短信，让她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妹妹就越发紧张起来，每天沉着脸，特别不高兴的样子。李笑笑心里有些愧疚，从小到大，自己遇到什么事，烦恼的都是妹妹。 明明自己才是姐姐，大半个月那也是姐姐啊……可是对方却不这么想，总是板着脸说这说那，像个真正的姐姐一样在照顾自己。 尤其是这一个月来，疯狂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分卷阅读112 她无力阻止任何一件，也没有办法瞒过妹妹的眼睛。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愧疚无比。 不行，不能这样，一定要改变才可以！她在心里默默的想，擦掉额头上细碎的汗，看了看拉链上小小的木雕，又重新将头发绑一遍，就像是把心情重新梳理了一遍一样。 忙完这一切，她换上笑脸，走到紧闭的门口，一鼓作气输入密码。 门开了，陆青司一如既往的坐在阳台上，拿着一个手持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也没有看她。 家里的酒瓶子比上次更多了。 她放下包，将做好的饭菜拿出来，重新盛盘端到阳台的小桌子上去，陆青司没有说话，李笑笑也不指望他的态度能好到哪里去。 这两天，她已经想明白了，时间是最好的药，既然一切都不能改变，那就坚持下去，让时间来给自己答案。 如果上天垂怜，5年10年，大不了就是个等。 她等得起。 这么想着，她瞥一眼陆青司手上的电脑，看不清楚，大约和以前一样，金融什么的。 说起来，方明远和陆青司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这个了，天才一般的能力，那些大盘、期货什么的，她和陆飞怎么也学不会看不懂，这两人却似乎天生就会，从未失手。 只是两人都不贪心，方明远对钱不太重视的样子，陆青司赚来的也都到了“加百列”，对别的也不在意。 如果方明远还活着就好了…… 她忍不住想，又摸了摸肚子，抛开这个想法，沉默着收拾。 整理好酒瓶，到书柜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方明远送的那个小木雕不见了，不由得一愣。 之前一直摆在柜子上的……她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好久没看到了…… 是什么时候？ 她忍不住看一眼陆青司，到底不敢问，只好努力摆出轻松的样子说道：“你要是一直这样乱七八糟的，不管你多讨厌家政机器人，我都要买一个过来了。” 陆青司从电脑前抬起头，远远的看过来，他瘦了许多，精神却似乎好了些，只是态度依然冷淡，直截了当的说道：“一会儿你离开后，我会换密码，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青司……” “我们还是朋友，但是我的事情，以后你不要操心了。” 听到他这样说，李笑笑心里发堵，挣扎着走过去，“……可是我担心你。” “我很好。” “你不好。”李笑笑打断他，鼓起勇气，正色说道：“你每天都在喝酒，不参加集会，不吃饭，不见人……你对什么都不关心，青司……让我帮你好不好？” “那什么才是我呢？又要回到这个问题吗？” 陆青司淡淡笑着，合上电脑，走到阳台和客厅的交界处，故意似的，置身于光影的夹缝间，自嘲的笑了笑：“你5年前来到‘加百列’，4年前认识我，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 李笑笑有些不知所措，陆青司是什么样的呢？他健谈、风趣、比大多数人聪明，他在这个世界里顽强的生存了下来，还鼓励帮助着千千万万的“缺陷者”…… 这样的人…… “……你充满了力量。” 她说着，低下头去。 力量。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面对残酷的世界，陆青司一直都充满力量，但他也同样脆弱，有自己的伤口，虽然小心翼翼的不让人看见，但是她知道，那伤口从来没有好过。 她忍不住落下眼泪，哽咽着说道：“青司，我知道你很痛苦……我想帮你。” 陆青司看着她，他知道李笑笑对自己的感情，知道她的每句话都发自肺腑。李笑笑这个人，和她身上的青草香气一样，是一个温柔的，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干净得不像被这世界欺负过。 不像他这样。 他无力的笑了笑，执拗的说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往了，找一个适合你的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我怀孕了！” 听到他话里要把自己推开的意思，李笑笑又恐惧又生气，冲动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说完，她看着目瞪口呆的陆青司，只觉得痛苦又畅快，颤抖的说道：“是你的！你的孩子……” 陆青司站在原地，像一块石头，半天没有动弹，只有眼里的神色不断变换，越来越深。 许久，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眼睛里只剩下冷意，看着李笑笑沉声说道：“打掉。” “不！” 李笑笑含泪摇头，她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眼前的男人，无比坚定：“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把他生下来。” “我不需要孩子。” “你会喜欢他的，青司，我知道你只是害怕……” “住口！” 陆青司怒气冲冲的打断她，他脸色有些发白， 分卷阅读113 勉力克制下来，嘴巴紧紧抿着，又突然说道：“李笑笑，你是一个好女人，我配不上你，你可以找到很好的归宿，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可是来不及了，青司，我喜欢你，喜欢到根本无法改变……” “我们不一样。” “我们一样的……” “不一样。李笑笑，你是个好人，你心里很干净，就算是‘缺陷者’，也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但是我不爱你，不值得为我做任何事。” 陆青司疲惫的看着她，疲惫的笑起来，眼里的冷意虽然消退，拒绝之意却依然如故。 他今天没有头痛，因此冷静到不可思议，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冷静，他的话像一把缓慢锋利的刀，格外冷，格外疼。 “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明白，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就算有孩子，也不会。” 李笑笑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每个细胞都在疼痛，刺骨的痛。 清醒的陆青司，清醒的说出答案，不给她任何躲藏的空间，她颤抖着笑起来，像是抽泣，看着眼前的男人，“……我说过，我不要你的爱。原本也不打算告诉你怀孕的事情，我只是……青司你为何要推开我？就算是朋友……就连朋友也不可以吗？” “你若是当我是朋友，那就打掉孩子。” “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生下孩子，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青司，我已经决定了，我会拼命爱他，不让他受任何伤害……” “你懂什么！？”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杯子狠狠砸到旁边的墙壁上，瓷器破碎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来，却比不上陆青司的愤怒的低吼，他眼里浮出痛苦绝望的神色，像一把破碎的刀。 “明明是个‘缺陷者’，还要拖累另一个人吗！” “我会爱他！……青司！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放弃这个世界！？” “我恨这个世界！你为什么听不懂……！？” “因为……！” 李笑笑再也忍不住，狂吼着打断他，5年来，她从未见过陆青司如此生气、绝望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目光中都带着血色。 这血色刺痛了她，让她颤抖着捂住脸，同样绝望的喊出来：“因为我想替这个世界爱你……” 这一瞬间，无尽的勇气和恐惧喷薄而出，她像一片飘零的叶子，在狂风中不愿意离开枝头。 “让我爱你，青司……你相信一次，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陆青司愣愣的看着她，目光发红，像是血要化作眼泪冲出来，又被他控制住。 “滚出去。” 他疲惫至极的指着门口，低声说道：“滚，不许再来了。” “青司……” 李笑笑身心俱疲，恐惧又悲伤，几乎本能的要离开。 但是她停住了。 不。 她想，我不能离开，这一次不能，以后也不能！ 她艰难的咽下口水，艰难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重新看向眼前的人，艰难的开了口，那声音飘忽又坚定，几乎不像她。 “……我不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永远都在你身边，陆青司，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感情，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的语气平静无比，坚定无比，陆青司看着她的神情，许久，在死寂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不愿意接受，又像是毫无办法。 “……你是个愚蠢的女人。” 他说，残忍至极：“我不爱你，也不爱这个世界，你觉得我是天使吗？那你知不知道，我恨这个世界，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包括你。” 李笑笑死死的握着拳头，这一刻，她看到了最真实的陆青司，看到了蜷缩在他心里深处的，另一个陆青司。 30年以来，被压制的另一个他。 可怜的另一个他。 想到这里，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回答，执拗无比。 “没关系，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爱你。” 她说着，一瞬间轻松无比——这是她心里唯一的答案，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不想说。 “是吗？” 陆青司若有似无的反问过来，然后他笑了，他看着李笑笑，目光沉静到不可思议。 “不管发生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 “就算我杀了人，也是如此吗？” 杀人？ 李笑笑一愣，张了张嘴，不明白他的意思。 “……杀人……？” 她问出这句话，脑海里浮现出周素素的脸，恐惧一瞬间闪过，又执拗的摇着头：“你没有……不是你……” “是我。” 陆青司脸上浮起奇异的笑容，他指了指窗外，看着窗外尚且明媚的阳光，目光不可思议的柔和起来，就像是在看最美的风景。 然后他转头看着李笑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杀了他，没有 分卷阅读114 人知道。” 李笑笑捕捉到他眼神里的温柔和绝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谁？你杀了……谁？” “你说呢？” 陆青司低下头，嘴角上扬，像一道绝望的弧线。 “方明远啊。” 他说。 “我杀了方明远。” 往昔（三） “各位小朋友一定要记住啦，不要紧张知道吗？今天来的叔叔阿姨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们要把手上的花送给他们，明白吗？” 明亮的教室里，陆青司有些无聊的看着宿管阿姨倪芳唠叨个不停，紧张兮兮的。 不仅如此，还一边唠叨，一边将手里的花发到每个人手上，有的是玫瑰、有的是蔷薇，也有康乃馨这样更朴素的花，反正都是院子里摘的，乱归乱，倒也好看。 “……要说‘谢谢你的帮助’，知道吗？如果叔叔阿姨问你们问题，你们就好好回答他们，不要害怕好不好？” 宿管阿姨继续念叨着，走到他面前，将手上盛开的蔷薇放进他手里，笑着给他整理衣领：“尤其是青司小朋友，你今天是所有小朋友的领队，答应倪阿姨，要看好大家知道吗？” “好。” “小司最棒了！” 倪芳开心的笑起来，又在他脸上捏了捏，这才松口气，高兴起来，像动画片里赶小鸡的人那样兴致勃勃的挥舞着手，“好啦，小朋友们都拿好花，排队哦，跟我来跟我来～” 陆青司摸摸自己的脸，看到身后小楠正看自己，不由得皱皱鼻子：“我都6岁了，还捏我脸。” “你才6岁。” 7岁的小楠晃晃脑袋，像个小大人那样，将手里的花背在身后，跟在人群后面安安静静的走了出去。 陆青司无法反驳她的话，不情不愿的拉着剩下的几个小朋友，也跟着出去了。 那天，陆青司来到这个孤儿院刚满一年，天气特别好，像是在庆祝另一种生日。 宿管阿姨倪芳细致的将小朋友们安排成两列，又唠唠叨叨的嘱咐这个、交代那个，他站在队伍里，看到小飞正盯着手上的玫瑰，紧张兮兮的，呼吸都不敢，像是生怕喘气太大，会把外面那片摇摇欲坠的花瓣给吹下去。 真没出息…… 他撇撇嘴，又想到小飞一紧张就会尿裤子，更加不高兴。 他走过去，冷着脸把自己的花递过去，小飞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那支玫瑰抢到了自己手上，也不知道说自己是担心，反而轻声威胁道：“你要是敢哭，小心我揍你。” “……我、我没有……” 一听到这句话，小飞更加紧张，然后看着被塞到手上的蔷薇开得特别好，又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谢谢你小司……” “哼。” 陆青司冷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将玫瑰最外面的花瓣扯掉，也不看陆飞被吓到的表情，晃悠悠的回到队伍里。 他刚刚站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喧哗，倪芳“哎呀哎呀”的嘟哝着，像一只全身炸毛的老母鸡，摆着手臂迎了上去。 院子门口，院长带着许多人走了进来，有男有女，脸上都挂着礼貌柔和的笑容，倪芳紧张的在前面引路，穿过夹道欢迎的小朋友，将他们带到了孤儿院并不大的花园里。 花园里一下就满了。 阳光透过高高低低的人影，一下子乱起来。 陆青司老老实实的看着眼前的地面，听着莫名其妙的寒暄、客气，然后是院长激动又高兴的欢迎致辞。 “今天非常荣幸，能请到各位捐助者来参观，这两年来，多谢各位慷慨解囊，我们孤儿院才能照顾更多可爱的孩子们。……继上次募集到现在，已经整整1年了，所以我们就想着，无论如何希望大家来看看孩子们的生活，当然，也希望各位能够继续和我们一起，照顾这些孩子们。……基因技术也许代替了一部分‘上帝’的工作，但是还有一部分，依然需要像各位一样的好心人，来充当爱的天使……” 院长的话冗长无聊，有一部分甚至幼稚，他觉得时间有些慢，抬头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又有些畏惧——他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大人站在一起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 和大多数孩子一样，他的生命始于两个人的期待，然而他的运气并没有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好，那期待只延续到在他出生的一刻，就很快停止了。 从他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和妈妈，因为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是一个辜负了父母期待的孩子。 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这些大人，也一定不会喜欢他…… “……青司……青司……！”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长的话结束了，倪芳正准备张罗着小朋友们上去献花，在不远处挤眉弄眼，让他带头。 这原本是件容易的事情，比任何课后作业都要容易，但是他一抬头，看到黑压压的大人，脚步就有些迟疑。 分卷阅读115 大人不喜欢自己吧，因为，就连父母都不喜欢他…… 送花什么的，有什么意思？ 他正想着，旁边的小楠突然越过他，小跑着走出去，将手上的花送到最近的大人手上，甜甜的笑道：“谢谢叔叔阿姨们的帮助！” 那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惊呼一声，拍着她的头说“谢谢”，她笑了笑，又退回来，从头到尾，一丝慌乱也没有。 却看了陆青司一眼。 陆青司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倪芳的交代，埋着头跑出去，跑到最近的客人面前，将手里的花递了出去。 反正，给最近的人就好了，管他是谁呢…… 他想着，抬起头，完成任务一样看向对方。只是，他的笑容还没有挂上来，就看清楚眼前的人，然后他愣在那，到嘴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没想到，站在他前面的人，也是个孩子。 白白净净的，眼睛大大的，穿着白色的小西装，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像是被自己不情不愿的假笑吓到，甚至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呀明远害羞了吗？” 一个女人蹲下来，柔声说着，将那个孩子搂进怀里，又笑着看陆青司，“小朋友，谢谢你的花哦。” 陆青司看到女人眼里满满的笑意，脸唰的一下红起来，低声说道：“……不、不用谢……” “你不介意的话，这支花送给他好不好呀？” 他？ 陆青司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眼前的小男孩，急忙点头，“都可以。” “谢谢你哦。” 女人笑着接过花，又递到小男孩手上，更加柔和的哄道：“明远要跟小哥哥说谢谢哦。” “……谢谢。” 小男孩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而且明明很安全，却更加往女人怀里缩去，陆青司瞥到女人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心里十分难受，胡乱的点点头，转身跑了。 有了小楠和他带头，其他的小朋友终于也鼓起勇气，一窝蜂的跑了上去。 凌乱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花园里响起一片“谢谢”的声音，将他咚咚的心跳遮掩住，他急忙把头埋得更低一些。 又有些生气。 自己这是害怕什么？ 罪人（二） 陆青司一直记得，参观日的那一天，院长和倪芳都非常激动，跑前跑后的领着大家参观教室、餐厅、游戏间和卧室，孤儿院的小朋友们也傻乎乎的跟着，跟着人群发出一阵阵“哇——”的声音，热闹又可爱。 他也在人群里，但是一直低着头，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鞋子走来走去，看到小飞愣愣的被给了糖，又哭着跑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看到那片小小的白色裤脚，和旁边一直陪伴的高跟鞋。 “明远看得到吗？要不要妈妈抱？” “……谢谢妈妈。” 妈妈…… 真好啊，他忍不住想，忍不住偷偷看过去，看到那个小男孩被女人稳稳的抱在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过来看过去。 然后一下，就看到了自己。 他吓了一跳，正要转头，却看到小男孩眨巴着眼睛，非常努力的对他笑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抱着妈妈的脖子，仿佛要把自己藏起来。 手上还抓着那枝小小的玫瑰。 “明远你又躲什么，这里这么多小朋友，不要害怕好不好？”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埋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那玫瑰就有些颤颤的。 陆青司看着，只觉得玫瑰的红色突然变得好刺眼，他转过头，离开热闹的人群，一路走到后院，看到偏僻的杂物房门口，掉着一枝蔷薇。 他便走过去，推开门，果然看到小飞蹲在角落里，埋头正哭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小飞害怕的抬起头，看到是他，又慌乱又害羞的缩了缩，却停不下来哭。 “……小飞对不起……我、我忍不住……我在这里哭好不好，没人会看到的……” “……随你。” 陆青司没有反对，也没有去敲他的头，相反，他甚至慢慢走过去，慢慢坐到小飞旁边，愣愣的看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白得发亮。 陆飞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像是不知道他这个举动的意思，然后默默的将他的动作当做安慰，吸了吸鼻子，越发抽泣起来：“小司……我也想要爸爸妈妈……为什么我们没有爸爸妈妈呢……？” “我怎么知道。” 陆青司看他一眼，懒得回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那个小男孩。 妈妈…… 如果是那样的妈妈，一定很好吧。 他觉得心里好痛，又忍不住想，自己是因为没有那样的妈妈……心才会痛吧。 他垂下头，默默的坐着，看着那道光影慢慢扩大，落到头上来。 他隐隐约约的 分卷阅读116 知道，自己是羡慕那些被父母抱着的孩子的，所以，当他看到方明远被“妈妈”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也是羡慕的。 羡慕得想哭。 但是“哭”这件事情，是小飞才会做的，他不屑露出那样软弱的样子。 只是这一刻，听到小飞哭着说“想要爸爸妈妈”的时候，他心里像被钝刀割裂一样痛。 好痛啊…… 他察觉到无尽的悲哀，但他还是哭不出来。 他能做的，只是蹲下来，陪着他，就当他帮自己一起哭了好了。 “……小司你不想要爸爸妈妈吗？” “要爸爸妈妈有什么用？” “如果有爸爸妈妈，就会有疼爱我的人了……” “笨蛋，不是所有的爸爸妈妈都喜欢自己的孩子啊。” “你骗人……” “没有骗你，所以啊，你不应该只想要爸爸妈妈，你应该祈祷，给你一个爱你的爸爸妈妈。” 小飞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听到“爱”字，更加伤心的哭起来。 陆青司听着同伴的哭声，想到那个叫“明远”的孩子，忍不住想，那个人的爸爸妈妈，一定每天都笑着看他、抱他、说爱他…… 真是幸福啊…… 他看着后院里小小的花草，沉默着笑起来。 童年的光影穿过时间，落在20多年后的公寓里，明媚柔和，却依然刺痛了陆青司的眼。 参观日那天，等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捐赠者已经离开了，只有满地的装饰，显示那一天并非梦境。 陆青司没有再看到那个让他羡慕到发痛的孩子，他继续着每天的生活，度过童年，度过少年，上学、失业、在一个又一个的“缺陷者”身边经过，慢慢的把自己变成所有人期待的样子。 那一天的所有记忆，过了很多年之后，只留下隐约的两个字。 明远。 还有和这个名字一起的，那支小小的玫瑰。 直到20多年后，他站在公寓的阴影里，对着李笑笑，又回忆了一遍。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方明远，这个人对我来说，就是痛苦本身。” 他看着李笑笑，看到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笑起来，“你们都觉得我们是朋友，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为什么……” 李笑笑不敢置信的问话回荡在房间里，像一把看不见的刀，执拗的钻进他身体里。 为什么？ 为什么？ 陆青司笑了笑，像是在掂量哪句话更残忍。然后说道：“同样是人，他得到的爱，多到连我都觉得腻味、想吐。偏偏他却毫不自知，总是让我……想一拳揍过去，揍在他那张脸上，狠狠的揍醒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李笑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吓得脸色发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是羡慕，是嫉妒，但我无法控制，从参观日那天起，‘方明远’这三个字就在一遍遍的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被父母爱着的孩子，有被上天眷顾的孩子，有被爱浇灌得真正善良的人。” 他看着李笑笑，面上的残忍更加明显，又无比悲凉。 “方明远和我，就像是镜子的两面，他那样……让我自惭形秽，心生痛恨。“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痛苦仿佛被活生生的取出心脏，又执拗的想转化成恶意。 “所以我杀了他。” 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将这个人永远抹杀。 “9个月前，你们都以为是意外，真是……天真啊。” 当机器人突然冲向客车，当整片街道陷入混乱，人群不断尖叫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他站在阳台上，注视着下方浓烟滚滚的现场。 没有人看到他被阳台挡住的手，和他手上那个破碎的遥控装置。 “直到今天也没有人知道，是我杀死了方明远。” 一句句的告白，吓得李笑笑捂住脸，不断的后退。 她看着眼前的人，发青的脸色仿佛死人。 杀人？ ……陆青司杀人？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许久，她如梦初醒，艰难的说道：“不是的……一定不是的，那是意外，跟你、跟你没关系的……” 陆青司拿起桌上的酒，喝下一口，感受着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灼感，将他体内由痛苦和恨意交织的恶臭烧了出来。 又莫名的有些痛快。 他看着面色灰白的李笑笑，惨笑起来，“李笑笑你知道吗？你们两其实很像呢。别人不开口，就绝不主动的态度，怡然自得，满足于自我世界的样子……他比你严重，但你们真的……很像，所以我讨厌你啊，你懂了吗？” “不……你在骗我，那个案子、那个意外跟你没有关系……” “你看，就连这样，完全信任我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的。” 陆青司笑了笑 分卷阅读117 ，叹出一口气，靠在墙壁上看她，“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呢？我恨了世界30年，所以杀了他，为什么不信呢？” “我不信……我不信，青司，我信你爱这个世界……比任何人都……” 李笑笑的眼泪汩汩而出，陆青司的笑容透过眼泪变得模糊破碎，她愣愣的看着，看着，渐渐的看明白了。 这一刻，她痛苦到无以复加，空气化作苦酒，从皮肤上钻进去，像一把吧细致的镰刀，刮得她生疼。 “你没有杀他……” 她泣不成声，疲惫的蹲下去。 她终于明白，9个月前的事故发生后，陆青司为什么那样崩溃、颓丧，为什么会那么残忍的对待周素素，放弃似的将自己封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连咖啡都不再喝，却在房间里留下这满地的空酒瓶…… “你没有杀死他……” 她绝望的说着，痛苦的哭起来。 “因为……你杀死的是你自己。” 变化的世界 金戈又一次带伤走进办公室，毫不意外的惊动了小眉，看着对方直奔自己而来，嘘寒问暖的紧张，金戈又尴尬又不好意思的，急忙拖着她到休息区。 曹志弄完77号小青年的口供，晃悠悠的跟过来，毫不客气的嘲笑，“猫抓板似的。” “想死啊？” 金戈怒火高涨，恨不能当场打一架，曹志见她双眼赤红，不知想到什么，扔过来一瓶饮料谈和，“行了行了，喝茶喝茶。” “饶你这次。” “可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小眉咋咋呼呼的问着，金戈想了想，略去柳年的部分，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真的啊……好夸张啊！” 小眉感同身受，摸摸她的脸，一脸心疼，“莫非是世纪末的诅咒？都说世纪末那一年，不好的事情就特别多……就跟男人总喜欢在39、49、59出轨一样！” 曹志一瞪眼，“喂喂喂，说什么呢？” “真的啦！你们没有看新闻吗？又有命案也，而且是杀了自己的父母，太过分了。” “是吗？” “是啊，”小眉拿出手机，很快调出一个视频给两人看，原来，城东刚刚发生一起新的案件，毕业1年的儿子因为迟迟找不到工作，将怒火发泄在父母身上，拿刀将父母杀死，警察赶到的时候，他在满室血腥里，泰然自若的吃着饭。 屏幕上，被抓的男子怒目圆睁，没有半点犯罪的愧疚，只是生气的喊叫着：“为什么要把我生成‘缺陷者’！？为什么！我恨他们生下我！我恨他们！” 他的表情过于狰狞，小眉看不下去，扁嘴说道：“太过分了，怎么能说这种话？” “因为求职的压力吧……” “可是只要有技能就能赚钱啊，他自己无能，为什么还要怪父母！”小眉气呼呼的哼着，“还有金戈姐你碰到的孕妇也是，现在这种人很多也，一定是世纪末的诅咒啦！” “迷信！” “真的！连‘新人类的曙光’都去世了……” 曹志听到这个称呼就烦，不客气的反驳：”什么曙光，明明是‘自我毁灭的预兆’吧。” “诶？为什么？” “进化这种事情，难道不该是顺其自然的？人工干预没有好结果的！” “你懂什么？人类文明若要发展，必须得自我进化，基因优化工程是必要的……而且到现在也证明了呀，人类可以拥有更好的素质！” “你脑子里都是什么……？” “好了好了，”见两人又要吵架，金戈急忙将两人分开，“别吵了别吵了啦～” 小眉不服输的瞪一眼曹志，又跟求援，“金戈姐你怎么看嘛？” 金戈眨眨眼，不明白战火怎么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她想了想，尽量温和的说道：“我觉得，技术不应该成为唯一，生命有那么多维度，不要一直盯着基因这一个东西吧……” “原来金戈姐也是反对派的……” “不是反对，我只是觉得，身体是什么样子，不是孩子决定的，尤其对一些孩子来说，还没出生，在大众眼里就是不合格的，未免也太可怜了。” “你说的也是……”小眉扭捏一会儿，又笑起来，“不过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身为福利部的一员，会努力让大家享受最好的公民权利。” “多谢你。” “嘿嘿～”小眉开心的扭了扭，曹志看着她高兴的笑脸，翻了个白眼。 聊了没几句，金戈侧头看到时间不早，便跑到鉴定科，想看看姜娜的尸检进度。 谁知走到那里，却看到关情正在窗台那抽烟，心情很差的样子，急忙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关情～脸色好可怕，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关情微微一愣，看过来问道：“脸怎么了？” 金戈只好又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关 分卷阅读118 情眼底的黑色，追问道：“你怎么啦……？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啊……” “我没事，你来看尸检进度吗？进去说吧。” “关情～”金戈想到曹志对自己的开导，又想到柳年给自己的支持，越发不愿意放关情一个人苦恼，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告诉我嘛……我是你的朋友吧，快说啦……！” “朋友啊……也是呢。” 关情叹口气，见拗不过她，垂眼想了想，轻轻说道，“抱歉，因为我姐的一点事，的确是心情不好。” “姐姐？我都不知道你有姐姐……” 关情很少谈论所谓的“家人”，她性格淡，从不在背后论人是非，认识3年来，金戈从不曾听她说过家人朋友的事情。眼看她为家人心情起伏成这样，又急忙问道：“你姐姐遇到什么事了吗？” 关情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叹了口气，“我姐她一直没结婚，但她很想要孩子，所以两个多月前，我帮她咨询了遗传银行，想买遗传因子，却没想到，阻碍会这么大。” 遗传因子……？金戈有些愣，反应过来，想，正常不是找个男朋友或老公吗？她挠挠头，就着关情的话问：“遗传银行的话，不是花钱就行了吗？” 关情有些无奈又无力的摇摇头：“她是‘缺陷者’。” “诶！？” “这些年一直吃药，没有发作，而且如果持续吃药，终生不发作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毕竟是遗传病，所以……” “可是你很健康啊，你姐姐怎么会……？” “……她是领养的。”关情说完，神色有些奇异，看着金戈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姐姐的事一定要保密。” “当然，放心！”金戈乖乖点头，又装可爱的做了个zip的动作，见关情笑了，这才追问：“你刚才说阻碍，是什么意思？” “我问了才知道，所有购买遗传因子的人，按照流程，需要申报自己的健康档案。我原以为只是流程而已，结果对方看了姐姐的资料之后，一直拖拖拉拉的，我今天追问，他们居然劝我，让她使用别人的卵子……甚至说出了‘正常人的卵子’这种话。”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心情不好。 “但是你姐姐想要自己的孩子吧……” 关情一笑：“大部分人不都是如此吗？就连你们在找的‘方明远’……不也用尽手段，想留下后代吗？” “是啊，只是没想到你家人会遇到这种事。” 金戈有些难过，不知道如何说，“所以现在，如果被判定基因有缺陷，哪怕合法渠道也不行吗？” 关情冷笑一声，“你没听说吗？明年开始，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叫‘伦理协会’。” “伦理协会？” “嗯，你知道小眉所在的福利部吧？” “知道。”金戈点点头，“22年前，‘京之岛爆炸事件发生后’，中国的‘岛计划’改变了步调，不再强调全面精英化。或者说，暂缓了全面精英化，同时成立了福利部。” 福利部的部员入驻所有企事业单位，负责员工的福利保障，就像小眉一样，虽然在警署上班，实际上她从属的机构是政府。 关情点点头，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只要是合法公民，就能得到同等保障’，这句话，让中国在这几十年里，成为世界上最和平的国家，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真是好。” “……不要这样说啦……” “但是明年成立的‘伦理协会’，虽然也号称反对基因歧视，但他们也掌管市民的基因资料，而且你知道吗？之后，所有的遗传银行归他们管。不管是买还是捐，都要严格审核。尤其是买，必须根据自己的等级买，不能越级。仅此一点就能看出，他们和福利部并不一样。” “……为什么？” “哈！一个人遗传因子，理论上最多卖给5个人，所以咯，避免浪费呀。像我姐这样的，就算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就算她发自内心的喜爱孩子，身为D，她也没资格买到A甚至B的遗传因子。” 说完，关情深吸一口气，虽然表情依然冷淡平和，但显然有所感触，金戈看在眼里，更加难过，“这样的政策若是实行，很多人会寸步难行的……” 关情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冷笑一声，“现实中已经是这样了，所谓的基因优化工程，已经把每个人重新分级了。” 听到这样的话，金戈也惆怅的叹口气，“是啊，人们像买衣服那样，在买孩子呢……” 说完，她又想起方明远，忍不住问道：“关情，基因优化技术对抑郁症也束手无策吗？” “所有涉及精神的疾病，总是比生理疾病要棘手一些……你怎么突然对这个病好奇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你说，就算基因等级是A+，但如果有抑郁症，每天都只想着自杀，这样的人，和一个积极努力的所谓‘缺陷者’，到底是谁比较健康呢？或者说，到底是谁比较不幸呢？” “谁知道？”b 分卷阅读119 r 　　关情望着窗外，目光幽深不可测，“人类天生就有强弱之分，但是现在，我们又设立了优劣的区别，一个孩子还未出生，就确定了技能和阶层，这不是我想生活的世界。” 金戈想起周太太的话，那句“……你还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趋势吗……？” 忍不住叹口气，“虽然我明白，所谓大势所趋，很多时候是无法谈论公平的。但是，当D不存在，C会不会成为新的D？就算所有的B都变成B+，就真能让社会有本质的改变吗？” 关情看着她，还是耸肩冷笑，“谁知道呢。” 金戈低下头。 她不知道。 所谓新技术，到底是好还是坏，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因为对小眉、周素素、孙一鸣……对每个人而言，答案并不一样。 也许，就连亲手设计了“京之岛”的母亲，也未必知道吧…… 她忍不住抱了抱关情，“我今天不催你尸检了，你早点回去吧……” 关情笑一笑，轻轻点头，却不动弹。 金戈安慰了几句才回去工作，直到天快黑了，才准备回家。 车子离开警署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看向鉴定科的大楼，却看到3楼的走廊窗户边，关情高挑的身影还在那，影影绰绰，有些惆怅和哀伤。 惆怅和哀伤…… 认识关情这么久，金戈从未想过，这个一拍桌子，整个鉴定科的楼都要抖一抖的人，也会让自己想到这两个词。 她姐姐的事，一定让她非常伤心吧。 她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广播里响起她刚找到的歌曲，和风一起飘荡着，哼唱起来。 …… 被禁锢的路西法 他悬在半空 独自悲伤 …… 哀伤的曲调，映照着美丽的傍晚，让金戈心里空落落的。 柳暗 吴世雄的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和高鈞贤一样，虽然姜娜死在他家让他百口莫辩，但所有证据加起来，也不能将他明确定罪。 眼看案子又进入瓶颈，金戈在座位上做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朝弓虎的办公室冲去，曹志一愣，急忙追上去拉她：“你干嘛？” “我要去申请搜索令。” “谁的？” “……” 看她这样，曹志头都大了，“你没有直接证据，还有，检讨还热乎着呢，不要惹他。” “不是，曹哥……你不也同意我的想法吗？吴世雄是替罪羊啊，我们不能绕着他转，我要去彻查那个咖啡馆！” “金戈，我知道你想得多，细致，直觉非常敏锐，但是！你经常会陷入牛角尖，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但那个咖啡馆一定有问题！” “我明白，但这个事情不能着急。” “曹哥！上次我站在咖啡馆门口，没有进去，因为我知道，我没有直接证据，会打草惊蛇。但是现在……我们没时间了，再不去，真正的凶手就要跑了。” “那也不能冲动。” “他们害死了周素素！然后现在为了转移视线，又杀了第2个人！……我不管，我去找老大，不要拦我。” “诶！？” 金戈铁了心直奔而去，曹志头痛的叹口气，跟上去。金戈这个人，平时理智得跟什么一样，每次到了最后关头，就冲动…… 哎…… 果然，听到“搜查令”，弓虎皱起眉头，盯着曹志冷声说道：“就凭她和嫌疑人一样是孤儿，就要去查她的店？” “是同一家孤儿院。” “那又如何？照你这么说，那个孤儿院要是有100个人，我得给你100张逮捕令吗？办案子讲的是证据，证据呢！？之前闯的祸还没过呢，不想干了吗？” “可是……” 弓虎没好气的瞪过来，不许她说话，“吴世雄查完了吗？没有回家的监控，不代表他就真的整夜不在家。还有死者，死亡前的行踪查清楚了吗？她和吴世雄的关系查清楚了吗？” “可不可以让我先查咖啡馆……” “先？” 弓虎生气起来，一拍桌子站起来，“随意开枪、差点击中列车还不算，现在又要随便逮捕没有证据的人，你觉得我能同意？你的证据在哪里？分析在哪里？什么都没查，摆在眼前的嫌疑没有完全解除之前，就要抓另一个人，抓错了怎么办？想被人控告吗？” “可是第二具尸体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我们刚把精力放在了‘方明远’这边……” “难道犯人知道你的进度吗？你在想什么！？” “可是我们在找他，他一定知道的！” 金戈据理力争：“之前，我们一直在追高鈞贤，这期间没有第二具尸体，结果等我们去找陆飞和方明远，尸体就出来了……不排除被他知道了呀！还有姜娜，就好像在说，‘看，这具尸体和方明远没有 分卷阅读120 关系’一样……如果吴世雄没有说谎，就说明凶手故意这样做，想让我们绕着吴世雄打转。” “现场的证物呢？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还要等鉴定科……” “那就先把吴世雄弄清楚了，若是真的毫无瓜葛，再考虑别的。” “不行！”金戈着急起来，冲到弓虎桌前说道：“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两个人，是别的人！” “别的什么人！？你冷静清楚了再说！” “我很冷静了……” “老大，我看不如这样吧。”曹志走到两人中间打圆场：“搜索令我觉得先不用出，但是配合调查是可以的。” 弓虎瞪他一眼，思索片刻，摇头说道：“这只是你们的猜测，她和周素素的死，没有证据显示有直接联系，而且嫌疑人是男性，这一点你们忘了吗？” “是，”曹志点点头，“也许她和案子无关，只是开了咖啡馆，然后所有人……因为某种原因，在咖啡馆认识了彼此，周素素也好、陆飞也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许真的不知道。” 金戈一听，急忙说道：“她也可能知道，我们可以要求她协助调查。” “那只能扣留她两个小时。” “就算是两个小时……” “好了！”弓虎再次打断她，冷声说道：“现在抓她才是真的打草惊蛇，她不一定是凶手。” “但她一定认识凶手！” 房间里沉默下来，弓虎烦躁的踱着步子，沉默不语，金戈紧张的看着他，过了许久，弓虎像是拿定了主意，看了看两人，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金戈，你在抓捕吴世雄的时候惹出那么大的事，若是不尽快给个说法，对内对外都不好交代。” “老大……” “吴世雄已经抓到了，非法贩药也坐实了，你们尽快把其他证据都找出来，有个定论，这样，才能做别的，明白吗？” “老大！” “这是命令，金戈！” 听到弓虎的话，金戈僵在原地，许久，点点头，冲了出去。曹志哀叹一声，跟弓虎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金戈！你知道老大的意思，高铁那件事情，他压不了多久，才这样的。” “我知道……可是，如果吴世雄不是真凶，那我们就白忙了！” 曹志叹口气，点点头。 “这样，”他说：“反正吴世雄的案子也好，周素素的案子也好，都是我们来，吴世雄一时半会儿走不出警署，我们两边都查，如何？” “……什么意思？” “老大让我们尽快给吴世雄定案，我们就尽快，但是同时，我们继续查倪楠和孤儿院，不让老大知道不就完了吗？” “可是没有搜查令……” 曹志挑眉笑了笑：“你啊，平时不挺柔软的？怎么这些方面一点弯都不会拐？” “我……” “行了行了，咱们争取时间，我才刚把部分学校的资料拿到手，苏明市总共十几所中学，有的反应稍微慢些。你一会儿也帮忙联系下，咱们稳步推进，明白？” “你原来有在推进啊……？” “当然，所以来帮忙吧。” 金戈点点头，突然之间要20多年前的资料，没有那么容易，何况，就算全部要到了，他们拥有的所有线索，只有“陆明所孤儿院”，再往下查也不容易。 于是她急忙将情绪放在一边，埋头忙了起来。 突然，手机一响，她看过去，却是柳年发来一张图片，几只雪白可爱的兔子在草地上吃得正欢。图片下还有一句话，写着“听说女生看到可爱的东西，心情会好。” 金戈眨眨眼，完全不明白他的回路，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柳年是在安慰她。 心情就真的好了起来，她愣愣的盯着手机，想到那天早上尴尬的偶遇，只想给自己两拳。 居然还问对方是谁……她叹口气，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变笨了。 只是，如果是对方是柳年小时候遇到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一丝丝机会呢？ 想到这里，她瘫在座椅上，颓丧的沉默下来。 曹志瞥到她偷懒，扔了个纸团过来，她哼哼两声，重新将精力放在电脑上。 比起柳年，她现在要先知道的，是陆飞、X……还有死去的方明远。 她突然有些好奇——方明远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打草惊蛇（一） 2098年8月11日，天气晴朗，整个苏明市在蓝天白云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 那一天，北辰东路一如既往的热闹——车流、人流、各种机器人从主街和四面八方的巷子里出来，像海里的鱼群，按照红绿灯的指示，一簇簇的停下又移动，走向各自的方向。 在离丁字路口不到500米的上游方向，方明远穿着淡蓝色的T恤和 分卷阅读121 牛仔裤，站在人群里，看不太清楚容貌，但很少有男人能把蓝色穿好看，所以要看到他并不费力。 他微微低着头，浑身散发着沉静的气息，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有点沮丧。 然后，一个穿白衣服的人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点点头，和那人交谈了几句，白衣服的人指了指路边的一辆客车，他便点点头，和对方一起坐了进去。 几乎是前后脚的，又有两个人上了车。 此时，车上已经坐满，车灯闪了闪，从泊车位上开出来，朝丁字路口开去。 一切一切，都是寻常街道上时时可见的情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 车开到丁字路口，红灯亮起、汽车缓缓停下的一刹那，一个机器人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闪出来，闪过正要抬脚的人群，直直的冲上马路。 当时，方明远乘坐的车刚好在最靠外的线路上，人群尚未来得及反应，机器人已经撞上了车子，巨大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响了起来。 机器人连同车子一起，重重的朝街道中间飞去，跌落在空无一人的斑马线上。 跌落的时候，周围的所有汽车启动了紧急撤离，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四周退去，而人群尚未反应过来，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爆炸声就已经响起。 于是，前一秒还繁华有序的街道，瞬间陷入恐慌和混乱之中。 喇叭声、警笛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地面上的人群四散奔逃，两侧的楼上探出无数的身影。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6条人命，刹那间灰飞烟灭。 而视频，也在这里戛然而止，变成一片空白。 ———— 第二天早上，金戈在前往警署的车上打开“北辰东路爆炸事件”的视频，看完之后，她坐在视频前，许久说不出话来。 正如档案所说，机器人冲出来的速度太快，而客车在执行停车程序的瞬间，没有来得及启动避让程序。对方明远来说，哪怕他坐的车在第2车道，或者仅仅是多离开5米的位置，一切就会不同。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所有发生的悲剧，无论大小，皆不可挽回。 她发完愣，打开嫌疑人的资料部分，仔细看起来。 当时，针对北辰东路事件，警方找到了3个嫌疑人，分别是商场的机器人维护员、居住在北辰东路的黑客前科犯，以及被多人提及的14岁少年。 在取证过程中，少年直接就承认了。据说当时，他正好黑进机器人系统里，操作它返回商场，谁知走到路口的时候，原本听话的机器人突然加速，冲出线路外，又径直冲到了马路上。 因为他的口供，案件调查很快就结束，责任方的确定、伤亡者补偿这些事情，仅仅一周半就全部完成，这一事件也彻底成为档案，不再被人关注。 而且，不管怎么看，北辰东路的爆炸都是意外，和倪楠、陆飞也毫无关系……她有些头痛的拍拍脑袋，脑子里一团浆糊，就看到曹志来电。 “我估摸着你该出门了。” 曹志大大咧咧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过，“不过我实在等不及你到警署了。” 金戈眼睛一亮，急忙问道：“莫非有线索了？” “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将所有收集到的资料全部梳理之后，发现了4个从孤儿院出来，姓陆的人，但是这4个人里，有3个人所患的疾病，并不是可遗传脑神经疾病。” “那就不是周素素遇到的那个人。” “是，但是考虑到陆飞的存在，万一孩子是陆飞的……总之我先把这3个人的资料发给你。” “好的。” 金戈收到文件，立刻就点开查看。 3张公民档案从手机里投射出来，她粗略扫一眼，其中一人从长相上符合周素素日记里的描述，但他所患的疾病和胎儿对不上。 “这3个人，只有这个叫陆绍琴的人，看上去像周素素遇见的‘方明远’。” “是。” “对了，还有第4个人呢？” “第4个人嘛……” 曹志砸咂嘴，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还记得，之前你筛选脑神经疾病的名单时，将已经死掉的人去除了吗？当时我还看了一眼。” “是的。” “第4个人在已经死亡的名单里。” “欸？那为什么你要把他提出来呢？” “也是被逼急了～哎，我发给你吧，你一看就知道了。” 说着，曹志将一份资料扔过来，又继续说道：“这个人和陆飞一样，也是在孤儿院大火之后，突然转到寄宿学校的，按照年龄，他9岁，比陆飞小一届。但是两个月以后，也就是学期结束之后，他就转到另一所学校里。” “为什么？” “因为优秀啊～直接去了苏明市第二中学，你也知道，那是除了精英一中之外，最好的学校。” “是……” 金戈点点头，将文件打 分卷阅读122 开。 档案照片出来的瞬间，她就明白了曹志的意思——照片上的人俊朗阳光，笑起来，嘴角眼里全是笑意，爽朗又温和。 ……任何人，哪怕只是看到这张照片，都会对他心生好感。 “18岁就大学毕业，但因为基因档案是D，似乎一直没工作。不过我查到一个新闻，大概7年前，苏明市曾经征集过城市改建的方案，当时有大概20000多市民参与，最后选出了5个获奖作品，其中一个就是这人做的。金融和建筑双硕士，18岁就毕业，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那些企业，D又怎么样，干一年也值回票价吧！” 曹志滔滔不绝的说着，看到金戈的表情，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苦笑一声，“怎样，和周素素的日记完美契合吧？一见钟情的外表，城市规划的虚拟职业，还有可遗传性脑神经疾病。” “……可是，你说他已经死了。” “是的，这也是我有些在意的地方，我查了一下他的死亡登记，他的的确确，在2097年8月17日，也就是28岁生日的没几天，登记了死亡，并注销了户口。” “……那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 “对。” 曹志点点头，又露出奇怪的笑容，“而且你猜，他的同学里有谁？” 有谁？ 金戈的第一反应是方明远，但是方明远是在一中……她脑中闪过一个人，忍不住脱口而出，“倪楠？” “对～倪楠、陆飞、他，他们3人一起进入的寄宿中学，然后倪楠和他一起调去了二中，但是大学之后，3人就彻底分开了。如何？无法让人不在意吧？” “……这说明，他们极有可能都是来自陆明所孤儿院，才会在同一时间，前往同一个寄宿学校。” “是的！” 金戈看着眼前的照片，以及照片下“陆青司”三个字，心里有些恍然。 她把方明远的资料调出来，放在旁边，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曹哥，你说这个陆青司，真的死了吗……？” “至少从档案来看，死透了的。他提交了正规的死亡、火化证明，然后从那之后，他名下所有的资料、账户也都注销了。” “从世界上消失了……？” “对，如果不是真的死了，这样做未免也太冒险了，毕竟，只能用虚拟身份活着很不方便的。所以我也说不好，但是目前就查到这一个，加上又是这么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有些在意……” “我明白……” 车里安静下来，金戈的目光却无法从眼前的档案上离开。 “按照规定，公民在14岁时拥有自己的身份卡，然后每10年一更新。所以陆青司和方明远的照片，都停格于他们24岁的时候。若是活着，方明远今年是28岁，而这个叫陆青司的人，已经29岁了。” “干嘛算这个？” “29岁，也正是他的病开始发作的年龄。” “这样啊……” 金戈点点头：“陆青司所患的病，若是没有药物控制，25岁就会开始发作，但是不管怎么控制，等到30左右，会不可逆的日益严重。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活在剧烈的头痛、眩晕当中，若没有强效止痛药，别说工作，就连生活也需要人照顾。” 她叹口气，因为这个案子，她好好研究过脑神经类疾病，深知它的可怕。 “但是强效止痛药也会慢慢的摧毁他，无论多么聪明天才的人物，也会无可救药的变得迟缓、普通。若是患者自尊心高，这几乎是另一种死亡……” 说着，她心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关于陆青司的死…… 莫非是两年前病情发作，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干脆申报了死亡了吗？ 她忍不住沉浸在这个想法里，曹志苦笑着耸耸肩，“你不要乱想啊……” 他刚开口，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便接起来，有些激动的说道：“是的陈校长，我想跟你核对几个转学生的情况，打扰了，因为实在是着急……” 一边说着，曹志跟金戈挥挥手，下线了。 金戈的心思却还挂在陆青司的病上，她心里叹惋，就像当初听到方明远被抑郁折磨时一样，哀叹陆青司这样的人，会被这样的病折磨…… 她的目光停在两人的照片上，看着两人24岁的年轻面庞，许久移不开目光。 “Lena，调整路线，去北辰东路。” 她无意识的说出来，一愣，又放下。 算了，那个咖啡馆，她无论如何要再去看一眼。 “收到指令，当前距离目的地13.7公里，预计时间为20分钟。” 驾驶区域闪了闪，柔和的机械女声之后，汽车一拐弯，朝着北辰东路的方向而去。 —————— 8点40分，金戈走进北辰东路小区，四面偶尔传来一些商店准备的声响，却更显得巷子里一片安静。 她站在两天前 分卷阅读123 同样的位置上，听到咖啡馆里隐约的音乐声，犹豫片刻，推门进去。 店里果然有人。 远离入口的尽头，侧前方的吧台处，一盏暖灯兀自亮着，红发的女人正背对自己，听着音乐煮咖啡。 听到有人进来，女人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正是倪楠。 “还未营业哦。” 她说着，又自顾自的忙碌。金戈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路过这边，闻到咖啡的香气，不知不觉就进来了。” 她这样说，倪楠便转过身来，手上浓香的咖啡已经煮好，也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陪我喝一杯吧。” “可以吗？” “你都进来了。” 倪楠说着，拿过杯子给金戈倒上，动作流畅自然，像见到老朋友那样熟稔惬意。 “那就多谢了。” 金戈笑着走过去，在她的示意下端起杯子喝一口，手冲咖啡馥郁如蜜奶，她忍不住喝到第2口，像猫一样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神色。 倪楠似乎很满意，转身过去加了一壶。 金戈趁机环顾一圈，惊讶自己回到苏明市8年，竟然没发现这样情调十足又口感极致的地方。 “现代人不喜欢咖啡了。不用早起，不用提神。而且这里不够炫酷，没多少人知道。”倪楠像是读懂了她的表情，笑着说完，又给她满上。 金戈笑着谢过，小心翼翼的筛选着该说的话，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们每天都这么早营业吗？” “9点，7点到9点是我自己的时间。” “真好，”金戈点头表示羡慕，捧起咖啡，不知该如何继续。她沉默着，暗自打量着每一个座椅。 这时，她瞥到旁边的墙上贴着许多手作的卡片，其中一张，米白色的轮廓包围着长方形的暗绿颜色，和轮廓同样颜色的线条勾勒出天使的图案，看上去温暖又简洁。 米白色的轮廓、暗绿的颜色…… 她盯着小卡片的边角看一眼，便能够确定了。 陆飞公寓里发现的那张碎纸片，若是完整，想必和这张卡片一模一样。 “那是我们店里做的卡片，开业的时候，送给了许多客人。” 倪楠注意到她的视线，热情的解释起来，“很好看吧，我现在都留了两张，用来做书签呢。” “嗯，挺好看的。” 金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没有提及陆飞，而是装作随意的样子喝了一口。 倪楠将她的表情收在眼里，嘴角也有一丝笑意，却还是利落的问道：“警官有事来这边？” 金戈一愣，立刻摆出懊恼的笑意：“啊……被认出来了。” “你前段时间出现在电视上。” 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记住，金戈想着，笑一笑，“反正也被认出来了，想跟老板打听个人。” “好啊。” 倪楠这么干脆，金戈没有退路，她脑中飞快的转着，拿出方明远的照片给倪楠看：“老板见过这个人吗？” 倪楠凑近些，仔细看了看照片，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却点了点头，“见过，他以前来过这里。” “以前？” “对，不过很久没有看到了，怎么，他犯事儿了吗？” “不，”金戈摇摇头：“他死在9个月前的爆炸里，就在前面北辰东路那。” 听到这句话，倪楠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她略微吃惊的挑挑眉，恍然大悟又有些遗憾的笑起来，“是吗？原来他就是乘客之一，可惜了，他是个好客人。” “怎么说呢？” “安安静静，喝完就走，还给小费。” 金戈忍不住笑起来：“那老板还记得，他都什么时候来吗？” “周二或周五。” “你记得好清楚。” 倪楠笑了笑，若有似无的盯了她一眼，“因为我只有周二和周五会下厨，他每次来，都点我的特制咖啡，这样忠实的客人，怎么都会记得。” “原来如此。” 金戈听了有些愣，她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也没有想到倪楠会这样毫无保留……她忍住心里的讶异，又问道：“那，他每次都是一个人吗？除了喝咖啡，还有做什么吗？” “这个么……” 倪楠思索着摇摇头，将咖啡壶放到身后的小火炉上，转过身来才说道：“没有。我对他印象很深刻，他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喝完以后付现金……他似乎也不用电话什么的，看上去怎么说呢，像是隐居的修士从山上下来，喝一杯咖啡又回去修炼的感觉。” “哈，大概是吧。对了，店里有监控吗？” “没有，这一片都申请了隐私保护。” “果然……”金戈笑了笑，装作为难的看了看窗外的巷子。 所以，方明远每周就是来这里？整整3年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一杯咖啡吗？ 她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座 分卷阅读124 位，几乎能想象倪楠描述的样子。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方明远……也许还真有可能吧。 “所以……”倪楠挑挑眉，安静的看着金戈，反问道：“9个月前的爆炸案，警官是在查这个案子吗？” “……算是吧。” “可是我记得，那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是，”金戈随便找了个借口：“最近有物流机器人又出了点事，所以我们想对比一下……关于那个案子，你们有谈论过什么吗？” “有一个小鬼搬走了，”倪楠耸耸肩，动作潇洒又有些无奈，“之前总是拦截配送机器人，在墙角边用自己的电脑去连接什么的，事故发生后，他们一家就搬走了。虽然警方没有公布，但我们都在猜，事故的原因就是他。” 果然，和事故档案一样，倪楠又一次将那个少年提了出来。 “……关于这个客人，店长还记不记得，他每周二和周五都什么时候来这里？之后又去了哪里？” “差不多2点多来，3点多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倪楠的回答滴水不漏，金戈心里越发往下落去，她想了想，拿出陆青司的照片，“他父母跟我提过这个人，说他们时常见面，店长没见过吗？” 看到陆青司的照片，倪楠一点也没有惊慌的样子，反而笑了笑，“这个人啊……警官找他做什么呢？” “最近，方明远的父亲找到我们，说方明远有些遗物是关于他的，所以咯，我就想顺便找一下。” “他是我以前的同学，不过我也很久没看到他了。” “是吗？” “嗯，说实话，因为只是同校，不是很熟，所以，抱歉帮不上忙了。” “那他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没有，就是开业的时候来过几次。” “这样。” “抱歉。”倪楠不在意的说着，又要给她的杯子续上，金戈急忙阻止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多谢你，不用了。” “希望我的手艺没让你失望。” “非常好喝。”金戈说着，听到身后铜铃的响声，便笑着点点头：“打扰了，多谢款待。” “慢走。” 倪楠还是淡淡的笑着，整个人和咖啡馆融为一体，淡然又沉静。 金戈往门口走去，明明听到她在自顾自的倒着咖啡，却还是觉的，对方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背上。 她皱了皱眉，想到陆飞公寓里的小纸片、方明远每周的特制咖啡，还有周素素……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走在看不见的绳结之上，不同的线延展出去，和方明远、周素素、陆飞的影子连接在一起。 是这里了。 她想着，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忍不住加快脚步。 打开门时，她瞥到门口角落的位置上，刚才进门的人小心翼翼的坐在那，也背对着自己，旁边的包上挂着一个东西，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又有些眼熟。 啊……是前两天差点撞上的女人。 她反应过来，来不及细想，关上门，径直朝自己的车走去。 一拐到主街上，她这才喘口气，急忙拨通曹志的电话，白着脸说道：“曹哥，对不起，我还是打草惊蛇了。” “什么！” 曹志一听，站在饮料机面前要蹦起来，又看到视频里她身后的景色，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又去北辰东路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是陆青司……他都登记死亡了，两年没有破绽，那我们一定查不出来的。” “……” 曹志叹口气：“那也不能……总之，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打草惊蛇了？” 金戈简单将她们的交谈复述一遍，脸上一片愁苦。 “她说她在电视上看到我。但是，我之所以会出现在电视上，是因为城南的案子，因为孕妇惨死案。但是她一个字也没有问那个案子，就好像完全不关心，只是绕着爆炸案打转……” 金戈苦恼的抚过额头，摇头说道，“然后，她撇清了自己和陆青司的关系。” “靠！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我们没有时间了……他们明明从同一个孤儿院出来，却轻描淡写的撇清了关系，倪楠一定认识陆青司，甚至有可能，就是她一直在袒护他！” “那现在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金戈有些懊恼的握紧拳头，冲进车里，连上办公室的电脑系统，点开资料，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就在这里监视这个路口，曹哥……” “说！” “倪楠如果起疑，很有可能会有所行动，我要盯着她，而且……如果陆青司还活着，他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倪楠越说没有见过，就越可疑！曹哥你快帮我查查，他名下是否有住宅？以前的也行！” “我立刻就查，还有，你不许轻举妄动，我现在就去申请搜索令，你等我过来，明白吗？” 分卷阅读125 金戈脸色晦暗的点点头，艰难的笑起来，“曹哥，动作要快。不出意外的话……他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小区里。” “为什么？” 为什么？ 金戈看着车窗上方明远和陆青司的照片，垂目叹了口气。 “再好的咖啡，怎么可能连着喝4年呢……可是如果是朋友……是和朋友固定见面的地方，那作为‘朋友’的陆青司，也许离这里很近。” 打草惊蛇（二） 李笑笑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她看着金戈的背影离开，惶惶然的走到柜台里，拿出盒子，将刚做好的面包一个个放进柜台里。 倪楠依然悠闲自得的洗着咖啡器具，只是把音乐关了，转到了新闻台。 早间新闻刚开始没多久。 “……面对城南第2起孕妇惨死案件，市警署刑事科科长弓虎亲自对媒体表示，导致死者死亡的原因，很大可能还是非法流通的基因优化药物。为此，我们采访了部分专家，专家分析，第2起死亡事件的发生，意味着该药很有可能已经在黑市里流通，对此，弓虎和专家都呼吁市民，不要接受未经临床验证的不明药物……” 广播里，虚拟主播滔滔不绝的报道着新的命案，被邀请的专家呼吁完市民，又呼吁警方应该加大力度，严查黑市的药物流通管道。 李笑笑再也忍不住，看着倪楠，脸色一片灰白，“刚才那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倪楠看过来，不太在意的笑了笑，“啊，是警察。” “警察”两个字一出来，李笑笑手里的托盘就哗啦啦的掉到了地上，她脸上一片青白，慌手慌脚的去捡。 倪楠看着她，又听了听广播，笑着说道：“真是拼命呢。” 李笑笑听不懂她在说谁，只是慌乱的摆着托盘，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为什么来这里？” “说是路过，不过问了一下方明远，似乎是在调查那起交通意外。” “意外……？” 李笑笑心里一颤，干涩的说道：“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 “那、那为什么……” 倪楠挑眉笑起来，轻松悠扬的说道：“你觉得呢？这世上又不止一个‘方明远’。” 李笑笑终于听懂她的意思，她惊慌起来，再也顾不上别的，脱下围裙就要出门去。 “笑笑，”倪楠叫住她，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脸上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你如果上去，立刻带他离开，从另一边走。” 李笑笑点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沉默着冲了出去。 她径直冲到对面的楼里，冲上陆青司所在的楼层，冲到紧闭的门口，拍门喊道：“青司！开门啊！” 可是，门里一片寂静，她顾不得多想，颤抖着输入密码。 “快快快……” 她祈祷一样的念着，门锁上的红光一闪又落下，显示她的密码有误。 瞬间，她的心跌落到谷底，更加着急的拍着门，哭着喊道：“开门……开门啊……！” 快开门啊…… 不然警察就要来了…… 她的眼泪流下来，颤抖着拿出电话，哭着调出一个名字。 楼下，倪楠看着李笑笑的背影冲到楼里，目光终于沉下来。 她摆好咖啡壶，拿出手机正要拨号，又放下，走到柜台旁，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另一个有些破旧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早已被淘汰的LED屏幕上，一道电波纹安静的移动着，波纹上方依序出现了3次“中转中”的字样，直到第3次结束后，才发出普通电话的“嘟—嘟—”声响。 “喂？” 冷淡的男声从电话另一头响起，倪楠端着咖啡杯，看也不看屏幕，只轻声问道：“进展如何？” “正常。” “若是可以，要快一点了。” “好。” “另外，最近不要联系我。” 对方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只剩下有些急促的忙音。倪楠似乎习惯了对方的态度，嘴角的浅笑微微加深，毫不在意的喝了口咖啡。 “真是拼命啊……” 她喃喃自语的说着，拿出平常用的手机，调出“广告助手”程序，选中所有历史顾客，群发了一份今日特价的消息，这才走到门口，将门上的牌子翻到“Open”那一面，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笑起来。 倒是个好天气。 —————— “陆青司、陆青司、陆青司……” 金戈一紧张就会念念有词，比如现在，她看也不看屏幕里直翻白眼的搭档，手指敲得有多快，嘴里念的就有多快。 “金戈你别紧张。” “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金戈苦着脸，手上不停，然后她有些瞠目结舌的停下，“曹哥，陆青司创建了一个社群，名叫‘加百列’，你知道吗？” 分卷阅读126 “不知道，干嘛的？” “为基因缺陷者免费提供心理咨询、交流互助……” 金戈念出登记页面的简介，将资料发给曹志：“他似乎非常反感基因编辑技术，简介中十分明确的说，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任何定义优劣的行为都是狂妄而错误的……” “……这样的社群可以随便弄的吗？” “只要不是邪教，社群是可以合法注册的，一旦注册成功，所有人都可以通过网络申请加入。” 说着，她飞快的进入社员页面，筛选出苏明市本地的成员，再一次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光是苏明市里，自愿登记在册的就超过5000人……？竟然是这么庞大的团体……” “作为唯一的创始人，他不可能轻易消失才对。” “没错，可是这上面也显示，他在2097年，不再担任创始人，而是由另外两个导师负责……也就是他‘死亡’之后，他就退出了，但是这个网页上没有写他‘死亡’……” “也许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英年早逝？” “也许……” 金戈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手指飞快的检索着，小声喊道：“他们有集会！定期的集会！地址在……可恶，没有登记地址，也禁止参会人员在网上传播！” “那岂不是做什么都可以？” “曹哥你那边呢？” “他登记过住房信息，是北辰东路小区7号楼1803，但是那间房子2年前就卖了，卖给另外一对夫妇，我查过了，这对夫妇没有问题。” “……他一定在这附近……” 金戈叹口气，努力冷静下来，看着屏幕上陆青司和方明远的照片，又有些不知所措。 “金戈，你不要冲动。” 听到曹志的叮嘱，金戈有些急又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盯着面前的照片，忍不住说道：“曹哥，方明远、陆青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看着看着，又似乎截然不同……我好担心，这样的人……” “你别想了，等我过来！” “我明白……” 她说着，眼睛依然死死盯着照片，越看越觉得心惊——方明远的微笑里，似乎有隐隐的沉重，而陆青司，他温和的眼神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火，在燃烧。 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两个人如果相遇…… 如果相遇…… 如果陆青司就在这里…… “我知道了！” 她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看着曹志激动的说道：“如果……如果他和北辰东路爆炸事件有关的话，他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罪人（三） 如果陆青司在这里，如果他在…… 金戈打开“北辰东路爆炸事件”的视频，将陆青司的照片和视频一起导入智能识别系统，死死盯着那5分钟的视频一秒一秒前进。 方明远低垂的头、启动的汽车、红灯、突然出现的机器人……然后是剧烈的爆炸，一片混乱的街道…… 在哪里……在哪里……她死死盯着画面一侧，画面中，是一整排临街的住宅，还有仿佛被喧闹震得发抖的一层层阳台。 这时，智能识别系统突然定格，红色的方框出现在其中一个阳台上，画面也同时不断不断的拉大，一个男人略微模糊的脸放大到整个屏幕中。 正是陆青司！ “找到了！曹哥！他还活着！” 金戈激动的惊叫起来，智能系统同时给出了楼层分析，金戈发着抖将资料发过去，大声喊道：“1703！他在1703！” “来了！等着！” 曹志从座椅上蹦起来，飞快的调出一份逮捕令，填好嫌疑人的名字，冲进弓虎的办公室。不到1分钟，他又冲了出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车库冲去。 “刑事科曹志请求支援，地点在北辰东路，快！召集6个人跟我走！” 他喊着，差点撞到从大堂路过的关情，但他顾不上说话，只是挥了个手，便飞奔着离去。 关情早已习惯警员们冲来冲去的习惯，眨眨眼，脸上的神色都未动一下。 “金戈！不差这20分钟，等我过来再行动！” 曹志冲上车子，连上金戈的行动电话，还是担心的补了一句。 “明白！” 金戈干脆利落的回答完，透过车前的窗户朝上空望去。 那里，17层的阳台上，什么也看不见。 “铛”的一声轻响，车里的时间正好走到9：30。 陆青司打开门，看着不屈不挠，哭个不停的李笑笑，终于在疼痛里翻找出一丝清明，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要敲到什么时候？” “青司！” 李笑笑激动的扑过去，不顾对方脸上不悦的神色，将门一关便着急的说道：“青司你快点逃！” “逃？你在说什么？” “求你了……！” 分卷阅读127 李笑笑急得眼泪更加止不住，又不敢多说，只是惨白着脸抓他：“警察来了……她去了倪楠那里，问了方明远的事情……他们在调查爆炸案，青司你快点走，快点！” “爆炸案？” 陆青司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不显得慌乱，脸上也笑起来，“是吗？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是！青司！你为什么不明白，如果他们抓了你……”李笑笑抓住陆青司的胳膊，拼命哀求道：“求你了，快走……” “我不走。” “青司！” “既然已经怀疑到我了，那我就等他们来抓我，” 陆青司吸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女人，淡淡的笑起来，“把孩子拿掉，他不需要一个杀人犯父亲。” “你没有杀人！那是意外，意外！” “是我杀的！”陆青司怒吼起来，狠狠一脚将面前的茶几推翻出去，恶狠狠的朝李笑笑说道：“我都已经告诉过你，是我杀的！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要对我妄想到什么时候！？”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警察找到你！” 李笑笑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和陆飞的约定，捂着脸哭起来，“还有周素素……青司……周素素她出事了……她……” “周素素？” 陆青司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不痛不痒的哼一声：“那个女人报警了吗？还算有点骨气，……还有，你怎么知道周素素的事情？” “我都知道……都知道！”李笑笑哭着捂住脸，拼命摇头，一个劲的哀求：“求你了青司，快走！不然就危险了……小飞他……他……” “小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青司盯着李笑笑，目光中闪动着讶异和思索，几乎是瞬间，他猜到了什么，死死盯着李笑笑，眼睛微微眯起来，沉声问道：“他做了什么？” 李笑笑吓得倒退一步，几乎跌在地上，痛哭起来，“……那是你的孩子……所以、所以……” “住口！” 陆青司气急败坏的喝住她，脸上的表情难看到极致，怒火燃烧在他眼里，让他抱住头，哀泣一般痛呼起来。 “又乱来！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永远在乱来！” “青司……” 陆青司猛地站起来，将门打开，然后一手拽住李笑笑，将她推到门外，怒吼道：“滚！” 怒吼之后，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李笑笑又害怕又恍惚的呆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回到了门外，她转过身，还没开始说话，手机在包里不断震动，然后停下，又发出信息到达的提示音，她想起刚才发的信息，仓皇的打开看一眼，是妹妹发过来，让她立刻回家的命令。 可是她不能回家……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以离开？ 她绝望的哭起来，脑中空茫一片，又不敢锤门，茫然无措间，她想到倪楠，便急忙朝电梯冲去。 陆青司会听倪楠的话……去找她！ 去找她！ 屋里，陆青司捂着头跪在地上，李笑笑哭泣的哀求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着，方明远、周素素的脸浮现出来，他惨笑着躺在地上，并没有起来的打算。 9个月前巨大的爆炸声在脑海里一遍遍的重现，几乎要让他崩溃。 被抓也好，死刑也好，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这个无聊的世界，他早就没有半点兴趣，也没有丝毫留恋了…… 这么想着，他疼痛又愤怒的笑起来，眼睛掠过凌乱的屋子，又突然停留在书柜下的抽屉上。 电脑在里面……方明远的东西也在…… 这个念头闪过去的时候，他急忙爬起来，冲到抽屉前拿出那台电脑，拆出一个东西，朝外冲去。 要毁掉……至少在李笑笑的乌鸦嘴应验之前……或者让她、让她保管…… 他想着，冲到电梯那，按下按钮。 ———— “金戈！” 与此同时，曹志从车上冲下来，扑到金戈的车窗前，却看到搭档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截图发呆。 那似乎是从视频上截取放大的图片，陆青司的脸有些模糊，但脸上的神情…… 他顾不上那么多，拍了拍窗户：“金戈！” 金戈终于反应过来，几乎是瞬间就冲下来，脸上惨白一片，看着曹志身后跑来的警员冷声说道：“这次逮捕……不许开枪！” “是！” “行动！” 铿锵的话音落下时，李笑笑一把推开咖啡馆的门，顾不上有没有客人，冲到了柜台前：“倪楠姐！求你……” 店里响着轻柔的音乐，正是她喜欢的那首“you are my sunshine”，轻柔的女声哼唱着，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 那 分卷阅读128 样轻柔，仿佛世界无比美好。 倪楠背对着她，心情依然很好的样子，随意说道：“不要担心，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的。” “可是……！” “不用担心，你也知道……”倪楠说着回过头，话突然停下来，脸上那一丝笑容也凝固在脸上。李笑笑盯着她神色的变化，猛然意识到什么，她颤抖一下，机械的回过头去。 窗外，几个刑警穿过小巷，朝着对面的大楼入口狂奔而去。 “不……” 她本能的喊出声来，往外冲去。 奔跑时，她死死盯着的入口那，陆青司的身影刚好出现。 刚刚好，出现在所有警察的面前。 世界一下子凝固起来，一切声音都不见了，只剩下店里轻柔的音乐，温柔的女声盖住了她眼前整个世界。 …… 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ey 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 温柔的音乐中，这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奇慢无比。 她看到那个女刑警拔出枪，指着陆青司喊道：“举起手来！” 她看到陆青司绷紧了脸，危险的眯起眼睛。 “陆青司，你涉嫌谋杀，这是逮捕令，我劝你放弃抵抗！” 她听到女刑警铿锵有力的嗓音，然后男刑警带着人掠过陆青司，直奔入口而去，剩下的人则冲到他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围住了…… “不要……不是他……” 她无声的喊起来，推开大门就要冲出去。 “不是他……” 然而，另一个身影从眼前跑过，仿佛代替她，大喊着：“不是他……不是他！” 那个身影映在她眼睛里，她的呼吸几乎要停止。 而枪声，就在这一瞬间响起。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冲出来的人，是陆飞。 倒地的人，是陆飞。 李笑笑停在门口，眼中、脑中、耳中、一切，空茫死寂。 枪声响起，陆飞倒地的时候，金戈眼睁睁的看着，她看到眼前的男人，高大的个子、惶恐欲泣的表情，还有落地的时候，手上的枪。 前一秒，“陆飞”这个名字闪过她脑海，后一秒，枪声响起，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她听到陆飞执拗的说着：“不是他，是我……杀了周素素……” 然后，他高大的身影便如同坠落，撞在地上，发出轰鸣一般的声音。 远处，关情维持着开枪的动作，僵立在那，迟迟没有收起。 罪人（四） “……面对城南第二起孕妇惨死案件，市警署刑事科科长弓虎亲自对媒体表示，导致死者死亡的原因，很大可能还是非法流通的基因优化药物。对此，我们也采访了部分专家，专家分析，第二起死亡事件的发生，意味着该药很有可能已经在黑市里流通，对此，弓虎和专家都呼吁市民，不要接受未经临床验证的不明药物……” 安静的落地窗前，陆飞也愣愣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天气真好啊…… 他想着，然后，他听到“滴”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只这一声，他整个人都弹起来，手忙脚乱、四肢并用的冲到不远处的桌子前，看到桌子上，那个应答按钮，安安静静的亮了起来。 一瞬间，他想起那个晚上，敲门的声音，进来的人，还有那句“当这个灯亮起来的时候……” 他像是被重物击中一样闷哼起来。 到了吗…… 时间到了吗……？ 他捂着头，颤抖着手按下按钮，然后一声不吭的冲出门去。 此时，刚刚9：05分。 他冲到一辆随停随走的客车上，发着抖输入终点，启动灯亮起来的刹那，他的颤抖突然就停止了。 汽车报出终点：苏明市警署。 他盯着地图上小小的五个字，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终于，他可以自首了。 他终于可以告诉所有人，不是陆青司，是他，是他做的这一切了。 终于……他抱住头，愧疚又痛恨的闷哼起来。 “乘客您好，已到达目的地，苏明市警署。” 机械柔和的声音响起，陆飞在恍惚间猛的抬起头来，他冲下车，看到威严肃穆的深灰色大楼，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 大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 分卷阅读129 看就要到达，一个人突然拦住他，冷冷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陆飞的眼睛瞟过对方胸前的枪，十分奇异的，心里一点害怕也没有。 “……金戈。” 他机械的回答对方，完全不知道自己脸色灰白如死人，“我找刑事科，金戈警官……” “稍等。” 那人短促有力的话一说完，便转身朝大门里挥了挥手，门打开来，一个警员走过来，“什么事？” “这个人说找刑事科金戈。” “好，”那人点点头，冲陆飞一笑，“请跟我过来安检登记吧。” 安检……？ 陆飞想起怀里的枪，刹那间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楼上下来，匆忙奔跑间喊道：“刑事科曹志，请求支援，地点在北辰东路，快！召集6个人跟我走！” 北辰东路！？ 陆飞一愣，脸色刹那间就青白一片，一个白色人影突然冲到警员旁边，皱眉看他，脱口喊道：“陆飞！” 名字出口的一瞬间，陆飞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他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他要去北辰东路。 他要去陆青司那里。 他要去自首。 他要去…… 结束整件事情！ ———— “游戏结束了。” 1月刚开始的时候，陆青司突然说出这句话， 这时，距离周素素出现在咖啡馆已经过去了很久。 那一刻，陆飞心里百感交集——最开始，陆青司说要调查周素素，他很紧张，后来，陆青司有了第一个结论：“头脑简单的无聊女人，不适合你”。 这句话让他有些伤心，又松了口气。周素素不会喜欢自己，他早就知道。 既然陆青司也这么说了，他就相信。 是的，虽然很伤心，但是他相信，就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在他心里，小司一定是对的，也绝对不会伤害他。 这句话之后，陆青司也再没有提过周素素。 这个女人没有再来过咖啡馆，那一面之交，怦然心动的感觉，像是一场梦。 了无痕迹。 可是没多久，北辰东路发生了爆炸，从那天起，一向豁达飞扬的陆青司突然就封闭了自己，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吃，关在屋里，如同消失了一样。 “小司……小司你在不在？” 陆飞担心他，心急火燎的去看望，他拍着门，没有等到人来开门，只好壮起胆子，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屋里全部都是酒瓶，他吓了一跳，冲到沙发旁边，将醉酒的陆青司扶起来，眼眶都要红了。 “小司你怎么……” 他语无伦次，隐约意识到什么，更加难过起来：“小司你振作点，不如……不如我们去明远家里看看吧，也、也许不是的呢……他也许只是出门了……” 陆青司没有回答他，他眼神深得看不见，像是悲伤、绝望又愤怒到了极致。 然后，他神色一动，不知想到什么，看着他，冒出一句话：“小飞，帮我一个忙。” 陆飞急忙点头，“……小司你说，我一定做！” “你负责的那个小区，找一个公寓，帮我租下来，我给你资料。” “诶？” 那一天，面对这个问题，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以为陆青司只是太伤心了，想要换一个地方，于是他忙不迭的乖乖照办，拿着资料租下了公寓。 谁知没多久，他看到了周素素。 看到她走进小区，走进小司租下的公寓…… 他愣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很快明白过来。 他伤心许久，默默的接受了这件事情——周素素不会喜欢他，但是她一定会喜欢小司，这一点也不意外。 而且……不会有事的，只是和以前一样。 他想着，一次次告诉自己，感情是你情我愿的，小司也不过和以前一样，需要一个人转移注意力……他不会做不对的事情，就算不对，周素素也只会和其他女人一样，品尝短暂感情带来的苦恼，然后彻底离开他们的世界。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然而，从9月、10月、11月……他亲眼看到周素素从高兴、期待、到痛苦的时候，他的内心也跟着混乱到了极致。 “小司……你真的要离开她？” “嗯，游戏结束了。” 那天，陆青司笑着说完这句话，干脆利落的从周素素的世界里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陆飞心里惶恐，两周之后，他看到周素素走进公寓里，像一个鬼魂，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忍不住偷偷走过去，装作检查卫生，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儿。 那天，他听到周素素压抑的哭声，从房间里一点点传出来。 听到那哭声，他难受、痛苦到无法呼吸，白着脸又去找陆青司。 分卷阅读130 “小司……她很喜欢你，你不要离开她好不好？” “小司，求你了！” “小司……” 他苦苦哀求了许久，陆青司却无动于衷，他甚至笑了，毫不在意，又带着一些残忍。 “不如告诉她我死了吧，这样她能放弃了。” 陆飞愣在原地，看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同伴，看着他敲出一条信息，将手机随意一扔，扬长而去的背影，头都疼了。 那条所谓“死亡”的信息，还在屏幕上，闪着冰冷的光。 他不知所措，盯着那信息，全身发冷。 也好，他想，这样，周素素就能放弃了……就不会哭了…… 他想着，看到电话突然响起，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 他在房间里慌乱的转着圈，看到手机执着的响个不停，只好颤抖着接了起来。 “……喂？” 他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电话那头的周素素却“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明远……我找明远……” 陆飞心里痛极了，他好想告诉她，告诉她“明远不是他的名字”，告诉她“他骗了你，不要再哭了”。 ……但是他什么也不敢说，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对不起……” 他说，“发生了意外……” 他说，然后又是一声声的“对不起，对不起……” “请你……请你保重……” 他说完这句话，周素素越发哭起来，挂了电话。 “对不起……” 他看着手机，在黑暗的房间里执着的喃喃自语，“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 内疚像一块石头，压着他，日日夜夜的折磨他。 每天，他在小区里走动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走到公寓附近，愣愣的站着，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直到再看到周素素的身影，看到她憔悴不堪，哭了许久，又默默的离开。 他觉得松了口气，又更加提心吊胆，他不知不觉的跟着她走出小区，走出很远，看到她上车，不知去了哪里。 他茫然的站在街上，站到天都黑了，才想起要回家。 那之后，他像一个偷窥狂，偷偷离开小区，跟在周素素身后，看着她强装笑脸，坚持工作；看着她躲在公寓里偷偷的哭；看着她下班以后像幽灵一样在街上游荡…… 有一次，她躲进公园里，因为哭得太久，离开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的，走着走着，眼看要摔到地上，他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扶住她。 “我没事，”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头也不敢抬，只用手护着肚子，诺诺的说道：“我没事……” 他吓得缩回手，手足无措的后退两步：“我、我……你脸色不好……” “我没事。” 周素素摇摇头，飞快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心里绞痛从未有过，头也不回的冲出公园，冲到了陆青司面前，第一次，揪起了同伴的衣领。 “你去见她！你去见她！” 他大叫着，没有注意到周围多到离谱的酒瓶，也没有注意到陆青司脸上阴霾的神色，只是一遍遍的说着，最后求他，“你去见她……” 陆青司却还是淡淡的，只问：“你还没把公寓退掉？” “……她会去那里……她很想你。” “把公寓退掉，她就不会去了。” “小司！” 他忍不住哭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就算是分手，你也处理得很好，也从来不让她们怀孕！小司……她怀孕了小司，求求你……” “哦？还没有打掉吗？” “……你知道？” 陆青司看着他，目光越发深沉起来，“我让她怀孕的，我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陆青司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有若有似无的血色，残忍而阴沉，“这是她应该尝一尝的滋味。” “小司……！” “你不用担心。她那样的人，绝对不会生下‘缺陷者’，不过是哭一哭，哀叹自己不幸，然后毫不犹豫的拿掉孩子。” 陆青司说完，不再理他，拎着酒瓶走进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动作之狠绝，仿佛把整个世界都甩到外面。 陆飞茫然无措的站在昏暗的客厅里，看着东倒西歪、散落四处的空酒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才想起，小司从来不喝酒的…… 小司也从来不会这样残忍的笑，把一个女人伤害到如此深的地步。 他失魂落魄的离开那里，站在楼下大门口，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冷。 又冷又陌生。 分卷阅读131 周素素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她在这样的天气里，在街上无助的走着，一次次的去那个诊所。 她一定很冷、很害怕…… 这个想法盘踞在他脑海里，驱使着他继续跟在她身后，驱使着他在3月的冷风里，等在那个小巷中，看她一步步走过来。 “……求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 第一场春雨下下来的时候，周素素离开高氏诊所，听到这句话，哭了起来。 那时，陆飞已经在那个巷子里等了很久很久。 他听到周素素的哭声，茫然无助的跪倒在阴影里，膝盖被冰冷的水打得湿透了。 那天以后，一切就失控了。 …… 一直到现在。 如果自己不看她就好了……如果自己不插手就好了……如果没有自己，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有人会陷入危险，没有人会死……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一次次闪过，他冲到北辰东路，跑进安静熟悉的巷子里，伤心、自责、恐惧，都变成疼痛，让他的头像一颗炸弹，在颅骨里炸了一次又一次，痛得死去活来，无法呼吸。 但他没有停止奔跑，他甚至记得，要掏出枪来。 枪声响起来的瞬间，他看到眼前的一切突然都慢了下来，陆青司惊愕的神色定格在不远处，他旁边那个女警官大惊失色的朝自己跑来。 “陆飞……！” 他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喊声和枪落地的声音撞在一起，尤其响亮。他倒下来，落地的时候，看到街对面，李笑笑的身影软倒在倪楠怀里，又被她扶进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轻柔的女声，轻轻哼唱着，诉说着。 …… when i lay sleeping， i dreamed i held you in my arms ……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周素素一袭粉裙的身影，捧着咖啡走到他面前，柔柔的对他笑起来。 那笑容如此迷人，将他所有的疼痛都抚慰下去。 太好了……他想。 早该这样，一切就都好了。 艰难的审问（一） “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北辰东路抓捕行动当天，下午3点，苏明市警署审讯室里，金戈和曹志坐在桌子一侧，将3张照片推过去，看着对面的陆青司，沉默着等待。 此时，距离陆青司被捕，刚刚过去5个小时。在这5小时里，陆青司就被关押在单独的房间里，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即使知道自己面临审讯，也只是申请了一份止痛药，连律师都没有要求。 此时，金戈推到他面前的3张照片，从左到右分别是方明远、陆飞和周素素。 看着照片，他目光柔和，面色平静甚至带一点笑意，但那笑意没有延伸到他的目光里，尤其是扫过方明远和陆飞的照片时，他眼里有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 金戈察觉到，想起爆炸视频上放大的照片，想起陆青司当时的表情，心里有些被扰乱的沉重，她将周素素的照片再往前推了一点，催促道：“你认识的，对吧？” 陆青司沉默片刻，非常干脆的点点头，“方明远、陆飞和周素素，我认识他们。” “这三人，和你分别是什么关系？” “陆飞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不知道警署会如何处理他的尸体？” “正在解剖中。按照司法规定，如果遗体无人认领，我们会在半年后申请火化。” “如此，倒也算好。” 陆青司笑一笑，垂下眼又沉默下来，见此，金戈急忙追问：“剩下两个人呢？” 陆青司抬起眼，看一眼两人的照片，又挂上他淡淡的笑容，“方明远和周素素的话，我们见过。” “只是见过？” 陆青司看着金戈，不掩盖自己探究的神色，似乎在猜警方已经知道了多少。然后，他不温不火的反问道：“请问，警署是因为什么事情逮捕我？直接逮捕的话，是否应该出具相关的罪证？” “罪证？” “当然，你们突然逮捕我，甚至杀了我的朋友，请问，我是犯了什么事情，要面临这样的处境？” 陆青司的问题如此直接，又正中靶心——他似乎料定了，警方没有他杀害周素素的直接证据。 “陆飞死在我面前，他说，是他杀了周素素，请问，你们是因为周素素的死，把我当成嫌疑人了吗？” 曹志不耐烦的拍拍桌子，阻止他反客为主的企图，冷冷说道：“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涉及我的人身自由，我连问问题的权利也没有吗？” “当然没……” “陆青司先生，”金戈打断曹志，柔声说道：“关于陆飞先生的遭遇，我们向你表示歉意，但是正如你所说，我们是 分卷阅读132 因为周素素被害一事，合法逮捕你的。” 说着，她打开桌子中间的投影仪，放出资料，周素素尸体的照片凭空出现，静静的矗立在桌子上方，半透明的，矗立在他们中间。 曹志站起来，俯身凑过去，盯着陆青司沉声问道：“你害死了周素素，还敢装模作样？” 从照片出现的那一瞬间，陆青司的眼睛就牢牢的盯在上面，尸体凄惨的样子让他愣在那，丝毫没有注意到曹志的话。 惊讶、恍然、悲伤的神色在他脸上浮现，又交织在一起，原本冷静冷淡的目光也深幽起来。 最终，这些复杂的神色被怜悯所取代，又一闪而过，被他收敛起来，只剩下一丝奇异的笑意，显得不太在意。 “原来她真的死了……” 他说着，了然的笑了笑，“你们是为了这个事情抓我？” 不知为什么，金戈觉得他的笑容里，似乎有些隐隐的失望。 失望？为什么？ 她心里那股异样更加沉重，忍不住仔细盯着他，慢慢问道：“不然还能是什么？莫非你还做了别的事情？” 她的试探没有收到成效，陆青司垂下眼睛，并不回答。 金戈压住心里的异样，将几个监控拍到的镜头展示出来，“陆青司，根据城市公共监控系统，这几张照片里的人是你吧？” “这么模糊，警官确定吗？” “之前不能，但是现在，我们可以让智能系统采集你的体貌特征，然后放大一万倍对比，你觉得呢？” “好吧，那就是我吧，警官想问什么？” “去年9月开始，到今年1月期间，你是否与周素素以恋人的身份，交往甚密？” “是，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 “然后呢？” “今年1月，我和她分手了，然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 他的话音未落，曹志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不要耍滑头，别以为我们随随便便就把你抓过来！” 面对声色俱厉的曹志，陆青司毫不动容，背靠在椅子上，悠然惬意的样子，“警官，我去年和周素素认识，9月开始，我们短暂交往了一段时间，但是1月，我觉得有些无趣了，就分手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尽管查。” “那好，你说你之后没有见过周素素，我问你，今年4月11日到12日，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我在家里。” “证人呢？” “没有证人。” “也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咯？” “是，但是警官，你可有我的在场证明呢？” “你……” 陆青司反将一军，目光更加轻松大胆。 他不再看金戈两人，而是将目光又放回了照片上，周素素死亡的样子依然在屏幕上，他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腹部，看着模糊却明显是胎儿的肉团，皱了皱眉，低下头去，沉默片刻才又抬起头来，看着两人，眼里的轻松惬意已经不见，只剩下深幽不明的暗色。 “我承认我们交往过，她肚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但是我没有杀她。” 金戈点点头，“你是否承认，你假冒‘方明远’的身份，刻意欺骗她？” 听到“方明远”三个字，陆青司的目光一瞬间晦暗，他点点头，并没有否认的打算，“我的确假冒了他人的身份，这一点，我承认。” “对周素素的欺骗呢？” “恋爱讲究你情我愿，何来欺骗一说？她并非因为这个名字而喜欢我不是吗？” “但你隐瞒了自己有遗传疾病，用了方明远A+的健康档案。” “她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情况，我为什么要主动告诉她？何况，我从未把假冒的健康档案给她看过。” 曹志冷哼一声，抱着手臂讽刺道：“所以你们第一次见面，你手上拿着资料是准备喂狗的吗？” “那一叠资料散落在地上，她看到什么，没看到什么，并非我能控制的，而且，我也没有说过那份资料是我的。警官，杀人诛心，不合适吧？” “你……！” 金戈见曹志的审问对陆青司一点作用也没有，继续接过来配合，“那你是否承认，租下公寓的人是你？” “是。” “你用假身份租下公寓，是否指使过陆飞帮忙？” “没有指使。他需要业绩，我需要公寓，仅此而已。” “小区里的监控设备，每周三不能使用，这件事情你是否知道？” “不知道。” “那你为何只在周三的时候和周素素约会？” “我周三有空，仅此而已。” “你没有工作，天天都有空不是吗？” 陆青司耸耸肩，毫不在意的笑一笑：“我们对工作的定义似乎不一样。” 金戈皱起眉，知道关于陆飞的事情不会有突破，也不再在公寓的部分绕圈圈，转了方向。 “你是 分卷阅读133 否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 “知道。” “是否知道孩子有问题？” “如果是我的孩子，那自然有问题的。” “那你为何执意分手？你们就孩子的问题，有过任何讨论吗？” 说到这里，陆青司眼里浮现出不屑的神色，“为何要讨论？周素素这样的人，不会生下‘缺陷者’的孩子，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看到她的尸体，你依然这样想吗？” “……我依然这样想。” 金戈看着陆青司，见他对周素素的态度如此凉薄，心里不免又遗憾一番，“我们看过周素素的日记，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她的行为和你的判断是相反的。实际上，她是为了让孩子变得健康，最后才落得母子俱亡。” 陆青司垂下眼睛，许久，挑眉笑了笑，“……所以她还是接受不了‘缺陷者’的孩子，不是吗？若非如此，就不会乱来了。”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缺陷者’，即使是周素素，也是出于爱，希望孩子健康。”金戈皱了皱眉，看着沉默的陆青司，还是问出来，“陆青司，你恨她吗？” “警官真的要在这里，问所谓的爱恨吗？” “那好，我问你，1月份，你是否有发送过信息给周素素，告知她你已经‘死亡’？” “没有。” “你有没有跟踪过她？” “没有。” “你是否提供过非法药物给她？” “没有。”陆青司语调却依然柔和，目光却越来越冰冷，“你说的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警官若是没有证据而要我承认，我保留控诉你诽谤的权利。” 听到这样的挑衅，曹志狠狠拍在桌子上，凉凉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陆青司一笑，毫不示弱，“我很清楚，谢谢提醒。” 金戈皱皱眉，拿出证物袋，“陆青司，你有没有故意让周素素怀孕，然后以自己的死亡为借口，诱骗她生下孩子。” 重复的问题是审讯方式，用来检测犯人是否撒谎，陆青司挑挑眉，依然毫不犹豫，“没有。我知道她怀孕，但我判断她不会留下孩子，所以我离开了，仅此而已。” 金戈将手机摆上桌子，“这是你的手机？” “是。” 金戈将手机上的信息展示出来，“但是这条信息不是你发的吗？” “不是。在确定要离开她之后，我就将手机扔掉了，也注销了号码。” “那这条短信里，自称是你朋友的人，是谁？” “……现在来看，是陆飞。” 提及陆飞，陆青司的声音有些低沉，隐约有些伤心。 “我1月离开周素素，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见过她。陆飞曾经因为这件事情与我争论过，我当着他的面扔掉了手机，所以，也许是他将手机拿走了。” 金戈也有些伤心——在陆青司眼里，陆飞的重要程度显然要高于周素素。 而陆飞已经死了。 她看着陆青司，轻轻问道：“因为陆飞死了，你才这样说吗？” 陆飞死亡的情景从几人脑海中闪过，陆青司眼中浮现出淡淡的伤感，又笑着摇摇头。 “警官若是要这样认为，我无法反驳，还是那句话，证据呢？就算是我发的信息，这条信息难道就能把人杀死吗？” “……的确不能。” “多谢警官。” “你跟周素素分手之后，跟陆飞见过面吗？” “我们见过几次，但他每次都让我去见周素素，我不愿意，所以每次都不欢而散。” “每次都让你去见周素素？为什么？” 陆青司看一眼金戈，耐着性子说道：“他说周素素怀孕了，大概是可怜她吧。” “那你去见了吗？” “没有。” “你有多久没有见到陆飞了？” 陆青司垂目思索片刻，十分肯定的说道：“3月后半开始。” 3月，也就是周素素离开高氏诊所，被“神秘人”带去打针的时候。所以，是陆飞见陆青司不为所动，于是找了别的方法来保住孩子吗……？ 金戈皱眉想了想，又继续追问：“4月12日，周二那天，你有看到陆飞吗？” “没有。” “也没有打电话？” “没有，我没有电话。” “所以你那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 “没有。” “这么肯定？” “……因为是周二，我们通常会在周二见面。” “在哪里？” “集会上。” 金戈默默的记下来，又问，“你创办了‘加百列’社群，是吗？” 听到“加百列”，陆青司若有似无的挑挑眉，“是，不过这件事情和社群无关，还请不要骚扰其他人。” “从10年前 分卷阅读134 开始，你一手将‘加百列’创建起来，我们看了资料，你似乎和不少医疗机构也有合作。” “是，不仅是医疗机构，我们和一些法律援助机构、心理咨询机构、就业辅导机构都有联系，但这些机构，只是为社员提供义务援助而已。” “所以，你没有从合作的医疗机构里，获得任何药物，提供给周素素？” “没有。” “陆飞是‘加百列’的成员吗？” “是。” “那他是否可以从合作机构里，获得药物？” “我们合作的所有机构都是合法合规的，出于人道主义，他们提供的帮助仅限于免费体检、援助性诊疗，同时，用更低的价格出售药物给我们。” 陆青司皱起眉来，似乎十分反感金戈绕着“加百列”打转，沉声说道：“我可以保证，他们不提供任何非法药物，警官若是因为此事而去骚扰他们，对他们与‘加百列’的合作产生不良影响，那我绝对会控告你们。” “……你似乎对‘加百列’非常重视。” “我是对‘加百列’可以继续帮助‘缺陷者’这件事，非常重视。” 金戈点点头，她看过陆青司的档案，同样身为‘缺陷者’，他对于‘缺陷者’的生存状态的确比大多数人要敏感。而且，以一人之力建设了如此庞大的体系，陆青司的能力可见一斑。 他若是存心要杀害周素素，想必连尸体都会处理好…… 想到这里，她轻轻说道：“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我也希望你放心，我们会尽量不泄露任何与案件、与‘加百列’有关的信息。” 听到她这样说，陆青司脸上的神色才和缓些，点头致意，“……多谢。” “所以，4月12号，你没有看到陆飞？” “没有，每周二都有集会，陆飞如果找我，会去现场。” 陆青司恢复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态度，猜出了那天的特别之处，反问回来：“周素素死在那天吗？” 见金戈不回答，他又笑了笑：“今天5月9日，你们花了1个月才找到我，真是够慢的……” 他话音未落，一个杯子擦过他的头发，重重的撞在墙上，又落到地上，金属相撞，发出巨大刺耳的声音。 金戈被吓了一跳，陆青司却只是目光一闪，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又立刻消散于无形，他看着恶狠狠的曹志，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两人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各自在心里叹口气。 如此临危不乱，心理素质之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曹志演完戏，愤怒却没有下去，恶狠狠的盯着他，“害死人还嬉皮笑脸的，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陆飞吗？信不信我们多的是方法，起码关你5年！” “5年？” 陆青司胸有成竹的笑起来，仿佛不是在警署，而是置身于轻松的商务谈判中，“虽然我没有叫律师，但我也知道的，假冒他人身份，最多1年刑期。” “哼！看来你是忘了，自己伪造死亡的罪名。” 陆青司眨眨眼，像是想起来，又不是太在意，沉默不语。 金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轻声问道：“你不在意被关到监狱里吗？即便是1、2年，失去自由也不是好事吧？” “哈，”陆青司笑起来，就像是听到笑话那样摇摇头，“警官，我的病已经发作了，对我来说，身体本身已经是监狱了。” 听到他这样说，金戈心里突然就有些沉重，垂目问道：“你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快1年前。” “也就是那个时候，你看到了周素素？”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 陆青司冷哼一声，轻轻松松将金戈的欲加之词拨开，“警官，这两件事情不能联系在一起。我发病，和杀人，这是两件事。” “那你至少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故意欺骗周素素？”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骗她。” 金戈打开另一张图片，却是陆青司本人的。 “大学毕业后，你因为‘缺陷者’的身份，无法获得与能力相匹配的工作，19岁那年，你创建了‘加百列’社群，帮助和你一样的‘缺陷者’。陆青司，你曾经因为自己的身份，对社会产生过怨恨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是‘缺陷者’而穷困潦倒，我过得还不错。所以，警官你换个问题比较好。” 金戈将周素素在网上的激烈言论展示出来，放大给陆青司看：“你倡导更公平的社会，但周素素声称‘缺陷者’都应该去死，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陆青司看着那张图片，眼里闪过更加深沉的神色，像是忽然而出的疼痛和绝望。 但金戈还未看清楚那神色的含义，那表情就已经不见了。 她盯着陆青司重新冷静下来的眼神，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恨她 分卷阅读135 吗？” 看到金戈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陆青司似乎有些不满，他从照片上收回目光，像是要结束谈话那样，不屑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还打算绕着周素素问多久，我这么说吧。警官，这世界是不公平的，或者该说，从来也没有公平过。每个时代，每个地方，人们总是会选择性的，拒绝看到另一部分人——比他们不幸的、不如的，或者只是不符合他们审美的。无数人在忽视里度过一生，从最初到最后，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一直存在，未来也不会消失。所以，即便我也是其中一个，你所谓的恨，也不会驱使我去报复世界。” “……那周素素呢？她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陆青司低下头，不屑的神色更加明显，又似乎有些哀伤。“和其他愚蠢的人一样，不知道自己生下来占尽便宜，明明平庸至极，一无是处，却沾沾自喜的蠢货。……满大街都是这样的人，仅仅因为自己的病可以被技术优化，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你觉得她也是其中一个？” “是。” “你恨这些人？” “他们拒绝看到我，我对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至于周素素，也许，品尝一下我们的痛苦，她就不会再说出那种无知的话。” “就因为说了一句话，她就该死吗？” “我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不也做什么都是错吗？”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陆青司兀自坐着，比许多有律师陪伴的人都要镇定，他甚至没有故作坚定，而是发自内心的沉静，又有些绝望。 想到他把身体视为监狱，金戈心里有些发疼——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某种程度上，早已经放弃了自己。 可是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如果人是他杀的，他应该毫不犹豫的会承认。 “警官，我承认，我是故意接近周素素，并让她怀孕，除此之外，其他的所有指控，我一概不知情。抱歉，不能帮你们主持公道了。” 说完，陆青司站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嫌疑犯的身份，就要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金戈心里百转千回，忍不住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陆青司转过身来看她，依然绅士的点点头。 金戈站起来，迎上他的目光，许久，轻轻问道：“北辰东路爆炸事件，和你有关吗？” 听到这个问题，陆青司无法掩饰的楞了一下，高大的影子有些闪烁，此前漫长尖锐的审理中，一丝慌乱、动摇都没有的脸上，这一刻充满了混乱。 他的目光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法掩藏，暗涌的情绪奔腾而过，像一条河流，暗藏鲜血。 但是很快，他又恢复温和坚固的样子，没头没脑的说道：“我对陆飞很抱歉，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说着，他微微一笑，像寂静的水，离开了房间。 房间门没有关上，金戈叹息着坐下，看着搭档，苦涩又无奈——陆青司拒不承认，而陆飞之死，让他们再次陷入死无对证的境况里。 艰难的审问（二） “陆飞手上那把枪是5.5口径？” 从陆青司那里铩羽而归，金戈和曹志都有些沮丧，没想到，更沮丧的事情很快就摆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金戈看着手上的报告，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那岂不是……和杀死高鈞贤的□□一致？” “5.5，自动枪，枪管做过改动，已经和视频进行过外形和声响的对照，从枪的特征和声音来看，我们确定，嫌疑人陆飞手上的枪，和视频里的是同一把。” 鉴定科的小章点点头，看到金戈几人皱起眉头，有些惴惴不安的喝了口水——由于关情与陆飞的死强相关，因此按规定，她不能参与，只是，小章对这个案子了解不多，只能就事论事，提供结果。 “尸检呢？” “这个……除了枪伤，尸体没有其他外伤，营养状况也很良好，我们判断，死者在过去3个月，没有被囚禁、虐待的痕迹，也没有受过生理上的伤害。”说着，她又赶紧补充一句，“当然，他患有脑神经疾病，并且差不多发作了两年时间，因此，死者脑部已经能够看到病变的痕迹。” “好……” 金戈点点头，埋头看着手上的报告。 报告十分详细，除了身上陈年的伤痕、脑部扫描，就连胃部的食物残留都一一写了出来，青菜水果、鸡汤、杏仁饼干，陆飞的伙食营养均衡——这一个月来，躲藏起来的陆飞，似乎过得还不错。 曹志也发现了这一点，撇撇嘴说道：“吃得不错啊，可是，他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支付记录，他的照片也在通缉系统中，不可能避开所有的摄像头，按道理，他应该是足不出户才对，莫非是有人在照顾他？” 金戈想了想，摇摇头，“家政机器人也可以带着现金去购物。” “是，但是一个在逃的男人，很少会主动点汤吧？还有杏仁饼干……看不出 分卷阅读136 他爱吃零食啊。” “也许是按照菜谱推荐来做的。” “这说明，如果不是有人在照顾他，那他躲藏的地方至少是现代化的公寓，适合家政机器人工作。” “是。” “这超出了他的收入水平。” “是。” 两人一问一答，理不出明确的结果，曹志便对小章说道：“多谢了，剩下的我们自己看吧，辛苦了。” 小章明显松口气，急匆匆的离开，剩下金戈和曹志两人，再一次大眼瞪小眼。 曹志率先打破沉默，提出看法，“既然枪是同一把，那他是导致高鈞贤死亡的嫌疑人。” “枪肯定是同一把，这一点我想鉴定科不会出错……” “嗯哼～”曹志点点头，把金戈的神色看在眼里，眨眼说道：“来，金戈同学，提出你的疑问～” 金戈将高鈞贤死亡时的监控视频调出来，闷不吭声的看了一遍，又定格在那人开枪的一刹那，转向曹志，“你看，视频里的人虽然也很高，但是你不觉得，他比陆飞要瘦很多吗？脸遮得这么严实，并不能确定就是陆飞啊。” “但是枪是同一把。” “所以曹哥你觉得，就是陆飞杀了高鈞贤？” 曹志耸耸肩，没有说话，金戈越发皱起眉头，“那你认为，他是不是杀死姜娜的人呢？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这两个案子，很有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听到这里，曹志站起来，调出一个虚拟的屏幕，以手代笔，画了一个框，写上周素素的名字，头痛的说道：“串一下时间线吧。” 说着，他在框框前面写上陆青司的名字。 “我们现在能够确定，10个月前，周素素走进咖啡馆，之后，可能被陆青司看见，出于某个原因，陆青司在7月份创造了两人的偶遇，然后9月开始，和周素素交往，1月份离开她。这时，周素素已经怀孕。” “是。” 曹志点点头，在周素素的框框后面划出两条线，在上面那条写上陆飞的名字。 “如果一切都是陆飞做的，那么开端是在陆青司离开之后。也就是说，陆飞通过跟踪周素素，知道了高氏诊所，他带周素素去打针，又在她死亡当天，逃离了公寓。之后，他听到高鈞贤的事情，查到高鈞贤有高血压，就模仿黑道跑去吓他，让他闭嘴。同时，也让我们通过旁证给高鈞贤定罪，结束案件。” “对。” “但是，当我们开始追查他的下落，他知道了，又制造了姜娜的死，希望把罪名推给吴世雄。” “……是。” “好，问题来了。” 曹志一笑，吊儿郎当，眼睛里却全是敏锐，“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另一个人？” 金戈看着那一连串的时间线和罪行，叹了口气。 “陆飞和陆青司一起长大，情同兄弟，如果我是陆飞，面对这么优秀的同伴，我很有可能会对他言听计从。” “所以你觉得，是为了陆青司？是陆青司指使他这么做的？” “首先，日记里写过，周素素遇到的那个人对她说，‘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我想，同样身为‘缺陷者’，陆飞也许感同身受，他的出发点的确是为了保住孩子。至于高鈞贤、吴世雄那一连串，我想，他是不希望我们找到陆青司。毕竟，‘方明远’是假身份，很快就会穿帮，一旦穿帮，假冒‘方明远’的陆青司，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说完，金戈沉默下来，曹志安静的在屏幕上写下“转移焦点，掩护陆青司”几个字，看向她。 “金戈，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判断陆飞的身份，是陆青司的同党和从犯。” “当然。” “陆飞死前一直在喊‘不是他’，这个‘他’指的应该就是陆青司，但是……陆青司说，从3月后半开始，再也没有见过陆飞，这一点我很怀疑。这些事情，不可能是陆飞一个人做的。” 金戈皱了皱眉，立刻反应过来，“周素素的尸体被发现后，那天晚上，应该有人帮陆飞逃走才对……” “我也是这么想。” 曹志重重的点点头，“且不说逃跑和藏匿，哪怕只看高鈞贤和姜娜的案子，这两件事，需要提前设计、布局，然后掐着时间行凶，这样的手段，你觉得陆飞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金戈明白曹志的意思，她盯着“陆青司”的名字看了许久，摇摇头。 曹志便将“转移焦点，掩护陆青司”几个字圈起来。 “如果一切都是陆青司的授意，那么最后的最后，为了彻底掩盖自己，两人别无他法，只好在我们去抓他的时候，由陆飞跑来自首，充当最后的替罪羊，这才是合理的。” “……对。但是我有一个疑问。” “说～” “所有的事情，从时间和逻辑上来看，都对得上，只有一件……陆飞出现在北辰东路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他怎么会知道我们 分卷阅读137 在北辰东路？是陆青司告诉他的吗？可是如果陆青司有时间告诉他，为什么不逃走？” 曹志撇撇嘴，他知道金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 金戈摇摇头，“抓捕陆青司是突然决定的，那天早上，如果说打草惊蛇的话，我惊扰到的人是咖啡馆的老板倪楠，而不是陆青司。而且，陆飞死的时候，陆青司脸上的表情非常错愕……像是完全没料到。” “……你在怀疑咖啡店老板。” “我在想，也许倪楠察觉到我在追查陆青司，在我离开后，她就通知了陆青司，或者，陆飞？” “陆飞会比较合理。” 说到这里，金戈鼓起勇气，说出了压在心里的另一个问题。 “曹哥，审问陆青司的时候，我感觉，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周素素的死，而是……是在陆飞死亡，又看到周素素死亡的照片之后，才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 “那可是在审讯当场。” “他可以做到……” “所以？你想说什么？” “……如果陆飞的出现是因为有人通知，而通知的人不是陆青司，那么我想说，也许陆青司真的不是凶手。” 曹志眨眨眼，看着苦恼的搭档，半开玩笑的说道：“金戈，我知道陆青司很帅……” “谁说这个了？” 金戈翻了个白眼，耐心的解释道：“你想，如果陆青司的确不知情，那陆飞为什么一开始不自首呢？他为什么不惜杀死高鈞贤和姜娜，也要维护本来就无辜的陆青司呢？” 曹志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想要保住自己的命？或者，掩盖另一个人？” “帮助陆飞逃走，藏匿他的人，除了陆青司，会不会是倪楠呢？如果是倪楠通知的陆飞，那么，倪楠知道多少呢？” “……你怎么又转到了这里？” “杏仁饼干啊……” 金戈皱起脸，哭笑不得，“很少有人会在家里做杏仁饼干，但是所有的咖啡店，都会卖杏仁饼干啊。” 曹志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他张了张嘴，恨不能抱头痛哭：“你说得好有道理，可是又冒出来一个，我的心脏受不了了～” “你少来，反正我就一个问题，曹哥你回答我，他怎么会那么及时，出现在北辰东路呢？你说。” 听到这个问题，曹志想了想，生无可恋的坐下来，许久，皱着脸哀叹起来：“这案子到底有完没完啊……” 金戈看他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会议室的门推开来，一个警员探进来，小声说道：“金警司，曹警司，科长让我来找你们，关警司的内部审讯要开始了，请你们过去。” 关情？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情，急忙起身。 ———————— “……城南第2起孕妇惨死案件，针对死者死亡的原因，我们采访了更多基因优化领域的专家，希望能进一步普及非法药物的危害，同时，苏明市警署也表示，近期将对非法药物流通的渠道进行集中清理……” 下午3点，关于黑市药物的新闻再次出现在电视上。 柳年站在卫生署的休息室里，盯着新闻画面，眉头越皱越紧，同事从旁边路过，见他如此严肃，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柳年看一眼对方，皱眉问道：“第2起孕妇惨死案，是什么意思？” “啊，你这3天出差了，估计不知道吧？之前城南不是出了个孕妇惨死案吗？听说肠穿肚破，惨烈无比。这不，前两天又发现一具，听说死状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媒体是这么报的。” 同事耸耸肩，没有多说，转身走了。 柳年站了片刻，走到一旁拨了个电话。然而，电话许久都没人接听，他皱起眉，径直出门去。 ———— “当时我正在大堂里，准备将七组化验完的证物送过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外面的值班警员旁边，脸色很难看，我立刻就认出来，那是通缉中的陆飞。所以，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结果他拔腿就跑，我便追了上去。” 内部审讯室里，关情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凳子上，面对5名科长，称述她开枪的前因后果。 一名审讯官见她停顿，沉声问道：“当时可有什么情况，让你身为法医，却亲自追捕嫌疑犯？” “在看到陆飞之前，刑事科五组的曹志从我身边路过，往地库的电梯那跑去，他正在打电话，我听到他说北辰东路请求支援。同时，我没有看到他的搭档金戈，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是有急事要前往那里。当我看到陆飞的时候，我很确信，他也听到了。但是我来不及去追赶曹志，而且，因为不知道金戈的状况，我也不敢打电话通知，总之，我认为陆飞听到了曹志的话，他突然跑出去，我担心会有事情，这才追上去的。” 审讯官听了，转头 分卷阅读138 看坐在旁听席的金戈和曹志，曹志站起来，行完军礼，沉声说道：“是的，当时我从大堂路过，的确看到关警司，她似乎拿着一些东西，我不确定是什么，不过，我的确说出了‘北辰东路’这个地名。” 另一个警员也站起来补充：“当时关警司追出去之前，将她手上的东西扔在了值班台上，已经查验过，的确是刑事七组此前提交的证物。” “好。” 审讯官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回关情，继续问道：“请你继续，关于你持枪的理由，以及开枪的理由。” 关情没有多想，平静的说道：“最近案子较多，我每天都半夜回去，为了安全起见，最近都随身携带配枪。” “开枪的理由呢？” “……我追着陆飞在北辰东路下车，一路都在喊他的名字，命令他停下。但是他一直在跑，我跟着他拐进事发的巷子，然后，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枪。” 关情不疾不徐的说着，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金戈的方向，又收回视线。 “当时，金戈和另外两名警员背对着我们，围着另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也放在口袋里，我不确定他口袋里是什么，但是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枪。我想要喊金戈，又怕惊动他们，他们一旦回头，很有可能会被袭击，所以……情况紧急，我没有多想。” “金警官，当时现场的确和关警司所说的一样吗？” 听到提问，金戈站起来，她看着关情有些苍白的脸，点了点头。“是的，当时陆飞的确从我们身后跑过来，在枪响之前，我们都没有看到他。” “好。”审讯官和其他几位对视一眼，站起来说道：“关警司，你此次擅自开枪的审问，就进行到这里。最后的决议，我们会在3个工作日内反馈，在此期间，请你前往警署心理咨询处，完成咨询流程。” “是。” 关情站起来，行了个军礼，然后看着审讯的人鱼贯而出，站在那没有动弹。 “关情……” 金戈急忙走过去，担心的看着她，见她脸色有些发青，有些愧疚的低下头：“抱歉，居然连累了你。” “我没事，”关情疲惫的笑了笑，看着他们，像是什么都不想再说一样摇摇头：“顶多违纪，放心吧。” 金戈摇摇头，不知道如何说，她知道关情枪法神准，但是身为法医，她从未杀过人。 她心疼又愧疚，轻轻抱了抱好友，低声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你好好跟心理医生聊聊，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随时找我。” “好。” 关情笑着拍拍她的肩，跟曹志点点头，转身走了。 金戈站在原地，看着关情拐弯消失，叹了口气。 “这么着急，是不是心里在怪我们？” 曹志一听就笑了，“关情可没有这姑娘家的小心思，我估计她是心里还震荡呢，怕你担心，干脆就避开了。” “好吧……”金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沉默的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又叹了口气。 “刚说完，咱们的一部分推论就被否掉了。” 曹志走上前，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倪楠明明看到我们出现在北辰东路，但是陆飞却是先到警署，这样的动线，怎么都不合理，莫非一切又是巧合？” “巧合……” 金戈叹口气，彻底混乱，“陆飞因为听到‘北辰东路’，担心我们对陆青司动手，这才跑过来，所以，在这之前，他是打算来自首吗？还带着枪……也是为了自首吗？” 结果却因为拿出了枪，遭到被射杀的下场…… 金戈摇摇头，恨不能捂着脸哭一场，不敢置信的问道：“所以这件事，跟倪楠没有关系？那陆青司……如果不是陆青司通知的陆飞，如果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不，”曹志打断她，毫不犹豫的说道：“如果不是倪楠，那么一定是陆青司，他一定是主谋。” “曹哥……” “总之，我们先去彻查陆青司的所有线索吧，无论如何，做了坏事一定会留下线索，我们先找出来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金戈点点头，突然看到一辆汽车停在警署大门口，柳年的身影匆匆忙忙走进来，有些着急的样子，只是快到了，又停在那，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怎么。 她瞥一眼曹志，见他已经出去了，急忙走到电梯那，下到一楼大堂。 柳年还在那里，她小小的犹豫一下，便走出去打招呼：“柳年，你怎么跑了过来？” 见到她，柳年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低声说道：“我看到新闻，说什么第2个孕妇惨死案，所以想问问关情是什么情况，但是她电话似乎不通。” “她的电话啊……” 金戈有些为难，关情的电话大概还在封闭审查中，便解释道：“她的电话好像没电了，不如我带你去找她？” “ 分卷阅读139 不用，既然见到你，问问你也可以。” “……你是想问死者的状况吗？” “嗯。” “……她和周素素一样，至少用肉眼看，死状一模一样的，说起来也真是讽刺，之前还说不想看到第二具尸体的，没想到刚说完，就出现了。” “……那你们找到嫌疑人了吗？” “嗯……算是吧。” “算是？” 金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我也不知道，一切还没有定论呢。” 柳年看着金戈有些疲惫的神色，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些，轻声说道：“你不要太辛苦了。” 听到他这样说，金戈心里有些高兴，又跟着有些难过，“我知道，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 “这么着急……？” 这句话出来，两人都是一愣，金戈急忙要摆手撤回，柳年却先解释了，“我有些事，所以……” “嗯嗯，你去忙吧。” “好。” 两人都没有提及别的事情，上次的偶遇也好，其他的也好……金戈心里的难过更加扩大些，让她的心脏惴惴的，有些疼痛。柳年看到她眼里的神色，说着走，脚步却也迈不开。 就这样，一个沉默，一个踟蹰，两人之间又奇异的安静下来。 金戈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只是继续看着自己，这一点踟蹰落在她眼里，心里的哀伤就好像消去了大半，她有些忐忑的等着，隐隐希望听到更多的话。 “等你忙完了……” 柳年终于开了口，她急忙抬头看过去，果然听到他说：“到时候一起吃饭吧，或者看看电影。” 奇迹一般，金戈心里所有的惆怅，就在这平淡犹豫的邀请里瞬间消失，她心里涌出颤动的喜悦，忍不住重重点头，小声又坚定的说道：“好……” 柳年这才一笑，不再停留。金戈站在原地，一直看到他走出大门，这才忍住心里的翻涌，转身回去。 却不想，一回身就看到另一个人，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高级的西装、和煦的笑容、英俊的脸，好久不见的孙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站在大堂里，隔着玻璃冲她笑。 显然在等自己。 她顾不上猜对方的来意，急忙挂上笑容走过去，“孙先生，这么巧？” 孙鸥礼貌的点点头，指着旁边的同伴打招呼，“金警官你好。这是阿尔法医疗研究院的梁院长，因为听到第2个案件，特意来看看。” “这样，真是辛苦了，二位是刚来？” “事情已经办完了，刚要离开，正好看到你，无论如何想和你打个招呼。听说周素素孩子的父亲也找到了？不愧是刑事科。” 这人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金戈急忙点头，“过奖了，等我们审理完，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有劳。” 孙鸥说着，点头致意，带着人离开。 金戈松口气，急忙往二楼去，这时已经是傍晚，金色的阳光透过警署深灰色的玻璃墙，变成更浅的颜色，铺在每一层的楼梯上。她一步步拾阶而上，一点点将案件拾回脑海里。 周素素、陆飞、高鈞贤、方明远、陆青司……每个人的脸都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这个案子，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又要在哪里结束呢？ 她叹口气，又叹口气，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怒意（二） “导师绝对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你们是在故意找茬吗？” “我们只是想问问他的情况。” “人都已经被抓过来了，这还是问情况！？” “他是嫌疑人，当然要抓过来。” “既然抓了人，想必你们已经有线索了吧，还来问我们做什么？我看你们是欲加之罪，词穷了吧！” “靠你怎么说话的！？” “你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 曹志拍案而起，巨大的声音都传到审讯室外面来了，金戈刚走到门口的急忙冲进去，将他按着坐下来，冲桌子对面的人摆摆手，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位冷静点，都冷静点。” 见到搭档，曹志冷哼一声，坐下来。 金戈看一眼桌对面的男人，放柔声音说道：“孟清先生，我刚才跟你的同伴徐先生聊完了，他说会在警署等你一起走。” 孟清见来了一个态度好的，脸色也和缓了些，但还是一脸不高兴，“这位警官，那我已经说过了，陆青司导师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名誉的事情，只要你对他有一点点了解，你就会知道，他是个非常积极、思想正面、乐于助人的人。” “我知道，我详细看过‘加百列’的资料，他从无到有，建立了现在服务好几万人的社群，是非常优秀的人。” “那你们为什么要抓他呢？” “因为他的的确确，牵涉到案子里 分卷阅读140 。” “怎么可能！？” 金戈摆摆手，耐心的点点头：“实际上，如果你们真的希望证明他是无辜的，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我们希望了解更多他的事情，来辅助我们做出正确的判断。” 孟清盯着金戈看了许久，抱着手臂，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那你们问吧，我尽量回答你们。” “多谢你。” 金戈松口气——距离逮捕陆青司，3、4天一晃就过去了，但不管金戈和曹志如何找，都找不到两人联手的证据。 无奈之下，他们就整理了网上所有登记的社员名单，希望可以通过电话、视频的方式来问问陆青司和陆飞的情况，结果问了100多个人，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不愿意配合，摔电话、破口大骂的人也不在少数，弄得两人身心俱疲，还是毫无进展。 最后，还是曹志直接冲到集会现场，将现在的两个负责人拎到警署，结果又差点在审讯室里呛起来。 “孟先生，你是哪一年加入‘加百列’的？” “2093年？6、7年了吧。” “听说这两年来，陆青司将很多社群的管理工作，交给了你和徐先生？” “是，当时，导师他说一旦发病，可能就没有精力管太多了，所以让我们先练练手。” “所以你和徐先生，是陆青司最信任的两个人？” 孟清忍不住笑了笑，骄傲自豪的神色一览无余，又很快忍了下来。“导师是认可我们的能力。” “原来如此。” “可是我们两加起来，都做不到导师那么好，”孟清不再抱着双臂，往金戈的方向凑了凑，眼里有些着急，“警官，我加入‘加百列’的时候，当时的社员才500多个，但是所有人的事情，都是导师在帮忙，也许真的大事不多，但每个人一件事，你能够想象他有多忙吗？” “是……” “而且，不管是法律援助，医药援助，‘加百列’是从5年前才开始象征性的收纳会费的，在那之前，完全靠他在支撑，金融股票，募捐投资，他把所有赚来的钱都给了‘加百列’，他帮助了非常、非常多的人！” “我们知道……”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犯罪呢！？” 金戈无言以对，曹志在一旁听着，心有戚戚然，却冷冷说道：“任何人都可能犯罪，做一万件好事，不代表他一件坏事也没做，请你区别对待！” “你！”孟清气得站起来，忍了忍，又坐下，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金戈见他扮坏人越来越顺溜，在心里默默的翻了白眼，柔声说道：“孟先生，关于陆飞，你认识吗？他和陆青司的关系似乎非常好。” “……认识。” 孟清勉为其难的回答一声，面对金戈，态度好了许多。“他们是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的，说起来，当初就是因为陆飞遇到了种种难题，导师才发现，‘缺陷者’面临的处境有多艰难，这才创办了‘加百列’。” “那陆飞是从一开始就在社群里。” “是。” “我看网上没有登记他的名字……” “这个很正常，很多人没有登记，毕竟登记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是‘缺陷者’啊，你现在看到的那些名字，不过是社群的一部分而已。” 金戈有点咂舌，一部分，就已经超过5000人了，以陆青司的号召力，只要想，大约很多事情都很容易。 “那，陆飞平时在社群里主要都做什么呢？我听你们喊陆青司导师，有其他的导师吗？” 孟清坚定的摇摇头：“导师是独一无二的。陆飞的话，平时都承担一些辛苦的杂事。” “比如？” “现场布置，跑腿之类的力气活儿，他从来不推辞，很多人跟他合作过，都非常喜欢他。” “你们对他的印象是怎样的？” “他非常善良，虽然胆子很小，脑袋也不是很灵光，但是不管遇到任何事，他都是宁愿自己吃亏的人，他不可能做任何坏事的。” “你们平时都在哪里活动呢？”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非常配合的孟清眼神闪了闪，似乎不愿意透露社群的事情，他想了想，咬牙说道：“以前是能租到哪里就在哪里，这几年渐渐固定在北辰东路……但是警官，不许你们再去会场打扰我们！” “……抱歉。” “哼。”孟清年轻气盛，说到这里，又冲曹志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金戈急忙切到不那么敏感的问题，跳过陆青司，柔声问道：“‘加百列’社群里，是否有一个叫倪楠的人？” “倪楠？” “是，就是楼下咖啡馆的老板。” “哦你说她啊？”孟清恍然大悟，终于反应过来，只是金戈对这个反应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倪楠会和‘加百列’走得更近些。 “她不是‘加百列’的人，但是听说她是认识导师的，而且集会的地点就在咖啡馆对面，所以每 分卷阅读141 次，她都会提供饮料和水。而且，因为她也是‘缺陷者’，所以我们在那边喝咖啡都半价。她很受欢迎呢。” 金戈一愣，脱口问道：“她也是‘缺陷者’？” 问完，又觉得不对，想到她也是从陆明所孤儿院出来的，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大。急忙改口道：“她没有参加社群的活动之类的吗？” “没有，其实导师邀请过她，但是她拒绝了。” “拒绝？” “嗯，是这样，她之前也来做过分享，但没有正式加入。社群里，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但是导师也好，我和徐也好，都是男的，所以以前，一些女社员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都跟她说，慢慢的，她在女性社员里很有影响力，但是她……也许是性格的原因吧，她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这几年基本看不到她来。” “是吗……？” “嗯，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金戈点点头，随意的过渡到核心问题，“这两个月，陆青司和陆飞还是和以前一样，处理‘加百列’的事情吗？” “嗯，陆飞几乎次次都在，导师的话，自从他的病开始发作，尤其这几个月以来，听说越来越严重了，所以偶尔才会出现。” “偶尔？” 孟清瞪一眼金戈，冷声说道：“麻烦警官去了解一下导师的病，你就知道，他不是不想出现，而是他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我了解他的病，我只是想知道，4月11日和12日，12日是周二，那两天，你们有见到他吗？” “11、12……”孟清努力回忆，许久，他点点头：“我很确定，导师12号那天，一整个上午都在现场和我们一起。” “真的吗？” “真的，因为整个4月到现在，导师就出现了那一次，肯定没错的。” “那11号呢？” “11号的话，我见过他！因为12号这天，原本是脑神经疾病的专场，所以他之前特别交代过，让我们搜集一些大家的问题、困惑，汇总给他。” “所以你有跟他碰头？” “对！那天上午，我去会场，将所有的资料给他，大概……大概10点的样子，早上。” “当时只有你们两人？” “是……不过，我提前安排人打扫会场，我们在谈事情的时候，负责卫生的人过去安装了一下打扫机器人，他也看到我们了！” “那时候是几点？” “快12点了。” “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离开了……” 孟清似乎也知道这两天是警方的重点，加重语气，有些着急的说道：“当时汇总的提问很多，导师那一天肯定都在忙，而且晚上很晚的时候，他还给我回了邮件，让我特别注意帮助其中的几个人。” 说着，他急急忙忙的拿出手机，飞快的翻找了一会儿，将里面的一封邮件展示出来。 果然，4月12号凌晨，1点差7分的时候，陆青司给孟清发了一封邮件，邮件很简洁，只是列出了几个名字，说他们的问题可能会需要持续的帮助，希望孟清多费点心思。 两人看完，对视一眼，皱起眉来——那时候，周素素已经在公寓里，但是那时候，她还一切正常，正在沉沉睡着。 “导师不会犯罪的！深夜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如何帮助他人，这样的人，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 金戈将邮件取证，示意他稍安勿躁，还是不疾不徐的追问：“邮件之后，你们有通话或者别的吗？” “我回了邮件，没有通话，导师不用手机所以……” “他不用手机？” “是，如果不是因为要处理‘加百列’的事情，他大概连电脑都不会放在家里。” “他不喜欢科技的东西吗？” “……听说是手机会让他头疼，所以渐渐的就不用了，我们有事情都是邮件他，他会定期查看。” “那他平时喝酒吗？或者说，你们听说过他酗酒吗？” “导师不喝酒，他一直过着非常严谨、自律的生活。” “好的，那，12号集会的那天，陆青司有什么地方和平时不一样吗？” “没有，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疲惫，但是他和以前一样，温柔和煦，始终都在鼓励我们，集会结束后，他就回去休息了。” “那之后你们都没有见过他？” “我们不敢打扰他。” “……那当天，你们见到陆飞了吗？” 孟清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然后他摇摇头：“没有，那天我很注意导师的情况，陆飞如果在，肯定会围在他旁边，但是当天，没有……” “你们的集会是几点？” “8点半到11点半。” 金戈点点头，当时，周素素的尸体刚被发现，他们几人都焦头烂额的应付着各自的事情，而陆飞……当时他气喘吁吁跑到小区里，刚刚得知周 分卷阅读142 素素的死讯…… 这么来看，孟清的话，可信度很高。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许久才问道：“陆青司和陆飞，他们两人，在社群里还有其他熟悉的朋友吗？” 孟清皱起眉，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几乎每一个社员都非常崇拜导师，但是导师更喜欢深居简出，这么多年，我们如果有急事要找导师，都是找陆飞，只有陆飞知道导师住在哪里，但是陆飞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 “……你们没有听过一个叫‘方明远’的人？” “方明远？没有，完全没有……” “……好的，那就辛苦了，之后如果想起任何别的线索，尤其是那两天，陆青司、陆飞都跟谁联系、见面过，请随时告诉我们。” “好。” 孟清一点头，曹志又凉凉的补了一句：“得是真实的，别弄虚作假，那只会害了他，明白吗？” 一听到曹志说话，孟清就非常不爽，冷着脸站起来要走，又看一眼金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会放了导师？” “……他是我们的首要嫌疑人，我们申请了15天的拘役……抱歉。” 听完她的话，孟清的神色更加难看，一言不发，摔门走了。 金戈和曹志听着摔门声，无奈又淡定的坐在审讯室里，各自沉默，许久，金戈看着搭档，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管是陆青司还是‘加百列’，倪楠似乎都保持着距离，曹哥你觉得，她真是干净的吗……？”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她跟这件事的关联，就连陆飞，如果是她通知的，那他跑到警署这个行为，很难说通。” “是啊……” 金戈长吁短叹，精疲力尽。“还有方明远……我真的相信，他每周二和周五都会跟陆青司见面，但这次，他又游离在整个事件之外，没有人听说过他。” 她摇摇头，放弃一般，闭上眼睛。 律师 一筹莫展中，时间如水，静悄悄的流淌，案件的进展也如水一样，表面平静，微波暗涌。 金戈干脆约柳年吃了个饭，让自己不至于完全陷在案子里，但是吃完饭散步，聊着聊着还是拐到了案子上。 柳年也听说了陆青司的被捕，神色间有些担忧。 “你们确定是这个人吗？如果没有证据，是无法起诉的吧。” “高鈞贤那边，有一个通缉犯落网，虽然抖出些历史案件，但……周素素和高鈞贤的死，一问三不知。至于吴世雄，通过查到的监控，找到一对小情侣，他们偷走吴世雄的钱包，也证明了那天晚上直到3、4点，他还躺在78号的垃圾堆上，不省人事呢……这样一来，所有嫌疑依然落在陆飞和陆青司身上了。” “你们既然抓到陆青司，没有在他家里找到证据吗？” 说到这个问题，金戈更加委屈，“当时去他家里，谁知道他在家里的安全系统里动了手脚，AI检测到强行闯入和陌生人，全屋喷洒了皂洗剂，别说证据了，指纹都没有提取到。” 想起曹志当时站在门口，训完警员自己在那唉声叹气的样子，也忍不住摇了摇头。柳年见她为难，想了想还是问道：“其他的也没有线索吗？在场证据之类的。” “没有……” 金戈叹口气，除了之前孟清提供的邮件和目击证人，他们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线索，陆青司这个人，不管是不是故意，的的确确是在过着“隐居”生活，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而“加百列”社员也不知道他所谓的“死亡”。 没有半点疏漏。 “不是说有同党的吗？都承认了的那个。” “……我不认为他是心狠手辣的类型。” 柳年也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金戈，低声说道：“你不要太辛苦了，我知道你想破案，但是这个案子，我记得最开始，关情那边下的结论是意外。” “我明白。谢谢你。不要担心了，总会水落石出的。” 金戈笑一笑，有些撒娇的抓了抓柳年的袖子，见时间不早了，心里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柳年，你上次说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的人，你确定，她还在苏明市吗？你找到她了吗？” 柳年知道她的意思，微微摇头说道：“还没有找到，不过我确定，她的确是在苏明市的。” “那你打算找多久？” “我一定要找到她，尤其是……” “怎么呢？” “没什么。”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听到她这样说，柳年目光微动，看着她，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何况你这么忙。” “好吧。”如此直接的被拒绝，金戈心里有些难受，但她实在做不到死缠烂打，只好扯出一点笑容，装作轻松的样子将他推了推：“快回去吧，大中午的让你跑过来吃饭，可别耽误事情了。” “那我走了。” “嗯！” 分卷阅读143 金戈笑着，看着柳年的袖口从自己手里滑出去，跟着主人越来越远，心里又想到周素素。 周素素爱着陆青司呢，可是陆青司呢，他不爱周素素，即使她死了，他的眼睛里也只有一点怜悯，没有伤痛。 他不爱周素素。 想到这里，她心里难受，越发觉得柳年的背影缥缈而没有着落。 自己和柳年的关系，又会走到哪里呢？ 能走到哪里呢……？ 她不知道。 这么想着，她心里堵得难受。这时，信息响起，她看到曹志的名字，一边点开来，一边朝警署大楼跑去。 到了那，曹志一副“没电了，浪不动了”的样子，瞪着死鱼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哟，吃完了？” “别一副死样子，找我回来干嘛？” “还能干嘛……刚才老大找我，他那边似乎得到新命令，周素素的案子，包括姜娜的案子，凶手一定要抓到。还有，造成两人死亡的非法药物，也务必要找出来。” “药？” 金戈一愣，立刻想起孙鸥，便猜到了原因，“是因为阿尔法智能施压了吗？” “命令就是这样。” 曹志目光微冷，不否认，等于就是承认了，“所以咱们一定要撬开陆青司的嘴，如果他真的跟案子无关，那个药从哪里来，也要开始查彻底了，哎哟你说这么一个案子，本来是很容易的啊，怎么越查越迷糊呢？” 对这个问题，金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耸耸肩，认命的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拿到‘加百列’合作的医疗机构名单，但是走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个药的痕迹……说实话，就算是陆飞，我也不认为他会从‘加百列’内部拿药，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是啊，我也跟老大说了。” “那他怎么说？” “他说：你们加油。” 曹志生无可恋的瘪瘪嘴，还没来得及抱怨，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金戈急忙拿起电话，还未说话，电话那头的哭声就传到了曹志耳朵里。 他挑挑眉，立刻就明白了——这段时间，最让两人疲惫的不是工作，而是来自‘加百列’社员的电话。 问情况的、担保的、哭诉的、骂人的，甚至提供各种奇怪的不在场证明的……两人都已经听到耳朵长茧的程度。 挂了电话，曹志调侃着看过来，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想开点，咱们这个职业啊，出事的时候就把你当救世主，没有出事的时候吧，多问两句，分分钟就得罪人，我看还是把电话先停了吧啊。” 金戈无奈的笑了笑，看着电话说道：“我只是有些感慨……不管是陆青司、陆飞还是倪楠，在‘加百列’，或者说，在‘缺陷者’眼里，都比周素素要来的亲切友善，也更加重要，哪怕她明明是受害者。” “人各有立场。” 曹志挑眉说着，瞥一眼手机，拍着她的肩膀笑起来，“走吧，陆青司总算是找了律师了，去一趟？” “诶？真的？” 曹志似笑非笑的边走边吐槽：“都算好时间，我们这一周没有决定性证据，他就行动了呗。” “行动？” “嗯，他应该是确定我们没有证据，没办法把周素素的案子钉在他身上了。” 金戈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没有证据，但是陆青司……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这个人身上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甚至是，非常关键的谜团。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陆青司和柳年一样，平淡的外表下，让人无法看清楚内心真正的想法。 —————— 到了审讯处，一打开门，两人就看到陆青司坐在那，表情温和淡漠，就像是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 他旁边，一个穿套装的女人安静的陪着，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从表情到眼神，都写着“我不好惹”几个字。 见到他们，律师站起来，客气的笑道：“金警官，曹警官，幸会。鄙姓倪，倪焕之，是陆青司先生的律师。” “倪？” 一听到这个字，金戈心里就有些发紧，她疑惑的看了看陆青司，陆青司笑了笑，不置可否。 倪焕之看出她的想法，轻描淡写的点点头，“金警官很敏锐，我也是陆明所孤儿院的孩子，陆青司算是我的弟弟。” 原来如此，金戈回想了一下孤儿院的资料，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便问道：“你在2079年之前被收养了吗？” “是，在那之前的1年。那时候我已经10岁了，不过养父母非常开明，没有强迫我改掉姓氏。” “这样啊。” 金戈坐下来，又打量一眼眼前的律师——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是精英，但是……陆青司这样优秀的人，也会因为是‘缺陷者’而没有工作，但眼前的人却成为了律师。 “你……”她脱口问道，又打住，摇了摇头，“抱歉， 分卷阅读144 没事。” 倪焕之笑了笑，和倪楠一样，这个人的眼睛里时刻都有类似观察的神色，而且十分敏锐。 “金警官不用在意，这世上有父母丢弃生病的孩子，但也有些父母，单纯因为讨厌而丢掉孩子，警官也不用可怜我，若非他们，我也遇不到后来的家人了。” “……抱歉。” “无妨。今天，我已经正式接受了陆先生的委托，作为他的全权律师，希望警署可以撤销对他的指控。” 来了！ 还是全权律师，金戈和曹志对视一眼——以后，他们对陆青司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这个人在场才可以了。 金戈想了想，轻轻说道：“周素素的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中。” 倪焕之笑起来，直截了当的摇摇头，“我们要撤销的并非这件，而是对于陆青司先生假冒他人、欺骗感情，以及恶意注销身份的罪名。” 听完她的话，曹志给金戈投去一个“看吧？”的眼神，也直接了当的说道：“这个罪名证据确凿，无法撤销。” “那么请问警官，关于我的委托人欺骗周素素小姐感情这件事，她本人有起诉吗？” “她都死了，怎么起诉？” “那么没有原告，自然也不存在被告咯？” “我们起诉他。” “抱歉警官，非人身伤害罪名，是需要本人起诉的。” 曹志一听急了，凑过去说道：“周素素怀了他的孩子，又因为他的孩子死掉，这不算人身伤害？” “警官，两情相悦，有了孩子不奇怪。” “你！” “至于那条信息，首先我要声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个手机号码属于我的委托人。” “喂……！”曹志一拍桌子，有些生气的低喝道：“你这是狡辩！” 倪焕之不为所动，轻笑着看他：“罪证罪证，无证就是无罪，警官身为刑警，应该知道吧。” 这样的话，曹志无法反驳，他盯着倪焕之许久，最终也只能恨恨的坐回去，沉默下来。 见此情况，倪焕之乘胜追击，一字一句的扔过来，“至于恶意注销身份，警官，我想任何一个现代人都知道，没有身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所以，没有人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曹志冷冷开口，毫不相让：“可以犯罪啊，他不需要自己的身份，方明远李明远，多的是身份给他用。” “假装自己是别人，如果这也是罪的话，所有的住宅都应该改成监狱。警官，现代社会，人人都在互联网上假装他人，哪怕线下也是如此。” 说着，她将一份资料调出来，两人一看，是民事局的监控。 监控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陆飞站在自助服务台前，紧张茫然的操作着，倪焕之将画面放大，干脆利落的说道：“请注意，注销我委托人身份的人是陆飞，而陆青司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我靠！”曹志气得站起来，大声喝道：“哪有自己去注销自己身份的？你这明摆着是狡辩。” 倪焕之一笑，轻轻松松的驳回来，“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人注销自己的身份，因为没有人打算24小时都处于犯罪中。事实是，因为不使用任何科技产品，我的委托人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注销。因此，我们会去申请恢复身份，也请警署撤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休想！” “还有，关于周素素的案子，我的委托人没有做过任何导致她死亡的事情，这一点，我想两位警官心知肚明。因此，杀人嫌疑，警署最多可扣留他15天，也就是到本周五结束，到时，我会提交释放申请，谢谢。” 说完，两人毫不在意的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陆青司！” 金戈心里着急，脱口喊住他，见他转过头来，便低声问道：“把所有事情推到陆飞身上，你不觉得抱歉吗？” 听到她的话，陆青司的目光略微深沉，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垂目说道：“我抱歉的地方在于，我曾经向他保证过，会让他平稳的度过这一生，但我没有做到。” 说完，他不再理会金戈和曹志，头也不回的离开。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金戈和曹志，金戈沉默不语，曹志眼里难掩怒火。 “怎么一遇到这个人，咱们就得这么弱啊！？凭什么！？” “就凭倪焕之的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而我们，连证明陆青司指使陆飞都做不到，就算上了法庭，我们胜诉的可能性也不高。” 曹志有些急躁起来，摇头说道：“要是把他放出去……” “可是没有证据，于法于理，没有人可以制裁他。”金戈淡淡的说着，脑子里一片混乱。“陆飞死了，死前还承认了一切，承认他杀了周素素，身上的枪又指明他是杀死高鈞贤的人，不管是哪个法官，都会取信于他。” “可恶！” 听着曹志的抱怨，金戈心 分卷阅读145 里闪过陆青司被抓以后的所有话，关于陆飞，他提到的“抱歉”，忍不住说道：“对于陆飞，陆青司说了两次抱歉，就像是不愿意辜负他的死，让他背负罪名一样。曹哥，你真的觉得，周素素之死的凶手，是陆青司吗……？” “只能是他啊！” “倪楠呢？她那两天在做什么？曹哥你这边不是去查过？” 说到倪楠，曹志扔给金戈一份文件，撇嘴说道：“4月1013号，她不在苏明市。” “不在？” “她去另一个省参加什么咖啡豆比赛，还是评委。” “这……如果倪楠不在，那么那天晚上帮陆飞逃走的人就不是她，而那个人又只能是他的同党，那就只有陆青司了……可是现在，陆飞死了，陆青司没有证据，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审。” “没用的，曹哥你也看到了，陆青司和倪焕之，没有一个好对付的，只是审的话，别说4天，40天都不一定能撬开。” 曹志摇摇头，长长的出了口气，沉默的起身，金戈急忙跟上，两人哀叹着回到办公室，却看到技术部的负责人张成成一脸期待的等着他们，一见到他们就冲过来，指着手里的电脑问：“金警官金警官，这个存储器是谁的？” 朋友（五） “存储器？”金戈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是上周我们给你的那台吗？陆青司的，可是我记得你说，里面没有东西。” “我弄错了，不是没东西，是看上去没有东西。” “什么意思？” 张成成激动的解释起来：“之前，我们用常规方法破解了密码，结果进去的时候，发现它启动了自动销毁程序。” “对啊……” “但是周末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对，又拿出来看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个程序只是个障眼法，它销毁了一部分，但是把另一个部分隐藏到了‘保险柜’里。” “保险柜？” “隐藏区域的另一种说法，总之，我奋战了好几天，终于破解了这个区域，之前藏起来的那些文件，我都拿出来了！” “真的！？” 金戈激动起来，还没说话，张成成却更加激动的一把抓住她，问道：“这个陆青司在哪里？让我见见他！” “为、为什么？” “当然是较量较量，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障眼法，好想跟他比一场！” 面对这样的请求，金戈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曹志挑挑眉，一把将他手里的存储器夺走，贱嗖嗖的说道：“收押处，自己去吧，祝你好运～” 张成成一听，蹦跳着就跑了，金戈看着他激动的背影，理解不了极客们的思维。 另一边，曹志已经打开了电脑，将存储器接到电脑上，只是，他翻了翻文件，脸就皱起来，完全没看懂的样子。 金戈走过去，扫了两眼，便懂了。 存储器是陆青司的，但是里面的文件，却都是方明远的。 “当初拿走存储器的人，果然是陆青司。” 她坐下来，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快速浏览一遍，文件比他们想象的都简单，不过是一些照片、论文和一个早已停止更新的社交账号。 “这些照片，似乎是方明远之前用手机随手拍的，学校生活、旅行的照片，还有家人……” 翻到最后一张，金戈沉默下来，听见曹志在旁边说了一句：“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照片上，方明远和陆青司坐在Pas Du Cafe的户外，暗绿色的阳伞被阳光照着，投下暖暖的光影，两人隔着小小的圆桌，不远不近的说着话。陆青司似乎正说到有趣的部分，举着小勺子眨着眼，方明远像是刚要喝咖啡又被逗笑了，捧着杯子微微仰起头来。 这一瞬间，阳光、友人，连同暖暖的风景，不知被谁随手拍下，又保存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小的存储器里。 可是，陆青司为什么会把这个存储器留下来？她看了看曹志，皱眉问道：“只有这张照片可以证明他们认识，删掉照片就好了，为什么……被抓的时候，他身上还刚好带着这个？” “不知道。” 盯着面前的文件，金戈心里那种拥堵的感觉就又浮现出来。 这个对周素素凉薄无情的人、毫不犹豫就利用陆飞之死的人、连自己的身份都可以舍弃的人…… 为什么会留着方明远的东西？ 她看着那张照片，终于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头疼的按住脑门，“我之前一直在想，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对陆飞很抱歉，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问他北辰东路事件，为什么他会提到陆飞呢？我想了一个答案，现在，可以确定了。” “是吗？” 金戈打开手机，调出另一张照片给曹志看，“抓捕行动那一天，你们来之前，我一直在看这张截图……” 她不再说话，曹志看着照片，明 分卷阅读146 白了她的意思——那张截图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陆青司当时的表情，崩溃绝望到像是要疯掉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她终于明白陆青司看到方明远的照片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疼痛，想起他和“严谨”、“自律”毫不相称的、满是酒瓶的公寓。 还有他身陷在囹圄时坦然自若，却在听到北辰东路事件时，脸上瞬间暗涌的情绪。 还有视频里，他无法置信的惨白的神色…… “方明远对他，也许非常重要，比周素素，比陆飞……都要重要。” “那又怎样，这和周素素的案子没有关系。” “不一定。”金戈直觉的摇头，想了想，说道：“我可能有点小人之心，但是曹哥，如果我们可以确定他是陆飞的同党，周素素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那么，假如他和‘北辰东路爆炸事件’也脱不了关系呢？如果可以用这个案子，来给他定罪呢？” 曹志挑挑眉，瞪着金戈看了许久，不太肯定的砸了咂嘴，“可是那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我只是……我说不好，但是以我们听到的陆青司，他不应该是害死周素素、自暴自弃的人，但是别忘了，北辰东路爆炸事件就像是一个分水岭，事件发生之前，他是克制、聪明、乐观的‘加百列’导师，事件之后，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欺骗感情、联手杀人的凶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认为，陆青司会愿意告诉我们这些。” “是啊……他不会说的。” 金戈叹口气，摊在椅子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她一颤，想到‘加百列’的人，脸就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接起来，话都不敢说，但是很快，她一愣，脱口问道：“……向太太？” 曹志一听，急忙看过去，金戈放下电话，不敢置信的说道：“……向太太来找我。” “刚念叨完就来了，这也太巧了，该不会有什么线索吧？” “不知道，我先过去接她。”说着，她急匆匆的下楼去。 一到大堂，向太太果然等在那里，神色有些憔悴，看到她，便急忙走过来，二话不说递过来一个古朴的本子。 “金警官，这是我在明远抽屉里发现的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抽屉的锁之前不见了……我没想到里面会有东西……” “没事，还让您特意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正好天气也好，我出来透透气。” “这个本子是？” “这是明远的随笔，他不爱用电脑什么的，以前好像也说过，想把重要的事情写在本子上，留在身边。” 向太太说着，看着金戈手上的本子，眼里又浮现水光来，“这一本……我没有看很多，但是我想，也许对你们破案会有帮助，里面提到了一个人……我想他与明远，一定非常亲近。” “好，谢谢您特地送过来。” 金戈翻开本子，却一眼就看到扉页上写着三个字。 陆青司。 这三个字映入眼睛，她心里便没来由的，微微颤动了一下。 金戈不知道陆青司的名字为何会用这样的方式到自己手上，她合上本子，见向太太匆忙疲惫的样子，急忙将她带到休息区喝水。 但是向太太似乎不习惯警署，她坐立不安的喝了一口，也没有说太多，便急匆匆的告辞了。 送她离开后，金戈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本子发呆——和那些木雕一样，方明远选的手札简单朴素，没有任何装饰，颜色质感却极好。 只是……陆青司的电脑里放着方明远的东西，而这本属于方明远的随笔里，却写着陆青司的名字。 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有些扑朔迷离。 她脑海里闪过两人的照片，想到他们同样的温和的笑，眼底却截然不同的气质，不再踟蹰，打开看了起来。 ———— 2098年 1月1日 我的朋友陆青司 当我拿出这个日记本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我知道它属于陆青司，于是我就这么做了——自从我们认识，一晃已经快3年了，也许是时候谈谈我的朋友。 2095年，我回到苏明市，大约半年之后，我发现了那家咖啡馆，然后在咖啡馆里，我认识了他。 原本，每周二和周五的下午，我会留出来，留给图书馆、小吃店、偶遇的花园或突发奇想的其他事情。但是不知不觉的，这两个下午不再属于图书馆或任何其他的地方，因为每到那时，我都会前往咖啡馆，和他一起喝一杯咖啡。 每周两次，延续至今，算起来，我们已经见过100多次，聊了不知道几千、还是几万句话。但越是见面，越是聊天，越是熟悉他，我就越想要再见到他，再与他说话、聊天，哪怕什么也不说，见一见，也是好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依赖吧。 就像我母亲依赖我和父亲一样，我依 分卷阅读147 赖着陆青司。 然而，这是为什么呢？ 此刻问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许，是因为我的病，所以我潜意识的，一直在给自己找药。 药。 是的。就像木雕一样，可以让我忘记其他的事情，但陆青司是比木雕效果更好的药。 也许吧。 怎么说呢，一直以来，我的世界是不正常的——当我看到每一座桥、每一扇窗户、每一辆急速奔跑的汽车，我都会抑制不住的想：若是跳下去、若是撞上去，我就可以解脱了。 从这个无聊的、痛苦的世界里，解脱。 我从小就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抑郁症。真是讽刺，困扰我母亲和阿姨，困扰她们整个家族的病，作为生命的礼物之一，从一出生，陪伴我至今。 我知道我的问题，但真正的问题是，我治不好。 再好的医生也治不了，基因编辑技术也束手无策，我带着这件礼物，每每看到那张A+的基因等级证明，就觉得这是上天在给我开玩笑。 直到我遇到陆青司，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现在想来，我所感受到的一切阴郁、苦闷，都是为了让我更清晰的看到，这世上还有人如此阳光、坚强的活着。 为此，我庆幸无比。 有一次，他告诉我，其实我们小时候就见过一面，在一个孤儿院里，他还给了我一枝花。 听起来十分童趣，但我全然不记得，后来问了爸爸和妈妈，知道真有这个事情，那似乎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爸爸捐助了几家孤儿院，其中一家曾经邀请我们去参观。 而且还有照片，可惜照片里只有陆飞，没有陆青司。 不过不管怎样，一想到我们那么早就认识，我心里高兴极了， 但是那家孤儿院因为一场大火而关闭，据说是院长亲自点的火，当时所有的孩子也四散分离……青司跟我说过，那家孤儿院是他待过的最温暖的地方，也是他童年仅有的温暖时光。 如果是这样，一出生就被抛弃的他、辗转在孤儿院之间的他、不过9岁就面临那种灾难的他……在那之后到现在，到底吃了多少苦呢？我知道他半工半读度过的大学，知道他出类拔萃，却因为基因等级为D，找不到工作…… 但是我不知道的呢？ 他受过哪些伤痛？又是什么在支撑他，让他如此热烈的活着？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和他相比，我是多么平顺优渥，以至于从不敢提起任何跟抑郁有关的话题。因为提起任何一个字，都像是在矫情。我甚至拒绝加入他们的团队，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愿意看到那些四处碰壁的“缺陷者”，我害怕感受到他们的困苦、无奈和伤痛。 我也不敢告诉他……实际上，我是讨厌着这个世界的。 讨厌他所爱着的这个世界。 有一次，他说，“这个世界拒绝看到他”。 一开始，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慢慢明白，A+和D，大约真如他所说，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吧。 明白之后，心痛之余，我却有一点高兴。 因为这个世界也没有看到真正的我，在这个世界里，只有A+和D，并没有方明远和陆青司…… 为这一点而高兴的我，狭隘又无耻。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激励他人而站在讲台上的青司，的的确确，不负“加百列”之名，像一个手持利刃的天使，充满了仁慈、智慧和领袖的光芒。 时常让我自惭形秽。 又让我骄傲。 面对这样的他，我总会忍不住说出消极的话，就像是按捺不住，希望从他身上获得能量。 他像太阳，而我，像在土里生存却向往太阳的虫子。 可是最近，似乎，偶尔的时候，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类似阴影的东西，这让我深深自责，几乎害怕。 难道他已经注意到了吗……我心里那些阴暗的东西？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阴影，不想让他看到我内心那粘稠的、恶魔的想法……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的想，虽然只是一杯咖啡的交情，但若能永远延续该有多好？ 也许有一天，我能够坦然的告诉他，我讨厌这个世界，但是因为他的存在，我变得有一点点喜欢了。 到那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 看完第一篇，金戈再次合上本子，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是属于陆青司的……”她想到这句话，默默的将本子拿好，走到工位上。 曹志好奇的问过来，连声问道：“向太太过来干嘛？这个点？陆青司被抓的事情应该没有走漏才是啊。” 金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她不知道陆青司被抓的事，只是送了方明远的日记本过来。” “日记？这几年又流行写日记了吗？周素素方明远，人人都有日记 分卷阅读148 本啊？诶，你看了吗？” “看了一点……” 说着，金戈勉力笑了笑，轻声说道：“但我想，也许应该让另一个人来看。……也许看完，他会愿意告诉我们。” “金戈，你是想……？” “嗯，但是在那之前，有几件事情要先确认一下。” 金戈大大的呼了口气，冲曹志疲累的笑了笑，趴到座位上打电话去了。 裂痕（一） 3天后，金属铁门一扇扇打开，金戈神色严肃，到了审讯室。 陆青司坐在里面，戴着手铐，神色却平淡冷静，温文尔雅。 他看着金戈，露出淡淡的笑容，“我要求律师在场，警官。” “我不是来审问你的。” 金戈坐下来，将日记本推过去，“这是方明远的日记，虽然和案件无关，但是我觉得，也许你会想看一看。” 听到方明远的名字，陆青司低下头，快速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日记本，似乎有些意外，又很快恢复平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好，如果警官这么说的话。” “我想问你，你和方明远，只是在咖啡馆里见过吗？” “警官你想问什么？” “……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冒充他，甚至，我想知道，你和北辰东路爆炸事件，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你是凶手，哪怕用这个案子给你定罪，也是好的。” “现在呢？” “现在，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把这个问题再问出来，仅此而已吧，我知道你有答案。我也有，一部分。” 听到他这样说，陆青司颇为柔和的笑一笑，没有说话。 “北辰东路爆炸事件，这两天，我和这个案子的检测专家和嫌疑人都确认过，关于案件发生的原因……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是吗？” “是的。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那句话，那句‘因为对陆飞很抱歉’，是因为陆飞死了，为你死的。‘所以，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不能回答关于北辰东路的事情，因为你不愿意陆飞白死，让他抗下所有事情，就是对他的成全。但是，如果陆飞活着，你当时会怎么回答我呢？” 金戈看着他，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裂痕，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 “现在，你怎么回答已经不重要了，我想把我调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你。” “……” “相信你知道，事故的原因是机器人暴走，但是当时，送货机器人之所以会暴走，是因为有外部程序入侵，与它的自有程序发生冲突。” 陆青司坐在阴影里，聚精会神的听着，眼里却有些冷漠，几无声息的说道：“……是。” “当时，有一个少年正在操控它，然后，据他所说，突然有另一个程序进来……” 金戈深吸一口气，忍着心里的沉重，盯着陆青司慢慢说道，“所以，更准确的原因是，因为有两个外部程序同时入侵，系统彻底崩溃，它才暴走的……而那两个系统，任何一个都不会导致这个结果。” 说着，她停下来，看到陆青司不知何时微微握起拳头，泛白的手指关节微微的有些抖，他眼中蓦然升起破碎的情绪，完全无法遮掩。 这是第一次，他在金戈面前显露出真正的情绪，或者说，裂痕。 他盯着金戈，眼里几乎泛红。 “这只是你的揣测。”他说着，声音几不可察的颤抖起来。 “不是，这是我确认过的，我也问了技术专家，那个孩子的入侵程序虽然厉害，但不应该导致机器人暴走。” 金戈深吸一口气，细细说道：“我原本怀疑，这个案子和周素素一样，是你做的，但是问过以后才知道，其实没有任何人真的要杀方明远，那个少年没有，另一个人……我想也没有。那次事故，只是凑巧，是不幸的意外。” 陆青司静静听着，他眼里升腾的情绪过于猛烈，又平静绝望，让金戈无法解读。 她也不忍心解读。 一片死寂中，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过了许久，陆青司突然扯出一抹笑容，“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如果可以，我想告诉你，我愿意相信你和这两个案子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知道什么，陆飞的同党、周素素的药，你如果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们。” 陆青司挑挑眉，像是在说金戈天真，又像是在表达自己一无所知，抿嘴笑道：“警官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如你所愿，我们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多谢警官跑一趟。” 陆青司点点头，安静的站起来，拿过桌上的日记本，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审讯室。 金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有些挫败的叹口气，起身离开。 她刚才说的话的确天真，但是她知道，如果陆青司不说，那么他们不可能再查出来了，等到明天，押解期限一到， 分卷阅读149 陆青司便如同猛虎归山，轻易不会让他们找到。 所以，算是“示好”也可以，示弱也可以，她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她走在过道上，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陆青司也走在另一侧的过道里，听着金属铁门、金属锁链、金属手铐……发出的细碎声响。 叮叮当当的，他听着那声音，渐渐陷到回忆里，关于方明远，和方明远的死。 ———— 陆青司依然记得，4年前的那个下午，阳光很好的周二，他在集会结束后，偷得浮生半日闲，喝着咖啡赏风景。 咖啡店营业刚小半年，倪楠的手艺越来越好。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复古阳伞下，冲服务员招手，陆青司瞥到他的身影，有些愣——他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个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露出客气、温暖又友好的微笑。 一瞬间，如同昨日重现，参观日那天的记忆呼啸而来，陆青司几乎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明远……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想着，收回视线，咖啡流进胃里，变成另一种苦涩的东西。 那个令人羡慕、嫉妒、讨厌的孩子，原来长大了。 原本，他不想在意这件事，但是失败了——从那天起，一到咖啡馆，他就会下意识的看看周围，寻找方明远的身影。 不想看到，又有些期待看到。 这样幼稚，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然而他真的找到了，甚至彻底摸清了方明远的规律——他总是在周二和周五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喝完，安安静静的离开；他用现金结账，两个月只接过一次电话，与社交无缘。 他很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年的那个“明远”，但是他无法想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活成现在这样，仿佛上个世纪“隐士”的样子。 还喜欢复古咖啡馆，喜欢到每周都来。 但是也因为这样，因为方明远，他养成了定期去店里的习惯，偶尔会有眼神交会，方明远总是友好的笑一笑，点点头，然后继续沉默。 他也总是坐得很远，似乎在无意识的划着界限。 直到那天，李笑笑摔伤了膝盖，他将她扶到旁边喝咖啡，却瞥到方明远专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被他发现，又匆忙移开。 动作那么不自然，像好奇的孩子被大人抓住，连耳朵都红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原来当年的小男孩，一点都没有长大呢。 …… 那一天，李笑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从陌生人变成朋友，用她那笨拙、真诚的笑容，一点点缝补着他。 那一天，方明远也真正进入他的生活，成为朋友、挚友，用他那真诚、和煦的笑容，将他杀得越来越碎。 真是奇妙，同一天，他认识了世界上最干净的两个人。 裂痕（二） “如果有一个按钮，只要按一下，世界就会消失，你会按吗？” “这是什么傻问题？” “你快回答。” “当然按！如果真有这种按钮，我一定连按10次，让这个世界永不超脱。” 听到他的回答，方明远一愣，又笑起来，笑得欢畅，却摇头说道：“不会的，你不会按的。” “为什么？” “你喜欢这个世界，”方明远收住笑容，毫不犹豫的说出少年才会说的话，“如果真的有这个按钮，你一定会第一个跑去摧毁它，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按下去。” 陆青司便沉默下来，看着认真赞扬自己的方明远，心脏隐隐约约的堵了起来。 自从李笑笑出现的那一天，陆青司笑着坐到他对面，那之后，每个周二和周五，他们都共享同一张桌子。 同时，也共享各种愚蠢的话题。 一转眼，时光飞逝，陆青司渐渐习惯了方明远的奇怪。 是的，方明远是个奇怪的人：没有社交账号、业余爱好是木雕、对人似乎也不感兴趣——即便和自己成为朋友，但是对于小飞和李笑笑，却总是熟稔不起来，除了打招呼，笑一笑，从不深交。 像一个沉默的独行侠。 不，这么柔和的，还是隐士吧。 但他始终无法习惯的，是方明远时常冒出来的奇怪言论——他不谈论政治、八卦、科技，而总是说天气不错、云不错、咖啡不错，然后拐到“人类的未来”、“人生的价值”、“科技的虚无”这些缥缈的方向，说着说着，又有些害羞的回到天气不错、云不错、咖啡不错…… 像古代衣食无忧的贵族，思考毫无意义的形而上学。 “这个按钮……” 他的话说到一半，小飞跑过来，拿着李笑笑的手机，开心的递到两人面前：“笑笑给你们拍了张照片，好好看！” 陆青司瞥过去，看到自己拿着勺子，一副傻 分卷阅读150 样，急忙去抢：“太蠢了，快删掉。” “不要删，”方明远却将小飞挡在身后，又对远处藏起来的李笑笑挥手：“拜托，传给我。” 陆青司有些吃惊，摇头问道：“你要照片做什么？” “我想保存下来。” “为什么！？” “我重要的朋友或家人，都有一张照片，要一直保存的。” “……” 陆青司不懂，他们什么时候变成了“重要的朋友”？ 他想着这个问题，方明远却难得跑去找李笑笑，开开心心的收到照片，当着他的面下载、保存。 陆青司一头雾水，咂舌问道：“……你不是刚说，想不留痕迹的活在这世上？” “是啊。” “那你要照片干嘛？” 方明远笑起来，“可是照片上也有别人的痕迹啊，所以要保存。” “……” “不过，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记得把我的电脑偷出来，销毁掉。” “为什么？” “因为等我死了，照片也好，什么也好，完全不想被别人看到，没有人会真正了解，留着干什么？” 陆青司叹口气，无奈的摇头：“学哲学的都跟你一样吗？如果是的话，这门学科快点消失吧，真的。” 方明远一愣，开心的笑起来，“不是学科的错啦。” 也许是那一天的阳光特别好，方明远的眼神明亮极了，直到现在都能清晰的记起来。 陆青司走在警署收押处的寂静过道里，听着“叮叮当当”的金属声，来到自己的单间门口。 “嘀！”的一声响起，面前的铁门移开来，他走进去，听到第二声尖锐的“嘀嘀”声，铁门又关上来。 却关不住脑子里奔腾的回忆。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激动人心的演讲，青司你不去做政客，有些可惜。” “政客不会要‘缺陷者’吧，那可是精英的世界。” “可是你比他们都优秀。” “那又如何？这世界拒绝看到我。” “咦？” “玩笑。” “哦……” “下次再过来？” “……不了，上午我不太能离开。” “工作？” “嗯……” “不是因为讨厌‘缺陷者’？” “当然不是。” 方明远站在原地，郑重其事的看着陆青司，“我觉得‘新人类’、‘缺陷者’这种标签，完全是自我设限，青司，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能够给这么多人鼓励，你拥有最伟大的才能。” “你这么想的？” “嗯！如果我是你，遇到你遇到过的难题，我肯定早就崩溃了。可是你没有，你不但稳稳站着，还成为了别人的支柱……我非常非常的佩服你，真的。” “……哎，你一点也没有变呢。” “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小时候？” “嗯，不知道吧？我们见过哦。” “真的？” …… 陆青司坐下来，将日记本放在桌上，眼前素净简洁的纸张，和方明远一模一样。 很多次他都觉得，长大以后的方明远，还是当初出现在孤儿院的孩子，所有成年过程中的污秽，他一丝一毫都没有沾染上。 那种干净，让他气愤，甚至嫉妒。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份漫不经心的、一杯咖啡的友谊，奇迹般的维持了4年？ 就像陆飞曾经问过的那个傻问题，至今无解。 “小司，你到底是喜欢明远，还是不喜欢他啊？” “你在说什么？” “因为你每次看到他，表情就很奇怪，特别高兴，但是眼神……你只有拒绝一件事情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所以，你到底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呢？” 周素素出现的那一天，陆飞傻傻的问出这个问题，又紧张的低下头去，“我很喜欢明远呢，他好温和，好亲切呢。” “是吗？” “嗯！而且最近，好多社员告诉我，你的风格变得好温柔哦，超级受欢迎的！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明远。” “……是吗？” “是啊！特别好！你要多交朋友呢。” 听着他傻乎乎的话，陆青司晃着周素素的付款账单，什么也不想说。 朋友？ 那时，他在心里嘀咕着，却不知道，那一天是所有终结的开始，他和方明远之间脆弱得像夏日冰块的友谊，很快就被他砸得粉碎。 他打开日记本，就着并不明亮的灯，慢慢看起来。 当他全部看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他愣愣的坐在黑暗里，像一个影子，沉默下来。 分卷阅读151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冒充他……我想知道，你和北辰东路爆炸事件，到底是什么关系？” 金戈白天的话回荡在脑海里，他将日记本合上，又想起李笑笑站在公寓里，面无人色，发着抖问他。 “……你杀了……谁？” 裂痕（三） 周素素出现在咖啡店的时候，陆青司只看了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性格：天真活泼、头脑简单，带着一点所谓上等人的优越感。 愚蠢无聊的人。 但是小飞似乎很喜欢她，陆青司盯着周素素那一身粉红的长裙，隐约知道原因。 没办法，他只好勉为其难，帮他看看是否有机会。 那个7月，他轻而易举的从她的付款账号查到了她的社交账号，从她的社交账号追踪出她几乎所有的资料，看到她的住处、工作。 他甚至去制造了一个偶遇，试探她。 果然，周素素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是一个单纯、普通的人。 “不适合你。” 他很快得出结论，转达给小飞，小飞有些伤心，但也接受了。 从那以后，他就将这件事情彻底抛开，直到一个月后，他心血来潮，做“匿名追踪”练手时，顺便查了一下周素素的匿名关联。 然后，一条留言跃入眼帘： “‘缺陷者’都应该去死，这是他们身为垃圾，能为新人类做的唯一贡献。” 笑起来一派天真的周素素，在匿名的时候说出了真心话。毫无特色的女人，理所当然的，将‘缺陷者’当成了垃圾。 那样恶毒，和所谓的文明、教养几乎背道而驰。 就像这大街上的每一个人……所谓的新人类！ 那一刻，陆青司的头剧烈的痛起来，从未有过的疼痛像一把冰锥，毫无痕迹的刺进他的脑袋，让他坐在夏天的暖阳下，如同置身冰窖。 他前所有未有的痛恨起世界来。 痛恨起自己，痛恨面目都模糊的父母，痛恨一切。 “……你上次说想看的书，我顺便带来了。我爸的珍藏，不要把咖啡洒在上面哦。” 偏偏那一刻，只在周二和周五出现的方明远，在那一刻走进来，浅笑着将几本书放在他面前，一脸阳光的笑道：“还好你在家，不然我就私闯民宅了。” 明明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两样，陆青司却在那一刻，觉得方明远明亮到有些刺眼。 仿佛那个他从未有机会接触的世界。 “方明远。” 他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有些暗哑，有些危险。而方明远，一无所知，笑着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怎么？” “你的健康等级是多少？” “问这个做什么？” 方明远眨眨眼，有些好奇，似乎不想回答，但陆青司执拗的看着他，他只好咳一声，“A还是B来着……怎么呢？” 陆青司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一闪而过的躲闪，冷笑起来，“你借过我你的市民账号，记得吗？” “……” “你是A+，不到5%的顶级精英，会记错自己的等级吗？” “……我不太在意这个，所以……” “不在意？也是，你确实不用在意。” 这句话出口，方明远终于察觉到不对，他走近一步，脸上是全然的担心，“……青司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痛了？” 陆青司摇摇头，方明远关心的眼神让他心痛，也让他更恨。 他想要控制身体里的怒火，那怒火却将他从里面烧起来。 方明远沉默的瞥一眼他的电脑，看到屏幕上那句话，明白过来。“青司，你不是会在意这些话的人，你冷静一点。” “你错了，我在意，方明远，我在意得不得了！” “青司……” “我讨厌这些人，这些天生就享有一切的人，理所当然把我们看成垃圾的态度！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青司……” “我也讨厌像你这样，以为撒谎就能让我好受的伪君子。” “……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方明远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讨厌”两个字，眼里的受伤无法掩盖，像一只无辜的小动物。 这样的方明远，不知为何，让他无比满足。 于是他继续说起来，人生唯一一次，愤怒暴戾，口吐残忍之语。 “说到底，我们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A+和D，多讽刺啊？方明远，你一定很满足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善良，是不是？” “不是！” 方明远着急起来，脱口否认：“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因为青司你很认真，因为你非常努力的生活！……我非常羡慕你，想跟你交朋友，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羡慕我？” “……因为你热爱着这个世界， 分卷阅读152 所以我羡慕你……” “怎么，身为A+的你，难道不爱吗？” “我……我无法产生这种……和你一样热烈、积极的心情，但是我在努力……” “混蛋！”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看着方明远，内心的愤怒再也无法掩饰。 “什么叫羡慕我？什么叫没心情？方明远，你听听你的话！多么恶心！……你那光鲜明亮的样子，无所谓的样子，明明坐拥一切，却天天说什么都不想要的样子！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活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痛苦！？” “我……！” “如果可以杀了你就好了……我做梦都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浪费在你身上？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活成你这样！” “陆青司！” 陆青司深吸一口气，看着眼眶通红的方明远，指着门口，疲惫的说道：“滚，我不想见到你。” 方明远愣愣的看着他，眼泪盈满他的眼眶，要落下的时候，他转身走了。 看到他的背影，陆青司在剧烈的头痛中弯下腰去，几乎陷入黑暗中。 然后，他突然看到方明远的脚步停下来，听到他回过头来，轻轻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飘进耳朵里，整个世界碎成了无数块。 他愣愣的呆在原地，听见门关上，听见寂静蔓延在整个屋子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冲到阳台上，一眼找到人群里的方明远，看到他小小的身影，极远极远的，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去，钻进旁边的客车里。 那一瞬间，足以掩盖天际的悔恨和愤怒冲了上来，他看到旁边的遥控器，狠狠一拳砸了过去，遥控器发出痛苦的“卡啦”声响，在他拳下碎开，扎进他的肉里。 他察觉不到疼痛，只是愣愣的看着那辆车，看着它慢慢启动，朝自己的方向开来。 “游戏开始！” 突然，被砸碎的遥控器突然启动，物流机器人的蓝点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变成红光。 他还未反应过来，他甚至来不及注意到那个红点，随处可见的送货机器人就冲了出来，冲进了街道。 他眼睁睁的看着，如同100年的漫长时光变成一瞬，机器人撞在车子上，爆炸声冲天而起，整片街和他的整个世界，嗡嗡的响成一片。 …… 那一天，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看到他被阳台挡住的手，和他手上那个破碎的、玩具一样的遥控器。 没有人知道，是他，杀死了方明远。 至于原因…… 时隔9个月之后，陆青司在昏暗的监牢里回想着一切，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9个月前，方明远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红着眼睛对他说。 “可以的，如果是你，杀了我，然后成为我吧。” 死路 陆青司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金戈手机里的时候，她刚从噩梦中醒来，梦里黑暗死寂，有血从四面八方流淌过来，她醒过来，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感觉极度糟糕。 然后她拿起手机，看到这个消息。 她坐在床上，完完整整的愣在那里。 1分钟以后，她从床上弹起来，匆匆赶到警署，直奔收押处冲去，曹志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将她一把抓住，目光焦虑，欲言又止。 金戈心里挂着陆青司的死，站都站不稳，仿佛平静的地面下，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在暗自涌动。曹志抓着她，盯着她看了许久，欲言又止，又松开，率先朝收押处走去。 金戈看着他的背影，和不远处冰冷沉重的金属大门，终于反应过来。 为什么…… 曹志回头看她一眼，脚步不停，只是说道：“事到如今，快过来。” 她茫茫的，脚步发软，跑了过去。 ———— “……自杀？” “是。” 收押处的负责人廖科长迎过来，额头上冒着微微的汗，似乎也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发生在早上，刚刚送完早餐的时候，他突然……” 金戈听不下去，直接往里冲，廖科长见她的样子，一时之间都没拦她。 她冲到C区，好远就看到几个警员在那边忙碌，地上隐约能看到血迹，和梦里一模一样。 她猛地顿在原地，不敢过去。 曹志跟在她身后，见她脸色惨白，知道她在想什么，转头问廖科长：“监控都有吗？” “有。” 他松口气，拉着金戈冲进值班室里，廖科长指了指一台电脑，“监控在这里。” “……好。” 曹志看一眼牢房的方向，一言不发的点开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昏暗安静的过道，没有人，没有声响，没有任何动静。 6点，两个警员开始一间一间的送早餐，一人推车，一人将餐 分卷阅读153 盘递进去，廖科长走到旁边，指着其中一张门说道：“这里就是陆青司住的，送早餐的时候，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果然，正如廖科长所说，陆青司一脸平静，站在门口等着，餐盘放在门上的托盘上，很快就被他取走了。 然后，警员离开不久，陆青司又回到监牢的外侧，冲巡逻的警员招手，警员以为是早餐出了问题，走过去看他。 “警官，请问现在，这里有监控吗？” 陆青司问的却不是早餐，而是这样一句奇怪的话，但是他的语调平稳柔和，就像是在问天气。 警员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有，所以你老实点。” 说着，他就要走。 “多谢。” 陆青司笑着道谢，然后稍微提高了音量，笑道：“麻烦你告诉刑事科的金戈，告诉她，周素素是我杀的，是我和陆飞杀了她。” 他的话音落下，警员有些意外，他转过身，像是要上前确认，就在这时，陆青司的手臂一挥，一道冷光闪进他的脖子，鲜血一瞬间迸射出来，冲到墙上，打出飞溅的血色，又沿着墙壁流下来。 而陆青司，已经软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我们立刻就冲了过去，医务室的人也过来了，但是看一眼，就摇头说救不了……”廖科长说完，也叹了口气，“先是招供，又突然自杀，这样的犯人，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的何止是你们？曹志默默的叹口气，看到金戈的脸色比鬼还苍白，急忙拉住她，拉到旁边的凳子上，压迫她坐下来。 “金戈，你不要胡思乱想，冷静下来。” 金戈怅然若失，看着曹志，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点点头，像木偶一样。 这时，有警员跑过来，递上两个证物袋，廖科长接过去，皱眉看了看，又递给曹志。 两个证物袋，分别装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笔已经破碎，里面的某个部件似乎被取了出来。 “这是他桌上的东西。” “谢谢。” 曹志接过证物，继续沉默。 金戈盯着袋子里的日记本，像是极力克制又失败，颓丧的戴上手套，拿过去打开来。 向太太送来的日记本没有任何变化，整洁干净，甚至看不出陆青司是否读过。但金戈知道他一定读过，一定每一个字都认真读过了。 不然…… 她翻开日记本，飞快的一页页看过去，翻到最后一页。 然后她停在那，眼眶通红，水光翻涌，咬住嘴将本子还给曹志，转身就冲了出去。曹志接过本子，皱眉翻到最后一页，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一页的末尾，多了一句话，短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 曹志皱眉合上本子，匆忙的跟廖科长点点头，也冲了出去。门口，金戈站在血气还未消散的走道上，捂着脸靠墙站着，水光在她的指缝里闪着，有些慌乱。 “金戈……”他走过去，拍着搭档的肩膀，摇头说道：“你别乱想，跟你没关系。” 金戈沉默的摇摇头，她无法说话，只要一开口，哽咽就会冲出来。 她知道，陆青司的死的确跟她有关系。 如果不是她多此一举，给他看日记…… 如果不是她…… “金戈，别多想。” 她不忍心让曹志担心，拼命忍住眼泪，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还是拼命恢复过来，吸着鼻子看向现场。 “曹哥，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曹志叹口气，正要安慰，就听到响亮的脚步声传来，倪焕之还没出现，她那清亮愤怒的声音已经到了。 “自杀！？别拿这一套糊弄我！尸体在哪里？我现在立刻就要看他的尸体！” 听到倪焕之的声音，两人急忙看过去，果然，气势磅礴的全权律师根本无视收押处的警员，大步流星冲了进来，看到金戈两人，她目光一闪，越过他们冲到C区的铁门口，看着陆青司门外的暗沉血迹，面色沉沉如铁。 “金警官，曹警官，麻烦二位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的委托人，会在获释前一天，死在警署里？” “倪律师，陆青司是自杀的。” “哦？倒是众口一词，是我来晚了。” 倪焕之冷冷的回头看他们，瞥到金戈双目红肿，略一挑眉，不再说话，径直冲到值班室里。 陆青司自杀的过程又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倪焕之眼睛都不眨的看完，回头看到曹志，而金戈站在门口，并没进来，冷声说道：“听说昨天，金警官在没有我陪同的情况下，擅自见了我的委托人。” “……是。” “你还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倪焕之的目光在曹志手上的证物袋上掠过，然后伸出手，一个字不说。 曹志冷眼看她，她便冷笑起来：“你们应该知道，全权律师 分卷阅读154 和代理律师的区别吧？” 曹志努力憋住脏话，将日记本递过去，沉声说道：“这个本子和周素素的案子无关，你没有权限公开任何信息。” 倪焕之不理他，戴上手套翻开日记本，她默默的看着，看完前几页，又快速的浏览，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冰冷。 直到最后一页，她盯着陆青司留下的那句话，整个人如同冰做的，散发出凌冽的寒意。 她合上本子，还给曹志，一言不发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看着沉默的金戈，目光幽深冰冷，轻轻说道：“你们摧毁了陆青司，接下来做好准备，我会告到你们警署倾家荡产！” 说完，她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处分 “为什么要害死我们导师！？” “不是没有证据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败类警察！去死吧！” “你们才是杀人犯！” …… 陆青司的死，以迅雷之势开始发酵。1个小时后，他的死公布在“加百列”的社群网页上，几乎是立刻，无数的质问、喝骂甚至诅咒汹涌而来，金戈和曹志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很快被强迫调至静音状态。 中午没到，小眉担忧的过来看情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内审部叫走。 …… “关于城南孕妇惨死案，请两位警员从头开始叙述。” “在本案中，你们多次抓捕嫌疑人，包括高鈞贤、陆飞、陆青司在内，均告死亡，你们认为这是为什么？” “关于陆青司的逮捕行动，你们是否有合法审批？当时的证据是什么？” “金警官，你是否知道全权律师的含义？请叙述你为何私自提审嫌疑人？” “嫌疑人陆青司的死亡，是否在你们的预估之内？” “……” 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尖锐问题，就算金戈和曹志受过专业训练，也几乎脱掉一层皮。 将前因后果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之后，出来已经是下午4点多。 小眉心急如焚的等着，一见到两人，跳起来迎接，对金戈嘘寒问暖之后，抓着曹志问个不停，见他们和缓了，小心翼翼的问：“对了，来了好多媒体，弓虎科长正在那里呢……” 曹志跳起来，嚷嚷道：“什么！？捅到媒体那去了！？靠！没完没了啊？” 说完，他拉着金戈就往楼下跑。 “曹哥？” “咱们去看看。” 两人冲到楼梯那，果然看到大堂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弓虎被大大小小的摄像头围在中间，高大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头顶。 “请问，陆青司真的是自杀吗？” 这样直接的询问，金戈听到，心里一抖，弓虎的声音穿过人群，泰然自若的传了出来：“嫌疑人的的确确是自杀，与警署及任何警员，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非常震惊。如有必要，我们将适当公开监控视频，希望各位相信。” “在逮捕陆青司的当天，警方在北辰东路射杀了一名男子，请问那名男子是什么身份？” “那名男子是嫌疑人的同党，案发后，一直逃逸。” “那么，此前突然死亡的高鈞贤，与本案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调查初期，高鈞贤是我们的首要嫌疑人，他死后，我们才发现本案另有嫌疑人，就是陆青司及其同党。对此我们非常内疚，身为刑警，我们更希望他能在累累罪证面前，承认他的违法行为，并依法服刑。” “本案嫌疑人都死了，还都存在证据不足的疑点，警署存在严重疏忽吗？” “我以刑事科科长的身份表示，负责调查的警员恪尽职守，并没有疏忽。” “那你们能够锁定自杀的嫌疑人，就是本案的凶手吗？” “是的，我们在其同党身上发现改装后的枪支，确认和致死高鈞贤的是同一把枪，包括本案中第2名受害者，也很有可能是他们犯下的。” “只是推测？有证据吗？” “当然，嫌疑人在自杀前亲口承认，正是他们二人，将死者杀害的。” “有传言，嫌疑人之死，是因为警署并没有可定案的证据，同时，考虑到他作为‘缺陷者’，在这一群体中有相当的号召力，警署是强迫其自杀？” 这个问题一出来，现场就安静下来。金戈再也听不下去，要下楼去，曹志急忙拉住她，将她往楼上拽。 “曹哥你放开我！” “你不要命了，老大在那解围，你冲出去做什么？” “他们越问越过分了！” “那也有老大撑着，你不要动！” “可是我……” 两人拉拉扯扯间，一架无人机突然冲了过来，将镜头对准了他们。 一个记者冲过来，大喊道：“发现负责该案的金警司和曹警司！麻烦两位向我们解释一 分卷阅读155 下吧！” 曹志松开金戈，瞬间将所有的情绪都收起来，严阵以待，看到楼下弓虎抬头看过来，拍拍金戈的肩膀，挂上笑脸下去了。 金戈抿抿嘴，也跟着下楼。 弓虎的神色没有变化，只是用眼神示意两人不要说话，沉声说道：“关于两个嫌疑人，希望各位能够客观报道，犯罪无关身份，任何人都可能犯罪。” “那么，关于定罪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他们自己已经承认，本案是由他们犯下的。” “但是警方的证据呢？嫌疑人是基于什么原因才承认的呢？”记者咄咄逼人，有备而来，“自证清白在很多时候都是悖论，嫌疑人无法证明他无罪，警方也不能因此证明他有罪！” “是，所以按照法律规定，陆青司本周五即可获得保释，在我们最终证明他有罪之前，他是自由、合法的公民。对此，我们并没有进行任何阻拦和干预。” 弓虎牢牢盯着那名记者，掷地有声的说道：“他的死，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但是我始终要强调一点：两个人嫌疑人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面对弓虎强大的气场，媒体安静下来，互相看了看，表情各异，显然各有各的想法。弓虎客气的点点头，不顾他们的围追堵截，转身就走。 曹志拉着金戈，紧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关上门，弓虎脸上的神色便再也绷不住，勃然大怒的看着两人，喝问道：“什么情况！？” “老大……” “全权律师！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她在场，你连通知都没有一句，就敢去见他？” “不，我们只是去说几句和案子没关系的……” “没关系就更不要去！你们在想什么！？” 弓虎的声音几乎能将墙壁都掀翻，曹志脸上泛出苦水，垂头丧气的撑在桌子旁，摇头叹气：“谁能想到他会自杀啊……” “想不到他自杀是吧？那你们能想到整个警署被告上法庭吗！？” “老大……？” “没有证据，恶意逮捕！基因歧视，蓄意关押！诬陷不成，强迫自杀！这3条罪名，你们能担得起哪一条？啊！？” 曹志一愣，半天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那个倪焕之真的要告我们？不是，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金戈听不下去，冲过去说道：“这件事和曹哥没有关系，是我擅自去见陆青司，才导致这个事情的。” “你为什么要去！？”弓虎怒气心起，更加愤怒的喝问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我……” 金戈咬牙愣在原地，她能怎么说呢？这一天下来，她心里一片乱麻，就连她自己也问过许多遍，为什么要去呢？ 为什么呢？ 明明只是毫不相关的方明远，一本毫不相关的随笔，为什么非要拿给陆青司看，非要让他看呢？ “金戈，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有些事，我想让他自己说出来。” “所以呢？” “……我想要破案，给死者一个公道！哪怕不是他，他也一定知道，还有谁是我们忽略的！还有那个药，那个药已经害死了两个人，可是到现在，我们连一点影子都没有找到！我不想以后看到更多的尸体！” 金戈深吸一口气，无法说下去。 她听到自己话里的颤抖和犹疑，心里也无法抛开陆青司死掉的事实，无论说出多少理由，他都死了——因为她送去的那本日记而死。 因为她而死。 曹志看着金戈悲伤茫然的神色，叹口气，小心翼翼的建议：“……老大，他是看完方明远的日记后自杀的，这件事情实在要问责，大不了把视频公开，证明我们是无辜的。” “现在已经不是视频的问题了。” 弓虎沉着脸在房间里踱着，看了看金戈，又看向曹志，“方明远的日记和案子有关吗？” “确实没有，就是一本很私人的日记，和案子完全无关。” “那关于陆青司的罪证，已经有了吗？” 这是个关键问题，曹志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百口莫辩了。” “老大……” 弓虎沉默下来，撑着额头揉了揉，“总之，陆飞和陆青司都亲口承认了，不管怎么看，他们两个，一个意图袭警被射杀，另一个畏罪自杀，这是你们唯一可以说的话。” 金戈抬起头，看着弓虎，有些着急的站起来，“这是要结案吗？” “他们已经认罪了！” 金戈一听，急了，脱口喊道：“可是陆青司很可能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他都已经承认了！” “就是因为他承认了！” 金戈忍不住反驳回去，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是看了日记自杀的，他是因为方明远而自杀的！他之所 分卷阅读156 以认罪，是因为他想用自杀结束这个案子，就像当初，陆飞杀掉高鈞贤和姜娜那样，他希望案子结束！” “那就结束！” “可是……！”金戈无力的看着两人，摇了摇头，“到底是不是陆飞杀掉的高鈞贤和姜娜，还有疑问！你自己也说了，他一个人做不到，如果陆青司毫不知情，如果他真的没有插手过，那……” “够了！” 弓虎不耐烦的打断她，烦躁的踱了几步，却越来越烦躁。 “周素素、高鈞贤、姜娜、陆飞、陆青司！金戈，这个案子前前后后死了5个人，包括所有的嫌疑人，这个案子，到底要在哪里结束，你到现在心里也没数吗？” 金戈迎上弓虎的目光，因为悲伤和倔强有些颤抖，却还是坚持说道：“有人死，就有凶手。无论如何，我要把凶手和凶器找出来。” 弓虎看着她，坐回座位上，片刻叹了口气：“金戈，你是个好警察，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但是接下来，案子由曹志单独跟进，你不许再插手。” 不再插手？ 金戈一愣，目瞪口呆的看着弓虎。曹志也茫然又惊讶，“老大，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金戈你从现在起，停职休假，什么时候结束，我来通知你。” “弓……老大！” 金戈站起来，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弓虎看也不看她，只是敲着桌子催促：“配枪警徽交出来，现在立刻回家去。” 弓虎一说完，曹志就冲到他桌边，“老大，没有那么严重吧……” “你住口！” 金戈看着两人，许久，赌气一般的交出配枪和警徽，一言不发的开门冲出去。 “金戈！” 曹志要去追，又停下，像是想到什么，看着弓虎小声问道：“老大，之前金戈的检讨书……上头怎么说？” 弓虎冷哼一声，越发生气，“你还有脸问？没有追责，就当没事了吗？” 他这一说，曹志就明白了，那份检讨，弓虎根本没往上递。 弓虎盯着他，沉声说道：“5个人……若是再有差错，或者再有嫌疑人死亡，这个案子就要移交给重案组，你明白吗？” “……明白。” “一旦重案组接手，你们在查案过程中的所有行为都要被检阅一遍，到时候不管怎么解释，吴世雄和高铁的事情也不由你们说了算。” “老大……” “你听着，我不是要包庇她，现在的情况就是：陆飞和陆青司认了罪。导致周素素死亡的根本原因，也的确是他们，尤其陆飞……至于陆青司，我再给你一周时间，如果还是找不到决定性证据，听清楚了，是决定性的证据。到时候必须结案！不要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明白吗？” “那？关于那个药？” “这个我来扛。凶手和凶器，大不了分开立案，总而言之，先把陆青司的事情翻篇，最近市长选举，‘缺陷者’这么敏感的事情，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明白了，谢谢老大。” 曹志收敛起表情，有些着急的指了指外面，弓虎叹口气，微微一点头，他便急匆匆出来，看一眼金戈不在座位上，又急忙跑到车库里。 果然，金戈坐在车里，缩在角落里，哭得正伤心。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给搭档一个大大的微笑。 车窗落下来，金戈擦着眼泪看他，不等他说话，便摇头说道：“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不想让事情闹得太大。” 曹志松口气，尽量轻松的说道：“知道就好，那你就当放假，好好休息。” “可是案子怎么办？” “你不要操心了，有我呢。” “……我什么也没帮上……” “谁说的，最想找到凶手的就是你，也是你抓到的高鈞贤和陆青司，不是吗？”曹志说着，见她更加伤心，急忙拍拍她的肩膀：“好啦，你不要多想，休息休息，冷静下来，再说。好吗？” “……你打算怎么做？” “我听老大的意思，其实也不难。周素素的死，陆飞肯定跑不了，陆青司又是胎儿的父亲，这两点是板上钉钉的，他们也都认了，案子能结。” “那药呢？” “药从哪里来，可以是另一个案子。” 曹志轻轻说着，看着金戈，许久说道：“金戈，我们是警察，就像你说的，有人死了，就有凶手。但这个案子，我总觉得很多事情不对劲。我刚才也在想，假如你感冒了，我给你买了感冒药，可是药出了问题，把你害死了，那我到底算凶手、帮凶？还是无辜？” “我明白，可是还有高鈞贤，还有姜娜！他们是被蓄意杀掉的！” “我知道，你担心周素素只是起点，后面也许还有一连串的东西，甚至会出现更多的命案，对吗？” “嗯……” “所以现在，你回去好好休息，好好梳理，我保证不让你休息太久，好不好？ 分卷阅读157 ” 曹志这样耐心体贴，金戈的眼泪滚滚落下，又笑起来，“……你不要这样正经，我不习惯。” “去你的。”曹志从善如流，立刻露出他招牌的纨绔笑容，上车帮她输入家里的地址，摆摆手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金戈忍住眼泪，启动车子，慢慢出了警署。 外面，傍晚将至，云彩灿烂，但她完全没有心情观赏——陆青司的死像一个巨大的疙瘩，堵在她心里，让她呼吸都不畅快。 她知道弓虎说得对，都已经认罪了，一切都说得通，可以画上句号了……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靠近过真相。 她低下头，将脸埋进双掌里，兀自沉默。 汽车缓缓驶在路上，夜幕降临，家的方向越来越近，她愣愣的看着，又抬起头来，沉声说道：“lena，去北辰东路。” “收到，当前距离目的地10.8公里……” 机械女声响在耳边，她沉默着看外面的风景，还是决定跟随内心的想法，去看一看。 ———— 北辰东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就好像那场车祸和爆炸从未发生过。 就好像陆青司的事情，从不曾存在过。 她将车停在丁字路口，看了会儿熙攘的人群，打开网络。 “加百列”社群的网页上，陆青司死亡的消息显然出自倪焕之，作为律师，她话里话外，直指警署不甘心陆青司脱罪，用手段弄死了他。 和她的愤怒相对应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留言、哀悼、痛哭，几乎把这个线上小站给挤崩溃。 看来，即使陆青司有遗言，承认自己杀害周素素，所有人也更愿意相信，这句话是他被迫说的。 没人相信警方，金戈理解，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连她自己都不敢斩钉截铁。 而且，就因为他承认了，更让她无法释怀。 她不明白，陆青司马上就自由了，没有证据，又有那么厉害的倪焕之，他甚至可以拿回身份，光明正大的走出警署。 为什么要承认呢？ 就算自杀，为什么承认周素素是他杀的呢？ 她想起自己站在审问室里，天真傻气的说道：“……我愿意相信你和这两个案子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知道什么，陆飞的同党也好、周素素的药也好，你如果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们……” 可以告诉我们…… 他承认自己是凶手，是因为他不愿意说别的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愿意说？为什么宁可背上杀人罪？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冷，又想到高鈞贤和姜娜，心里更加堵得厉害。 是陆飞一个人做的吗？ 这个问题冒出来，她的脑袋几乎要炸了，急忙关掉网页，戴上帽子，低头往那密密麻麻的巷子走去。 杏仁饼干……她想起杏仁饼干，仿佛闻到咖啡的香气，心乱如麻，加快了脚步。 正值逢魔时刻，夕阳美好得像是假的，她站在前往咖啡馆的巷子口，假装随意的靠墙站着，远远看着之前抓捕陆青司的地方，在心里一点点的，将案子翻到最开始。 从周素素的死，到抓捕陆青司，到陆青司的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记忆扑面而来，咖啡馆、倪楠、爆炸视频、陆青司、突然冲出来的陆飞、突然而来的枪声。 轰然倒地的陆飞、惊愕的陆青司。 “……是我……杀了周素素……” 那个上午，枪声响起来的时候，整条街都被惊动，无数人从窗户里、店面里探出头来，在惊恐不安的人群围观下，陆飞将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他握着枪的手……并没有扣在扳机上…… 而陆青司…… 当时，他看着陆飞的尸体，眼神里的悲痛、惊讶甚至愤怒，毫不遮掩。 那时候，是她给陆青司戴上手铐，是她押着陆青司从小巷里走出来。 当时，他们经过了咖啡馆，当时，倪楠就站在咖啡馆门口，看着这一切。 倪楠…… 被他们数次怀疑、又数次消除怀疑的倪楠…… 她突然想起来，当时，所有人都在惊恐和好奇的时候，只有倪楠一脸镇定。她几乎没将视线投给任何警察，而是一直在看着陆青司。 而陆青司…… 陆青司也看到了她！ 那时，他的目光从陆飞身上移开，落在呆立的关情身上，又落在关情身后的倪楠身上…… 他们看到了彼此！ 金戈握紧拳头，无法知道他们在对视的时候，说了什么？传递了什么？ “倪楠……” 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头脑更加混乱。 审问的时候，陆青司刻意不提及倪楠，只是“见过”，只是“在集会碰头”，可是，陆飞也好、方明远也好，他们在咖啡馆里见过无数次，为什么不说？ 分卷阅读158 “喂！你！” 金戈掉在自己思绪里，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她一愣，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女人朝她冲过来，手中寒光闪过，竟是一把小刀，直直的刺向她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中警铃大响，下意识的躲闪，伸手前捞，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几乎是同时，她手臂一热，剧烈的疼痛传了过来。 血色闪过，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推开那女人就跑。 但是比她更快的是埋伏在路边的人群。 “就是她害死了导师！”女人尖锐的叫起来，人群更加愤怒的朝她冲过来。 原来是“加百列”的人。 金戈心里疼痛，又不愿意伤害他们，慌乱的推开他们，朝车子跑去。 “别让她跑了！” 刺耳的叫声响起来，最开始的女人已经扑了过来，死死抓住她的衣服，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金戈稍加迟疑，又有两个人扑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怒火和杀意。 那杀意刺得金戈心里翻腾，正要一掌朝那女人劈去，对方却赤红着眼睛，将手上的刀刺了过来。 这一下正中她的手臂，将她狠狠的朝地上钉去，金戈又疲又累，只觉得那女人的恨意要将自己吞下去，她拼命一甩胳膊，将那个女人推开，又撞开扑上来的人群，跌跌撞撞的冲回车上。 “去医院……”她说着，捂住血流不止的胳膊，红了眼睛。 哀痛 “……据悉，嫌疑人自5月9日被抓，便一直被关押在市警署，本周五即可保释。其全权代理律师对媒体透露，就在两天前，她刚与警署交涉，要求撤销除谋杀罪名。当时，面对律师的申诉，警方的态度十分不满，并表示一定要将他定罪。该律师表示，针对其委托人‘被自杀’的嫌疑，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下午5点半，李笑笑茫然的站在超市里，看着头顶的屏幕说不出话来。 陆青司……死了？ 死了？ 她头脑里嗡嗡的，所有的思绪都停摆，然后，仿佛所有的支撑一瞬间消失，她无法自控的软到在地。 “……有人晕倒了！” “快叫救护车！” “喂！你有没有事……？” 慌乱中，无数声音从上空飘来，无数的脸浮现在眼前，李笑笑睁着眼睛，只觉得那些脸都看不清楚，那些话也听不明白，那么遥远，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脑中嗡嗡的，终于明白，为什么应该去上班的妹妹会突然冲回来，押着她做了一天的点心。 原来是为了不让她看电视、看新闻、看到陆青司的死讯。 她的眼泪流出来，滚烫又冰冷，突然觉得，乖乖待在家里就好了，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有人将她散落的东西捡起来，递到她面前，她这才想起，啊……是为了点心，为了做更多的点心，她才趁着妹妹接电话，偷偷溜出来。 因为陆青司可以保释了，这是自陆飞死掉后，唯一高兴的事情，又正好是集会，于是她雀跃着，整整一天都在厨房里忙碌，想给社员们、青司，带多多的点心去。 原来…… “为什么……？” 她呢喃着，怎么也无法坐起来，只是在空茫中察觉到疼痛，起初是心脏，然后是腹部……越来越痛，她忍不住痛呼起来，挣扎着抓住护士，哭了起来。 “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护士一脸同情，轻轻将她抬起来，见她满脸是泪，俯身安慰，柔柔的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别担心…… 别担心…… “别担心，有我在这里。” 眼前的面孔在泪光里突然变化，如同时空穿梭，变成陆青司的样子，站在3年前的时光里。 3年前的春天，“加百列”组织了一场“手工点心大赛”，比赛由陆青司建议，孟清组织，全体社员充当评委。就连从不现身的倪楠也来捧场，愿意拿出点心柜里1/4的位置，给冠军售卖。 当时，李笑笑站在参赛队伍里，紧张到额头冒汗，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陆青司走到她身旁，笑着说出这句话。 “别担心，有我在这里，你至少有三个坚定的支持者。” 听到这句话，李笑笑高兴又紧张——她知道，之所以会有这场比赛，是因为陆青司和小飞一直称赞她的手艺，但她总是摇头，觉得别人肯定比自己好。 于是陆青司一拍桌子，笑着说道：“那就来一次比赛吧，就在社群里，等你得了冠军，总会愿意相信自己了。” 小飞在一旁连连拍掌，高兴得要蹦起来，“好诶好诶！我知道社群里有很多高手哦，但是真的，笑笑你的饼干是最好吃的！” 见两人这样兴致勃勃，李笑笑无可奈何的点头。 有了陆青司开口，那场只存在一次的“点心大赛”很快就组织起来。那个周 分卷阅读159 二，集会结束后，场地被改为巨大的厨房，供她们自由使用。 一声哨响，李笑笑忙碌起来。 她心里紧张，但是想到陆青司的鼓励，忍不住一直看过去，每次看过去，陆青司总会投以鼓励的笑容。 她便不那么害怕了。 那一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她从不知道，原来做点心可以那么高兴和期待。 很快，规定的作品完成，10个参赛者、50个盘子摆在长长的条桌上，等待品尝，参赛者的名字贴在盘子底下，她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的，越发紧张起来。 作为首席评委，陆青司一个个的说完辛苦，走到她旁边的时候笑道：“别担心，就算是盲吃，我也能吃出来的。” “真、真的吗？” “当然，不信你一会儿看投票。” “嗯！” 陆青司便高兴起来，抓着一旁的方明远笑：“味觉白痴，你要是吃不出来，就跟着我投。” 方明远红了脸，看一眼李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就这样，那个下午很快过去，但那个下午的记忆却一直留在她心里。 飘散着甜味的集会、热闹高兴的人群、满场蹦跶的小飞，还有陆青司那句“别担心”…… 那曾是她生命的重要时刻，足以铭记一生的幸福时光。 可是现在，说这句话的人不在了，再也不会对她笑，再也不会看着她……再也说不了哪怕残忍的话。 死亡的冰冷一瞬间将她笼罩住，她在空茫中听到救护车呼啸，蜷缩着哭了起来。 ———— 6点，金戈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医院，咬牙冲进大堂，跑到前台的时候，又突然顿住脚步。 她是警察，陆青司的事情已经让警署和“加百列”对立了，这样的关头，如果她带着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口进入医疗系统，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必须要交待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愣愣的站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许久，她忍住心里的委屈和疼痛，转身要走。 这时，大门口一阵喧嚣，几个人推着车冲进来，一个人焦急的喊道：“快安排医生！她有流产的迹象！” 流产？ 金戈愣愣的看过去，看到车上躺着一个女人，脸色苍白，流着眼泪，抱着依然平坦的小腹，痛得眉头都皱起来。金戈不认识她，只觉得莫名眼熟，呆愣之间，看到一个护士提着包，包上，木制的小挂件一闪而过。 莫名的，有些熟悉。 然后她想起来，是那天在北辰东路撞到的女人…… 原来她怀孕了吗？ 可是，怎么会流产？ 她呆呆的想着，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她茫然的看过去，看到柳年的名字，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金戈？我看了新闻，想问问你……” “柳年，”金戈不等他说完，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又喊了一句：“柳年……” 她心里疼痛难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柳年听到她哭，察觉到不对劲，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在哪里？” “我没事，我在医院。” “你受伤了？” “……不严重。” 柳年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伤到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 金戈想起此前的事情，忍不住哽咽，却还是不敢说出来。 听见她沉默，柳年便明白了，“我来找你。” “不用……”金戈想要阻止，但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匆忙的声响，柳年似乎在跑，差点撞到了别人，“不用了”三个字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刻，一整天的惊愕、慌乱、委屈，不知道为什么都翻了上来，听到柳年要来，心里又暖暖的，脆弱极了。 她明白，这名为“依赖”的感情，她对柳年产生了依赖。 明明也没有共事过……她想着，突然有点破罐子破摔，泪眼朦胧的看着大堂里人来人往，愣愣的问道：“如果来的话，你会缝针吗？” “缝针？要缝针吗？到底怎么了？” “只是小伤，有个人……她是因为陆青司的死才袭击我，但我是警察，我不想让这个伤进入系统里。” 提到陆青司，金戈的眼泪滚滚落下，模糊了视线。 柳年似乎听懂了，“是‘加百列’的人吗？你怎么会被他们看到……？算了，不纠结这个，我会缝针，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就过来，你严重吗？可以走动吗？” “可以，我在上次的过道等你可以吗？” “好，我马上就到，你不要强撑，如果不行就找医生，我把上次那个医生的电话发给你，等不了的话，你找他。” “我可以等你过来……” “那好，你等我。” 金戈点点头，事情已经说完了，却不舍得挂掉电话，柳年的存在令她安心，让她可以短暂的把陆青司的死、各种审问、责难 分卷阅读160 ，还有案子的事情都抛到一边，让混乱不堪的头脑片刻宁静。 多么神奇，不过是一缕靠电波连接的虚空，只因为那一头是柳年，就让她不舍得挂断。 沉默中，柳年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一边走着，轻轻说道：“我不挂电话，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听着。” 短短一句话，击碎了金戈最后的防线，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原地抽泣着起来。 “柳年……你不要对我这样好。” 柳年沉默下来，许久，也有些挣扎的说道：“你受伤了，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让你一个人。” “可是我不想这样，柳年。一想到我在你面前这么软弱……我就觉得好丢脸，我不想变成这样……” “我明白，”柳年步履匆忙，似乎上了车，他低沉的声音这才又响起来，“金戈，我明白，但是至少现在，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你是个好人，什么也没有做错，不该被这样对待。” “……柳年……” “你等我，我马上就到了。” 金戈越发泪如泉涌，慢慢的走到过道那，心里翻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听到柳年说等他，她就着了魔一样的决定等着。 这时，旁边的小花园已经沐浴在月色里，微微的发亮，她看在眼里，想到和柳年的数次见面，每次都那么丢脸，又一次比一次的，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心里就有些酸楚。 她也明白原因，即使受了伤，她也有太多的人可以求助，曹志也好、关情也好、哪怕冲回警署，秘密包扎一下，也比等在这里要更明确。 但是她迈不动脚，她听着柳年的声音，满心里只觉得，等在这里就好。 她抬起头，看到有护士从对面走廊跑过，焦急的样子，让刚才那阵喧嚣又浮现出来，想到那个怀孕的女人、愤怒的袭击者、死掉的陆青司，金戈只觉得眼前的月色都变得冰冷无比。忍不住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让人伤心无力的事情呢？ —————— “金戈？” 不知过了多久，柳年的声音从电话和耳边同时响起。她转过头，看到对方穿过人群，冲到她面前，脸上的担忧让她高兴又委屈。 看到血顺着金戈的衣袖滴落下来，柳年脸都白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细细查看之后，心疼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问完，他也不等金戈回答，按着她坐下，找来自助机器人，又将她的伤口仔细看了看，皱眉说道：“右胳膊得缝针，不用害怕，马上就好。” 说着，他手脚麻利的准备器具，脱下手套，拿剪刀将她的袖子剪开，拿出棉球喷上酒精和麻药，仔细擦拭起来。酒精碰到伤口，金戈便忍不住瑟缩一下，柳年察觉到她疼，动作越发轻柔。 “左边伤口比较浅，消毒擦上药，再加上愈合凝胶就行，右胳膊大概要缝7针，我先喷点麻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好。” “那你看看别的地方，不要看伤口。” 虽然被这样吩咐，金戈却不忍心将目光移开，她看着柳年，仿佛在做梦，脱口喊道：“柳年……” “嗯？” “我希望你快点找到那个人。” 柳年一愣，明白过来，垂下眼睛不说话。 金戈心里发疼，豁出去，不管不顾的说道：“我希望你找到她，我想要和她公平竞争，柳年，她支撑了你的过去，但是我想陪你走到未来。” “金戈……” “我喜欢你，从上次在医院碰到，我就喜欢你了。” 听到她这样说，柳年沉默下来，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沉默让金戈心里恐惧，但是奇异的，她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不再追问。 空气安静下来，两人一静一动，各自想着心事。 金戈性格干脆，说出自己的感情就当做胜利，也不非要一个回答，只是看着柳年体贴的动作，努力笑道：“不过，我们每次遇到，我都好丢脸。” 听到她说话，柳年放松了些，“哪里丢脸，你总是因为工作负伤，是荣誉的伤口。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陆青司吗？” “嗯。” 金戈想到刚才袭击自己的女人，有些伤心，低下头默默的看柳年擦伤口，涂抹止血的凝胶，又转到另一边细细的缝针，就算有麻药，动作依然柔和，像在碰触易碎品，血沾在他的手指、袖子上，有些刺目。 “弄脏你的袖子了。” “没事。” “……柳年，你说我真的适合做警察吗？” 柳年没有回答，他目光有些暗沉，像是在思考，许久才说道：“不关你的事。他自杀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可是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日记给他，他就不会自杀了。” “……日记？” “嗯。” 想到方明远，金戈心里苦涩极了，眼泪涌出来，根本收不住。 “……9个月前，北辰东路 分卷阅读161 发生爆炸，他朋友死在事故里。我想，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很大，查周素素的案子时，我看到日记，里面写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所以我想，如果他看了，也许会愿意告诉我们一点别的……但我没想到，那个人对他那么重要……” 听完前因后果，柳年什么也没说，他看着金戈被血染红的手臂衣袖，像是在心里仔仔细细想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里了。即使你什么也不做，他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金戈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便笑了笑，解释道：“他无法忍受那个病的。” 金戈无言以对，摇摇头，眼泪又流下来，她抬手要擦眼泪，柳年轻轻抓住她的手。 “别动，”他说着，代替她，轻轻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去。 他的手指温暖柔软，金戈的眼泪越发流出来，他看着，许久叹口气，收回手去。 察觉到他的动作，金戈内心不舍，低下头不再言语，两人都沉默下来，一人看着花园，一人处理着伤口。 等包扎完，金戈已经累极了，柳年忍不住心疼，将她扶起来，“伤口已经缝好，但过20分钟再涂抹凝胶，我送你回去，时间应该差不多。” “好。” 金戈不想跟他分别，点点头，站起来的瞬间，看到一个人从过道那飞快的跑过，虽然被人群阻挡，但金戈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不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柳年已经说道：“走吧。” 她愣愣的点头，跟着他上车，伤口还有些渗血，柳年拿棉球默默的擦着，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一个人扛着。” “……好。” 她看着柳年，踟蹰起来——她知道自己喜欢柳年，但是柳年喜欢她吗？她不知道，柳年没有给她答案。 她突然有些不甘心。 “柳年，你小时候遇到的人，你一直在找她吗？” 见她又提起这件事，柳年看她一眼，终于正面回答。“是，其实，上次我们在医院遇见，也是因为我托人调查她当年入院的资料。” “你们是在医院遇到的？” “嗯……” “所以你才经常去医院……” 金戈心里更加落寞，撑起笑脸：“我真的可以帮你找，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不了。”柳年想也不想就拒绝，又犹豫一下解释：“前几天，我已经托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等你找到她的时候，你打算去见她吗？” 柳年沉默下来，仔细的给她抹着愈合凝胶，却久久的不说话，就在金戈怀疑自己问错了问题时，他终于开口，“……会。” 一个字，金戈心里慌乱又失落，勉强开玩笑：“我想也是，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到时候你可要热情一些，如果闷不吭声的，心情也会传达不好的。” “嗯……” “你想跟她说什么呢？” “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 金戈不明白为何会有这句话，她看着柳年，看到他眼里认真又哀伤的神色，不敢再问下去。 柳年却看着她，像是下定决心，轻轻说道：“金戈，我很喜欢你。” 猛然听到这句话，金戈心里如擂鼓，咚咚咚的跳起来，脸上涨红一片，手脚思绪都没地方放，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们很像，笑起来的样子，非常非常的像……所以我觉得你很特别，但我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想，是不是因为你们很像……所以在找到她之前，在清楚我对她的想法之前，我不敢对你有任何承诺。” 柳年的话一字字冲进耳朵里，让她心里刺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这样若即若离，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到她伤心，柳年眼中满是不忍，轻轻说道：“对不起……” 金戈摇摇头，她知道柳年的善意，不愿意将她当做替代品，但是想到他的怀抱和体贴，都在为另一个人保留，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好点点头，又点点头：“我明白，你是尊重我。你不要担心，对我来说，能知道你也喜欢我，哪怕就一点点，已经非常满足了。” 这句话结束，车里安静下来，两人坐在座位上，各自沉默。 所幸煎熬不是太久，金戈的家很快就到了。 柳年将车停在路边，看着沉默不语的金戈，犹豫的问道：“这两天手臂会有点不方便，家里有可以帮忙的人吗？” “嗯，放心。”金戈从车里出来，勉强笑道：“我家就是前面那栋，不用送了，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 柳年看也不敢看金戈，低头拿出一小片药剂递过去：“这是止疼药，麻药褪掉之后会有些疼，你吃一片就好，有安眠成分，也能好好睡一觉。” “谢 分卷阅读162 谢。” “那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的。” “好。” 柳年看了看金戈，又看了看她家的方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迟疑的点点头，回到车上，开车离开。 金戈挥手告别的样子落在后视镜里，他匆匆一瞥，似乎看到远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急忙回过头去。 车后，金戈已经转身，朝家里走去，安静的小区入口，并没有其他人。 错觉吗？ 他皱皱眉，收回视线，默默离开。 只是，金戈伤心的表情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盯着方向盘上的手，看到袖子上一点点红色的血迹，许久，忍不住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拜托你找的人，有进展吗？” 信息发出去，如同落入沉静的海里，许久没有回复。茫茫夜色下，安静的手机更加让他沉默下来，又隐隐的有些烦躁。 另一边，金戈回到家里，摊在沙发上，心里空落落一片。 柳年的态度让她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嫉妒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孩，又藏不住的羡慕她。 那一定是个好女孩，自己大概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苦笑起来，肚子有些饿，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她安安静静的瘫了许久，吞下止痛药，扑到床上，努力清空脑子，沉沉睡去。 夜凉如水，她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止痛药的效果很好，右手臂沉沉的，却没有疼痛的感觉。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听到“咔哒”声远远的传来，那是家里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不管多忙多累，只要回到家里，听到这个声音，她就能彻底的放松下来。 只是，为什么会听到这个声音呢……是在做梦吗？她在深深浅浅的睡眠里，挣扎出一丝疑惑。 下一秒，她的意识挣脱着清醒过来，全身动弹不得，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却清楚的确定了一件事…… 房间里，有人！ 报复 柳年在玄关地板上坐了许久，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3个小时前，他回到家，刚关上门，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一看来电，急忙接起。 “抱歉，今天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回。” 清冷的女声有些疲惫，不等他回答，又说了起来，“你给我的名字，我找到几个，但是在苏明市，并且和年龄相符的，只有一个，我把资料发给你。” “好。抱歉，不该催你。” “没事，不过我打电话是想问，怎么突然要找这个人？” “没什么。” “柳年，我的意思是，这个人如果对你很重要，现在找会不会有点晚了？” “我自己调查了半年多，但是没有进展，所以才找你。” “好吧，算了，资料我发给你，你……你自己看吧。” “好。” 挂断电话，一份加密文件抵达手机，他急忙点开，一个孩子甜甜的笑容出现在屏幕上，令人一见就喜欢。 但是柳年的怀念和喜悦没能持续，只一眼，他慢慢坐在玄关地板上，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屏幕上，他记忆中的孩子显示出来，笑靥如花，天真烂漫。然而，旁边却是冰冷的黑色印章。 标注着“死亡”。 死亡……？ 他坐在地上，丝毫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无法置信和空茫。 死亡？ 为什么？ 他愣愣的盯着地面，看到右手背上古旧的伤痕，仿佛要流出血来。 “……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快乐呢？……要是可以分我一点就好了……” 记忆里，6岁的他蹲在花坛底下，轻轻问着旁边的人，问完之后，他有些后悔，觉得丢脸。小女孩却笑起来，像变魔术那样将小小的手放在他手心里。 “这些快乐送给你，它们会永远陪着你，你要开心一点哦！” 小女孩的笑容那样开朗，像无忧无虑的天使，即使过去20年，也不曾有一点模糊。 可是死亡…… 连天使，也会死亡吗……？ 他有些讽刺的笑起来，想到陆青司，楞楞的想着：就连“加百列”也会死亡啊…… 所有人，都是会死的。 所有人。 这个年头令他绝望，他盯着手机，调出金戈的号码，一鼓作气的输入信息：“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信息发出去，他颓丧的靠着玄关，想关闭手机，又想再等等，等金戈回复。 然后又想到她可能在睡觉，想到她在医院又哭又笑的样子，为发出的信息而自责，狠狠一掌拍在玄关墙壁上，顾不上痛，冲出门去。 ———— 门轻轻的关上了，那么轻，连一丝风都没有掀起。金戈无声的躺在床上，拼命聚起全身的力量。 房间 分卷阅读163 里有人。 而且，正在向自己走来……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察觉到异样的气味，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这个瞬间，月色从窗户照进来，一个黑影刚好挡到那月色前，朝她扑了过来，不等她有动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刺鼻的药味冲过来，她心里大惊，来不及反应，侧脸扭开的同时，就看到对方的另一只手上，匕首的寒光在月色下发冷，朝她刺了过来。 危险！ 她下意识的去挡，右手一动，伤口刺痛，忍不住闷哼一声，动作一刹那凝滞，已经晚了一步，眼看匕首近在眼前，她情急之下，身体一扭，避开要害，在匕首扎进肩膀的同时，狠狠一脚朝对方踢去，那人没想到她还有反抗之力，狼狈的摔倒在地。 就在这一瞬间的空隙，金戈本能的往枕头边摸枪，没有摸到，心里一叹，摸到手机朝门口冲去。 然而那人已经爬起来，一声不响的扑了上来，将她阻挡在门口，手里的匕首又刺了过来，她勉强避开，趁着月色看到对方的脸，大喝道：“孙一鸣！？” 听到她的喝问，那人愤怒的眼中更添一片杀意，却正是之前因为和凌丽丽吵架，被他们逮捕的孙一鸣。 只是为什么……孙一鸣会出现在这里？ 金戈心里百转千回，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孙一鸣已经冷笑起来。 “被你认出来了，”他挡在门口，看着她肩膀上的血，狞笑起来：“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你得罪了‘加百列’，想让你死的人成百上千，怎么也查不到我。” “‘加百列’？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女人，仗着基因等级比我高就看不起我！今天，我要让你尝尝厉害！” 原来如此……金戈趔趄一步，想起抓他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血色，明白过来。 孙一鸣这是要报复，但他不蠢，虽然怀恨在心，也明白如果去伤害凌丽丽，会躲不过警方，于是就趁着“加百列”的愤怒，打算在自己这里动手。 而且，还打算嫁祸给“加百列”。 想完这些，她心里愤怒，刚要说话，头已经晕了起来——刚才的气味是迷药，她很难保持清醒，她狠狠咬住嘴，将手机滑到手心里，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孙一鸣已经叫嚣着又扑了上来，手里的匕首已经染上血，血腥味扑鼻而来。 金戈手脚脱力，面对这毫无技巧的冲刺，只能狼狈的躲开，见他死死挡在门口，想也不想，抓过一样东西朝他砸去，趁他躲闪之时，转身冲进了旁边的厕所里。 “别想逃……！” 孙一鸣的怒吼被她狠狠砸在门外，她一鼓作气锁上门，天旋地转的倒在地上，强烈的药效让意识从四肢百骸迅速流失，她不死心的挣扎着，却无法爬起来。 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陆青司、“加百列”、刺向自己的女人……心里明白，如果死在这里，那警署和“加百列”就更加说不清楚了……这个念头冒出来，她低吼一声，拼尽全力，狠狠一拳打在肩膀的伤口上。 “啊！”剧烈的疼痛立刻让她蜷缩起来，全身激起一层冷汗，但也因为如此，痛到无法昏迷的她惨叫出声，争取了一点时间。 她顾不得手上都是血，哆嗦着打开手机，视线一片茫然，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却清晰的看到柳年的名字，她心里震荡，紧接着，看到那行信息。 “……不要再联系了。” 她抓着手机，因为这句话而眼前发黑，心里的痛一瞬间比肩膀更甚，她不明白，白天还好好的，刚刚说完喜欢自己，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会发出这样的信息？ 为什么？ 她不知道，茫然中，孙一鸣砸门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听在耳朵里，让人内心空茫无依。让她忍不住想，若是死在这里…… 金戈颤抖着手，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若是死在这里就好了，但若是死在这里，就再也有机会问柳年一句为什么，她不甘心，又伤心，浑身颤抖，更加无法动弹。 “砰”的一声猛然响起，砸门的声音让她一抖，手机从手里滑出去，落在地上，撞出破碎的声音。 她这才反应过来，拼命扑过去抓手机，死死按在指纹的部分，直到屏幕亮起来，智能助手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又一声砸门声响起，她嘴唇都咬出血来，再顾不得其他，将手机拉到面前，挣扎着说道：“曹志……发信息给曹志……告诉他，孙一鸣，是孙一鸣……不是‘加百列’！” 屏幕闪了闪，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信息已发送。” 好了……她无力的想着，软到在地上，眼前慢慢黑了下来。 “可恶！开门！”孙一鸣疯狂的扭动着门锁，气急败坏之下，开始狠命踹起门来。 她倒在地上，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看着那条信息，绝望到听不见砸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孙一鸣狂躁的脚步声隐约传来，像是在琢磨新的办法。 分卷阅读164 她看到月光的方向，挣扎出一丝清明，不愿意这样狼狈的结束。 可是，不管她多想要爬起来砸开窗户，身体却纹丝不动，绝望中，她突然看到奇异的光从门缝里透进来。 是火。 糟了……因为被认出来，孙一鸣铁了心不留活口，她挣扎着爬起来，又倒下去，看着电话无力的说道：“火警，119，发送地址……” “已报警。” 智能助手的声音柔和冰冷，完成任务后继续闪烁，金戈狠命爬了两步，浴缸却如同远在天边，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她浑身湿透，沉重疲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见屏幕闪烁的光芒越来越弱，智能助手即将退出，柳年的脸从她眼前闪过，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低声喊道：“……柳年……通话……” 屏幕亮起来，等待一会儿，拨通了柳年的电话。 大屏幕亮起来，金戈头脑中混乱泥泞，却只觉得委屈又不甘心。 如果死在这里，如果要死在这里，那她也要问清楚，为什么发这样的信息给她？为什么要结束？ “金戈……？” 柳年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被吵醒，带着犹豫和疑惑。然而，就是这一句犹豫的话，让她舍不得，她拼命听着，那一点委屈陡然增大，生气和不甘却统统都没了。 “……金戈你说话，你是不是收到我的信息了？” “柳年……” 她艰难的说着，几不可闻，柳年却好像听到了，有些着急：“金戈，我要找的人死了，这个苏明市……我不想在这里再有牵挂。” 金戈恍惚听到柳年的声音，如梦似幻，听不明白，意识快要抵挡不住药物，坠入黑暗里的深渊里，但是柳年的声音在持续，像一根救命的绳索。 不舍得松开。 “金戈……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 金戈听到他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没有生气，她只是委屈，想到自己无处安放的感情，悲伤就从心里一点点溢出来，像一只妖怪要将她吞噬，她眼睛发热，忍不住呢喃：“柳年，着火了……” “着火！？什么意思？你在哪里？金戈！？” “柳年，我喜欢你。” 金戈心里闪过这句话，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说了出来，她听到柳年着急的声音，似乎在奔跑，心里又痛起来。 “柳年，哪怕只是替身，我也愿意……你可以不可以选我……？” 金戈的话断断续续，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听到柳年的脚步声急促凌乱，无比着急。 “金戈，我马上过来，你在家里对吗？” 她听到柳年启动汽车的声音，瞥一眼门缝里越来越亮的火光，心里越发绝望。 孙一鸣已经走了，但是这个火……家里没有智能系统，柳年赶不上的…… 她咧嘴笑起来，愈发放任自己的思绪，轻轻说道：“柳年……我不想连一点点机会也没有……” 她的话消散在空气里，柳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只是拼命的喊着：“地址！金戈，你的地址，几楼！” 这样慌乱的语气，金戈无法将它和柳年淡漠的脸联系在一起，只是想到他如此担心，她心里好高兴，一瞬间放松，意识跌落下去，不断不断的朝黑暗里坠去， “金戈！金戈你不能睡过去！” 柳年听见电话里死一般的安静，心急如焚，深夜的街头如同空城，他将速度调到最快，冲电话不断喊着金戈的名字，却没有听到回答，他看向前路，想到可能发生的事，身体一瞬间冰凉。 不行……不能连她也……连她也…… 他理不清脑海里的念头，冲进小区里，抬头看到其中一户的窗户里，隐约有火光冲起。 金戈！ 火警的笛声远远传来，太远了，他只觉得太远了，便想也不想的冲下车子，冲进大门里，找到楼梯间朝上冲去。 此时，有居民反应过来，打开窗户大喊着：“着火了……！着火了！”喧嚣回荡在这栋老楼里，所有人都被火惊醒，开始乱起来。 他什么也顾不上，拨开越来越多的人群，逆流向上。越往上，不安的声响就越大，他闻到隐约的浓烟，大喊道：“金戈！金戈！” 一个老人正从楼道里往下跑，听到他的喊声，又猛地抬起头来，冲到他面前问：“你找金戈？” 柳年急忙点头：“她在哪里？在几楼？” “跟我来跟我来！” 老人脸色大变，抓起他转头就往上跑，冲上一层楼梯，抓着他拐过走道，低头看到烟雾从一张门里涌出来，吓得几乎跌坐在地上。 见到那烟雾，柳年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他冲上去，一脚将门踹开，一瞬间，滚滚的浓烟夹杂着炽热的气息朝他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金戈——！”他大喊一声，不顾老人在身后喊叫，冲了进去，狂喊道：“金戈你在哪里？” 浓烟中，他只来得及喊一句， 分卷阅读165 便被呛得咳出来，他拼命挥开浓烟，看到周围没有金戈的影子，这才感觉到炽热的浪潮从其中一个方向传来，想也不想，朝那火光的地方跑去。 卧室里一片火海，被褥、窗帘已经被焚烧殆尽，火蔓延到天花板和地板上，将空间照得一片惨烈的明亮，他心如擂鼓，下意识的朝床上看去，恐惧之下，心脏剧烈的痛起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房间一侧紧闭的门，咬紧牙关冲了过去，手伸到门把的瞬间惨叫一声，看到手心里被烫出血肉模糊的伤痕。 金戈在里面…… 她在里面！ 这个念头盖过了疼痛，他狠狠一脚将门踢开，果然看到她躺卧在地上，一动不动，柳年的呼吸都要停下来，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见到她面无人色，又急忙将她拖进一旁的浴缸里，打开水龙头冲去她脸上的灰雾，将四处蔓延的浓雾冲开些，这才颤抖着手，伸到金戈鼻子下。 有呼吸……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昏迷的人紧紧抱进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有多难看，只是抱着怀里的人，在一片水声中，不停的说。 “太好了……金戈……” 这时，他才听到火警的声音蓦然刺耳，喧闹声从楼下传来，有人呼喊着跳进窗户里，水声越发大起来，身穿制服的消防员冲进了小小的浴室里，朝他们伸出手。 “情况如何？能走动吗？你也受伤了，把她给我，让我带她下去……” 消防员焦急的说着，柳年充耳不闻，抱着金戈，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只是茫茫的跟着对方冲出房间，又被带下楼，送到了救护车里，听到消防员在一旁协调救护。 “伤者两名，立刻前往市医院。” “好的。” 救护车关上门前，一个人突然冲到救护车前，一叠声的喊着：“小羽……小羽！” 柳年看过去，却是楼道里的那个老人，只见她冲到金戈面前，满脸焦急的神色，又抓着自己问道：“小羽她怎么样啊？有没有危险啊……？” “她没事……”柳年愣愣的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喃喃的确认道：“……小羽……？” “啊啊，就是金戈啊，哎哟我这一着急……”老人反应过来，顾不得解释，又一叠声的问道：“金戈她怎么样啊？有没有危险啊？” 柳年还是愣愣的，像是整个魂魄都失去一般，盯在金戈身上无法移开，一个消防队员走过来，跟老人说了两句，就把救护车的门关上。 车子启动的声音让他猛地惊醒，不顾身上大大小小的烫伤，只是愣愣的看着金戈。许久，拿出手机，甩干水，调出一份数据。 那是一份表格，第一行写着“2077年苏明市入院患者信息表”，他将其中一列放大，像是确认一样，仔细看着上面的名字。 陆艾羽。 他默默看着，又打开最新收到的文件，看到小女孩明媚的笑脸下，“陆艾羽”三个字，以及旁边冰冷的死亡印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 他看着小女孩的照片，又看着金戈昏迷不醒的睡脸，许久许久，直到手机还是因为浸水，忽闪着关闭，他的眼睛也没有移开。 “……是你吗，小羽？”他问着，疲惫至极的靠在她额头边，眼泪落下来，渗进早已洇湿的枕头，留下一点更深的痕迹，又消散无形。 金戈在粘稠黑暗的睡梦中听到柳年的声音，却醒不过来，消毒水的味道隐隐飘散着，萦绕在周围，有人叫着她的小名，叫着她“小羽”…… 这个名字太让人怀念，她在粘稠中掉进极久远的，早已被她忘记的回忆中。 回忆 2077年，苏明市公立医院里，晚春的风开始暖起来。 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溜进一楼花园里，看着新开的花朵，傻乎乎的笑起来。 “你们真好看，比我裙子上的花好看多了……”她笑眯眯的悄悄说着，像一个可爱的小老师，偷偷夸奖喜爱的学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哀伤的哭声从旁边的窗户传过来，小女孩吓了一跳，好奇的望过去，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在对面房间里哭着。 又是这个阿姨……她想着，抿抿嘴低下头去，默默听着每天重复的哭泣。她不知道那个阿姨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她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走的是他？”之类的话。 隐隐的，像是愤怒。 但是阿姨这么伤心，让她有些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妈妈的身影出现在走道那，远远地皱起了眉头。她急忙跑过去，撒娇一样扑到妈妈怀里，甜甜的喊了一声：“妈妈我爱你！” “淘气鬼！”果然，一听到这句话，妈妈装出来的怒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追究她偷偷跑出 分卷阅读166 来的过错，将她一把抱起来，揉个不停。 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停下来的时候，花园对面的哭声又传了过来，她便嘟起嘴，叹口气。 “怎么啦小淘气鬼，偷偷跑出来这么久，终于玩累了？” “不是……”她指了指哭声传来的方向，慢慢嘟哝道：“那个阿姨又哭了……” “也许她生病了，难受呢。” “可是生病的是那个小哥哥，病人才躺在床上。” “那她就是因为小哥哥生病了，所以难过得哭了吧。” 小女孩眨眨眼，似乎在想妈妈说的话是不是对的，然后，她摇摇头：“可是每次阿姨哭的时候，小哥哥都装睡，我觉得他也很伤心。” “哦？你还能看出来别人装睡啊～？” “因为爸爸说过，我每次睡着的时候，总是很幸福的样子，很放松～可是那个小哥哥，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眉毛也紧紧地皱在一起，而且有时候，手还会抓着床边上的栏杆……” “也许他睡觉的时候就是这样呢？” “才不是，我有一次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又躲到了被子里……”小女孩说着，看到妈妈脸上也有些难过，低声说道：“所以……所以我觉得他没有睡着，那个阿姨哭的时候，小哥哥也很难受的……” 妈妈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头，有些爱怜，又装作取笑的说道：“原来我的小淘气鬼这么细腻呢。” 小女孩抬起头，傻乎乎的问：“……什么叫细腻？” “哈哈，还有点多愁善感哦～” “……什么叫多愁……感？” 妈妈开心的笑起来，不再说话。小女孩趴在妈妈肩膀上，看到对面雪白的病床上隆起小小的人形，小哥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远远地看到了自己。 她急忙挥手，笑了起来。 但是小哥哥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又躲进了被子里。 小女孩眨眨眼，有些遗憾，但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小女孩坐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算时间。“肺炎”比妈妈说的难好一点呢，“五天”已经过了才对……她忍不住嘟起嘴，从床上爬起来，偷偷往花园里溜去。 她喜欢那个花园，而且昨天，还发生了特别高兴的事——昨天，那个小哥哥看到自己了，而且，自己招手的时候，他没有躲起来，只是看着自己，看了许久。 他一定是害羞了，小女孩想着，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着，又想，爸爸教过的，在幼儿园遇到害羞的小朋友，自己可以先说话的。 那就去跟小哥哥说话吧！她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她跑进花园里，却看到小哥哥没有和平时一样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户外面，蹲在花坛后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小哥哥会爬窗户哦！她更加高兴起来，也跑到那里，嘿嘿的笑着。 她想先说话，又有点害羞，不好意思的想着该说什么，也学着小哥哥的样子蹲下来。 “哇！像秘密基地！”她看到阳光投下来一些光点，眼前一亮，高兴的来回晃着手臂，看着光点在手臂上晃来晃去，玩得不亦乐乎。 “……你也生病了吗？”小男孩看着小女孩，终于忍不住轻轻问道：“很严重吗？” “嗯，我感冒了，医生说是肺炎呢，但是很快就好了。”小女孩有些激动的点点头，看着小哥哥有些白的脸，问道：“你也是感冒吗？” “……不是。” “哦，”小女孩点点头，急忙安慰他：“但是你也很快就会好的。” “是吗？” “嗯！” 小男孩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轻轻问道：“……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快乐呢？” 小女孩一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每天都好开心呢！” “真好……要是能分一点给我就好了。” 小男孩的话里似乎有些苦恼，小女孩有些为他伤心，急忙笑了笑：“可以呀！” 她说着，捧起双手握成球，直直的伸到他面前：“你张开手！” “诶……？”小男孩有些愣，但还是听话的张开了双手。 小女孩把手轻轻放在他手心里，嘿嘿笑着，眼睛里明媚极了。小男孩心脏跳动起来，小心翼翼的合上双手。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啊？” 小男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得手心里好温暖，脸上便有些红彤彤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说道：“呐～这些快乐送给你哦，它们会永～远在你手心里，所以你要开心一点哦！” 小男孩愣愣的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手心里发烫，仿佛真的有什么融化在那里，“唔……嗯！”他用力的点点头：“我会的……” 那一刻，小女孩只觉得比拿到第一名还要高兴，她嘿嘿笑着，刚要求表扬，突然看到一片阴影落在地上，吓了一跳。 “年糕小弟弟，你怎么在外面？”原来护士小姐，她满面笑容，问完又看到小女孩， 分卷阅读167 更加笑起来：“还有小羽妹妹，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呀？” “没……没做什么。”小女孩急忙站起来，突然害羞起来，就好像做坏事被妈妈逮到那样，小脸红红的，说道：“什么也没有！” 然后她撒开腿，一溜烟的跑了。 身后传来护士小姐开心的笑声，小女孩觉得了脸好烫哦，急忙捂住脸颊，冲进病房里，许久不敢出来。 ———— 因为被护士姐姐发现了小秘密，小女孩心里怦咚怦咚跳了好久，一整天也不敢往花园那里看一眼。 虽然她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丢脸哦…… 第二天再去看小哥哥吧，她想，然后躲进被子里，偷偷地笑。 但是第二天，她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小哥哥，她在花园里等了好久，直到妈妈把她抱了回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想起小哥哥白白的脸色，突然害怕起来。 妈妈说过的，有时候，生病会治不好的……她看着病房外黑黑的走廊，又看了看在旁边睡得正香的妈妈，担心到好累好累，这才慢慢睡过去。 第三天早上，她趁妈妈不在，急忙溜出来。 但是那天，她没有去花园，而是跑到走道上，一边念着“左右”，一边“蹬蹬蹬”的跑过大厅，跑到长长的走廊的另一边。 许久，她看着病房门上的号码皱起眉头，迷路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小哥哥的病房号码…… 正着急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哭声，是那个阿姨的哭声！她一激动，拼命跑了过去。 冲到门口，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那个阿姨将小哥哥狠狠地推开，生气的哭着：“是你害死了他！” 诶？ 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被阿姨的举动吓得站在那里，看到小哥哥撞到旁边的桌子，桌上的东西哇啦啦掉下来，砸在他身上，他趴在地上闷哼两声，十分痛苦的样子。 “年……”小女孩想喊年糕哥哥，她已经记住了小哥哥的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站在那里，看着那个阿姨捂着脸哭个不停，而小哥哥趴在地上，一直一直起不来。 小哥哥……死掉了…… 她害怕的捂住嘴，看到医生跑过来，冲到房间里，将小哥哥抱起来，要出去的时候，那个阿姨也激动起来，冲上去阻止医生。 房间里喧嚣又混乱，像是另一个世界。 小女孩听到那个阿姨特别特别生气的喊着“心脏”、“不许用他的心脏”！尖锐的语气让她害怕极了，几乎要发起抖来。 然后，她看到医生还是冲了出来，小哥哥的手搭在医生的胳膊上，鲜红的血从他的手上滴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那么大那么重，掉在地上都有声音。 流血了……小哥哥他一定很痛…… 想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从医生手臂上抬起头来，直直的看了过来，看到小女孩的一瞬间，他惨白的脸上一颤，眼眶变得通红，就像是特别特别难受一样。 “别……哭……” 她听到小哥哥的声音，特别虚弱，让她听不清楚，她站在那，看着医生越跑越远，大喊着“手术”、“准备”什么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小哥哥的身影也不见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小哥哥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看得她很难受，更加哭得停不下来。 “小羽！” 妈妈的声音传来，小女孩被抱进熟悉的怀抱里，她伤心极了，扑在妈妈怀里嚎啕大哭。 “没事的小羽……没事的……”妈妈将她抱起来，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最后的最后，她只看到那个阿姨蹲在房间里，一个人，捂着脸哭。 那一瞬间，她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世上，真的有“难过”、“痛苦”这样的事情…… 真的有人不快乐。 那一天，小女孩哭了很久，就像是哭了两个人、三个人的份，哭到说不出话才停下来。 她听到妈妈和医生聊天，听到医生说“事故”、“双胞胎弟弟没有救过来”、“心脏移植手术”什么的，她什么也听不懂，但是隐隐约约，她知道是在说那个小哥哥。 小哥哥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好的……等他好了，他们还可以躲在花丛下说悄悄话。 小女孩稀里糊涂的想着，吃吃睡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她又想到小哥哥的时候，妈妈和爸爸一起来接她，说她终于要出院了。 “可是那个小哥哥……”她缩在爸爸怀里，有些伤心的红了眼睛：“我想去看那个小哥哥……” “小哥哥动手术，这几天在别的病房里，不能看的。” 小女孩低下头去，有些倔强的不愿意离开，爸爸见到她这样，心疼的哄道：“你忘了我们说过的，等你一出院，我们要去旅行的记不记得啊？ 分卷阅读168 要去‘岛’上呢，你不是很期待吗？” “哇！你们要去‘岛’上参观吗？”旁边的护士姐姐激动起来，戳了戳小女孩圆乎乎的脸：“这么幸运呀～？” “嗯……我很期待的。”小女孩点点头，弱弱的问爸爸：“那我们还回来吗……？” “回来呀。” “那、回来以后，我能来看小哥哥吗？” “当然可以啊～” 小女孩一听，眼睛就亮起来，期待的看着护士姐姐，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可以吗……？” 护士姐姐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呀，年糕小弟弟还要一阵子才出院呢，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还在这里的。” “嗯！”小女孩这才真的高兴起来，乖乖让爸爸抱在怀里，出了病房。 爸爸大步流星的脚步里，小花园从远处路过，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段童年的阳光也慢慢的，和小花园一起消失在梦境里。 金戈醒过来，一闪而过的梦境变得更加模糊，她想起不知道真假的吉光片羽，想起阳光透过花草的叶子，落在手臂上变成一个又一个影子。 许久，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愣愣的转过头，看到窗外的医院小花园，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她安安静静的看着，渐渐的想起梦里的事情，想起母亲柔和温暖的笑容，和那个不知姓名的小男孩。 还有他摔倒在地，手上鲜血直流的样子。 年糕弟弟，多可爱的名字，希望他一切都好，有变得快乐一点。 一切都如同隔世，她心里翻涌起怀念和酸楚——当年的那个小姑娘，虽然每天都很幸福，但她不会知道，伤心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她将不会回到熟悉的家里，更不会去看她牵肠挂肚的小哥哥。 因为两个月后，巨大的爆炸声在“京之岛”上响起，埋葬了200个家庭的期待，也结束了她懵懵懂懂的童年。 情网（二） 第二天醒来，金戈躺在柔软的医院床上，看着那个花园，想到爸爸和妈妈，忍不住落下泪来。然后，她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急忙擦掉眼泪，转头看过去，却看到柳年提着一些吃的，沉默着站在门口，脖子脸上都是白色的凝胶，显然是受伤了。 “柳年？” 她一愣，孙一鸣的脸和火光在脑海里冲起来，她急忙爬起来，又因为肩膀的刺痛，闷哼一声倒回床上，柳年急忙冲过来，将她按住扶好。 “不要动，你肩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我没事，你、你受伤了？” “一点点灼伤，两天就好了。” 金戈躺回床上，闻到柳年身上清凉的药味，想到那晚的事情，自己似乎给柳年打了电话……她脸一红，恨不能缩到被子里去，“对不起，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你不许笑我给你打那样的电话。” 柳年目光一暗，摇了摇头，叹息一般的说道：“我很高兴你给我打了电话。” “……真的吗？” “嗯……”柳年看着她的伤口，目光掠过，像是疼痛一样挪开：“你不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 听到他这样说，金戈心里有点不明所以，又有点高兴，又有点害羞，她扫一眼房间，稳住心里的慌乱，问道：“现在几点了？” “下午3点多。” “你怎么能及时赶到救了我？”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医院里，要是再离得远一点，就来不及了。” 听到他这么说，金戈急忙问道：“你去我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他手上有一把匕首……” “没有，我到那的时候，楼里的人已经发现有火灾，非常混乱。” “那他肯定是趁乱跑了。” “你同事打了电话过来，我接的，叫曹志。” “他一定是收到我的信息了。” “是的，听说你受伤了，本来要来看你，但我说你没有醒，他便问了下情况，抓人去了。” 金戈松口气，当时发信息给曹志是对的，孙一鸣不管在哪里，想必躲不了多久。这么一想，她心里舒坦些，看到自己右手臂和左肩膀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妥妥的重伤患者，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哎呀哎呀”的声音响起来，她抬头一看，又一愣：“佘奶奶？” “哎哟你怎么起来了……” 精神矍铄的老妇人跑进来，正是前一天晚上给柳年带路的老奶奶，她冲到床边，不由分说的将金戈按进被子里，絮絮叨叨的念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说着火就着火啊？你要不要紧啊，伤口疼不疼啊？” “我没事……” 金戈乖乖躺好，又急忙给柳年介绍：“这是我邻居佘奶奶，她一直非常照顾我。” 柳年早已看出来，笑着点头问好。佘奶奶看一眼柳年，又心疼的抹眼泪：“哎呀，可怜的孩子！一 分卷阅读169 个两个都受伤了，奶奶明天煲汤，你多喝一些。” “嗯嗯！” 见她一脸笑容，佘奶奶越发心疼，“小羽你啊……都说了这个工作危险，你看吧！” “唔……对不起啊，希望没有连累到大家。” “没有没有，火警来得及时，都好着呢，还有啊！这个年轻人啊，当时不要命的样子，吓死我了！” 佘奶奶说完，冲金戈笑眯眯的眨眨眼，金戈脸上烧起来，瞥一眼柳年，却看到他似乎在发呆，脸上的神色有些奇异，急忙喊道：“柳年？” “没事，”柳年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的佘奶奶，不太确定的问道：“小羽是……？” “啊，这个是我的小名啦，好多年不用了。” “这样……” “其他人都不知道呢，街坊邻居也就佘奶奶知道。” 佘奶奶骄傲的点点头，眼珠子在两人身上一转，拍拍手起身来，“小羽你醒来那就没事了，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啊。” “好的，辛苦您了！” “没事没事～”佘奶奶摆摆手，冲柳年笑了笑，干脆利落的出门去，顺便体贴的把门关上。 金戈看着门关上，冲柳年招招手让他坐下，摸出旁边的手机给曹志打电话。电话立刻就被接通了，曹志大咧咧的声音冲了出来：“你醒了！？没事吧！？” “我没事，曹哥，你抓到孙一鸣了吗？” “找到地方了，放心，保证提着他的头去见你，混蛋人渣，居然杀人放火！” “提头来见就不要了……不过曹哥，希望我来得及说，这个事情能不能保密啊？他是冒充‘加百列’的人来找我的，但是我实在不想传出去任何消息。” “我知道，柳年跟我说了。” “诶？是吗？”金戈一愣，抬头看柳年，不明白他如何知道自己不想张扬。 柳年不说话，将吃的一样样拿出来，摆在盘子上，等着她挂电话。金戈又说了两句匆忙挂了，冲柳年投以感激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想保密啊？” “之前被‘加百列’的人刺伤，你连医院都不愿意进。” “……也是。” 金戈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接过吃的咬两口，长吁一口气，“还以为死定了……” “我也以为……” 柳年脱口说着，又停下来，金戈一愣，看到他眼里的悲伤，想起自己最后说的话，忍不住脸红红的，拉住柳年的手，摸着他手上的绷带晃了晃。 “柳年……我知道也许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我真的喜欢你，我好高兴你愿意救我，还来看我。” 柳年目光微动，没有说话，金戈便知道，他心里有事。 “柳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给我发那样的信息？” 柳年想了想，慢慢说道：“我收到她的资料，说她死了。” “什么？” “所以我想，我们之间保持距离也许会好一点。” 金戈终于明白，但她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死了，他却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她抿嘴想了想，实在摆不出理解哀伤的神色，垂头埋怨：“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知道。”柳年没有再解释，他看着金戈，像是要把她刻在眼睛里，爱意遮挡不住，金戈又忍不住任性起来。 “那你收回那句话，我还要见你，要吃饭要聊天，要让你看到我！” 柳年握住金戈的手，许久，仿佛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他动作不大，金戈心里却仿佛开了花，干脆仗着自己受伤，不管不顾的说道：“那你这段时间照顾我！不管你多么伤心，会不会认为我无情不讲理，反正，你不是20年没见过她了吗？不许你为她伤心，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我会赖着你的！” “金戈……” “求你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柳年，听说聪明人老是会想多，你不许想了，好不好？我都这么求你了，我是女的诶！” 见她连性别都搬出来，柳年忍不住笑了笑，慢慢坐在床沿上将她抱进怀里，轻轻说道：“好，这段时间，让我照顾你吧。” “……嗯！” —————— “……还剩下7天，本届市长选举就要进行最后一次投票了，截至目前，根据公开票数显示，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位候选人，票数旗鼓相当，有媒体预测，基于最近‘缺陷者嫌疑人被迫自杀’事件，鼓励全民平等的张文晖先生，支持率开始持续上升，这一届选举的胜负，还未完全定论。” “……同时，本台记者再次前往市警署，依然看到‘加百列’社群的人聚集在门外，持续□□与静坐。对此，市警署公开了嫌疑人自杀前的监控视频，视频显示，嫌疑人的确亲口承认，与其同伙一起杀害了周姓女子，但是此条视频并没有打消‘加百列’社员的疑心，倪焕之律师事务所也向媒体确认，他们已正式向警署提出诉讼……” 虽然受了伤 分卷阅读170 ，但金戈在医院里待不住，默默的躺了一晚，就坚持回到家里，狠狠歇了几天。 这几天，柳年每天下班就过来，看看伤口，做做饭，两人一起看电视聊天，像所有热恋的情侣那样，恨不能黏在一起，金戈从未这样幸福过，时常觉得不像是真的。 而且每天看新闻，她总会忍不住想到陆青司。 想到陆青司消失的时候，周素素的心情。 以至于每当她看着柳年，就觉得现在的一切哪怕只是泡沫，她也不想打破。 就这样，等到曹志通知她孙一鸣已经被抓到，要她过去录口供的时候，离所谓的市长竞选，只有7天了。 只是，陆青司的死居然影响到了选举票数，让她不觉得叹了口气——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陆青司的死完全没有平息的势头。 她摊在沙发上，看着打来的电话，曹志的号码，却是小眉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警署门口每天都站满了人，可吓人了……就连曹志都说害怕，进进出出的都不走地面呢。” 小眉夸张的表情加上桃红色的妆容，在视频里更显得鲜艳，嘟着嘴，可爱极了，“金戈姐，我好想你啊，这几天，曹志忙着案子，我每天都一个人……” “抱歉，其他人没事吧，弓虎老大都还好吗？” “他看上去还不错啦，但是我又不敢跟他说话……” “也是。” “哎，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吃饭，好无聊啊……” “你没有看到关情？” “没有呢，我也不敢主动去找她，你也知道，她其实只跟你关系好……” “不要这样想。” “啊啊啊你快回来啦～！” “好啦～” 金戈无可奈何的笑一笑，那边曹志已经翻着白眼将小眉推开，凑了过来。 金戈急忙侧了侧身，将右胳膊隐藏好，这才嘻嘻哈哈的冲他笑——倪焕之的控告正在进行中，曹志和弓虎只知道孙一鸣入室袭击的事情，北辰东路的事情她还一个字没说，可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来，不然警署和“加百列”只会更加势同水火。 “你怎样了？” “还能怎样？”金戈冷哼一声，假装不满的呛回去：“录口供才喊我，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复职啊？都多久了？” 曹志摊摊手，一脸痞相，“别问我，你停职是老大的命令，等他心情好了再说，而且你受伤了啊，等你伤好了再说吧，我告诉你啊，孙一鸣我可是帮你狠狠揍了一顿才扔进牢里去的，是不是很解气啊？” “不许公报私仇。” “哪能啊～” “那我明天过来录口供？” “不用这么急，就是告诉你人抓到了，他也认了，你养好伤再说。” “说起来，怎么这么久才抓到啊？” “还能是什么，当天晚上就潜逃了啊。” 曹志冷哼一声，挑眉说道：“都怪之前他和凌丽丽那案子判得太轻了，我找他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案子，他关了几天就出来了，但工作丢了，就怀恨在心，一直跟踪你。你也是，怎么一点也不警觉？” “也是我太大意，完全没有发现。” “而且放火之后，他还在墙上留了话，你后来看见了吧？” “嗯，从医院回来就看到了，装修师傅还问我呢。‘为导师报仇’，真亏他想得出。” “可不是，若非你给我发信息，他要是真得逞了，谁都会把这笔账算在‘加百列’头上的。” “是啊……” 金戈点点头，孙一鸣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还只有曹志和弓虎知道，按照她的意思，逮捕以后，直接审判扔进了牢里，总算没让局面更加复杂。 “对了曹哥，陆青司的死，我看了新闻，完全没有平息的势头啊……周素素的案子到底要怎么办？” “已经结案了。” “诶？” “材料都做完了，已经递上去了。” “为什么？你们真觉得凶手是陆青司吗？” “不确定。” “那？” “可是他和陆飞亲口承认了，还死了，闹得这么大，我们真心没有退路啊。” 曹志叹口气，脸都皱了起来：“这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凶手，我和老大反复讨论过，认为，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我们一天不结案，他就一天不会现身，另一方面，那个药也是，只能等他放松警惕，再一次拿出那个药来。而且马上就到竞选日了，本来就在说治安维护，现在可好，哎！老大那边也扛不住啊。” “那高鈞贤和姜娜的凶手怎么办？” “上头派了督查过来，把所有的证据摆完之后，很确信是陆飞干的～督查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总之啊，陆青司主犯，陆飞从犯，结论已经定了，我估计内审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怎么这样？” 曹志见她不高兴，贱嗖嗖的凑到屏幕上，“你也别 分卷阅读171 多想了，再说，不是谈恋爱了嘛？趁此机会多享受享受二人世界啊～” “闭嘴！……你怎么知道？”金戈立刻又反应过来，怒道：“小眉你这个大喇叭！” 小眉一脸无辜的冒了下头，嘿嘿笑着就跑：“哎呀突然有工作来了，好忙好忙！” 曹志看着她明目张胆的耍赖，也贱嗖嗖的笑：“别害羞啊，她也就告诉了我一人，放心，我们替你保守秘密～” “狼狈为奸！” 曹志这才一笑，点头回到了案子：“总之，结案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一来，如果还有其他人，等他们露出马脚再说。二来，这个案子结了，他也好找机会把你的事翻过去，免得被人逮到。” 金戈心有戚戚然，高铁事件是她理亏，弓虎帮她隐瞒，要是真的出了事，等于她把弓虎害了，想到这里，她乖巧的点点头，不再吱声。 曹志见她表情，挑眉又嘱咐道：“还有，北辰东路那边可不太友好，你不许随便跑过去知道吗？别让老大难做。” “我知道，但是一想到陆飞和陆青司的死，我心里就放不下。我总觉得，还差最后一块拼图。” “什么拼图？” “就是药啊。”金戈看着搭档，摇头说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通了，只有这个药，到底从何而来，连一丝影子都看不到。” “是。” “你说，如果是黑市，为什么事故只出现在她和姜娜身上？姜娜很明显是被牵扯进来的。如果是陆青司或陆飞，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明白。” “还有，我仔细回忆过陆青司被抓的情景，曹哥，虽然我知道倪楠有不在场证明，但我越是回忆，越觉得抓那天，她实在过于镇定了，她和陆飞、陆青司、‘加百列’之间，真的没有牵扯吗？我不信。” “嗯哼，所以呢？” “如果倪楠真的和案子没关系，那也说得通。但是如果有呢？别忘了，周素素、陆飞、方明远之间的联系，除了陆青司，还有咖啡馆，他们4个人都是咖啡馆的顾客，不是吗？” “可是倪楠那边什么也查不出啊，电话、行踪，没有任何破绽，还有不在场证明。” “所以我想问你，之前发现陆明所孤儿院的时候，你提过一个案子，‘药品走私案’，还记得吗？我这几天在家里，把这个案子翻来覆去的想，突然想到你当时随口提起的‘走私案’。” “怎么能想到那里去？” 曹志撇了撇嘴，皱眉问完，也明白她肯定仔细分析过的，便反应过来，表情诡异的点了点头：“也是，虽然那已经是20多年的事情了。不过的确是奇怪，陆青司、陆飞、倪楠都是陆明所孤儿院出来的……20多年前，陆明所卷入药品走私案，20多年后，从陆明所孤儿院出来的人，又卷入了另一个药品杀人案。” “对！” 金戈重重的点了点头，摇头长吁一口气：“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怪异。” “……你想做什么？”曹志立刻就明白了金戈的意思，挑眉交代道：“你可是伤患，想干嘛呢？” “……查案啊！” “这个事你不许管，先养伤！” “……” “怎么，还有意见啊？” “当然有！很大的意见我告诉你，”金戈不满的瞪了搭档一眼，泼皮无赖一样说道：“我不管，把资料发给我，不然我就亲自去警署查。”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已经被停职了金戈同学。” “不管，你给不给？” 曹志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行行行，怕了你了，先说好，你可以多想，多些思路也是好的，但是不许擅自行动听见没？” “知道啦。” 听到她这样说，曹志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说马上去找，金戈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没心没肺的结束通话。 刚挂电话，门口传来响动，柳年回来了。 金戈眼睛一亮，心里一下就高兴起来。 虚幻 看到柳年进来，金戈哪里还管什么案子，只剩下高兴，从沙发上一骨碌起来，小跑着扑了过去，柳年猝不及防的接住她，有些不稳的靠在墙上。 “小心伤口。” “早就没事了！” “那你小心我手上的东西……” “哦！” 她这样无赖喜悦的样子，柳年宠溺又无奈，在她头上亲了一口。“在家里闷坏了吧？” “你也知道啊！快闷死了啦！” 金戈委屈无比，她在医院里待不住，非要回来，柳年倒是没拦她，却又说她最近受伤的频率太高，必须在家里养伤。 原本金戈也想着，正好可以把屋子收拾一下，就一口答应下来，说哪里都不去，每天就等他回来。 结果屋子一弄好，金戈在家休息了一天，就觉得自己像牢里的犯人，抓心挠肺的要 分卷阅读172 反悔，柳年好说歹说，总算安抚住她，每天早早的回来，陪她说话散步，做饭给她吃。 这样体贴的男朋友，金戈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又不敢太表露出来，只好哼哼唧唧的撒娇：“我这哪是交男朋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关起来了呢！” “每天都有出门啊，散步、看电影、吃饭。” “可是每天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啊，什么都不能做。” 就连给曹志打电话都得偷偷摸摸的…… 她越想越委屈，张牙舞爪的在他肩膀上咬一口，总算出了点恶气。 柳年被她搅得一点脾气也没有，连抱带拖的将她弄起来，哄道：“那我现在去做饭，你点的排骨，我买了好多，红烧？” “好呀！可是只有排骨吗？我还想吃烤鱼、炸虾、炒牛肉！！” “……你吃不了那么多。” “我可以的！” “病人要清淡饮食。” “我不是病人啦～！” “……今天只有排骨，还有白菜。” “那好吧！我先记下！” 金戈笑嘻嘻的放过他，挨着他冲进厨房里，看他切菜洗菜忙忙碌碌，傻笑着在一旁东摸西摸的捣蛋。 只是晃着晃着，她又想起陆青司，然后又想到他的死，心里就有些难受。 她垂下眼睛，不由得想，柳年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知道柳年找的人已经死了，甚至怀疑他是自暴自弃，才和自己在一起的。 转念又觉得这不可能，柳年才不是这样的人。 她撇撇嘴，对自己相当不满，看着柳年一心一意的做饭，有些百感交集，心想，柳年是小时候遇到那个人的，如果自己小时候也遇到过柳年就好了，那她肯定早早的就锁定他，不许他看别人了。 “柳年……你小时候遇到过很多事吗？” “嗯？怎么问这个？” “我想多了解你。” 柳年听懂了她的意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金戈看着他，也不知道问什么，只好说：“我想知道你小时候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关心你、喜欢你的人……反正，什么都好，你告诉我吧，你的父母、家人，什么都好啦。” 柳年点点头，想了想，慢慢说道：“我的童年还不错，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你有弟弟！？” “嗯……”柳年一愣，像是有些后悔，垂头说道：“不过我家里，小时候出过一些事情，爸妈和弟弟都不在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一些意外。” 柳年似乎不想说，一带而过，拐了方向。“我父亲和弟弟一直很爱我，母亲虽然冷漠一些，不过我身为‘缺陷者’，也理解。当时为了我们，她把所有积蓄都用在了我们身上，却没想到我还是出了问题，辜负了她的期待。” 从他平淡的语气里，金戈可以听到隐藏的，类似伤心的情绪，突然想到那天，她被孕妇打伤的时候，他所说的话。 “……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时，自己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吧，还要他安慰，这么一想，她急忙拉着他的衣角撒娇：“对不起我似乎不该问，我只是希望你有快快乐乐的长大。” “我没有不快乐，你不要想这么多，我不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还遇到你吗？” 听到他柔柔的嗓音，金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柳年的话深沉缓慢，明明是安慰，却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悲伤，她瞥到到他手上暗沉沉的疤痕，越发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伤疤看起来特别刺眼，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要钻牛角尖了，我的童年虽然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家里虽然出了些问题，但也有很多人帮助我，比如有企业家资助我，让我上学、读书。” “真的？” “嗯。似乎是因为得了什么化学比赛第一名，所以被他关注到了，我10岁的时候，趁着转校的机会，他动用一些关系，改掉了我的档案，我从等级为D的‘缺陷者’变成了可以申请‘京之岛’学校的普通人。” “这样……所以你上次才说，10岁以后，档案变了。” “嗯。” “可是档案可以变的吗？” “……也因为我移植了健康的心脏吧。” “原来如此，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后面是顺利的。” “嗯。” 柳年将排骨放入锅中，让水慢慢的煮一会儿，转过身来看着金戈：“我看到阳台的照片，你的母亲似乎也很早离开了你。” 柳年语气里的沉重让金戈有些意外，她垂下目光，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身位刑警，金戈有许多工作的事情是不能告诉柳年的。 而且，就算抛开刑警这个身份，“京 分卷阅读173 之岛爆炸事件”和“无名者联盟”早已被尘封，她的名字也好，经历过的事情也好，都不允许对任何人说起。 她略微思考，既不愿意欺骗，也无法说出全部，只好点点头，“6岁那年，因为一个工程事故，妈妈去世了，剩下我和爸爸相依为命，就像上次说的，爸爸带我去了他的祖籍陪奶奶，直到8年前，奶奶去世，我们才回的苏明市。但是4年前，爸爸也走了。” “原来是这样。” 柳年听了若有所思，眼神里满满的疼惜。他的神色给了金戈极大的鼓励和安慰，她便有些止不住，继续说道：“我比你幸运呢，家人对我来说，全部都是幸福的，妈妈虽然陪伴我的时间比较少，但每次想到她，我就觉得特别温暖。” 说着，她略微红了眼眶，往柳年身上靠去，仿佛像汲取一些温度。 柳年将她抱在怀里，目光越发深沉，“我看到阳台上的照片，你父母非常的恩爱。” “可不是！”金戈破涕为笑，哼了一声，“每天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的，讨厌死了。” “哈，是羡慕吧？” “才不是……” 金戈一边狡辩，一边擦了擦眼泪，趴在柳年怀里，沉默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又窝进他怀里：“我妈姓金，妈妈死后，爸爸为了怀念她，让我改了妈妈的姓，还说什么‘人的一生都是金戈铁马，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强’，整个名字都换了……” “……我倒觉得，是个好名字。” “柳年，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真的想要告诉你，我没有陪伴你之前的日子，我也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但是我还是想说，之后的日子，让我陪你好不好？我们不要分开，永远也不。” 厨房里沉默下来，柳年抱着她，却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金戈心里忐忑，几乎害怕。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像父母那样，找到彼此恩爱，长久陪伴的人。 而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柳年能和她的想法一样。 但柳年只是沉默，沉默的时间那么久，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打个哈哈再混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柳年的声音。 “好。” 柳年说着，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又说着“水好了”，这才松开她，回过身去继续忙碌。 金戈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样子，内心所有的震荡和恐惧就消失了。 唯一知道的是，他说“好”——一板一眼的柳年，说了这个“好”字，一定会遵守的吧？ 真是让人觉得幸福。 她站在柳年身边，抓着他的衣角，低头偷偷笑起来，只觉得排骨的香味，几乎就是幸福的味道了。 ———— 吃过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柳年例行给金戈活动肩膀。 孙一鸣那一刀极为狠辣，即使是最好的愈合药物，金戈也花了快一个星期才拆掉固定装置，柳年也化身按摩师父，坚持不懈的帮她复健。 只是金戈心里苦——她本来想装作没事人一样，尽快上班的，可是不管外表看起来怎么样，伤口的情况瞒不过专业人士。 她内心哀叹，龇牙咧嘴的撒娇。 “痛痛痛痛痛！” “……很痛吗？” “嗯哼哼～” 看着她的表情，柳年难得取笑道：“……小骗子。” 金戈恼羞成怒，小小踹了他一脚，又更加凑过去，窝在他怀里做了个鬼脸，又装痛。柳年到底不忍心，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 见他这样，金戈心里就得意起来，放松又高兴，脱口问道：“你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啊？……和你小时候的意外有关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柳年愣愣的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电视上。 “我不记得了，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哼……” 金戈看出他并不想说这件事情，也不勉强。 柳年看她一眼，似乎知道她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笑了笑将她抱进怀里。 “职业病要改一改，什么都要我交代清楚，太不浪漫了。” “那我就是想知道嘛……” “你啊……”柳年叹口气，有些无奈，想了想，慢慢的说了起来。 这还是柳年第一次跟金戈说起自己的童年，他有些拘谨，话语也很简单。 “7岁那年，我和弟弟放学后偷偷去游乐园玩，爸爸正好下班去找我们，陪我们坐超速汽车还是什么的……结果出了意外，当场死亡。” “……对不起我又多嘴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了解我的过去。” 柳年将她往怀里拉了拉：“事情发生的那一刹那，我爸用身体保护了我，我摔在地上的时候，有一片金属滑过手背，留下了一道痕迹。” “金属？” 金戈看着他手上疤痕，以为他说的是那道横线，又听到柳年接着说道：“后来不小心又摔 分卷阅读174 了一跤，弄了一个更大的伤口，干脆就留下来了。” “那这道横的是？” “下次再告诉你。” “又下次啊……好吧。所以你留着这个疤，是不想忘记你的爸爸？” “嗯，很多事情，我不想忘记。” 柳年深吸一口气，尽量平淡的说道：“不管是爸妈、弟弟，还是后面发生的事，我害怕像别的孩子那样，哪天醒来，就把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来是这样，金戈心疼的握了握他的手，撒娇说道：“今天好晚了，你就住这里好不好？明天再给我做早餐吧～想吃胡椒煎蛋～” “懒鬼。” “好不好嘛？” “好。” “yeah！” 金戈欢呼起来，又缩回去，哼哼唧唧的窝在柳年怀里。见她高兴成这样，柳年忍不住笑了笑，亲了亲她的头发，沉默下来。 夜幕降临，电视剧也告一段落，金戈抬眼看到远处的手机闪了闪，心里一动，将柳年轰过去洗澡，拿起手机查看。 果然是曹志传来的文件。 点开来，名为“‘上帝之手’药品走私案”的报告便跳出来，标注有“仅供内部审阅”的字样。 看来这个案子不简单。 飞快看完，金戈站在原地，有些恍惚的愣了愣。 原来，20多年前，一个欧洲的医生研究出一种药，可以帮助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器官再生、复原，效果之惊人，被称为“上帝之手”。 但是，药物震动世界的时候，医生突然死了。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没多久，那个药突然出现在中国，于是全世界的警察蜂拥而至。 但是这个药，看上去和周素素的死毫无关系。 她愣了一会，翻到后面，终于看到跟陆明所有关的信息，皱眉给曹志发了语音过去。 “文件收到，但是我不太明白，首先，这件事情已经过去20年了，档案记录非常笼统，语焉不详，像是故意的。还有，即使是药物走私案，又怎么会牵扯到孤儿院呢？案件发生的时候，陆明所一直任职的是儿童福利部，即使是做孤儿院，他跟医药也根本没关系啊。” 曹志的回复立刻就过来了，语气也有些无奈：“是啊，记录不是很详细，其他的资料我查了查，也没有，发过来的就是我所有已知的了，你先看看，我这边有别的资料也随时发给你。” “好。” 说着，金戈又飞快的过一遍，还是不明白，也不知道这个药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她想到柳年，又怕柳年说她偷偷工作，眨眼想了想，听到浴室的水声，溜到阳台上拨了个电话。 许久不见的事故调查员很快就接了，他英俊的五官出现在屏幕上，依然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 “金警官，许久不见。” “孙先生，别来无恙？” “一切都好，金警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想找你吃个饭。” 孙鸥一挑眉，高兴得十分克制，“这是我的荣幸。” “但我希望，你能先帮我查一件事。” “请说。” 看着孙鸥精明客气的神色，金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20多年前，苏明市发生了一起‘跨国医药走私案’，据说是欧洲研发的一种新药，‘上帝之手’什么的。结果不知怎么的，这个药出现在中国市场上，欧洲那边咬定有人走私，派了涉外刑警来查。我看了案卷，阿尔法智能也牵扯其中，所以想问你，对于这个事情，你是否听说过？” “20年前吗？当时的基因优化技术还不成熟，各搞各的，不像现在这样全球通用，走私、偷窃的案子是挺多，我可以查到相关资料，警官希望我查哪些方面呢？” “我想知道涉案的药物到底是什么。” “没问题。” “好，那等你了解之后，咱们见面说。” 孙鸥点点头，又笑，“如果我已经知道了呢？” “诶？” 孙鸥便笑了笑表示理解，“如果是这样，警官什么时候有空呢？” 金戈眨眨眼，“明天？” 她这么着急，孙鸥十分高兴：“那就明天见了。” “好。” 金戈说着，瞥到柳年那边已经出来了，急忙挂掉电话，回复癞皮狗一样的嘻嘻哈哈，黏过去捣蛋。 柳年脾气好，只是半哄半笑的将她往怀里带，一边腾出手将衣服扔进洗衣机。 “这几天我就想说了，没有家政机器人，你平时都是自己做这些？” “对啊。原本我妈还在的时候，倒是很多，后来只剩我跟我爸了，他是个老古董，不太喜欢那些东西，慢慢的我也就不用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明天我买一个回来？” “不用，我也习惯自己做。” “哦？你也科技‘断舍离’啊～？” “嗯。” 分卷阅读175 柳年说着，又回到客厅里，目光从新刷的墙面掠过，神色就有些沉下去，金戈瞥到，只是拿毛巾给他擦头发，没有说什么。 从医院回来的第一天，柳年陪着她，当时，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卧室，脸色就不好。后来又盯着墙上的字，神色间更是一片冰冷，那样子，金戈都吓了一跳，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才好一些。 即使到了现在，那堵墙已经看不到任何当时的痕迹，但柳年的视线有时候从墙上掠过，就仿佛还看到那几个字。 “孙一鸣已经被抓了哦。”金戈忍不住说道：“今天曹哥给我发了信息，说人已经扔进牢里了，等我去录口供呢。” “是吗？”柳年一愣，眼神中终于有些释然，“不过，听说最近警署门口不太平，你不要过去，警察之前已经取了证，你的口供晚几天也没有问题的。” “怎么这样？” “为了安全。” “……反正你就是不让我出门就对了。” “……” 金戈哼两声，舒舒服服的躺在人肉沙发上，想着，不管你怎么说，明天无论如何是要出门的，早点溜回来好了。 柳年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摇摇头，拿她没办法。 上帝之手 第二天中午，金戈前往赴约。 孙欧挑的是一家极为高级的馆子，以至于她一身T恤牛仔裤，走在全员正装的环境下，颇有些格格不入。 孙鸥倒是和平时没区别，依然是高级西装，无懈可击的完美笑脸，站在命案现场和高级餐厅里，没有任何区别。 “原本想找个热闹好吃的地方，不过机会难得，也是我的私心，想介绍这家的菜给你。” 孙鸥说得真诚，金戈也不在意其他，坐下来就直奔主题。 “关于药品走私案，孙先生知道些什么？” 孙鸥给她倒上冰酒，慢悠悠的笑，“那个案子我看了，走私的药物，是被称为‘上帝之手’的基因优化药物。” “对，但是我看了资料，还是不明白，‘上帝之手’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最开始，是针对罕见病的器官移植，研发出来的自适应药物。” “额？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对于心脏有问题的人，除了在未出生时进行基因优化，剩下的手段只有手术和移植。” “是的。” “但是移植最大的难关是排斥反应，对很多病人来说，避免排斥反应，是移植手术最需要考虑的部分。” “所以那个药，是帮助患者不产生排斥反应的？” “对。” “居然有这样的药。” “后来听说，那个药被改良成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是什么？” “还是以心脏病为例。如果将病人的心脏割除，却不移植新的心脏进去，那么这个人会怎样？” “会死。” “是，但是据说，如果使用了这个药，用药后割除心脏，病人会在极短的时间里，长出新的心脏。” “……不可能。” “心脏当然不可能，但其他没有这样危急的器官，肝脏、胰脏等，却是可能的。” “这……” 孙鸥吃着精致的菜品，语气冷了一些，“其实，‘上帝之手’指的是被改良之后的药，可惜引起轰动之后，发明人突然死亡，药也不见了。再之后，有线索指向苏明市，于是国际警察就来了。” “可是阿尔法智能为何会参与其中？” “当时，阿尔法正在与发明人接洽，希望可以买断药物，但是被拒绝了。结果很快，人死了。所以，阿尔法不是参与其中，而是作为首要嫌疑人，被迫要洗清嫌疑，只好拼命找药物的下落，以此自保。当然，这也成为阿尔法后来能参与其中的筹码。” 听完，金戈蹙眉点头，这个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想来想去，犹豫的问道：“……这个药，是所有人都可以用吗？” 孙鸥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想问这个药和周素素的关系，于是微微一笑，“至少在那时，没有发现用于胎儿的案例。” “……被你发现了。” “这没有什么发现不发现的，虽然结案了，但是我想，金警官还没有放弃这个案子。” 金戈点点头，将盘里的小牛肉放进嘴里，柔嫩的牛肉入口即化，搭配柠檬，浓香四溢又爽滑可口，吃得心都要化掉，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暗暗想着一定要带柳年来尝尝。 虽然一顿饭下来，一星期的工资可能就没了…… “原本想推荐这家的鲥鱼，可惜季节未到，不过牛肉也非常好，搭配冰酒，吃两份也不会腻，希望你喜欢。” “好吃。孙先生对高级餐厅很熟啊，看来医药行业很赚钱。” “让你笑话了。不过，既然说到这个案子，不知道警官是否注意到一个人。” 分卷阅读176 “人？” “当时，线索指向苏明市之后，国际刑警、首都警署组成特别行动小组，空降苏明市，很快，他们查到一批民用船只，其中一艘的所有人，七拐八拐之后，名叫‘陆明所’，他也是案件的嫌疑人之一。警署的档案里没有写吗？” 当然写了，只是没想到会被你注意到而已……金戈在心里回答，轻轻问道：“既然是之一，还有其他嫌疑人？” 孙鸥看着金戈，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我知道你知道，但是我愿意配合你”。 他的表情如此明显，金戈也忍不住笑了，孙鸥更加高兴起来。 “其他的嫌疑人不重要，当时，‘陆明所’浮出水面没多久，突然不知所踪，想必你也知道，是他的孤儿院发生了火灾，大家都说，他是死在火里了。再然后，走私案就以证据不足，没有嫌疑人结案了。” “对。” “更巧的是，这个陆明所当年经营孤儿院，而周素素案件的涉案人，陆飞和陆青司，都来自这家孤儿院，警官是因为这样才找我的，对吧？” “都被你看穿了，我只是想不明白，药物走私案怎么会牵扯到孤儿院呢？陆明所在其中，到底做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孙鸥眨了眨眼，金戈看不出他这个表情的意思，也懒得揣测，孙鸥便笑道：“不知警官对陆明所这个人，可有调查过？” “查过，但是消失了20年的人，没有查到特别有用的信息。” “陆明所如何得到这个药我也不清楚，但是据我所知，他是为了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手术结果，才铤而走险的，但是直到最后，到底是什么渠道供给了他药物，也没有查出来。” “这个药就不能公开获得吗？” “怎么说呢，效果猛烈的药，使用不当就会有极高的风险，尤其是发明人死去之后，没人可以完善，属于绝对的禁用药品。” “就因为这样，一旦事发，会逼得他放火自焚？那场火，真的是他放的？如果是，这个案件真的有这么严重？” “谁知道呢。” “……”金戈无言以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孙鸥比她想的要多，但是似乎并不想告诉她。 孙鸥像是猜到了金戈的想法，说道：“其实，这个人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太深入的好。” “为什么？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姜娜一死，甚至抓到陆青司的时候，你们还特地来过警署，孙先生，阿尔法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案件如此重视？我来之前也想了想，不会跟20年前这个走私案有关吧？所谓的‘上帝之手’，莫非你们还在找？” “你果然敏锐。”孙鸥无奈的摇摇头，“当年，‘上帝之手’突然消失，陆明所失踪，所有人都以为最后的样本已经遗失了，但周素素的案子出来后，包括警署的尸检报告我们也看到了，阿尔法的专家认为，这个药和‘上帝之手’一定有关联。” “所以你让我不要深入，但是，你一定也在查，不然昨天通电话的时候，你的反应不会那么迅速。” “是，我们的确在查。” “那为什么你们可以查，我却不能深入？孙先生别忘了，我们才是负责破案的。” “是，抱歉，我也想到你不会放弃。所以我梳理了这个人的一些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什么时候？” “你看菜单的时候。” 金戈一愣，摇头发笑，“所以我讨厌要静音的地方，我可是警察，从未想过能安静吃一顿饭的。” “说起来，我也好奇，你怎么会选择做警察呢？” “嗯？” 金戈一愣，不明白他怎么问这个问题，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父母的脸，又急忙镇定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就是自然而然的，就像那句话，使命的召唤？” “原来如此。”孙鸥略微思索，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个案子，警官还是不要过于深入的好。” “为什么？” “首先，正如你所说，医药行业的利润摆在那里，当初将‘上帝之手’给陆明所的组织还没有找到，甚至逼得他放火，那个组织的危险性，我想不用多说。第二，如果这个药真的经过了改良，看过周素素的尸检报告后，想必也明白，虽然有极大的副作用，但它有一定几率，让‘缺陷者’生下健康的孩子。” “……是，但是几率很小。” “哪怕微乎其微，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缺陷者’，愿意不顾一切的尝试吗？” “……我知道。” “所以我才说，不要过于深入，警官或许不知道，20多年前，陆明所从福利部退休后，为什么会跑去开孤儿院。” 金戈一愣，急忙问道：“为什么？” “我听说的信息，似乎是他刚卸任，福利院就因为疏漏，导致一批儿童用药不善，死了好几人，为此，他才觉得，自己还有义务继续做点什么，于是他开了孤儿院。” 分卷阅读177 “还有这样的事？” 孙欧点点头，再开口，却转了话题，“对了，警官和那个人在交往吗？” 金戈一愣，知道他说的是柳年，也不隐瞒，点点头：“是。” “原来你喜欢那个类型的，早知道我也装作冷淡点。” “……并非冷淡的问题。” “我只是有些伤心，也想告诉警官，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我都不输给他哦。” 孙鸥的话如此直白，金戈都有些招架不住，更加迷惑：“我们见面的次数实在不多……” “警官或许不相信，但我们这样的人，大概就是会追逐像你一样的人。” “……什么叫‘你们这样的人’，孙先生可是顶级精英。” “当时在命案现场，我看到你，当时就觉得，周围那么刺鼻的血腥味，只有你身边的空气格外清新些，也明亮些。” “……” “何况人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天使，也有反叛的路西法，欲念和喜好跟他是什么人没有关系啊。” “好吧好吧，总之我就说不过你。总之呢，一定有比我更好的人在等你。” 孙鸥笑起来，眨眼说道：“总之呢，警官什么时候厌烦了他，随时告诉我。” 说完，孙鸥就当所有前话都过去，细致的介绍起甜点来。 加百列 “……距离选举结果倒计时还剩6天，本台记者连线了竞选办得知，目前，第一候选人廖天以微弱的优势暂列第一，和位列第二的候选人张文晖仅有不到1000票的距离。廖天本人也表示，强大的对手是他更加努力的动力，未来，他会把苏明市打造为更现代、更智能、更有竞争力的未来都市……” 甜美又坚定的播音从车载广播里飘出来，又从打开一条缝的车窗里飘出去，金戈把新闻关掉，径直坐电梯上了2楼。 刑事科依然安静又热闹——一半出去查案了，一半埋头电脑，全神贯注的挖着线索。 她走到座位那，看到曹志也在埋头苦干，屏幕上的案件又换了一个。 “哟～！” 她一出声，曹志吓了一跳，回头瞪着她，又跳起来，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骂道：“干嘛！？老大还没准备复职吧？” 金戈不满的哼了一声，“录口供啊，怎么，还不让人来了？” “……别添乱，我忙着呢。” 金戈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叹口气，耐着性子说道：“曹哥，我有事才来的，我刚见了孙鸥。” “孙鸥？” “阿尔法的事故调查员。” 曹志啧一声，立刻反应过来，“靠！是因为走私案里有阿尔法制药？你就去找他？” “嗯，我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行吧，反正你不会放弃，不过他调来苏明市才一年，再怎么二把手，又能知道什么？” “他还真的知道些，”金戈回到座位上，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压低声音将吃饭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给了我一份名单，我过来的路上就查了一遍，是陆明所的资料，还有他任职儿童福利部、开设孤儿院期间，所有往来的合作机构，尤其是医疗机构。主要以捐赠和救助为出发点，为儿童提供常规医疗服务及药物。” “不愧是阿尔法，路子比我们还要深。” “是，曹哥，你还记得咱们之前排查过‘加百列’的合作医疗机构吗？” “记得，得，我知道了，你想把两份资料做重合排查？” “嗯，因为我手机里没有存档，所以才来的，并不是要给你惹事的。” “是是是～怕了你了，总之你快点，弄完赶紧走。” 见搭档这么一副不待见自己的样子，金戈一脚踹过去，没好气的哼道：“滚一边儿去！” 曹志一躲闪，非常机灵的“滚”到了一边，金戈翻了个白眼，开始工作。 没多久，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到曹志面前，抿着嘴不说话。 她这样的表情，曹志就知道她找到了，也收敛起不正经的样子，问道：“怎样？发现了什么？” 金戈点点头，叹了口气。 “除了公立机构，从陆明所时代到‘加百列’，两者共同合作的私营企业里，有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持续合作的企业，你猜是谁？” “谁？” “文晖制药。” 金戈吐出这四个字，声音有些沉重，曹志听了也有些惊讶：“文晖制药？这不是陆飞曾经工作过的公司吗？” “对。” 说着，她看着“文晖制药”四个字，在空茫里揪出一条信息来，不敢相信，又有些自责的甩了甩头。 “曹哥，20年前的孤儿院、20年后的‘加百列’，果然还有其他联系，孙鸥说，当年给陆明所供应‘上帝之手’的组织一直没有找到，但是我想，那么危险的药物，只出现在陆明所一个人手上，那么……若不是他自 分卷阅读178 己，那一定得是相当信得过的人？会不会就是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 “并非没有可能。” “没想到这个隐秘的信息，那么早就浮现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完完全全的忽视掉了。” “陆飞换过那么多工作，文晖制药是最短的，哪里想得到这些？” 金戈面色有些凝重，孙鸥这个人，脸上总是一派闲庭信步的表情，但是每次给她的线索，都有意无意的，直指要害。 她不敢揣测这是为什么，只是说道：“总之，既然露出这条线索，那我一定要去查查了。” “你先别动！”曹志一抬手阻止她，皱眉说道：“虽然有线索，但这条线索实在说明不了什么，而且更严重的问题是，文晖制药的所有人，就是最近大热的市长候选人张文晖。别说我们，以他在苏明市耕耘数十年的人脉，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查他，就连弓虎哥也要慎之又慎。” “我明白……弓虎哥那边……周素素的案子还在这个风口上，我要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文晖制药，他200%不会同意搜查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证据。” “要慎重。”曹志摇摇头，又强调说：“不许一个人单独行动，明白吗？” “明白啦！” 金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没发反驳，金戈回到座位上查了一阵资料，没什么收货，又跟着曹志录完口供，也不敢在办公室瞎溜达，干脆起身下楼，去鉴定科找关情。 说不定关于这个什么制药公司，法医能多一些了解。 而且，也不知道她最近忙不忙？小眉有没有把自己和柳年的事情告诉她？ 啊……去了会不会被拷问啊？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到了却得知，关情休假了，而且一休就是20天，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站在鉴定科的靠窗走道里，金戈看到远处，警署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愣了半天。 “加百列”的静坐抗议还在持续。 她看到一些动态照片牌，依稀可以看到陆青司在屏幕上笑着，心里就难受起来，许久，落寞的转身，去找小眉。 谁知还没到一楼，就看到民事科的老王正在大厅里和一个男人说话，老王一脸为难，那个男人则心急如焚又有些生气的样子。 “……什么叫一定没有事啊？我比你了解她，她不会无缘无故就消失的，你到底有没有去查啊！？” 老王摸着头有些为难，“她都给你留了信息，让你不要担心了，你不如等等她的消息啊？” “所以我才说，她不会做这种事啊！不管去哪里，做什么，她都会告诉我，不会这样模棱两可的就消失啊……警官，都两个多星期了，她怀孕了，你说，怀着孩子能去哪里啊？” “这我哪知道啊……” “你快帮我找她啊！” “哎呀呀你这……行吧行吧，我去调她的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在哪，然后告诉你行了吧？” 怀孕？ 金戈下意识看过去，见报案的男人仪表堂堂，干净的西装上别着XX证券的银针，应该是某家金融企业的员工。 只是，他显然对老王的敷衍十分不满，生气的瞪了他两秒，转身就离开了大堂。 老王无奈的摇着头，转身看到金戈站在楼梯那看自己，越发头疼的一摊手，诉起苦来：“你说现在这情侣，动不动就玩消失，结果折腾的都是我们。” 金戈急忙走上去打听，“是他女朋友失踪了？” “哪里是失踪？给他留了信息，说出去两个月，让他不要担心……哎。” “他大概是担心吧。” “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是‘缺陷者’，怀孕而已，难道还能出什么事？” 老王耐心用尽，嘟哝着离开，金戈却在听到“缺陷者”3个字的时候一愣，呆在原地。 “缺陷者”、怀孕、失踪……她一惊，朝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冲出院子，她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就要上一辆汽车，急忙喊叫着冲了过去，对方听到，好奇的回过头来，又下了汽车，站在原地等着。 “先生……” 金戈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关于你消失的女朋友，可不可以，跟我详细说一下？” “诶？你是……警察吗？” “对，刑事科五组，金戈。我刚才听到你和王警官的对话，女朋友突然消失什么的，我想知道，她是‘缺陷者’吗？你确定她怀孕了吗？” “嗯……嗯，是的！”男人有些惊讶，使劲点了点头：“我的女朋友莫倾红，已经消失了两个星期了，虽然她没有说，但我知道她怀孕了，而且，她非常的苦恼。” “她没有告诉你？” “嗯，她是‘缺陷者’，虽然她从来没有告诉我，但我其实是知道的，我知道她是担心我歧视，但我一点也不介意，她是个好女人，我真心的喜欢她……两个多星期前，我发现她怀孕了……我明白她在想什么，所以我打算忙完那几 分卷阅读179 天给她一个惊喜，向她求婚的，结果她突然就不见了。” “不见了？” “嗯，发了一条信息给我，但是人已经不见了。”男人说着，将手机拿出来，调出一条短信给金戈看。 果然，信息并不长，写着：“云海，我因为一些事情要离开两个月，你不用担心，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不要找我，好好照顾自己。” “云海是你？” “嗯，我叫周云海，她叫莫倾红，我们两年前认识的。我很了解她，她不会发这种模棱两可的信息，除了对身份有些自卑，她什么都告诉我的。” 周云海将女友的照片翻出来给金戈看，照片上，莫倾红娇小又羞怯的靠在他怀里，笑得温柔极了，而周云海将女友揽在怀里，眼神充满了宠溺和幸福。 的确如他所说，两情相悦，如胶似漆。 “我明白了，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提供她的手机号码给我，我去查一下她的行踪。” “当然！” 周云海喜出望外，一股脑将两人的联系方式发给金戈，又想到金戈的身份，担忧的问道：“警官，你是刑事科的，为什么突然对这个事情感兴趣啊……难道是、你是觉得她有什么危险吗？” 金戈急忙摇头，“当然不是。” 说完，她心里一动，探问道：“莫小姐既然是‘缺陷者’，你可知道她有加入什么社团吗？” “社团……？好像没有。” “好，总之我去查一下，如果有发现，我立刻就告诉你。” “谢谢你警官！” 周云海激动之下，恨不能抓住金戈的手，但是他一抬头，突然眨眨眼，有些呆愣的看着周围。“这是……什么情况……” 金戈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她顺着周云海的视线望过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后周围已经站满了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脸上无不是阴郁、愤怒和仇恨。 是“加百列”的人。 眼见自己被包围，金戈暗自叹气——她刚才只顾着追周云海，却忘了陆青司的信众们还聚集在警署周围，静坐抗议呢。 而她这个活靶子，偏偏跑到了他们中间。 一瞬间，北辰东路的那个傍晚从那个脑海里闪过，愤怒的女人、从四面冲出来的人，还有那充满愤怒的一刀…… 仿佛感应到她的心情，手臂蓦然刺痛，好像在回应。 暗暗叹口气，她还是维持冷静的样子，对周云海笑了笑：“周先生你赶紧回去吧，之后我们再联系。” “可是……这、可以吗？” “当然，你快走吧，我是警察，没事的。” “嗯嗯……好吧！” 周云海一脸担忧，虽然觉得架势不对，但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急忙钻进车里，紧张的看一眼人群，急匆匆的离开了。 金戈挥别他，抿起嘴，转身，装作平静的样子往警署走。 只是，和她的镇定不同，异样的氛围在人群里蔓延，渐渐骚动起来，危险的气味就在这骚动中化做实体，一点点飘出来。 金戈只祈祷他们认不出自己，只是单纯的对自己身为警察而愤怒。 否则…… 然而，她的祈祷没有生效，就在她走了没几步，走到几乎被严严实实站满的街道上时，那气氛陡然尖锐起来。 “……杀人犯、杀人犯！”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低沉愤怒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来，响应者越来越多，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愤怒。 愤怒的声音仿佛魔咒，将骚动一点点点燃，念着的人，眼神渐渐变了，最后一点理智渐渐的，仿佛也被燃烧殆尽。 金戈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加快了脚步。 她的举动无异于袒露出恐惧，人群更加躁动起来，甚至有人举着抗议的牌子和陆青司的照片，冲到她面前，人群也越围越近，很快就堵住了整条街，四周皆是水泄不通，堵住了她回去的路。 “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越来越多的人喊了起来，声浪如潮，令人胆颤。 眼看人群如此愤慨，金戈心里也有些慌乱，她想要拨开他们，前面的几人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金戈看着他们脸上的怒意，右手臂更加痛起来。 但是她什么也无法说，什么也无法解释，只是埋头往回走，拼命想要回到警署里。 “为导师报仇！就是这个女人杀了导师！” 突然，愤怒的声音激昂的喊了出来，孟清从人群里跳了出来，年轻的脸上充满了杀意，抡起手上的抗议板，径直朝她砸来。她下意识的挥手躲避，那木板却刚好砸在她右手臂上，尖锐的疼痛瞬间钻心，她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然而，没有人看到她的伤，每个人都只看到她的抵抗，那愤怒立刻暴涨到极点，就在她蹲下的顷刻间，愤怒的拳脚落在她身上。 “杀了她！杀了她！” “该死的女人！” 分卷阅读180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杀了导师！” “杀人犯！” 谩骂连同拳脚从四面八方袭来，金戈被愤怒和声浪压制，身上到处都传来尖锐的痛，她脑海里渐渐的慌乱成一片，急得眼泪都流出来。 这一刻，她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 因为害死陆青司，而死在这里。 “住手！我开枪了！” 曹志的怒吼声猛的传来，盖过喧闹的打骂声，像一道惊雷落在人群里，人群一下子死寂，又不甘心的喧嚣起来。 “我们要报仇！” 孟清的声音尖锐极了，透出鱼死网破的愤怒，又似乎被压制，隐隐的有些狼狈。 金戈趴在地上，身心俱痛，隐约听到“警察”、“防爆”什么的，在人群里激起另一阵喧嚣，然后便看到曹志和小眉拨开愤怒的人群，朝她冲来。 “你怎么样？” 小眉脸色刷白，发着抖，将她从地上架起来，朝警署走去，金戈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垂着头，任他们架着。 “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犯……” 一声声呼喊中，她看着脚下有些晃动的狭窄的路，凌乱愤怒的人群变成凌乱愤怒的各种脚，叫嚷推搡着不愿意离开。陆青司的照片掉在地上，脸上的笑容仿佛一把刀，刺在她心脏上。 “对不起……”金戈忍不住呢喃着，微弱的声音被愤怒的人群掩盖得一丝不剩，她的眼泪落在地上，又被她踩过，被汹涌的人群淹没。 直到回到警署，她回过头去，看到人群越发汹涌，与门口的一排警卫对峙着，声浪如潮，越过警卫砸在她身上。 “杀人犯”、“持警行凶”的词语一句句传过来，她听在耳中，越发难受。 小眉心疼的抱着她，明明自己也发着抖，却拼命说着：“没事了没事了，金戈姐没事了……” “你啊！”曹志揉着自己被趁乱攻击的肩膀，又心疼又忍不住嘴欠，“还好小眉看到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从2楼看过去，你都快被他们埋了，有多吓人你知道吗？” 金戈哽咽着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小眉气急败坏的朝曹志一脚踹过去，“住口啊！” 曹志躲过这一脚，站在旁边，没再说话。小眉这才放过他，又急慌慌的叫起来：“金戈姐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我没事……” 金戈摇摇头，看到院子外的人群已经退去一些，但“杀人犯”之声依然不绝于耳，孟清站在人群最前面，又不知为什么，拨开人群离开。隔着这么远，金戈依然能从他的动作和脸上，看到满腔愤怒的神色。 她忍不住想，对这些人来说，对“加百列”的几万信众来说，自己就算一死，也挽不回他们失去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更加难过，将头埋下去。小眉抓着她的手，直冲曹志使眼色，曹志头痛的摇摇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咳两声凑过来，轻轻说道：“金戈……去医务室看看伤口，然后回家去，他们不知道内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 “那赶紧去看看伤口？” “我没事，我想在这坐一会儿……” “也行，我们陪你。” “……曹哥，是我的错……” “你哪里也没有做错，哎，这个案子结了也好，真是……弄得人心惶惶的。” 曹志脸上满是心疼和不耐，瞪着远处的人群，恨不能冲上去打一架。 金戈急忙扯一扯他的袖子，沉默着摇摇头。许久，她看着渐渐散开的人群，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轻声说道：“不能结案……” “你！哎……” 曹志摇摇头，明白她的想法，不再说话，这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满脸着急的跑了过来，他一愣，见到小眉眼睛都亮了，这才想起是柳年。 金戈没有看到柳年，她只看到一双鞋走进视野里，简单的、黑色的工装鞋，是柳年常穿的，她一愣，还未抬起头，眼泪就扑簌的掉下来。 “金戈！”柳年从小眉手上接过她，眼里满是怜悯和哀伤，轻轻的抱住她，仿佛什么都知道了一样，转头对曹志说：“我送她回去。” 这个提议正中曹志下怀，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拉着小眉指电梯，“好好好，你好好照顾她，我带你去地库，来来来！” 金戈被柳年扶着，再不好说什么，跟着两人走到车库，被柳年扶进车里，只来得及挥挥手，就看到车子启动，转眼出了地库，往家里奔去。车窗外，抗议的人群依然站在街上，执拗的举着牌子，没有离开。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抿嘴低下头。 柳年的眉头越发皱起来，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沉默许久，轻轻说道：“不要再继续了，这个案子给你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对不起……” “不要再查了，交给你的同事好不好？” 闻到柳年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分卷阅读181 金戈越发忍不住哭起来，她沉浸在悲伤中，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停下来，原本曹哥跟我说结案的时候，我也觉得可以，但是刚才……刚才我却觉得，我必须找到真相。” 听到她的话，柳年脸上的表情几乎称得上难看，冷冷说道：“金戈，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但并非每个死亡都有凶手。” “可是周素素的死被我看到了，这一连串的死我都看到了，柳年，这个意外造成了这么多伤害，为什么？我不明白，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就连陆青司也是，是我害死了他，事到如今，哪怕只是为了还他公道，我也要查出真正的凶手。如果一切只是意外，那我……那我也不能让他背负这个罪名。” 柳年沉默下来，久久的沉默着，许久许久，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明白，不过，你先不要想这些，好好休息，养好伤再说，好不好？” “嗯……”金戈内心沉痛，靠在他肩膀上，哭着点点头，许久，听到柳年长长的叹息，不知所为何事，她心里又有些自责。 “对不起，又让你操心了。” “没事。” “对了，你怎么会来警署啊？” 柳年顿了顿，轻轻摇摇头：“我在附近办点事，听说有骚动，就过来了，没想到是你。” “抱歉。” 柳年没说话，只是将金戈抱在怀里，沉默下来。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家。柳年轻手轻脚的帮她包好伤口，又将她抱在怀里，直到止痛药发挥作用，她哼哼唧唧的睡过去，才将她抱进卧室里，仔细的盖好被子，又回到客厅。 小茶几上，染血的棉花静静的躺着，那是金戈的血，刺目的红色。 他愣愣的看了片刻，小心的将棉花收进一个盒子里，放进口袋中。 然后他走到阳台上，看着阳光照在厚厚的云层上，暗暗发亮，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你居然主动联系我，真是难得，什么事？” 柔和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仿佛带着慵懒闲适的香气。 但是这香气并没有让柳年的表情和缓些，相反，他的眼神如冰，冷声说道：“我说过，不许你们动她！” 无名者联盟 “……‘新东京爆炸事件’到目前已经过去两个月，据悉，因爆炸而造成的伤亡，正式突破300人，对此，日本国防局再次发表声明……” 金戈从睡梦中醒过来，在下午的新闻中刚聚集起一点精神的时候，门铃响起来。 她以为是柳年，但是柳年有密码，她只好打起精神，走过去。 智能门上透明的窗口里，弓虎的身影站在昏暗的走廊里，高大又沉默，对着她龇牙一笑：“哟，乖乖养伤呢。” 金戈又惊又喜，急忙打开门，“弓虎哥？” “来看看你。” 弓虎大大咧咧的进来，瞥一眼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包扎痕迹，皱起眉，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显然是知道了昨天的事情，但也没有多话，只是抬头看到客厅尽头的阳台上，下午的阳光刚刚好，便将手里的资料袋扔给金戈，径直朝阳台走去。 “今天过来，主要是给师父师娘上个香，道个歉。” “道什么歉啊……？”金戈低下头，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被打而自责，嘟哝着不敢说话，窝在沙发上待着。 弓虎亲自上门，可见这件事情至少比她想象中的严重。金戈叹了口气，想到昨天柳年的表情也十分难看，更加连头都不敢抬，轻轻说道：“我没事了，不过老大，你既然来了，我想说，周素素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你就不要操心了，结案报告已经交上去，上头要怎么处理，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多问一个字，就别想复职了。” 金戈撇撇嘴，小小的哼一声，没有不高兴，也乖乖的不再说话。 弓虎走到阳台，二话不说就跪下，毕恭毕敬在神龛前磕了个头。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自己扔过来的香烟还放在神龛上，烟已经少了一大半，便咧嘴一笑，十分大不敬的合掌说道：“师父少抽点，不然师娘得说你了。” 金戈坐在沙发上取笑，斜着眼睛看他：“你还好意思，自己给的。” “那也不能多抽，人生的精髓是克制，就算在天堂，也不能为所欲为吧。” “还狡辩……曹哥真不愧是你带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多谢。” 金戈放弃的摇摇头，又见他自动自发的找到柜子里的酒，端着杯子倒满了，老神在在的抿一口，不由得一笑：“你居然还记得酒柜在哪里。” “那当然，”弓虎豪气一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我喝酒这事儿就是师父带的，哪能忘啊。” “你还说呢，就没见过带学生回家喝酒的老师。” “哈！” 两人相视一笑，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如 分卷阅读182 今想起来却仿佛是昨天。只是白驹过隙，当年那个天天打架的问题学生、不按规矩出牌的老师，如今一个当了警察，另一个则隐姓埋名十几年，悄无声息的死去。 想到这里，金戈勉力笑了笑，视线落在手里的资料袋上，立刻明白过来——弓虎说到做到，袋子里想必是“新东京爆炸事件”的档案。 她打开来，果然是。 资料不多，薄薄的2、3页纸，是新闻上不曾公开过的图片和资讯，其中几张细节图，是在嫌疑人家里发现的秘密证据。 她看着照片里熟悉的图标，一个大写的N字覆盖在一把剪刀之上，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果然是他们……” 这个图标是“无名者联盟”全球通用的标识，N是Nobody，也是NO，而剪刀则代表基因编辑技术——27年前，日本“新东京计划”一成立，这个标志也跟着横空出世，在“新东京”、“新纽约”犯下一件件抵制运动。 22年前，这个标识第一次出现在中国，出现在“京之岛”的第一个开放日。 出现在高高的、熊熊燃烧的断桥之上…… 巨大的旗帜，根本来不及封锁媒体，就随着路人的手机轰动全球。 22年之后，如同另一个轮回，这个标志再次出现了。 她安安静静的看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在警署休息室听到“无名者联盟”这几个字时，她心里的震惊，甚至干出对着高铁开枪的蠢事，如今看到这份资料，她心里还是难掩激动。 弓虎放下酒杯，收起大大咧咧的样子，沉声说道：“日本这事儿，确定是那帮人干的，我不愿意瞒你，不过小羽，我还是要说一句，不要忘记师父对你的嘱咐，不要执着。” 不要执着吗？ 金戈苦笑一声，她怎么做得到？ 基因编辑技术到底是好是坏，这一点，也许永远也无法定论，但因这技术而引发的对立，仅仅一天，就夺走了母亲的性命，这一点，她永远也无法放下。 “弓虎哥，我忘不了，是他们杀了妈妈。” “不只是你的妈妈，还有别人的，”弓虎叹了口气：“参观的领导、同行的专家、邀请的嘉宾……师娘是‘京之岛’的总规划，一开始就在他们的死亡名单上。” 听到他这样说，金戈一下子红了眼睛：“但是凭什么！？那是她的工作，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她不过是……不过是想要建造更好的城市，让人们生活得更好。” “立场这个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在有些人眼里，师娘的工作就是在建造另一个‘新东京’。” “就因为这样，我妈就活该被他们杀掉？我爸就活该隐姓埋名吗？” “当然不是。但是小羽，你要知道一件事，在那之后，不管是你的死亡证明，还是师父让你改名字，你要明白，国家也好，师父也好，都是为了保护你。别忘了，你们是漏网之鱼。” “我知道……” 金戈擦掉眼泪，却擦不掉那一天的回忆。 那一天的情景就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遍遍的慢速回放——燃烧的车厢，火里的人，痛苦的哭声，交织成炽热的地狱，将妈妈拖了进去。 她的眼泪根本忍不住，许久才说道：“弓虎哥，其实没有漏网之鱼，当年的‘陆艾羽’已经她妈妈一起死在爆炸中，‘金戈’不过是具行尸走肉，除了和爸爸一起怀念她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你陪伴师父18年，你至少做到了这点。” 金戈摇摇头，盯着手上的照片看了许久，又问：“我只是不明白，‘京之岛爆炸事件’影响那么大，档案为什么会被封存呢？” 说到这个问题，弓虎也摇摇头。 “据我听到的，这个案子在后来的调查中，超过了‘刑事案件’的范畴，甚至不是单纯的反恐和国家安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党政内、国际间的政治博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我现在只是个科长，只能看到案卷的10%，这个案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公布真相，50年、100年都有可能。” “……难道就让凶手逍遥法外吗？” “怎么可能？小羽，也许凶手就是当时在车上的某个人，也许是别人，也许已经抓到，只是我们不知道。一切有太多的可能性，但不管是哪一种，它已经没有意义了。” “它有意义，”金戈看向阳台，从这个位置，她能看到神龛的一角，看到爸爸和妈妈的合照，又流下泪来：“爸爸等了18年，虽然他一直跟我说要忘记、要平静的生活，但是我知道的，他也一直在等……等一个消息，等一个结论，但是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我忘不了……” “我知道，我不是让你忘。” 弓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说道：“4年前，我想尽办法让你进警署，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其实我并不支持你的做法，我也不想你再追查这件事情。但我希望，如果你能作为警察帮助更多人，也许你可以通过这个方式， 分卷阅读183 找到另一种平衡……” “我明白……”金戈抹掉脸上的眼泪，感激的冲弓虎笑了笑，又哽咽着垂下头。 “所以，你要自己放下。” 金戈沉默下来，深深的呼吸许久，轻轻说道：“弓虎哥，我之所以对‘新东京事件’这么激动，除了想到妈妈，还有别的原因。” “你说。” “你还记得吗？27年前到22年前，5年时间，‘无名者联盟’在全球策划了很多次抵抗运动，遍布全球，但是‘京之岛事件’之后，他们突然就消失匿迹。” “是。” “我看过所有能找到的资料，然后发现，‘京之岛事件’很像是作为最后一次行动来策划的……是影响最大、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 弓虎摇头否认：“这20年来，全球各地还是有他们的身影。” “那不一样，我整理过所有的案子，这20年来的小打小闹，虽然都打着‘无名者联盟’的名义，但是警方抓捕的犯人里，没有一个真正靠近组织的核心，甚至没有像这次这样，找到组织的标识。” 听完她的话，弓虎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也许是你想多了。” “也许吧。但你还记得联盟的口号吗？‘凡有缺陷者，皆是无名者’，这20年来的打打闹闹，也许都是向他们致敬和模仿。” 她看着弓虎脸上逐渐严肃的神色，知道自己没有说错，越发伤心。“只有‘京之岛爆炸事件’是他们亲自策划和执行的，那一次，就像是他们给自己画下的短暂的句号。” “……你不要胡思乱想。” “如果是胡思乱想就好了，可是，如果‘京之岛爆炸事件’是短暂的句号，那么‘新东京爆炸事件’呢？会不会是新的开始？” 弓虎皱眉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两步。 许久，他脸色平静下来，叹口气说道：“不管你怎么想。20年来，‘无名者联盟’再也没在中国出现过。” “那是因为这20年的政策，福利部的设立，公民福利的全面提高，换来了20年的和平。” 金戈脑海里浮现出小眉乐呵呵的笑脸，又想起关情那次突然的暴怒，摇了摇头：“别忘了，这几年，即使我们没有美、日、德、俄那么激进，但政治上有意无意的偏颇、生活里随处可见的歧视……你觉得所谓的‘公平’还能持续多久？” “那也有美、日、德、俄挡在前面，轮不到你来操心。” 金戈叹了口气，执拗的摇摇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弓虎哥，中国依然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你知道吗？就算基因优化了95%的病，剩下那5%的人，加起来也超过1亿。未来，会有1亿‘缺陷者’生活在不公平和歧视当中。即使不是‘缺陷者’，即使是B level的孙一鸣，也会因为愤怒而杀人……他们中的每一个，随时都可能以公平和人权的名义，做出任何事。弓虎哥，这才是我害怕的。” 说着，她看着弓虎，加重语气说道：“何况，‘京之岛爆炸事件’死亡人数超过200，是联盟成立以来单次伤亡最高的事件，但是这一次的‘新东京爆炸事件’，死亡人数就已经超过300了……” “好了！”弓虎不耐烦的打断她：“小羽！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过！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有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你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事实也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明白吗！？” “我明白！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掉，有人失去家人！” “所以你要你冷静一点。” 金戈便沉默下来，擦着眼泪不再说话。 房子里陷入沉重的死寂，只有阳台上的花，在风里轻轻摆动。 许久，弓虎将玄关那的盒子拿过来，轻轻说道：“你嫂子让我给你带了汤，晚上喝一点，不要东想西想的，知不知道？” “谢谢嫂子。”金戈点点头，默默地接过。 弓虎看着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又念叨几句，急匆匆的离开。 房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金戈靠在沙发上，兀自沉默着。 她想起“加百列”，想到街上愤怒的人群，和那一个个落在身上的拳脚，更加落寞。 陆青司努力了十年，但“加百列”的人依然没得到公平善意的对待。如今，失去了陆青司，他们伤心，但是面对没有陆青司的这个世界，他们更多的是愤怒，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许随时都会拿起武器，做出更可怕的事。 毕竟，凡事缺陷者，皆是无名者…… 她心里难受，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小眉担心又开心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金戈姐～你怎么样啦～好了没有啊？” “好了，你不要担心。” 小眉眼泪汪汪在视频里瞪着，仔细看一圈金戈，又害怕的说道：“你最近在家里好好休息啊……” “我知道，另外，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 分卷阅读184 说～” “关于调派到‘京之岛’的事情，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需要哪些条件？” 说到这个问题，小眉眼睛一亮，凑近屏幕说道：“说到这个，其实我正想是不是要找你呢？” “嗯？” “前段时间，你们的体检报告出来之后，我把符合要求的员工资料递上去了，结果，我也没想到，今天就收到了回复，说如果你有意向的话，可以提交调职的表格了。” “诶？……不是说得自己申请吗？” “是啊，哎，我整理是想看看标准，而且，其他人的反馈都没下来，只说可以和你聊一聊。” “只有我？” “是啊。” “我并不是警署里基因等级最好的。” “嗯……所以我也奇怪。” 金戈心里盘算了一下，调职的事情，应该连弓虎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莫非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 刚才弓虎的话浮现出来，她心里就明白了——再怎么保密身份，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的。 她垂下眼睛，小眉又急忙安慰她：“不要担心，这个是要跟全国的节奏一起，想必最终确认快不了，手续什么的走完，最快也是明年的事情啦。” “好，我倒是不着急，就是想问问。” “我知道，可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记得你很喜欢苏明市的，对调职也不感兴趣的……” “没什么，就是了解一下。” “哦……那我去问问，之后告诉你？表格我也同步发给你，你要是有时间，填完给我咯。” “好。” “……所以金戈姐，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小眉这么敏锐，金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也不可能跟说出“无名者联盟”的事情，只好摇摇头。 “好吧。”小眉点点头，欲言又止，把文件发过来之后，嘱咐了一堆养伤的事情，这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金戈打开表格看了看，又关上，继续看着阳台发呆。 她脑海里乱糟糟的，“加百列”和孤儿院的事情搅在一起，好不容易压下去，无名者联盟的事情又冲上来。 她无法告诉小眉，自己想去“京之岛”，是因为担心“无名指联盟”会再次攻击那里，而她想去为妈妈报仇。 可是如果去的话，柳年怎么办……？ 她不知道，想到柳年，她心里堵堵的，闷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去“京之岛”，柳年会愿意陪自己一起去吗？ ———— 倪楠将目光从云层上收回来，自顾自的喝咖啡。 倪焕之冷着脸路过，见她招手，走过来坐下，点头说道：“听说要关店了？” “是啊，要忙别的事情了，何况条子总在附近转来转去，烦人得很，咖啡都不好喝了。” “也行，来杯店长特制。” “没问题。”倪楠忙活起来，问道：“事情如何了？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该说是时机刚好吗？刚有放弃的声音传出来，就有人冲出来火上浇油。” 倪焕之看着红发的店长，对她轻柔的声音不以为然，“别说得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当初说要让陆青司的死发挥作用的，可是你。” “那当然，10年的辛苦，他倒好，在最后关头却为了一个方明远自杀。身为他的同伴，不好好利用这件事，岂不是对不起他？托他的福，一口气多了几万个新同伴呢。” 说着，倪楠摇头笑了笑，给她倒上咖啡，又说：“对了，刚好想找你帮个忙。” “说。” “警署恶意加害陆青司的案子，想请你出手，让警署开除主要涉事人，金戈。” “这是迟早的事。” “想请你快一点。” “为何？” “受人之托。” “好。” 倪焕之冷冷的答应下来，拿起咖啡，进了对面的大门。 文晖制药 （一） “什么！？攻击我？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让你在家里待着你非要来警署，来就来吧，还冲到‘加百列’的□□队伍里，‘恶意在社员伤口上撒盐’，如此不带脑子，差点引起械斗，我要是倪焕之，我也攻击你！” “……” “开除算轻的，我看你啊，干脆提前退休得了，结个婚，生个孩子，多好？” 听到这一串噼里啪啦的话，金戈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猫，连耳朵都要耷拉下来，有气无力的举手投降，“曹哥你好狠……” 曹志在屏幕里嚣张的哼哼两声，总算放过她，“行了行了，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了。” “总之啊，老大和我都会保你的，不用担心，但是你神经绷紧一点，不许再来警署晃悠，也不许再去那帮人面前晃荡，知道吗？” 分卷阅读185 “知道知道，我保证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去。” “这还差不多。” “对了，我是想问你啊，关于那个失踪的孕妇，莫倾红，你查到她的资料了吗？快发给我。” 听到这里，曹志一挑眉，毫不客气的问道：“发你干嘛？” “我、我答应了帮忙找人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缺陷者’、孕妇、失踪，这些标签加起来，足够你联想到周素素的案子，是不是？” “……嗯。” “哼，”曹志哼一声，发过来一个文件，又挑眉凑近了些，赞许的笑起来，“不过，莫倾红的资料里，网络支付账单还算有趣。” “居然私自查她的金融账号？好样的！” 金戈从沙发上跳起来，点开文件，找到网络支付列表，一行行看下去，很快，她就找到曹志说的“有趣”的点，重新靠到沙发背上。 “Pas Du Cafe？她是那家咖啡馆的顾客。” “对，她没有在‘加百列’的网页上登记，但是按照周云海的说法也解释得通，她大概小心翼翼的隐瞒自己‘缺陷者’的身份。但是手机支付骗不了人，她有好几次在周二和周五，前往咖啡馆的记录。”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加百列’的社员，参加完集会之后就去喝咖啡。” “对。” “那、那她消失两个星期，是为什么？” “你觉得呢？” “……‘加百列’的成员以相互帮助为主，不至于加害她，可是她模棱两可的不透露去处……我也不知道，现有的线索不足以确定任何事，但是我有一个想法。” “说。” “我们现在知道，周素素和姜娜都是‘缺陷者’，都怀孕了，都死于一种同样的药，那么莫倾红会不会也和这个药扯上关系呢？她和男朋友两情相悦，会不会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健康的？如果陆青司和陆飞和药没关系，那么这个药的售卖者，是不是还在私底下找合适的顾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不管你怎么想，好好养伤，不许插手知道吗？不、许、轻、举、妄、动！” “……好啦。对了曹哥，关于张文晖，真是不查不知道，我这两天费了不少力气，但是，这个人太干净了，公开网络上根本查不到什么，也完全没有违法记录，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从一家媒体那得知，30多年前，文晖制药刚刚成立的时候，似乎和儿童福利部有过合作，但是，当时的新闻已经找不到了。” 曹志听了，立刻说道：“我手上有线人是媒体行业退休的，这件事情我来查，查到了告诉你，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 “好吧……” “那就这样。”曹志眯着眼睛挂断电话，金戈被他一句又一句“不许轻举妄动”说得一点脾气也没有，瘫在沙发上，愣愣的看着阳台发呆。 但是刚才曹志所说的，莫倾红和咖啡馆的关系，又让她平静不下来。 周素素、陆青司、倪楠、文晖制药，这四个点之间，一定有什么在联系。 周素素到底是怎么得到那个药的？是陆飞给她的吗？如果陆青司不是同党，那陆飞的同党到底是谁？4月12日那天晚上，到底是谁接走了陆飞，又藏匿了那么久？ 倪南吗？ 还有，周素素的那个药，说不定和20年前的东西是同一个，“上帝之手”什么的. 只是，倪楠和20年前的“上帝之手”又是什么关联呢？如果是她杀死了姜娜，那么莫倾红岂不是危险了？ 不能这么在家里躺着了，她想着，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衣服出门去。 半小时后，她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巍峨的建筑，吸了口气——每秒都在产生新闻的现代，30年前的事情已经很少有人会记得了，但是在市图书馆的档案室里，也许还会有保存。 她走上高高的台阶，在自动登记处填好资料，输入警员编号之后，获得了所有档案的检索许可，一步也不耽搁，从安静的过道快步走过，往档案室的方向而去。 巨大的终端机在安静的档案室里矗立着，她快速的查了起来。 文晖制药实力雄厚，相关的新闻很多，有她之前查到过的，也偶尔会冒出来她在公共网络查不到的。 她一条条往回追溯，看到10年前他们与阿尔法抢夺靶向药市场第一名的内幕、20年前张文晖闭关求学又归来的新闻，一点点的，追溯到30年前。 终于，一张照片出现在视线中，她急忙将新闻调出来，细细看起来。 原来是快30年前，文晖制药刚刚成立2年，还在寻找市场的阶段时，在陆明所的牵线下，文晖制药和苏明市儿童福利部正式合作，为全市儿童提供免费药物。 照片里，20出头的张文晖和40多岁的陆明所站在摄影机前，留下了握手的一幕，两人的脸上，都是高兴喜悦的表情，在旁边的新闻视频中，张文晖接受 分卷阅读186 采访时，满怀激情的说道：“我们有共同的愿望，希望所有的小朋友都能成长在更温暖、安全的世界里。” 那时的张文晖还有些青涩，但眼中的诚挚一览无余。 金戈将新闻拷贝下来，又输入20年前的药品走私案，找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 就在要放弃的时候，另一条新闻冲进她眼里。 《苏明市警署破获儿童器官贩卖链条》 “近日，苏明市警署执法大队破获一起有组织的儿童器官贩卖团伙，据了解，犯罪嫌疑人通过伪装和福利院、孤儿院等福利机构合作，物色有基因缺陷的患儿、孤儿，以诊疗的名义将他们非法杀害、将部分器官秘密贩卖，在受害机构中，包括市儿童福利部、姜式福利院、陆氏孤儿院、儿童医院等，性质十分恶劣……在破获过程中，文晖制药提供了关键性线索，集团董事张文晖表示，对所有伸向儿童的魔手零容忍，并呼吁加大执法力度，严惩不贷……” 金戈盯着屏幕上闪动的文字，看着其中“陆氏孤儿院”、“文晖制药”几个字，默默的下载下来，给曹志发了过去，然后急急忙忙的朝外走去，上了车，输入文晖制药的的地址，直奔而去。 “哟，文件什么意思？你从图书馆找到的？” 曹志打来电话，脸上隐约有些责备：“说好的不出门呢？” 金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两个小时前才保证过不出门来着，但是她已经顾不上掩饰了，沉声说道：“曹哥，我刚才彻底梳理了一下时间线，我感觉，我们正在接近真相了。” “什么时间线？” “30年前，文晖制药和陆明所合作；20年前，儿童器官贩卖案件中，陆氏孤儿院和文晖制药分别是受害者和检举者；在‘药品走私案’发生、‘上帝之手’消失、陆氏孤儿院着火、陆明所失踪的同一时期，张文晖闭关求学，也消失了整整半年……” “……听起来，重要的节点上，他们两之间都有联系点。” “对，10年前，陆青司的‘加百列’一成立，文晖制药就成为第一批合作医疗机构；3年前，陆飞在文晖制药工作又离开；2个月前，周素素死于疑似‘上帝之手’的药品……我可以确定的是，从陆明所、‘加百列’到周素素……文晖制药，说不定在以某种方式，远远的站在后面！” “这只是你的猜测。” “可是，说不定是对的呢？当年给陆明所‘上帝之手’的组织，2个月前给周素素致命药物的组织，会不会都是文晖制药？别忘了，这个企业最擅长的领域，就是儿童药物。” 曹志凝神听着，考虑了一下可能性，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如果我们只有新闻稿，什么也说明不了，这件事关系太大，一旦开口，手上必须有实质的证据才可以。” “我明白，所以我现在打算去那边看看。” “那边？哪边？”曹志一脸恍然，大喝道：“你又擅自行动！” 见他表情如此夸张，金戈急忙哈哈笑两声，狡辩道：“不会不会，我保证，我就是去买点东西，正好会路过文晖制药，就去远远的看一眼，我保证，什么都不做，顶多就绕着他们大楼转两圈，考察考察地形，我保证！” “真的？” “真的啦，曹哥你是不知道，柳年每天早早的就回来了，我还要提前做晚饭呢，哪里有空？” 曹志显然不相信，但是又见她连柳年都搬了出来，又半信半疑的盯了她半天，最后投降，“行吧，我这实在是走不开，你务必早点回去，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我明白，我就去看看，你那边有线索就同步我，不管接下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跟着你行动。” “这还差不多。” “嘿嘿～！” 金戈半撒娇半无奈的说完，将电话挂了，车里回复安静，她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看到不远处，耸立云霄的高楼。 所有的线索都不明晰，一如远处的“文晖制药”四个字，在明亮的白天下午，没有灯光，看不太清楚。 文晖制药 （二） 文晖制药，32年前由备受关注的医药行业新星张文晖创办，迅速成为国内知名的药品制作公司，尤其在儿童用药领域，开创了许多像零食的“糖果药物”，备受小朋友喜爱。 金戈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雄伟的高楼，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想到上次经过这里，那几个彼此对立敌视的少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们有共同的愿望，希望所有的小朋友都能成长在更温暖、安全的世界里……” 30年前，张文晖对着镜头说出这句话，但30年后，他们的希望并没有实现，至少对某一些孩子，还没有实现…… 她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小巷子，盯着盯着，突然想起，那天就是在这里，她狼狈又手足无措的遇见了柳年。 啊！柳年！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跟曹志保证完，结果转眼就忘了。 分卷阅读187 也不知道几点了，她紧张的看了看表，又松口气——刚过4点，买个菜回去，柳年应该也差不多同一时间下班。 嗯，不会知道自己在查案的！ 自嘲的摇摇头，她一边开车绕着大楼绕圈圈，一边拨通了柳年的电话，想要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只是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的柳年声音还是淡淡的，却十分温和，眼里的笑意也止不住，透过屏幕看过来，让她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说起来，自从被“加百列”的人围殴，已经过去4天了，柳年虽然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时时温柔有笑容，但金戈总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便有些自责，越发温柔的问道：“你在哪里啊？晚上想吃什么？” 柳年笑了笑，“看来是某人要亲自下厨了。” “是啊，很荣幸吧？所以快说，想吃什么？” 柳年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笑着说道：“都行。” “这跟说‘随便’有什么区别……”金戈不乐意了，又看到屏幕里晃过屋顶和天空的颜色，有些惊讶，“你怎么又爬那么高啊？很危险的。” “补一些药剂，不危险。” “又是上次那个蓝色的预防药？” “是啊。”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补充了吧，今年的感冒病毒，有这么厉害嘛？” 听到她这么说，柳年愣了愣，然后淡淡的笑起来，点了点头：“是啊，今年的感冒病毒，格外厉害呢。” 说完，他对于晚饭似乎也终于有了主意，“不如买条鱼，清蒸着吃？你伤口还没好，可以多吃点鱼肉。” “好呀～不过我喜欢红烧，哈哈！” “……也行。” 金戈便笑了，挥手告别，挂了电话，一拐弯就准备回家。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车开进了文晖制药的大楼，车里的人一闪而过，金戈却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红色的头发。 倪楠？ 为什么倪楠会出现在这里？ 她盯着那宽广的铁门，盯着铁门里雄伟的文晖制药办公楼，一瞬间，感觉到凉意从脖子上蹿过，忍不住握紧拳头。 倪楠果然和文晖制药有关系。 还是该说，文晖制药果然和这一系列的事情有牵扯？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稍微变装后，戴上帽子下了车，朝文晖制药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去看看，至于去看什么，她不知道。 不能乱来……曹志的话从脑海里闪过，她垂下头，暗自想着，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心里的鼓动战胜了犹豫，她加快了脚步。 此时，下午4点半，正是快要下班，人心散漫的时候。医药公司安保森严，她围着大楼转了一圈，终于找到空隙，闪到一辆拐弯的货车底下，攀着底盘，进入了文晖制药的地盘。 货车停在巨大的停车区上，司机下车就喊着抽烟，溜溜达达的走了。 金戈从车底溜出来，见四下无人，避开摄像头往大厦摸去，从一楼窗户那探头一看，刚好是员工更衣室，她想也不想，翻进去找了套衣服套上，戴上员工帽子，这才明目张胆的又翻出来，站在角落里观察。 抽烟的司机已经回来，开着车绕出来，绕到大楼的另一侧，停在高耸的货仓通道屋檐下，打开车厢门。金戈走近些，看到一台台搬运用的机器从建筑里开出来，将一箱箱货物送到车子里，她定睛一看，箱子上的图案颇为眼熟。 她一愣，反应过来，居然是那个从试管里变成草莓的零食，她曾经从关情的手机里看到过广告视频。 零食？她眨眨眼，急忙拿出手机查询，果然，“草莓乐”的零食制造商隶属于文晖集团。 和“加百列”关系密切的文晖制药，在周素素的死亡现场出现的旗下产品……二者是巧合吗？她心里加了个问号，将帽檐压低些，溜着墙边从货仓通道往里面走去。 文晖制药的大楼一高一矮，高的是办公区域，矮的则是仓库和装载区域，金戈溜进去的正是仓库和装载区，只见巨大的玻璃穹顶下，空旷的空间里没几个人，两条缓慢宽阔的传送带尽头，一箱箱的产品出现在上面，不疾不徐的送到两侧的缓冲池里，装载机器人从池里搬起货物，扫描货号之后，放在旁边的运输车上，再由车子送到外面的接应货车里。 除了传送带，能够让人通行的只有墙边的电梯了。金戈捏紧手里顺来的工卡，埋头走进电梯里，果然，要刷卡才能按下按钮。 电梯通往B1，她出来之后，一眼望去，仿佛看到机场的行李区——无数转盘流水线一眼望不到头、全机械化的风格让这里显得冰冷又热闹，每条流水线的两侧都有一个人负责检查。 出了电梯，金戈溜到其中一侧，静悄悄的张望了一圈，看到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只是看到流水线的起始部分像是从B2上来的，便又转身回去，搭电梯去B2。 B2一片静悄悄，却比B 分卷阅读188 1小了很多，只有一半的区域被流水线占据，密封的商品在智能程序的控制下，贴上标签、喷涂上日期、送往了上一层。金戈仔细看了看，只能看到“草莓乐”的盒子，又见对面有个门，想也不想，径直走了过去。 只是，她手上的卡似乎没有权限，刷了两次，智能门锁只是闪了下红灯，没有任何反应。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突然听到电梯“嘀”的一声，似乎要开门，心里一跳，急忙藏进最近的流水线下，果然看到两个人从电梯出来，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往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她蹲在矮处，看不见那些人的相貌，只渐渐听到他们的声音，似乎在说什么运货的问题。 “……俄罗斯那批货已经到了吗？” “到了，放心，没有问题。” “盯紧点，海关码头好不容易松懈两天，不能出任何岔子。” “明白的。” 金戈仔细听在耳朵里，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只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特别耳熟，果然是倪楠。 她在这里做什么？什么货？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她一时之间惊讶万分，眼睁睁看到那扇门被打开，那两人走了进去，门又要关上。她来不及想，急忙冲过去，在最后一刻将帽子摘下来塞在门边。果然，智能门感应到异物，在关闭的瞬间又停了下来。她顺势推开门，闪身走了进去。 帽子留在门缝那，距离自动报警只有3分钟。 她必须抓紧时间。 闪进门里，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现在眼前，雪白的墙壁闪着月白的光，冷冷的又泛着暖意，一扇扇门分布在走廊一侧，倪楠走进了其中一间，她蹑手蹑脚的跟过去，站在门口屏息听着，就听见倪楠在里面说着“感觉如何？有没有难受？”、“宝宝”之类的话，心里又是一惊。 宝宝…… 莫非是指胎儿？ 那里面的人，莫非是孕妇？ 一刹那，她想到周云海正在找的女友，拼命忍住探头去看的冲动，猛然听到倪楠说下次再来，急忙转身往出口走去。 然而刚走几步，前面的房门打开来，金戈稳住身形，几个快步冲了过去，正好与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女人擦身而过。 那女人似乎没想到走廊里有人，轻轻“哎呀”一声，这才走出来，并没有看到金戈的脸，然而擦身而过的瞬间，金戈却瞟到了对方。 周云海女友，莫倾红！ 她果然在这里！ 难道这里不止一个孕妇？ 金戈心如擂鼓，隐约明白倪楠、莫倾红在这里的原因——害死周素素的药并没有在黑市流通，而是在倪楠或关情、甚至“加百列”控制下，持续提供给“缺陷者”。 想到这里，她便想到周素素和姜娜的死状，心里闪过一个更恐怖的念头。 也许不是“提供”，而是“实验”……！？ 想到这里，她悬着一口气，脚步如飞溜到门口，恨不能立刻就联系曹志，让他带人突击进来。 然而，就在她推开门、捡起帽子的刹那，听到身后莫倾红远远的声音：“店长，刚才还以为撞到你了呢……” 这一声出来，她再也不敢耽搁，径直冲向电梯。 走廊里，倪楠刚从门里跨出来，听到莫倾红这句话也是一愣，抬眼就看到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她眼神一闪，直接跑了过去。 只留下莫倾红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金戈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徐徐关闭，紧抿着嘴戴上帽子。 不动声色的脸上，心跳快到要蹦出来。 一层抵达的时候，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刺耳的警报声已经传了进来。不愧是药企，安全意识之强，反应之迅速，让她都措手不及。 “嘀——！嘀——！嘀——！”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仓库，金戈内心哀叹，别无选择，冲出电梯，装作听到警报的工作人员，慌张又迅速的朝货仓通道跑去。 只是她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倪楠的冷喝从身后传来。 “站住！” 这一声出来，她哪里敢站住，加快脚步往外冲去。 一拐角，两个男人正好冲过来，看到她，先是一愣，又立刻反应过来，嚎叫着扑了上来，金戈抬肘格挡，拦下一人的攻击，反手劈在他脑门上，那人闷哼一声，话都没一句就晕了过去。 但是击倒一人，却无法挡住第二个人，金戈两侧受敌，心里呜呼哀哉，只觉得自己没有机会逃脱了。 然而，这个念头还未想完，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闪出来，一拳打在那人的脖颈上，直打得那人直直扑倒在地，连看到加害者的机会都没有。 “走。” 低沉的男声响起，金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拖着朝外面跑去。她踉踉跄跄，终于抬头看到了对方。 却是孙鸥。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倪楠和莫倾红的出现，尚且能让金戈理 分卷阅读189 解，孙鸥的出现，却实实在在让她吃了一惊。 她实在忍不住，一边跑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孙鸥埋头跑着，压根就不回答她，大门转眼而至，门口的警卫刚要反应，却突然一抖，倒在了地上——大门外，一辆黑色的车等在路边，黝黑的枪管从车窗里伸出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枪？ 她瞪着眼睛看孙鸥，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破风而至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小腿一热，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孙鸥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揽在怀里，直接拖拽着冲出了大门。 黑色客车的门张开着，孙鸥如一枚子弹，拽着她扑了进去，落到椅子上的瞬间，车门都未关上，汽车已经轰鸣着启动，转眼就冲了出去。 车后面，倪楠的身影隐隐约约，又转身回到了大厦里。 汽车呼啸着冲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冲进一个地下隧道的时候，整个车身猛地朝下一沉，金戈闷哼一声，就看到隧道被甩到身后，傍晚的阳光照过来，车身已经换了颜色。 不止换了颜色，大概连车牌、车型都不一样了。 “他们追不上了，警官可以放心了。” 孙鸥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笑眯眯的样子，从旁边的暗格里拿出药箱，将金戈的腿捞过去，这一捞，金戈才察觉腿上火辣辣的疼，低头看去——果然，刚才门卫一倒，倪楠那边也同时开了枪，好在那枪法不太准，只是擦着她的小腿冲过去，并未打进肉里。 “不严重，警官运气不错。” 金戈接过药，拿在手里却不用，而是问道：“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警官，不是只有你在调查文晖制药，别忘了，阿尔法和他们是竞争对手。” “那就是商务刺探咯？我倒不知道，商务刺探还会配枪的。” “其实是因为看到你偷偷溜了进去，这才不得以出手，警官，文晖制药可不适合一个人闯进去。” “……” “所以警官，你到底为什么如此莽撞？” 为什么？ 金戈心里一沉，张了张嘴答不上来。孙鸥看着她的表情，也没有追问，而是拐了个弯说道：“看来这几天，警官找到文晖制药和命案的关联了？不过文晖制药在明面上的资料可不多，警官是去了图书馆，看到30年前的新闻了？” “你知道？” “我说了，不是只有你在调查。” 原来如此，金戈苦笑着摇摇头，孙鸥耸耸肩，接着说道：“30年前，文晖制药和和苏明市儿童福利部正式合作，30年后，他们又因为周素素的案子，和‘加百列’扯上关系，你确定这里面有猫腻，所以就直接冲了进去，警官，我不得不说，虽然你效率很高，但未免也有些莽撞。” “……” “所以你看到什么了？” 金戈目光一闪，那个秘密空间的情景滑过脑海，掏出手机就要给曹志打电话，孙鸥却伸出手将她按住：“警官，就算你现在给弓虎科长打电话，也是没用的。” 听到这句话，金戈一愣，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孙鸥笑了笑，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但金警官大概不知道，张文晖在苏明市的实力不可小觑，凭你和曹志，哪怕加上弓虎，也不可能立刻闯进他的公司，来回拉扯的时间，足够他们转移了。” “可是我已经惊动他们了！” “放心，我救你的时候，被摄像头拍到了，如果你伪装得好，他们应该会当成商业刺探，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警署。” 听到孙鸥这样说，金戈目光更加锐利，盯着孙鸥毫无破绽的表情，片刻靠在座椅上笑了两声：“孙先生，我不认为这辆车是商业间谍的配置，对于你，我也实在不能分辨，你说的话里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是吗？” “还有，我要做什么，警署要做什么，阿尔法无权干涉，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孙鸥不太在意的耸耸肩，“罢了，当年‘京之岛’的幸存者会成为警察，还是这样执着的警察，也真是让我有点为难。” 这句话一出来，金戈耳中嗡鸣，一时之间愣在那里，否定也不是，肯定也不是，几乎是艰难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22年前，‘京之岛爆炸事件’中，你母亲牺牲，之后，你改名换姓，和父亲相依为命，直到8年前才搬回苏明市。警官童年的经历伪造得非常完美，但别忘了，你的身份，并不是顶级机密。” 孙鸥说的是事实，但金戈也知道，就算不是顶级机密，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一个商业企业的所谓“事故调查员”可以知道的。想到这里，她盯着孙鸥，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孙鸥一笑，眨眼说道：“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孙鸥，任职于阿尔法事故调查部，同时，也是中央警视厅特警。” “……特警？” “没错。”孙鸥从车上的暗格里再次拿出 分卷阅读190 一个警徽，金戈拿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正如他所说，“事故调查员”不过是他明面上的身份罢了。 “我不明白……”她皱眉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你一直在查周素素的案子？” “不是周素素，而是‘上帝之手’。” “什么意思？” “周素素的案子，我不过是基于事故调查员的职责，日常跟进而已，不过，当她的尸检报告传到阿尔法的时候，有专家提到了‘上帝之手’，这个药和20年前的案子有牵扯，警官大约不知道，虽然你们看到的案子已经结束了，但对于这个药的追查并没有结束。于是，在往上汇报之后，我就奉命，开始周素素案子背后，留意‘上帝之手’的下落。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这个案子，你查到什么程度了？” “和警官一样，刚刚查到文晖制药。” 说着，孙鸥看一眼窗外，又换了戏谑的笑容：“说实话，我想在你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自己调查，毕竟我还是很喜欢苏明市的，要是身份泄露，我就要被调走了。” 对于他说笑一样的话，金戈没有在意，她想起在大楼里看到的情景，想起莫倾红和周云海，急忙说道：“我刚才在里面看到很多孕妇，他们很有可能在用她们做实验！” 孙鸥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很平静，金戈见了，有些奇怪，追问道：“我看到了证据，已经确定了药物所在，你不打算动手吗？” 问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莫非……你们在等那个药完全成功？” 孙鸥还是笑，表情却是默认了。眼看自己的猜测成为事实，金戈惊讶之后，怒火就升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们还嫌牺牲的人不够多吗？周素素、姜娜、还有莫倾红……！里面还有多少个孕妇，你们知道吗！？” “我们当然知道，我们也可以确认，那里面的所有孕妇都很安全。不然，我们不会采取观望的举措，而且我要强调，现在能保证她们安全的，其实只有文晖制药。” “什么意思？” “你想必也猜到了，他们都是药物的实验体，只是从我之前的调查来看，文晖制药的实验非常谨慎，并没有发生人命。” “那……！” “金警官，我奉命追查‘上帝之手’，并且要把这个药交上去，可是，这个药经过文晖制药的改动，已经进化到另一个阶段了，我所要做的，是确保获取到最终成型的药物。所以，在确定实验体的最终安全之前，我们不能，也不想轻举妄动。并且，到这里，已经不是警署可以插手的了……” “……你！” 金戈一怒之下，拿起电话，就要给曹志打电话，然而，就在她拿起电话的瞬间，手机突然亮了，一条信息从屏幕上闪过，落入两人眼里。 是柳年发来信息，十分简单：“我突然有点事情，大约要晚一点回家，你不要等我，自己先吃。” 孙鸥挑了挑眉，目光深沉，轻轻说道：“警官就算现在打电话，相信我，对于文晖制药的搜查，你们不会得到任何许可。而且我也想问问警官，你不能辨别我的话，那是否可以辨别他的话？” 见孙鸥扯出柳年，金戈警惕起来，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孙鸥笑了笑，盯着她的神色问道：“柳年这个人，你到底了解多少？” “我不明白，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孙鸥坐回去，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轻声说道：“因为我查过这个人。” “……你为什么要查他？” “顺便就查到了，毕竟我在查文晖制药。” “你说清楚。” “关于‘文晖小天才基金’，警官听说过吗？20多年前由张文晖特意设立，专门赞助在化学、AI、医学领域的优秀小朋友。警官看过他们的赞助名单吗？” “……” 金戈一愣，突然想到之前柳年曾经提及过，提及他得过“化学一等奖”、提及他被人赞助读了大学……她面色发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鸥的话，是什么意思？ 像是读懂了金戈的表情，孙鸥干脆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给她看。 一瞬间，金戈的脸色惨白，她瞪着那张照片，嘴唇抖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鸥的目的达到了，便收回手机，神色间有些怜惜。“警官，也许你最该谈谈的人，是他呢，毕竟，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也是他，不是吗？” 孙鸥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金戈沉默片刻，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沉声说道：“停车。” “金警官……” “停车。” “好吧。” 他的话音落下，车子应声停下，金戈一秒也不耽搁，推开车门就下去，垂着头站在路边。 孙鸥看一眼金戈的身影，收敛了言笑晏晏的表情，沉默下来，却扔出一句 分卷阅读191 ：“还有，如果你在找周素素那几人的凶手，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个信息，不是倪楠。” 金戈一愣，看过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启动，孙鸥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上，她站在路边，茫茫然的看着人来人往，不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她又想到那张照片，前所未有的慌乱失落起来。 她无可救药的开始疑惑，柳年……到底是谁？ 柳年 拿出一张磁卡，放在面前的读卡器上。 “嘀”的一声响起，全封闭的金属门迅速打开，他走进去，踏入狭窄的电梯内，按下B5的按钮，按钮旁边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手掌的轮廓。 他这才想起要刷指纹，便将右手的手套摘下来，贴在屏幕上。指纹读取瞬间结束，B5的按钮这才亮起来，电梯也应声而动，安静迅速的朝下降落。 路过空无一人的长长过道，他走到一扇全封闭的金属门门口，再次按下指纹。 门打开来，莹亮的灯光一排排亮起，黑暗的房间很快如同白昼，液氮弥漫在房间里，寒气逼人。 房间的尽头，一整排巨大的培养槽安安静静的立在那，每个封闭的培养槽中，都有一个婴儿兀自沉睡。 不同大小的婴儿。 培养槽原来是人造子宫。 每个人造子宫的前面都对应着一个屏幕，屏幕上不断出现代码和数字，像逆行的瀑布，一排排往上推着，新的代码和数字不断更新，记录着最新情况。 除了“瀑布”，每个屏幕上还有一个固定窗口，窗口里的文字闪烁着，最右边的屏幕小窗口上，依次写着类似介绍的信息。 “模拟妊娠样本5组” “胎儿周期：18周” “样本编号：NO.139” “注射量：10CC” “遗传基因重组次数：10371” “存活次数：0” 以此屏幕为标准，其他的屏幕上也是同样的介绍，只是数值略有不同，例如“12周”、“10周”之类，显然是对应不同的婴儿。 柳年安静的走到屏幕前，皱眉看着。 这时，最右边的机器突然发出警报，尖锐的机械嗓音喊叫着“样本死亡”、“样本死亡”！ 短短两声之后，人造子宫的水迅速下降，已经发育完整的婴儿悄无声息的跟随着水流落下去，落到下侧的管道里，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水排干净后，下侧重新封闭，新的营养液从上面流下来，顷刻间就填满了整个水槽，新的胎儿缓缓落在水里，被人工脐带和金属网托着，悬浮在这个模拟的子宫中。 屏幕上的数字也发生了变化，“样本编号”更新为“NO.140” 房间里一片死寂，柳年点开NO.139的记录，盯着长长的记录代码，良久沉默。随后，他走到操作台边，操控金属手臂伸进培养槽中，将一支细长的针扎入婴儿的身体里。金黄的液体注射完毕，屏幕上的注射量变更为“12.5CC”。 然后他站在那，静静看着水槽里姿态各异的胎儿，想到金戈那句“我很害怕看到第二具尸体”，叹了口气。 和金戈所希望的并不相同，第二具尸体还是出现在阳光下，只是，如果她看到这里的情景，又会怎么想呢？所谓的“第二具尸体”，在这里已经出现了无数遍，若是换个角度，周素素也从来不是“第一具”…… 再继续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查到自己吧。 到那时…… “你叹什么气？” 一句问话传来，柳年一愣，回过身去，看到一个老人站在门口，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 正是市长候选人之一，张文晖。 他略微站好，似乎想要喊他，又沉默下来，张文晖走进实验室，慈祥的笑着：“我正好过来，来看看你。” “谢谢，我最近都还好。” “那就好。” 张文晖点点头，看着水槽里的胎儿，叹了口气，“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懂，但我听说，有一点进展了？” “并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是剂量还是时间，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那个什么周素素……我听说了，不是说，肚子里有健康的胎儿了吗？” “可是异常增殖无法控制，胎死腹中。” 张文晖便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他说，语气中全是怜悯哀痛，拉住柳年的说轻轻说道：“你不要气馁，我相信你，只有你，可以让当年的‘上帝之手’名副其实，真正的改变人类，让所谓的‘缺陷者’完全消失。” 张文晖的语气里有太多的感触，柳年垂下眼睛，想了想，还是坚持说道：“几率太小了。” “会有奇迹的。” 张文晖看着眼前疏离淡漠的男人，目光坚定，他低头看到柳年手背上的伤痕，又微笑起来，“当年我在你手上刻下十字，不过是想要你重新开始，但 分卷阅读192 也许，冥冥中一切都已定好，你注定要成为拯救世人的神明。” 柳年看一眼水槽，垂下眼睛，有些哀伤的摇了摇头。 “这世上并没有神。” “只要有信念，就有神明，这世上的孩子，除了基因优化技术，还需要天使的眷顾。” “是。” “对了，所有要运出去的药，目前都很顺利，但是日本那边要求我们再补一批，你觉得，他们真的需要这么多吗？” “……我不太清楚他们的情况，但是那个药的话，和数量、密集度并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他们大概也是想要更保险吧，总之我们就再加一批给他们。” “好。” “辛苦你了，这些事情原本不需要你来盯，但是自从青司……”张文晖停下来，像是回忆起什么，哀叹着摇摇头，“许多事情，以后你要多辛苦了。” “我明白。” “还有2天，这个世界就要改变了。” 说着，张文晖点点头要离开，转身之时，他看一眼培养槽中大小各异的婴儿，又心疼似的站在那，轻轻说道：“……凡有缺陷者……” 听到这句话，柳年目光微动，垂目接道：“皆是无名者。” “皆是无名者……” 张文晖轻轻念叨着，冲他慈爱的一笑，又看一眼冰冷的房间，似乎察觉到寒意，点点头走出去，离开了。 柳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步伐缓慢，背影微垂，像一个真正的老人，这才收回视线，看回那一排培养槽。 只剩下一个人的屋子更显得冰冷，许久，他转身走到另一个工作台前，按下密码，柔和的机械女声缓缓响起：“需输入管理者密码或扫描管理者视网膜。” 柳年轻轻探身，一道光扫过他的面部，立刻，一个密封的金属圆柱体升到台面上，圆柱体打开来，两支小小的药剂立在其中，一支是蓝色，一支却是空的。 他看着那支蓝色的药，看了很久很久，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用盒子装好，又和来的时候一样，沉默的离开。 身后的门关上，他走在狭长的走廊上，走进电梯里，看着电梯一层层升起，掠过B4到B1，透明的防弹玻璃，清楚看到每一层的景色。 B4是研发层，除了B5，只有这一层能看到人类的踪迹，他们穿着白色的长袍，像医院里的医生，或卫生署里的员工。但他们不为医院或卫生署服务，而是服务于这家企业——或企业的所有人。 B3是制作层，巨大的钛金罐子里，一根根试管整齐排列着。 B2是包装层，在智能机器人的控制下，所有商品贴上标签、日期、装进箱子里。 B1是装货区，整装待发的一个个集装箱在这里被运走，运往码头或机场，从那里前往全世界。 柳年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层，甚至没有和B4的人打过交道——尽管他们研究的东西，都是来自于他。 他垂下眼睛，沉默的离开。 当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倪楠穿过B4，朝亮灯的办公室走去，张文晖看到她，笑着挥了挥手。 她便走过去，礼貌又尊敬，“这两批货可还顺利？” 张文晖笑了笑，即使表情柔和，还是能看出他目光中的锐利，“虽然警署在查，不过有惊无险。” “那就好。”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 “刚才有人闯入，已经弄清楚了吗？” “……是。” 倪楠拿出手机，调出监控的视频，面沉如水，虽然安安静静的，整个人却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杀气，仔细说道：“这个男人是阿尔法事故调查部的孙鸥，一年前调过来的，当时还来这里拜访过老板。” “他们的好倒是一如既往。把他的画面发给律师，告诉阿尔法，再有下次，就法庭上见了！” “是！” “不过，这次闯入，严重吗？他都看到了什么？” 倪楠的目光闪了闪，摇了摇头：“他没有进入公司里，不过另一个人，去了B2的‘试验区’。” 张文晖眉尾一动，倪楠急忙说道：“转一圈就跑了，我想她应该没看到关键的东西，但是我来找您，是因为这个人有点问题。” “哦？什么问题？” 倪楠走近一步，小声说起来，“这个人虽然做了变装，但是我怀疑，她是警署的刑警，金戈，当初就是她锲而不舍，把青司和陆飞逼到绝路的。” 张文晖凝神听着，听到最后，眉头就皱紧了。 倪楠想了想，又附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张文晖一愣，转头看她：“你确定……？” “是，所以，我有点担心，警署会不会采取行动？” “不用担心，在这苏明市，想动我的地盘，警署还不够格。” “那……？” “你按你说的去做，要快。” “明白。” 分卷阅读193 张文晖点点头，看着倪楠，像慈父一般，又叹口气，“不过你们啊，还是不够深思熟虑，不该让柳年参与到案子里。” “是……本来让倪焕之给警署施压，开除她，但是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罢了，事已至此，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倪楠便点点头，毫不停留，转身朝外走去，她的脸上，恭谨柔顺的表情慢慢不见，却浮现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巧遇 金戈走进医院，走到熟悉的过道里，坐下来，从智能医疗助手的盘子上拿过消毒和愈合的凝胶，埋头处理腿上的伤口。 此时，夕阳快要落下，天空红彤彤的，像血。 她呆愣愣的做完处理，也不觉得疼，就是心里没有着落。 柳年的信息又过来了，说：“我到家了，你在哪里？”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许久，咬牙回复道：“我在小眉家里吃饭，晚点回来。” “好，玩得开心点。” 她放下手机，看着熙熙攘攘的大堂，想到之前和柳年的相遇、支撑，眼睛就忍不住红了。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慢悠悠的路过，孩子一脸好奇，抬头看到大堂吊灯的装饰，高兴的拉那个女人的手：“妈妈你看，是天使！” “哪里？啊，是的呢！” “妈妈妈妈，天使在这里做什么呀～？” “天使啊，是专门守护我们，尤其是听话的好孩子，保护我们健康长大，开开心心的！” “那我是好孩子吗？” “当然呀！” “哇！”那孩子高兴的跳起来，抓着妈妈的手咧嘴笑着：“天使真好！我也要当妈妈的天使，保护妈妈！” “谢谢宝贝～” 两人的声音远远的离开，金戈抬头看到空中被灯光照亮的天使，心里酸楚，又想到柳年手上十字形的疤痕，越发难受起来。 她还记得，弓虎离开的那天晚上，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柳年说话，那时，两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柳年抱着她，让她觉得无比的温暖。 她察觉到柳年心情低落，自嘲的晃晃头，嘟哝着撒娇：“自从认识我，你啊，不是在救我出火场，就是给我包扎伤口，有没有觉得我很麻烦啊？” “……习惯习惯就好了。” “哈哈，反正人是你救的，你要负责，我会赖着你的，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 她听到柳年终于带上笑意的嗓音，感觉到他的吻落在头发上，像个傻瓜一样笑起来，忍不住问道：“柳年，如果有一天，我要去‘岛上’生活，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听到这句话，柳年的表情有些奇怪，追问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不是要去，是有可能，但是我想到你，就……总之，你会愿意陪我去吗？” 柳年垂下眼睛，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同意。“其实，金戈，我真正想生活的地方，是没有歧视的世界，一个出生不决定一生的世界，没有‘岛’，没有所谓‘新人类’和‘缺陷者’，这才是我想去的地方。” 现在，柳年的话回响在耳边，金戈却还是不懂，她拿出手机，心里越发惶恐，还是将信息发了出去。 “柳年，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柳年的信息很快就回来，平淡简单，金戈几乎可以想象他打出信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 “怎么这样问？” “就是想问。” “我喜欢你，金戈，非常，非常的喜欢。” 看到这句话，金戈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擦着眼泪，没有回复，柳年的信息又到了。 “我最近有假期，正好想问你，过几天，就我们两人好好待着，不工作、关掉手机和网络，好好的待两天，你觉得如何？至于地点，哪里都可以，城郊、家里，我都听你的。” 她看着屏幕，想了许久，回了一个“好”字。 柳年便发过来一个笑脸，说着：“那我等你回来。” 如此温柔的柳年，金戈脑海里却浮现出孙鸥给她看的照片，照片上，柳年深夜从文晖制药的大楼里走出来，那个身影，让她心里更加发痛。 她曾经想过，如果柳年不想去岛上，那么她可以放下一切，就在这苏明市里一起生活，也一定会很幸福。 可是现在……她梳理不出柳年的来历，不知道柳年的目的，就连柳年的感情，也让她陷入了怀疑…… 她叹口气，心乱如麻，干脆站起来，走到花园里，只希望这个地方能给自己一点平静。 花园里一片生机盎然，初夏的蔷薇花丛中，却有另一个人正在散步。 她踏进去的瞬间，那人回过头来，苍白瘦弱的脸颊在蔷薇的映衬下，更显得脆弱，没有血色。 却莫名的十分熟悉。 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一愣，脸上慌乱恐惧到无以复加，转过头，仓皇的跑了。b 分卷阅读194 r 　　金戈同时才猛然想起，这个女人，就是她在北辰东路受伤的那天，被推进医院的孕妇！她顿在原地，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惶恐，看到自己，就像是见到鬼一样。 她皱眉不解，晃晃脑袋，走到花丛旁边，看起花来。 花香扑鼻，但刚才那个女人的脸又浮现出来，想到她躺在推车上痛苦的样子，平坦的腹部，金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她的孩子保住没…… 那一天的情景从脑海里掠过，浮现出她痛苦的样子、张皇失措的推车、护士手上的包，还有包上一晃而过的木质吊坠……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突然，她猛地反应过来，那个吊坠的样子在脑海里不断放大又放大，木头的颜色、娃娃的脸型……她分明是见过的！ 在方明远的家里，就摆在遗照的旁边！ 怎么会这么巧！？ 莫非那个女人，认识方明远！？ 她心里大惊，身体一动，腿上的伤口碰到蔷薇的刺，尖锐的刺痛，然而，就在这瞬间的疼痛里，她脑子里涌出了更多的画面。 那是曾经被陆青司和倪楠挡住，被她忽略的许多细节。 “……如果你在找周素素那几人的凶手，不是倪楠……” 孙鸥为什么那么说？ 不是倪楠？莫非他调查过？ 他查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倪楠！？ 除了倪楠，明明没有任何人，从头到尾的游离在案子里。 没有任何人……吗？ 她几乎一跃而起，刚要冲过去，又急忙停下，打开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嘟——嘟——”两声之后，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来：“您好，这里是苏明市一医院对外联络处。” “吴主任您好，我是警署的金戈，之前向您查过周素素女士的孕检档案。” “是的，金警官您好，关于周素素女士的资料，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我给您打电话，是想问一下，5月23日那天傍晚，有一个女性患者被急救车送入你们医院，当时，她有流产的风险，我想查一下，这个患者的资料。” “您知道她的姓名吗？” “不知道。” “好的，那我帮您查一下，您要是着急的话别挂电话。” “是的，我有点着急……” “好，您稍等，”吴女士那边安静了一下，很快就回复道：“金警官您好，23日那天，的确有一个符合您叙述的女性入院，她住了3天就出院了。” “我刚刚在医院看到她了。” “那她应该是按照流程，来做复查的，详细的资料我发到您的邮箱里可以吗？” “好的，多谢！” “好的，那随时联系，金警官。” 挂上电话，金戈愣愣的站在原地，腿上的伤痕如血，暗红红的，让她想起陆青司监牢地面上的颜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曾经一遍遍的回忆过抓捕陆青司的那一天，一遍遍的回忆过陆飞、陆青司、倪楠的样子，因为太在意这3人，以至于她忘了……那一天，明明还有另一个人在现场！ 那一天，枪声响起的瞬间，有个女人倒在倪楠怀里…… 那天早上在咖啡馆，除了倪楠，还有一个人见到她！ 是那个坐在门口，背对着她，包上有挂饰的女人。 金戈头脑里一片嗡嗡的响声，然后她想起来，咖啡馆的那一天，并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们第一次见面是更早的时候……在姜娜的尸体出现的那个早晨，她跌跌撞撞的跑出那个巷子，分明也是撞到过她！ 当时，她手上拿的是…… 一包杏仁饼干！ ……陆飞胃里有杏仁饼干…… 瞬间的记忆像极慢的镜头，在金戈脑海里掠过，她脸色惨白，飞奔着不敢停下，听到手机里收到邮件，急忙点开。 一个女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白皙秀气，纯然无害的样子，正是刚才在花园里看到的人。 是那个捡起饼干，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人…… 是那天早上，背对着她，坐在咖啡馆里的女人！ 她冲到前台，气喘吁吁的问道：“李笑笑……住在几号病房？” ———— 李笑笑盯着电话，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手有些发颤。 许久，她按下通话键，妹妹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笑着看她。 “怎么，到医院了吗？” 李笑笑几乎要哭出来，努力咽下心里的恐慌，轻轻问道：“……我在想今天还是回家去好了，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你的情况还没有稳定，就两天而已，不要害怕。” “可是……” “好啦，你乖乖听我的，所有的检查都要做，我要看结果知道吗？我一会儿就过来，你想吃什么发信息，我给你买过来。就这样，拜～”b 分卷阅读195 r 　　屏幕暗下来，李笑笑拿着电话缩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敢告诉妹妹，自己刚才遇到了那个警察，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医院里碰到那个警官？ 是巧合吗？还是自己被发现了？ 她不知道。 她不敢确定，那个警察站在花园里的原因，是否与周素素的案子有关，这样的念头让她恐惧无比。 可是……今天的检查很重要，上一次差点流产，妹妹小心谨慎的照顾了她这么久，无论如何，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她想到陆青司，心里又痛又堵，死死的握着拳头，才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青司…… 没有你的世界，连一点颜色也没有了。 流着眼泪，她心里转来转去无数个念头，踟蹰间，痛苦和恐惧像窗外的云那样积累起来，暗沉沉的。 让她害怕。 许久，她忍不住下床，换了衣服，抓起包要走。 然而，就在她的手碰到包的一瞬间，敲门声猛地响起来。 “咚咚！”两声响起，李笑笑的心脏也跟着剧烈的跳起来。 “……谁？”她干涩的询问，声音几乎发抖，手抓着包的提手，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距离刚才遇到那个警官，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漫长的半个小时。此刻，她只觉得惶恐，惶恐自己走得太晚。 “李女士，我来测量您的体温。”护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柔柔的，让她松了口气。 “请进。” 门被推开来，年轻的护士笑着探头进来，又一愣，问道：“您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好呢。” “嗯？啊啊没事……”李笑笑急忙擦擦眼泪，笑着摇头：“就刚才开窗吹了一下风。” “这样啊～”护士温柔的笑着，眼里有些了然的神色，像是温柔，又像是怜悯——自从查出怀孕，或者说，自从查出肚里的孩子有缺陷，她已经从医生、护士、护工眼里看到过同样的神色，仿佛在说：“真不幸呢……” 真不幸呢…… 伴着这样的眼神，他们对自己也格外温柔，小心翼翼的。 她知道，这是社会上尚存善意的人，对待“缺陷者”的态度，比起嘲笑、歧视、冷漠来说，已经很好了。但是对她来说，这样的态度，也同样痛苦。 她经常想起陆青司，想起他所追求的世界，并非用所谓的“善意”来区别对待的世界，而是“平等”、不被“缺陷”隔阂的、理所当然的平等。 不需要怜悯的眼神、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态度，只是把所有孩子，都视为孩子而已。 没有“新人类”，没有“缺陷者”。 只是，真的会有这样一天吗……？ 在他已经死去的现在，还会有谁……敢于追求这样的世界呢？ 李笑笑心里痛起来，垂下头去。 “体温正常哦，不过您的心情似乎有些紧张？这样可不行哦，怀有身孕的人，最需要的就是良好的休息、营养和心情呢。” “好的……” 李笑笑躺在床上，眼看着护士出去，吊起来的一口气也渐渐放了下去。 然而就在护士快要关门的时候，她似乎看到有人过来，便笑了笑，侧身一让，将门让开来。 李笑笑措手不及之间，看到金戈出现在病房里。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凝固，她看着金戈的脸，陆青司被捕的情景浮现出来，像是地狱烧灼着她的心。 “……你是李笑笑？” 金戈看着她，又看向一旁桌上的包。包上，那个木制的坠子陷在褶皱里，只露出半张笑脸和大半的花裙，她脸上的表情逐渐深沉，低哑的问道：“你认识方明远？” 李笑笑心里发抖，看也不敢看她，只死死捏着被子，将头埋得更低。 见到她这样的神色，金戈安安静静的站着，能够确定，那个包上的东西，出自方明远之手。 李笑笑一定认识他，但她的态度明显是在逃避。 逃避什么？ 她不知道。她在这半个小时里唯一能查到的，是李笑笑在咖啡馆的消费记录。 她也是咖啡馆的客人。 她走上前去，不顾对方的抵触，放柔了声音，又一次问道：“李笑笑，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认识方明远？还有陆青司，你认识的对吗？我刚才查了你的资料，你是‘加百列’的成员。”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笑笑控制不住，眼眶通红，无措的转开视线，拼尽全力也摆不出淡漠的样子。金戈看到她的神色，越发放低了声音，“我也看到你的病例……关于你的孩子，有脑神经遗传疾病，我想知道，是不是陆青司……” “不是！” 李笑笑打断她，双目含泪的瞪着她，眼中满是惶恐和无措，几乎要将她吞没，但是只有一刹那，她又恐惧的别开脸，不敢面对金戈。 “这是我的孩子……不 分卷阅读196 是你说的那个人的，只是我的孩子，你不要问了，不关你的事。” 她神色哀婉，梨花带雨。 金戈低头看着，终于想起来，2个月前，周素素死亡的那天半夜，她在弓虎的车里，看到另一辆汽车在浓雾中一闪而过，有一个女人，坐在车窗边哭泣…… 原来，也是她。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见过你……4月12日那天晚上，你在车上哭着，和我擦肩而过。” “4月12日”几个字让李笑笑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瞪着金戈，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表情，金戈便什么都知道了。 她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从陆青司、倪楠，到眼前的这个人。她看到过很多犯人，知道他们在面临审问时，脸上会出现的表情。有的是愤怒、暴戾，有的是冷漠、平淡，也有的，会露出这样绝望、恐惧又哀恸的表情。 被揭发的表情。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过，只是那时，没有一个人看到那隐秘的线，没有一个人察觉到错综复杂的死亡背后，站着这样一个女人。 他们追逐着陆青司的痕迹，后来，又追逐着倪楠的痕迹……可是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想到过这个人。 从第一天晚上就擦肩而过的人。 她想起周素素的日记，里面那句祈求的话。 “……求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 这样的话，并不是倪楠的性格，如果不是陆飞所说，那么是谁？ “是你……”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几乎和李笑笑一样不敢置信。 李笑笑拼命摇头，像是要躲进被子里，低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戈也不知道，她心里太乱太乱了，可是在这一片乱糟糟中，有一根若有似无的细线，缠绕在李笑笑的身上，让她无法忽略。 他们查了这么久，没有查到陆青司和陆飞合谋的关联，没有查到倪楠的一丝证据，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没看到了眼前这个人——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案子里，“加百列”的人也没有提及的李笑笑。 那么，那晚帮助陆飞逃走的人会是她吗？窝藏照顾陆飞的人是她吗？还有杀死高鈞贤和姜娜，陷害吴世雄的人，是她吗？ 是吗？ 她不知道，只是无意识的问道：“陆飞和陆青司要撇清、保护的人……是你吗？4月12日那天晚上，你当时准备去做什么？车上还有谁？” 李笑笑一颤，低下头去，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落在被褥上，晕出一个小小的深色痕迹，像一个伤口。 金戈看着眼前伤心哭泣的女人，脑海里拼命抓住了什么，却无法将她放进任何一个犯罪现场。 何况，单凭杏仁香味和木质挂坠，她什么也证明不了——实际上，在冲过来的一路上，她数次犹豫，想要掉头离开。 但是她无法停下，周素素的尸体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还有陆飞倒下的样子，陆青司自杀的动作……她无论如何都要见她，她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 她不愿意相信是这个女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给她一种和陆青司一样的感觉——她至少是知道什么的，知道他们一直找不到的、隐蔽的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无法站住，颤抖着问道：“回答我，周素素死的那一天，4月11日，你做了什么？如果你说不出，我将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逮捕你。” “出去！”李笑笑忍无可忍，猛的喊出来，声音发颤，像是拼尽了全力在逐客。“你出去……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我不知道……” “你认识他们的，对吗？你也认识陆飞，陆飞失踪的这段时间，是你在照顾他，对吗？” “不是！不是！” “你知道陆青司为什么自杀，对吗？明明不是凶手……却要承认自己是凶手的原因，是你，对不对？他想保护你。” 听到她这样说，李笑笑瞪大眼睛看向这个不速之客，又急忙收回视线，一声不吭的低下头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青司……他承认了！” “是的，他承认了。但是他为什么承认呢？从他死的那一刻，我一直一直就不能想明白。他已经猜出了陆飞所做的一切，他知道陆飞一个人做不了这些，他也知道我没有证据……陆飞为他而死，扛下了所有的事情，他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他承认了，为什么？除了方明远……方明远的日记夺走了他活下去的念头，但是还有别的原因，让他在放弃生命的时候，也没忘记要维护的东西。” 金戈说着，内心慌乱，几乎手足无措，“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确定了答案……我明白过来，他之所以要结束案件，是因为他要维护另一个人，他对陆飞那么熟悉，陆飞一个人做不到的事，陆飞遇到问题会求助的人……他一定知道，所以他也选择 分卷阅读197 了和陆飞一模一样的做法：维护真正的凶手。” “不是……求求你，出去……” 她的话透过被子，闷闷的传出去，更显得痛苦和绝望。金戈哀伤的看着她，执拗又坚定的，一步也不打算退让。 “你知道周素素死的样子吗？你知道她怀有陆青司的孩子吗？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李笑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当然知道，她蜷缩在床上，捂在被子里，拼命忍住喉咙里的哽咽。金戈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然而正是因为知道，她心如刀割，呼吸都痛。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什么都不说，或者说“凶手就是陆飞”，可是她说不出来。 陆飞死在她面前，用那样的方式扛下了一切，所以，她一个字也不能说，这是对陆飞的成全。她想起那天晚上，陆飞郑重其事的拜托她，“不要放弃小司，不要放弃他的孩子” ……事到如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和陆青司背上污名。 为了她，背上杀人的污名。 风从窗户吹进来，明明带着初夏的暖热，却让她身上泛起寒意，这寒意像极了2月里，那天晚上，她看到陆飞的时候。 那天晚上，是一切的开始。 罪人（四） 那天晚上，她在咖啡馆后厨里忙到很晚，锁门的时候，却看到陆飞站在对面的大门那，手足无措的哭泣，她又意外又担心，急忙跑过去。 “小飞？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笑笑？” “天这么冷，发生什么事了吗？” “笑笑……”陆飞做梦一样，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满脸绝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李笑笑下意识的看看电梯那，明白与陆青司有关，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拉着陆飞走到咖啡馆里，看着他还是有些瑟缩发冷的样子，心疼拉住他的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陆飞愣了愣，伏在桌上哭起来，“……周素素、周素素她怀孕了，可是小司不见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笑笑，她好可怜，这么冷，她真的好可怜……” “周素素？她是谁？” “她是、她是小司的……” “我知道了……”李笑笑忍不住打断他，她心里剧痛，手都颤抖起来，低头问道：“……你说她怀孕了？” “嗯，是小司的孩子，可是和小司一样，那个孩子是‘缺陷者’……” 陆飞哭着说不下去，李笑笑便明白了一切。那一刻，她跌入2月寒风交织的地狱里，浑身冰冷，几乎战栗。 孩子？ 陆青司的孩子？ 她抓住陆飞的手，越发颤抖着，却坚定的点了点头，“不要哭，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笑笑……” “别害怕，小飞，有我在，告诉我一切，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呼啸的寒风里，陆飞哭着点点头，断断续续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周素素、公寓、孩子，还有陆青司报复一样的行为。 一字不漏，在寒风里进入李笑笑的耳朵。 …… 那一晚，她深浅不知的回到家里，脑海里一遍遍的想着周素素、青司、孩子……她失魂落魄，内心疼痛发酸，呆呆的坐在玄关里，连一根手指都不知道如何动弹。 她终于明白，自从方明远死去，消沉崩溃的陆青司突然振作起来，原来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而是用这样的方式，转移痛苦。 她埋下头，眼泪无声的流过脸颊，落在手上。 是啊，如果有一个孩子，也许青司他，对这个世界还会有一点眷恋…… 如果有一个孩子…… “……张叔叔没有看错，你的确是天才……实验数据有了吗……不，必须得临床，你需要样本……别傻了，大把的孕妇你怎么就不用呢……算了，我跟张叔叔商量吧，咱们B5见……行，过几天吧……哈哈真有些等不及，谁能想到，你做出了让缺陷胎儿恢复健康的东西来？两针而已，这才是真的要改变世界了，用这金色的针……” 妹妹清脆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又绕到客厅和厨房，李笑笑听到她挂断电话，泡了一杯茶，又惬意的去了阳台。她依然愣愣的坐在玄关里，乱糟糟的头脑里，冒出刚才妹妹所说的话。 让“缺陷胎儿”恢复健康的东西…… 让周素素达成所愿的……奇迹的药物…… 直到很久以后，李笑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那一刻，在那个疯狂的时刻，让她听到这句话？ 如同天启，又像是诅咒，钻进她脑海里，缠绕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 3月13日，第一场春雨憋了许久，天阴沉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压抑。 陆青司的头痛症又犯了，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李笑笑看到他在阳台上快要倒下去 分卷阅读198 的样子，红着眼睛别开脸。 手机震动，她拿出来，看到小飞发来的信息：“她又准备去诊所了……怎么办？” 因为这条信息，李笑笑的心越发跌到谷底，她想起周素素漂亮脆弱的样子，既伤心，又羡慕嫉妒得快碎掉。 她不明白，陆青司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找这样的女人呢？ 同样是女人，自己为什么不行呢？ 明明都是他不想要的人，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如果自己也是健康的人就好了……如果是我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她再也忍受不住，匆匆离开会场，给陆飞回了信息：“我来找你。” 那一天，雨下下来的时候，李笑笑看着周素素一步步走进巷子里，看到她脸上茫然无助的神色，五味杂陈，伤心、痛苦、绝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又冷又怕的发起抖来。 “求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 那一天，李笑笑哭着说出这句话，看到周素素的眼泪落下来，她心里怆然，如同身在地狱，又抱着佛光。她死死咬住嘴，直到咬破了，满口血腥的味道，才知道，自己是在地狱啊。 旁边的角落里，陆飞躲在暗处哭起来，不知是激动还是伤心。 “你们是谁？” 周素素的问题在雨中几乎无法听见，李笑笑看着她复杂的神情，那神情仿佛完全茫然，又仿佛猜到了一切。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李笑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她从包里拿出金色的试管，眼泪划过脸颊，“这是我偷来的，可以让孩子变得健康的药……你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昏暗的小巷子里，金色的试管发出异样的光，周素素盯着这道光，许久，入魔了一样点点头。 “……我答应你。” 简短的对话，走投无路的周素素跟着她上了车，金黄色的液体随着针头进入她的子宫，她抱着腹部睡过去，像一个天使。 李笑笑看着鲜红的针孔，忍不住发起抖来，车子开到长虹桥下，周素素醒过来，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满脸惊恐的看着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谁？” “是、是没有公开的新药……” “……你是谁？” “……” “你是谁？” 李笑笑侧开脸不敢看她，只是喏喏的说道：“……我看了说明，一般是用一针，但45天之后，如果孩子没有改变，可以、可以再注射第二针……到时候你来这里找我……记得关掉手环……” 周素素整个人弹起来，朝车门冲去，李笑笑吓了一跳，急忙拉住她：“你的电话……” “放开我！” 她的话没有产生作用，周素素死死的盯着她，充满了怀疑、恐惧和不信任，突然，她转头看到前座的陆飞，目光一闪，起身就要走。李笑笑紧张得哭起来，脱口说道：“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孩子，健康的孩子……你相信我！” 这句话一出口，车里一片死寂，她不敢抬头，不敢再说一个字，突然，手上一空，周素素已经挣脱她，冲出车去。她的背影仓惶，李笑笑心里也同样仓惶，陆飞靠过来，红着眼睛将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笑笑，对不起……” 她摇摇头，埋在他怀里默默的流着眼泪，“会好的……再45天，一切都会好的。” 安静的车里，他们相顾无言，没人知道再45天会发生什么，她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 会好起来。 但是，周素素没有给她45天的时间。 4月11日，陆飞突然打来电话，声音发抖，“笑笑，她看到我了……” “看到你？周素素吗？” “嗯……她似乎、似乎很生气，说要去找你……” “……找我？可是她要去哪里？”她慌慌张张的接着电话，想到周素素能去的地方，心里一跳，完完全全的慌了手脚。 许久以后，当她跑到长虹桥下，果然看到周素素站在阴影里，几乎没有人样。 “我要那个药。” “还、还没有到时间……” “一支不够……没有任何改变……” “可是要等45天……” “给我药！”周素素咆哮起来，又蹲在地上哭起来，“我瞒不下去了，妈妈发现了……你不知道，她！你给我那支药，让我再试一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等不了45天你明白吗！？” “不行！太危险了……你冷静下来，去医院好不好？”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再看到‘缺陷者’的报告！” “可是……！” “住口！”周素素像一只走到绝路上的野兽，目光里没有任何理智的色彩，李笑笑心里发慌，下意识的捂住包，见到她的动作，周素素目光一闪，猛的冲了上来，一把抓过她的包，将她推 分卷阅读199 到地上。 她膝盖一痛，痛呼着爬不起来，周素素翻开包，将第二支药拿出来，塞进自己的包里，转身跑了。 “不要……” 她惊恐的喊着，想要去追，可是她跪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浓雾和人海之中。 她蹲在地上，看着早已没有踪影的方向，愣愣的，一动也不动。 电话响起，陆飞的声音紧张极了。“笑笑，你、你看到她了吗？” “……看到了。” “那、那你们……” 李笑笑沉默的看着前方，她知道自己应该阻止周素素，应该告诉小飞，周素素拿走了第二支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用，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那一刻，她怎么也起不来，什么也说不出。 就像周素素跑走的那一刻，她怎么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笑笑？笑笑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 “笑笑？”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的……？” “没事的，小飞，不会有事的。” 那一刻，她挂掉电话，羞愧的捂着脸，在巨大的飞桥阴影下，为自己的嫉妒和丑恶羞愧不已。 一如现在，她缩在医院的床上，想到她的死，想到那之后的一切，羞愧又绝望的捂住脸。 “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金戈的话变成刀和针，扎进她的身体和心上……她当然知道，因为就是她……就是她任由周素素走上危险的道路，用那个样子死掉的！ 就是她…… 她把脸埋得更深，痛哭起来，恨不能消失在这世上。 金戈看着她颤抖的肩膀，走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床沿上，眼里的哀伤和痛苦里多了愤怒的神色，沉声问道：“我问你，到底是谁杀了周素素？是谁杀了高鈞贤和姜娜？” 李笑笑猛地僵住，抬起头来，“高……？” 她的话骤然停止，同一瞬间，金戈看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个影子，心里一抖，还未来得及转过身去，眼前就一黑，倒在床上。 李笑笑像石头一样愣在那里，许久，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想到金戈最后那句话，瞪大了眼睛。 是谁？杀了高鈞贤和姜娜？ 罪人（五） 金戈晕晕乎乎的，感觉到奇怪的味道钻进鼻子里，让她的意识一直一直往下沉去，然后自己被扶起来，有人的声音响起，很近，又似乎很远。 “……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妹她……” 她听到李笑笑的哭声，然后，就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最后那一刹那，柳年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她几乎觉得解脱——也好，不用去对质了、不用烦恼是否该立刻和曹志汇报了。 不用说出“柳年和文晖制药有牵扯”这样的话了。 也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一片明亮的光芒中醒过来，眼睛刺痛，意识混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只有后脖颈的痛，告诉她之前的电击是真实的。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房间里，似乎拿着手机，正在看，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对方一头红发，内心震动，猛地惊醒过来。 “倪楠……” 她艰难的喊着，声音干哑无力，又看到她拿的正是自己的手机，着急的挣扎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而雪白明亮的房间里，连窗户都是虚拟的。 “这是哪里……” 听到她问，倪楠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宛然一笑：“你的观察力如此敏锐，怎么来第二趟了，还不知道？” “第二趟……？”金戈艰难的转过头扫视一圈，明白过来，“文晖制药的B2，你把我……和那些孕妇关在一起了。” “嗯哼，看来清醒了一些，”倪楠笑着走过来，将手机往她眼前一晃，屏幕上的信息一闪而过，柳年的名字无比清晰。 “他似乎很担心你呢？问了好几遍什么时候回家。没办法咯，既然你撒谎在什么小眉家里，那我就帮你回了他，说今晚你在小眉家里过夜，怎么样，很体贴吧？” 倪楠的表情很奇怪，明明笑着，眼里却一点温度也没有。金戈盯着她，在混沌一片的脑海里努力翻找着，记忆回到李笑笑哭泣的样子、她最后放大的瞳孔里，浮现出的人影。 “是你打晕了我……” “是啊，可真是巧，原本打算去看一眼笑笑，然后再去你家找你，结果还不错，一次办了两件事。” 金戈艰难理清思路，还是不明白她出现在医院的原因：“你和李笑笑、陆飞，是一起的……还有陆青司……” 倪楠猜到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我们的确都认识，不过如果警官认为是我杀了 分卷阅读200 周素素、高鈞贤之类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是你？” “当然不是，如果是我，至少我会让吴世雄这种货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管是陆飞还是李笑笑，他们两……他们都不是可以下手杀人的人。” “嗯哼，不过我要声明，我唯一做了的事情，不过是发了一条信息而已。” “……信息？” 倪楠点点头，神色平淡又有些高兴的样子，“想必警官也知道，对陆飞而言，要不就是案子结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要不嘛，就是纸包不住火，他必须为了陆青司而死。所以，有一个人就提前安排好，去见了陆飞，给了他一个信号器，告诉他，当信号器亮起来的时候，他必须按照说好的路线来行动。” “说好的路线……？先去警署，再去北辰东路？” “不，是直接去警署，投案自首，等暗示，然后开枪自杀。” “暗示……什么暗示？”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暗示，”倪楠眨眨眼，十分高兴：“我被安排的事情，不过是盯紧陆青司，一旦发现问题，就把信息发出去。” 说着，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找了一阵，伸给金戈看。 屏幕上，一个“优惠信息助手”的程序页面上，显示了5月9号那天早上，一条群发给所有会员的信息。 “Pas Du Cafe门店咖啡豆新到货，数量稀有，快紧急预定吧！时间有限，先到先得哦！” 金戈看完信息，还是不明白：“……这是发给所有会员的……” “是啊，不过这份发送名单平时是不会用的，因为有一个人，藏在所有人里面。” 金戈反应过来，目光飞快的移到会员名单上，但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倪楠已经把手缩了回去。 “所以你看，我只是发了一条信息而已，我发出去，对方收到信息，知道出事了，再发信号到陆飞的接收器上，于是陆飞跳起来，冲出来，然后～哎，陆飞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倪楠说着可惜，脸上的神色却开始冰冷起来，她看着金戈，目光里隐隐的有了杀意。金戈看着她的眼神，心里略微发沉，还是挣扎着说道：“那个人是谁？不是李笑笑，她那天也在咖啡馆里，她看到了我，并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你猜？” 倪楠笑起来，并没有告知的意思，金戈硬撑着昏沉的脑袋，将她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越发迷惑起来。 “不是你、不是李笑笑……那是谁？陆飞要去警署，才能看到暗示……那个人在警署里！” 她瞪着倪楠，倪楠笑而不答，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牢牢绑着，动弹不得。 “是谁？”她问，不等回答，又尖锐的说道：“原计划是自杀，但是陆飞没有自杀，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自杀而是被……！”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 后面那半句话，哽在她喉咙里，无法说出来。 陆飞不像是会随机应变的人，那么，是谁在警署接应他，给他暗示，甚至还能告诉他，立刻赶到北辰东路……？ 而且，还能保证，让他死无对证？ 是谁？ 一个人的脸浮现出来，她惊诧到说不出话来，愣愣的看着倪楠，看着她脸上玩味的笑容，从未有过的迷乱。 这时，脚步声极轻的传来，一步一步，节奏明晰、步伐有力，显示出主人干脆利落的性格。 金戈将那个脚步声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何，想到陆青司死的那一天，她在医院里，被柳年扶起来的时候，看到大堂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么匆忙、急促，像每一个听到家人病危的人那样，身影凌乱。 而那一天，李笑笑被抬进了医院。 她瞪着眼睛，看到门外的身影走到门边，白色的衣服从磨砂玻璃上透过来，呈现出主人高挑的身材。 然后，在一片死寂中，门缓缓推开来，金戈却在这一瞬间，闪回抓捕陆青司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声枪响，陆飞举着枪停在原地，轰然倒下，李笑笑晕倒在倪楠怀里，被她抱进咖啡馆里，陆青司僵立在原地，瞪着陆飞说不出话来。 四面传来人群张望的影子，一切都仿佛静止的画面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那。 陆青司是震惊的、李笑笑是崩溃的、倪楠的镇定的，而开枪射杀陆飞的那个人…… 那个人，脸上是笃定而坚毅的。 金戈回忆到那个人的时候，门完全打开来，她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脸，不敢置信。 自从4月12日，周素素的尸体被发现以来，她怀疑过许多人，高鈞贤、陆飞、吴世雄、陆青司、倪楠……甚至在前一小时，她还在怀疑名为李笑笑的女人。 可是，她从来没有一秒钟，怀疑过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关情。 真相（一） 分卷阅读201 关情走进房里，就像平时那样看着她。 柔和、平淡、理智得可怕。 “关情……” 她不敢置信的念着她的名字，看着她脸上并未动容的表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两个月的记忆在脑海里冲过来，几乎化做实体，将她冲撞得无法呼吸。 “关情，你为什么……” 关情没有说话，金戈却想起关情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起她站在会议室里，斩钉截铁的说道：“周素素的死，大概率是因为用药不当，导致的意外。” 这句话，将他们的重点从“方明远”转移到了黑市。 还有抓到高鈞贤之后，她担忧试探的问过：“……一定是高鈞贤，如果没有直接证据的话，你们要怎么办？” “……好好审审吴世雄，一定是他……” “……你们还在查‘方明远’？为什么……” “……因为姐姐的事情有些心烦……” 关情的话一句句回想起来，每想起一句，她的脸色就更加晦暗一分，弓虎的咆哮闪现眼前，仿佛一把钥匙，曾被他们视而不见。 “……难道犯人知道你们的进度吗……！？”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语无伦次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休假了不是吗……” 关情平平淡淡的站着，走过来，将一瓶点滴挂在床旁边的架子上，金戈这才看到，她的手背上，一支针连着输液的管子，忍不住害怕起来。 “这是什么……” “你的问题好多，我该回答你哪一个呢？” 关情看一眼虚拟窗户里明媚的阳光，看向她：“你最迫切想知道的，是凶手对吗，想知道，凶手是不是我。”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谁？你没有动机……你为什么要保护陆青司？”金戈盯着四年来的同事兼好友，茫然中猛地找到线索，挣扎着说道：“不，不是陆青司，你要保护的人……是李笑笑？她就是你的姐姐？” 金戈脑中一片混乱，又不愿相信，“不对……我看了李笑笑的资料，她没有妹妹，她也不是领养的……” “被领养的人是我，那天跟你说的话，除了她是‘缺陷者’这一点，其他都是骗你的，不过对我来说，她是我真正的、唯一的家人。” “我不明白……你并不是‘缺陷者’。” “你不明白哪里呢？这世上有父母丢弃‘缺陷者’，也有父母单纯不爱自己的孩子而已啊。” 金戈一愣，关情看一眼她，耸了耸肩，“我本来要转到陆明所孤儿院的，但刚好，她父母以资助的名义抚养了我，但是从头到尾，我既没有改姓，也没有入户籍，自然是查不到的。” “……那周素素案子……你也知道。” “当然，不仅知道，还做了不少事呢，高鈞贤、姜娜、陆飞，可把我忙坏了。” 听到她的话，金戈彻底呆愣住，但是不管她有多不愿意相信，关情站在这里，坦坦荡荡的强迫她接受，让她内心几乎绝望，“对周素素说那句话的人，‘求你不要放弃他的孩子’这句话，不是陆飞，只能是李笑笑，只能是她。” “是，可是这能代表什么呢？代表她杀了周素素吗？金戈，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周素素的死是意外，没有凶手，没有凶手，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 “我……” “你那无聊的正义感，非要一个结果的执拗，最后得到了什么？高鈞贤吗？还是姜娜？甚至还有陆飞，还有陆青司，你还是不满足，不停下。”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金戈，你是一个好警察，可是你看不到真正的生活，你看不到这个世界上，绝望的人是如何落入泥泞的，你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总觉得非黑即白，一点点灰色的区域都不愿意理解，所以你那满腔的正义感，虽然带来了正义，也带来了伤害和麻烦。” 关情的话句句责备，想到那几个人的死，金戈无言以对，拼命摇头：“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犯罪！我只是、想给周素素一个交代！给高鈞贤和姜娜一个交代……！” “那我来交代你吧！” 关情冷冷的打断她，她看着金戈错愕无助的神色，冰冷的神色里多了一丝怜悯，又安静下来。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意外。金戈，陆青司欺骗周素素，是因为他当时太痛恨这个世界，也许，是因为他太痛恨自己，于是随手拉了一个人下地狱，仅此而已。陆飞把药给周素素，是因为他想保住陆青司的孩子，想要周素素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简单而已。” “可是这也只能解释到这里，高鈞贤、姜娜、还有陆飞和陆青司的死……为什么？” “你总是这样，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关情站在床边，任灯光打在她身上，将她的白袍染出一点点昏黄色。 “我没有想要杀死高鈞贤，应该说，他的死取决于他命够不够硬。”她抿嘴笑了笑，对 分卷阅读202 于高鈞贤，似乎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他被保释那天，你还记得吗？你拜托我尽快鉴定他的东西，我就知道他被保释了。于是我去了证物保管室，找到他的东西，在他的表盘底下抹了药。药物从手腕的皮肤渗透进他的身体里，让他的肾上腺素不断分泌，一整晚都处于恐惧和焦虑中。那一枪，他若是命够硬，自然能活下来，可惜。” “可惜？关情，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他一点也不无辜，包括姜娜，虐待儿童的人不配做母亲。” “……姜娜真的是你杀的？” “我唯一的疏漏就是吴世雄，他的确罪不至死，所以我没有杀他，不然，他会成为最好的替罪羊。” “关情！你没有权利判任何人死刑！” “那又怎样？他们无不无辜不重要，我有我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情。” “……什么意思？” 关情垂下眼睛，像是有些怀念。“原本，我想着高鈞贤也好，吴世雄也好，你们挑一个，结束案子，陆飞就能出来了。可惜，你们刨根问底，逼得他不得不现身，去救陆青司。” 关情看着窗户，仿佛看到那一晚，陆飞打开门，看到自己的样子。 那一天，李笑笑离开藏匿陆飞的屋子，在慌乱中逃离了那栋楼，并不知道，有一个人在黑暗里看着。 关情看着她仓皇的步伐，看着她冲进车里，哭了一会儿，无声的离开。这才从黑暗里走出来，戴上帽子，走进那个大门。 电梯、过道，一切都昏昏暗暗的，她翻出李笑笑租房信息，径直走到了安静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很久，里面传来陆飞紧张的脚步声，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于是她说道：“陆飞，是我。” _____ “在你们找陆飞的时候，我也去找过他，给了他一个信号灯和□□，告诉他，当信号灯亮起来的时候，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警署，我会在大堂等他，然后，当我看到他之后，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他就要立刻喊出自首的话，举枪自杀。但是那天，也是刚好，曹志冲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马上就要抓到陆青司了，于是我喊了他的名字，我喊了一声‘陆飞’，陆飞看着我，看到我的嘴型，说了一个字，‘快！’，于是他明白过来，奔向北辰东路，陆青司住的地方。也是难为他了，那么紧急，他居然还记得在你们面前掏出枪来。”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多的是人愿意为陆青司送命，身为‘缺陷者’，他算是非常成功了。” 说着，她不顾金戈还要说话，走到床边坐下来，拿出一个小小的喷瓶，金戈闻到药味，忍不住挣扎起来，满目含泪，不死心的说道：“关情，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关情一愣，脸上的悲伤一闪而过。 “我们的确是朋友，但是金戈，很遗憾，对我来说，有很多事情比友情重要。”说着，她看一眼在旁边看好戏的倪楠，安慰似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1、2天之后，就会放你走。” 放我走……？ 金戈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瞥到一旁的倪楠略微挑了挑眉，像是终于过足了瘾，将她的手机拿在手里。 “关情……” 她不死心的喊着关情的名字，关情面色不变，手中的喷瓶轻轻按动，刺鼻的药味喷到金戈的鼻腔中，她努力憋着气，还是忍不住呼吸，闷咳两声，呼吸就不稳起来，忍不住咳嗽起来，转脸躲避，关情补按了两下，起身说道： “别担心，这个药只会让你好好睡一觉，没有生命危险，点滴里也是营养液，保证你摄入基本的营养，好好睡吧，1、2天而已，转眼就过了。” 关情的话缓慢冷静，金戈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触目惊心，她瞪大眼睛，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低哑沉闷的呜咽。 像极了心里的绝望。 一切都水落石出，一切…… 笨拙的陆飞如何能杀掉高鈞贤和姜娜？因为人不是他杀的。 但是陆飞为何宁可死无对证，也不愿意自首接受审问？ 因为他要维护陆青司，和另一个人。 胜券在握的陆青司，为什么要在自杀前说出那句“周素素是我杀的”？ 因为他也要维护一个人。 关情为何要杀死高鈞贤和姜娜？ 因为她也要维护一个人。 她看着关情，看到她眼里决绝的、冰冷又柔和的神色，想起在医院里哭泣的李笑笑，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陆飞不愿意接受审问，是为了不泄露真正的同伴。 察觉到一切的陆青司，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结束，选择了将李笑笑彻底掩盖。 至于关情，她要维护的不是陆青司，而是她的姐姐李笑笑，为了救她，不惜亲手杀死两个人，又和陆飞合谋，导演一出“自首被杀”的戏码。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件事——为那个柔弱无助的女人做掩护 分卷阅读203 。 结论纷至沓来，她满心疲惫，药味扑鼻，睡意和绝望一起，让她无法自控，她拼命忍着，想到李笑笑肚里的孩子……孩子父亲已经死去，忍不住蜷缩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关情垂下眼睛。 “金戈，你不知道放弃二字，如果是别的案子，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但是偏偏……周素素的死，你怀疑的所有人都是凶手，陆青司开了头、陆飞推了一把、我姐姐……每个人都有罪，但没有人是凶手，这个案子，到这里结束吧。” 说着，她离开房间，门打开来，金戈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风吹拂过来，努力的想要抬起头，但是睡意完全抓住了她，她一动弹，不但没能抬起头，反而无法自拔的朝下坠去，陷入黑暗里。 隐隐约约的，两人的对话，毫无意义的传来。 “……实验数据如何？和‘机器子宫’相比，‘上帝之手’应该更偏爱人类的身体吧？” “还是那样，我原以为临床会有优势，但是并没有。” “那怎么办？笑笑可等不了太久。” “……可是我说服不了他，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临床，还不让我去实验室。” “这也是个问题，而且青司不在了，张叔叔那边的意思……” 倪楠的声音因为门关上而彻底消失。 金戈不明白他们这些话的意思，她在茫茫中只感到绝望，为这一路上无辜死去的每个人，为周素素、陆飞、陆青司、方明远，甚至高鈞贤和姜娜，感到无比的伤心。 甚至是关情……她始终无法相信，关情会真的做下这些事情，她在棉絮一样的昏沉里，想到那天晚上，站在鉴定科窗户旁边的关情，想到她脸上的哀伤，就觉得呼吸都有些阻塞。 那时候，是姜娜死掉，自己去催她的尸检报告，可是那时，身为凶手的关情，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为何会是如此，如此的让人难受。 想到这里，她沉睡的脸上，一滴眼泪滑过鼻梁，蜿蜒着落到嘴里，给梦境又添了一丝苦涩。 寂静中，李笑笑打开门走进来，看着晕过去的金戈，嘴唇上咬出了血色。 她想起周素素死掉的那天，自己在半夜时分回到家里，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玄关上，妹妹的脚步声走近，轻轻喊道：“姐？怎么坐在地上？” 关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充满力量，她看过去，心里摇摇欲坠。 “……姐？” 第二声“姐”响起来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死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哭着，语无伦次，一句又一句的怎么办，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姐，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药，是我、是我……” “……果然是你偷拿我的门卡，你要那个药做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想救那个孩子，青司的孩子……结果她死了……我知道该阻止她的，可是我、可是我……周素素死掉了，因为我……因为我嫉妒她……” “……周素素？” 她听到妹妹重复了一遍周素素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话，妹妹的声音又响起来，那样柔和，却比以往更加冷静，充满了魄力。 “姐，不会有事的。”妹妹蹲下来，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无数次保护她那样，坚定的声音一字字敲打在她耳边：“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那一晚，已经过去2个月了，如今，她站在明亮封闭的房间里，看着金戈，想到陌生的高鈞贤和姜娜，只觉得自己满身血腥，罪无可赦。 罪无可赦。 迥途 “……距离选举结果的揭晓，还剩最后两天，目前，竞选办已经将最后的结果封闭，等待公示日的到来，届时，本市所有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将集聚一堂，当场见证新任市长的诞生！据悉，为了保证活动的顺利进行，市交通署已经就当日出行的方法做了全新规划，苏明市警署也将投入警力，确保会场万无一失……” 早上7点多，柳年关掉新闻重播，走进文晖制药的侧门——和往常一样，他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从小巷里步行过来。 只是最近，每次经过小巷时，他都会想到金戈，想到那次，她一脸哀伤的站在墙边上，茫然失措的样子——身为警察，她有时候会露出脆弱的样子，让他看了有些心疼。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金戈不是他在寻找的“陆艾羽”，只是金戈，他们会像现在这样，浓情蜜意的在一起吗？ 然后他想起第一次吃饭的时候，金戈看着他，掷地有声的说出来的话。 “……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不应该用一个字母定义一个人……我看到过许多所谓的精英，做出人类不该做的行为，也看到过很多普通人、底层人，发自内心的善待他人。在我眼里，才能也好、健康也好，我不认为那是最重要的……” 分卷阅读204 他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明白，大概从那天开始，金戈对他来说就不一样了。 不再是“和陆艾羽”很像的金戈，不再是“会让他想到陆艾羽”的金戈，而是独立的，名叫“金戈”的人。 所以，会的吧，就算不是陆艾羽，自己也喜欢她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孙一鸣袭击金戈的那个黑夜，当自己听到她身在火海的时候，心里的恐惧…… 他进入侧门，走过罕无人迹的封闭式过道，他进入大楼的其中一侧，刷卡进去，然后径直坐电梯下到了B5。 走进实验室，他从口袋里拿出昨天那个盒子，从盒子里拿出那支蓝色的药剂，重新将它放入了低温槽中，看着封闭的凹槽被盖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皱了皱眉。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金戈发了一条信息。 “起床了吗？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信息发出去，许久都没有回复，他想把手机收起来，又忍不住把信息往上翻了翻，翻到那条：“……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定定的看着，总觉得有些异样。 金戈疑心很重，但只限于工作，生活里反而简单到极致，直来直往到有些傻气——她会害羞的请他吃饭、欲言又止的问他过去的事情、撒娇无赖的不让他离开，说着“反正不管，先在一起再说”。 她甚至哭着说过，“就算是替身也可以”…… 柳年总觉得，她不会用手机拐弯抹角的试探，问他是否真心，这句话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皱着眉头，又发去一条信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商量，起床以后回我信息，不然我要担心了。” 信息发出去，他站在那等了一会儿，直到培养槽那突然响起“嘀嘀”的声音，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 “重复试验4号已完成，结果如下。” 柔和的机械嗓音不慌不忙，在屏幕上闪出一排排数字，他凝神看着，将其中一段数值提取出来，又飞奔到试验台前，在无数的试管之间忙碌起来。 直到又一管金色的药剂从他手里诞生，5号婴儿从培养槽中出现、注射、死亡、新的药物再配比、注射进6号婴儿的身体里…… 反反复复，当他将9号试剂调出来，看着那深金色的光芒发愣时，突然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 他拿出手机，发现金戈依然没有回信息。 心里就有些烦躁起来。 他将最新的药剂注射进10号婴儿的身体，脱下外套，离开了实验室。 回到家里，金戈还没有回来，他打了两通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就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时，终于收到了回信。 “抱歉，因为换届典礼的问题，来警署加班了，你早点睡，不要等我。不要打电话，会议中。” 他看着那条信息，总算放了一点心，但是看到“换届典礼”几个字，又皱眉问道：“你那天要去现场吗？” 金戈的回复马上就到了，像是知道他担心，还加了一个耸肩的表情，“鉴于最近这些事，我不会去啦，而且弓虎也不想看到我在警署晃荡，忙完部署的工作我就回家了。” 这样，柳年放下心来，又看到第二条消息抵达，短短的一行，写着：“不要想我哦！” 他忍不住笑了笑，想说自己已经开始想她了，又忍住，只是回了一个“好”，便放下手机。 看一圈空旷的客厅，柳年觉得有些冷清，又去楼下买了些面包速食之类的放到冰箱里，发信息让金戈回家记得吃，便拿上衣服又出去了。 到了文晖制药，下到B5，却看到一个人正从走廊里往电梯走，身材高挑，眉目冷清。 正是关情。 看到她，这两个月来的事情在脑海里一晃而过，一瞬间，4月12号那天的晚风仿佛重新吹回到这个狭长冰冷的走廊里。 —————— 那天晚上，柳年在睡梦中接到一个电话，关情的声音冰冷异常，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还记得实验室里丢失的药吗？我知道给谁了。” “谁？” “现在尸体就在警署。” “什么？……关情，这个药，你之前可是说不知道在哪里。” “……其他的事情我猜到一些，但我没法告诉你，事已至此，你不想看看尸体的情况吗？” “……怎么看？” “我现在给卫生署发请求援助，你立刻过来，我去接你。” “好。” 那天晚上，他挂了电话，在浓雾中飞奔至警署，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关情面色有些发白，又隐隐有些激动的走上前来。 看着眼前伸出的手，柳年没有回应，关情挑嘴一笑，低声说道：“好歹在警署，做个样子吧。” “不了。” 他说着，见关情无所谓的挑眉转身，便跟在她身后，朝电梯走去。 走着走着，关情突然一顿，他察觉到，顺着 分卷阅读205 她的视线看去，看到远处有一个人，正站在车前看着他们。 有些昏暗的地下车库，让他看不清对方的眉眼，于是他没有在意，将视线移开了。 那一晚，是他和“金戈”第一次见面，两个月以后，他才知道，那是他与“陆艾羽”时隔22年的重逢。 —————— 关情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冷冷清清的打了个招呼。 “正好要找你，想问问你实验的进度。” 柳年站在原地，有些平淡的点点头，“还是那样。” “所以18周的胎儿还是不行？到我知道的时候为止，存活几率是0吧，16周的也是……如果我们之前没有估算错误，极限应该是10周。” “嗯。” 关情的眉头皱起来，像是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话。 柳年却知道她在想什么——说起来，他并不认识李笑笑，但是这阵子他也看出来，关情最关心的人，就是这个人。 想到她的情况，他略微垂下眼睛，轻轻问道：“你姐姐她怀孕了？是陆青司的孩子吗？” “是。” 关情深吸一口气，也不避讳，但也没忍住，露出烦躁的样子：“已经过了7周了，我真的等不了了，如果10周是极限，那再过三个星期，就无法有任何改变了。” “我明白，但是这个事情，着急是没有用的。” “柳年，你还是不考虑临床实验吗？培养槽的数据和临床还是有差别的吧？如果可以临床，会不会快一点……？” “这些数据就是临床实验。” 柳年冷冷的打断她，想起那所谓的第二具尸体姜娜，越发冰冷的说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拿活人做实验。你们再乱来，就连B5也不要再来了。” “‘你们’？”关情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冰冷夹杂期间，虽不大声，却有着莫名的压迫力。“柳年，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我没有任何兴趣参与你们的事情，尤其现在……” “‘现在’怎样？现在你和金戈在一起了，就迫不及待的要撇清关系了？” “……” 关情冷笑一声，盯着柳年，目光也锐利起来：“柳年，不是‘你们’，是‘我们’。你别忘了，害死周素素的药是你做出来的，让倪焕之攻击她，强迫警署开除她的人也是你。” “是我做出来的药，那也不能拿它害人！” “当初是你声称它有效，所以我才睁只眼闭只眼，让我姐把它扩散到外面去的！” “我只是说它‘可能’有效。”柳年叹口气，又皱眉说道：“关情，当初那两支药失踪的时候，你一会说不知道是谁拿走的，一会儿说是你不小心打碎了不敢告诉我，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拿的，也知道会出问题！……我不让你进实验室，你现在该知道是为什么了。” “我知道，可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不临床，你永远也到不了最后一步。”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想用人来做实验！” “你这种坚持到底有什么用！？” 关情生气的打断他，眼里的怒意几乎无法掩盖：“你以为凭那个冷冰冰的屋子，有可能重现‘上帝之手’吗？你要想清楚了！” 说到痛处，柳年目光越发冷硬，沉声说道：“总之，之后的实验我一个人来，你不许再插手了。” “好。” 关情干脆利落的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嘴角扬起笑意，“既然刚才说起金戈，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还是知道为好。” “……” “你之前托我找‘陆艾羽’，还记得吗？给你资料的时候，我问过你，她是不是去了‘京之岛’。”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除了金戈。” “什么意思？” “哈，柳年，看来你最近是太幸福了，居然一点点也没有想过吗？你想想她现在的姓，柳年。想想她前往‘京之岛’之后发生的事。” 柳年愣在原地，皱眉思索许久，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瞬间惨白。 京之岛爆炸事件…… 他一愣，目光干涩，脱口说道：“不可能，‘陆艾羽’的死亡，在那个事情之后半年多才……” 他猛然住了口，意识到，一个虚拟的死亡时间而已，都可以改档案了，何况一个时间？ 金戈的话冲进脑海里，“……我母亲在一个工程事故中去世……为了怀念她，改成了她的姓……” 她的姓…… 她母亲姓金……？那岂不就是当年的…… 见到他的神色，关情目光里闪过悲凉之色，又似乎有些痛快，垂下头，低声说道：“她的母亲，就是当年‘京之岛’的总设计师，金敏芝，你出入她家中那么多次，居然没有发现吗？” “……当年的事情，我没有刻意看过。” 分卷阅读206 关情点点头，“是，你向来对那些事也不在意。不过，到了这个关头，不要忘了你的使命，柳年，如果你真的爱她，如果你不想事情越来越麻烦，我劝你离开她。” 柳年愣愣的站在原地，离开？他心里闪过这个词，心里就痛起来。 看着他的神色，关情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到被关起来的金戈，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还是冷声说道：“柳年，金戈的身份我会保密，毕竟我不想她真的遇到危险，但是你，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能跟她在一起，想想你做过什么，想想你还要做什么，你真的觉得，你们有未来吗？” 对于这个问题，柳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未来？ 他想起那天，金戈在医院里醒来，半嗔半娇的说着要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可是未来，他也无论如何不敢想。 “……我找了她22年。” 他忍不住说道，目光里难掩疼痛和犹豫，关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那又怎样？莫非你以为，你们的立场还能够改变？金戈是刑警，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变化，而你……柳年，从我们在‘京之岛’见面，从‘上帝之手’的秘密交给你的那个瞬间，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说完，她见柳年面色依然难看，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总之，这两天需要我帮你整理数据和器材，我就在B4。” 留下这句话，她不再停留，越过柳年，朝他身后的电梯走去。 柳年愣愣的站在那，听到电梯无声的打开又关上，发出轻微的嗡鸣，拔地而起，将关情带走。 但是他依然迈不动步子，没有任何力气离开这个角落。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封闭的天花板，仿佛能看到忙碌的B4，看到一支支药从那些人的手上被制作出来，又随着那忙碌的流水线一层层的走到B3、B2、B1……最终，被一辆辆车运出去。 “……想想你做过的事情，想想你还要做的事情……”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起金戈被“加百列”袭击的那天，他走到阳台上，看着阳光照在厚厚的云层上，暗暗发亮，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你居然主动联系我，真是难得，什么事？” 柔和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仿佛带着慵懒闲适的香气，他心里生气，冷声说道：“我说过，不许你们动她！” 电话那头的人听了，似乎一愣，又笑起来，笑声爽朗，依然懒懒的。 却是倪楠。 “柳年啊柳年，”倪楠收起笑声，低声说道：“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对我说这句话呢？金警官的男朋友？还是‘无名者联盟’的新任首领？嗯？”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你们一个两个，似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自杀的自杀，恋爱的恋爱，搞什么啊？” “我们要做什么，跟金戈没有关系，陆青司的死也不是她的错，倪楠，不要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的是你们！” 倪楠有些生气，她深深地呼吸透过电话传过来，充满了忍耐和愤怒，但她似乎克制住了怒意，又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柳年，金戈一直待在警署，难免不会继续追查，就算你是她男朋友，她也不会听你的，不是吗？” 柳年看一眼卧室的方向，又看着快要傍晚的云霞，抿嘴说道：“你告诉倪焕之，让她给警署施压，开除金戈，或者至少停职，这样就可以了，但是你们不许再找她麻烦。” “只要她不找我们麻烦～” 倪楠笑了笑，挂了电话，柳年兀自站在阳台上，许久才离开。 现在，他站在这冰冷的走廊里，无数的回忆在脑海里冲撞，让他理不出思路，童年的记忆突破一片乱麻的思绪，出现在他眼前。 明媚的阳光、无忧无虑的女孩、放在他手心里的小小的祝愿……一切都仿佛只是昨天而已。 22年前，他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小女孩，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仿佛昨天。 他只记得，自己从手术中醒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她……22年来，他一直记得那个下午，记得小女孩哭得满脸是泪的样子，他不忍心忘记，只想再见她，告诉她，她对自己有多重要，而他又有多抱歉…… 直到金戈出现在他面前，直到大火的那一晚，那一声“小羽”，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找到了她。 他才知道她失去了母亲、远走他乡，又失去了父亲……她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游离在这世上。 他可以想象那种孤单，于是忍不住越发怜惜。 可是这一刻，他无法想象，当年那个爱笑的女孩子，每天都很快乐的女孩子，是如何看着那场事故发生在眼前，是如何看着自己的母亲消失在爆炸声中。 现在，自己又因为周素素、因为这个药，将她卷入了漩涡里。 甚至连未来都不能给她。 金敏芝的女儿……？他精疲力尽的靠着墙，冰冷 分卷阅读207 的金属墙壁透过衣服刺痛了他，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和金戈的路，会变得如此截然不同？ 孤儿院 “你们要记住这一晚。” 20年前，柳年在睡梦中被叫醒，然后懵懵懂懂的被带到院子里。 那一年，他9岁，距离在医院遇到“陆艾羽”，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里，他经历了车祸丧父、手足陨落的悲痛，又因为手术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然而折磨并没有很快结束，一年以后，因为忍受不了丈夫和孩子的去世，他的母亲精神崩溃，被送入精神疗养院照顾。 也因此，柳年虽然还有母亲，却形同孤儿。 所幸这个时候，张文晖伸出援手，以赞助的名义，负担他的所有生活，陆明所也担心他的心理状况，将他接到孤儿院，和那里的孩子一起生活。 那一晚，距离他进入孤儿院，整整一年。 童年的伤痛慢慢淡去，他还清晰的记得弟弟撒娇的模样、父亲关怀的神色、母亲冷漠的表情，和医院花园里一脸笑容的女孩。 一切还算好。 他站在院子里，看到其他几十个小朋友睡倒在草地上，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有他、陆青司、倪楠和关情四个人清醒着。 他记得关情被领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没想明白，他又听到那声苍凉的声音，说着：“你们要记住这一晚。” 他被吓了一跳，急忙看过去，看到平日里和蔼的院长站在旁边，在月光下好像有些不一样，整个人灰暗又闪着光，对他们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下来。 柳年和陆青司对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进孤儿院的时间最短，不像陆青司那么了解院长。 但是他也有些担心，因为院长对小朋友们都很好，现在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劲…… 陆青司也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周围睡倒一片的小朋友们，镇定的等着。 四个人当中，倪楠最为冷静，她甚至歪了歪头，走到陆明所身边，软软的叫了声“陆爷爷……” 陆明所点点头，慈爱的摸摸她的头。 “你们要记住这一晚，记住了。” 他重复着，拉开倪楠的衣袖，拿出一个小喷瓶，喷在她的手臂上。 倪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显然一点也不怕，只是看着，笑着说道：“嗯，有药味儿。” 陆明所笑了笑，拿出一把小刀，对准刚才喷了药的地方，干脆利落的划了下去。 血流了出来，倪楠一愣，却似乎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愣愣的看着，看到小刀一横一竖，在她手臂上划出一个十字，了然的“啊……”了一声，高兴的猜中谜底，“是麻醉剂！” “啊，疼吗？” “不疼。” “那就好，老人家没轻重，陆爷爷可不想伤害了你们。” “才没有，陆爷爷最好了！” “好孩子……” 陆明所苍凉的点着头，眼神更加暗沉沉一片，他擦去倪楠手臂上的血，轻轻说道：“这个伤痕，不要去掉，要一直留着，知道吗？” 倪楠不明所以，依然脆生生的点头：“好吧。” 陆明所便点点头，越发慈爱的拍拍倪楠的头。 “记住这一晚。”他又念叨着这句话，像是在念诵某种咒语，然后招招手，示意他们三人过去。 陆青司带头走到他面前，他欣慰的笑起来，“好孩子。” 说着，他在陆青司的手臂上喷好麻醉剂，毫不犹豫的，划下同样的伤痕。 再然后是关情。 轮到柳年的时候，他有些不知所措。 陆明所慈爱的看着他，看到他右手背上惨烈狭长的伤痕，叹息着拉住他的手。 “我一直想要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消去这个伤疤呢？” “……因为我想记住很多事情，我不想忘记。” “是吗？那也好，从现在开始，这不是伤痕，而是你重生的证明。” 柳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看着有些陌生的老人，看着刀子落在手背上，缓慢坚定的划上深深的横线，只觉得手背发热，那热度穿透手掌，和手心里的热连在一起。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月亮，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很快，陆明所收起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进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没有灯光，只有月光惨白惨白的落在大开的门扉上，照在陆明所手里突然出现的火光上。 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柳年吓得瞪大眼睛，要冲过去，却被陆青司一把抓住，他回过头，看到倪楠和关情也看着自己，眼里的冷静像个大人。 “你们要记住这一晚，以后，看到火光就要记起来，记起这个世界是如何对待你们的。看到火光就要记起来，你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背负着人类的悲伤和痛苦吧， 分卷阅读208 这个世界需要天使，也需要恶魔，需要叛变的路西法！记住了，记住了！” 大火中，陆明的目光也像是着了火，他说完这些话，再一次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缓缓消失在大火里。 “不……！” 他惊叫起来，一出声，奇怪的睡意就涌了上来，他回过头去，看到其他三人也露出同样迷茫的神色，慢慢倒在草地上。 那天，陆明所孤儿院大火，30个孩子温暖的港湾，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那天之后，他和关情被分别带走，陆青司和倪楠去了寄宿学校。 一年的孤儿院生活，戛然而止。 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陆青司也好、倪楠也好，包括关情，在他离开苏明市，重新回到这里之前，他都没有再见过，他在被指定的道路上一路前行，学习化学、医学，最后走到“京之岛”最顶尖的学府里。 那晚的一切仿佛一个梦，并不是真的存在。 那场大火也似乎是一场错觉，只是每次看到火光，他都会想起那天的事情，想到惨白的月光、汹涌的大火、陆明所反复的话、还有手背上热热的痛感。 那场大火改变了一切，重写了一切。 他想过避开，7年前，前往“京之岛”研修的关情却出现在他面前，挂着淡漠的笑容说道：“这个世界需要我们了。” 说着，她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暗红色的十字伤痕，他才惊觉，原来那晚的一切，不是梦，也避不开。 2年前，他回到苏明市，2个月前，他因为周素素的死，以协助的名义踏进警署…… 直到这一刻，在这个隐蔽的走道里，看关情带着秘密和共谋的罪恶，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柳年叹了口气。 也许，就是从那场大火之后，他和金戈的路，变得截然不同。 他站了许久，最终慢慢的走进实验室里，冷清的空间里，他打开试验台上的电脑，茫茫然的调出一组资料。 那是金戈被“加百列”的人打伤，回到家里之后，他拿过来的沾血的棉花。 如今，那些鲜血化作数据，冷冰冰的呈现在屏幕上，各种复杂的图表数字之后，是一行简短机械的结论。 “无基因优化痕迹。” 这行字给了他一点安慰，但是这一刻，和得知“陆艾羽”死掉的时候一样，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金戈，甚至觉得——再也不见，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也不见，不牵扯，这样她就不会再有危险。 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提醒他时间，他无意识的划拨到信息页面，看着金戈的名字下面，自己发过去的最后一句话。 “我买了吃的在冰箱里，不管回来多晚，一定要吃点东西。” 金戈没有回复，也许在忙。 他关掉手机，像一具尸体杵在那，脑海里只有痛苦在不断不断的盘旋。 就在这时，清脆的声音猛然响起，“嘟——！”的一声，穿破了全然的死寂。 他像是被吓到一样转头看去，看到实验室的另一面闪出一片光芒，目瞪口呆——尽头的重复试验培养槽上，象征试验成功的蓝色灯光，亮了。 风雨欲来 金戈看着一片雪白的房间，蓝色的灯光埋在墙缝里，莹润又冰冷，盯的时间久了，眼睛有些疼。 她闭上眼睛，无奈的接受了一个事实——从昏沉中醒来后，她已经失去了时间感，无法猜测现在是几点，而她名义上是在休假中，1、2天不去警署也没人会发觉。 更要命的是，手机在倪楠手上，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如果有人找她，倪楠只需要模仿她搪塞几句，拖个2、3天轻而易举。 这一连串的事实让她焦虑，又无计可施。 她叹口气，努力计算昏过去的时间、醒着的时间，只求能得到一丝线索，让她不至于陷入完全的迷茫中。 只是越是回想，关情的话就越清晰。 她无法接受，自己苦苦追查的凶手，会是身边的同事，但关情将一切托盘而出，每件事情交代得严丝合缝，让她无法反驳。 只是她不明白，如果周素素的死是意外，为何不带着李笑笑去警署，好好解释？ 还是说，不能暴露的事情，还有更多？ 她想到“上帝之手”，想到自己在文晖制药看到的一切，陷入了沉思。 关情和倪楠、关情和文晖制药……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还有柳年。 柳年的身影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她忍不住担心，不知道柳年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自己不见了？ 会不会着急？ 这个念头浮出来，孙鸥的那张照片也浮出来，心里越发沉下去。然后她不敢再想，也不愿意再想了。 正惆怅着，有人影出现在门外，她急忙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但门外的人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门打开来， 分卷阅读209 脚步声却没有进来。倪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依然懒懒散散的，说的却是英文，“I think you will like this gift.（我想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金戈看不到和倪楠在一起的人，只听到陌生低沉的男声，发音带着奇怪的音调，听不出到底是哪里人。 “Are you sure she is the……（你确定她就是……？）” “Of course（当然），”倪楠冷冷的说着，将门关上，金戈只能从门关闭的一刹那，听到她后面的话，“Now you should trust my sincerity……（你应该相信我的诚意。）” 门彻底关上，金戈在最后一瞬睁开眼睛，只看到倪楠红色的头发，以及另一个人金色的头发在门后一闪而过。 外国人？ 她皱起眉，无法从对话里梳理出任何信息，只是外国人、礼物、诚意……这三个元素加在一起，不像是好事。 她心里呜呼哀哉，只希望曹志机灵一点，发现自己出了问题才好。 可惜此时的曹志并不能听到她的心声，他正站在警署窗户边，一边看着楼下静坐的“加百列”人群，一边对着电话吼道：“你们在想什么！？” “什、什么啊曹哥！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安保科的负责人小闵见他一副七窍生烟的样子，知道是自己刚交的计划出了问题，急忙解释：“曹哥你也知道，换届典礼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敢疏忽的，我这所有的无人机、应急机器人都用上了，每个街道口都有镜头监视着，不会有事的啦。” “放屁！” 曹志直接怼了回去：“无人机？智能机器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有多容易被黑啊？还有，镜头管什么用？真有人要做什么，冲过来，镜头可以阻止他？动点脑子啊！” “可、可是人不够嘛……” “不够就去借啊你傻啊！警卫科、城防科……每个地方借你20人不就够了吗？” “啊哟曹哥你不是不知道，这两个科的人我指挥不动，要不～刑事科再借调几个人？有曹哥你们的人出马，一个顶十个！” “滚你的蛋！刑事科忙得鸡飞狗跳的，谁有空搞这个？” “那怎么办嘛……？” “这样，你听我的，先把你们的人沿着广场优先布置，开始之前，从广场进出的主要大道都安排上人，开始前15分钟，封闭其他三个出入口，留正面出入口就好，人去那边集合。周边的沿线街道，从近到远，先放人，人用完了再考虑机器人，明白？” “好吧。” “我去问问警署还能不能抽调出些警力，一会回你。” “好！曹哥你随时找我。” “行。” 挂了电话，曹志看一眼“加百列”的人群，暗叹一口气，给金戈拨了个电话。 可惜电话很快被挂断，金戈不满的回答也发了过来：“睡觉呢，干嘛？” “懒鬼……” 曹志挑挑眉，还是决定不骚扰搭档，只是回了个信息：“还能干嘛，明天下午的换届典礼啊，也不知道这次怎么的，居然让刑事科帮忙盯安保工作，还直接扔给了我，但是我看安保科的那帮人不太靠谱啊，你要是有时间，明天出来趟？” 金戈的回信立刻就到了：“我感冒了，算了吧，而且现在这情况，我出现在公共场合会有点问题吧？万一有什么平权爱好者……” 曹志一想也对，只好烦躁的叹口气，回了个好好休息，正要去找弓虎，抬头就瞥到一辆车停在警署门口，倪焕之高挑的身影从车里下来，“加百列”的人群围了上去。 “我去！”他脱口骂了一句，朝楼下飞奔而去，冲到门外的时候，果然看到孟清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满脸怒意的跟倪焕之说着话。 “喂喂喂！”他冲过去，有些无奈的拨开人群，顶着无数怒目而视的目光，冲倪焕之咧了咧嘴：“倪大律师，怎么突然到警署来？也不说一声。” 倪焕之还没有回答，孟清就气呼呼的上前一步，咬牙骂道：“关你什么事？警署你家的啊？” 曹志懒得搭理他，只是盯着倪焕之要笑不笑的神色，没有让步的意思。 倪焕之耸耸肩，心情颇好的样子，“你们警署的署长找我，协商起诉的事情，怎么，你不知道吗？” 听到她的讽刺，曹志也不在意，撇嘴说道：“警署又不是我家的。” 倪焕之便笑了笑，看也不看他，干脆利落的进了警署。 曹志站在原地，和孟清大眼瞪小眼，瞪了两秒也觉得没意思，大摇大摆的上了7层，准备偷听。 谁知一出电梯，就看到弓虎从另一边拐过来，眉毛一挑就知道他要干嘛，挥了挥手：“一边去，别来丢人现眼。” 曹志没办法，只好委委屈屈的，转身回二楼。站在窗边，他看着楼下乌央央的人群，不知道倪焕之要来干嘛，提 分卷阅读210 心吊胆的站在那，直到看到倪焕之的出来，孟清迎了上去，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忙转身要朝楼下跑。 不管怎样，得跟她说一句，不能再找金戈麻烦了。 他想着，一转身，看到弓虎站在那，脸上写着“白痴”两个字，瞪着他。 曹志被吓了一跳，嬉皮笑脸的回过神来。 “哟老大，你们谈完了？怎么样啊？倪焕之这么突然冲过来，有点吓人啊，没找金戈麻烦吧？我听说开庭是下个月的事情啊，不会是有什么变数吧？” 说着，他苦着脸，有些着急的指了指外面：“而且我听说，这个倪焕之可是司法界有名的难缠货色，哎，咱们苏明市什么时候这么藏龙卧虎了？还尽让我们撞上？真是倒大霉了我们。” 弓虎没理会他的哀嚎，瞟了一眼外面，冷声说道：“他们今天会结束静坐。” “诶！？真的？这这这、莫非是……和解？” “明天就是市长换届典礼，倪焕之再强硬，也不会想给新市长如此下马威。不过典礼结束后，想必又会回来。至于和解，你开玩笑呢吧？要不要看看最新的起诉书？我刚拿到，热乎着呢，你的罪名越来越大了，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额、不了，我可不敢看，再说了，我都被派去盯安保了……哎，老大，我不想离开你……” “滚蛋。”弓虎毫不留情的扑灭“爱火”，又沉声说道：“这次安保，你多长几个眼睛，不要出事，听见了吗？” “你担心‘加百列’会去现场闹事吗？” “他们不一定敢，但你仔细点从没有错。” “明白～”曹志嘿嘿笑两声，见弓虎盯着窗外看，也回头看过去。 果然，楼下的气氛明显变了。不知道倪焕之跟孟清说了什么，应该是让他们退走，惹得孟清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指着倪焕之，气急败坏的样子，远远看去，仿佛随时要一巴掌招呼过去的样子。 好在他始终没敢，指了半天，将手中的示威牌子狠狠砸在地上，转身离开。 他的动作惹得人群一阵喧嚣，倪焕之却没有在意，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曹志看得心惊胆战，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心里就是开心。“哟，看来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啊，我还以为‘加百列’什么都听倪焕之的呢，看来也不是。” “她不过是律师，‘加百列’对陆青司的执着，她还是有所不及的。”弓虎在后面冷冷说着，看着骚动的人群又加了一句：“你刚才想找我？” “是，就是为了安保的事情，小闵那边把所有人都调动起来了，但我还是担心，咱们警署还能拿出人手吗？” “你去找调度室的老李，我刚跟他说了，他能调出10个人，你好好用，千万要注意，不要让‘加百列’的人进入广场，明白？” “明白明白，老大放心。” “嗯。”弓虎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曹志心里松了口气，想到10个人，也顾不上别的，就要走，却突然看到小眉鬼鬼祟祟的往金戈座位那晃悠，心里又一乐，撇嘴走过去取笑：“你这一天看三回的，是有多想念你家金戈姐姐啊？” “要你管？” “我是不管你，不过你一副好闲的样子，合适吗？” “哎？才没有～！最近因为市长选举的事情，我们都快忙死了，好多文件和汇报要准备，我都连续加班好几天了！” “哦～这么辛苦啊？” “哼！不过今天做完了，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 如此不走心的称赞，小眉相当不满，瞪他一眼，凑过来可怜兮兮的问道：“所以金戈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复职啊？” “怎么也得过了市长竞选典礼吧，最近这事闹的，她还是待家里比较合适。”曹志挑眉看着窗外骚动慌乱的人群，又说道：“还得等那波人真的散了，不然老大同意，我也不同意。” “也是……” 小眉落寞的叹口气，看着金戈的座位，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胳膊，又特别顺手的在脸上抓了两把，曹志看在眼里，皱眉问道：“怎么猴子似的东抓西挠的？过敏啦？” “不知道啊，这两天就是觉得皮肤痒痒的，可难受了。” “换季？还是你之前那个什么破紫外线补丁出了问题啊？” “怎么可能，我在正规医院做的，都这么久了……”小眉嘟哝着，又抓了两把，小声说道：“不过这两天，署里有几个同事请假了，都是病假呢，最严重的那个据说心脏跳动不规律，已经住院了。” “嗯？是吗？” “是啊，之前不是说今年入夏的感冒病毒比较厉害嘛……哎，我打算去申请个免疫系统的药发给大家呢。” “我看你啊，好好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好是你唯一的优点了，多上点心。” “什么？我优点很多很多的！”小眉暴跳如雷，瞪着眼睛给了他一拳头，曹志乐呵呵的受了，这才说道：“总之啊， 分卷阅读211 最近警署人仰马翻的，你金戈姐也说病了，你赶紧去检查检查，顺便问问怎么回事，该吃药吃药，该请假请假，知道吗？” “金戈姐也感冒了？” “是啊，刚跟我说的，在家躺着呢。” “啊？”小眉心疼的咂咂嘴，越发在胳膊上抓了两把，嚷嚷着去沟通免疫药品，一溜小跑就不见了，曹志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越发觉得可爱，心情也好了，转身朝调度科跑去。 在他身后，“加百列”的人群里，孟清也在奔跑。 他怒气冲冲，目光几乎要烧起来，两边的人群看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壮着胆子拉住他问道：“孟清，咱们……听说要撤？” 他这才停下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通知所有人，去北辰东路的集会场地等我。” 那人茫茫的点头，转头喊着“北辰东路”什么的，孟清瞥一眼倪焕之扬长而去的街道，目光闪了闪，脸上的怒容退了下去，嘴角却挂上一抹笑，冲上车，将速度调到最大，疾驰而去。 穿过警署所在的街道，拐过几个弯，路过苏明市地标性的建筑和高速，又拐进更僻静的街道里，他小心注意着身后没人跟着，这才驶入一个巷子里，从车上下来，看着车子离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顶帽子，压低帽檐闪进了巷子里。 巷子尽头，文晖制药的高楼耸立，他看了一眼，没有过去，而是转身闪进一个拐角里，傍晚的阳光下，一头红发的人，正笑着等他。 “演完戏了？” 倪楠笑着收起手机，挑眉看向他，孟清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一如既往的戏谑，点点头：“演了，没打，但是警署的人应该看到我们不合了。” “打一巴掌而已，怎么，下不去手？” “她毕竟是女人，戏已经够了，其他也没必要。” “真是传统，令人欣赏。”倪楠拍拍手，看了看天色，看到一片厚厚的云层从天边飘过来，越发高兴。“如何，你们的人都到那了？” “嗯。” 倪楠便欣慰的点点头，从口袋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他，“好，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这是地点，记下来以后毁掉。” 孟清接过来，看也不看放在口袋里，转身要走，转念一想又停下来，“这件事情，你确定……” “我确定，你放心，这才是你们导师真正要做的事。” 听到倪楠的话，孟清目光微动，点了点头，沉默的走了。 角落里又恢复冷清寂静的样子，倪楠靠在墙头，笑看着天边的云越来越近，许久，轻笑一声。 “只剩下给你报仇了。” 典礼 （一） 第二天，小眉打着哈欠走进地铁时，已经10点多了。 她在朦胧的泪眼中，觉得今天地铁的人似乎比往常要多，不过还不到拥挤的程度，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又察觉到浑身隐隐约约的痒，皱着眉头叹口气，干脆四处打量着，转移注意力。 可是周围的人并没有特别之处，她看了半天，只看出人比平时要多，偶尔看到有人坐在站台的座位上，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 算了，不上班的人本来就很多。 她想着，没有在意，看到市立医院的站点灯光亮起来，便起身出去。 走上台阶的时候，一个男人正好进来，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包里，他的脚步有些匆忙，正好跟小眉撞在一起，吓得一退，还没塞进包里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小眉恍惚间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只看到粉红色的包装一闪而过，等出了站才想起来，是那个草莓的零食。 怎么也有男生喜欢吃这个吗？她想着，觉得对方有点可爱，便乐呵呵的笑起来。 穿过地铁的楼梯、街道，看到苏明市难得放晴的天气，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抬头张望的时候，看到远处大楼的天台上，一个人影站在那，露出半截身子，无所事事的样子。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身去，不知是离开了还是蹲下去了，总之一晃就不见了。 啊……该不会是便衣吧？ 要警戒得这么严重吗？ 她傻乎乎的想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离典礼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曹志这会儿，估计忙疯了吧。 想到曹志，她又忍不住笑了笑，心情越发好，加快脚步朝医院走去。 没多久，她走进医院，发现人比想象中还要多，尤其是自助式检查那，队伍都从房间里排到了走廊上。 看来要一会儿了……她愁眉苦脸的排在队伍末尾，等了许久，终于做完检查，等结果的间隙，她溜达到二楼的环形过道上，看着楼梯下方宽广的医院大厅，还有大厅正中央的穹顶上，高高悬挂的天使雕塑，有些无聊的扁了扁嘴。 两个护士从身边走过，压低声音说着话，小眉耳朵尖，还是听到了一些。 “……都是被优化过的 分卷阅读212 部分……” “怎么这么巧？该不会是技术有什么副作用？” “怎么可能……不过整个医院的医生都查过了，并没有奇怪的迹象。” “所以肯定是感冒病毒啦，导致免疫力低下什么的……” “可能吧，哎……” 两人说着，路过小眉的时候，谨慎的闭了嘴，小眉却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更觉得皮肤痒痒的，不耐烦的抓了抓，拿起手机给金戈打电话。 “嘟——嘟——”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电话却没人接听，她越发担心，发信息问道：“金戈姐啊……听说你感冒了，你怎么样了啊？好点了没有啊？人家好担心呢。” 发完信息，她愣愣的盯着手机，金戈许久没有回复，她就要等不了，准备再打电话的时候，却听到自己的名字在走廊后面响起来，是她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她急忙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小跑着跳了过去。 拿到报告，果然，“无异常”三个大字写在结论栏里，在意料之中，又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瞪着那几个字想了想，想不明白，看看时间，刚好12点，她便转了转眼睛，一笑，径直朝医院出口走去。 此时，曹志站在巨大的广场入口，看着眼前高高低低的座椅铺满了整个广场，心里就觉得像蚂蚁在爬。 “弄这么多椅子做什么，有这么多观众吗？” 他不满的嘟哝着，接过小闵递来的纸盒，拿出一个青团扔进嘴里，一口下去，甜得整张脸都扭了扭，急忙又将盒子扔回去。 小闵似乎很爱甜食，笑呵呵的拿出一个吃得开心。“不是观众，是苏明市所有政府机构和获邀单位的代表，这椅子可不算挤了，要知道，整个广场可以容纳5万人呢～现在全部分块安排，摆上椅子后，才两万个座位不到，而且现场的人都是实名制的，没问题的。” “这么多人……真是的，凑什么热闹，市长换人是大事，私下拜访多好，非得来！” 曹志撇撇嘴，看着广场上方临时搭建的透明玻璃穹顶，更觉得不爽，“总之，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四个出入口，典礼一开始，封闭三个，都交代清楚了？” “当然，曹哥你放心，我们安保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不会出事的。” “行，走，上车，咱们把每个路口都巡视一遍。” “好嘞～” 小闵把最后一个青团扔进嘴里，开开心心的带着他穿过忙碌的工作人员，朝街边走去。 坐上车的时候，曹志看着广场外围来来往往的人，没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总算是松了口气——弓虎担心“加百列”的人会来典礼现场闹事，不过现在看来，倪焕之对他们的约束力似乎还不错。 他晃了晃脑袋，看到小闵又掏出一盒青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等着糖尿病吧你。” “哈，感谢基因优化技术，把我家祖传的糖尿病消灭得一干二净～”小闵乐呵呵的笑着，打了个响指，车子应声而动，开出几百米，朝着前方的弯道拐了过去。 曹志叹口气，不再搭理他，将目光投向了前面的街道。 这时，一辆货车停在他们发车的地方，几个人从货车上下来，穿着筹备组的制服，推着推车走到入口。 其中，戴帽子的男人像是带头的，脸上的笑容十分爽朗，“我们是餐饮区域的协调组，买了些点心，要检查吗？” “当然。”警卫说着，走过去把箱子打开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又把几人的脸扫描一遍，看到系统中出现了对应的资料，又看了看帽子男，皱眉说道：“你这是瘦了？” “马上要夏天了啊。” “行吧。”警卫又看了一遍资料，确认没有问题，这才点点头，挥手放行。 几人走进备餐楼内，找到冷库的位置，一声不吭的搬着箱子走了进去，搬运完毕后，帽子男十分开心的拍了拍手，“行了，辛苦你们了。不然我一个人可弄不来。” “没事儿，紧急调货嘛，次次都有的。” 三人说着，不在意的拍拍手，走了。 帽子男便坐下来，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厨师和侍从们，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 “已就位。” 典礼 （二） B5，柳年盯着实验台上的电子钟从“12：59：59”跳到：“13：00：00”，扫一眼工作了两年的实验室，垂下眼睛。 电话亮起，他抬眼看去，却是关情。 “新的身份信息和机票信息，3点整的飞机，你出发吧。” 他皱了皱眉，冷声说道：“按照计划，我们留在苏明市。” 关情一笑，面容更冷，“你在说什么？柳年，你是我们最大的希望，‘上帝之手’成功之前，我会优先保证你的安全。” “……我们还没有暴露。” “是，”关情挑挑眉，却垂下眼睛，淡淡的笑起来：“没有暴露，但是计划有变，总 分卷阅读213 之你收拾收拾，去机场吧，实验室如果不想清理，走的时候告诉我，我来。” 说完，她见柳年依然沉默，像是猜到他的想法，皱眉说道：“柳年，我看过金戈的资料，她是自然人，所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是说你想留在这里，想着和金戈发生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忘了陆爷爷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我没有忘。” “柳年，我说话可能难听，但是我的确没想到你真的会和金戈在一起，原因我理解，但从始至终，我是反对的。”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是我贪心了。” “那你快动身吧，是时候结束了。” 说着，关情径直下了线，柳年站在寂静的实验室里，许久，拿起电话拨通了金戈的号码。 “嘟——嘟——”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室内，显得有些遥远冷清，他等了很久，电话始终没人接听，他便挂掉，心里空荡荡的，觉得难受，又觉得这样也好。 总有一天会要离开的，纸包不住火，越往后拖越难看。 他叹口气，放下电话，按下试验台上的按钮，隐蔽的冷藏柱就升了起来，冰冷的寒气溢出来，雾一样弥漫在台面上。 他看着雾气弥漫间的冷藏柱，看着里面静静矗立的两支试管。试管里，透明的液体分别包裹着一支针，一支是蓝色，一支却是几乎发红的金色。 妖异的，仿佛不详的颜色。 他静静的看着，拿过一个金属盒子，将两支针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放进金属盒子里，然后在台面上操作了一会儿。 柔和的机械女声响了起来，伴随着红色的警报灯，毫无感情的发出来，“注意，数据清除程序已启动，所有数据将在三分钟之后进行销毁。注意，数据清除程序已启动，所有数据将在三分钟之后进行销毁。” 他站在警报声不断的房间里，看着红光渐渐弥漫，所有的屏幕蓦然滚动起来，亮堂堂一片，又一个接一个的关闭，中央电脑嗡嗡作响，最后回归死寂，像古老的布谷鸟时钟那样，弹出一张芯片，便再无动静。 他拿出芯片，走到实验台上，看着角落里静静升起的试管，将芯片扔了进去。 芯片落在试管里的硫酸中，金属“嗤嗤”作响，化作黑色，又卷曲着一点点消融。 这一刻，只有他知道，这个实验室里消失的过往，以及那些过往凝聚的成果。他拿起盒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实验台上，时钟孤孤单单的走到1点半。 ———— 金戈猛的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受到巨大的悲伤，又仿佛听到巨大的涌动，从看不见的天边传来。 她恍惚的呼吸着，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柳年坐在医院的床沿边，看着她轻轻说道：“……如果有天我消失了，你能原谅我吗？” 眼眶就忍不住红起来，伤心过后，委屈和怒意又升起来，她低吼一声，双脚狠狠踹在床尾上。 “哐当”一声响起，冰冷无比，没有掩盖住她的怒吼。 “可恶！” 这一声低骂似乎惊动了什么，门口影子一闪，她转头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看到，又瘫到回床上，安安静静的不发出声响。 单调的寂静中，脚步声传来，她目光一闪，瞬间躺好，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门被利索的推开，倪楠的声音慵懒的响起，“看来警官醒了，正好我要找你呢。” 听到这句话，金戈再多的打算和伪装也无济于事了，她平静的睁开眼睛，尽可能的抬起身体，朝她看过去。 倪楠便笑了，“精神不错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Shaw，入乡随俗，你可以叫他肖恩。” 金戈看过去，对方一头金发，正是此前和倪楠来过的男人，便笑了笑：“店长过来给我介绍新朋友？” 这一次，肖恩似乎带着翻译器，被她的幽默逗得笑了笑，颇有些绅士的样子。但金戈看到他眼里的冰冷，心里就有些发寒，口气越发冰冷，“你们想做什么？” 倪楠搬过旁边的椅子，悠哉哉的坐下来，“警官果然是言简意赅，不过也好，这都两点了，我有些话憋了很久，想告诉你。” “我洗耳恭听。” “那我也不废话，金警官，之前关情说过，会放了你，你相信她的话吗？” “……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怎样？” “因为我希望你相信，这样，你会死得更痛苦一些。” 倪楠的语调平平静静，话的内容却令人惊悚，金戈心里一沉，见她脸上前所未有的冰冷，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你要杀我。” “是。” “为了陆青司？” “这是原因之一，你毁了我们的‘加百列’，莫非你以为，我们会轻易放过你？” 原来如此，金戈心里奇异的有些平静，就像是早已料到， 倪楠耸耸肩站起来，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分卷阅读214 ，只剩下冰冷，又慢慢说道：“至于另一个原因，我想你也心里有数的，‘陆艾羽’。” “陆艾羽”三个字一出来，金戈的神色便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又白了一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倪楠抿嘴一笑，“22年前，‘京之岛’发生的事情，你当时6岁，但是我想，应该是有记忆才是，毕竟在那辆车上，有你的妈妈呢。” “……什么意思？” 倪楠没有说话，她拿出一个手机，冲金戈晃了晃，然后手一松，任手机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每天都有人找你呢，‘吃饭了没有？’‘在哪里呢？’‘伤好了没有？’真是遗憾啊～被这么多人喜欢的你，再也不能给他们回信息了。” 金戈看也不看自己屏幕破碎的手机，“陆艾羽”、“京之岛”几个字出来后，她目光涌动，丝毫不掩饰心里的震惊，又更加执着的追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说呢？” 倪楠的神色更加高兴，“换个地方吧，这一次有更好的戏在等你哦。”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我还特地去看了视频呢，那么多重量级的人，真是可惜了。不过，车里着火的时候，加速的时候，还有那“砰！”的一声，真是太棒了。” 倪楠的话不紧不慢，金戈愣在那瞪着她，像是因为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来，但她的心里却颤抖起来，无法控制的想起久远的画面，想起妈妈抱着她上车，车子启动，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高架桥…… “住口……” 倪楠却没有住口，继续说道：“你知道，那种精心策划、顺利执行的感觉吗？听说汽车爆炸的地方，和计划的完全一致，一点点差距都没有。” “住口。” 金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冰冷，她看着倪楠，看到她眼里的笑意，只觉得那笑意如火，从她眼睛里弥漫出来，思绪被拽进哪辆车里，拽到突然加速的晃动、拽到缓缓起身、笑着看向他们的司机身上。 “是个好日子呢。” 倪楠的话不可思议的和记忆重叠，她仿佛看到那个司机说完这句话，然后微笑着，拿出一个按钮。 慌乱的人群中，火光从四面八方“腾”的一下暴涨起来，她吓得捂住眼睛，扑进妈妈的怀抱里…… “住口！” 她忍无可忍大喊出来，瞪着倪楠，咬牙切齿的喊道：“住口！你住口！” 倪楠真的住了口，她笑眯眯的停下来，冲肖恩一点头：“走吧，这里真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着，她心情颇好的解开她手脚的镣铐，要将她拽起来，然而金戈却比她更快，从床上腾的一下冲起来，将她一把推到床上，闪身就朝外面冲去。 一旁的肖恩冲过来拦她，一脚狠狠踹过来，金戈闪身避开，那一脚就踢在钢铁的床沿上，“铛”的一声凹了进去，金戈瞥到那凹痕，惊讶间，就看到对方要抓自己的衣领。 她哪里允许？目光一闪，身子一弯避开他的动作，起身的时候面向他，狠狠一掌拍了下去，肖恩抬肘格挡，手臂里却似乎嵌了金属，金戈一掌下去，整个手臂剧痛无比，忍不住痛呼一声，心里更加发狠，抬起膝盖狠狠撞去，肖恩没想到她动作如此快狠准，狼狈的撞在墙上，恼羞成怒的大叫一声，怒吼着冲了回来。 金戈紧盯着他，正要还手，然而，就在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倪楠抡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的往她背上一砸，她便闷哼一声，被打得趴在地上。肖恩接着一脚踩在她肩膀上，直踩得她一口血吐出来，这才停下来，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倪楠呼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金戈，挑眉一笑，“看来金警官不想聊22年前的事情呢。” 金戈盯着她，又看了一眼肖恩，终于明白过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无名者联盟’的人……” “恭喜你，答对了。” “我还以为，你是‘加百列’的人。” 倪楠就更加高兴了，凑过去，如同女生间说悄悄话那样笑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警官何必明知故问，直觉如此准的你，该猜到了才是。” 金戈知道她的意思，被肖恩抓着，有些趔趄的站好——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打斗几乎令她精疲力尽，右肘的骨头更是疼痛不止，但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倪楠会知道22年前的事？还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说清楚。” 她说着，脸色几乎不像活人，倪楠笑着拿出枪，抵在她腰上，十分开心的弯起了嘴角。 “因为，‘加百列’就是‘无名者联盟’呀。” 金戈瞪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典礼 （三） 李笑笑抖抖索索的从拐角处爬出来，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两眼，确认 分卷阅读215 走廊上没有人，这才发着抖，探头朝虚掩的房间里看过去。 此时，这个B2的隐秘角落，寂静一片，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鬼使神差的偷偷过来，又因为被金戈瞥到，匆忙间躲到了旁边拐角的消防设施后面，那刚才的话也好、金戈的去向也好，不会有人知道。 但偏偏，她从头听到尾，此时，她的脸色和金戈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京之岛”、爆炸、“加百列”、“无名者联盟”……这些词里面，大部分她都不知道或不熟悉，但“加百列”……她抱紧怀里的东西，仅仅是想到陆青司的名字，眼眶就红了起来。 她知道陆青司的死是因为金戈，但她也知道金戈其实无辜。 只是听到倪楠要杀她，李笑笑还是觉得惊悚恐惧，忍不住担心，看着有些狼藉的房间，耳朵边嗡嗡的。 慌乱间，她看到地上的手机，急忙捡起来，破碎的屏幕却怎么也亮不起来，黑暗的镜面上反射出她的脸，看上去憔悴又慌乱。 她心里闪过好几个想法，却抓不到重点。 报警的想法一闪而过，又被她否决，倪楠的身份令人惊讶，但牵扯到“加百列”，就绝对不能报警。 何况还有关情。 想到关情，她心里发痛，关情不是“加百列”的人，但她是那个什么“无名者联盟”的人吗？ 她不知道，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妹妹在做什么，她知之甚少…… 自己是个失败的姐姐，不仅如此，还是个失败的朋友……她叹一口气，口袋里的手机“嗡——”的震动起来，她吓了一跳，金戈的手机滑下去，掉在地上，她顾不上捡，拿出电话看到是关情找自己，心里惶恐，张望两眼急忙跑出门外，贴着墙壁站好，接通电话。 屏幕上，关情看到她身后的墙壁，皱了皱眉，“姐，你事情办完了吗？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一楼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行李我已经放上去了，你立刻到正门去，不然要迟到了。” “小情……” 李笑笑看着手机，眼眶红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倪楠要杀金戈，妹妹知道吗？ 她一定知道的吧，因为她把什么都告诉金戈了……托盘而出，若非知道金戈命不久矣，以她的谨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金戈……金戈不是妹妹的朋友吗？重要的朋友，真的要杀掉吗？到底为了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她心里慌乱一片，什么也说不出来，关青看着她的表情，瞥到她怀里的东西，叹了口气。 “案子结了，陆青司和陆飞的骨灰你也领出来了，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姐，你天天这样伤心，对孩子也不好。” “对不起……” “傻瓜，道什么歉？总之，一切都准备好了，你赶紧去一楼，车上的包里有新的身份证，你拿好就能上飞机，明天开始，全新的生活在等着你。” “那你呢……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我不想一个人去。”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说好的啊，我忙完就来找你，那边有人照顾你，就两三天而已，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啦。” “……小情，我问你，那个……那个金警官，要怎么办啊？” 听到她问金戈，关情目光微微一动，神色却没改变，“你还有心思操心她啊？姐，你放心，等明天，我会放她走的。” “真的吗？” “真的。” “可是明天……” “好啦，”关情打断她，声音柔和，语气却不容置疑：“总之你现在去一楼，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好。” 李笑笑吞下肚里的话，看着关情有些苍白的脸色，看到她身后密密麻麻的屏幕、奔走忙碌的人群，点了点头。 关情这才松口气，被身后的人叫了一声，忙不迭的挂了电话。 李笑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有些脱力的靠着墙壁，看着面前依然大开的门、地上的一点血色、角落里床脚上的凹痕，心里十分难受。地上，金戈的手机突然一下亮起来，她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走过去看到“曹志”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动，知道他是金戈的搭档，更加害怕。 “怎么办……”她吓得发抖，几乎要蹲在地上，“青司，我该怎么办？” 眼泪掉下来，她看着那电话挂断，一条消息发进来，突然就愣了，然后她一咬牙，转身跑开了。 距离文晖制药数公里的市民广场上，曹志看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冲弓虎嘟哝，“金戈这家伙，不知道是病得厉害还是心里不舒服，这两天都不接我电话。老大你别担心，过完典礼我就冲到她家里，将她抡起来提到您面前，怎么样？” 听到他没心没肺的吐槽，弓虎站在喧闹的人群里，依然满脸冷漠，半点回答的意思也没有。 还有半个小时，典礼就要开始了，玻璃天花板上，此前竞选的精彩片段一一 分卷阅读216 闪过，应邀而来的企业已经坐得七七八八，偌大的广场上，近一半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不断有智能机器人和服务员，从备餐楼送出点心和水，摆在每张椅子前面的桌子上。 安保科的人穿着制服，十分显眼，满场溜溜达达的巡逻，无人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贴着“天花板”巡视，扫描场内的每一个人，确保没有混进系统外的人。 整体工作有条不紊，曹志松了口气，笑着看弓虎：“老大你不用担心，这里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我都看过资料的，没问题。周边我也查过了，没看到‘加百列’的人，放心放心。” 说着，他拽着弓虎到处溜达起来，查完宾客名单，又看了关闭的入口，就连路过的餐车也打开来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问题。 弓虎冷着脸，仔仔细细将周围打量了几遍，没有发现问题，路过备餐楼的时候，正要进去，抬头就看到两个安保科的人出来，便停了脚步，冲曹志点点头：“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那当然，能有什么事？老大你平时不是这样胡乱担心的啊。” “就是觉得不放心，最近这些事，平时也不会发生啊。” “那也是。” 曹志嬉皮笑脸的点点头：“我跟金戈，可是够背的了，回头我也休个假，领导帮我批一下呀。” 弓虎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点喧嚣，两人看过去，却看到十几个人簇拥着张文晖走进了会场。 “张会长，我们相信这次肯定是您当选的，我们公司的人可都是排队去给您投票的，没问题的！” “是啊是啊，您在苏明市做了这么实事，也是时候了。” ……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张文晖本人却还是跟电视上一样，目光坚定冰冷，紧抿着嘴，猛一看上去，更像是军队出身，一点企业家的圆滑都没有。 他被簇拥的人包围着，由远及近，路过曹志和弓虎，连目光都没有偏移一下，径直走了过去，往主台的方向走去。 曹志看到他，却想起金戈几天前念叨的“文晖制药”，心里就有些异样，忍不住说道：“老大，之前金戈说，文晖制药可能有点问题，但是这几天我手上的事情太多，她又接连受伤，没来得及查。” “没关系，他没有当选。”弓虎冷声说着，不顾曹志有些诧异的脸色，看到远处小闵跑了过来，不动声色的说道：“就算当选了，典礼结束后，该怎么查还怎么查。” “那当然！”曹志心中激动，虚空挥了一拳头，眼睛就亮了起来。 小闵跑过来，看到弓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对曹志说道：“曹哥，按计划，咱们去场外？” “好。” 说完，曹志按着弓虎坐到一旁休息，急吼吼的跟着小闵出去了。 走出场外的时候，明亮的阳光照过来，他忍不住咧嘴一笑，拿出电话给金戈发了个信息。 “哟，你好好养病啊，老大说要查文晖制药，明天开始我就要好好使唤你了。” 发完信息，他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扔，兴致勃勃的走了出去。 文晖制药B2，凌乱的房间里，金戈的手机一亮，显示出曹志的信息，还未显示完全，画面又被新进入的电话占据了。 “柳年”两个字在屏幕中间浮现，像一个执拗不肯退去的符号，久久的浮现着，直到屏幕上的时间由14：44变成14：45，那名字才被迫退了下去，然后屏幕一闪，重新回归黑暗。 柳年看着手机，听到耳边关于登机的最后一次通知，握紧了拳头，猛地站起来，拎起手上的金属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他逆行过所有赶飞机的人群，从安检的出口走出来，喧嚣的机场在他耳边却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只有金戈，在他脑海里不断的浮现，一会儿哭着，一会儿笑着，一会儿变成儿时的模样，躲在花丛下看他。 所有的记忆和画面，让他无法就这样离开，就像是深渊里的人，抱着天空中垂下的一丝细线，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开。 “……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的好不好？” 那天在厨房，金戈拉着他的衣角，带着期待跟他撒娇，脸上的表情可爱又霸道，他看着，心都要化掉。 尽管那时候他已经明白，总有一天要离开的，然而到了最后这一刻，他无法就这样走上飞机，用一个假的身份离开，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曾经找她，有那么幸运的找到她，无论如何，他无法放手。 走出机场，阳光一瞬间照过来，那样耀眼，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抬手阻挡。 “柳年——！” 无比着急的喊声从旁边传来，那样急切，带着颤抖，他看过去，看到一个女人白着脸，越过人群朝他冲来。 “柳年！” 女人第二次喊他，他终于反应过来，是李笑笑。 可是，李笑笑怎么会在这里？ 疑惑浮上来的一瞬间，一声巨响 分卷阅读217 突然从更远处炸开。 典礼开始了。 潘多拉之盒 （一） 金戈从混沌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空旷的房间里，手上，蓝色的激光锁将她的手腕铐起来，脚上也有，但似乎可以略微走动。 而视线里，倪楠站在旁边的桌子旁边，似乎在看什么。 她偷偷看过去的时候，听到一个男人有些紧张的说道：“现在都OK了，随时可以连上那边。” “好。” 倪楠点点头，目光扫过房间一侧的落地窗户，瞥到金戈醒了，便轻轻一笑：“要是陆青司还在就好了，若是有他，别说那边，就算是让苏明市的每台电脑和电视都连上，也是小菜一碟。” 金戈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便不再装睡，扭着站起来，明目张胆的看一圈，看到屋里空旷冷清，只有一台电脑和程序员、她和倪楠、以及站在角落里，兴致勃勃的肖恩。 一旁的落地窗外，一架可停靠直升飞机的天台延展到天际尽头，苏明市高高低低的建筑都在下方。 “这里是文晖制药的顶层？”她有些茫然，又很快反应过来，“你想在这里杀我，为陆青司报仇？” “是啊，金警官预料到过吗？查一个案子，会查到要送上自己的命。” “……” “你知道吗，原本，我们只是非常谨慎的，从‘加百列’的社员里挑选极少数加入我们，但是多亏了你，我们一下子，多了好几万人。” “……我的确没有预料到，这个案子的背后，是‘无名者联盟’。” “你已经很厉害了，陆青司申报死亡后，还没有他躲不开的人，你居然抓到他，那天早上，我好久没那么慌张过了。” 倪楠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变得又深又暗，盯着金戈的眼神仿佛浓郁的黑暗那样，金戈从她脸上看出惋惜、痛恨的神色，心里越发不安，目光闪动，片刻又垂下去。 “但还是晚了，不管是他、陆飞，还是你，……还有陆明所孤儿院、文晖制药，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倪楠挑挑眉，不太在意的笑了笑：“无所谓了，再过10分钟，你就什么也不用查了，没有案子、没有伤痛，只有平静。” 金戈看着她，心里疲惫，冷声说道：“倪楠，我明白你要杀我的原因，但我还是想不明白，‘加百列’就是‘无名者联盟’，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到底是为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倪楠目光冰冷，没有说话，金戈不愿意放弃，瞥到一旁的肖恩笑起来，更加生气。 “当年，陆明所为什么要放火烧掉孤儿院？那时候，你们明明已经分散各地，又为什么会聚集起来，说什么‘加百列’是‘无名者联盟’？倪楠，即使到这一刻，即使是我害死的陆青司，我还是不能想象，他建立‘加百列’，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戈的质问掷地有声，倪楠的目光更冷，还没开口，肖恩却笑着走到她身后，陶醉的在她头发上闻了闻，“你看到她的头发还不知道吗？不过也是，当年那辆车上的司机，并没有遗传到这一头红发，而是他的女儿，继承了古老家族的标志。” “……什么意思？什么司机？”金戈目光闪动，脑海里的记忆翻涌上来，浮现出22年前，从司机位置上缓缓起身的人，不敢置信的看向倪楠：“你是……你是当年那个人的……” “哈，她不是你们中国人，她的身体里……”肖恩笑起来，还想说什么，倪楠却将他轻轻推开，像是不愿意谈这个：“说这些做什么，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句话叫什么？女承父志。” “哼，”倪楠冷哼一声，示意他闭嘴，只是看着金戈，眼里的神色却越发深沉，她笑了笑，看着窗外的蓝天，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金警官，说起来，我们都看到过这世界的真面目，22年前，你在‘京之岛’，20年前，我在苏明市，看到了同一把屠刀。” “……什么意思？” 倪楠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窗外，更加高兴：“你知道吗？一会儿，广场上会有实时直播的巨大投影，只要用手机扫描投影，就能听到会场的声音，今天天气这么好，整个苏明市的居民大概都会打开窗户，一睹为快。” “直播？你是说换届典礼？” “当然。” “原来如此，我被你们抓到，过了两天了。” 说完，金戈看着巨大的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城市风景，心里闪出巨大的不安，她想起自己身在文晖制药，而张文晖，正是本次市长的候选人，脸上便着急起来，看到远处慢慢升起、几乎直达天际的投影，哑声问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倪楠挑挑眉，刚要说话，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男人在门外说道：“我们把人带来了。” 倪楠便笑了笑，高声喊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人被狠狠的推了进来，趔趄的扑倒在地上，金戈看过去，忍不住惊叫起 分卷阅读218 来。 “小眉！” 小眉被捂着嘴，吃痛的在地上挣扎着，看到金戈，“呜呜呜”的叫起来，想要挣扎，却立刻被人按住，拖到一旁绑在了椅子上。 “小眉！”金戈大惊失色，不明白小眉为何会在这里，倪楠笑了笑，非常体贴的解释给她听。 “她去你家里找你，好危险啊，可惜不该那么早给你发信息，问你要吃什么。” 金戈明白过来，心急如焚，顾不得被倪楠用枪指着，就要冲过去，“你们放开她！” 见她动作，其中一人冲上来将她狠狠一推，直推得头狠狠撞在玻璃上，她忍不住痛呼一声，几乎眼前一黑，但她拼命控制住要眩晕感，瞪过去的时候，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却是孟清。 “……孟……清？” “哼！” 孟清冷哼一声，抱着手臂走到一旁，目光里全是血红的愤怒和恨意。 金戈愣愣的看向倪楠，倪楠耸耸肩，有些高兴：“我想起你刚才的问题了，关于陆青司，警官猜的是对的，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想帮助一些人而已，但是10年啊，10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是吗？”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加百列’成为‘无名者联盟’的一员？” “什么时候呢？让我想想，我告诉他的时候，是7年前，他点头的时候，是5年前，而今天这个计划的制定，是2年前。” 她的话带着笑意，听在金戈耳朵里，却仿佛雷鸣，就在这一个小时里，一件又一件事情砸过来，她盯着倪楠，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这么久。” “我倒觉得不久，不过说起来，这一切会产生的原因，是20年前，20年，还是有点久的。” 20年前，那不就是陆明所火烧孤儿院的时候？ 提到20年前，金戈更加混乱，又更加确定，那场大火的背后有其他故事。 “金警官，‘凡是缺陷者，皆是无名者’，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 “当然。” “所谓的无名者，就是没有名字的人，没有名字，在这个社会就等于是不存在的人。但是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即使有名字，也不代表他可以存在呢。” “什么意思？” “20年前，除了陆明所孤儿院的大火，你有看到别的事情吗？” 别的事情？ 金戈想了想，想起孙鸥，点了点头：“名为‘上帝之手’的药品走私案。” “还有呢？” “……还有？” “你看，连你也不知道，如果连你也不知道，那这个苏明市，这个世界，想必更加没有人知道了。” 金戈不明白她的话，她拼命回想，却找不到有效的信息，只是模模糊糊的想起在图书馆看到的各种新闻，心里更加疑惑：“我只记得张文晖闭关了半年，因为车祸……还有、还有什么器官走私案，是文晖制药协助侦破的。” “啊哈，原来你知道！” “知道？” 倪楠笑起来，走到窗户边，将其中一扇猛地打开来，风吹进来，鼓起她的长发，鲜红的飘扬起来。 “时间到了，这个久远的故事，一会儿你就会听到了。” 说着，她拿出一部手机，扫过空中的投影，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出来，立体影像也从手机里飘出来，在房间里像雾一样。 “这个故事，会有很多听众和你一起呢。” 金戈心里一颤，忍不住看过去，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 典礼开始了。 倪楠看着金戈，眼角眉梢全是隐秘的微笑。 市民广场上，张文晖抬起头，看到上方，巨大的投影换了画面，聚焦到他脸上。 主持人笑吟吟的走过来，将话筒粘到他衣领上，他看到几个媒体无人机靠得近了些，表情终于松动一点，露出点笑意，在漫天掌声中，一步步朝台上走去。 “我跟主办方要了5分钟，因为我想，有些话，在结果公布之后，也许就没机会说了。而且我也知道，这一次，我获胜的机会可说是微缈，干脆就任性一下，开玩笑说让我为新产品做个推销，没想到真的有这个机会。” 他的话引起小小的笑声，这样的反应让他心情不错，跟台下的竞争对手点了点头，像一个慈祥的生意人那样笑了笑。 这时，十多辆餐车被推出来，服务员将车上的粉色盒子发给各个区域的人，人们疑惑的接过，打开看到一个试管，试管里，粉色的雾气涌动，像云朵一样，可爱极了。 “先不要打开，”张文晖说着，抬眼朝一旁看去，他的视线远处，一个人站在备餐楼的门口，脱下帽子点了点头。 他便笑了，也台下递过来的盒子，拿出那个粉色的试管，轻轻挥了挥，“大家跟着我倒数，将盖子打开吧，听说会像香槟那样，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当是提前为这场典礼庆祝了。” 他爽 分卷阅读219 朗的笑声煽动了不少人，在场外晃荡回来的曹志抬头看到，一脸纨绔的撇嘴：“还能这样？果然是生意人。” 弓虎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试管，皱起了眉。 场内，气氛轻松起来，张文晖笑着，现场的人也很配合，纷纷拿起手上的试管等他倒数，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镜头对准了他手上的新品。 “3、2……1！” “1”字落下，轻微的响声响起来，“砰”的一声清脆极了，紧接着，“砰”、“砰”、“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像是一场小型的欢庆会。 没有人看到，遥远的文辉大楼顶层，金戈瞪大了双眼，看着屏幕上的影像，如梦初醒般的看向倪楠：“这个试管……周素素死掉的房间里，也有这个试管！” 倪楠依然一脸微笑，看着张文晖的影像，神色温和。“的确呢，不过，可不是一样的东西哦。” “不一样？那这到底是什么？” 倪楠歪了歪头，露出大大的笑容，“你知道吗？这一刻，苏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地铁里、商场里、办公楼上……每一个角落，都有人正在打开这个试管呢。” “……什么？” “多谢你为我们增加了这么多同伴，人多力量大，老话真是说得对。” 什么意思？金戈心里发抖，瞪着眼睛看过去，却看到屏幕上，粉色的云从张文晖手里的试管中飘出来，化作粉色的雾，风一吹，便飘飘荡荡的，更散乱的淡下去。 “不！” 金戈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如尸体，大喊道：“你们不能这么做！” 倪楠不理她，只是更加打开窗户，像是要欢迎什么，笑起来。 窗外，苏明市的空气陡然变了，仿佛一瞬间，蓝色的天空慢慢的、一点点的，晕出粉色的雾气，那么淡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得浓起来。 投影里，鲜红的草莓凭空出现在试管口，又被张文晖放进嘴里，他心满意足的赞叹道：“科技真好啊，这颗草莓，仿佛带着泥土的芳香，尽管它是假的。” 镜头扫过场内，众人笑着将草莓放进嘴里，享受的眯起眼睛，竖起大拇指。 金戈死死瞪着，像被石化的人。 “这个雾……是什么？” 倪楠深深的吸口气，仿佛陶醉，看向金戈微微一笑：“金警官是自然人，那只好委屈小眉小姐了。” 她的话像惊雷，金戈一楞之下，拼命挣扎起来，“你要做什么！？住手！” 然而她的阻止没有起作用，只看到孟清冲到小眉面前，掐着她的下巴，连喊都喊不出来，一根试管就打开来塞进她嘴里，顷刻间，粉色的雾气在她一连串的咳嗽里消失在她口里，只剩下那颗草莓，和试管一起被扔到一旁。 “小眉……” 金戈挣扎着要冲过去，孟清回头看到她的动作，毫不犹豫的冲过来将她往墙壁上一撞，她的头撞在坚硬的墙上，眼冒金星，睁着着爬起来，又在一片眩晕中被倪楠拦住，不禁怒从心起，怒吼道：“你们做了什么！？” 仿佛在回应她的话，张文晖的声音又响了过来，轻轻的，远在天边又尽在耳边。 “好了，我要来的时间不多了，最后，我想给大家说一个故事，关于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走到这个台上。” 潘多拉之盒 （二） “25年前，有个从儿童福利部退休的男人，他一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着孩子们健康长大。退休之后他也不愿意闲着，拿出全部积蓄开了家孤儿院。当然，也有朋友支持他，其中就包括他退休之前，合作了很久的文晖制药。” 张文晖站在台上，看着粉色空气一点点散去，又抬头看着苏明市上空，依然干净的蓝天，嗓音里多了些沧桑。 “那几年，基因编辑技术刚刚普及，第一代‘新人类’茁壮成长，第一批‘缺陷者’也在成长，因为各种原因，孤儿比他想的要多，小小的院子装不下，于是他联合最信任的人，文晖制药的老板，通过各种渠道，将孩子们收容到其他福利机构、孤儿院里，文晖制药十分仗义，从不推辞，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后来，这个男人发现了一件事。” 张文晖的声音低沉缓慢，像是在说睡前故事，场外，正往回走的曹志听着，却觉得不对，看着一旁的弓虎说道：“文晖制药、孤儿院，他说的，似乎是陆明所孤儿院。” 弓虎冷着脸，加快了脚步。 场内，张文晖还在继续。 “也许大家还记得，20年前，苏明市发生了一起恶□□官贩卖案件，超过20个受害者牵涉其中。当时，是文晖制药发现线索，报了警，帮警方找到完整的链条，唯一可惜的是，警方冲进犯罪窝点，发现嫌疑人已经死亡。这件新闻轰动了很久，但没人知道，这个新闻不过是冰山一角。”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神色看上去有些奇异的疲惫，和他50多岁的容貌有些不符。 众人也屏 分卷阅读220 息以待，曹志跟着弓虎从入口处走进来，被场内有些浓郁的粉色雾气冲了一鼻子，觉得甜腻腻的，打了个喷嚏。 “真相是，当时，被牵扯进案件的受害者不是20人，而是整整500人，500个儿童‘缺陷者’。当时，他们从各个福利机构、孤儿院，甚至医院，以‘接种疫苗’的名义被送往同一个地方，然而他们没有再回去，他们昏睡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他们身体里健康的器官被摘下来，准备秘密送往世界各地……都是孩子啊，可是有妈的孩子是块宝，而没有妈的孩子，静悄悄的消失，没有人知道。” 说着，张文晖摇摇头，看着台下面面相觑的众人，看了看其中极少数，面色陡然间难看的人，笑了笑。 “男人发现这件事，却发现，除了救出他心爱几个孩子，他再也做不了更多。为什么？因为真正的罪犯头领就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而那个合作伙伴，正在秘密执行所谓的‘缺陷者清除计划’……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优质人口数量’，和那背后可观的利益。到底有多少机构参与其中？到底有怎样的官员参与其中？他看着昔日的同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更严重的是，那个伙伴曾经给了他一种药，帮助其中一个孩子挺过心脏移植手术，他要是报警，不仅自己会被灭口，那个孩子也许还会成为实验品。” 张文晖的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在那个冰冷的非法手术车间里，他终于知道，孤儿院院长，儿童福利部部长，都不够……世界上愚蠢而没有人性的人太多！他需要更大的权力、更大的力量，不然，那500个孩子死不瞑目！” 他的眼眶一瞬间红了，会场里，几个人震惊的站起来，又各自脸色不同，坐了回去。 曹志愣在原地，脑子里惊雷一般，目瞪口呆。 “那个男人别无选择，他假意同意保密，然后杀了他的朋友，放火烧了孤儿院，然后顶着他朋友的脸走到今天，走到了这里。” “……我靠……！”曹志僵在原地，抖了抖嘴唇，抓住弓虎脱口喊道：“陆明所！！他是陆明所！！” 死寂的场内，并没有多少人听到他，几个人站起来不只是恐惧还是生气的喝道：“张文晖！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当年，张文晖遇到车祸，闭关半年，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你们没有松一口气吗？还有那个消失的孤儿院，想必完全没进入你们视线吧？那么多孩子消失了，一个全部闭嘴的‘犯罪团伙’将一切盖了过去，是不是很高兴呢？” 他冷哼一声，看着绝大多数不明就里的人，不再说话。台下，一个人怒到极点，挥了挥手，带着两个年轻人从座位上冲起来，要往台上去。 周围骚动起来，这骚动还未持续，那两个人突然停下来，脸上泛出痛苦的神色，不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怎、怎么回事！？” “怎么倒下了！？怎么回事！？” 有人惊叫，那惊叫刚刚蔓延，就被痛苦的声音掩盖，广场里，一半多的人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不敢置信的捂住喉咙，趴在桌子上，或倒在地上。 “我靠我靠！”曹志反应过来，骂了一句，刚要抬脚，就看到小闵从外面冲进来，喊道：“曹哥！外面好多人突然倒下了……！诶？” 他喊到一半，看到场内的情况，脸色瞬间惨白，捂着肚子跌坐到地上：“好痛！啊我的肚子……” “喂！”曹志冲过去，想要扶起他，小闵却趴在地上，几乎要翻滚起来，喊着“好痛好痛”，然后铁青着脸，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曹志吓得往后一跳，又骂了一句：“我靠！你什么情况？” 场内猛地慌乱起来，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像中毒一样叫嚷着痛，吐个不停，少数看上去没中毒的人也纷纷吓得弹开来，手足无措的瞪着。 场内的安保也突然骚乱起来，一半的人倒在了地上，另一半的人看着满场的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放心，没做过基因优化的人不会有事。” 张文晖的声音响彻整个场内，不可思议的带着闲适：“身体的痛苦是有意义的，它让我们感同身受，知道别人的痛苦。这个世界，每次有向上的入口打开时，总会有更多人向下落去，多么悲哀。‘基因优化’不是上帝，也没有‘新人类’，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都只是人类，都会被抛下，落进深渊。” 说完，他将话筒摘下来，扔到一旁。 话筒撞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嗡鸣，仿佛信号，“哔——！”的巨响穿过耳膜，几乎将场内的人吓得趴到地上，柔和的女声从上方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却看到巨大的投影屏幕上，画面切到了奇怪的室内。 “hi～”一头红发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笑着挥了挥手。 “哎呀，街道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呢，再智能交通，人都跑到街道上去了，汽车也开不动啊，各位大人物们，想必要理智些吧？” 人群猛地寂静一瞬，曹志往前冲着，看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愣在原地，盯着倪楠巨大的笑脸，张口结舌 分卷阅读221 ，脱口喊道：“倪楠！？”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喊声，屏幕上的倪楠又笑了。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 她说着，拿过一顶帽子戴到头上，低头冲镜头晃了晃脑袋，让帽子上的标志清晰的露出来。 看到那个标志，曹志几乎要跳起来，冲弓虎喊道：“老大！‘无名者联盟’啊啊啊！！什么情况啊！” 弓虎没有回答，只死死盯着屏幕，半晌怒吼道：“关掉！快关掉！” 然而他的怒吼没有人回应，一片混乱的场内，主台旁边也到下了一大片，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跑啊！” 场内陡然沸腾起来，所有人推开桌椅和旁边的人，没头苍蝇一样往出口冲去， 倪楠兴致勃勃的点点头：“没错，‘无名者联盟’报道！我呢，是陆爷爷20年前救下来的小朋友之一呢！超～级幸运的，不过，看到别的小朋友被取走心肝脾肺肾，至今还让我做噩梦呢。所以今天，我们送上了‘潘多拉之盒’，礼尚往来！怎样？曾经被基因优化的病突然发作，痛不痛啊？一定很痛吧。对了，‘紫外线补丁’什么的也要慎重呢～不然就会像这个小姐姐一样，看着就好难受啊～” 镜头推移，曹志眼睁睁的看到小眉被绑在椅子上，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全都是一片通红。 “小眉！！” 他大喊出声，无法控制的往前跑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屏幕而已。 “小眉！什么时候……？可恶！可恶！” 倪楠掰过镜头，笑嘻嘻的眨眨眼，“说起来，我们原本想，如果有智慧的‘加百列’，也许我们能找到一条路，不至于让这么多人朝下落去，但是事实证明，光有天使还不够，人类啊，始终需要堕落的‘路西法’，来施以惩戒。” 说着，她把镜头推开，让金戈出现在画面里。 “这是金警官，22年前的‘京之岛’，我们辛辛苦苦炸了一座桥，结果她居然活了下来，今天，我们来把22年前的账一起结了，好不好呢？” “金戈……”曹志站在原地，看着画面里眼眶通红，额头的一角渗出血色的搭档，完全失言。 画面上，倪楠的枪抵在了金戈的头上，死寂的场内便响起尖叫，人群像是被电到一样，仓皇叫着，又朝场外冲去。 空气彻底乱了。 曹志脑中一片空白，盯着彻底疯狂的场地僵立在原地。 人群奔逃，一片嘈杂。 “砰！”的一声传来，无比真实，无数人尖叫着趴到地上，却看到台上，一个男人站在那里，高高举着手上的枪，对话筒喊道：“镇定！” 曹志愣愣的看过去，却看到是弓虎，弓虎盯着人群，掷地有声的喊道：“刑事科弓虎在这里！所有人立刻停下来！安保科还能动人，去把倒下的人扶起来，搬到左边区域里！没有事的人，不想冲出去送死的话，给我到右边区域站好了！” 人群愣愣的，刚要反应过来，第二声枪响突然响起，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从备餐楼的方向冲出来，举枪对着弓虎冲去，但是弓虎的反应比他更快，第二声枪响起来的时候，他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嘴里便喷出血来，瞪着对自己开枪的弓虎，不死心的要反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穿着安保制服人从地上扑起来，将他扑倒在地。 弓虎冷眼看着那人倒下，盯一眼头上的屏幕，大喊道：“曹志！这里有我，你去文晖制药！快！” 这一声喊叫，曹志的神志瞬间清醒，朝场外冲去。 人群看着他跑出去，就在这时，巨大的投影“刷”的一下，变成一片黑暗，被抢指着的金戈，消失在空中。 潘多拉之盒 （三） 关情站在会议室门口，眼睛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十分钟前，她在B4按计划忙碌，满墙的屏幕上，一个又一个人传来画面，苏明市的各个角落里，粉色的烟雾飘荡出来，弥漫在屏幕上，她看着城市瞬间进入慌乱，抿着嘴垂下眼睛。 没有退路了。 今天之后，世界会改变吗？ 她想着，看了看时间，想到李笑笑的航班应该已经起飞了，又极淡的笑了笑。 这时，电话响起来，她接起来，冷声说道：“人送到了？” “不是，那个……”电话里，胆怯的男声支支吾吾的，鼓起勇气说道：“笑笑她刚才冲出去了，然后冲到‘柳年’那，拽着他上车了……” “什么！？什么意思？她怎么会和柳年在一起？他们去了哪里！？” “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就、像是回来了的样子……” “回来？回哪？”关情冷声问着，见对方无法回到，立刻便挂掉电话，拨通了李笑笑的号码，机械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动着，却没人接听，她挂掉电话，盯着满墙的屏幕，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要再过一会儿就要去收集数据了。” 同样穿白大褂的同事急忙跟上来， 分卷阅读222 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她脚步不停，挥着手说道：“我明白，你们收拾东西，尽快撤。” 说完，她匆匆赶到B2，走到尽头的房间，却看到一片凌乱的场景，金戈的手机落在椅子下，屏幕已经碎了。 她便知道李笑笑找柳年的意思了，一瞬间，怒意从她眼睛里浮现出来，她想也不想，径直走到外面，抓过一个人低喝道：“倪楠在哪！？” 代替对方回答的，是从天空传进来的倪楠的声音，她冲到窗户那，看到巨型投影里的画面，冷着脸冲到电梯里。 冲到会议室门前。 倪楠看着中断的投影，叹口气将金戈往旁边一推，“关情，你再生气，又何必切断直播？” “因为说好的直播里，没有这样的内容。” “哎，看来你那部分不忙，不是该出去收集数据了？还有那堆孕妇，你还不赶紧去处理？” 关情冷眼听着，看到小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变，冷冷说道：“我没有允许你杀人，倪楠，把这两人放了！” “允许？哈，关情，你还真是……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听你的吧？” “倪楠！” “吼我也没用，关情，我的同伴从来只有陆青司，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看不惯很久了！还有，你以为自己有资格搞同事友爱？杀了人、认了罪，还要我放人？你开玩笑吧！” 面对生气的倪楠，关情目光冰冷，语气却依然平稳：“倪楠，我不命令你，但是你要明白，计划里没有公开杀人这一项。” “哈！”倪楠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指着窗外笑起来：“关情，你看看外面都什么样子了？按照计划，会有无数人在今天死去，你居然跑过来跟我说不能杀人！？” 她笑着，又突然止住，盯着关情，冷冰冰的问道：“说起来，你应该提早撤的，却突然留下来……关情，你该不会是打算留下来自首吧？” 自首？ 金戈靠着半开的玻璃门，使劲儿将手腕上的激光朝玻璃上压去，听到这个词，忍不住一愣，朝关情看去。 关情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倪楠，“我要做什么，你管不了，计划已经实施了，你立刻离开这里。” “又想命令我……”倪楠目光如冰，又隐隐的含了血丝，神色越发有些狠，“也是，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把自己当成我的同伴，你只是对‘上帝之手’感兴趣而已，不过可惜，李笑笑这辈子也没希望。” “够了！”关情猛地掏出枪，一枪打在角落的电脑上，电脑屏幕滋滋响了两声，陷入彻底的寂静。 “公开处刑是违规的，你立刻离开这里，不然等陆爷爷追究起来……” “我就要违规你能怎样？有本事冲我开枪啊，我倒要看看，在你眼里，是我们这些同伴重要，还是你的规矩重要！” “倪楠！” 倪楠举起□□，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恐怖，一片死寂中，倪楠的电话屏幕亮起来，她冷着脸接起来，“肖恩，什么事？” 她说着，然后盯着关情，闷不吭声的听着。 只是听着听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颜色不对？……什么意思？” 她冷声问着，侧头看向窗外，又看回关情的脸，目光里一片杀气，重复道：“颜色不对，是什么意思？” 听到她的问题，关情一皱眉，还未说话，她身后的电梯突然开了，她猛地回过头去，却看到李笑笑冲了出来，也是一愣，“小情！” 关情目光一动，无法置信的看着她，又看到她身后，柳年跨了出来。 “柳年……” 然而这时，倪楠愤怒的声音在响了起来：“柳年，你背叛我们！” 和这声怒吼一起响的是枪声，没有任何人想到倪楠会有如此动作，电光火石之间，李笑笑目中露出恐惧，下一瞬间就被关情扑到地上。 同时，另一道身影直直的扑到倪楠身上，将她撞到地上，她闷哼一声，怒吼道：“金戈！” 扑过去的人正是金戈，她扑到倪楠，一拳砸向她的头，夺过她的枪，干脆利落的两声枪响，小眉旁边的两人便应声倒地。 小眉的尖叫因为恐惧而无法发出，一旁的孟清却反应过来，冲上去狠狠一脚踢在金戈手上，金戈吃痛，枪一脱手，转动着落在地上，又打着圈飞到角落里。 “害死导师的混蛋，去死吧！” 孟清怒吼着，掏出枪指着她，金戈在疼痛间闻到死亡的味道，去猛然看到一道影子不知从哪里冲出去，将孟清狠狠撞了出去，同时，消音枪打进□□，闷闷的一声，却像是闷雷。 金戈耳边一阵轰鸣，看着柳年将孟清推挤到墙上，举着盒子朝他狠狠砸去，又跟着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柳年！” 金戈眼前血红一片，柳年却爬了起来，大喊道：“快走！” 这声惊呼扯回了金戈的神志，她爬起来，冲过去解开小眉的手铐，拉着她朝外冲去。 就在冲 分卷阅读223 出大门的一刹那，一颗子弹掠过她的脸颊钉在门框上，小眉吓得惊叫出来，整个人软了下去，金戈拖住她，听到身后倪楠冰冷的声音，透出危险的味道。 “再敢动，你就没命了。” 金戈死死拽着小眉的手，手心一片冷汗，她慢慢转过身去，看到倪楠一手举着一把枪，一支对准了自己，另一只手，却对准了离她数步的柳年。 柳年半跪在地上，捂着腹部，浅色T恤上洇红一片。 那抹血色刺痛了金戈，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动也无法动弹。 “倪楠，”柳年吸了口气，目光却是平静的，轻声说道：“你答应过我不为难她。” “是吗？” 倪楠目光一动，又笑起来。“可是我也说过，除非她不动我。柳年，你是不是忘了，这个人害死了陆青司，害死了我们的同伴。” “不关她的事，陆青司他……他的自毁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呢？为了这个女人，居然将陆爷爷的交代抛到一边，跑回来！还有！‘潘多拉之盒’为什么颜色会不对？柳年，你是我们的‘上帝之手’，你来告诉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倪楠的怒吼伴随着枪声结束，金戈看着柳年旁边的墙上突然出现的弹孔，几乎要跪倒在地。 柳年神色不变，仿佛刚才那一枪对准的是别人。他沉默着看向倪楠，将手中的盒子轻轻放在地上。 “倪楠，你带上这个盒子立刻走，里面有真正的‘潘多拉之盒’和‘上帝之手’……” 听到柳年的话，倪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箱子，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柳年看她一眼，垂眼说道：“我做出来了。” “不可能，明明几天前还……” “倪楠，我不想辜负陆爷爷的期待，但我也没办法不回来，警察马上就到了，你快走吧……” 柳年的话没有说完，一声枪响打断他的声音，倪楠瞪大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移开，整个人就颤巍巍的倒了下去。 金戈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半晌才回过头去，看到关情举着枪，满脸冰霜。 “关……？” 金戈不明白关情的神色，她愣愣的呢喃出声，就看到关情身影一动，越过自己冲过去，目光里，牢牢盯着那个金属盒子。 “混蛋！” 倪楠的吼声响了起来，柳年的喊声也一同响起。 “闪开！” 这一声喊叫，金戈本能的拉着小眉冲出门外，听到枪声擦着耳朵，打进对面的电梯门上。 旁边的走廊里，李笑笑目瞪口呆的站在那，一手抱着怀里的东西，一手颤抖着，滴着血，金戈一愣，再看一眼，却发现那血不是她的。 那！？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关情白色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 “走！” 声音从耳边响起，柳年也冲了过来，拽着她朝前跑去，倪楠痛苦的咆哮从会议室里传出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吓得小眉一边跑一边惨叫起来。 走廊的尽头还有一部电梯，直通1楼，他们冲进去，门一关上，小眉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小眉！”金戈急忙扶住她，看到她每个露出的皮肤都青紫一片，十分可怕，冲关请喊道：“关情，那到底是什么！？” “‘潘多拉之盒’，”关情深吸一口气，靠在电梯墙壁上，低声说道：“我们研制了两年的毒药，只对做过‘基因优化工程’的人有效，针对被剪辑或修改过的基因，强制复原，心脏病也好、癌症也好，一瞬间全部回来，效果显著。” “这……！？” 金戈心急如焚，听到“我们”两个字，又猛然看向一旁的柳年。 心里瞬间的灼烧起来，疼痛至极。 她看到柳年依然淡漠的神色，想到周素素案发的那天半夜，柳年和关情在警署地库见面的情景。 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当初柳年从车上下来，在尚有寒气的幽冥中远远的看向自己，白色的袍子、眼神淡漠，像是假的，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带来一点点真实。 还有孙鸥那张照片，拍到柳年走出文晖制药的场景。 “柳年……” 这一刻，她考虑过的无数种可能，直接把答案扔到了面前。 “从一开始，你也在……” 说着，她哽咽着停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更紧的拽着小眉，看着她浑身青紫的痕迹，红了眼眶。 关情不在意的冷笑一声，又看一眼柳年，垂眼说道：“放心，死不了。” 小眉目光抖动，看着关情，又茫然恐惧的垂下头去。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门打开，警笛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金戈一丝一毫的都不敢耽搁，抓着小眉朝外冲去。 出了大楼，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她却猛的停住，冲小眉问道：“你能走吗？可以跑吗？” “嗯…… 分卷阅读224 嗯！” “那好，往警笛的方向跑，快去，快！” “金戈姐……？” 小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看到金戈一转身，又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金戈！” 柳年惊呼一声，想也不想，跟了过去，小眉看着他们的背影，听到警笛的声音，反应过来，咬紧牙，朝警笛声的方向冲了过去。 金戈穿过空旷一楼存储车间，按下电梯，柳年追上去抓住她，一脸担忧，“你要去哪？” “……孕妇。” 金戈盯着电梯门打开，看着柳年，沉声说道：“B2的孕妇……” “孕妇？” 柳年重复一遍，目光变幻，金戈看在眼里，心里发痛，甩开柳年的手冲进电梯里，什么也不说，按下B2的按钮，按钮却没有亮起来。 她一愣，这才想起，之前还是要偷员工卡，才能去…… 愣神之间，柳年冲进电梯里，她一愣，看到按钮亮了，电梯一晃，朝下坠去。一瞬间，心里百感交集。 柳年果然是文晖制药的人。 还有“潘多拉之盒”、“上帝之手”……柳年大约也脱不了关系。 这个答案让她心里痛得不能呼吸，她紧紧贴着墙壁，强忍着要冲出来的眼泪，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冲了出去，此时，隐蔽的区域，门大开着，她冲进去打开一扇又一扇门，终于看到十几个孕妇挤在一个屋子里，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 “关……” 其中一人像是脱口要叫关情，看到金戈的瞬间又吞回去，被她脸上的血污吓得挤成一团。 “这里有危险，你们快走！” 金戈着急的说着，见她们不动，脸上全是怀疑犹豫的神色，越发着急，扫视一圈，看到人群里莫倾红的脸，握拳喊道：“莫倾红，你男朋友周云海，到警署报案，让我找你……” 莫倾红一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反应过来，看了看门外，冲了出去。 有她带头，剩下的人这才半信半疑的骚动起来，就在这时，隐约的震动从上面传来，人群吓得尖叫起来，金戈急忙催促：“快走！” 她的话终于起作用，孕妇们惊慌失措，争相朝外逃去，金戈站在原地，看着最后一个人跑出去，这才又匆匆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了，这才从原路回去。 只是，当她快跑到电梯的时候，却生生顿在原地。 柳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后的电梯里，门关上的最后缝隙里，倪楠的红发消失在门后。 潘多拉之盒（四） “柳年！” 她惊呼一声，冲过去将柳年扶起来，恐惧又焦急的探向他的鼻息，手指察觉到热度，心里陡然放松下来，又摸到柳年后脑勺上一片湿热，脑子里便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柳年你醒醒！” 她喊着，悲哀的发现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依然放不下眼前的人，不舍得他受到一点伤害。 所谓感情，原来是这么悲哀的事情。 她茫茫的想着，猛然察觉到身后黑影闪过，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传来，她惨叫出声，反手抓住对方袭击的手，狠狠的朝后撞去，背部落地，撞在坚硬的人体上，他听到一声痛呼，转头看去，却是孟清。 孟清被她狠狠撞到地上，痛呼一声，瞪着金戈的眼里，几乎闪出血光。 “我要让你为导师偿命！” 她狠声说着，手上匕首，朝她狠狠刺来，金戈眩晕间勉强阻挡，闪开不及，那匕首还是刺进她腿上，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孟清拔出匕首，又要刺过来，柳年的身影却冲过来，将孟清猛地撞开，扭打着将匕首刺进孟清腹部，这才冲回来扶金戈。 “快走！这里……要塌了。”柳年说着，脱力的倒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 金戈大惊失色，反应过来，拖着柳年要走，可是柳年的身体沉重，她腿上的血也仿佛将力气都带走，扶了两次，却扶不起来。 “金戈，你走吧……不要管我。”柳年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我骗了你，不值得你再多看一眼，你快走。” “我不要！”金戈大声喊回去，眼泪掉下来，拼命将柳年架在肩膀上，却见他腹部的血几乎染红了半件T恤，又忍不住哭出来，双腿发软，几乎要摔在地上。 他们艰难的挪进电梯，按下1楼，电梯飞速向上，却在毫无预兆之间，猛烈的震动一下，随后，灯一黑，直直的朝下坠去。 金戈反应不及，猛地撞在墙壁上，头上一下闷痛，几乎要晕过去。 她挣扎的动了一下，应急灯打开，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柳年护着自己，摸索着电梯的按钮。 “发生了什么……”金戈动弹不得，低声问道。 “炸弹，”柳年按着开门的按钮，低声说道：“按照计划，今天要把这里夷为平地，倪楠提早动手了。” “炸弹……？” “嗯。” 分卷阅读225 柳年头也不回，磕了两声，看到门打开，急忙将她往外拽去：“快，困在电梯里会缺氧的。” 金戈被他拽着，站也站不稳，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又一阵震动传来，走道上方响起猛烈的撞击声，柳年低吼一声，将金戈拽进怀里，走到不远处的金属门前，打开隐藏的面板，输入一串数字，门打开来，寒气也跟着扑面而来。 “走。” 金戈来不及问这是哪里，更强烈的震动已经晃了起来，柳年二话不说，将她拖进去，就要关门的时候，一个人影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将手伸进门缝里。 却是关情。 金戈不知道关情出现的原因，她艰难的站着，看到被她拽着的李笑笑，发抖的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布袋子。 金戈认得，那是警署用来装骨灰瓶的，她目光微动，猜出了里面的东西，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关情冷眼看着两人，将手上的金属盒子递到柳年面前，“没有你的指纹打不开。” 金戈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从顶楼逃下来的时候，关情一直拿着这个盒子，刚才倪楠袭击柳年，只怕也是为了这个盒子。 为了里面，可以让人生、让人死的药。 柳年不说话，只是半抱着金戈往里走，走到不远处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将她小心的安置到角落，这才看着关情拽着李笑笑也冲了过来，躲在一旁。 门关上，世界突然就寂静下来，隐约的晃动和崩塌从上方传来，但这个金属房顶的空间，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牢固。 “这里……是哪里……” 金戈忍住眩晕，几无声息的问道，柳年却没有回答，只是走开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急救包，查看她的伤口。 “柳年……”金戈想要阻止，但她全身好痛、好冷，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好摇着头，努力说道：“你自己的伤……” “我没事。”柳年轻轻回答，将她头上的伤口仔细看了看，又将她腿上的伤口绑起来，这才擦着染血的手，靠在一旁。 关情捂着腹部，将手上的盒子递过来。 柳年看着关情，像是知道她所为何来，又像是不想应允，他擦去脸上的血，看一眼李笑笑，轻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执着。” “就是因为这个时候了，”关情打断他，目光炽热，“唯一的一支，拿出来。” 柳年看着她，看见她灰色的嘴唇，接过盒子，按下按钮，盒子无声打开来，他拿出里面的东西，又在角落的位置按了按，这才拿出一个更小的盒子，冷脸看着。 许久，他走到试验台前，按了几下，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圆柱升起来，他打开盒子，将其中一支粉红色的试管拿出来，投入玻璃圆柱里，看着封闭的圆柱当中，试管的盖子被瞬间溶解，粉红色的试剂蔓延出来，又突然变成红色，将整个柱体都染成了深红。 “你果然动了手脚。” 关情轻轻说着，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早已料到。 柳年盯着那圆柱里的红色渐渐消失，又变回透明的样子，然后里面的液体缓缓降低，像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流走，直到一滴不剩，这才将它又收了进去。 “并不需要什么‘潘多拉之盒’。” “但你别忘了，这世上不止你一个天才。”关情笑了笑，走过去拿过柳年手上的盒子，看到里面东西，目光闪动，拿出那支金色的试管，像是被那妖异金红的颜色所吸引，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然后，她看着柳年，抖着嘴问：“10周内？” “……10周内。” “好。我这么多年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关情点点头，朝李笑笑靠过去。 “小情？”李笑笑似乎还在状况外，抱着头有些困乏不解。 关情笑着将她的头发理了理，柔声说道：“姐，以后不要像刚才那样给我挡枪，知道吗？你是怀孕的人，要多为孩子着想。” “小情……？” 李笑笑眼睁睁的看着关情越靠越近，终于反应过来，她盯着那支针，像是被火烫到一样，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她失败了，她显然也受伤不轻，根本没有力气。 何况关情的手紧紧的拽着她，关情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眼睛里的神色，让她伤心又害怕。 她恐惧得哭出来，拼命摇头：“我不要！不要！” “不要担心，柳年虽然优柔寡断，但他是我们的‘上帝之手’，如果他说可以，那就可以的。” “不！”李笑笑挣扎着要爬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一旁的布袋子，眼泪滚滚而下：“我不要什么机会，小情……我爱他，我爱这个孩子，就算是‘缺陷者’，我也爱他，求求你，我不要失去他！求求你……不要！” “姐，你是我唯一的家人，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有多希望，希望你可以幸福，不为任何事、任何人伤心，可是陆青司，姐，我知道你爱他，可是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背负这样的未来。” 分卷阅读226 “小情……” 关情摇摇头，手移到她脖子上，凑过去像是要说话，李笑笑愣愣的看着她，完全没有料到她的动作，闷哼一声，软软的倒下来。 关情万分不舍的看着李笑笑，第一次红了眼睛，她拿出那支试管，打开来，看着一点冰雾从试管里溢出，将里面的针取了出来，看向金戈：“这支针的针管，暴露在空气里15分钟就会溶解，找不到任何踪迹。” “关情……” “金戈，我知道，一声抱歉不够，在你眼里，我早已经十恶不赦，但只有我姐，无论如何，我没有办法。我早就已经抛弃这个世界了，可是只有她……我姐姐她，没有杀人的心，更没有杀人的力气，她只是……只是和每一个人一样，在某一个瞬间，因为嫉妒、因为软弱，犹豫了那么一下下而已。” 金戈知道她的意思，这一刻，她看着眼前脆弱不堪的人，什么也说不出。关情蹲下，将李笑笑扶着躺好，仔细将她的头发理好，又将那个布袋子拿过来放在她怀里，眼里万分不舍。 “就算恨我，我也要这么做的，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想你可以更幸福，你值得更好的世界，至少值得一个健康的孩子……这之后，无论结果，连我的份好好的活下去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说着，她手里的针头缓缓刺进李笑笑的腹部，妖异的金色液体一点点被推进李笑笑的身体里，直到针管推到了底，她才停顿一会儿，将针头抽出，扔到一边。 “愿‘上帝之手’保佑你……” 她轻轻笑着，将外袍脱下来，盖在李笑笑身上，又将她推到更安全的里侧，这才坐下来，垂头看向金戈，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点神色也没有，金戈看着她，看出她脸上名为“死气”的黑雾，红了眼睛。 关情察觉到她的心意，挣扎着笑了笑，“金戈，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高鈞贤、姜娜、陆飞……都是我杀的，我明明知道姐姐偷了药，却没有阻止，也没有挥手导致她间接致人死亡，所以周素素的死，是因为我，不怨他人。” “好……”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连累你至此。” 金戈的眼泪落下来，她摇摇头，看着不断晃动的屋顶，哽咽起来：“你没有连累我，关情，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谢谢你。” 关情看她一眼，艰难的咧嘴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了李笑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关情……关情！”金戈爬过去抓住关情的手，感受到那手的温度急速流失，忍不住哭了起来。 “轰”的一声，前所未有的剧烈晃动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震得响起来，她心里颤动，却被抱进了另一个怀抱。 “别动……” 柳年的声音低沉轻柔，一字字在她耳边响起：“这个角落不会榻，就算塌了，待在我怀里，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晃动中，柳年的声音仿佛幻觉，但是当金戈察觉到他的体温，又觉得这一刻比以往的所有还要真实。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关情和李笑笑，觉得世界前所未有的无力。 “我一直想当一个好警察，就像弓虎哥说的那样，我无法阻止发生在我父母身上的事情，所以至少，可以给他人带去一点公平和安全。柳年……我现在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公平。” “这个世界对所有人都不公平，这就是世界的公平。” 柳年的声音低缓无力，却又透着坚定，金戈想起他的身份，鼻子有些发酸。她环视一圈，应急灯光昏暗的照明下，这个空间空荡整洁、隐秘先进，毫无疑问，是柳年的实验室。尽头那排已经空着，却依然醒目的培养槽，看上去有些诡异。 “周素素的药，是从这里诞生的，从你的手上。” “是。”柳年没有犹豫，也没有松手，依然抱着她，“‘上帝之手’、‘潘多拉之盒’，都是我做的。” 他看着金戈，想到之前在电梯门口她说着“孕妇”的时候，眼中的不忍和责备，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没有拿别人做实验，水槽里的实验体……是我的克隆体。” “克隆？” 金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不能想象那水槽里的东西，也不敢想像。 柳年点点头，“这个实验室里死了无数个胚胎，但是他们周素素和姜娜的确是死于没完成的‘上帝之手’，死于我的疏忽。” 金戈摇摇头，想起他和关情走在警署地库的样子，眼泪就流下来，“所以你也是‘无名者联盟’的人。” 剧烈的晃动传来，天花板终于抵挡不住，嘶鸣着裂开，灰石砖瓦轰鸣着掉下来，炸出灰尘碎屑，蔓延到整个房间里，柳年将金戈牢牢捂住，在这个还算平稳的小角落里，心里的震动却和这个房间一样，摇摇欲坠。 他感觉到心脏隐隐发疼，默默忍住，将金戈头脸挡住，不让灰尘沾上她。 “对不起，”他垂下眼睛，轻轻开了口：“我移植了弟弟的心脏后，母亲崩溃去了疗养 分卷阅读227 院，我原本要去孤儿院的，但张文晖和陆爷爷资助了我，后来在我的心脏出了问题，也是陆爷爷用最早的‘上帝之手’，让我活了下来。” “你是……张文、不，陆明所那个故事里，最早用了那个药的人。” “是。” 柳年呼出一口气，典礼开始的时候，他和李笑笑正朝市内狂奔而来，现场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在耳朵里，都看在眼里。 金戈想到那个故事，几乎不敢置信，“你也是那个案子里，被救出来的孩子……？” “嗯，那次，我和倪楠、陆青司、关情一起去做体检……之所以能得救，是因为陆青司当时自制了一个信号发射器，刚好带在身上，他把发射器藏在了角落里，陆爷爷才找到我们的。” “……你们都是？” “我们都是。” “我以为只有倪楠……” “是陆青司最早醒过来，然后拍醒了我和倪楠。” 柳年说得不多，像是不愿意去回想那天的情形，只是脸上的神色还是灰暗了一些。 “我们被扔在冰冷的、巨大的台子上，远处就是手术台，很多孩子一个个死去……金戈，我不知道该如何说，金钱、权势足以让人和人的差距无比大，但不管距离如何大，人还是人，而‘缺陷者’这样的形容，几乎抹杀了人的存在。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看着我们，像是看垃圾和货物的眼神，这样的世界是不对的。” “柳年……” 金戈听到柳年话中的悲伤，眼泪无法抑制的落下来，心疼得几乎不能呼吸，“原来，陆青司之所以会因为周素素的一句留言而……是因为那个事故。” “大概吧。”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柳年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笑起来：“在餐馆的时候也是，明明是别人在吵架，却是你在道歉。” 金戈缩在他怀里，不知该如何说，柳年的心脏越来越痛，将她抱得紧了些，“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叫做‘陆艾羽’。” “诶……？” 听到自己童年的名字，金戈愣愣的反应不过来，她想抬头去看柳年，一动弹，却只感觉到一阵晕眩从头顶蔓延下来，几乎让她立刻昏厥过去。 她的背很痛，头也很痛，孟清那两次攻击，最少也会给她一个脑震荡的后果。一想到这是在深深的地下，而地上，百层高楼正在倒塌，她便连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大约不记得了，我们在医院的花园里遇到，躲在花丛下偷偷说过话。你还记得吗，你是小羽，我是年糕哥哥。” “年糕哥哥……？” 金戈听到似曾相识的名字，在天地都要崩塌的昏暗中，仿佛陷入梦境。 她想到儿时明亮的日子，爸爸和妈妈笑着看她，她每天在家里跑跑跳跳，跑过家里的玩具、跑过苏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不知为何，跑到医院那个小小的花园里，在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里，闻到花的香气。 她泪眼朦胧，想到曾经的那个梦，梦里不断哭泣的女人、藏在被子里假装睡着的小男孩，心里发疼。 “那个孩子，原来是你？” “你一定不知道，你伸出的手对我有多重要，我只是你在医院遇到的陌生人，但是对我来说，你分给我的那一点点快乐，让我度过了后来的一切，是你救了我。但是后来因为我，你哭得很伤心，所以我一直想找到你，想要跟你道谢，也道歉……” 柳年的嗓音柔和极了，金戈想起梦里的那个小男孩，想起他手上的血掉在地上，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把柳年的衣领打湿了一片。 “可是你说她死了……” “嗯……”柳年目光闪动，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孙一鸣袭击你的那天，我收到你的资料，说你死了……但是那晚，我听到有人叫你‘小羽’。我才知道，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可是那时候，我不能告诉你真相，一切都计划好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已经确定离开，再也不回来。” 原来是这样，所以一直那样若即若离，所以才会问，如果有一天他消失，她会不会原谅。 “可是你回来了……” “因为我舍不得你，不管是‘陆艾羽’还是‘金戈’，我都不舍得。” 金戈心里悲凉，紧紧靠着柳年的怀抱，又听到他说：“……对不起，我该一眼认出你才对。” 她便流着眼泪笑起来，嗔道：“什么话，见第一面的时候，明明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还说一直都记得我，怎么能这样？” “你换了名字，我以为认错人了。” 柳年将她搂进怀里，语气渐渐低沉下去，听到越来越近的一声声的爆炸，依然笑着，“而且你小时候胖胖的，比现在可爱多了。” “……你讨厌！” 金戈抬手要打他，这一动，眼前就一黑。 “柳 分卷阅读228 年……” 她抓着柳年，感觉到地动山摇的晃动突然变成柳絮一样的绵绸感，关情和李笑笑的样子也变成模糊不清的轮廓。 “柳年……”她轻轻唤着，想要抬起手抱他，却觉得像是抬起了，又像是没有。 她闭上眼睛，感觉到柳年似乎移动了一下，碰到她的胳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让她有些瑟缩。 “金戈，‘潘多拉的盒子’最后，是希望。”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这句话，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柳年说的，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突然，身下的云层似乎狠狠的颠了一下，那一下将她的心几乎要颠出身体，她便摔下去，再也没有了意识。 被禁锢的路西法（一） “……这场灾难，在同一时间，发生在世界各地，惊动了联合国防爆安全署，在‘无名者联盟’声称对此事负责之后，联合国安全署召开紧急会议，针对这场恐怖袭击采取紧急措施，据悉……” 曹志走进病房的时候，电视里正在重播典礼那天的画面，奔逃的人群、失控的城市、在街角挥舞着试管的人……每一个画面，都看上去反常、戏剧，充满了恐惧和疯狂。 他站在门口，看着金戈转过头来看自己，明明大难不死，眼却是满满的悲伤。 此时，距离金戈醒来不过两小时，而典礼已经过去了两个晚上。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曹志便觉得那悲伤要走到自己眼中，沉默的走过去，相视无言。 “关情死了。” 许久，他说出这句话，看到金戈神色平静，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金戈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曹志一脸茫然，连眼睛都忘了眨。 “……关情？怎么可能？法医关情？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关情？是凶手？” 金戈点点头，无奈又沉默的叹了口气。 从头到尾，她没有说出李笑笑的名字，曹志像是早就料到，没有问关情的动机。他这样心领神会又体贴，金戈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又坦白一边，曹志便点了点头，“她现在昏迷不醒，但是生命无虞。” “……那就好。” 金戈抬头看向窗外，对面的三楼，就是李笑笑曾经的病房，现在，那里面想必什么也没有，只有干净的床铺被褥，整洁的桌面摆设，也许躺着另一个患者……没人知道那天她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没有人知道，李笑笑在案子里存在过。 “曹哥，关于李笑笑，一个字都不要透露，可以吗？正如关情所说，她没有杀人的心，也没有杀人的能力，她只是……” 曹志抬手阻止她，心领神会，“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也相信关情跟你说的每一个字，你不要担心，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关情和李笑笑、李笑笑和陆青司，人都死了，遗漏的线索就遗漏了吧。” “谢谢你……” “而且说起来，我们对关情其实真的不熟悉。” “你查了她？” “那当然！小眉说的那些，怎么听都不对劲吧，又在现场发现她的尸体……怎么都得查一查吧。” 曹志撇撇嘴，拿出手机地给她，“当年，关情的父母要遗弃她，但儿童福利部与他们协商之后，以‘寄养’的名义送到了孤儿院里，不算真正的孤儿。后来，李笑笑的父母收养她，却没有让她入籍，所以从李笑笑那边入手，也查不到她有‘领养妹妹’……同事这么久，别说你，我也是找到她父母，才知道还有这些陈年往事。” “她的父母？” “早已经断绝来往，若非我去问，大概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女儿。” 听到曹志的话，金戈心里就一痛，想起关情对李笑笑说的话，说她是唯一的家人，鼻子发酸，不愿再想。 “那曹哥……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内部档案我会交上去，但老大的意思是，没有必要再大张旗鼓的宣扬了。” “……嗯。” “再说了，再大的案子，还能比全球性病毒大？再不济，前面还有一个涉及500条人命的陈年旧案呢，你别多想了，知道吗？” “张文晖……不，我是说，当年那个案子，要查吗？” “全世界都知道了，总得有个说法吧，老大说，现场那几个站起来的官员，一个一个挖，想必很快就会挖到的。” 金戈终于有一丝慰藉，红着眼睛笑了笑，笑容还未收起来，就听到门响，小眉冲进来，一身的绷带都顾不上，摸着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心疼的红了眼睛。 “金戈姐你终于醒了！” “小眉，你没事就好了。” “我没事……”小眉嘴一瘪，几乎要哭出来：“我冲出去后，遇到了曹哥他们，可是我一回头，就看到楼塌掉了……我害怕极了金戈姐……” “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了。” 金戈回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想要坐起来，右腿便一阵疼，小眉看到她 分卷阅读229 这样，急忙阻止她，心里着急，脱口就说道：“金戈姐……其实关情姐她，半个多月前就提了离职，就是……就是陆飞死的那天，不过只有人事部和福利部知道，我们都以为她因为意外杀人，心理过意不去，劝了好久，跟她说，辞职信先不交，她休息一段时间，就当休假……没想到……金戈姐，我不相信关情姐是坏人。” 说着，她红了眼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关情姐为什么会在那里？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为什么那样说她？” 金戈看着她，又看了看曹志，叹了口气。 “等我好了再告诉你。” “好吧……” 小眉点点头，猜到什么，不再说话。 空气安静下来，金戈心里憋不住，想要问柳年，刚张嘴，曹志却突然冲到小眉旁边，将她半扶半抱的弄起来，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好了，别问东问西的，赶紧的回去躺着，别在这里影响病人。” “谁影响……” “行了行了，我陪你去买冰淇淋吃去，走吧走吧～” “诶？那金戈姐、你要不要……” “她不吃，她还没好呢，走走走～” 说着，他不由分说将小眉拽着，连哄骗带勒索的往外走去，金戈看出他在躲避，再不好开口，只好目送他们出去。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曹志的反应让她害怕，忍不住钻进被子里。 她不敢去想柳年如何了，但是她记得柳年最后的样子，惨白的脸色、头上一直流下来的血……他伤得那么重，还有腹部中了一枪，那么重的伤…… 所以曹志才一个字不提他，看到她要问，就忙不迭的逃走了。 “柳年……” 她忍不住捂住嘴，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这时，敲门声响起，她一惊，急忙转过头去，却看到孙鸥站在门口，轻轻笑着。 “听说你醒了，倒是不枉费我把你挖出来。” 被禁锢的路西法（终） 几天以后，金戈从梦里醒来，她梦到自己在医院的花园里，躲在花丛下，看着阳光透过叶子，落在手臂上，打出一个个光点，可爱极了，她乐呵呵的看着，察觉到旁边有人，便看过去，看到童年的柳年蹲在旁边，笑着看她。 “年糕哥哥！”她在梦里清脆的喊了一声，却朦朦胧胧的，感觉到滚烫的东西从脸上流下来。 然后她醒过来，就那么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愣愣的发着呆。 直到小眉乐呵呵的来打扰，她才恍恍惚惚的从床上下来，将小眉迎进来，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洗水果做饭。 申请回家休养后，金戈除了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干，反而是坚持跟过来的小眉，已经将她家摸得熟熟的了。 此时，小眉的绷带已经拆了，但到处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接过水果，看着她脸上还没退去的红色痕迹，垂头说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啊，我都没事了～医生说都好了，过几天这个颜色就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啦。” “还是觉得对不起……” 金戈笑了笑，不再说话，阳台上风吹过来，带着夏天的香气，她将手里的水果放在神龛上，对着父母的照片磕了个头，这才坐在一旁，和小眉一起发呆。 窗外，半山的一棵树在风里飒飒的响着，枝繁叶茂的样子，一群云雀绕着树冠盘旋，风吹过去，树梢涌动，细长的树枝在阳光和绿叶映衬下像是白色的浪层，而云雀们不知疲倦的盘旋着，偶尔有一只慢的落到后面，便越发扑棱着翅膀追赶，仿佛有无限的喜悦，让它们不知疲倦。 她看着看着，心里也慢慢涌动起来。 “你说，这些云雀，它们知道天空很广阔吗？” 小眉不知道她的意思，有些好奇的眨眨眼。 金戈笑了笑，说：“它们一定知道的，可是每次我看过去，都看到它们只是绕着这棵树盘旋，一圈又一圈，就好像天空不存在，这棵树就是整个世界一样。” “……金戈姐，你要是觉得闷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小眉没听懂金戈的意思，实际上连金戈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这个阳台上看到过许多次鸟儿绕着树盘旋，可从未像这次一样，让她移不开眼睛。她笑着摇摇头，“谢谢你来看我。” “你客气什么啦？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小眉嘿嘿一笑，递过来一个苹果：“多吃点！你还要养好伤，当我伴娘的。” “……你们还真是，说结婚就结婚，曹志怎么骗你的？快告诉我，我去揍他。” “嘿嘿嘿～” 小眉晃晃脑袋，开开心心的也去看那棵树，金戈听着她哼的歌，也弯起嘴角。 这时，敲门声响起，曹志还是像个传统派，有门铃不用，非要一声声的敲出来。 只是这声音像极了那天孙鸥敲门的节奏，金戈笑了笑，想起那天的事情来。 ———— “孙鸥……？ 分卷阅读230 ” 那天，金戈缩在病床上，再见到孙鸥，几迷茫，又觉得如同隔世。 “你怎么会来这里？也对，你应该比警署更早知道‘无名者联盟’的计划。” 孙鸥摇摇头，难得露出挫败的神色。 “惭愧，我一路查着‘上帝之手’的下落，和你一样，只查到文晖制药，但是不管是张文晖的真实身份，还是‘无名者联盟’的事情，包括典礼上要发生的事情，我也是等一切都发生了，才知道的。” “这样……对了，那些孕妇后来怎么样了？” “很好，我们比警署先一步赶到，楼塌的时候，正好来得及将她们救出来，但是等莫倾红冲回来说你在下面的时候，那里几乎是无从下手了，我们一直找到B4，又挖到B5，总算没有白忙活。” “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我说了，以你的安全为优先，这不仅是国家的心意，也是我的。” 金戈勉力笑了笑，轻轻问道：“所以，那些孕妇都没事？” “没事，她们的确被实验了一些药品，但是检查下来，没有‘上帝之手’，大概是药物没有成功，关情也好，柳年也好，没忍心下手。” 听到关情和柳年的名字，金戈沉默下来，她心里明白，曹志知道的事情，孙鸥只会知道得更多。 那……他知道柳年的事吗？ 孙鸥看着她的神色，笑了笑：“忘了告诉你，倪楠逃走了。” “什么？” “倪楠、张文晖……或者该说是陆明所，逃走了。” “倪楠受了很重的伤。” “嗯，但是死不了，其他核心的成员都提前走了，‘加百列’那边，孟清的尸体发现了，但徐勇消失了，其他人……怎么说呢，两天前，拿着试管走上街头的人有好上万个呢，总不能把每个都抓起来吧。” “……” 金戈看着孙鸥，心里知道他来的原因，又觉得有些飘忽。孙鸥看出她的疑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我们来找你，是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问你。” 我们？ 孙鸥笑着，轻轻说了一句，“你们进来吧。” 金戈这才看到，他耳朵里戴着隐秘的耳机，不由得有些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孙鸥朝门口走去，路过床边的时候，靠过来极轻的说道：“柳年的身份已经泄露，不要隐瞒。” “……” 金戈来不及回答，就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她不由得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冒出冷汗。 “不要紧张，金戈。” 孙鸥不疾不徐的说着，走到门口停下来，笑着说道：“你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 孙鸥便笑得更开心：“记住，任何时候，我的怀抱都向你敞开。” 这样的调侃，金戈几乎无法应对，忍不住笑起来，诚心诚意的摇摇头，“谢谢你，我想它会等到更合适的人。” 孙鸥耸耸肩，不太在意，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站在一旁。 两个人走进来，弓虎陪同在后，拿着录像设备轻声说道：“这是中央警视厅的同事，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接下来，这个病房里每句话，都是绝对机密。” 见到弓虎，金戈心里便稳了很多，努力从床上坐起来，点了点头。 “好的。” 那两人坐下，看着金戈，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孙鸥走到一旁也坐下来，轻轻说道：“想必你知道，苏明市发生的事情，在同一时间也发生在几十个国家，无一例外，都是冲上‘基因优化’的地区。‘无名者联盟’这次玩了个大的。” 听到他的话，金戈这才想起刚才电视上所说的“全球灾难”，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和弓虎争论的时候，她就考虑过最坏的事情，如今，他们果然卷土重来，比她当时想到的还要恐怖。 孙鸥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叹口气。“有几件事情，我想你有权利知道。首先，虽然是一次全球投毒，但没有人死亡。” 金戈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过去，“没有人死亡……？” “对，有因为慌乱、后续暴动引发的死亡，但真正死于这个病毒的，没有。” “那……？” “灾难性的后果当然存在，但这个病毒似乎分了不同等级，在对‘新人类’最为推崇的国家，日本、俄罗斯、美国，病毒攻势似乎更猛烈些，症状更为明显，有些人的基因被永久改变，再无治愈的可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假如有先天的心脏病，哪怕之前被基因优化工程治好了，如今，致病基因又重新出现，无法再改变了。” “这……” 金戈不知所措，这样的后果，就算没有死亡，但可怕程度和死亡并无区别，她手心里炸出汗来，浑身冰凉，哑声追问：“每个人都是吗？” “不，比例很低，1/10000左右，但一 分卷阅读231 座城市有那么多人呢，也够厉害了。” “那其他的地区呢？” “其他地区没有那么严重，不过现在，那些城市的每个医院都人满为患，医生、护士和病人一起，都躺病床上呢。重大疾病的就不说了，哪怕是和小眉那样，身体健康，但是给自己买了点特殊产品的，也毫不例外的倒下了。总之，就算是一场流感，也是史无前例的流感。” “……” “在全球范围内，苏明市的人最幸运。” “……怎么可能？不是说上街投毒的人，有一万多个？” “是，苏明市是被病毒笼罩得最完整的地区。” 孙鸥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虽然还是带着笑容，但金戈却察觉到郑重其事的意味，不由得紧张起来，看着他。 “我们抓到了Shaw，从他嘴里，我们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件是，这个病毒和计划的并不一样，按照计划，在苏明市，应该至少有10万人会死才对。” “……十万？” “对，但事实是，没人死亡。”孙鸥看着她，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无名者联盟’里出了叛徒。” 金戈目光闪动，一瞬间，她想到两个人，急忙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孙鸥似乎知道她想到的是谁，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 “金戈，你知道倪楠和陆明所逃走了，对吗？” “嗯。” “我们想要问你的事，和他们两人有关。” “他们……？” 孙鸥点点头，打开手机，调出一份文件，“美国科隆市，这个地方之前并没有被感染，但是就在四个小时前，‘无名者联盟’投下了据说是真正的‘潘多拉之盒’，就在市中心广场。” “什么？” “淡红色的烟雾，和粉色不同，这次，2000多人重症昏迷，40人死亡，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我们有理由认为，倪楠和陆明所手上有真正的‘潘多拉之盒’。” “……真正的？” 金戈愣愣的，想到在那个实验室里，柳年毁掉的试管，紧张起来。 “我看到柳年……他毁掉了病毒。他说这个世界不需要‘潘多拉之盒’……” “是吗？”孙鸥看着她，郑重的说道：“可是现实情况是，‘达摩克里斯之剑’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达摩克里斯之剑……” 金戈呢喃着，听懂孙鸥的意思，她心里难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鸥将她的神色收到眼底，声音更加低缓。 “金戈，我们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 “是的，我们认为，柳年其实已经做出了‘潘多拉之盒’的解药，而你，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解药所在的人。” 解药？ 金戈不明白，她愣愣的瞪着孙鸥，又看了看弓虎，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弓虎安慰的点了点头，拿出一个破碎的手机，放在她面前。 “柳年和关情的手机里，所有的信息都被自动清除了，但是在你的手机里，有柳年的一条信息。” 金戈拿过手机，点开信息，看到柳年最后发来的信息，赫然写着：“金戈，停止换届典礼，会有危险！如果停止不了，你立刻找一个相对隔离的地方，不要打开窗户。”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没等到她的回复，他又打了电话，发来信息，问她在哪里。 “柳年他……”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孙鸥便点了点头，帮她说完，“柳年他在最后的时候，似乎想至少让你不陷入麻烦。” 病房里陷入沉默，孙鸥看到金戈眼里哀伤的神色，温柔的说道：“金戈，我们认为，因为某个原因，柳年试图保护了苏明市。” “……我不明白。” “在所有被投毒的城市里，苏明市应该是最严重的的，但事实是，苏明市的人已经开始好转，恢复是最快的。” “……”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在典礼之前，差不多三四天的时候，已经有人感到不舒服，但检查又一切正常，我们可以确定，苏明市的人早就轻微感染，依程度而言，就像是一场‘预演’。” “预演？” “是，正是这场预演，让市民在面对真正的病毒时，产生了类似抵抗流感的抗体。我们仔细思考过，应该是关情或柳年，在更早以前通过某种方式，在苏明市释放了这个预演的病毒，当然，柳年的可能性最大。” 金戈静静听着，心里微微发抖，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肯定是柳年，是柳年。 孙鸥看着她，柔声问道：“鉴于你们交往的身份，我们想知道，你是否留意到他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 金戈张口结舌，她不知道，又似乎知道，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 分卷阅读232 的头痛起来，目光瞥到窗外的蓝天和高楼，便愣在那。 “有一次我碰到他，他在装防止流感的疫苗，放在建筑物的顶部……蓝色的、圆形的晶体，缓效释放，可以覆盖整座城市……” “什么时候？” “很早，大约一个多月前，但是一个星期前，他补放了第二波……”金戈报出地址，孙鸥便拨通电话，只两句话，就挂断，继续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眼里的神色更加深沉，“金戈，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 金戈说着，却猛然想到一种可能，眼泪就掉了下来。 回忆浮现出来，柳年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 “……今年的感冒病毒，尤其厉害呢……” “真的啊，那我感冒了怎么办？”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会让它们接近你的。” 那天，随口聊出的话，如今听来，仿佛每个字都透着信息，还有更早以前，她追问柳年是否找到童年的人，柳年垂下头，轻轻说道：“……我只能确定，她在苏明市……” 原来是这样吗……？ 金戈不敢再揣测，她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下来，一个字都说不出。 孙鸥看着她，目光深沉，却透着笑意，“审判的‘路西法’，这一次似乎被爱禁锢了，没有挥下死亡的镰刀。” 说着，他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金戈，你是否知道，柳年曾让关情查过一个人，那个人叫‘陆艾羽’，在孙一鸣袭击你的那天，关情发送了‘陆艾羽’的死亡资料给他……在这个资料之前，你认为柳年知道你就是‘陆艾羽’吗？” “孙一鸣袭击我的那天，他无意中听到佘奶奶叫我的小名，才知道我就是‘陆艾羽’……” “所以在这之前，你们认识，他却不知道。” “……他只说要找一个人，那天，我们困在那，他才告诉我他找的人是我。” 孙鸥便点点头，转头对那两个沉默的人说道：“我想金警官的确没有参与这次的行动，她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恰巧和柳年有感情纠葛而已。” 孙鸥的话很明显站在金戈这边，她听了，心里微愣，看向那两个人，还是不明白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他们还是不说话，金戈看了看他们，不知所措的看向孙鸥。 孙鸥不太在意的挑挑眉，似乎在说：“他们就这样，不用担心。” 见金戈神色缓和了些，孙鸥拿出一个盒子，摆到她面前，接续说道：“金戈，你不用怀疑，至少我个人很肯定，柳年为了保护‘陆艾羽’，或者说，为了保护你，做了很多事。” 金戈低下头，忍住内心的翻涌，想到柳年，心里痛得不能呼吸。 “但是正如刚才说的，超过4亿人因为‘潘多拉之盒’而倒下，超过5万人，将面临终生与疾病为伍，何况，还有真正的‘潘多拉之盒’。金戈，柳年研究出来的药似乎被改良了，这一次在科隆市，2000多人重症昏迷，40人死亡，但这个病毒不分对象，不管是‘新人类’还是‘缺陷者’，无差别攻击，也许是改良失败了。” “……那他们拿的就不是真的……” “对，可是就算失败，只要倪楠和陆明所还活着，‘潘多拉之盒’还存在，对人类来说，‘达摩克里斯之剑’就一直悬挂在头上，一旦他们研究出真正的病毒……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因为觉得，我知道解药？” “是的。” “我只知道那个流感预防的药。” “我刚才收到信息，那个药已经挥发完了，而且，阿尔法已经考虑过，即使你说的是对的，但它本身就是病毒，并不是解药。” “那……” “金戈，这个盒子，是在发现你的地方找到的，里面可以装三支试管，也许，你知道那些试管都是什么？” 金戈抬起头，看到熟悉的金属盒子，想到李笑笑，摇了摇头。 “我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我只看到他毁了‘潘多拉之盒’，其他的我没有看到。” “这样，”孙鸥也不勉强，又似乎相信了她的话。他站起来，示意两个中央警视厅的人借一步说话。 那两人沉默的站起来，跟着他走到了病房外。 病房里只剩下弓虎，他心疼的叹口气，坐到床边，将金戈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头。 “没事的，金戈，不会有事的。” “弓虎哥……柳年他，他还活着吗？” “……他腹部中了一枪，发现的时候已经……” 听到回答，金戈扑在他怀里哽咽，然而她心里的悲伤流淌出来，越来越汹涌，无法抑制的大哭起来。 弓虎抱着她，刚毅的脸上满是心疼，无声的陪着，看到孙鸥出现在门口，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打扰。 孙鸥便点点头，默默的站在 分卷阅读233 门口等着。 金戈痛痛快快的哭着，头上身上的伤口痛起来，连同疲惫一起，让她昏昏沉沉的。 “没关系的，金戈，不管什么盒子，就算是恶魔的盒子，最后也是有希望的不是吗？你不要担心，不要伤心，好好休息。” 弓虎的安慰一句句的飘进耳朵里，她无力的点点头，几乎就要在这安慰里沉下去。然而，“希望”两个字停留在耳边，拽着她，不让她往睡梦中去。 昏沉之间，她和柳年的最后时刻回想起来，她想起柳年的体温和声音，想到那句如同梦境的话，猛的抬起头来。 ———— 小眉蹦蹦跳跳的去开门，曹志拎着一个布袋子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打量金戈的脸色，却见她平静的接过，拿出里面的骨灰瓶，仔仔细细的放到阳台的神龛上，红着眼眶，却没有落泪。 小眉拽着曹志的衣袖，和他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金戈姐你快坐下来，曹志来了，咱们好好使唤他，你晚上想吃什么，都让他做。” 曹志翻了个白眼：“喂喂，这么不要脸啊。” “哼。” 金戈见他们打情骂俏，跟着笑起来，拉着小眉继续坐到躺椅上晒太阳。 “对了，老大跟你说了吗？”曹志走过来，席地而坐，一脸惬意，“疫苗做出来了，这会正在加紧生产，明天就要运往世界各地了。” “是吗？阿尔法的动作可真快。” “可不是，厉害着呢。” 曹志点点头，看一眼金戈，也心疼的抓抓头发，“真是没想到，柳年会把疫苗藏在你身上，让你的血变成解药。” 金戈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天在地底，柳年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呢喃：“‘潘多拉之盒’的底部，是有‘希望’的……”然后，她感觉到手臂冰凉刺痛，后来才知道，柳年给她打了一针，那一针可能是解药，也有可能是要打进身体里，才会变成解药。 不过不管怎样，他的确把“希望”留了下来。 “对了，”曹志凑过来一点，比了个“嘘”的动作，大大咧咧的说道：“李笑笑失踪了。” “什么？” 金戈一愣，侧头看过去，曹志耸耸肩：“昨天，从医院突然一下就不见了，你放心，不是被秘密带走了，的的确确是自己消失了。” “怎么会……” “关情之前给她安排过退路，大约不止一条吧，而且我听说，阿尔法从她身上采集过样本，想研究‘上帝之手’，不过据说，那个药无法逆向追踪，所以，她并没有研究的价值，现在这样失踪，想必可以彻底过安静的生活了。” “……曹哥你后来去看过她？” “你交代了，我能不去吗？对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康的，只是怀孕的时间不对，按照之前的检测，她应该怀孕8周了才是，可是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刚刚出现。” 金戈愣愣的听着，想到那支金黄妖冶的药，百感交集。 让基因重复进行自我修复，直到是健康的孩子才发育……这样的能力，的确堪称“上帝之手”…… 她忍不住抚上肚子，沉默下来。 小眉靠过来，轻轻问道：“金戈姐，你真的决定在苏明市生活了？上‘岛’的申请一旦撤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嗯，我明白，我也决定了，这里很好。” 她点点头，看到旁边手机轻响，拿过来看一眼，看到一条陌生信息，“请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笑了笑，放下手机，抚着肚子，“柳年他相信这个世界还可以变好，所以我也想相信，看爱能否带来新的开始。” 说着，她看着不远处一圈圈盘旋的飞鸟，柔柔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