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基可乘》 1 《有基可乘》作者：KLBB 文案： 他养了一条狗。 小东西娇娇嗲嗲的，嗷嗷叫。每天只知道傻乐，迈着短腿紧紧跟在他身后。被欺负哭了还能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他给小狗食物，给它洗澡。 后来小狗变成了金发小美人。 混血小美人不识字也不会说话，只认他一个人。他给小美人穿上衣服，抱着不会走路的人回家，教他说话，牵手和拥抱。 他依然给小美人食物，还有洗澡。 还是他养的宝贝小狗。 1、 直男攻x美人受；安x泡泡 2、 先写狗勾后写人 3、 无波折无误会，一个现实中的童话故事 正文 第1章 第一场秋雨过后，这座城市的气温急转直降，第二天就从秋凉直接跌到了冬寒。路上的行人无一例外地都裹上了棉服和围巾，依然在刺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 冷。泡泡把四只爪爪都窝进自己毛绒绒的肚皮底下，还是感觉自己整只狗从头到尾都快被冻成冰棍。 也对，车底下四处漏风，仅有的一点余热在寒风中发散飞快。除了能抵挡头顶飘落的毛毛细雨，似乎就没什么作用了。 躲了一会，实在冷得不行了，它沮丧地用僵硬的四只小短腿从车底下爬了出来。或许多动一动，身体就不冷了。可是它现在实在是饿得没力气玩咬尾巴或看谁蹦得高的游戏——即使这些都是它最拿手的。 当它在暖融融的四方笼子里出生长大那会，它经常可以得到美味的小零嘴作为奖励。 去找吃的吧。 矮小的它迈起四只小短腿小跑起来。因为用力很猛腿又很短，远远看去，像一团脏兮兮的球体在一蹦一蹦地前进。 泡泡知道吃饭的地方在哪，在快要抵达的时候，它耸了耸鼻子四处嗅嗅，下一秒又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几天过去，它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食堂的味道。垃圾桶那股浓烈的气味对狗狗的鼻子来说堪比毒气弹。 不过泡泡耸鼻子不是为了这个，它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流浪狗，俗称野狗、弃犬。这座城市生活着成百上千条流浪狗。这些狗生活在人们看不到的城市的夹缝里，为了活下去和同类争夺贫瘠的生存资源。因为前面毗邻一条小吃街，这个路口的垃圾桶一直它们眼中最豪华的一个食堂，也只有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才能拥有。 泡泡不知道食堂还能有隶属之说，直到受过几次社会的毒打教训。 确认安全。此时的泡泡正专心致志地埋在一个腐臭味的垃圾袋里拱啊拱，突然间眼前的视野一个天翻地覆，同时背上一阵被猛击的剧痛。泡泡一整只狗都从垃圾桶上滚落，头上还套着垃圾袋，一直滚了几米远才停下来。 它吃痛地“嗷呜”一声。 等它笨拙地甩开了头上的袋子，这只矮种狗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垃圾桶旁几条凶神恶煞的巨人狗。 它们身上有肮脏的皮癣和斑痕、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暴戾，还有充满爆发力和攻击性的四肢，它们从喉咙里发出威胁可怖的低吼声，咧出的脏黄牙齿看起来能一口咬断它的脖子——相比它这只弱小可怜的新人，它们才是真正的流浪狗。 泡泡虽然野外生存能力为零，小动物敏锐的直觉使它在“嗷”了那一声后马上识相地消了声，颤颤地呆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头顶两只立起的狐狸大耳也怂怂地成了飞机耳。 眼前这几位看起来显然已经是当地的一霸。其中有一只叫了一声“老大”。声音粗粝难听。 “已经第三次看见这只东西了。”那个声音在说话，无所谓被眼前的小东西听到：“干脆当成口粮算了。” 泡泡一下子抖得更厉害了。它也不敢抬头，甚至能闻到寒冷的空气里腥臭的口水味。它什么也不懂，更不知道这些狗是不是真的会吃了它，而真到了那个时候靠它自己逃跑的几率又有多少。 求生欲使它控制不住在有限的余光里无措地四下张望，搜寻救助。这一瞥，果真让它捕捉见了墙角后面探露出来的半颗脑袋。探露出来的那一只浊黄的猫眼睛，和此时泡泡恐惧发颤的目光对上了。 那只猫停顿一下，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墙里，消失在泡泡的视线里。 泡泡绝望了。刚才被咬的那一块地方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它冻得在寒风里打了个大大的哆嗦。这个哆嗦动作太大了，一下就抖断了那根紧绷到极点的脆弱神经。 它知道不能跑，自己根本跑不过这三只被惹怒了的大家伙，跑了就是死路一条。它当时已经产生了一种绝望的、自暴自弃的念头，或者已经惶恐到慌不择路。几只狗眼见着小短腿绝望地嗷呜一声，声音又细又嫩，简直像是在跟人类讨要糖果——然后泡泡像个小炮弹一样撒丫子就开始狂奔！ 小家伙跑起来短腿乱蹬，耳朵飞甩，圆滚滚毛绒绒的屁股一蹦一抖，在寒风里留下了一个惊恐逃窜的背影。 它也不知道饥饿的自己哪来的力气，身体里身为一只狗的的潜能在那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爆发。只能说腿到用时方恨短，肚皮下四只小短腿挥舞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空气里舞出了残影！ 它拼命跑啊跑，背上的见肉的牙印子似乎被撕裂得更严重了，温热的血液顺着身子流下来，把它的毛毛黏成一绺绺的，痛觉被寒冷所麻痹。它害怕极了，只能往死里用力地跑，反正它也不认识路，一直到身后再也没了那些流浪狗的声音，它才在一个隐蔽的路旁停了下来，吐着舌头哼哧喘气。 刚才的猫，泡泡认识它，那是一只身上有着好几种杂纹的猫，因此它不能很好地判断出那是一只橘猫、狸花猫或者白猫，可能是三者都有。泡泡曾经见过它自己一只猫将马路中间死去的一具猫尸体往路边拖。 期间有大车不停地开过来，它在轮子压过来之前迅速闪躲进路边树丛，动作娴熟。又在下一轮车来之前跑回路中间，继续叼着不会动的猫尸体往路边拖。 泡泡当时刚流浪没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就印进了脑子里，从此挥之不去。 “狗狗？” 一个无害又柔和的童声在前方响起。泡泡先是被吓了一跳。它反射性地身子一僵，发现前面只是几个小孩子后，很快又颤巍巍地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太惊心动魄，而它实在是太累了。 是人  2 类——它喜欢人类。人类对它们这种宠物犬一般都十分友好。它的主人不介意分给它食物和温暖的小窝，会和它一起玩，比那些凶巴巴的同类朋友要友善了不知道多少。 它现在的被冻的身子发麻，它的肚子也从来没有这么饥饿过，它都要怀疑里面是不是钻进了垃圾堆里的虫子，在密密麻麻地啃咬着它的胃。 它需要一点食物，它会饿死的。 小孩子可能会有点难以沟通，不过它现在饿极了。它愿意试一试。 不是一个小孩子，是一群。泡泡睁着一双圆溜溜黑润润的眼睛，望着来人，努力想传递一点善意的信息。尾巴上的毛经过这些天的流浪已经变得杂乱不堪，它还是尽力地摇起来，使自己显得友善。 “狗狗！” 柯基是亲和力很强的小狗，它们吐着舌头看着你的时候，表情就像在朝你亲密而依赖地微笑。 孩子们显然也很欢快，只不过不是泡泡想象的那种。 泡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它们已经拖着小狗的两条前肢将它从藏身之处拖了出来。泡泡无处可逃，小孩子动手没轻没重，它被粗暴地按在冷硬的地面。这些天一直精心保护的肚皮上的绒毛，也是它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在地上磨蹭。突然它感觉自己的尾巴被狠狠扯了一下。 泡泡痛得叫出声，它这时候终于知道该惶恐了，拼命扭着身体、四爪乱蹬。一个小孩子看它叫得好玩，一屁股坐在了它的脑袋上。 人类压倒性的蛮力根本不是它这种小型犬可以抵抗的，它强制性地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只能被迫感受着那些可怕的魔爪在身上四处肆虐，最后伸向了自己脆弱的尾巴。泡泡的毛被扯痛了。 等到那些小孩子欢呼着散了，泡泡惊惶得想要飞窜离开，却感觉身后的尾巴被紧紧绑上了什么东西。它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顾着逃跑，身后紧跟着响起了一串当啷当啷的嘈杂声响，原来是一大串被剪开的废弃易拉罐。小孩子们借此来取乐。 那些恐怖的声音让泡泡更慌了，它只知道遵循本能地想要逃跑，却在无论跑到哪个方向都会突然窜出来一个拦路的小孩子。那些人围成一个圈，故意大声吓唬那只胆小的狗，哈哈大笑，然后看它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年龄小一点的孩子没守住，让泡泡居然真的逃出了那个噩梦的包围圈。它带着身后一串哐当直响的易拉罐飞快地跑，肚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痉挛的痛感。 小炮弹一样的狗影嗖的一下钻进了花坛里，立刻感到身体上挨了一记重重的棍子，火辣辣的痛感伴随着女人锐利的尖叫：“什么疯狗！天哪！这里都是小孩子啊！快滚！！！” 那女人也是怕狗咬人，吓得使尽全力。毫不留情的棍子接二连三地落下，看那矮矮墩墩的身影嗷的一声，飞快地从扫把棍底下窜走了。 也不是没有好的事情发生——那个女人还想踹过来一脚，那一脚落下正好踩中泡泡身后绑着的绳子，它以为是要被抓住了，更加疯狂地想挣脱。就这么一用力，那圈绳子是被生生拽下来的，连带着那条原本毛绒漂亮的尾巴上被磨掉了一圈皮肉。 泡泡凄然地嗷呜一声，跑远了。 这次泡泡不敢停下，身后的声音如影随形地一直驱赶着它。直到它精疲力竭，四条腿快要没有知觉了，才不得不喘着粗气缓缓地停了下来。 它从一开始就没跑对路，这一下直接窜到了大马路上。 泡泡已经头昏眼花，无法再去细思头顶那些闪啊闪的黑白色灯代表什么意义。它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四肢像灌进了铅块那样酸软沉重。它跑得摇摇晃晃，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泡泡用身体里最后的力气，小跑着朝对面冲过去。 大家伙们飞驰而过，轮胎的声音听在它耳朵里成了巨大的轰鸣。一只看不清物种的小动物在马路上没头没脑地飞窜，一辆车被迫急刹停下，刺痛耳膜的刹车声着实吓了泡泡一大跳。它只能害怕地强迫自己跑得更快、更快一点……丝毫不知一辆看不见它的大卡车正正地朝它飞驰而来。 看得出它很急切地想要跑，但是四只使用过度的小短腿已经渐渐不顶用了。它能听到陌生而可怕的声音越来越近，只拼命地拔腿往前奔，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 泡泡拼命地往前一跃——这次它感觉自己真的飞起来了，不是那种用四肢奔跑的时候的短暂跃起，它的四只爪爪奋力扑腾着也碰不到地面，再也没有落到地面上，同时后颈传来被叼住的感觉。 正文 第2章 在泡泡被叼走的后一瞬间，大卡车的轮胎疾驰而过，轰隆隆地碾压过了它刚才待过的地面。 一瞬间它有些恍惚，那感觉太过熟悉也太过让人安心了，眼睛里控制不住地涌上了泪水。 妈妈，是妈妈来接它了吗？ 准确来说，是它的身体，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疾速风驰电掣地飞到了马路对面，过程中还犹如一尾游鱼一样灵活地避开了所有冲它撞来的铁皮大家伙。 泡泡心脏都要被吓得停跳了，身后的好心狗一直稳稳当当地叼着它，每次千钧一发的危机都被迅捷地闪避开，它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矫健的身手。 应该是只大型犬——至少它自己从幼年期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被叼在嘴里脚不沾地的情况了。 因为后颈被叼住的原因，泡泡难以看到身后的好心狗是谁，视野里只有它健美有力的前爪。 身后传来无数的叫骂声，好心人没有马上放下它，带着它一路飞驰。泡泡在这个过程中充分发挥了一只柯基能做的所有事情——乖乖地被叼着没敢乱动，怕自己给人家添麻烦。 直到两人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泡泡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半空晃荡了一下，然后被轻轻放了下来。 它转个身，仰着脑袋去看救命恩人的模样。 眼前是一只中华田园犬，一种俗称土狗的犬类。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被称为狼青的狼型犬。眼前这只毛色铁青，身体匀称而结实，似狼犬，尾长而粗，深褐色眼睛。 以它的高度，才及高大的恩人的腿那么长。恩人好像长得很眼熟，特别是眼尾那道略显狰狞的伤疤，还有这种冷冷凶凶的眼神……小柯基浑身一僵。 它终于后知后觉、哆哆嗦嗦地认出来了，眼前这一位 3 不正是那几只欺负它的流浪狗中，最高大的那一只吗？ 它们叫它老大。 之前惊吓过度，又好一顿剧烈运动，它现在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不说逃跑，现在还能坚持和恩人维持着无声的对视，没有晕过去，已经算是它毅力强大了。 它甚至能惊恐地感觉到，恩人的眼光把它从脑袋打量到了尾巴，仿佛在思考要从哪里下口才好。 泡泡抖得更厉害了。 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小东西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连那对平时都精神地竖起来的大耳朵都蔫嗒下来了。 第一次见到这只家伙，还是在自己地盘上的垃圾桶那里。 讲道理，它还是第一次见到腿能长得这么短的家伙。 那时候它身上的毛发还是干净柔软的，看起来的质感让人想起橱窗里最高级的小羊绒软毯子。小东西用两只短短的前爪，费劲地扒拉着一堆馊臭的果皮和油汪汪的废弃饭盒。 没用多久，它身上就弄得和它们一样，污糟糟的，原本柔顺的毛发结成了一绺绺，四只小短腿更脏，黑乎乎一层。它脖子上的项圈也是一样，蹭上了不知道哪来的脏东西。 是的，一条有项圈的狗——和它们这些野狗不一样，它是被养在家里的，或许还是那种精贵的小宠物犬。它的指甲被修剪得干净，一点攻击力也没有。可能哪一天它的主人就会回来找它。它又可以回去，享有它的专属小窝，咬咬玩具和营养狗粮。 听说柯基这种犬类天生就具备惹人喜爱的优势。它们性格温顺，外形软萌。那双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会无辜地望着你，张着嘴的样子，连表情都像在快活地朝你笑，使人光是看着它们，心底就变得一片柔软。 安从来没有见过哪条流浪狗是腿这么短的。要么就是它们身价太贵，被保护得很好，但是身价再贵的狗也会走失的时候；要么就是另一个残酷的事实，它们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中生存。 当然了，它们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作为宠物犬，卖萌和尽可能地惹人喜爱就是它们的生存技能。 眼前这只小朋友的功力显然很深厚了。它长得那么软那么可爱，拥有让人想要亲近、惹人喜欢的气场。可惜了，它那些可爱的招数在流浪狗的地盘上都没有用。 “谢……” 紧张过度，导致泡泡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气息就断了，为它此时没有出息的形象添砖加瓦。 小东西抖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对它开口说了句：“……谢、谢您。”因为颤抖，两个谢字被抖成了三个。声音细细弱弱的。它在害怕。 安无动于衷的目光始终凉凉地落在它身上。 它朝泡泡靠近了一步，用那那肖似狼类的鼻子嗅它身上的气味。 这是应该的，犬类习性。泡泡应该躺平任闻，以表示自己此时完全老实没有危险性。它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却控制不住心里的害怕。 眼前这只是从地狱来的恶犬吧？它身形的阴影覆盖住了整只泡泡，后者都不敢抬头看对方高大的身影，还有那双高高在上，冷漠而又可怕的深色瞳孔。 它太紧张了。在那硕大的狼头靠近过来时，控住不住腿软，四肢着地地趴了下去，当场就表演了一个原地劈叉。 两只棒槌似的小短腿拼命往两边抻得笔直，果然是一个标准的劈叉姿势。 好了，这下子，本来就肉感而毛绒绒圆滚滚的屁股，现在看上去手感更好得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上手狠狠揉｀捏。 泡泡本来也是不会劈叉的，或许没有哪只狗会有这种爱好。这个技能也是它以前的主人后天训练出来的。 乐天阳光的柯基犬素有治愈系狗狗之称。它们亲善可人的小模样，只要在它们背上插上两扇翅膀，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小天使。 柯基虽然是有一个护卫犬的名头在，但是长期被当成宠物狗豢养在人类家里，现在它的技能点好像都加在了没卵用的卖萌和讨人喜欢上面。 按照流浪狗社会的逻辑，这好像也是一种生存技能。只要你可以活下来，生存技能哪里还分什么优劣。 高大的狼犬不说话了。 沉默。 冷场，很冷的冷场。 泡泡趴在地上，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鼓点，渐渐地沉了下来。 即使有肚皮上毛毛的保护，它也感受到了丝丝严寒侵入皮肤，仿佛要把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冰冻。 对面的大狗始终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漠然，垂眼看它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货真价实的傻`逼。 仿佛被拔光了浑身的毛扔进冬夜的寒风里，渗入骨髓的冷和无地自容的羞耻把它逼得无处可逃。 ——它突然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以前它是在软和的地毯上表演这个动作的。主人会笑得很开心，给它爱的抚摸和亲亲，还有奖励它可口的小零食。泡泡觉得自己在和主人一起玩，它开开心心地享受着大家的笑容，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第一次，它无比清晰地认清了自己是一个小丑的事实。 大狗终于有动作了。 它收回自己的目光，在劈叉的泡泡面前站了起来。就差一个抖灰尘的动作，好让它浑身上下都在透露出的不屑有个出口，可是它偏偏连不屑都不屑给对方。 它径直地略过了还在维持着僵硬姿势的泡泡，小跑着离开了那里。 走之前还丢了一句话：“要找死就死远点，别死这。” …… 再也听不到它的脚步声之后，泡泡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天真是累，也真是漫长了，泡泡慢吞吞地想。一边想，一边迈着四只短腿往前走。 被打，被一直追，背上受伤了，尾巴还被绑了奇怪的东西，它从昨天到现在还饿着肚子。还有，今天晚上它该去哪里找一个没有风也没有别的狗的地方好睡觉呢？ 它的脚步沉沉，每个迈步的动作都仿佛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一只矮矮的狗摇摇晃晃地走在这条没什么行人的路上，路过一栋栋黑漆漆的建筑，它的脚步越发茫然，眼神也越发无措。 它什么都不会。 乐天的小柯基总算看到了眼前的现实。 这里也没有会笑的人类愿意理它。事实上 4 ，这里没有一条狗愿意理会它。 不是它的错。它从在宠物店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被教会怎么卖萌可以更萌。但是泡泡还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身上的伤口还在痛。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就会看到有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狗，自己一只狗在路中间站了很久。 寒风中实在坚持不了多久，它后来还是动了。像是在迷茫地犹豫，或者徘徊，它的短腿试探性地走了几个路口，又每一次都无助地退了回来。 它终于找了个稍微有点避风作用的墙根，团起身子在那里趴了下来。 它闭上了眼睛，月光昏暗，依然足够照见小柯基眼角的一点点水光，摇摇欲坠，到底没有真的落下来。 正文 第3章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升起。 这一片城中村新老楼房错落，小巷逼仄弯绕，电线杆随便交杂。阳光撒落到坑洼的小路上，变成了一片一片的散装。 这一带是规划错乱的城中村，每条小路都复杂失序，曲折随意，抬头一望，那一小块天空里永远横亘着黑色电线。 其中一条狭仄的小巷子里，一个动力充沛的小身影正一蹦一蹦地穿梭在其中。 迎着清晨的微风，泡泡两只大耳朵今天高高扬船上饱满的风帆。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一闪一闪的，小柯基迈起四条短短的小腿，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早晨迎风奔跑！ 它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因为，它拥有自己的房子啦！ 事情是这样的，要谋生的泡泡今天起了个大早，太阳刚升起没多久就醒了。它也没想到自己运气如此之好，刚出门就捡了个完好无损的大房子！ 没错，正是泡泡靠本事自己给自己找的房子！ 泡泡想到这里，它快活地哼哧吐起舌头。柯基一张小脸还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融化人心的笑容来。 这样一来，它就再也不是四处流浪的狗啦。虽然它的小房子还没有房顶，但是泡泡后天比别的狗子缺心眼，它已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啦。它超喜欢自己的小房子的！ 它把自己的小房子藏在了没人知道的地方。等它找到今天的食物就可以回家啦。它今天运气很好的，所以它对自己又充满了信心。 泡泡心情晴朗无比，粗短的四条小狗腿迈出了欢欣鼓舞的节奏，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新的一天进发了。 早起的柯基有粮吃！ 如果说前几天的泡泡还不能完全放开，总是会小心注意避开水坑，不让地上的污水沾湿爪上的白毛毛，但是如今它泡泡豁出去了，它都饿了好久了，找食物要紧！ 近了。出了小巷就是一条稍大的水泥路，早晨的路边总会冒出好几个蒸腾着白色热汽的早餐摊。微凉的空气中弥散开丰盛的香气，分别属于小笼包，煎饼果子，蒸饺，油条……泡泡停在巷子口观望，及时咽了快掉下去的口水。 它不吃，它就看看地上还有没有剩下的，一口也行。它还没靠近，被摊主给大声呵斥走了。 泡泡这几天已经学乖了，它躲得超快，从摊主大叔的脚下嗖的一声飞掉，噔噔噔跑走了。 不行， …… 斗志昂扬的小柯基顶着饥饿奋斗了一个早上，然而最后总共的战果就是叼回的一个豆浆杯，里面还剩一个底儿，混着豆渣。 对于一只合格的流浪狗而言，它还是太嫩了。 这还是它在那个豆浆油条摊守了半天捡回来的。泡泡半张脸都埋进了那个小杯子里，把那个一次性杯子给舔得干干净净，抬起脑袋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它还没尝到味道呢，就没有了。 小柯基伸出舌头珍惜地舔了舔杯口。它砸吧两下嘴，就在这时，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天而降： “你是猫吗？” 从一个生锈的老式水箱上跳下来一只陌生狗，不住地打量着它：“还是只狐狸？” 流浪狗大多是瘦而小只的，形容狼狈。像老大那种高大强健的是个特例，而眼前的这只一看就是典型的流浪狗了。 对方本来应该是有一身……卷毛？泡泡不确定，它身上脏得像块用了十年的破烂抹布，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毛色和品种。 “你身上有安的味道。”陌生狗绕着泡泡慢慢转了一圈，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这只异类：“你被老大揍了？” 虽然是问句，但白狗的话明显是陈述的意思，它对此不用怀疑什么。让它真正好奇的是这只狐狸怎么跟安打的架？ 这只狐狸身上气味还很新，并不是成年累月的脏味。 泡泡好奇地也跟着它的动作原地转圈。有别的狗主动跟他说话耶。 不算上泡泡的大招风耳，陌生狗其实比它还要矮一点。泡泡这时候才帮这位新朋友勉强决定下来，就算是它是白色的吧。 泡泡汪了一声，显示自己是真正的狗狗：“不是狐狸，是狗。” 白狗已经在离泡泡两三步远自己找了个地方卧下，用舌头梳了梳自己前爪上的毛。 不远处的泡泡歪着脑袋看着这位新朋友。它觉得这个动作其实没什么用。很显然，这只狗狗身上所有的毛都应该得到一个全方位的强度清理。 白狗说：“你不是狗。没有狗会长成这样的。” 泡泡童叟无欺地又嗷了一声，解释：“我是！” 泡泡可能不会懂，它其实并不必要向对方证明自己就是同类。是同类了也不能怎样，不仅不能，它们还会排外。 白狗待要再说什么，忽而警觉地一抬头。巷子里的两只狗同时听见了愈走愈近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白狗反应极迅速，瘦小的狗子一跃上了水箱，眨眼间消失在水箱后面的缝隙里。 而小柯基还坐在原地，仰着脑袋好奇地看它。 路过的是个买菜的阿姨。看见巷子里的泡泡蹲在那里，她犹豫一下，在路过的时候绕远了几步，一边绕，一双眼睛还紧紧盯着地上的小狗。 泡泡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阿姨路过了。 在流浪之前，它度过了好长一段和人类一起生活的日子，对人类比对同类要亲近。而它的脑袋瓜里天生只有一根筋，一时半会这个认知还改不过来。 5 不踢它的通通都是好人。 “你不躲吗？”在那个人影彻底离开后，白狗站在水箱上，一脸莫名其妙地问地上的小狗。 “为什么躲？” 泡泡是真诚地有疑惑了。所有人类都躲吗？那谁来给它们食物呢？ 白狗懒得多说了。一只天真的小傻子。曾经有主人，可惜现在已经活不长了。白狗居高临下地歪了歪头：“随便你。躲不躲都是你自己的事。” 说着，它站起来就离开了，只留给泡泡一个背影。这一趟只是单纯来参观一下这只异类。 而泡泡还没习惯外面的说话方式，就像现在，它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如果这只伙伴能稍微教一教它就太好了。 一只狗被丢在后面，泡泡又有些泄气，它深深怀疑是自己太笨，被同伴嫌弃了。它好像什么都不会。 柯基是不是都天生有点笨啊？还是只有它是这样？ 新朋友的离开让泡泡一只狗黯然神伤了一会。 不过既然白狗回去了，那它也回去好了。 泡泡的脑袋重新昂了起来。想到了这里，它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又明朗了。 啊！它的小房子！它的快乐老家！ 泡泡的快乐又重新回来了，整只狗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在外面练到如今，它的四条小短腿已经能够捣腾得飞快，蹭蹭蹭地往自己藏小房子的地方飞奔而去。 泡泡早上出门之前特地找了个偏僻人少的花坛，一只狗紧张兮兮地把自己的小房子拖进了树丛里藏起来，并确保了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反正以它的海拔看不出来。 小柯基快乐奔跑的半途中，它若有所感地耸了耸鼻子。 糟糕，是熟悉的味道。 它经过的地方，是一片施工中的工地后面的工棚，有一堆高高地堆放着的水泥管。这种硕大的管子一个可以装得下一打柯基都不止。事实上，如果不是工地上有人守夜，水泥管里面还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狗狗过夜的好场所。 此时没有人看管，几只流浪狗分别占据了几个好位置晒太阳。不巧，这些狗泡泡认识，其中一只昨天刚欺负过它不久。更不巧的是，昨天让它要死死远点的老大就在那里面。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刚好。当然，也有可能是泡泡一直徘徊在人家领地上不走的缘故。 都到这里了，这时候它应该把自己当成透明狗默默路过。然而泡泡心虚，它脚步一慢，那边就有狗注意到了它。 “看，傻子。” 另一只狼狗看了一眼，嗤道：“这家伙今天到处乱窜了一天。它以为自己在旅游吗？” “看来还是不够饿。” 嬉笑声一片。离得远，泡泡没听到它们对话。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小柯基慢慢停下来，然后在场的所有狗子都听见了它提高音量的“嗷”的一声。 柯基嗷声响亮：“老大！！” 当即有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泡泡认为自己应该打个招呼，以展现出自己的卑微和听话，它也是一只流浪狗，它超级服从管教的。 这几天它一直在努力做这样的事。融入它们，成为一只真正合格的狗狗！ 礼貌的小短腿只在那里停留了一下，打完招呼，自己噔噔噔地跑掉了。 安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黝黑的眼睛跟随柯基的背影，看它有规律抖动的面包屁股消失在视线尽头。 小插曲而已。小柯基打完招呼，继续噔噔噔地奔向它的快乐老家，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啦。 可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最容易变故陡生，就在小短腿奔跑到离花坛还有十米之远的距离，它震惊地闻见了另一只，不，是另一群狗的气味。 晴天霹雳都不为过。泡泡整只狗当时就傻了。 它脚步渐慢，缓缓靠近了那个久未修缮的花坛边上，果真听到了里面狗的叫声。 泡泡将两只前爪搭在砖块上，悄悄地往里面一看——矮树丛里面多了几只纠缠玩闹的小身影，那是一窝土黄色的狗崽，占了它的房子玩得正起劲。而在他们旁边，还窝着一只纯黑的狗妈妈。 泡泡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房子—— 一个原本用来装饮料的，崭新的瓦楞纸箱。泡泡试过了，刚好能装得下它。它特地赶在所有狗前面自己拖回来的，可喜欢了。 怎么这样。泡泡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它遇到了今天最大的伤心事。它的房子。 黑狗妈妈已经察觉到它，警惕地竖起耳朵，朝着他就要站起来。 泡泡只好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纸箱子，它的脑袋从树丛下拔出来，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泡泡认识这只狗妈妈。它也是听那些狗说的，黑狗是从一个叫狗场的地方出来的。因为它已经六岁了，不能再下崽了，于是就流落到这里来了。 而且，尽管气味很像，但是旁边的一窝狗崽并不是它的宝宝。 泡泡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无论如何，它今天的快乐都没有了。它早上临走前还特地在周围用气味标记了地盘，可是看起来这只黑狗并不惧怕它，又用自己的气味掩盖了它的。 不知道接下来运气还会不会那么好，能不能找到另一个纸箱子。因为人类好像也很喜欢这些纸箱。 泡泡好气啊。 它得重新找个地方睡觉了。 正文 第4章 小蠢货大概不知道“领地”到底意味着什么。 上一次去那个丰富的垃圾桶找吃的被揍了，正常狗以后都知道要避着走。 而换成泡泡，虽然被咬了一次，但是下一次它会更努力地找那几只狗都不在的时间，见缝插针地挥舞着小短腿冲上去找吃的。 更何况，今天还真的让他挖到了一个超棒的、没开封过的狗罐头！ 虽然这个罐头的外面已经变得又丑又臭了。毕竟是在垃圾里翻出来的东西。但是它竟然保存完好，一点也没有破损，说明里面的东西的味道并没有变！ 和那些烂掉的果子酸溜溜的盒饭比起来，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泡泡快活地哼哧喘气，简直是中头奖一般的好运气！今天是他的辛运日！ 他的身上前天受了点伤还没好，今天没有昨天跑得快。但是这点 6 小事，和它嘴里这个散发着光芒的罐头相比，那就太不值一提了。 罐头是铁皮真空密封的。泡泡又咬又啃，只在上面制造出了许多坑坑洼洼的小牙印。 赌上一只狗的尊严，它一定会把这只可爱的小罐头咬开的。只不过在那之前，让它先去找一个足够安全隐蔽的藏身之处。 小柯基一路都紧紧叼着自己得之不易的罐头，像一颗活力的小炮弹一样在小巷里窜走，始终都没舍得放下口中的东西，生怕一放就让别的狗给抢了。 下一秒，它的鼻头灵敏地耸动两下，四只小短腿跟着慢下来。 ——好熟悉的气息哦。 小柯基刚刚拐出那条静谧的小巷子，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电线杆旁边高大威猛的狼青。 老大！！ 狼狗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几步之外的小短腿，一边悠悠然将自己的后腿放了下来，完成了对领地的标记。 不愧是老大，是强者的气息！ 泡泡眼睛闪亮亮的，屁股后面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已经自发自动地开始摇啊摇，为主人的狗腿添砖加瓦。 它正想要洪亮地喊一声老大，才记起来自己嘴里还有东西。就在这时，泡泡幼小的心灵忽然咯噔一声，坏了。 它意识到了一件事。 狗狗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它认为，老大或许已经闻出了这个宝藏罐头是从它的专属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东西。 小短腿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表情。 它面对这只长相凶悍的狼青，心里还是有种天然的畏惧在。站在老大面前，它只有被全方位被碾压的份。 安本意是直接忽略掉，让这个小玩意自己消失就好了。 它们有很熟吗？ 然而小短腿似乎并不这么想。 那是老大呀！ 小柯基在它面前停下来就不走了。它似乎下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决心，挣扎地低下脑袋，将那个一路都咬在嘴里的罐头啪嗒一声放下了地。 “老大！” 泡泡终于能说话了。小东西还挺热情，伸出一只粗短的jio将那个丑不拉几的罐头不住地往前推。 “罐头。” 柯基脸上灿烂的笑容像小天使一样。它悄无声息地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膛。 是罐头哦！完整无缺的一个大罐头——是它泡泡找到的罐头！ 小柯基一副上贡的姿态。又莫名其妙地很有礼貌，害怕之余还没忘记不停摇尾巴，无时无刻都在讨人喜欢。 罐头上面还有坑坑洼洼没有规则的一排小牙印子，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费了挺大劲。 狼青不说话。它压根没想要怎么着那个罐头。它对罐头，以及罐头主人的热情似火并无一点要关注的兴趣。 一旁的泡泡正在努力地控制住不让自己的泪从嘴角滑落，就见到眼前高大的狼狗有了动作。 在泡泡有限的视野里，面前一条长腿迈起来了，一步，两步……阴影朝他倾斜而来，它走到柯基面前时，小弱基的身影已经被挡得差不多了。 泡泡把脑袋瓜仰到最高，又跟着老大伟岸的身影转。始终面无表情狼青就这么绕过了它，像是绕过一块石头，它离开了。 原地乖巧蹲着的小柯基一愣。啊？就这么走了？ 不要它的罐头呀？ 转眼，原地只剩它一只狗了。泡泡呆呆地看着老大离开的背影，又转回脑袋，看看地上那个被冷落的丑罐头。 ……那好吧。 小罐头，来和泡泡相依为命吧。 小柯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它又可以吃罐头啦！ 要真给上贡出去了，其实它心里还有点空空的。垃圾桶里吃剩的残羹剩饭可能天天会有，天上砸下来的宝贝大罐头这辈子可能就只有几次啦。 连罐头也不屑一顾。或许，这就是身为老大的气场吧！ 小柯基重新低下头把宝贝罐头叼回了嘴里。心里的安全感回来了。 它一时半会还咬不开这层铁皮，于是叼着罐头跑跑停停，左看看右看看，寻找一个安全的好去处。 它又担心遇到其他的流浪狗。打不过呀。 小柯基的四只短腿倒腾得飞快。在流浪的这几天它们发挥了毕生最大的功用。最后，泡泡在一个僻静的工地停了下来。 这附近只有一个工地。没错，正是之前遇到老大它们的那个地方。 这里是那些狗的地盘，平时不会有别的狗出入。不过它闻得出来，现在这里方圆一里内都十分安全。没有人和狗，没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只有一只泡泡，站在工地的门口观望徘徊。 叼着罐头的小柯基眨了眨眼睛。 嘿嘿。 一分钟后，柯基的小身影赫然出现在了工地一堆建材的后面，被掩护的一块空地上。 狗小胆大的小柯基自己找了个地安心趴下来。它松了口气，总算能休息啦。 它还知道要避开之前属于老大它们的水泥管，怕那些狗察觉它曾经待过，又要咬它。 空地上的小柯基把宝贝罐头珍惜地放到地上。 这块宝贝铁疙瘩它咬了很久，一路都维持这个姿势，罐头都变成它的嘴部挂件了。越是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泡泡心里竟然有点不太舍得打开。 这里又安静，又舒服。 泡泡的小脑袋左转右转，四周望望，一对招风耳一直高高竖着，留意捕捉动静。 泡泡在提防着有人过来。它开始一扭一扭地挪动身子，学着之前看过的那些狗的姿势，像他们那样，一只狗自己晒起了太阳。 泡泡学了一会，觉得学得不像，自己嘿嘿地傻乐起来。 今天是个阴天，并没有什么阳光。 肚皮也应该要好好晒晒。泡泡翻了个身，四jio朝天，把浑身上下还算干净的肚皮冲着天空亮了出来。 泡泡发呆起来。这个姿势让它怀念起了以前被摸肚皮的日子。 摸肚皮啊，真的很舒服，主人的手顺着毛毛按摩，泡泡从尾巴尖尖爽到了天灵盖盖，整只狗都沉浸在这种快乐中无法自拔。 可惜现在没有主人在……嗯？等等，等一下。 如果是狗狗的话，有可能做到 7 自己挠自己的肚子这件事吗？ 天哪。它怎么会有这么天才的想法。 泡泡兴奋起来，身后的尾巴又开始开心地一甩一甩。它当即行动起来，就着此时翻身的姿势，开始挠肚皮。 它挠，挠……没过一会，泡泡还维持着那个翻肚皮的姿势，但是狗已经懵了。 这个妙计或许是可以实现的，前提是放在别的狗子身上。 它的四只迷你雨刷器，只能够到腿长半径以内的地方啊！ 泡泡……泡泡好气哦。 怎么动怎么挠都始终不得劲。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气鼓鼓地自己翻个身爬了起来。 四周空气安静。小小的一只柯基待在一片大工地上，它的小煤气罐身体显得更渺小了。 一颗凉凉的水珠落在小柯基鼻头。泡泡耸了耸鼻子，抬头望天。 下雨了。 雨来得很快。一颗雨点落下，两颗，无数颗水点子从天空飘落地面，是一场阴凉的秋雨。 小柯基叼起心爱的小罐头，噔噔噔跑出了工地。 工地有躲雨的地方，但它不敢涉足。它担心一会那些狗也要回来躲雨，那就坏了。 罐头还没吃着，泡泡只得重新奔波起来，到处找地方躲雨。地面渐渐湿润起来，泡泡耳边是淅沥沥的雨声，蹭蹭蹭窜得还挺快，身上已经被打湿了一点。 雨不知道还会不会下大。要在那之前找到地方才行。 泡泡路过了一个能不淋到雨的屋檐，只不过下面已经有一只棕色的狗狗在了。那只狗长得和泡泡一样矮小，有一只眼睛已经坏掉了，脏污的伤口从眼眶翻出来，应该已经看不见了。 它同意了泡泡进来躲雨的请求。不过要求泡泡必须跟它分享泡泡带着的罐头。 泡泡不想答应，然后就被那只狗赶了。它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要跟泡泡决一死战。 泡泡不想跟它决一死战。它只得匆匆掩护着自己的小罐头离开了那里。 泡泡小跑在漫天的雨丝里面。 生活不易，柯基叹气。 雨渐渐地大了，天边时不时传来轰隆的闷雷，要尽快找到地方躲雨了。 泡泡专心跑着，半路上听见了一声冲它而来的狗叫。 嗯？在叫它吗？ 柯基停下来张望，看见是谁后，屁股后面的尾巴又自发自动地摇摆起来。要不是嘴里还带着罐头，不然它嘴里的话已经蹦出来了。 老大！ 小柯基停在原地，确定老大是在等它过去后，屁颠颠地淋着雨就跑上去了。 老大坐在一个关了门的小卖部旁边，那里有遮阳伞。行人看见一只大型犬在这里，没人敢走过来，普通狗更不会随便靠近，导致它一只狗占了一个超大的伞。 狼青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于是那把伞附近就有了无形的结界。 泡泡在结界外面及时刹车，做的第一件事依然是放下嘴里的罐头，响亮而清脆的一声：“——老大！” 唉，罐头咬得太久，它腮帮子都酸了。 泡泡整只狗已经被淋湿了一层。狼青垂着眼看他，忽然开口问话了：“你没吃？” 和柯基的声音截然不同，是属于大型犬的声音，极低极沉，且冷漠，仿佛随时能在下一秒爆发出的杀伤力巨大的恐怖吼声。 柯基一愣，一时不明白老大的意思。 下一秒，它看到大狗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安低下头，露出了尖利的犬牙……只听得一声“铿”的奇怪金属声，莫名安静的空气中，一阵美味的肉香悠悠地飘来了。 大狗站在它面前，正眼也没给柯基一个。 它的头一低，利齿覆盖在泡泡制造出来的小牙印子上。不知道怎么弄的，等到它的头抬起来的时候，泡泡就看到它费劲咬了好半天的罐头已经被掀开了铁皮。 泡泡睁大眼睛。好优秀的咬合力！ “吃吧。”安说。 这只小玩意要是再不吃东西，会被饿死的。 泡泡这段时间显然被饿得不轻。它小心地看了安一眼，又一眼，罐头对狗狗来说实在是太香了，可是老大很凶……它只是一只小狗狗，抵挡不了食物的诱惑，没一会已经埋下头在吃了。 安沉默地看着它。 怎么会有怎么笨的家伙，早上明明都已经把食物送到它跟前了，结果安下午再遇到它，这只小笨蛋还咬着罐头在雨里跑。 真笨。就连叫声也娇娇嗲嗲的。 它们完全就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只连罐头都开不了的狗，没有主人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它的主人早晚有一天得找过来接走这只小玩意。 当罐头肉第一口吃进嘴里的时候，泡泡感动得都要落泪了。 是正常食物的味道！香香甜甜的！虽然有点冰凉，但是并不妨碍泡泡此时此刻享受美味的心情。 天哪，老大真是一只大好人！泡泡还记得老大上次冲进马路救它，这次还给它开罐头！ 柯基吃到一半，抬头想要看一眼老大，就只看见雨幕里面一个背影了。 正文 第5章 嗒。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掉落在地的声音。 路口，蹲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几步之外是一个正在吃香肠的小孩。两个不大点的家伙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大眼瞪小眼。 这个仿佛静止的画面已经维持了许久，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除了小孩胖乎乎的手里那根火腿肠的香气浓烈到冲天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泡泡巴巴地张着嘴，已经看了很久了。那近在咫尺的肉香味会勾魂，让它一只狗愣是动也没舍得动一下，就这样在一边等了很久。 泡泡是一只有礼貌的流浪狗。然而久到暗处吃饱喝足正在看热闹的小白狗已经懒洋洋地打起呵欠了。 小孩圆脸蛋上面还胡乱地挂着没干的泪痕，刚哭过的黑眼瞳亮晶晶的。就在刚刚，他才被生抢走一根火腿肠，哭得可撕心裂肺了。 有个女人从门走出来，骂骂咧咧地把他教训了一顿。然后小孩得到了他的第二根火腿肠，也不哭了。 抢走第一根火腿肠的罪魁祸首，也就是暗处趴  8 着的白色狗子，终于忍不了了，对泡泡发出灵魂质问：“你打算就这样用目光把他的火腿吃了吗？” 泡泡嘿嘿傻乐，没听出它话里的嘲讽。它说：“我再等等嘛。” 小柯基看了好一会，脖子酸了，就把小脑袋搭在两只并排的爪爪上，接着看。 小孩也是单纯。前面已经被狗抢劫一次了，现在还在继续盯着小柯基，陷入了能不能把它当玩具的思考之中。 可惜小孩并没有领会到泡泡眼神里的渴望之情。而且还因为已经丢过一根，这次他把手里的火腿握得更紧了。 事实证明礼貌和食物之间不能够等价交换。泡泡太有耐心，久到小孩已经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火腿肠给咬完，剩下一个包装皮。 它失望地呜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 得去找别的东西吃了。 暗处看戏的小白狗正是之前把泡泡认成狐狸的那只。在一旁全程看完了戏，它无聊得又打了一个呵欠。 因为海拔低，泡泡只得尽力仰起脑袋，眺望远处。这里已经是城中村的外围，再往外多走几步，路变宽了，那里有更多的搂和车，也有更多的人。 它还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呢，那里或许会有吃的吧。 “我要走了哦。”泡泡回过头，新朋友好像快要睡着了，它跟新朋友说拜拜。 白狗在后面眼看着它屁颠颠的背影往那个人多的地方奔驰而去，心想，傻子。 为什么流浪狗都集中在这一带而不是那边，其中是有原因的。 小孩子看到小狗跑掉，追了几步，没敢走远，最终还是不高兴地回家了。 泡泡也没敢走得很远。它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视野逐渐开阔，耳边是汽车行驶的轰隆声音，路过的行人脚步匆匆，路边的小树整整齐齐。 它知道不是所有路都能走的，于是机灵地跟着行人的脚后跟走，只走上面有行人的那些路。 该说不说，柯基这个品种的狗就很不一般。别看小东西长得矮，想当年它们祖先还是大名鼎鼎的牧牛犬。 没错了，它们是能驾驭牛这种庞然大物的种类。当年的柯基凶的咧，说来吓人，哪只牛离了群被它们发现了，这种凶残的狗会冲上去，恶狠狠地跳起来啃牛的脚后跟。 没错，在所有牧羊牧牛的犬类品种中，只有它们是靠啃脚后跟来驱赶牛群的。 而且就因为长得太矮，牛蹄根本就攻击不到它们。 牛：? 真是一段值得怀念的岁月。偌大牛群，当年没有一只牛敢得罪它们。人送外号，脚后跟杀手。 不过泡泡不放牛，它以前是只家养的宠物柯基，现在是只假流浪狗，它不怕人，甚至还有些亲人。 许多狗不愿意往这边来，这里没有随处可见的垃圾桶，更重要的是，人太多了。更多的人就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这条人行道上，在许多走路的身影之中，混进去了一只小心翼翼的小柯基。 小柯基人生地不熟的，步子没敢迈得很开。它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看，脑袋仰得高高的。 小短腿的周围形成一圈真空带。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绕着他走。小柯基偶尔走近一点都会被闪避开。 所有人都跟商量好了似的，俯视的目光是冰冷的，有时候嫌恶地看着它。 是因为它现在很脏，还臭臭的，泡泡心想。 之前不是这样子的。它和所有人类都是好朋友。 虽然这是人类自己说的，他们是好朋友。然而泡泡不懂，大部分人类只跟宠物店里的小可爱们是好朋友。 泡泡偶尔路过一些店面，从里面会传出来超级好闻的食物香气。小柯基在店门口停了停，然后就继续走了。 它也不想讨人厌呀。 它想要快点找到吃的，解决完温饱就回去。 但因为它毕竟是只柯基，还是有人会注意到它的。一个挎着包的小姑娘路过它之后又折了回来，她在泡泡面前蹲下来，声音温软地叫它：“小狗~” 她知道大部分流浪的小动物天性都对人类高度地畏惧和警惕，特别是那些受过惊吓的。 地上坐着的这只流浪的柯基温顺得惊人，它目光乖巧，不叫不闹的，像是能够随意任人摆布。 泡泡眼睛闪亮亮的，它身后的尾巴摇得欢快。 柯基不愧是狗中天使。女孩走过去，被它柔软清澈的眼睛盯着，心中不觉就软化下来，朝它伸出手。 然而小柯基身上脏得不止一点点，好像还受伤了。她怕有虱子，挑了柯基全身上下最干净的下巴摸了摸。 泡泡好久没被人类摸摸了。女孩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气，但是那只手碰到它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泡泡舒服地眯起眼睛。 “你的主人呢？嗯？” 女孩嘴里这么问着，然而她知道柯基不会回答自己。她四处张望，企图找到狗狗的主人。街上人来人往，没有谁的目光有停留。 很快她就放弃了，这只狗显然已经流浪有一段时间了。 “等等啊，”女孩低头翻包：“我找找看有没有带吃的……可能会有的，嗯，怎么……没有吗？” 她重新抬起头，从包包里翻出的却不是吃的，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我帮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主人。”她这样说着，给小柯基多角度地照了几张相，把它脖子上的项圈也拍进去了。 这只狗狗看起来乖巧得不可思议，也不害怕拍照。女孩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终于重新抬起头看泡泡。 “你这么乖，一定也很想你的主人吧。” 泡泡不会回答，它冲对方露出了自己最友善最纯良的笑容，整只狗子都在散发出温黄色的光芒。 可能是柯基的笑容感染力太强了，女孩有些无法面对，她别开了眼。 刚刚看了一到她上班的钟点了。她刚找到的新工作，不可能带一只流浪狗去上班。 她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怎么去多养活一只狗？ 女孩最后摸了柯基一把，站起身来。 “小可爱，我下次再来看你。” 她这么说着，于是仿佛自己也能放下心来了。最后看了一眼乖巧坐在原地的小  9 狗，她收回目光，离开了那里。 泡泡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转。女孩一走，它也站起来跟了几步，然后就跟不动了。 小柯基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一只狗在那里站了好久。 眼前的场景和脑海里一些不好的画面重叠起来。人类，背影，和一个难过的它。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一动不动的柯基像是人流中一个小孤岛，被隔绝开了。有一些回忆涌上来，泡泡甩了甩脑袋。 或许向人类讨要食物的这个主意并不好。 …… 泡泡趴在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小巷子很小很窄，几乎成了两栋楼之间的夹缝，尽头被封死了，所以暂时成为了泡泡的安身之所。 泡泡今天依然没有找到东西吃。它整只狗又饿，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难过。 于是它聪明地决定用睡觉来抵抗饥饿。 泡泡在这里睡得很好。它一觉醒来的时候，暮色四合，天快暗了。它又得饿一整个晚上了。 那种让泡泡讨厌的感觉，在睡醒之后并没有好一点，它和肚子里的饥饿一起卷土重来。 对了，它为什么醒来着？ ——刚才好像有个声音叫醒它了！ 小柯基意识到了什么，它蹭的一声原地蹦起来，迅速往巷子的尽头一看。 高大的狼青背着金红色的夕阳站在巷口。脚边还放了一个罐头。 小傻子好像睡蒙了，整只狗更傻了。还在那发呆。 安叹了口气，小矮冬瓜太会选地方，这条巷子实在过于刁钻，它的体型进不去。 它重新叫了一遍：“喂，开饭了。” 小柯基当即汪的一声，连蹦带跳地冲出来了！一路跑一路汪汪直叫！ “老大呜呜呜！老大！！！——” 还行，没有真傻，还知道吃饭，这个感激涕零的态度也还可以。安照例为小东西开了罐头，给它让出了地方吃饭。 柯基看看罐头又看看老大，虽然内心对老大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海，到底没有真的胆量靠近这只大型犬。食物当前，它选择嗷嗷地吃起了罐头。 安垂眸看着这只柯基埋头苦吃的模样。 它脖颈上的毛发翻出来，露出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圈。 小傻子今天身上多了更多人类的气味，它主人差不多也该接它回去了吧。 又是在泡泡吃得最浑然忘我的时候，狼青和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正文 第6章 小柯基身子立正得笔直笔直，目视前方，昂首挺胸，连脑袋上两只耳朵都认真地支棱起来。 从耳朵尖尖的高度，画一条水平线过去，小柯基的高度比它身旁那整齐垒起来的一摞空罐头壳子高了那么一点儿。 连续好几天，老大每天准点给他带一个罐头来。 每次都是重复前一天的内容，放罐头，开罐头，然后在它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地离开。老大的风格和它本人一样干脆利落，超冷酷。 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 泡泡每天都把吃空了的罐头拖回藏身的巷子里面，一天一个地收集起来，码放好。 这条夹在墙根和墙根之中的迷你小巷子，泡泡仗着身材优势在里面可以来去自如，再大一点的狗狗就不行了。 不过没有屋顶这一点有些不好，不过这里还是成为了它新晋的藏身之所， 这一叠的空罐头旁边，还有另一堆看起来很丰富的东西。 而这一些，就都是它泡泡的私人珍藏了。 这里面，有的是没有手脚的塑料娃娃，有的是还保留着某种肉香的包装袋，有亮晶晶的玻璃瓶子……每一件，都是泡泡从外面精挑细选带回来的宝贝。 在这一堆里面，体积最大的一件应当是放在最里面靠着墙的那个doge抱枕了。 柯基不能明白的事情很多。比如在人类世界中还有表情包这回事，比如人类会拿狗狗做表情包这回事，再比如，这个脏乎乎的抱枕其实是一只斜眼柴犬这回事。 泡泡第一眼看到在垃圾堆里的它，还不能理解是怎么回事。小柯基站在那个和他一样大的抱枕旁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这个东西……难道上面画的是它吗？ 哎。 好害羞呀?(? ???ω??? ?)? 泡泡摇了摇尾巴，走上前，害羞又矜持地把那个大抱枕一点点拖回了自己的地盘。 虽然是这一堆里面它最喜爱的东西，但那个漏了棉花的抱枕从带回来之后一次也没有被泡泡拿出来过，被小柯基很珍惜地保存着。 因为这一大堆，这里所有的东西，说是它的珍藏吧，实际上它们其实都是小柯基给老大找的心意满满的回礼。 只不过泡泡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件完全能够符合它心意的礼物，这些东西，虽然小柯基觉得它们可以，只是要拎出来送给老大的话，就又差点什么。 小柯基今天也在努力奔波寻找世界上最完美的回礼送给它的老大。 泡泡是这一带最勤奋最努力的狗了。每条狗都差不多认识这条打了鸡血的小短腿。 每天天不亮，它的小身影就会嗖嗖地出现在各条小巷子里，第一个奔向清晨的垃圾桶。然后是一天的勤勤恳恳地四处寻觅。 看着那个腿短志坚的小身影努力奔跑的画面，甚至还能从中感受到几分莫名的励志和感人。 励志的泡泡今天依旧早早地出了门。照例在自己的“门口”看见了随地乱扔的果皮和垃圾。 可能是夜里的风太大，这几天总是能在家门口看到有这样的东西。有一次，甚至把一只死老鼠都刮过来了，那一次吓得泡泡一整天都不饿了。 今天还好。勤奋的小柯基化身扫地基，三两下收拾完了果壳纸皮，带着它们一起上班去。在它身后留下了一片干干净净的地面。 泡泡依旧是最早奔赴垃圾堆的那只狗狗。它屏住呼吸，预备着大干一场，整颗脑袋都埋进里面去了，外面只露出一个浑圆憨厚的屁股，和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就在它辛勤工作的时候，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 “……你听说了没有？最好给我小心  10 点哈，你要是也被传染了咱俩就别见面了。” 被埋在一堆垃圾里的柯基耳朵一抖，不小心听见了外面两个声音在说闲话。 第二个声音在回答：“行了，知道了。” “狗瘟是谁带过来的？” “不是我们这里的狗。据说是一只主人被丢掉的品种狗。据说很久了也没来找，就是得了治不起的狗瘟才会被丢呗，都是这样的。” 哦，看来最近是有传染病流行，好可怕，它最近也要小心才好。 “那只病狗长什么样？” “害，你是没见过，太惨了……得了那种没见过的病，腿只有那么一点点短，还没一截火腿肠长，跑也跑不快，那不是等于残废了嘛。” 泡泡：…… 泡泡：？？？ 好过分的对话。不会是在说它吧？ 那只议论它的狗要说的是别的方面，或许泡泡这个缺心眼子还听不出来。但是，论腿短，这附近一带还有第二只腿短的狗吗？ 没有了，比它矮的狗腿可能都比它长。 泡泡好气哦。腿短才不是病。 “那只狗也是倒霉，得了那种病，以后也只能等死了吧。” “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要不然我也能先避一避。” 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插入了它们的交流：“……是在说我吗？” 两只狗顿时齐齐看过去。它们这才发现，一直藏在垃圾桶后边的还有另外一只狗。因为附近气味太冲了，它们没能第一时间闻出来。 柯基友好的小脑袋首先从垃圾桶后边探出来，然后是身子，然后是腿。 看见泡泡的短腿和脖子上的项圈，两只狗齐齐都陷入了沉默。它们沉默着，一边迅速退后了一段距离，两双眼睛一起警惕地盯着泡泡。 泡泡：“早上好~” 两只狗又退后了一步，其中一只已经做好了随时要跑的准备。 “等等！”泡泡急忙解释：“你们误会了！虽然我和你们长得不太一样，但是这个不是病，是天生的！看！” 泡泡往外小跑了几步，展示着自己能跑会跳的身体。两只狗对视一眼，显然不相信。泡泡语气笃定地保证着：“真的！我不骗人！” 其中一只大黄狗反驳：“那你自己说，你为什么被赶出来？” 这个问题倒是让泡泡愣了一下。它茫然而又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之前有主人的吧？你这样的狗很少有出来流浪的，只有得了病治不起的才会被人赶出来。” 它们见过太多这样的事。这只短腿出现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要真是走丢的狗，不会连半张寻狗启事都看不到。 另一只狗才一边大声附和：“对啊，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吗？你明明就是病狗！” 泡泡摇头：“我没有生病呀，看，我现在好好的！” 然而没有狗会相信它。之前已经有过先例，被丢弃的狗生病了，又传染给这一片的狗。 这些未知的病很可怕，随时传染到下一只狗身上。万一得病了，不管是什么病，都是绝症，没有狗会管你，只能等死。 “这只狗是个骗子。”它们说 泡泡还想解释，大黄狗摆出攻击的架势，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泡泡不由得退了几步。 它朝泡泡叫了一声：“还不快滚开！”声音之大，另一只狗也冲着它一起吼叫起来。 泡泡被吼得一哆嗦。小家伙给吓得不轻，垃圾也不敢再翻，慌张地逃掉了。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后面传来凶狠的威胁声。 泡泡一口气跑出了好几条路之外，累得它好一顿喘气。小柯基跑到了没有人的地方，脚步这才慢下来，渐渐地跑不动了。 小傻子神经再粗短，在刚才拼命逃跑的路上也回味过来了。 难怪它觉得这几天路上其他的狗都变少了，原来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地在避开它而已。 那么说，在它家门口出现的那些东西都不是偶然了。 小柯基左边看看，又朝右边看看，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太安静了，显得路中间这只低垂着脑袋的狗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别的狗好像都有朋友。只有它一个柯基，从第一天流浪到现在，一直都是孤零零地在这一片到处乱跑。 可是它本来还想交朋友的。 为什么都不喜欢跟它玩呀。 这几天连他（单方面宣布的）最好的朋友小白狗也不再出现了。老大不能算是朋友，老大是大恩人，最超级无敌好的老大。 不过没关系。泡泡想到了老大，它认为自己现在还有要事在身。于是振作了一下，自己一只狗往附近另一个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可是今天不再是泡泡的幸运日了。今天是它的倒霉日。 它在另一个堆放垃圾的地点遇到了之前的黑狗母子。狗妈妈显然对小狗崽们有着很强的保护欲，因此它对这只危险的小柯基表现出了最大的恶意。 泡泡在还没有靠近之前就被吼了。黑狗的攻击性很强，朝他龇出了犬牙，要是这只带病的狗胆敢靠近一步、传染给它的小孩的话，它不介意在这里跟它打一架。 “滚远点！你这只畸形狗！快点滚出这里！” 泡泡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它被赶走了。 没关系。路上的小柯基一边小跑，一边自己跟自己小声地说话：“我才没有得病呢。” “才没有得病。” 柯基小跑起来，有些滚圆的身影在路上一蹦一蹦的。泡泡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和自己达成了一致，它才不是什么病狗，没有狗瘟，没有得病。 路上它差点被一只虎斑犬给咬了。太可怕了，长着恐怖獠牙的大嘴险险在它耳边擦过，泡泡心脏快停跳了，在一瞬间吓得发挥了平生最巅峰的速度，拼命逃窜开去。 它跑出去好远，慢慢才回味过来刚才逃走的一瞬间身后爆发的嗤笑声。或许那些大狗只是吓唬着好玩，想拿它狼狈逃走的样子寻乐而已。 流浪狗们的世界并没有友好一说。它们生存环境恶劣，相互之间更多的是敌对和歧视。 看来它得了狗瘟这个不实 11 消息不知何时已经传得很开了。泡泡现在显然处于歧视链的底端。 “滚远点！你这只病狗！” 它们的声音在背后这样说着。泡泡明明已经跑开了那么远，可是那些声音还是阴魂不散地在背后追赶了小柯基一路。 “我才不是病狗。” 小柯基自己跟自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它一鼓作气，鼓捣着比别人都短的四条腿往家里的方向奔跑。 泡泡决定好了，等晚一点，在外面晃的这些狗少一点的时候，它再出去觅食好了。一样的，可能到了晚上，它的收获会更多也说不定呢。 小柯基一路奔跑回家。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它却停了下来，整只柯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巷子的尽头被人封死了，因为空间狭窄，平常的狗狗轻易进不去，所以泡泡用这里来堆放它的宝藏。 画着它的脸的新抱枕被珍惜地放在靠墙的位置，它辛苦收集来的各种小宝贝们堆在一块，还有最重要的，墙角一摞收藏了好几天的空罐头盒子。 不知道期间哪只狗来过，撒了一泡骚臭的尿在这些东西上面。现在那里散发着一股难堪恶心的尿骚气，让人连靠近一步都不想。看样子，可能还不止一只狗在这里恶作剧了。 患了狗瘟的家伙的全部狗的公敌。它们都恨它，想让它走。 今天出门之前泡泡还昂首挺胸地要给老大找到最好的礼物。出去一趟回来，它这几天的心血就都没有了。 可能没有人知道，一只小短腿靠自己一点点地收集到这些东西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泡泡都喜欢得不得了。 泡泡在门口停了一会，慢慢地走进去了。 “我才不是病狗呢。” 它小声嘟囔着，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它不是没人要的狗，不是病狗，也不是畸形。 小柯基走过去。还好罐头盒子是叠成一竖条的，它把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个没有淋到尿的空罐头叼在嘴里，随后转头，一只狗走了。 “我才不是病狗。” 为了给自己鼓气，小柯基含糊不清的声音又比刚才更大了一些。它走出巷子，深深地吸一口气，把眼睛里那颗眼泪憋了回去。 “……我才不是病狗。” 小柯基带着它的最后一个空罐头盒子，一只狗噔噔噔地跑走了。 …… 这只矮冬瓜今天跑得太远了。安最后是在一棵老树下瞥见一个正在用前爪刨坑的身影。 这一课百年大槐树足有几人合抱那么粗，庞大而厚重的树冠蓊郁，灰不溜秋的小狗躲在下面，像是树根旁边的一颗土豆，不仔细看的话一眼还找不着。 藏得还挺严。安走过去，正在奋力刨坑的小柯基头顶上的大耳朵抖了抖，在脑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之前，身后的尾巴先诚实地飞快摇摆起来了。 “老大！”小柯基扬起脑袋，看见老大，嘿嘿的就开始傻乐，小粉舌头也吐出来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呀！” 老大今天又双叒叕给它带来罐头来了。老大好厉害啊，天天有罐头吃。 下午的时候，它带着自己所剩的唯一一个空罐头壳子跑了很远，决心一定要把它藏起来。 泡泡决定了，这一次它绝对不要再让别的狗找到了。 它一只狗不认识路，看到路口就拐弯，哪里人少就往哪里钻。最后跑到了这个安静的地方。泡泡想着要把它埋起来，埋在这里，以后它也不怕找不着了。 问完这话，小柯基又觉得不对。老大肯定是和平常一样，先去它家里找的它，没有找见后才找过来的。 那么它家里的情况老大已经知道了。 不止是家里，老大这么强，它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小柯基犹豫了一下，身后的尾巴摇着摇着，就没那么欢腾了。 被所有人都孤立的感觉很讨厌。 泡泡不知道怎么跟老大解释自己没有病这回事。其他狗把它当骗子，泡泡已经很难受了，如果老大也把它当骗子……泡泡想，它可能会有点难过。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老大面前忍住眼泪。 小柯基忽而就低下了脑袋，用灰溜溜的前爪一下下地扒着土，继续刚才没刨完的坑。 它现在又不太想要见到老大了。或许过几天，大家就能相信它其实没有生病这回事。那么它和老大之间就可以还像原来一样。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一起待在树荫下。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空气安静得让人难受。 狼青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走。它在刨坑的小柯基面前坐了下来。 泡泡没有抬头看老大。它在心里把那句一直在说给自己听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并没有那么足的底气。说完了，自己先难过起来。 “老大。”还是小柯基先打破了沉默，它一开口就先吸了吸鼻子，然后说：“我没有得病哦。” 小傻子背后摇得欢快尾巴摇着摇着就不动了。 安更沉默了。 它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只悲伤的小柯基好了。它现在该说什么吗？ 它属于的环境和这只小柯基不一样。 在物竞天择的大环境里，安不用说，自然是属于最有能力的那种狗。物竞天择，它们如果不选择生存下去，剩下的就只有一条死路。 因而它天生的性格里是纯正的实用主义型直男，天生同理心匮乏。 除了吃饱喝足这种日常的需要，要它处理小柯基的复杂的心思和低沉的情绪还是太为难它了。安最不擅长应对这样碰不到看不见的东西。 它不能明白。 泡泡等了一会，老大还没有走。它一动不动的身影还在面前。 安想了想，终于对面前低沉的小柯基开口了。 “没有生病。”安低头看着它，说：“你只是长得可爱而已。” 它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厚重。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晚风吹动了一树蓊蓊郁郁的叶子，在它们头顶沙沙作响，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温柔。 小柯基突然抬起头看它，吸溜了一下鼻子，下嘴唇一抖一抖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12 安这下坐不住了。它是真怕这只小傻子真的就这样哭出来，它站起来，动作迅速地地打开带来的罐头，问它：“要吃吗？” 小柯基超听话。它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还是乖巧地走过去，埋头吃起了罐头。/ 正文 第7章 入秋之后，早晨和傍晚的风都有了明显的凉意，更显得白天里太阳光照在身上的暖和。风吹起来的时候，还会卷带起地面一片的沙土，几片枯叶簌簌地跟着跑。 一起跟在后面跑的还有一只小柯基。 它一路追逐着前方被风刮得骨碌直滚的纸巾团子，一双溜圆的黑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纸团看。 柯基的前肢微屈下来，它跃跃欲试着，争取要一击把这团嚣张的纸巾扑杀。 它还没扑上去，正要攻击的动作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唷。你还没死呢。” 声音的主人从两面墙壁的中间挤出半个身子来，是泡泡很多天没见到的小白狗。 它一双眼睛照例上下打量起了小柯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说：“命真好啊。” 泡泡倒是没有听出它话里酸溜溜的意味。小白狗除了老大以外跟它说话最多的狗，它已经好几天都没见这位朋友一面了。它朝小白狗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你怎么回来的？”白狗接着问它。这一片街区之前有过狗瘟的传闻，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当事狗，此时就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 “嗯？我走回来的呀。” 小柯基一歪脑袋，朝四面八方都散发着过分可爱的气息。 用你那三级残废的腿吗？白狗心里骂了句傻子，又说：“你怎么还敢回来？” 泡泡正要回答，路口的一声来自大型犬的狗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只身高腿长的狼青无声地站在那里。 光是站着不动，那个身影就很具震慑力了。狼青一双黢黑的眼睛正在看着这边。 ——老大来接它啦！ 小柯基身后的尾巴摇得不能更雀跃。如果不是体重摆在那，照身后那条尾巴这个摇晃速度，可能要带着它原地起飞。 它伸长脖子也嗷嗷嗷了几声作为回应。 泡泡四只jio已经按捺不住要朝外跑，但还记得自己的朋友，扭头一看，只见小白狗半个身子已经缩回墙里面去了。它飞快地解释道：“老大让我回来的呀！” 那一天傍晚，两个空罐头盒子被埋在了大树底下。老大只是说它可以回来，其它的什么也没解释。 老大平时是话很少的，就算开口了，那也是言简意赅，惜字如金的。 但是它口中说出的每一句都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沉甸甸的信服力。它说是这样，那就不用再怀疑其他。 泡泡就是全心全意地觉得，老大好厉害啊。 “我要走了！再见！” 泡泡和朋友道别完，撒丫子就跑了起来，一蹦一蹦地奔向了不远处的老大。 狼犬的身影站定在那个路口，等待着那只小短腿从远跑到近，一路蹦到它身边。 柯基冲得太猛刹不住车，到了之后又借惯性快乐地绕着老大转了半圈，然后飞快地转回来，仰起脸看着老大傻乐。 一直等到这只小短腿跟上来了，狼青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走在一块，画面看起来竟然分外和谐。 今天它们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做。 这附近出现了一对带着寻狗启事的小情侣，见人就问问这一带的路人，每个人都问，看起来很是焦急自责的模样。 启事上的照片赫然就是一只小柯基。 那张启事也被张贴在了电线杆上，是方便人类查看的高度。所以只有老大看到了那张启事，它今天带小短腿过去。 小柯基的心情如同要出门郊游，一步一蹦跶的，紧跟在老大身侧。差一个背篓，它就是森林里那采蘑菇的小姑娘。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不为什么，单纯就因为在老大身边所以感到高兴。 安上次带它回来的那一天，那是小柯基狗生中第一次跟在老大身边走在路上。 狼狗高大的身影像是一面会走动的墙，把一半的视野都挡住了。但是，小柯基心里又从未感受过如此敦实饱和的安全感。 泡泡走到最后，毛茸茸的胸膛都挺了起来，变成了一只昂首阔步的小柯基。 路上遇见的每一只狗都看清楚了它小柯基。再也没有狗出来质疑它和吓唬它了。 连安都跟它走那么近了，不是吗？ 只要跟老大在一起就永远会有好事发生。就算是坏事，如果老大来了也一定会变成好事。泡泡这样坚信着。 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跟在它身边的小矮子此时心情有多雀跃了，那条控制不住的尾巴几次都甩到它后腿上。 可以理解。在外面风餐露宿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回家了，小矮子是该开心坏了。 在它的认知里，从一开始就没把这只娇气的小玩意当它们之中的一员看。宠物和流浪狗，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物种。那么如今它回去也是自然而然的结局。 挺好的。安收回目光。 它只是希望这只小短腿以后长点心，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自己走丢了。 泡泡超级自觉的，它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作为老大的一只挂件，因而跟得很紧，亦步亦趋。 两只狗拐出一条小巷，在那里，已经有一只不认识的大狗在那里等着它们了。 大狗是一只马犬，但好像又不是纯的，一双眼睛是冰蓝色。泡泡半个身子被挡在老大身后，它好奇地盯着那双眼睛看。 什么犬种的眼睛是冰蓝色？ 马犬也是大型犬。威风是威风，不过这只狗长了长了张黑不溜秋的脸，相貌就有点点欠佳。 那只马犬先和安打了招呼。它特意低下头，好凑近观察那只小矮人。 它一个狗在这守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容易，抓心挠肺的，快要好奇死了。 小柯基乖巧被看，一边打招呼：“您好。” 小小一只，跟个毛绒玩具一样。那四条腿，说实话，就跟长着玩似的。 不过这话它没说出来。看在安的面子上，马犬最  13 终只含蓄收敛地发出了一句平平的感慨：“……就是你啊。” 泡泡好奇地看着它。虽然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可是，它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憋笑。 或许是对这种熟悉的感觉太敏锐了，泡泡愣是听出来了“好矮啊”的弦外之音。 它这会终于想起来了，如此熟悉的冰蓝色眼睛，是半只哈士奇啊。 小柯基自己往老大腿边又贴了贴。 还是老大好。无论是它们第一次见面，还是任何什么时候，老大从来没有说过它矮，老大说它可爱。 安问它：“他们还在吗？” “在，一时半会走不了。”马犬道。 说完，它总算收回了对柯基过分好奇的目光，支起身子，走去了前面带路。 马犬在前面一路小跑，忽然察觉不对，停下来一看，身后哪里还有什么狗的影子。一大一小两只在远处被甩掉了老长一截路，还在那慢悠悠地晃呢。 它只好在那边又开始了等待。泡泡一来就听见它的抱怨：“好慢啊，安。” 哼哧喘气的柯基先脸红，它拖老大后腿了。老大也不解释，只是侧着头，看小柯基喘气。 它们来到了一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一起在远处观望。 马犬跟泡泡搭话：“小矮……呃，小朋友，你之前为什么会走丢啊？” 它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问题，泡泡就迷糊起来。 要说它当初为什么会一只狗在外面走丢，泡泡之前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大概是因为它在后面跑得太慢了，追不上家里的汽车的缘故吧。 汽车开走了，留下一串尾气。小柯基在后面边叫边追，没有追上。 它知道自己跑不快。但是老大是第一个特地放慢脚步专门等它的狗。 不过它是不会把这个理由说出口的。它看出来了，那只半哈士奇很有可能要在心里嘲笑它矮。 它个人的面子事小，老大的面子事大。聪明的小柯基昂着脑袋，只说：“是我自己跑丢的。” 在行色匆匆的路人之间，伫立着两个手拿寻狗启示的人。他们逢人便重复地着相同的一句话：“你好！请问在附近有见过这只狗吗？” 路人摆摆手。他们脸上的表情便迅速地黯淡下来，道了谢，马上又接着问下一个。 安看了一会，低头问身前看得专注的小柯基：“是不是？” 泡泡只看到他们的背影，像，也不像。它犹豫起来。 马犬在一边拍板：“那就肯定是了！” 它抬头看看老大。 安对它点了个头。泡泡犹豫了一下，它忽然回过身，将半个脑袋连带一只柔软至极的耳朵，一起蹭了蹭老大的腿。 因为柯基的毛毛和狼狗不一样，是蓬松的，因而泡泡这一埋腿，小半张脸都扁了下去。 换做平时它的狗胆肯定是没这么大的！可是它这会舍不得。 狗勾对于自己的喜欢都是很诚实的。 安整只狗都僵住了，还好只有短短一瞬。小柯基蹭完，跟老大乖乖地说了一句“老大拜拜”，然后依依不舍往前地走了。 毛茸茸的屁股左一抖右一抖的，因为腿长有限，所以大腿肌肉好像连着屁肌一块长了，就，可爱得不讲道理。 泡泡一只狗慢慢往前走去。 安目送它走过去。马犬忽然将脑袋凑近了，问：“就这么走了啊，后悔了吗？” 安听得莫名其妙，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它：“你在说什么。” 那只小宠物是一定要被主人领回去的。这样它才能活着。这种事情，它从见到小傻子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了。 安把头转回去，继续看。 马犬哑然。舍得就舍得嘛，那你还盯人家那么紧干嘛。 安，真是一只双标狗啊。 远处，路口的两人率先发现了逐渐靠近的小柯基，他们反应很大，马上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泡泡站定在那里，不动了。 那个女人先跑到小柯基面前，她呆呆地看着泡泡，脱力地就地蹲了下来，忽然见将脸埋进手里，一抖一抖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那么用力，脸都憋红了，在看到小柯基的那一瞬间情绪忽然崩溃。或许已经压抑了太久。 女孩哽咽地哭着：“不是……为什么又不是！已经这么久了，我家的狗怎么办，到底跑去哪去了啊……” 赶来的同伴就站在身后安慰她。 小柯基就乖巧地坐在他们面前看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澄澈又安静。 泡泡想，她一定很爱她的狗狗，不然不会流这么多的眼泪。 这样的场景就在它眼前，但是又和它隔了一个世界。女孩还在哭，她的悲伤收也收不住。 世上有的人迷路，有的人寻觅，有的人等待，也有人没有家。 小柯基从一开始就好像明白了什么。它傻乎乎的，但是也懂得对一些事情不用抱有太大的期待。 它一只柯基，在外面也有努力生活哦。 只是因为老大来找它玩，它今天就很开心。 小傻子的心就那么一丁点大，只率先装得下快乐的事情，不开心的事情就装不下了。 埋着头的人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她依然还是哭得不能自已，小柯基等了一会，它觉得自己该走了。 小柯基慢慢站起来。回头一看，老大果然还在后面安静地等着它呢。 身后的尾巴欢快地轻轻摇晃。泡泡一步步地往回走，它最后又望了身后还在哭泣的女孩一眼。它其实就很想告诉她，她的狗狗一样很爱她，就和她爱她的狗狗一样。 没有为什么，狗勾的爱不用问为什么。 小柯基回去的时候，狼青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那里等它，一张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走吧。”它对泡泡说。好像它们果真只是来郊游一趟。现在郊游完，它们要一起回去了。 狼青一转身，小柯基就轻车熟路地跟上了。来时带了只小跟屁虫，回去的时候，小跟屁虫还带着，还跟得更紧了。 只是小跟屁虫的兴致好像不高。似乎是有心事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泡泡也是有自己的心事的。老大  14 之前看过了那张寻狗启事，就这样，它居然还能把照片上的小柯基认成自己。 明明昨天还夸它可爱的！泡泡心里气乎乎的。 正文 第8章 “行了，你在往那边去点。” 两个人正在合力搬运一个上面写着开业寄语的大花篮，将这个一人余高的大玩意放到了一个垃圾回收站的旁边。那里已经堆放了好几个这样的花篮。 这些花篮从开业那天起已经连续在店门外摆了好几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上面插的那些花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已经蔫的蔫坏的坏，泛黄变臭，有些从根部已经腐烂，也没有观赏价值了。 “放这就行是吧？” “对，会有人回收的。” 搬来花篮的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离开了这个垃圾堆。脚步声渐行渐远。 就在他们的身后，那个垃圾堆之中，一个柯基脑袋噌的一下从一台破烂的电视后面钻了出来。 嗯？没有人要了？ 泡泡确认了一下那两个人是真的走远了，不要这些了，它才开开心心地从电视后边跳了出来，直冲那几个新鲜的花篮飞奔而去。 它来了它来了！没有人要的话它就来了！ 泡泡扑腾着它的小短腿就兴奋地冲了上去。它在此宣布，小柯基成为了第一只发现这几个花篮的狗狗！ 这个第一的宝座非它莫属，因为大概不会有第二只狗狗会对这种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感兴趣的。 刚才怕被发现，泡泡都没能好好看一眼这几个花篮。如今它跑近了，站在巨型花篮的脚边，把脑袋一直仰到身体所能允许的最高，泡泡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 它看清了，竟然有那————么多的花！ “哇……” 泡泡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好大、好漂亮的花篮啊。 虽然里面有些花已经变黄变皱了，但是仔细找找，矮子里面拔高个，总是还能挑出那些比较看得过去的。 太大的花篮，小柯基倒是想整个拖走，可惜它拿不了。 泡泡有些惋惜，只好捡着那些好看的花挑了。它现在干劲满满，要赶在没有别的狗来跟它抢之前率先找到最好看的那一朵。 上次那些它收集来给老大的礼物都泡汤了。就因为这个，泡泡始终耿耿于怀，它还没放弃。 ——它要！给老大！找到！全世界！最好的！礼物！ 有些花篮一扒拉就倒下了，有些屹立不动。这些花曾经也有过娇美柔软的花瓣，只是它们如今到了凋零的时候了。 小柯基就在这样枯萎的花丛里，这边挑挑那里拣拣，仿佛变成了一只勤恳的大蜜蜂。 也会被糟糕的花粉弄得连连打喷嚏，只是功夫不负有心基。泡泡看过了许多朵花，最终挑选出来了一朵最饱满，最富有生命力的玫瑰。 很红，很美的一朵花。最外圈的花瓣稍稍泛黑了，但是其它一切都好。泡泡咬住花梗，避开有刺的部分，小心地把它从那一束里咬了出来。 玫瑰的茎干没有修剪，保留着很长的一段。小柯基将它横着叼在嘴里，差一段优雅的弦乐，它就是一只短腿版本的花花公子。 脏兮兮的小柯基心满意足地叼着一朵玫瑰花，哒哒哒地离开了垃圾回收站。 虽说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那些花毕竟也放了好几天。正在专心奔跑中的小柯基余光一瞥，玫瑰花的花头已经无法坚持，软趴趴地要垂下去了。 泡泡停下来。它想了想，带着它的花，调转方向，一路跑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型的街心公园里。 柯基进门不需要门票。这是老大告诉它的，泡泡对此坚信不疑。 老大真的懂好多哦。 泡泡的脑袋先从树丛的缺口里钻出来，然后是身子，最后快乐地摇着尾巴，把它的花花也拖进来。 泡泡心里主意正着呢。只见它先选定了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宝地，嘴里还咬着那只玫瑰，瞄准之后，把自己的脑袋横过来，靠蛮力将花茎往里一插—— 本来它的jio是可以刨土的，只不过它刨出来的坑都太大，不如这样方便。 啊，种进去了。 小柯基用爪爪替玫瑰拍了拍土，确保它能站稳。 它吐着舌头，嘿嘿地对着自己的玫瑰花满足地笑起来。 更开心了怎么办！ 万一长出了一大棵玫瑰树该如何是好！ 大白天公园人少，这一切都发生在花坛里面隐秘的，因而并没有人发现这只小柯基的不法行为。 花头松松地缀在那花枝上，可能是被它的太大的动作给晃得比之前更松了。微风一吹，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意思。 它照原路跑出树丛，现在，它要去给自己的玫瑰找点水了。 这个街区就是这么小。泡泡刚钻出树丛，没跑出多远，迎面就撞见了一只大狗。 大狗还没发现它。泡泡先下意识地脚步一顿。 不是普通的大狗。泡泡认得这只大家伙的气味，它对这只大黄狗具有不小的心理阴影，就是那一天，这家伙还差点咬了自己！ 真是噩梦级别的血盆大口啊。那是一只很凶的狗，泡泡那天被吓惨了。它们还在后面笑话它。 柯基顿时僵在了原地。凶恶的大黄狗还没有朝这边看，但是它害怕得心跳加速，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声响，开始慢慢地往后退。 然而很不幸的，那只大黄狗一转头，下一秒，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就锁定了几步之外的它。那一瞬间泡泡打了个寒颤。 大黄狗好像在躲避着身后的什么，它朝这边叫了一声，转头就冲泡泡这边跑了过来。柯基吓得大惊失色，顾不了许多，慌忙掉头就要往外狂奔。 逃啊！ 泡泡的逃跑之路并没有多顺畅，跑出两三步，连路口都没能看到，从天而降一只大黑狗瞬间将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厄运接二连三，泡泡当时就要吓晕过去了。 大黑狗却没有看它，它堵在泡泡身前，目视前方，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声凶猛的吼叫，直冲那往这边跑来的黄狗。 这个时候的泡泡已经认出来大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了。眼睛一瞬间亮得发光，啊！是那只哈士奇！  15 被前后夹击进风暴中心的小柯基弱小可怜又无助。甚至能够感受那一声声悍烈的狗吠中胸腔共鸣的震颤。 好可怕，它不要打架呜呜。 大黄狗果真是在躲避着什么，它见这条路行不通，不再多费时间，马上掉头就跑。 泡泡吓得腿软了。大黄狗跑掉了，它扭头去看，黄狗的后面，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就从那个路口跑过去了。 被吓得腿软的小柯基，突然嗷嗷地就叫唤起来了！ 老大！老大！老大！ 柯基变身勇猛的小斗士，撑着虚软的四条短腿就要冲出去。 “行了！”旁边的哈士奇有被它吵到，一爪子把柯基按倒了：“现在知道叫了。刚才怎么没见你叫唤！” 刚才冲过去的狗是老大，泡泡才给老大助阵的。它从地上爬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只哈士奇。 哈士奇笑嘻嘻地低下头和它对视：“还认得我么？丑不拉基？” 泡泡：。 好气哦。谁叫丑不拉基。 老大一不在，这只马犬就好猖狂啊。 但现在它管不了那么多了，它连忙问马犬：“我们不追吗？” “不用，等着看吧。”马犬看了看远处，吩咐道：“跟上来。” 泡泡不懂。但它后知后觉老大它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它应该配合才是。 马犬在前面带路，声音悠悠地传到后面：“以后离有狂犬病的狗远点，今天要是没遇到我，你现在可能是一具柯基尸体了。” 泡泡呆滞地问：“狂犬病？” “对啊。你没看到那只狗那么疯吗？”马犬带着它找了个没人的舒服的屋檐，它就地卧了下来：“坐啊，别跟我客气。” 泡泡坐不下，它担心地问：“那它要去哪？那老大呢？为什么要追它？” 马犬笑了一声，说：“安给你报仇去了。” 泡泡还想说什么，被它打断：“有狂犬病的狗，不用我们，人类自然会出来处理的。” 听起来好像是它帮不上忙的样子。柯基用力地思考着。 它讲话的时候，小柯基生怕自己跟不上，一直在竖着耳朵在那边听，姿势比上课还端正。 大狗看得好笑，说着说着就吓唬起柯基来：“你最好小心了，要是还跟今天一样到处跑，迟早会被人类抓起来。” 泡泡此时也懂得认真地反驳说：“不会的，因为我长得比较可爱。” 马犬：“噗。” 年纪不大，自信不小。 它不由得发问：“我问一句哈，虽然你很小，但是你不是公的吗？公的还夸自己可爱？” 这么多年在外的生活经验告诉它，没有人会夸一只雄性可爱，除非它有奇怪的意图，比如想要宣战。 虽然这只柯基矮是矮了点，但是腿短不能短志气啊！ 泡泡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理直气壮：“……可是我是只狗呀。” 身为一只狗勾，可爱有什么问题吗？ 马犬：……对不起，是它大意了。 好想反驳啊，但是它说的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毕竟是只宠物狗。 两只狗在这里等了不多一会，柯基突然毫无预兆地站起来，冲着旁边一堵墙嗷嗷呜呜地叫唤起来。 马犬鄙视地眯起眼睛。出息。 果然，没等两只狗挪位，一只狼青矫健地跃过那堵矮墙，稳而准地落在两人旁边。安看见了泡泡，有些没想到。 马犬问：“怎么样？” 安：“被抓起来了。”它又转头问泡泡：“你在这干什么？” 泡泡眨眼睛。对哦，它为什么……坏了，它的小玫瑰！ 被这么一打岔，它把要给玫瑰浇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它的花现在还孤零零地插在公园里呢。 狼青：“嗯？” 泡泡只好忍气吞声：“……没什么呀。”不知道它的玫瑰未来是不是真的能长成漂亮的礼物，它现在不好随便透露的。 “这家伙在路上晃悠，我就把它捡回来了。”马犬说。 安皱眉：“这几天不要随便随便乱跑的好。” 泡泡答应得超快：“好的哦老大。” 一旁的马犬面无表情，不过又是一只双标狗罢了。 泡泡心里盘算着待会一定要再回去一趟照看自己的玫瑰花。想着想着，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是老大朝他低下了头。 “是不是饿了？”狼青问它。 泡泡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那双黢黑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一片幽邃的黑夜，永远沉静没有波动。泡泡瞬间忘了刚才自己在想什么。 那一天的泡泡吃了饱饱的两顿饭。 正文 第9章 狗瘟事件过去了，泡泡还是没有朋友。依然是自己一只柯基奔走在这一片城中村的大街小巷里。 最开始是因为它是生面孔，后来除了那件事，大家干脆都不靠近它了。 不过这点困难没有打消小柯基认真工作的积极性。 这只柯基太能折腾了，活力四射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不管大街小巷它都爱窜，每一天都甩着尾巴到处跑。 今天的安依然还是要带着罐头到处去找这位狗中劳模。 是它见过的最敬业的流浪狗没错了。安每一天都能在一个不同的地方找到它。 今天也是一样，它叼着罐头，最后在垃圾回收站门口，一眼看见了那个毛茸茸的面包屁股。 泡泡的身影背对着它，匍匐在地上，往前一蹦一蹦的，不知道又在玩什么。 安走近几步，才看见了那完全吸引了小柯基注意的家伙—— 一只肥大的，正在当街散步的大老鼠。 蛇虫鼠蚁之类的，在垃圾站这种环境下很常见了。它们扎堆出没于下水道和垃圾堆，丑，肮脏，拖着条细长的尾巴。 泡泡已然是被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圆圆的黑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好奇。连最喜欢的老大来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小柯基瞄准了那头很肥的老鼠。矮而圆润的身躯摆出的俨然是狩猎的架势，它蠢蠢欲动，时刻准备着，要勇猛地将它一击扑杀。 安见它在忙，便找了个地方，  16 在不远的墙根那卧了下来，顺便放下叼了一路的小柯基的口粮。它在一旁无聊地观看小柯基捕猎。 不说别的，就那四条短短的小香肠蹦起来还是挺好玩的，里面跟装了弹簧似的。 柯基第一次扑上去，那只狡猾的大老鼠先察觉危机，飞速地从它爪子底下溜走了。不甘心的泡泡立刻追上，马上就第二次往前跳起来，要按住它。 那老鼠肥大又灵活，那动作和反应速度比小狗要敏捷多了。只见它扭着肥胖身躯，第二次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泡泡的攻击，身手敏捷得很，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刷的一下窜出老远。 泡泡紧随其后。这两只一撵一追，眼见着大鼠就被逼到了路对面，前面一堵大白墙，对老鼠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泡泡胜利在望，顿时更激动了。最后一下，它使出全身的力气，深深地憋住一口气就向前猛的一扑。同时的，它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大鼠的面前就是墙。它也不跑了，那个三角脑袋飞速地左右张望一轮。那个黑影已经从天而降，笼罩在它头顶。 安在几步之外已经站了起来。它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小狗在落地的同时，传来“嗷”地一声，可怜兮兮的痛叫。 小柯基是脸先着地的，屁股腾空。有那么一瞬间，它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是扁扁的形状。 而狡诈的大鼠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溜进了一边的下水道口。 摔完一跤，泡泡就自己爬起来了。它也没有空去看那只老鼠，站起来之后，墙边的小柯基先是默默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安赶到它身边时，听见原来泡泡此时发出的叫声。 真神奇。它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犬类也能发出“嘤”这种声音的。 此时痛成一团的泡泡还是察觉到老大的到来。它忍着痛，慢腾腾地将脑袋挪向老大的方向，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来。 它一张嘴，先不受控制地“呜”了一声出来，然后才叫人：“老大……” 安只能无奈地低头看它。 “咬到哪了？” 一只颤巍巍的小爪几伸到它面前来。安看了看，都没有出血。它说：“自己弄。” 小柯基就把爪子收回去，伸出舌头舔自己的jio。 小柯基的眼睛里刚才明明只有一点泪光在打转。在看见老大后，那可怜巴巴的眼泪就凝聚成好大一颗。 安也不知道这一秒它是不是该做什么。眼见着那颗好大的泪珠坠在小柯基溜圆的黑眼睛底下，泪光闪着，差一点点就快要掉下来了。 于是安沉默地坐在那，和泡泡一起等那一大颗眼泪掉下来。 一大一小沉默了有一会。气氛奇异地安静又和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颗晶莹的水珠最终还是没能落下来。 安问泡泡：“憋回去了？” 小柯基吸溜一下鼻子，点了点脑袋：“嗯。” 安不小心观摩了全过程，忍不住想笑。小登西还挺能忍是怎么回事。 它看着小傻子继续低头舔自己的爪子，问：“你是怎么想到去抓老鼠的？” 说到这个，泡泡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诚恳，回答：“我就想尝一口它好不好吃。” 安一时没有话说。 行吧。 小柯基抱着自己的爪爪舔了又舔。不知道为什么，老大没来之前伤口还没那么痛，来了之后好像更痛了。 安等了一会，小柯基浑身依然散发着委屈的气息。它只好问：“要吃饭吗？” 泡泡头顶的大耳朵竖起来了。 “碗呢？”安又问它。 泡泡站了起来，带着老大去找碗。 因为最近一天要吃两顿的缘故，柯基的伙食有了改善。从罐头到鸡架子，再到香肠面包，老大什么都能给它带来。 在看到一次泡泡喝路上一个泥坑里的水后，第二天，老大甚至给它带来了一个专门用来喝水的小碗。 那个小碗太可爱了，粉蓝色的，是小孩吃辅食用的碗，两边有两只小把手。最重要的，那还是一个全新的碗。 从此泡泡吃饭的时候也能喝汤了。 泡泡对老大的崇拜之情，简直是有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 天哪。原来做老大的小弟能够拥有这么幸福的生活吗。 它钻进一个花圃里把自己的小碗叼出来，顺便在草坪的洒水器那接了水。老大那边已经在等着它了。 泡泡小跑过去，在凑近了老大的时候，顺便亲昵而自然地蹭了蹭老大的腿。碗里本来就浅浅的一层水又洒出来一半。 安还是身体僵硬，不习惯它软软的身体。还好小柯基是间歇性的情不自禁，它蹭完一下，自己就离开了。 这一次蹭完，下一次还敢。 原本的泡泡对老大始终保留着心底那一点本能的敬畏。但是自从那天第一次蹭过老大之后，这只自来熟的家伙就变本加厉，蹭上瘾了。最近越来越喜欢蹭它。 泡泡歪头查看老大的脸色。安就问它：“傻不傻。” 泡泡乐呵呵的。老大说它是傻那它就傻好了。 正文 第10章 路上行人无一不将长袖长裤裹了上身。瑟瑟秋风中，一个流浪汉席地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把一直跟着自己的破麻袋放在一旁。 他身上的一件灰扑扑的棉大衣，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一年穿到头，四季都不用换，套在他身上，变成了像一层厚厚的硬壳子。 流浪汉闲坐在路边，看一个又一个的行人在面前来往，自己则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抽剩的烟头来。 他用手指把那个扁扁的烟头搓圆了，在台阶上划燃了身上的最后一根火柴，便开始坐在那吞云吐雾，享受起了自己的悠闲午后。 那半颗烟很快抽完，他又从一旁的麻袋之中掏了掏，把里面的破塑料瓶子等等物品搅弄得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他掏了一阵，最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整袋包装完好的饼干。 是一袋廉价奶盐饼干，包装朴素，味道平淡，扎实顶饱。撕开包装袋，一阵朴实的饼干香味飘散开来。这时，流浪汉的动作顿了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17 。 虽说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游荡到这一片来，但是……总有一种莫名被窥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特别是现在，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尤为清晰和强烈。 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了。 他安静了一会，忽而若有所感地迅速转过头，往旁边一看，瞬间与一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流浪汉心头咯噔一下。 那双眼睛的主人忽然就动了。他连退后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圆墩墩的柯基脑袋从路边的导水槽里钻了出来。 泡泡支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台阶上，两只大耳朵乖顺地贴到脖子上，脸上是乐呵呵的标志性笑容。它向新朋友打招呼。 您好~ 坐在台阶上的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下来，并呼出了一口后怕的气。 所以！这只玩意到底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的？！ 这只狗目标居然还很明确，它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他手里的饼干看。眼睛之中的渴望即将要化为实质。 看起来似乎是只流浪狗。然而这只小狗的眉眼又不是一般的土狗能有的，小方嘴巴，圆弧耳朵，眼睛大而圆，黑亮黑亮的，竟然奇异地很可爱。 他不懂得怎么看狗的品相，只是有直觉这小土狗长得还不是一般的漂亮。 流浪汉愣了一下，试探性地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饼干。只不过并没有伸手递给这只家伙，他在小狗殷切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抬起手，将那块饼干送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还在它面前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小柯基伸舌头舔了舔唇，又舔了舔唇。它的前爪按捺不住地挪了又挪，只不过盯着对方吃饼干的眼神还是一样的专心。 好不容易吃完一块香喷喷的饼干，那个人慢慢地从袋子里拿出了第二块，然后继续开吃。 吃就算了，他一边嘴里嚼着饼干，同时还一边盯着小柯基看。 泡泡在这一分钟内已经不知道舔了第几次嘴巴了。它的后腿坚持不住往后退了退，下一秒很快又往前一步继续撑住。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 流浪汉在吃完第二块饼干的最后一口后，憋不住笑了出来。 这只长得像毛绒玩具的狗狗也和玩具一样没有攻击性，但是会在旁边眼巴巴地盯着你吃东西。 明明自己的口水都已经快流出来了。 不抢食就算了，这只小狗连冲他叫唤一声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咬人了。莫名其妙地很有礼貌。 “上来吧，小狗。” 台阶上的流浪汉终于伸出了手，将一块饼干递出去，就放在柯基面前的地上。 小短腿后边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小小的身体马上一跃而起，冲向地上那块的饼干。 它埋头吃饼干。流浪汉就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它吃。 依稀看得出这条狗原来毛色很是纯正，黄白两色，然而也已经东脏一块西黏一缕，弄得都不能看了。另外，小狗身上还有几处脏兮兮的伤口没好全。 一只流浪狗和一个流浪汉碰头了。或许像他这样的人，和这只小家伙更能够共情。他便又递了块饼干过去，逗它：“你也无家可归吗？” 他并不指望小狗能回答。一人一狗就这么一起吃完了一包饼干，也共同地没有吃饱。 小狗看见他手里的袋子已经空掉了，也没有扭头走掉，还坐在原地仰着脑袋看人。 “没有了。”那人也把空袋子展示给这只萍水相逢的小朋友看，隔了一会，再问：“还看着我做什么？” 他猜想是因为这只狗之前没有见过自己，于是还挺煞有介事地跟它解释了起来：“我是从那边过来的，就是那边——哦，抱歉，你看不到。” 他于是试探性地伸出手，小狗犹豫地躲了一下，没躲开，就这么被他举了起来。两只前爪直挺挺地支棱在身前。 该说不说，抱起来的手感还很不错，像一个抱着一个狗头煤气罐。 “看到那块新的牌子了吗？” “上面写的字是：建设美好文明城市。”他笑笑：“所以我就被赶到这里来了。” “外面已经不能待了，嗯，或许你这样的狗也不能往那边去了。” 小柯基在他手上不停扭动，试图要自己下地。就在这时，流浪汉在它脖子间发现了什么。 嗯？一个项圈？ 他把柯基翻了个身，看清楚了它脖子上戴的确实是宠物项圈，上面还挂着一块很小的铁牌。 这人举着柯基不动了，他若有所思。 难怪，他就说这只家伙怎么这么通人性，还有这块牌子，这应该是一只有品种的狗吧？ 流浪汉看着这只狗，目光逐渐带上了更大的兴趣。 他听说，这些有品种的狗每一只都比人还贵，像他手里这只，品相这么好，应该能卖不少钱的吧？ 嚯。这还哪里是小狗，是上天给他送来的小财神爷啊。 他脸上笑容逐渐扩大，笑得连牙齿都露出来了。 小柯基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抱走了。它见这个人还不肯放自己下来，疑惑地蹬起了一双后腿。 忽然间，它头顶一双耳朵蹭的竖了起来。 流浪汉心里迅速有了盘算，因而并没有在意那一阵狗叫声。本来这一带就没人管，流浪狗出没是常事。 他只是思索着有什么能够把这只小狗出销的门路，最好要那种贵一点的。小柯基突然在他手上扭动挣扎得越发用力。 它甚至还扯着脖子嗷呜了起来。 这只狗再乖到底也还是只流浪狗。他还是忌惮着那口牙，见小狗挣扎得更用力了，没办法，勉强顺势把它放到地上。 他还警惕地不肯撒手。无奈小狗自己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四只脚稍一沾到地面，立马就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飞窜出去，甚至能听见嗖的一声，拦都拦不住。 “哎！等等！” 这人瞬时急了，自己一旁的麻袋也顾不上了，急忙站起来就追。 还别说，这只小玩意四条腿虽然长得跟玩具似的，但里面简直像是装了电动马达，哒哒哒地跑得飞快。 同时从后面的角度看 18 ，柯基的屁股随着它的超高频率的脚步飞速抖动着，扭得那叫一个欢。 这只小矮子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流浪汉愣是一路追着它飞奔到了路口，累得气喘吁吁。 “别跑啊！” 要是在这种时候被这只狗溜了，他的横财也泡汤了。这人一路在后面奋起直追，眼看着就靠近了那个路口的时候，突然狠狠来了个急刹车。他霎时间惊出来一身冷汗来。 艹！哪来的这么大一条狼狗！ 那个强行急刹差点没把他的鞋底磨破。 逗一逗小狗就算了，遇到这种凶猛的烈性犬，被咬一口是会死人的。 狼狗的外形像野狼，体型强劲，立耳垂尾。小柯基绕在大狗的脚边蹦蹦跳跳，那只狼狗站定在路口，黢黑的一双眼睛静默得可怕的，定定地和几步之外的人对视。 和小狗玩是玩耍，和眼前这只狗那就叫做玩命了。 他哪里还敢再追。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在大狗面前，连稍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敢有，还生怕哪里刺激到它。 他这时候是一丁点肖想小狗的想法都没有了。这人先是极其缓慢地往后退，然后再腾地转身，很快就跑得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那个人跑掉了。安转回来看泡泡。 身边的傻东西尾巴都要摇断了，正举着两只前爪要往它身上搭。安一把给摁下去了，问它：“刚刚那是谁？” “嗯？”泡泡依然在它身边不停转悠，满腔的喜悦之情无处发泄。它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不认识呀。” 等被拐走的时候就什么都认识了。不长记性的小柯基对谁都不设防，跟所有人都能玩得来……安皱了皱眉，对于它这种行为不作评价。 它曾经试过把每天的投喂改成定点开饭，就为了防止这只傻东西再到处乱跑。 结果这只小矮子今天直接忘了吃饭。 狼青在前面走，身边的小柯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泡泡为了看到老大的脸，每次都要把脑袋仰高。 等快到了地方，泡泡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老大，你喜欢球吗？” 安：“？” 它只回了一个问号，脚边的小柯基就噼里啪啦地把事情都倒出来了。 简而言之，就是它今天早早起床出门溜达的时候，遇见了自称是老大的小弟的一只狗。 小柯基一听，顿时就来精神了。这么巧！它也是！ ……一旁的安已经被这个中二的称呼弄得不想说什么了。 泡泡继续讲下去。 简而言之，就是这只小傻子和它的新朋友一见如故，用它的肉包换了一颗……嗯？什么叫做夜明珠？ 安知道那个肉包，泡泡连续好几天在早餐摊旁边准时蹲点，辛苦了好几天，今天早上把摊主的心蹲软了，这才好不容易得手的。 它第一时间就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安吃不吃了。 虽然它没有吃，但是着小傻子一转眼就给它送出去了？ 狼青在前面走，身边的小柯基亦步亦趋地跟着它的脚步。听完这个故事，本就沉默的安变得更加沉默了。 小柯基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看老大的脸色，试图从冷着脸的狼青表情中找到一丝丝赞同的神色。 它天生长得不够高大，但是它也一直很想融入老大的圈子里的。 泡泡还很豪气地说：“没关系，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你跟谁都是好兄弟。安面无表情地想。 两只狗一路到了之前的那个工地，泡泡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堆水泥管上还趴着那只半哈士奇。 哈士奇正在抱着一根大骨头啃，听见它们过来，抬了一下头。 “嗨。” “嗨！”泡泡学它的样子打招呼。一到了地方，它马上训练有素地自动跑去取它的专属餐碗。 高处的哈士奇看得有趣。 狼青把一个装着柯基口粮袋子拖出来，期间叼着碗的小短腿始终在绕着它的脚蹦蹦跳跳，兴奋得不得了。 安喝止了它试图蹭过来的动作：“去坐。” 小柯基马上在它面前乖巧端坐好。 安把一个饱满的大鸡腿放在它的碗里。柯基顿时双眼煜煜，放出了惊喜的光芒。身后的尾巴要摇断了。 “吃吧。” 有了这声令下，泡泡快速地埋下头开始吃。 不远处的哈士奇：……讲真，这两只狗难道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吗？ 一直到它看见安从袋子里咬出来一整个大号的西蓝花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了：“喂，你们俩……” 安把那个西蓝花丢进碗里。 刚刚吃完一个鸡腿，小柯基舔了舔嘴巴，然后快快乐乐地大口啃起了西蓝花。 吃什么它都开心。有吃的它就开心！ 安重新抬起头，眼神询问哈士奇：“有事？” 哈士奇：对不起打扰了。 它一只狗趴在那想了又想，心觉不行，最终采用了一种含蓄的问法向安提起：“这只短腿狗还没有找到主人吗？都这么久了。” 安闻言，低头看了看它正在努力啃西蓝花的后脑勺。 “是啊。”它说。 有关于泡泡的那颗夜明珠，泡泡喜滋滋地向这两只狗展示了。果不其然，那就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塑料弹力球。 要说起来，它会去换这颗珠子，还是绕不开泡泡想要给老大送礼物这回事。它之前种下的玫瑰果然最后还是枯萎了。 泡泡始终没有放弃。 只是后来它想到，从老大其它小弟那里得来的东西还是没有心意，明明想送礼物的人是它自己。 哈士奇对这种东西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趴在那里要睡着了。 安无语地看看那颗珠子，又看看泡泡。 泡泡从来都没有朋友，尽管它已经把所有人都当成好朋友了。只是还是没有狗愿意跟它玩。 好不容易，今天有一只除了老大以外的狗愿意主动搭理它。它十分珍惜。它只不过是想要和这里的狗狗一样而已。 安只不过是对于它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博爱行为有点微妙的不爽罢了。 “……要玩球吗？” 19 安沉默了一会，最后问它。 泡泡欢呼地跳了起来。 正文 第11章 泡泡兴奋地甩着尾巴，四只脚停不下来地在原地转圈，它势在必得，紧紧盯着球的方向。 只见上方的蓝天突然划过一道悠长而流利的弧线，像一颗不发光的流星似的飞过了泡泡头顶，小球的倒影也在小狗黑亮瞳仁中一划而过。 泡泡当即亢奋地叫了一声。小狗的身影有如一根离弦的箭，跟在球后面，也嗖的飞了出去。 那个球飞过去的同时，它浑身的血液都兴奋得燃起来了。 没有一只狗狗能拒绝丢球的游戏！没有！ 过于兴奋的小柯基后腿飞蹬，把地面的尘土扬起来一片。 在它的身后，一场尘土的烟雾落下，后面露出了一个垮着脸马犬脑袋来。 它的脑袋上空写满了一串串无语的省略号。被这只动力十足的发动基制造出的动静闹得无法午睡。 果然，半分钟后，由远而近地传来一阵密集而急切的脚步声，吃了兴奋剂的小柯基叼着球球一路狂奔回来，堪称基中小旋风。 它三两下爬上水泥管金字塔的顶端，将自己的赫赫战果叼到了老大的面前，然后自己就开心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身后的尾巴由于激动过度，快得都摇出了虚影。 “做得好。”安平淡地夸奖了一句。 小柯基瞬间开心地要原地上天了。 狼青再次一爪子把那颗球拍了出去：“去！” 又是一声嗷呜划破长空。泡泡使命在身，化身炮弹，整只狗瞬间灵活地弹射而出，追随那颗球的轨迹而去。 只剩底下一只哈士奇脸上的表情逐渐麻木。 它抬起头，问安：“讲真，你真的没觉得你俩之间哪里不对劲吗？” 安在它头顶的管子上懒散地趴了下去。哈士奇隔了半晌得不到回应，就在它以为自己的话好歹让这个大哥产生了一点反思的时候，安语气平静地回他了。 “没有。” 哈士奇望着前方的眼神流露出了沧桑。行吧。 点烟.Jpg 隔了一会，它以为话题已经到此为止了，就又听到头顶飘过来安的声音：“哪里不对劲？” 终于看到它这只透明狗了吗？它正要开口说话，那阵令人害怕的柯基旋风就又一次雄赳赳气昂昂地刮回来了。 小短腿一路撒丫子狂奔。要不是嘴里咬着球，舌头可能早就被甩到后面去了。 哈士奇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的身影，改变了主意。它站起来，跳下水管，对安说：“我去跟它玩会。” 安甩了甩尾巴，倒是没组止。 这只柯基玩球太能疯了。 泡泡风驰电掣地跑到一半，路上忽然闪现一只高大的拦路虎，故意把它前行的路挡的严严实实。 在哈士奇的角度看，这只狂突猛进的小短腿竟然还试图想从它的脚下钻过去，可惜实际操作上身手还不够灵活，因而没能成功。 泡泡被迫只得勉强刹停下冲刺的脚步。它原地站稳了，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大狗。 “小矮子，”哈士奇低下头，露出了一个让狗没有安全感的笑容：“安让我来陪你玩哟~” 泡泡看看它，又看看不远处的老大。肉眼可见地犹豫了起来。 小柯基想了想。它最终还是伸长脖子，向哈士奇展示起了自己的小球。 哈士奇伸出一只爪，在小柯基仰视的目光下，啪一声，趁其不备，把它嘴里的球一下子给大力拍掉了。 小球一路骨碌碌地滚进了杂草丛里。 泡泡整只狗都呆住了。它要钻进草丛去找。讨厌的哈士奇借着身形优势又挡在了它前面，就是不让它过去。 小柯基冲着它就是“汪”的一声。 总算有点像狗的样子。哈士奇心想。 “不对，不对。”它摇了摇头，亲身指导了起来：“来，龇牙，把尖的那颗露出来。这样——” 它做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凶恶表情。 泡泡虽然困惑不已，但是它想过去找自己的球。它咧开嘴巴，朝面前的大狗表现出了自己威胁的一面，意图要震慑住它。 “你现在再试试发出点声音。” 小狗用尽力气往肺里憋足了一口气，气震山河地一声：“汪！” 空气安静。面前挡路的哈士奇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默。怎么评价呢。 奶里奶气的，举报了。 泡泡看它不受震慑，久久地堵在面前不肯让路。它跳起来，扯着脖子直接对他就是一顿：“嗷嗷嗷嗷嗷——” “哎！够了！行了行了！”哈士奇急了，就怕不远处的另一只狗听见这顿嗷叫。 情急之下它伸出一爪，本意是阻止柯基继续嚎了，谁知一下没控制住力气，把小柯基的脑袋给按地上去了。 坏了。它怎么还越抹越黑，这也不行啊，一下就摔了？ 泡泡的表情还是懵的，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等它站稳了之后，头顶本来竖立着的两只耳朵，其中一只软趴趴地垮了下去。 头顶一只耳朵竖一只耳朵趴的泡泡对此毫不知情。 闯祸的哈士奇：！ ！ ！ 摔坏了！ 怎么这玩意还能摔坏的吗？？为什么这只狗自己没有感觉！不会是摔骨折了吧！ 它慌得不行，赶忙试图补救，用一只爪子粗手粗脚地去扶正那只软下去的大耳朵。 扶起，倒下；扶起，倒下，再扶起来……又倒下。 无论多少次扶正，那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完全就是没力气的状态，固执地趴在柯基脑袋上，完全不能自己站起来。 哈士奇顿时如遭雷劈。要死了！！它把老大的柯基给弄坏了啊！！ 只剩一只耳朵的小柯基看起来更傻了啊！这怎么办？ 哈士奇还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地问：“喂，那个，你耳朵掉下来了，这个是不是正常的？只是正常现象对吧？” ……可可可能在它面前的就是一只折耳基哈哈哈，这种事情谁谁谁知道呢。 已经尽力在安慰自己了，哈士奇头顶的冷汗还是越冒越多。它要被冷汗瀑布给淹没  20 了。 相比之下，只剩一只耳朵的小柯基还挺乐呵，趁它状态不对的时候自己偷偷溜走，把心心念念的球捡回来了。 “别玩了啊！问你话呢！”哈士奇绝望道：“你的耳朵怎么了！” 泡泡抬起头，捡回了球的它一本满足，这时候也有心情回答它了。 小柯基顶着单边的耳朵，乐呵呵地道：“嘿嘿嘿……不知道啊。” 哈士奇要抓狂了。别笑了大哥！你耳朵坏掉了啊！这是可以笑的事情吗？ 泡泡爪子下滚着自己的宝贝球，再抬起头时眼前一花，抱头哀嚎的哈士奇被老大按在地上摩擦了。 它还不知道狼狗大都保留着一些野性，大狗和大狗之间互相扑咬都是玩耍性质的，十分日常的行为。 泡泡看见打架，当即呆了一呆，瞬间急得站了起来。 老大皱起的鼻子和露出的獠牙都是真正具有震慑力，它张着嘴作势要咬下去。 泡泡就在旁边的一步远的地方紧张兮兮地跳来跳去，见缝插针地想要争取机会扑上去，给哈士奇来个致命一击。 空旷的工地上充斥着它一只狗凶巴巴的不间断的嚎叫：“嗷嗷嗷嗷——” 在它找到机会之前，老大和哈士奇那边已经先完事了，它已经放过了脚下的哈士奇，转过来的目光停留在不停跳跃的小柯基身上。 小柯基眨了眨眼睛。 安踱步走到它身边来，头疼地看着那一只倒趴下去的耳朵。 不是已经立起来了吗？怎么还能说倒就倒。老大对它说：“动一动耳朵看看。” 泡泡依言动了动自己头顶的一对大耳朵。还在坚挺着的那一只耳朵往前转转，又往后转转，毛茸茸的，十分灵活又可爱，看一眼就想rua。 而另一半趴下去的那只耳朵……一动不动。 坏了，要变成残疾柯基了。 安停了一停，思索怎么办。它一下子凑近了那只软趴趴的耳朵，凑得很近——泡泡被属于老大的气息强行包围了，头顶是老大热的吐息，面前是老大的身体，它整只基要被老大笼罩住了。 狼青就在它头顶上，很轻地用鼻子将那只柔软的绒毛耳朵扶了起来。 老大的动作太轻了，泡泡立正着，就忍不住抖了一小下。小柯基的身子一哆嗦，浑身的毛毛都立起来了，包括那只软趴趴的耳朵——瞬间立正了，立得板板正正的。 泡泡听见老大在它头顶笑了一声。 “可以了。”它退开来，对泡泡说：“以后不要再掉了。” 泡泡近距离地望着老大，双眼都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璀璨的小星星。 它想起了什么，小柯基龇出一口牙，把新学到的凶猛表情展示给老大过目，表达自己永远向老大看齐的精神。 老大又笑了，它看见了。虽然只是嘴角勾了一下。 “嗯。” “厉害。” 小柯基的眼睛瞬间更亮了，里面像是住进了一条星河。 正文 第12章 秋日里和煦的日光铺洒满大地，同时暖暖地照在一只蹦跳的小柯基背上。 泡泡正在追逐头顶一只明黄的菜粉蝶跑。 泡泡每天只在饭点的时候能见到老大。老大不在的时候，它就一只狗自己跟自己玩。 这种小巧的蝴蝶颜色明亮，飘飞在风里，翩跹地落在小柯基的鼻头上。 泡泡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整只小狗都抖了一下，一下把菜粉蝶喷跑了老远。 小狗立马追上，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撵，一直追到了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里。 这个城中村还没有规划改造完全，还有原本的村民保留了一些耕地。没有路了，只见眼前霍然一绿，泡泡的视线被数不清的蔬菜们挤占满了。 这里是一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菜畦。面积不大，主人家种了白菜和小油菜，角落还搭了个棚种丝瓜。 翠绿茁壮的菜苗们长势良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里，在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矮子面前铺陈开一片挤挤挨挨的绿叶的海。 “哇……” 小狗发自内心发出了感慨。 这里连空气都充满了清新的蔬菜味道。 刚才的蝴蝶不知道飞哪去了。泡泡好奇心起来，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踩进了地里，深黑色的泥土是松软湿润的，还有点舒服。 因为田地里的道道都是很窄的一细条，泡泡在里面走着，不觉也紧张地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了长条的形状，努力在走猫步。 小油菜的叶子像是一面面凉凉的小扇子，扫过小柯基的身体。 好不容易，小柯基的脑袋首先从无数棵菜里面噗地钻出来了。它累了，先将脑袋搭在田埂边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四周安安静静。就在这时候，小柯基鼻子灵敏地动了动，随之将视线慢慢往上抬，在看到面前的狗后，差一点没被当场吓厥过去。 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一只不认识的狗！ 这是一只看不出品种的黄狗。脖子上被栓了链子，它的脸已经全变成了脏脏的灰白色，走过来时步履蹒跚，好像脖子上的绳子很重似的，它已经很老很老了。 年老的狗双眼混浊。它从那边走过来，仔仔细细地用力观察那只吓蒙了的不速之客。 如果它没看错的话，此时此刻，这位不速之客被吓到了，正试图龇出尖牙，朝它这个老人家露出不怎么友善但是很好笑的表情。 “哎呀，这是一只……”老黄狗不确定地顿了顿：“小猪？” 它太老了，虽说还在守着这块菜园，但已经什么也闻不到了，看东西也费劲。因而刚才没能发现这只偷菜贼钻了进来。 泡泡听到这只年迈的狗语气温和，好像没有责备它的意思。 它在外面流浪这么久以来，从来没遇过脾性这样随和的狗狗。它也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小柯基从菜田里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打招呼：“您好。”再加一句说明：“我不是猪。” “是吗。”老黄狗已经卧了下去，没什么所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它笑起来：“不过，你那四条腿好像猪腿。只不过猪腿没有你这么短。” 泡泡歪了歪头 21 ，思考自己刚才是不是被骂了。 老黄狗继续用那粗哑无力的声音说着：“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像你这样的狗。” 泡泡：“我是柯基哦。” 老黄狗点点头，语调慢吞吞的：“哦。那么，你是第一只到这来的柯基。” 它的旁边就是一个刚好能装得下它的铁笼子，上面堆了许多落满灰尘的杂物，渔网和塑料布等等。 泡泡好奇地问它：“你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柯基吗？” 老黄狗笑了笑：“没有，我一直都在这里。” 老黄狗待着的那块沙地颜色比周围浅许多，是半个圆的形状，那是它长年累月地反复走的区域。它每一天的吃喝拉撒就在这个圈子里。 它一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走到了感觉脖子被扯住的地方，已经会自动地放弃继续走了。 泡泡这才看见，它脖子上被项圈勒住的地方生生地被磨掉了一圈毛。许多年来如此周而复始，那地方的毛已经不会再长了。 “你是饿了吗，小猪狗？”老黄狗说：“我看见你对菜叶子流口水了。” 它顿了顿，补充说：“顺便一提，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只吃菜的狗。” 泡泡摇头，表示了自己不饿。它问对方：“你主人把你忘在这里了吗？” “什么？那倒不是，”老黄狗似乎回忆着，最后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 “你没有出去过吗？” 老黄狗语速慢，还是耐心地回答着它：“我要守着菜园啊。” 小柯基不明白。它才是从来都没见过这样一辈子从来不出门的狗。 “你的主人呢？” “他现在出去了。不过，这些都是他给我留的。”老黄狗用眼神指了指一旁，脏兮兮的盆子里的狗粮和水。 “你不想出去玩吗？”小柯基摇摇尾巴，它可以帮忙。 “……可能现在已经不想了吧，”老黄狗动作缓慢地甩头，赶走一只苍蝇。再抬头时，看见小柯基还是一副想破脑袋的模样。 “他们负责你的吃喝和住处啊，小猪狗。不然你以为什么才叫‘主人’呢？” 柯基摇摇头，那是坏主人才这样做的，它心里这样想。 “所有的，能被叫做‘主人’的都是一样。” 周围环境堪忧，苍蝇和小飞虫实在太多，老黄狗不堪其扰，不得不从那里站了起来。它看见了柯基脖子上的项圈。 泡泡想要反驳它，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它抬起头看了看天边，太阳已经爬到快要落下去的位置了。 “我要回去吃饭了。”它说。 老黄狗依然笑着：“让我想想，你这只小狗有项圈，还得回去吃饭，你是只家狗吧？” “你不懂吗？我们是一样的。”它说：“行了，你回去吧。” 泡泡转身离开。 老黄狗最后还在它后面说了一句：“我顺带一提啊，从后面看，你的腿长得好像个鸡腿。” 泡泡最后看了老黄狗一眼，小短腿哒哒哒地一溜烟跑远了。 泡泡本来还不觉得，只是今天见了老黄狗后，它越来越感觉出脖子上的项圈存在感。 只有它一只狗戴着，那些流浪狗，还有老大，它们都不用戴。 它也不想戴。 就连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它也在忍不住在用后jio蹬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安：“好好吃饭。” “老大，”泡泡听见老大的话，它抬起脸：“怎么把这个去掉呀？” “脖子怎么了？”安说着，低头去找它的脖子。 小矮子身上的毛毛是双层加厚的，让它的脖子看起来软和又蓬松。 它的眼睛像两颗清亮的琉璃珠子，看着安：“我想去掉。” 去掉还怎么送回家。 难道要在外面当一辈子流浪狗？它没法独自在外面生存，没几天就死掉了。安说：“去不掉。” 小傻子看起来还不死心，它加上一句：“去掉我就认不出了。” 泡泡这才想起来，对哦，老大分不清柯基长什么样的。它看照片都能认错柯基，要是没有这个圈，它和老大还不得彻底失散了。 小柯基思索起来。最后它点了点头，赞同又狗腿地说：“您说得对。” 它要埋下头去继续吃，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泡泡真诚发问：“老大，我的腿长得像鸡腿吗？” 安就想让它快吃。泡泡维持偏头的姿势，盯着老大往后瞥了一眼，然后老大一顿，给出了一个字的答复。 “像。” 泡泡的反应有些许的延迟。因为它感觉自己这时候好像不应该感到高兴。 但是这个回答从老大嘴里说出来，虽然不带语气，但听在它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某种肯定的意味。 安单纯就是觉得这个比喻真是形象生动。 只见小柯基的屁肌滚圆饱满，底下的一截腿像个棒槌。要是它不像的话就没有狗更像了。 它再一看，这只柯基已经“嘿嘿”地笑起来了，笑容之中颇有有些接受了夸奖的不好意思。 安：“……开心吗？” 泡泡害羞地：“有一点点。” 是老大说它像的呢。 健忘的小柯基已经接受项圈的事了。 傻不拉基。安在一旁看它吃着东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文 第13章 一只半哈士奇小跑地穿过工地，在一个车棚那找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狼青。 它嘴里叼着一根啃了三天没舍得扔的大骨棒。跑过去时，安抬起眼皮看了它一眼，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哈士奇把大骨棒丢在地上，自己美滋滋地找了个地方卧下了，同时前爪一伸，把骨头捞进了怀里。 “你那只狗腿子呢？没在？”哈士奇左右张望。 安用鼻子嗯了一声，眼睛也不睁一下。哈士奇抱着自己的骨头啃了一会，问它：“这么多天了，你是真不打算把那家伙送走？入冬了怎么办？” 隔了一会，安掀开眼皮，问：“你知道它家在哪？” 哈士奇浑不在意地咬起了骨头：“实  22 在找不到，就找个新的主人领养呗。它这样的品种狗还能缺主人？” 它独自投入地啃了一会大骨头，良久没听到声音，一看才发现安又继续闭目养神，不理它了。 本来嘛，它说的是实话。冬天要来了，流浪在外的动物们自己都不好过。安收留那只小可怜也是一时的，它早晚都得回去。 对了，说起来那只小傻子去哪了。 哈士奇现在想到它心里还有点忌惮。没想到这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还能一碰就坏。可爱是可爱，就是太阴险了。 它不在的时候还能还世界一个清净。 哈士奇又支起一对耳朵，四周侦查一番，确实是一片久违的安静祥和。 在这一片令人舒适的祥和气氛中，天空有无所事事的白云飘过，树上又落下来一片叶子。东边的一道施工围墙上，有一只飘飘摇摇的气球正徐徐地沿着路往前飞。 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走个路也不好好走，摇头摆尾的，把那个本来就没气的气球扯得东倒西歪，看着就闹腾。 而且那个气球看起来就禁不起折腾，飘得很虚弱。一边漂浮，一边还有气无力地往下沉，每次要沉到底下去，下一秒又被底下的谁活力满满地扯了一下，然后被迫继续往前。 哈士奇看着，心里顿时升起一种熟悉的不好预感。 果不其然，那只半死不活的气球一路坎坷地飘到了路段的中间，然后成功地卡在了一根树杈子上。 拖着气球的人拽了几下，没拽动。 然后它就听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当场和树杈子吵起来了的声音。 “嗷嗷嗷嗷嗷——” 哈士奇：…… 很好，看不用看就知道围墙后面那是谁了。 它可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那个漏气的气球卡在那就不动了。下面一根牵引的线一直疯狂地在原地团团转圈。 看不清楚是怎么卡住的。不过只要是由那小傻子经手的事情，再简单也会变得复杂。 哈士奇看了一会，转头去看身边的大佬。 安还是原来的姿势趴着没动。只是这一眼就让哈士奇有点怀疑起了自己。 “安，你刚刚在笑吗？” 狼青这才收回目光，瞥它一眼后，自己站了起来。 没有得到回答的哈士奇还是怀疑：“你不睡了？” “醒了。” 安头也不回，悠闲地往围墙边的方向过去了。哈士奇想了想，先把心爱的骨棒放好了，在后边跟上。 它们两只狗赶到的时候，智慧的小柯基已经自己解决问题了。 气球下是下来了，但就是只剩一张气球皮的尸体无力地瘫在它脚边。 这是那种能印刷图案的铝膜气球，街上的小贩经常成串卖的那种。本来那就是个快没气了的，被树下的小狗这么硬碰硬地一拽，直接漏气了。 它们见到这只家伙的时候，泡泡整只狗都呆滞住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不能更圆，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的瘪瘪的气球皮看，嘴里还执着地叼着那根线。 它脚边那张气球的尸体是彻底报废了。没救了。 泡泡抬起头看它们，叫：“老大。” 哈士奇绕着死去的气球转了半圈，嘴里啧啧有声，满脸都是幸灾乐祸：“哎呀，真是太可惜了，节哀啊短腿仔。” 泡泡尝试自己拖着那根线跑起来，想帮它重新充满气，让它像刚才那样飘起来。最后只是变成一只柯基身后拖着一个风筝在来回跑，以失败告终。 它的玩具不多，这个本来就是别人玩剩下的，到它手里就不剩什么寿命了。只有小傻子还珍惜得不行。 捡到一个气球对它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柯基嘴里叼着线头，小脸上写满了失望。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怎么能这样，它是来给老大送礼物的，明明都快到了，就差一点点了，它漂亮的气球。 “老大，”泡泡的声音已经没那么精神了，礼物坏了，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嘱咐老大说：“……我晚上再来看你哦。” 它转过头去跟哈士奇说拜拜，还不忘咬起那张扁扁的气球皮——那张气球扁下来都快跟小狗一样大了，它不得不歪着脑袋，一边拖一边四脚并用往前走。 给后面的两只狗留下了一个走得不那么顺畅的背影。 这家伙虽然腿短人小，但是情绪的感染力莫名很强大。它拖着一张气球皮默默离开的背影，惨得让人想笑。 反正哈士奇就憋不住。 “它还没放弃呢，还想把那个气球复原吗？” 两只大狗一点忙也没帮上。 狼青安静地看着那个拖气球的背影消失在路口。 入秋后，依然是一个平常而温馨的午后。今天的这片街区出了一幕奇景。有一只到处乱窜的小狗，去哪都叼着一张瘪瘪的气球。 那张塑料对它而言有些大，因而叼着走的时候，有一半是拖在地上走的。偏偏这只执着的小狗又活力四射得不行，一个下午窜遍了街头巷尾，带着它的好朋友气球。 本来一只流浪狗还没什么特别的，是那张色彩鲜艳的气球皮引人注目了。还被人拍了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下午快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饱满的气球，靠近了那只带气球的小狗。 这只长相可爱的小柯基并不怕人，见到生人也不知道跑。带着气球的人成功地靠近它时，它嘴里还叼着那个瘪了的气球。 不知道一人一狗在那干什么，但是看得出来相处得还不错。 偶尔总还是会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人类的，带着好吃或好玩的，耐心地接近一只小狗，然后小狗就被抱走收养了。从此有了一个家，衣食无忧。 安倒是没看见，还是哈士奇把事情经过告诉它的。 然而这只半哈士奇说话就跟讲故事似的，就差没把人家两个说成前世的主人和狗狗今生重逢了。 “看吧，我就说那种小狗不缺人收养的。”它最后不忘加上一句，劝道：“我看那只柯基是缘分到了，咱们就别去添乱了。” 不排除诱拐小狗的可能。但是这只短腿狗这么傻，如果能被一个愿意照顾它 23 的主人诱拐，怎么又不是一件好事了。 其实泡泡一直想要交朋友的想法单纯得过头了，听起来就有点傻。流浪狗居无定所，它们遇到什么人或者事都不重要，生活的全部就是漫无目的地漂流。 今天还见面的狗，以后就算再也见不到了也不足为奇。 然而没有狗会为此感觉到可惜，因为谁也不会去做交朋友这种事。 何况冬天就要来了。自己都快顾不了了。 安很多时候都不爱说话，因而哈士奇看不出来它现在在想什么。它眼看着安打个哈欠，站了起来。 说实话，它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两只狗是像短腿和安这样的关系的。所以今天才会反常地跟安说这么一通。 也对，安比它们都理智，永远不会做“执迷不悟”这种事情。小短腿是家狗，这种连它都一眼看出来的事，安怎么会不知道。 “你说得对。”安说。然后它站起来，就往小短腿的方向走了。 哈士奇：……？ 它这双眼睛已经看透得太多。理智个屁。 然而安刚走出没几步，它又原地折返回来了。哈士奇满脑门省略号地看着它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蹲下了。 倒也不是反悔，而是在场的两只狗都听见了由远而近的密集的脚步声。 方圆十里能做到这种“哒哒哒哒哒哒”脚步声的只有一只狗。 今天还跑得有点慢了，不然平时是像机关枪一样又快又密的。只见在小路的拐角，一个身影蹭的窜了出来。 看起来这只柯基今天快要高兴坏了，因为身后拖着的那个大大圆圆的新气球。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气球被地上的这只快乐狗狗扯着狂奔了一路。 这下轮到哈士奇站了起来，它没眼看。此时此刻，它分外想念自己心爱的大骨棒。 柯基长得矮，因而每次翘起尾巴的时候，那条毛茸茸的大尾都是高高地举过头顶的，雀跃得像在跳舞。 如果不是嘴里还咬着线头，它就要一路叫着“老大老大老大”狂奔过来了。 安坐在台阶上，因而对它从远到近飞奔过来的画面能看得分外清楚。 小柯基在离老大只有几级台阶的时候，它的兴奋值到达巅峰。它是凭借卓越的跳跃能力跳上台阶的。 狗在半空，它的四只短腿和身子连成一条直线，画面定格在这光辉的一刻，它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一朵发光的小太阳花。 就因为它的身子呈一直线，柯基在这样的姿势下，它富有弹性的肚子要比它的腿更加突出。 加上它根本就跳不高，突出的肚子顺理成章地干脆和身体中间的那级台阶撞上了。 泡泡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小柯基就直接被整只弹飞了出去。 当时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在场的两只狗都被它的一顿操作惊呆了。 泡泡一屁股摔坐在台阶下。它在底下自己爬起来的时候还一脸懵逼。 刚才离老大就差一步的距离了。 哈士奇在一旁憋笑到憋眼泪都出来了，在一旁无声地疯狂打滚。安已经下了台阶上来到它身边，探头看它有没有被自己摔出事。 狼青的脑袋是柯基的两倍大。泡泡睁着溜圆的眼睛看老大，看着看着就忘记痛了，它不觉地就开始嘿嘿地傻笑起来。 ——它太开心了！送给老大的礼物！ 今天又是它的幸运日！ 还好，虽然狗有点傻气，嘴里的线这次倒是没忘记咬紧了。它从早上开始就想说这句话，现在它终于能挺起胸膛说出来了。 虽然在脑海里它应该大声而骄傲地宣布这是礼物，然而越是到了临门一脚，小柯基反而越是害羞起来。 越是对自己这份礼物满意，他就越是不好意思。 它毛茸茸的圆脑袋要垂到地面去了，羞怯的小嗓音在说：“老大……是礼物哦。”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是它泡泡找到的礼物哦。 在此之前泡泡曾经无数次地奔波忙碌于给老大找礼物这件事上，但是无论是玩具还是吃的，老大好像都不感兴趣。 它本意是想让小傻子消停会别送了，谁知道它还越挫越勇。 安这次收下来了。 它的爪子下面压了一根气球的牵引线。崭新漂亮的大气球圆润饱满，有力地飘浮在两只狗的头顶上。 “谢谢。”它没什么表情地说。 小柯基脸都红透啦。 正文 第14章 泡泡吃饭的时候就就是它最认真的时候。碗有点小，它试过把脸埋进去，但是失败了。 一阵凉风吹来，地上零星的落叶打着滚，今天比昨天更冷了。泡泡打了个大喷嚏，后坐力太大，把整只小狗都震得后退了一步。 它虎头虎脑地甩了两把脑袋，很快往前一步，埋下头继续吃。 阳光明明还照在身上呢，怎么就冷了。 一个身影从它身后走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到小狗身边，卧下来了。泡泡面前的光线一暗，它抬头去看。 狼青是大型犬，小山似的身体挡在了风口。泡泡还没意识到自己吹不到风了，只顾着一心对老大到它身边这件事开心地摇了摇尾巴。 柯基摇尾巴摇到激动之处，那是连尾巴带着那个面包屁股一起疯狂抖动的，就怕尾巴摇得不够快不够猛，因此也素有电臀的美称。 “吃你的。”安说。 泡泡就埋头继续吃。 按理说柯基的智商排名在犬种里也不是很低。但是泡泡吃饭的时候狗是跟着圆圆的饭盆跑的，饭盆什么形状它什么形状，饭盆去哪它去哪。 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哈士奇说它名字叫泡泡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脑子有泡。然后就被小柯基追后面嗷嗷咬了一路。 说到傻，安想起了一件事。 泡泡吃完狗粮，把狗碗也舔了舔。头顶上老大的声音飘下来：“吃饱了？” 小柯基九十度仰起脑袋，咧开标志性的笑容，又傻又开心。 安沉默一秒，问它：“你知不知道动物救助站这个东西？” 动物救助站里是专门帮助在外面流浪的猫狗小动物们的一群人。  24 被城管抓到的流浪狗大概率会送去安乐死，但是如果在此之前先被送到救助站去，不但保证了食宿和生命安全，他们还会帮助狗狗找到新的主人。 泡泡没有接触过这些。它眼中浮现茫然。脑袋里搜寻无果，它最后说：“不知道。” 安又沉默了一秒，最后转回头，说：“算了。” 小柯基看着它站了起来，脑袋跟着它越仰越高，不知道“算了”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跟最近总是出现在这一带的那些穿蓝背心的人类有关？ 老大也不告诉它。但是在泡泡的眼里看来，那些人都是好人，他们对所有的流浪狗都不会驱赶，还四处分发食物给流浪猫狗们，所有人都可以想吃就吃。 虽然吃完那些塞了药的香肠后，那些被迷晕的狗狗都被带回去救助了。 但是这些泡泡就全然不知道了，它只是感激又快乐地觉得，这些蓝背心们真好呀。 泡泡由衷地喜爱他们这群人。这几天，这条街区最活跃的小短腿就经常一只狗往蓝背心多的地方凑。 就像今天，泡泡正在饭后散步，看到他们人还在这里，整只狗都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了。 又要有火腿肠吃啦！ 它挥舞着短腿就嗖嗖地跑上前去，摇着尾巴，去排队领取今天份的火腿肠。生怕去晚了人家发完了。 已经有几只狗在那里了。有一个穿蓝背心的年轻人看见一只无比乐地小跑过来，他立马用手肘捅了捅同伴。 “快看，就是这只。” “就是它啊……”另一个人一听，直接乐了，停下手上的活专门去看小短腿往这边跑。 要说起来，短短几天内这只柯基在他们内部已经出名了，甚至还流传起了关于它的传说。 因为天气转凉，又跟最近越来越严的管控有关，救助站的人抓紧工作，最近在这附近活动，已经连续几天了。 在他们第一天到这来的时候，小家伙凭借着迷惑人心的可爱外表，顺利骗走了一根火腿肠。它尝到甜头，第二天竟还继续准时赶来了，积极得跟赶赴上班似的。 而第二天轮到的工作人员没见过它，因为长得实在太可爱太好揉捏了，于是成功被骗走了第二根火腿肠。 换成别的狗，一见到火腿肠便眼冒金光，还没放下来呢立马上就开吃了，多一秒也等不了。剩下这一只柯基，每次都是叼过来咬在嘴里，然后哒哒哒地就跑了。 就这样，这只小骗子迄今为止已经连续蹭了他们三天的火腿肠了。 后来，还是工作人员之间彼此一碰头，这才发现大家差不多都投喂过这只小短腿一轮。 ……也不知道这孩子吃这么多有安眠药的火腿肠，是怎么做到还这样活蹦乱跳的。 小柯基乖得让人心生不忍。每次它一来，坐在那就自己安静地排起了队，不争不抢的。 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甘情愿被骗呢！ “给你。”那个脸上带笑的工作人员终于还是不忍，主动递给它手里的火腿：“最后一根了，以后你要再来就没有了。知道了吗？” 小短腿听不懂。它和往常一样，眼睛一亮了，兴高采烈地咬了就跑。背影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可高兴了。 “要不我跟着它去吧。”一个人看着那个一扭一扭的柯基背影，说：“等它吃完再把它带回来。” “随它去吧。这些流浪狗熟门熟路，到处都能钻，你也追不上。这边的活还没忙完，你等明天它还会再来，到时候直接抓就行了。” 当然没有一只流浪狗愿意被抓住，即使是出于帮助的目的。所以即使他们平时都是用温和的诱捕方式，个别时候，他们也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看样子小家伙是和主人走散的吧？到时候先收留下来，再帮它找回原来的主人就好了。 …… 火腿肠大盗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通缉榜了。 此时的泡泡正兴冲冲地甩着尾巴，第四次把火腿肠放到了老大面前，脸上笑开了花。 老大特别喜欢吃这个火腿肠！是真的！平时它带别的东西给老大它都不收，只有这个，老大每次都收下了！ 小柯基特别开心！ 这一次老大也没有意外地用爪子按住了它的火腿肠，收下来了。只不过它说：“以后不许再去了。” 小柯基的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它还想这两天手脚勤快点，带多点回来，也能给那只老黄狗吃呢。 泡泡还有点惋惜。不过算了，老大说不能去，它就不会去了。 正文 第15章 工地里有很大一大片待开发的废地，空置了很长时间没人处理，上面那齐腰高的杂草密密麻麻，把“闲人勿入”的标语牌子都给淹没了。 哈士奇目光炯炯地亲眼看见那只短腿仔一蹦一蹦地跳进了杂草丛里，一会之后，又一蹦一蹦，“嘿嘿嘿”地傻笑着出来了。 好好一只狗，整的兔里兔气的。 只见潜伏在旁的哈士奇眼神一凛，在短腿仔蹦出来的那一刻，迅速堵在了它面前，不让它离开。 它拿出自己最危险的眼神，低头，靠近了威胁它：“短腿仔，老实交代，你刚才藏什么好吃的了？” 即使它低头了，柯基依然要抬高脑袋看它。泡泡一对大耳朵抖了抖，眼神单纯：“没有呀。” 哈士奇眯起眼睛，更凶了：“骗人！我都闻到了！” 别看这个矮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脑袋瓜什么也想不明白，其实内里的馅黑得很。再加上它背后的资本是安，说它在吃啥大鱼大肉哈士奇现在都信。 它越想越可疑：“你到底在里面自己偷偷吃什么？给我！我也要吃！” 泡泡憨厚地嘿嘿一笑：“……嘿嘿嘿，我在屙臭臭。” 哈士奇：…… 它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感觉自己被受到了侮辱。 臭小子耍它！ 小柯基还在盯着它看，眼神中好奇而不失礼貌，表示自己并没有歧视的意思，甚至还想给它让路。 哈士奇心里咬牙切齿一番。小柯基便自己蹦蹦跶跶地绕过了它。 它决心要等待一个报仇的机会。当即从后面追上了泡泡， 25 冷冷地问它：“你今天怎么不出去找吃的了？” 泡泡：“老大说今天不能出去。” 那些蓝衣服的人到处抓狗，可怕。 哈士奇深觉抓住了嘲讽它的机会，大声道：“哦？不会这样你就怕了吧？那你还是一条合格的狗吗？” 它有意提高音量，把嘲讽值开到最大：“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怂啊？” 它要狠狠地嘲讽这条短腿狗。 泡泡眼神纯真地看了它一眼，肯定地说：“我怂！” 这迷幻的回答杀了哈士奇一个猝不及防，它懵了一秒，然后更大声地：“你，你就说你是不是不行吧！” 小柯基（超大声）：“我不行！” 哈士奇的脑壳里瞬间充满了问号。 这狗怎么回事？什么品种的？？怎么不上当？该不会是成精了吧？这让它还怎么聊下去。 哈士奇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沉默之中。 它还在怀疑自己的大招是怎么失灵的。身边原本停下来的小柯基忽而撒开丫子，奔向了不远处出现的一条狼犬。 哈士奇在想新的法子治它。 它跑到安身边时还快乐地绕着圈，狼青低下头问了它一句什么，跟着，在场的哈士奇就听到了它快乐的声音：“……哦，刚才它问我是不是不行，嘿嘿嘿。” 安目光转向几步之外的哈士奇。 “哦，是吗，”它看着哈士奇，凉凉地说：“看来它很行啊。” 哈士奇冷汗如瀑：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行。 “今天这么早哈？安。”它讪笑着试图靠近过去，试图转移话题：“真早啊，真早，呵呵。” 安面无表情地看它一眼，没有理它。 旁边没人管的小柯基已经把自己给高兴成了一个旋风陀螺柯基，不可抑制地在地上绕着圈。 因为今天很早就见到老大了嘛！泡泡今天呼吸的空气都是快乐的味道！ 今天一整天，它哪里也不能去。这只出名的柯基已经成了重点通缉对象，外面那些人今天就等它出现了。 如果不想被抓到的话，今天最好把它给看住了。所以安今天才会出现在这。 一旁的小柯基转圈转得上头，转着转着就发现了自己的尾巴始终在前面挑衅自己。一看老大没理它，于是又开始原地追捕起了自己的尾巴。 旋风柯基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一条狗变成了一圈狗。泡泡眼睛闪着亮光，差一点点就咬到了、一点点…… 旁边的哈士奇看着这团柯基旋风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只跟自己尾巴玩的傻子是谁？这跟刚才耍自己的那只狗是同一只？ 泡泡还没咬到自己的尾巴，它逐渐失去了方向，一只脚先踩空了，接着它的视野一片天旋地转，小柯基倒在了地上。 天空在旋转、旋转。老大的脸就出现在上空了。 “晕吗？”来自天边的声音在问它。 四脚朝天的小柯基想回答的，但是眼前的天空转得它晕乎乎的，它张了张嘴。它好像听见自己被老大笑了，然后是熟悉的后脖子一紧的感觉。 泡泡被提了起来，四只jio还在半空无力地刨了刨。 老大把它叼起来，把反面朝天的小柯基重新摆正了，轻轻放在自己身边。 它离开了小柯基的后颈，继续盯着晕头转脑的小柯基看。 哇…… 泡泡仰起头。 它现在坐得离老大好近啊。 狼青身上的毛跟它的完全是两种形态，根根服帖，看着就坚硬，背毛油亮的，而四肢健壮有力，卧姿就能够看出身体的肌肉纹路，头顶两只威风的立耳，凶猛又威武。 泡泡看得心中仰慕不已，都不敢用力喘气了。 它以后也要变成像老大一样威风凛凛的狗。 小柯基想着想着，身后一根不听话的尾巴又开始激动摇摆了。 泡泡趴下来的姿势跟别的狗不太一样，飞机趴，两只小脚直挺挺地并拢在身后，即使这样pp也并没有被摊平，反而拱出了的两座圆润的小屁股肉山出来。 因为老大平时的不苟言笑，光是站在那就很有威严，泡泡一旦有什么蹭蹭抱抱的非法念头，在实施之前大都被自觉地控制住了。 它还从来都没有和老大这么靠近过呢。 泡泡感觉到自己半边和狼青贴着的身体在发热，还有点发麻。它可以清楚感觉到老大呼吸时身体的起伏，形状，和隔着皮毛的温度。 它就有一点点紧张起来，不知道现在憋气把自己的肚子吸回去还有没有用。 小柯基这边不知怎的又开始第二轮的晕乎乎，那边，被派出去放风的哈士奇折返回来通风报信了。 “撤，他们今天先往这边过来了。”哈士奇边跑边说。 身体僵硬的小柯基被老大用鼻子推了一下，差点没当场表演翻面。 泡泡站了起来，稀里糊涂地就开始往外跑。 半边身体还是麻麻的。 看到它跑路的姿势，站在那里的哈士奇先是愣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了今天第一声惊天大爆笑！ 它笑得直接滚在地上，眼泪都笑出来了。 是这样的，它活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走路顺拐的狗。 泡泡原地停下来，茫然地看看它。 狗狗一共有四条腿，走路的方式有许多种，但总之绝对不是像柯基这样，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划龙舟似的。 哈士奇又开始笑得满地打滚。天啊，到底是谁教这只小傻狗这样走路的，看起来更傻了怎么办！ 安也在原地看它，似乎也在弄清楚这个步伐的原理。 是怎么做到左边两条腿一起算一步，右边两条腿算第二步的？左右两边身体各走各的，还神奇地没有打岔。 泡泡虽然疑惑，但是不管哈士奇，老大刚才都叫它跑了，于是小柯基继续自己一边左一边右地闷头就往外跑。 冲啊！ 身后哈士奇笑得缓和了一点，再一次亲眼看到它狂奔起来的身影，爆发出来了今天的第二轮狂笑。 苍天啊！如果它哈士奇做错了，老天会惩罚它，而不是派这个小傻子来把它活活笑死！ 26 狼青一边忍笑一边快跑几步，赶在了小短腿的后面。 不行啊，这样跑出去的话，第二天这一片肯定又流传满了柯基的传说。泡泡又得出名了。 小短腿不顾一切地往外冲，还没冲几步就四脚腾空，命运的后脖颈又被扼住，它今天第二次被老大叼起来了。 四只软乎乎的小jio在半空扑腾几下，害羞地蜷缩起来了。 安不管后面那只笑得快抽过去的傻狗了，让它自己被抓吧。 它嘴里叼着柯基小跑了出去。/ 正文 第16章 泡泡全程“o”地张着嘴巴，体验到了坐过山车前排的感觉。 这样一步的跨度真的是狗狗可以做到的吗？还有这个速度，好爽啊，小柯基缩着一对短小前脚，圆圆的眼睛闪闪发光。 哇，这就是飙车的感觉吗！ 小风吹着它的脸，被吊起来的小狗一路都晃来晃去的，但是又很有安全感。 它高兴地眯起眼睛，嘿嘿地笑，小舌头都吐出来了。 狼青把它安全带到一个安静的车棚后面，速度慢下来，低下头把嘴里的柯基放开了。小狗的四只脚降落到地面，还有种晕车的感觉。 天啦！刚才可太刺激了！ 兴奋上头的柯基蹦跶起来就跟一场小型舞狮似的，不是上半只狗翘起来就是后半只翘起来，反正总有一头是翘的。屁股后面一条大尾巴狂舞，不肯消停。 狼青一旁坐下，看它表演柯基乱舞。一只小柯基从左边舞到右边，兴奋得嗷嗷叫唤，大狗的头便也跟着从左边转到右边。 它现在跑起来倒是正常了。四只jio虽短但溜，交替使用，这会像是自己身上长的脚了，撒起欢来停都不带停的。 泡泡这会也想起来自己刚才跑路的姿势不对劲的事了。它停下舞狮的步伐，习惯性地仰头去看老大。 刚才它好像听到老大笑它了？ 狼青一双深黑的眼睛安安静静的。小狗看不出来老大的目光里有什么，老大的眼神好像始终都只有一种。 泡泡和大狼狗对视一秒钟，一边看一边不争气地又有点脸红。大耳朵软软地向两边撇，圆圆的脑袋又扭了回去。 它要怎么才能展示一下自己四只脚其实很灵活能干的这件事呢？ 聪明的小柯基想了想，它在狼青面前昂首挺胸地跑了几个来回，带着暗示目的地展示了自己四肢状态的良好。 泡泡走着走着，又有点不自信起来。 它刚才听到哈士奇在笑它了，笑得好大声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泡泡感觉，它是不是比别的狗笨？ 难道大家不都一样是一个脑袋的吗？它又有点疑惑。 泡泡很想问问老大觉不觉得它笨，但是又没问出来。在老大面前的它显得比平时更矮了，又弱，还顺拐，一看不就大聪明的样子。 如果问了这样的问题，看起来就更笨了。 小狗这辈子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太笨的烦恼。 那么，其它狗狗想知道自己笨不笨的时候都是怎么得到答案的呢？ ！！！该不会只有它一只狗太笨所以才有这样的烦恼吧！ 有心事的小柯基脚步没那么欢了。它扭头看了看老大，发现老大的目光还在它身上。 不能不烦恼呀，万一老大也觉得它挺笨的怎么办？ 小狗虽然把自己绕得稀里糊涂的，但也还是惆怅了起来。 它有点走神，不知不觉面前的地上出现了狼青的爪子。视线里忽而出现了狼青的脸，泡泡一秒钟就把纠结的问题给忘了。 老大低下头和它说话的时候让狗特别有安全感，问了它一句：“你累不累？” 小柯基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之前嘴角已经忍不住地上扬，快乐的情绪不是它一只柯基所能控制的，突然就变快乐了呢。 安见这只电力充足的小柯基自己跑了一会，好像快没电了，于是把狗给叼了回来，好让它消停一会。 泡泡发现了，老大不爱说话，每次有开口跟它说话的时候，不是“饿了吗”就是“累了吗”，话题跟它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有关。 该说它是很冷酷还是不冷酷呢。每次只对小柯基的吃喝拉撒有开口的需要。 安身边陪了一只小柯基，它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和平时不一样。一扭过头，对上一双亮亮的黑眼睛，里面盛满它的倒影。身旁的小柯基脸上柔软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源源不断地向外发散着快乐的信号。 安顿了顿，收回目光。 这里还是很偏僻的。只偶尔会有路人经过前面的车棚，取了车之后就离开了。总的来说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安沉默片刻。 一扭头，再一次精准对上小柯基乖得不行的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只有一个目标，专注无比，在后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 安又沉默了。几秒之后，它再一次回头，第三次和小柯基十分专一的视线对上了。 小柯基嘿嘿嘿地傻乐起来。 安相信它能这样一直盯着自己一整天不带停的。 它的目光十分热切和专注，安不习惯这样全心全意的注视。被盯了很久之后，它终于忍不住对泡泡说：“别再看了。” 当过主人的都能够有体会，小狗全部的心思都盛在那直白又纯澈的目光里了，它把所有的快乐都掏出来，就在面前一一揉碎了摊平了，生怕被注视的人不知道它有多爱你。 小柯基头顶的大耳朵疑惑地动了动。 好吧。也行，光是待在老大身边就够泡泡开心的了。 好好的一整个老大摆在它面前，就算对方长得很凶又很威严，可是这让狗怎么忍得住！ 老大是全世界第一好的狗，它想靠近全世界第一好的狗狗有什么错！ 泡泡把脑袋搁在自己两只并排的爪爪上，目前只剩下一条尾巴可以摇了。 可是只是这样子的话，它浑身上下无处安放的爱的能量要怎么发散出去呢！ 只要在老大身边，泡泡后边的尾巴就好像是电动的，怎么摇摆都不够。 不像身边这条狼青，同样身为狗狗，它身后的尾巴好像是摆设，只是为了威风，从 27 来不对谁摇。 小柯基怕自己的眼睛不小心又看到老大，就把小脑袋搭在两只并排的爪爪上，看地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能挡住狗狗爱意的墙。 刚安静了没多久，安就察觉出来了。小短腿枕了自己的爪还不够，那颗软绵绵毛茸茸的脑袋正试图往狼青的爪子上蹭。 小柯基的逻辑也简单得不行，只要它每次都蹭一点点，就等于它没有蹭，就等于老大不会发现。 安：…… 它什么也没说。 最后小柯基成功了。它的下巴搭在老大有力的前爪上，获得了一个梆硬厚实的枕头。它睡着了。 软绵绵的发热的一团靠在身上，它的前爪承受了柯基脑袋瓜的重量。时间走得很慢，连天上的云好像都停滞不前，真是安宁的一天。 这里没有人，只有安静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 在小傻子看不到的地方，狼青身后的尾巴一下一下，悠闲而有规律地摇晃了起来。 泡泡叼着它的小碗来要海星星~ 正文 第17章 天稍微有些转凉，粉糯香甜的秋栗子就在人们的期待中上市了。 在这里，哪一条街上只要出现了一个卖烤地瓜和糖炒栗子的摊，整条街的空气里都飘满了幸福的香甜味，是秋天专属的温暖味道。 摊子的地瓜炉上不断地冒起团团白烟，戴着围裙的摊主忙忙碌碌。诱人的地瓜香飘得很远，勾得哈士奇的口水要淌到小柯基脑袋上了。 这两个潜伏在街角的身影，正悄悄地隐匿在摊主看不见的地方等待时机。 目送前一波买栗子的客人离开，哈士奇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和口水，对着小柯基一点头，眼神中带着坚毅，沉声道：“咱们原计划进行。” 它如今再也不叫泡泡“短腿仔”“矮冬瓜”了，毕竟哈士奇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它很有用。 说是原计划进行，其实行动的完全就是泡泡一只狗在行动而已。 这只哈士奇要成精了，它阅人无数，经验丰富，好好的一只狗具有了看人面相的功能，轻易看出哪些人的表情不好，主动绕路；也能看出来哪些是面目良善的人，然后怂恿小柯基上去“干活”。 该说不说哈士奇这招出得真是有模有样。泡泡长得人畜无害的，蹲在摊位旁边用迷茫的眼神那样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觉得良心很痛。 然而泡泡今天有点消极怠工了。哈士奇叫它上去之后也没有马上动身。 “喂，”哈士奇催它了：“去啊！快来人了！” 哈士奇虽然目光很准，被它看中的人，小柯基上前之后十有八九能成。但是，问题在于它光逮着这一个摊位薅羊毛已经连续好几天了。 泡泡不太想去，但是它们都到这了。在哈士奇的催促下，最终小短腿还是晃着尾巴摇摇摆摆地走上前，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摊主是一对脸上有皱纹的夫妻。妻子是第一个看见这只小短腿走过来的，她转头和丈夫商量了几句，手里拿着一个小地瓜朝小狗走来。 泡泡乖巧地等在原地，今天也成功得到了一小个香喷喷的烤地瓜。 女人放了地瓜没有马上走，弯着腰，还特地跟小狗说了几句什么。 话里的大意就是喂了太久小狗现在会认地方了，他们在这是做生意，不能再每天给它免费地瓜了。今天是最后一个。 小柯基听得很认真，虽然圆圆的眼睛里还是似懂非懂的。它嘴里叼着地瓜，看女人走了，自己猜迈着小短腿晃晃悠悠地离开。 今天得到的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号地瓜。 哈士奇骂骂咧咧的，然后一口咬掉了三分之二。泡泡抱着自己的三分之一啃，小脑袋一耸一耸的。因为地瓜很甜，它身后的尾巴也晃得欢快。 那点东西没能塞住哈士奇的牙缝，但它饭后还是到公园里遛弯了。顺便物色新的冤大头，啊不是，好心人。 当然是不能正大光明地溜。它们偷偷地溜了进去。自然的，它也把三寸丁也带上了。 到公园里人就多了起来，这里允许宠物入内，走在路上就不乏有牵绳遛狗的人，主人和宠物其乐融融。 哈士奇带着它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钻。秋高气爽的天气，哈士奇惬意地迈着它巡视的步伐，踏着落叶，一路走出了有韵律的沙沙声。 走着走着，后边的柯基就跟不上了。 哈哥往后一看，那只傻柯基正停在后面发呆。 这里少有人清理，厚厚的一层落叶铺地，像很厚的地毯。四只不足十厘米的小短腿伸进去，瞬间没入落叶里。 此时此刻的泡泡看起来像只没有腿的狗。 已经是个傻子了，发起呆就显得更傻了。哈士奇面无表情地想。 “你怎么了？”哈哥耐着性子往回跑：“发什么呆？” 它顺着小柯基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一人正牵着另一条柯基在石子路上散步。 看到那只狗，哈哥眼睛一亮：“这么巧，和你一样的狗！” 真相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短腿狗这个品种！ 那只宠物柯基戴着牵引绳和背带，一看就是只养尊处优的狗狗，周身都被打理得十分良好，毛发柔顺，精神奕奕，身体干净，连走路时翘起的四只小脚丫也是粉嫩的颜色。 出来这么久，泡泡都快忘记自己爪爪也是粉色的了。 哈士奇长得比它高，视线能越过矮树丛看到远处的石子路，更清楚地看到那只光彩照人的宠物柯基。 它低头又看了小傻子一眼，它开始怀疑起来身边这只邋遢狗的品种，含糊地为自己上一句话打补丁：“嗯……就差不多一样吧，差不多。” 说完，它戏谑地看向泡泡：“你这是，触景生情了？” 是不是看人家有主人，自己也回想起了当年和主人相处的时光，难免对现在的风餐露宿的处境唏嘘不已。能理解。 “想起以前你和主人的美好回忆了吗？” 小柯基还是呆呆的，疑惑地盯着远处小路上那一人一狗的背影看，看得出来很用力地在使用自己的大脑了。 它呆了太久，那一人一狗都要走远了。 “喂！回神了！”哈士奇  28 莫名其妙的：“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啊。” “啊。” 小柯基这才不当雕塑了，出声回答：“……那个人长得好像我的主人哦。” 哈士奇：！？？ 是它有问题还是这只小短腿有问题？！ 被它如此迷惑的反应弄得连哈士奇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它骂了一声便火速跳起来，彻底被气没辙了：“大哥啊！您真是我亲大哥！你现在在干嘛！等你主人闻着味自己找过来吗！快追啊！！！” 哈士奇恨铁不成钢，撒开丫子就跑去追了。速度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泡泡落在后面连忙追上大狗。一上来就挂了三档的速度，小狗一颠一颠地飞奔，钻进落叶里，半秒后又蹦跶出来。 小柯基哼哧喘气，它快跑起来可是连它自己都怕。 ……而且它刚才还没说完哈士奇就跑了。泡泡离开家太久，那个女孩的背影，它看着有熟悉的感觉，可是自己也糊里糊涂的不太能确定。 哈士奇在前面，已经比它先赶上了一人一狗。它选择了一个树丛潜伏，暗地里观察他们的背影。 它心情激动非常。哦豁，要是真的在这里遇上小短腿的主人…… 哈士奇屏住呼吸，躲在矮树丛后面，自己都紧张起来。一路在落叶里游泳过来的小短腿终于到了，它小声问柯基：“刚才看清楚了吗？你再看看！” 泡泡的心情倒是没有哈士奇那样激动。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很开心。 刚才有一瞬间的那种感觉太过熟悉，让它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而已。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泡泡对于自己回家这件事没有很大的热情。现在住哪里对它来说好像都一样，小狗的日子该过还是一天天地过。 “你没说过你家还有另一条狗啊。”哈士奇皱着眉，暗中观察。 泡泡也在盯，不过它是趴在地上透过树干的空隙盯。它说：“只有我一只狗呀。” 哈士奇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能吧，养了条漂亮的新柯基？还让一直在找家的老柯基暗地里撞见了？ 想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场面……哈士奇现在就想把安叫过来了。 它只好换了个话题：“怎么样？是不是你主人？” 那个人一直不转过来，泡泡半天也看不到正脸。它老实地说：“看不到。” 越是在这种真相即将揭晓的时候，哈士奇清晰地感觉到了安静中的一丝丝紧张的气氛。 远处狗狗和主人没有发现它们。那个女孩拿了狗狗专用的饮水器，蹲在地上耐心地给它喂水，又跟它玩。 哈士奇和柯基这边的安静得空气都凝滞了。它问泡泡：“要过去吗？” 小柯基趴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那个人背对着他们，开始收拾起了手里的水瓶，看样子是准备起身返回了。 哈士奇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转过来了！……” 在她即将转身前一秒，小柯基突然后悔，它想要捂住眼睛不去看那个人的正面了。 女孩已经转过身。藏在树丛里的两只狗一瞬间同时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哈士奇的紧张瞬间冲到巅峰，它立刻看向泡泡，等它的反应。 “啊……”小柯基慢慢地说：“不是主人。” 它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哈哥倒是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哽在了心头。它要被这只矮子整神经衰弱了。不是！不是那你啊什么！ 好嘛，今天白忙活一场，它还以为有戏看了。 哈士奇闷闷不乐的。 …… 一直到安今天出现，它才勉强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跟它说起了今天的发生的事。 它表情夸张：“安，你是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刚才差点就遇到这只短腿狗的主人了！” 安耳朵竖起来：“差点？” 哈士奇这会精神起来了，这熟悉的吊人胃口的感觉啊。 它讲述这段的时候泡泡不在，小柯基自己一只狗跑到公园的水池边玩水去了，因而哈士奇可以肆无忌惮地添油加醋。 哈士奇就它和柯基两只狗怎么发现，怎么跟踪，怎么反转等等事迹夸夸其谈了一通。给安现场整了一部《回家的诱惑》出来。 安全部都听完了。之后哈士奇再叫它，它就不理了。 那边，小柯基已经哒哒哒地从水池边往回跑了。两只前脚上的毛毛都打湿了，一缕一缕的。 哈士奇不管怎么叫都得不到回应，不由疑惑起来，是它哈哥的故事讲得还不够精彩吗，怎么心情还不好了？ 奇了怪了。 安一只狗在那不知道想什么。泡泡已经到达了老大身边，它有一点害羞，把自己一对洗干净的粉嫩的爪爪举起来请老大过目。 粉色的爪爪看起来确实柔软又惹人喜欢，可爱得不讲道理，看着就忍不住想咬一口。 “嗯。”狼青表示自己看到了，想了想，又加上了一个形容词：“好看。” 小柯基连头顶的两只大耳朵都害羞地趴下去了。 但是又很高兴。身后的尾巴摇啊摇，小幅度地摇个不停。 安又想了想，加了一个形容词：“可爱。” 小柯基整只都在发热，头顶噗噗冒烟。身后的尾巴幅度摇得更大了。 正文 第18章 哈士奇坐在一边，无语地看那边两只狗互动。 别看那只狼青看起来面无表情的，那是你没看出来，就这个睿智游戏，它俩已经玩了连续有一个小时没停了。 一只不知道为什么热衷于追逐自己就有的前爪，另一只仗着身高优势，把自己的脚当逗猫棒。一来一去的，竟然能玩得十分融洽，是旁人插不进去的气氛。 围观了全程的哈先生表示，它活了四十几年（假的），从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两只狗。 是连哈士奇都能感到莫名其妙的程度。 还得是家狗啊，耐玩，脾气好，任人揉捏。 之前它们一群狗一起谈论起柯基泡泡的事，在听说泡泡还没找到家后，其他狗也帮忙出谋划策。 时间已经那么久了，既然这一带怎么  29 也找不到，那么很有可能是更远的地方。 城里现在进不去，不如从就近的北街开始找。只要有心总不怕找不到的，这么养着也不是个办法。 哈士奇表示同意。 它又转过去看安，安当时什么也没说。 安比它们更能想明白事情，所以哈士奇总觉得它不用劝。一只没见过的宠物狗嘛，大家都是一个物种，不就腿短点毛多点，再新鲜能新鲜多久。 况且这家伙看上去智商还不怎么高。 说起这个哈哥又有话要说了。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它不是和泡泡一起行动嘛，它是没想到路上这只短腿狗还能遇到熟人。 小家伙挺高兴的，嗷了一声，要上前跟“小白”打招呼。 “小白”是它给人家起的名字。这算个什么朋友，跟它走在一起的哈士奇真是靓仔无语。 它原本还没怎么在意，以为小短腿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看了那边一眼后，它皮笑肉不笑地说：“还‘小白’呢，那是小黑，可不是什么小白。” “就你这样的，十只你叠在一块都不够被它拐卖的。”哈士奇啧啧有声：“卖完还得帮它数钱。” 果然，这只柯基照例又从头顶冒出了它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问号。 它目光认真，竟然还想再继续听讲下去，哈士奇却不想再停留。“走了。”说完它一边往前走，一边把泡泡往前推。 泡泡跟上来：“可是，小白看起来好像在打架。我们不需要帮忙吗？” 这下换成哈士奇一脸问号了。 它们刚才看到的应该是相同的画面？不就是一条狗叠在另一只狗身上，然后进行生命与自然的绿色活动吗？这显而易见的事情，有什么好打架的…… 哈士奇当时虽然疑惑，但它肚子饿了，急于找点东西吃，也就没多理会它。这时候回想起来，它发现了，事情果然不对劲。 慢着，细想一下，这简直是太不对劲了吧！ 事情远远没有它当时想的那么简单啊！ 它把这事跟安一说，果然，安听完这个事，也陷入了沉默。显然跟它是想到一块去了。 是吧！它就说这个事绝对不简单吧！！！ 现在已经不是小短腿智商低不低的问题了！是它@￥￥%%的问题啊！ 泡泡本来还在地上乐呵呵地打着滚，现场的气氛却在某一瞬间陷入了凝滞。它好奇地坐了起来。 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哈士奇抓心挠肺的，这个事情不弄清楚它睡不着。但这种问题吧，鉴于还有安在场，它也不好直接就问。 “那个，我问你个事行吗，泡泡？” 哈士奇一开口，感觉背后有沉重的目光碾压了上来。它顶着压力硬是不去看安，双眼十分真诚地看着柯基。 泡泡更好奇了。迄今为止，这只狗还是第一次正经地叫它的名字耶。 “就是说啊，你看，你们柯基的腿不是比咱们要短一点吗，”哈士奇已经尽量换了一种委婉的方法，仍然吞吞吐吐的：“就是你，每天走路，会不会磨到凸出的部位呢？” 泡泡：…… 它刚问完就被安吼了。哈士奇缩着耳朵被赶到角落。它好冤啊！这是它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最委婉的问法了好吗！ 传说它们宠物狗都会被送去进行一项惨无人道的手术——取蛋蛋之术。它也很想知道这只公柯基是不是公公啊！ 虽然如此泡泡还是解答了它的疑惑：“不会的。” 哈士奇一听，那到底是不会磨到，还是根本就没有突出的地方啊？！看起来两种都有可能啊！ 回答了比没回答更让狗抓狂了好吗！想到这个问题的它好痛苦啊。 不过按照它对小柯基的理解来看，它还是比较倾向于没有蛋蛋这个选项的。 哈士奇看向泡泡的目光逐渐变得同情。对不起，以前是哈哥错怪你了，没想到你又矮又弱是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 这时候小柯基刚好转过身去，用背影对着蜷缩在角落的哈士奇。 哈士奇眼睛一转，脑子里又冒出了新的灵感。 不让问就不问嘛，它自己探索还不行吗！实践出真知！ 哈士奇隐秘而探索的目光悄悄地就往柯基的背影盯。 一般来说吧，普通的狗狗，只要不是尾巴挡着，从背后看，用力看，多少总能探询到一二蛋蛋的影子的。 但是，哈士奇看了半天。这个面包屁股好瞩目，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视线，也差不多占领了整只狗的背影的三分之二。 哈士奇陷入了怀疑人生的沉思。 到底哪一种狗的屁股会占掉背影的三分之二？？真是让人望尘莫及的比例。 不会真没有突出的地方吧？不能吧？哈士奇趁没人注意到它，自己看着看着就把脑袋贴到了地上，还没等它看出来什么，眼前就直接出现了一张傻乐的小柯基的脸。 小柯基也学着它贴在地上，和它面对着面，后边的屁股撅起来，一根尾巴摇啊摇。 哈士奇心道不好，再一抬头，果然对上了安面无表情的脸。 虽然安什么也没说，但那个眼神，它体会到了，里面写着三个大字：你死了。 它石化了。天地良心，它可还什么都没看到啊！ 哈士奇被赶走了。小柯基依旧乐呵呵待在那。 正文 第19章（一更） 泡泡转回身来，一双布偶娃娃似的圆黑眼睛盯住了老大的前脚，视线黏在上面不动了。 它依然对靠近老大的前爪有着莫大的兴趣。从上次碰过一次之后，这里在狗狗眼里就是被“允许触碰”的安全区域了。 喜欢爪子嘿嘿嘿。 安的脚往哪里挪动一下，小狗的脑袋就像栓了根线似的一点不落地跟着。小柯基忍不住伸爪子去挠。 ——没挠上，老大一举高起来，它就扑空了。 这对小狗来说是个斗智斗勇的游戏。那只爪子在它头顶绕了个圈，小狗圆圆的脑袋绕不了圈，于是整根长条的柯基跟随它移动的轨迹，像一块大号的糯米糍似的翻了个面。 泡泡肚皮朝天，自己浑然不觉得被耍了，反而傻乐着，四只踩着空气的小短爪子仍然欢快  30 地倒腾，要去够老大的脚。 就在这时，狼青垂下视线，安静地往肚皮下面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嗯。是只公狗，不是公公。 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泡泡这时候也成功抓到了它的爪子。它把那只大而凶猛前爪抱了个满怀，整只柯基瞬间获得了从精神到身体上的升华。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狗狗的快乐都是这么来的。 啊~大满足~ 狼青连脚带翻着肚皮的小柯基一起从地上提了起来，放下的时候，泡泡顺带就坐地上了。 泡泡的坐姿和所有的狗都不一样。 一般正常的坐姿，普通狗都是前腿伸直，曲着后腿坐在地上。 轮到这只傻狗，它一屁股墩结实地坐在地上，两条丝毫不碍事的小腿往两边伸直了，有空还能抖个jio玩。 从背后看完全就是一只任人揉捏的毛茸茸的玩偶了。 这个坐姿谁教它的？这么坐久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安看得错愕。把玩偶小柯基又提起来了，再放下——小柯基立马恢复了一模一样的坐姿。再提起来，放下，还是一样。第三次，放下之后还是坐得跟个听讲的小朋友一样。 安放弃了，不再试图纠正它傻乎乎的姿势。毕竟是一只能原地劈叉的小柯基，这种区区坐姿应该不成问题。 再一看，一张乐呵呵的柯基笑脸正对着它。小傻子不明所以，单纯就是天天开心笑口常开。 安用那只被抱着的前爪揉了揉它的脑袋。 小柯基的脑袋很好摸，敦实的一层毛发，温暖又舒服。 开心到吐舌的泡泡就在这时候听到了老大问它的问题：“你以前的主人是什么样的？” 泡泡还以为老大是问它今天的事呢。 它以前住的家很大很高，每天都是暖烘烘的，吃喝充足。就是它一只狗待在笼子里有点无聊，追尾巴的习惯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泡泡待在笼子里已经成习惯了。有两个主人，一个身上香香的女人，和一个短头发的男人。所有人都对它很好，如果主人不会经常忘记它的存在就那更好啦。 小柯基傻傻的，经它的小脑瓜一过滤，说出的回忆就都是和快乐有关的事情。 泡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的老底都倒得干干净净，从自己的玩具说到了自己自动出狗粮的喂食机，说完对上了老大安静的眼睛。它一愣，木头脑瓜这次难得有点回过味来。 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变成小白眼狼了。 小柯基忧愁起来。明明它最喜欢老大了。 “你想他们吗？”老大问。 泡泡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老大就又揉了揉它的脑袋。 没等泡泡想出补救的话，老大又问它：“还记得住的地方吗？”它补充了小柯基容易接受的问法：“是什么样的房子？” 泡泡又开始回忆：“是大大的，白色和黑色的房子。” 老大听它说完了，它站起来。 小柯基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目光一直追随着老大。 难道要送它回去了吗？ 老大让它自己玩，然后一只狗自己离开了。 安一天里有很多时间都不知道去了哪，每次出现都带着好吃的东西，泡泡只在开饭的时间见到它。 不过它要是能知道老大去哪了，它就当老大了。 老大是它见过的最厉害的狗了，行踪神秘，但是每次饭点都能带回来小柯基想象不到的好吃的，厉害得不能更厉害了！ 它也要成为像老大那样厉害的狗！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不用被送回去了。 它双眼煜煜地望着老大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小柯基的胸腔里就像是像充气球一样，鼓起了雄心壮志。 战斗基永不认输！ 还有一更！有人在问老大为什么那么多好东西，有道理，为什么呢~ ps：往大胆的方向猜！ 正文 第20章（二更） 老黄狗已经很老了，年纪大，腿脚不便，拖不动那条铁链子了。平时就爱久久地趴在一个地方，发呆，看风景，等时间过去。 最近它平静的生活有点被打破了。 有只爱撒欢的腿很短的家伙时不时就跑过来看它，陪它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它一只狗自己在玩。 倒也不是说被打扰，就是，可能是它老了，有点看不懂现在年轻人在做什么。 比如此时此刻，这只短腿的狗眼睛亮亮地问它：“这只大肥鸭我可以带走吗？” 老黄狗反应迟钝地：“啊……” 鸭子不是它家的，也不是别人家的，是这附近走丢的……但是孩子，你嘴里拖的是一只鹅啊。 而且严格来说不是柯基拖着大鹅，是大鹅拖着一只柯基。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这只小柯基每天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没想明白的老黄狗不由感慨，今天的小柯基还是很有精神啊。 连不养鹅的人都知道，鹅是家畜里气焰最嚣张的，一只鹅霸气起来，甚至能直接当狗来看家护院。 当一只鹅要追着谁咬的时候，那战斗力可谓强悍，令人害怕。 这只大公鹅是附近的一霸，横行霸道数个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连原来的主人寻到之后都抓它不走，可以说是十分凶狠了。 小狗嗷呜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就不肯松开了，整条狗紧紧挂在大鹅身上，好像一只柯基挂件。 只见它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小脸激动，该不会觉得这是自己捕捉到的猎物吧？ 而且估计它也没造成什么伤害，不然大鹅早就不是现在的反应了。估计是想甩掉它，大鹅身上挂着柯基，从老黄狗的菜地面前经过，一路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泡泡告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那只急于摆脱它的嘎嘎叫唤大鹅给拖走了。 它的晚饭好有活力啊。 而且好大只，哈士奇肯定会羡慕它。 泡泡眨了眨眼，试图用脚刹车，制服这只晚饭，以失败告终了。它只好把四只柔软的jio都缩起来，避免摩擦到地面。 小柯基靠着非同寻常的意  31 志力“拖”着自己的晚饭往开饭地点而去，就是晚饭有点不听话，一路高亢地叫着往别的方向乱跑。 泡泡一时间拿它没有办法。 路上遇到的三两行人，有看见一只大鹅扑着翅膀一路飞奔的，都吓得飞快闪躲让路。 还好大鹅跑的不算远。正好要到饭点了，在路上，它碰巧还遇见了往开饭地点走去的老大和哈士奇。 但是嘴里的大鹅越跑越快，它还没时间跟老大打个招呼，就从两只狗面前呼啸而过了。 两只狗当时都凝固了，齐齐用震惊的目光盯着它看。 大鹅噶噶叫着刷的从两只狗眼前飞驰而过，吊在它身上的小柯基朝老大挥了挥爪。 两只狗的震惊程度不是一般事件可以比拟的。 毕竟这场面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 震撼了。 老大先反应过来，在后面飞快地撵了上来。 哈士奇在后面一边歪歪扭扭地奔跑一边疯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鹅察觉被追之后跑得更快了，但还是跑不过狼青。 跟泡泡相比老大一口牙的震慑力就大得多了。大狗从后面猛扑上来，两只爪按住，大鹅就动不了了。 这只大鹅真是看人下菜碟。它此时被按在地上，在大狼狗面前只会哼哼，声音连大点都不敢，更别提咬人了。 泡泡刚才就被咬得好痛哦。 它终于能松嘴了，咬了一嘴的细毛。它快乐地叫了声“老大”，顺便活动了活动下巴。老大一边按着鹅一边问它：“哪里受伤了？” “没受伤，嘿嘿。”泡泡为了自证，还蹦跶了两下给老大看，证明自己还好好的。 老大用一种拿它没办法的眼神看了它有一会，也可能是还在刚才的震惊中没缓过来。 哈士奇在半路已经被笑倒了。现在还在哈哈狂笑。 “晚餐哦，老大。”泡泡摇摇尾巴，歪歪脑袋，浑身的每一根毛毛都散发着不好意思的气息。 安已经很懂它了，每一次，这只小狗觉得自己应该受到夸奖的时候自己就会先不好意思起来。 它把“怎么想到去追鹅的”的疑问收回去了，半晌说不出话。 它对柯基说：“下次不准这样了。”顿一顿，再加一句例行的：“厉害。” 听前一句小柯基耳朵还垂下去了，到了后面一句，它眼睛又亮起来了，身后毛茸茸的尾巴害羞地扫来扫去。 哎呀，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嘿嘿。 …… 在安看来泡泡应该答应了，然而第二天，又不见柯基的影子了。 是个阴郁的天气，外面还下着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溜达了。 想到昨天的大鹅，狼青驱赶正在躲雨的哈士奇分头出去找。 哈士奇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叨毛毯的事。 敢相信吗？因为天气渐冷，安今天直接从外面给小狗带了一条毛毯回来！！ 太过分了吧！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bug在安身上？这是狗干的事？！ 安每天来去都是自己一只狗，时常消失在它找不到的地方， 每一天那些丰富的食物它能看不能吃，哈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就忍了。可是！一！条！毛！毯！ 而且刚才它冷得都发抖了，安都不让狗用。气哭了。 哈士奇还在为一条毛毯耿耿于怀，然而还是挺配合地出去找狗了。 安沿着柯基昨天追鹅的路，在雨中小跑，边跑都边能感受到冷空气的侵袭。 动物救助站的那群人走了之后，外面抓狗的风声很严。就怕到处乱窜的小柯基不知道，一个自投罗网……到时候它都不知道要去哪把狗找回来。 天太冷。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狗的影子，安越找下去眉头就皱得越紧。 希望小狗只是自己跑到躲雨的地方了吧。 正当它走神的时候，路面上一只一挪一挪的纸箱子吸引了它的目光。 就是普通的破烂的瓦楞纸箱，倒扣在地上，挪一段距离，停下来凭直觉摸索下一个方向，然后按照凭空判断出来的方向，再挪下一段距离。 一动一动的，跟只小乌龟似的。 安疑惑地盯着那只箱子看了。看它在原地转了半圈，即将要往路中间挪去。 它嗅了嗅空气，脚步一转，跑向那个盲目赶路的纸箱子。赶在对方彻底迷失方向之前，把纸箱子掀开了。 里面藏着一只小柯基，看到来的是它，眼睛里瞬间就点燃了光亮。安嘴里脆弱的纸箱子跟着开始摇摇摆摆，是小狗雀跃的大尾巴自动开始工作了。 “老大！嘿嘿嘿！” 小狗身上的毛发被淋湿了表面，机灵鬼还知道自己给自己找个纸箱子。只是这雨要是再大点，它现在身上肯定是全湿了。 安放下纸箱，问它：“你要去哪？” 泡泡就挺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要找吃的去。 它被雨水打湿了一身毛发，背上还带着昨天被大鹅咬出来的伤口。明明昨天安问它哪里受伤的时候，它乐呵呵地蹦跶了好几下，证明自己哪里都好。 小狗好像不痛也不冷，别的狗都知道躲雨，它顶着雨也不忘记要找吃的去。 真是傻子。 小狗的眼睛湿漉漉地还在望着它，漆黑的眼珠子里一簇高兴跳跃的小火苗。似乎只要这样一直看着老大，那一簇小火苗就不会熄灭。 安一时什么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吧。”最终安说。 小柯基高高兴兴地嗷了一声，答应了。 泡泡伸出粉嫩爪爪礼貌要海星星~ 正文 第21章 泡泡和老大回到那个没人的工地，老大还在往里走，一直走到后面的一个陈旧的小屋子面前。 是工地上最常见的那种临时的活动房，独立的一间，看上去有些老旧了。 这个铁门原本就是开着的吗？ 泡泡呆了一下，它怎么不记得这里是开了门的？老大已经走在它前面先进去了，它连忙抬腿跟上。 虽然大家经常会到这个被荒废的工地来  32 碰头，但是泡泡从来没看过也没有靠近过更里面的地方。就比如这里。 看起来是个放杂物的屋子，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走上去一串的脚印。 老大没有再往里面更黑的地方走，泡泡跟在它身边，只在一块空地上找了个不会飘到雨丝的地方休息。 泡泡闻得出来，刚才老大和哈士奇好像在这里待过，有了狗狗的气息，这里也没那么荒凉了。 而且这里可以躲雨，又不用吹风，比外面好太多了。 狼青从门后取出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泡泡今天的午饭。 它如今伙食在狗中是足矣令人羡慕的水平，什么好吃老大给它带什么，已经每天都能有肉吃了。 因为有了一间屋子，雨都下在了外面。它和老大都淋不到雨。 泡泡吃完了今日份的大鸡腿。抬起头，发呆地看了一会外面绵延的雨。 好长的一场雨，淅淅沥沥的。 小狗收回目光，一步步走到正在看雨的老大身边，也卧了下来。 雨水在头顶上的铁皮屋檐上敲敲打打，声音不大，雨声啪嗒啪嗒，持续而平缓的，听久了倒是有些催眠。 泡泡在舒适的雨声里张嘴打了个哈欠，又抖了抖耳朵。 安偏过头看它。泡泡刚才身上淋的那点湿意早就被它自己的体温烘干了。 柯基是一种毛发量丰厚的狗。泡泡出来摸打滚爬这一段时间，身上脏的脏伤的伤，已经不见原来漂亮的模样了。 那些伤口，有的是刚开始流浪时被其它狗咬的，一些小伤好得差不多了，背上的一块迟迟不见好，毛毛都没了，伤口露在外面；也有昨天被鹅刚咬出来的，已经不流血了，只是看起来揪心。 小傻子神经迟钝，也不知道痛，还整天到处跑。 安盯着它的伤口看了一会。它从门后边扯出来一条天蓝的毛绒毯子，正是哈士奇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一条。只咬住毯子的一角，扯过去，整条的毛绒毯子便覆盖住了那一团小柯基。 在没人说话的时候，吃饱喝足的泡泡身后一条电动尾巴已经逐渐慢下来了，眼皮半垂的，即将要被困意打败了。 它能察觉到身上多了条柔软的被子，在睡意的争斗中还努力扯过被子给老大。 没一会，泡泡的脑袋挨着老大的腿，它睡着了。 今天这个阴沉沉的天气很适合睡觉。泡泡这一觉睡得又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睡得很沉，还做梦了。 一个离奇的梦。小柯基梦见了一个它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真的好奇怪啊。 它在梦里睡得好好的，中途被一种持续不停的打扰给弄得悠悠转醒。泡泡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看见眼前的一个人影。 泡泡是家狗，对人类的靠近已经习惯，不会抗拒。它只是有点糊涂，这人身上有古怪刺鼻的味道，很重。 小柯基仰头去看。好高的人，它不得不仰两次头，才完全看清楚他的脸。 是它不认识的人。男人留着很短的寸头，一双眼睛黑黢黢的，正盯着它看。 泡泡愣了一秒，迟钝的它反应过来了，那个刺鼻的味道是来自于它自己身上的。 这人正在往它身上弄一些难闻的东西，还把它弄醒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小柯基在那人手里开始有些挣扎，扭着身子想要远离这人。 一直看着它的男人在这时候忽然说话了。泡泡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他说：“泡泡。” 泡泡一下子被弄得茫然了。 他们是认识的吗？ 泡泡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狗没有再继续挣扎了，溜圆的眼睛满是茫然，直直地盯着他看，模样就很呆。 男人握住小柯基的腰，继续替它擦碘伏、上消炎药。一直到处理完剩下的伤口，小柯基都没再挣扎了。 泡泡糊里糊涂地发现自己身上所有流血的地方都被抹上了凉凉的东西。 然后那个男人还揉它的脑袋，挠了它的下巴，更过分的，他握住泡泡的脚，大拇指对着粉肉垫又揉又捏。 怎么还耍流氓呢！ 泡泡脸红起来，要缩回自己的脚，它一使劲，男人顺势就松开手了。 那人揉它的脑袋。 “睡吧。” 泡泡已经很久没有被撸过了。狗狗都会很享受被摸脑袋和揉脸的感觉，被触摸的话，当场幸福指数就翻倍。 泡泡曾经试图自己撸自己，但是因为四肢太短而放弃了。 对方的手掌大而宽厚有力。久违的舒适感潮水般涌上来，小狗忍不住软软地“呜”了一声。 泡泡不想睡，它下意识还想去看那个人的眼睛，总感觉有点熟悉。 然后泡泡就因为被撸的太舒服而睡着了。 在梦里还是和现实一样的场景，雨还下着。它能感觉到身边的老大还在，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 它再醒过来的时候，外边的雨已经停了，出了太阳，外面地还是湿的。 泡泡一睁眼就捕捉到了前面狼青的身影。老大居然还在这，泡泡瞬间就开心起来。 不知道老大是什么时候醒的，今天老大竟然没有走。 安一转过头，就看见小狗忠实而热情的目光又在毫不保留地盯着它看，一眨不眨的。 “醒了？”安问。 泡泡答应了一声，它顿了一下，耸耸鼻子，若有所思地问：“老大，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泡泡不大确定，感觉说这话有点傻：“是梦里的味道……” 安说：“那是你身上的药。” 泡泡一转头，果然，身上几个坑坑洼洼的伤口边缘留着一点白白的膏状物，伤口的存在感好像没有平时那么强了。原来是老大给它上药了。 老大居然还会上药！太强了！狗中王者！ 难怪它会做奇怪的梦呢。 泡泡身后毛茸茸的长尾巴摇得兴高采烈，扫过它的左腿又扫过右腿。 安见它已经醒了，没再多待，自己先离开了。 泡泡望着老大的背影，内心的崇敬之情有如滔滔江水奔涌。一瞬间，小柯基又像是被  33 打了鸡血，浑身充满干劲。 总有一天它泡泡也要变得很强。 狗变人，不是人变狗 不变不行啊，狗狗谈恋爱真的没啥人看 正文 第22章 泡泡下午没有再乱跑，它自己一只狗跑去找了哈士奇。 这个很久没人居住的老房子是它的据点之一。泡泡还知道，哈士奇把它找来的大骨头都藏在这里面了。 泡泡找到它的时候，哈士奇正在快乐地啃着一根没肉的大牛骨头。 哈士奇两爪都抱在那根大骨上，啃得相当沉醉，已然忘我，声音哼哧的，看到到小柯基来了也没空理会。 小柯基等了有一会，哈士奇始终没有理它，它自己哒哒地跑去了屋子后边。 等到哈士奇有所察觉的时候，就见那只麻烦精站在它的藏宝地点旁边，正探着脑袋，好奇地察看着什么。 那个柜子后面可是它所有宝贝骨头的收藏地点。 哈士奇脑子里亮起危险的信号，急忙出声阻止：“喂！” 柯基把脑袋转回来看它。 “你！过来！” 泡泡哒哒哒地又小跑回去了。 确保这家伙远离了自己的宝贝之后，哈士奇才松了口气。它一边舔骨头一边问：“你来干什么？今天不用去溜达吗？” 平时不是跑得连魂都看不见吗？虽然不知道它整天在忙什么但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今天到底是什么妖风把它给刮来了。 泡泡摇摇头，说：“不溜达了。” 小短腿今天有点心事，还欲言又止的。它在哈士奇身边坐下来，呆头呆脑地叫它：“哈哥。” 哈士奇耳朵一竖，顿时警惕起来。 “我是不是不太像流浪狗啊？” 哈士奇一脸奇怪：“你才知道？” 何止不像，你根本就不是。 泡泡又望了一眼哈士奇那一大堆的收藏。它想知道别的狗怎么找食物的，怎么生活的。 别的狗都是怎么做的呢？它也可以的。 虽然它每天都努力了，但是单靠自己还是活不下去。泡泡也不想再被大鹅带着跑了。 它把想法跟哈士奇说了。 哈士奇感到了十分新奇，到底是怎样的力量，使得这只脑袋里只长了一根筋的家伙终于不再莽干，懂换条路走了。 这只柯基也太用功了，这毅力，都把哈士奇看感动了，真是一只励志的柯基啊。 “行吧，看在你是这么诚恳的份上，”哈士奇感动地说：“来吧，就让我来教你点作为狗狗的真本事。” 既然小狗都这么诚意满满地来找它了，哈士奇难得态度摆端正，认真了一回，它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人这么好，真是一只乐于助人的哈士奇啊。 谁知还没开始，泡泡就把它给整不会了。 它先是给泡泡量身定制了几个训练。 一个是让它去从房子后面的一窝野猫那里拿那只母猫藏在那里的咸鱼干。 再然后是趁市场的摊贩不注意的时候拖一根生骨头回来给它。 泡泡疑惑了：“嗯？这不是偷吗？” “你凭本事拿来的，怎么叫偷呢！”哈士奇掷地有声。 最后是在路上随便找一只比它小的狗，只要能把人家吓跑，泡泡就算任务完成了。 泡泡听完，良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好。憋了几秒，最终小狗只能：“啊……” “你那个表情什么意思？”哈士奇用骨头敲地：“难道你还想去翻垃圾桶吗？还是说想靠可爱的外表博取同情？我刚才教你的，都是强者的生存方式。” 泡泡听进去了，但是它一脸犹豫。 “哥，你这么多年是活在童话世界里吗？”哈士奇累了：“你只是条流浪狗，别想太多了。” 它决定不再当这只基的人生导师了。大骨头它不香吗？ 过了好一会，它看泡泡在一旁垂头耷耳的，陷入了深深纠结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这只小狗是真的想要变强大起来。 算了算了，体力这些东西都是日积月累锻炼的，也是一朝一夕的事。 沉默了几秒，哈士奇叹了口气。 “或者……若果你只是想变强，还有另外速成的方法。虽然只能让你看起来貌似很强，但哈哥的法子，你用也足够了，能够让你短时间变得很强。” “你看我。” 哈士奇站起来，亲身给它做起了示范。有一说一，虽然这只大狗平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是呲牙的样子确实很凶恶的。泡泡亲眼所见，被它气场的变化触动到了。 小柯基圆圆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羡慕的情绪。 “凶吧？”哈士奇问它。 泡泡很诚实地点很多下头。 哈士奇示范完毕，喊它：“来，狠一个。” 柯基学它的模样，前肢低伏下去，目视前方，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哈士奇一点也不满意，绕着小柯基转圈：“眼睛太圆了！不要那么圆！啧！” “哎呀！”哈士奇发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不对，头，抬起来，大声点！拿出老子很凶的气势！” 小狗好奇地看它：“老子是什么？” “老子呢，是一个厉害的自称，能够快速帮助你在气势上先战胜对手。比如我说，老子咬死你，听到这话的狗就会加倍地感受到你很凶。” 泡泡想了想，问：“老子是不是不好的词？” “这个还不好？你要说这个不好就没有别的词好了！而且，这词这么万能，什么情况都通用的好吧！” 泡泡：“你不要骗老子。” 哈士奇：噗。 哈士奇：“不骗你，真的。” 泡泡歪头：“什么情况都能用？” 泡泡：“老子可爱吧？” 哈士奇：……你高兴就好。 泡泡被哈士奇一对一高强度训练了整一个下午，练得太投入的结果就是，它晚上见到老大，说话的方式不知觉就带上那味了。 本来泡泡看见老大，它依然兴高采烈地绕着老大转，忽然就蹦出来一句。 “怎么样，老子可爱吧？”  34 安：…… 安无语片刻，问它：“你知道老子是什么吗？” 一旁哈士奇听到这小傻子的话，它的眼神已经变得生死看淡：……行呗，合着我这一下午教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了。 待会指定还得挨顿揍，挺好的，真的。 泡泡高兴地说：“老子就是‘加倍’的意思。怎么样，老子可爱吧？ 安低头看它，隔了一秒，点点头，说：“老子觉得很可爱。” 泡泡高兴得又开始蹦蹦跳跳起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 哈士奇：？ 大家不都是狗，为什么你们俩就能这么狗。 正文 第23章 这里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十分狭窄，羊肠小路错落交纵，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一人行走。即使是大晴天，这里逼仄的巷子也照不见太阳，因此路面常年泥泞不堪。 一条又瘦又脏的白狗飞快地逃窜在一条逼仄的小巷里。 后面驱赶的中年男人站在巷口骂骂咧咧的，顺手就把提着的酒瓶朝狗甩掷出去。 白天的时间反而是这一带最安静的时候。身后玻璃瓶子破裂的声音和男人粗鲁的叫骂声在安静的小巷里回响，催命似的。 白狗吓得反射性一跳，立马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这条白狗就是被泡泡这几天都没有见到的小白。 自从小白主动跟它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泡泡单方面宣布了人家是它朋友，还给它取了个小白的名字。 然后还被哈士奇鄙视了。它嗤之以鼻地说人家是小黑，不是什么小白。 小白这几天过得可以说是倒霉到头了。前几天下雨天本来就难找到吃的，好不容易路上遇到半块被碾碎的饼，它尝还没尝到呢，忽然就杀出另一只狗来抢食，打了一架还输了。 结果就是不但被截胡了，它还白白挨了顿咬。 这还不算。它好好地走在路上都能随便遇到个醉汉，那个男的发酒疯，一见了它上脚就要踹过来。它躲了，最后肚子上还是挨了重重几下，痛叫着逃跑了。 关键是它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都快饿死了。 一直狂奔到后面已经没有追赶的脚步声了。白狗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就近随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墙根底下停下来喘气。 白狗嘴里低声咒骂着，扭过头去查看身上的伤。就是在这个时候，静谧的小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小狗声音。 “早上好~” 这声音吓得它反射性一抖，同时瞬间高高跳起来，远离了那堵墙。 破败的墙壁上开了一扇窗，一个圆润的柯基脑袋就从那窗口横着伸出来了，脸朝下地和它打招呼。 柯基用很开心的声音叫它：“你好哇！” 小白是它到这后的第一个朋友，但是它们的碰面全靠缘分。所以每一次见面对泡泡都是一次惊喜。 “小白，是我呀。”它高兴的时候，嘴角高高地往上扬，粉色的小舌头会吐出来，“嘿嘿”地对人家笑。 小白又惊又怒，对墙上的傻狗吠了一声：“你想吓死我吗！” 小白当然认识它。这只缺根筋的傻狗！ “嘿嘿嘿。”那白痴狗还在傻笑着，脑袋从墙上缩了回去。 傻狗消失了，紧跟着是一串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外面的它小跑来。 外面的小白朝天上翻了个大白眼，还不解恨，又咒骂几声。 泡泡从里边摇着尾巴跑了出来。几天不见，这傻狗被养得又肥又嫩，比之前好了太多。能靠人养着就是好，人家生活过得那才叫享受啊。 小白站在原地，斜眼将它整只狗上下都打量了一番，一边打量一边问：“你在里面干什么？” 小柯基老实地回答：“我在等人呢。” 这是哈士奇的房子，泡泡在这里等它。 昨天的课还没上完，泡泡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变得更强。所以今天早早就来这里等着学习了。 结果来得早了，跑了个空。哈士奇现在估计还没起床。 泡泡又问它：“小白，你在这里干什么？” “别乱给我取名字！”白狗没好气地怼回去。 它现在已经很烦了，一点也不想见到这只无忧无虑的宠物狗。想到自己倒霉的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再看看对面柯基脸上灿烂的笑容，它就一阵反胃。 这傻子当然开心了，只靠着比别人长得可爱就吃得上饭，谁不开心啊？！ 它现在一点也不像浪费力气理傻子，只想快点找东西吃。 ……等等。 吃饭。 白狗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了什么想法，它的眼珠子转了转。它问泡泡：“喂，你今天吃了东西没有？” 泡泡如实地答：“还没呢。” “我也还没吃饭。”白狗停顿一下，慢慢地说：“你不想找点东西吃吗？” 泡泡眨眨眼睛，不解地说：“嗯？想是想……” 白狗继续说下去：“其实啊，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那里可以找到食物。”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特别的字眼能瞬间打动泡泡的心，那就是食物了吧。 机灵的泡泡耳朵竖起来：“真的吗？是哪里？” ……这都哪里还用它循循善诱，傻狗自己就钻进来了啊。 白狗悠悠叹了口气，挺犹豫地说：“唉，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我自己一只狗没法行动，我才不舍得把那么好的地方告诉你。” “听我说，像你这样的宠物狗，如果到那些人类面前的话，肯定能得到很多食物的。” 和当初的哈士奇想到一块去了。说着，它看了泡泡一眼，注意着小狗的神情：“我们合作，怎么样？我会把这个地方告诉你的，不过你也要帮我一点忙。咱们一起，就能找到好吃的了。” 泡泡一听是自己接过的活儿，放心了一点，不是干什么坏事就好。 然后泡泡又想起了什么，义正言辞地说：“你不要骗老子。” 白狗嘴角抽搐两下。它说：“……不敢，不敢。” “那个地方会很远吗？”泡泡想了想，问。 老大跟它说了很多遍，不准 35 去太远的地方。自从蓝色背心的那群人走后，更外圈的地方就开始抓狗了。 “不远，你去了就知道了。”白狗说：“你要是半路觉得远了，随时都可以再折返回来。但是呢，那个地方有很多吃的，我保管你去了不会后悔就是了。” 小柯基眼中出现了向往的神色。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地方。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怎么会骗你呢？”白狗最后对它说。 柯基跟在人家身后走，被带着去了一个地方。小路七拐八折，确实如它所说的，不算远，但也已经靠近有汽车行驶的地方。再远泡泡就不能去了。 两只狗中途路过了一个高大的广告牌。泡泡仰头一看，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建设文明城市”一行大字。 它不认识字，哒哒哒地经过，走了。 离那个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然而已经能闻见浓烈的食物香味了，许多种交杂在一起，香喷喷的特别诱人，泡泡闻着就饿了。 “怎么样？没骗你吧？”白狗笑着说：“这里是一条小吃街。” 是一个泡泡不认识的地方。 一整条街道都充盈着食物美妙的味道。色泽诱人的烤鸭，还有外皮酥脆的烧肉，喷香软烂的卤肉……这些味道交织成了一种可以闻见的快乐。 泡泡没出息地看呆了。 这就是天堂吗？ 不过这里既然有那么多吃的，一路上却不见有什么别的流浪狗。 “这里没什么狗，竞争小一点。”走在它前面的白狗说：“看到那些肉了吗？我们不能往店门口去，你跟我来……别发呆，跟上。” 和当初的哈士奇一样，它们先判断哪里有适合的“目标”，然后让泡泡上。不过哈士奇不会带它来人这么多的地方而已。 它对泡泡说：“人类不是对狗会这样，它们是对可爱的狗狗会这样。” 当泡泡终于迈出小短腿走到店门前，犹豫地坐在店门口的角落不知道该干什么、却仍然得到了一袋厨余骨头的时候，远处的白狗不禁兴奋了起来，今天的第一单，成了。 它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小短腿成功的那一刻，它心中狂喜，一瞬间，腹中的饥饿感变得更强烈了。 就今天，它非得吃个够本才行。 …… 如此半天下来，两只狗已经吃过一轮了。 它每一次都往白狗指的地方去。得到的大都是些鸡零狗碎的边角料，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战绩了。到口就更没什么肉。泡泡想要带自己的战果回去给老大品鉴的。 白狗却说这些带不回去，而且都是些零碎的边角料，带回去也没用。 它还向泡泡保证了，它会带泡泡去找更好吃的东西。 泡泡一想也是，这些东西和老大平时带给它的一比就寒酸了，便专心等待对方带自己去找更厉害的东西。 泡泡今天到现在还有点轻飘飘的感觉。它长久以来一直是拖后腿的那个。今天才知道原来有时候成功也可以那么容易。 真的吗？它能成为像哈士奇它们那样子的那种狗狗吗？ 之前泡泡就在想，如果它可以靠自己就找到很多食物就好了。为此它每一天都很努力。 如果能成为一只合格的狗狗，就可以不用被送回去了吧。 小白带着泡泡绕了后面的一条小路，并给它指了一扇门的方向。它朝泡泡点了个头，道：“上吧。” 泡泡回它一个亮闪闪的眼神：好的！ 那扇油腻的铁门是半开着的，里面好像有人走动。泡泡犹豫了一下，小跑上去乖巧地坐在门前，里面的人却还是没有出来搭理它的意思。 不远处蹲着白狗躲在隐蔽的地方，看小短腿的背影毫不犹豫，肚子底下的四条短小支柱不停运作，哒哒哒地直直跑了过去。 白狗的眼中浮现了另一种快意的笑。 蠢货。 长得多可爱啊，以为全世界的狗都会跟它做游戏，活在自以为是的童话世界里，天真得……可恨。 记得它第一次见到这只傻狗的那天，这只宠物狗什么也不会做，只会翻垃圾堆，落魄又狼狈，饿得整只狗都瘪下去了。 谁知道隔了一段时间，这只狗能反过来俯视它了，用它那种干净天真的，讨厌的眼神。 这种事情它见的太多了，甚至已经知道了这只柯基的结局。宠物狗也不过如此，之前养尊处优又怎么样？离开了主人之后它们什么也不是，最后还不是等着被饿死？ 谁知道这只什么也不会的傻玩意如今一天天的日子过得比它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些狗就是命好啊，可是凭什么呢？另一些狗就天生该活得那么惨吗？ 目送它的身影靠近了那处，白狗见差不多了，自己先偷偷从小道上溜走了。 前街的声音嘈杂，泡泡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从门里面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泡泡等啊等。 过了一会，门里面的人若是转头看一眼，就会看到后门那悄悄地探进来一个柯基的脑袋。 后厨这里各种调料酱料的味道也浓烈得冲鼻，导致泡泡的嗅觉这会有点混乱。 泡泡第一眼先是看到了邋遢粗陋的铁笼，进而辨认出笼子之中隐匿于黑暗里的一双眼睛。 一双死气沉沉的，绝望的眼睛。 里面两个男人，一个膀大腰圆的，另一个是光头，两个男人同时看见了它。 泡泡看见了两人后方的熟食玻璃柜里，那个用来吊烤肉的金属钩子上，赫然正倒吊着一排焦黄色的烤熟的动物，萎缩蜷曲的四肢，和它被扒了皮的身体……门外的泡泡瞳孔剧烈一缩。 它的身体忽然自己战栗起来。泡泡的一生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恐怖骇人的时刻。 那分明就是一具烤好的、狗的尸体！ 关在笼子里面关的都是收来的肉狗，因为事先被剪了声带，最大限度也只能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声音。 里面两人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一只狗。其中长得胖的那人反应快一点，他径直朝泡泡走来，一边脸上浮起一个可怖的笑。 “哟，有只傻狗，这什么品种的？” 泡泡知道自己要跑。它浑身都在抖，被一种巨大的恐怖攫 36 住，关键时刻却偏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在那人快要走到的时候，小狗惊惧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细细的呜叫，突然摇摇晃晃地拔腿就跑。 如果泡泡一开始能从前面的美食街走的话，就会发现，这一条街不但有狗肉馆，还有猫肉店。 …… 日上三竿的时候，哈士奇叼着自己心爱的骨棒，优哉游哉地迈着小碎步回到自己的房子。 嗯？ 刚一踏进门，它一下子就闻见了房子里有一种不祥的柯基味。 那只小短腿肯定是来过，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走了。 太好了！哈士奇心中美滋滋的，找了个角落，享受起自己和大棒骨独处的美好时光。 说起来，似乎没有看到那只短腿仔今天有在附近活动，一路走来都不见那个打了鸡血的柯基身影。世界清静，真难得。 哈士奇埋头啃了一会棒骨。 ……哈士奇不得已，在坐下去的半分钟之后又站起来了。 啐，还是得去找。安特意嘱咐过，把它的头按在地上的那种嘱咐，说白天安自己不在的时候，让它看着点那只傻狗。 哈士奇想想就脑袋疼，把骨棒先藏好后，自己小跑地出去了。 尊敬的读者朋友们，这篇预计下一章开始入v了，23号更新6000+，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正文 第24章（一更） 它跑得歪歪扭扭的，眼前天昏地暗，看不见路，仅存的本能就是往前跑了。 泡泡满脑子都是那一个画面，被扒皮烤熟的狗的尸体，吊起来，焦黄的肉，萎缩的四肢……柯基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恐和骇然，它的视野中忽然就漫上了热的模糊的水雾。 那双圆眼睛此时只死死盯着前面的路看，怕有一点回头，那人恐怖的大手就要抓上来了。 时间变得很慢，恐惧的一秒被拉得无限长。 泡泡大睁的眼里又漫上泪水，它从没这么希望过自己能跑快点，再快一点…… 小狗全身都哆嗦不停，是急的也是怕的，感觉这辈子所有力气都用尽了，但是怎么也跑不快。脖子上仍然被摸上了一只大手。 所有的恐惧在那一刻到达到顶峰。泡泡心跳都停止了。 它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湿漉漉的触感，上面或许还沾着上一只被开膛剖腹的狗流的血。 小柯基的身体还在拼命地往前冲，但心里那一瞬间已经被绝望填满。它看见自己已经被那只恐怖的手拖入一片吞噬的黑暗里。 它已经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无论如何也再快不了一点点了。小狗气管生疼，喘不过气来，血淋淋的结局在等待着它。 那只人类的手都已经捏紧了它的后脖子。泡泡急得哭了出来。浑身都是冰凉的，唯一只有凝聚眼眶里的泪水有热的温度。 它被提起来了。身体失重，泡泡脑袋发晕，一阵的强烈的天旋地转，地震似的。 它的身体被剧烈摇晃了一下，在眼睛上挂着的大泪珠被这样强烈的震动震掉下来，砸落在地上。 泡泡四肢落了地。高大的狼青就站在它身边，身体紧紧贴着自己。泡泡能感受到对方大片暖热的体温，以及吼叫时带起的低低的胸腔震动。 与此同时，还有头顶人类刺耳的痛叫声，伴随着响彻整条后巷的来自大型犬的凶悍的吠声。 它被老大从地狱的边缘一把拽回，在泡泡眼中那一瞬间的那画面，就好像亲眼看到了仿佛圣光万丈的天神降临一般。 而刚才还抓着泡泡的那人痛得大叫一声，一下子甩开手后退几步，破口大骂：“草！草！！！这畜生tm哪来的！！” 他左手抓着自己被猛地咬了一口还在流血的右手，暴怒的脸上青筋凸起，越发显得表情狰狞。高声叫着让里面的人拿抓狗的电击棒和大爆钳出来，一边试图靠近这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野狗。 刚才抓第一只的时候用不上这些工具，但是现在眼前的这只明显属于烈性犬了。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这么大的狗，就算是为了他被咬的这一口，今天他非要抓住这只野狗不可。 泡泡紧紧靠着安的腿站着，全身都在发颤，一双眼里满是惶恐。 它感觉到自己又一次被叼着后颈拎了起来。是安，它把泡泡直接放在了自己身后，又用脑袋往前推了推它，让它跑。 退开的时候，感觉小柯基在被放下来的时候腿软得站都站不稳。狼青像是顿了一顿，又舔了一下泡泡都是眼泪的小脸。 泡泡脸上扫过湿热的触感。温热又舒适的舔舐成功拉回了泡泡的一点理智。 巷口已经堵了几个围观的人。大狗的脑袋顶着它的方向，是往旁边一条没人的小路。 它已经怕得快要站不住了，但是它不能跑，它跑了老大怎么办！ 泡泡突然就想起上次自己被叼在嘴里跑的时候。那次也是它自己把自己推进了火坑里，就在它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有一只狗从天而降，带着它一起跑。那次老大紧紧地护了它一路。 泡泡的鼻子更酸了，浑身的知觉还没恢复，突然就很想要汪的一声大哭出来。 那个目光狠厉的胖子手上没有家伙，对于面前凶猛的狼青还是有些忌惮，还得提防着被让它跑了。里面的人快速拿了东西跑出来。 胖子一回过头，呲着牙的狼青忽然毫无预兆地猛地扑了上来！ 眼前忽而晃过一双凶狠的兽瞳，胖子当即大骇，急忙后退一步，抬脚就踹，然而还没踹到，他自己先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起来。 这么一只大玩意，真给啃下一口那可就是连皮带骨，血汤淋漓，一条腿就废了。不是开玩笑的。 谁知道狼青只是气势汹汹地扑了那一下，趁他后退的间隙，动作飞快地掉头叼起那只小的就跑。 它这一套操作下来迅捷又精准得很。趁他的工具差一点就到手的空，而狗已经从旁边的小道跑了。 “我草啊！成精了！”胖子大骂起脏话，被一只畜生耍了，他这下已经被气得火冒三丈：“追它！快快快！” 小柯基再一次被一口叼起，两条短小的前腿被扯得向前直直支棱起来，再一次体验到了它自己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飞一般的速度。 安没  37 有一直往前跑，一连拐了几个路口，全挑的小路。 一开始，还能听到后面两人的脚步声远远地紧追不休。安自己还带着一只狗，速度明显比他自己跑的时候慢了。 它拐过一个弯，把嘴里的小柯基整只狗塞进了路旁的一块旷废的花圃里。 安放下它后快速对小柯基嘱咐：“不准出来！”泡泡点点头，颤抖地缩在绿化带的矮树丛里。安往后看了一眼，它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回过身躯，低下头，脑袋就和小柯基的碰了一碰。 有暖和的力量从老大碰它的地方注入全身。 泡泡站了起来，躲在里面看着狼青矫健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向反方向疾奔而去。 人类没有狗狗这么敏锐的嗅觉。那两个人没有发现路边还藏着一只泡泡，追着目标更大的安的方向跑远了。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小柯基先是急得在矮灌木丛里乱蹦，又不敢跑开这个地方一步，只能无助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可怜的呜咽声。 泡泡一只狗趴在灌木丛里，连身上的一根毛都不敢露出外面。低矮的树干和茂盛的叶子完全挡住了柯基的身形，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这里还藏着一只狗的。 外面发生了什么？老大现在怎么样了？它全都无从得知。它全部的视野就是从树叶间隙看到面前这条路的车来车往，还有头顶上面的一小块灰白天空。 它开始还是坐立不安地在原地等待，不知道等了多久，依然没有狗回来，泡泡就开始心乱如麻地猜测老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内疚的情绪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啃噬着他的心，可是现在它却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刚才整只狗惊吓过度，又在精神紧绷的状态等得太久了，泡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泡泡被冻醒过来。它一睁眼，马上就精神了起来，站起来用力抖擞身子，又晃了晃脑袋，立马聚精会神地凑上去盯着那一小块路面看。 头顶那块天空已经比之前变暗了下来，是要入夜的样子。 老大还是没回来。泡泡心里从一开始的紧绷再到内疚，而现在，小狗已经开始抽抽噎噎起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老大不用像现在这样惹上这么大的麻烦的。 一天没有吃饭，忧虑的泡泡却感觉不到饿，蔫头耷脑地坐在树丛里。 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次老大遭遇了什么不测的话，它就去和那些人同归于尽。 正文 第25章（二更） 小柯基正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想法中，突然，它的鼻子动了一动。 一开始还以为是出现幻觉了。泡泡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因为不能离开这里，又只能焦急万分地在原地换着脚踩小碎步。它仰着脑袋，努力捕捉着空气里的那丝气息。 ——老大！ 是老大！！！ 直到耳朵真切地听到属于老大的脚步声，正在朝这里越走越近，空气里也确实是老大的味道……泡泡整只狗像是在那一秒钟里重新活过来了，身后的尾巴也受到强烈情绪的感染而快速摇晃起来。 刚才无数的忧心和焦虑都抛到脑后，不值一提了，它直接兴奋得原地转起了圈。 是老大回来了！！！ 安小跑着朝早上的藏小柯基的地方去，还有十多步的距离，就看到半枯的树叶里猛地钻出来一个柯基脑袋。 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那双眼睛里就要涌出久别重逢的热泪来了。 腿短个子矮，泡泡从树丛里跳不出来，就从扭着身子拼命地从树底下钻出来。也不嫌枝杈扎得慌。 安作为一只狗，第一次受到了人类的待遇。狗狗都是毫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的，方式也是如此直白而热烈。 小柯基像个小炮弹一样，扑腾着小短腿朝它飞奔过来，一头扎进安胸前就开始汪汪大哭，一边哭一边兴奋地围着他打转，还尤嫌不足，亲热地蹭起了安的腿。 柯基长得本来就比他矮许多，泡泡全程仰着脑袋看他，踮起脚去蹭它，两只大耳朵都牢牢贴在了脖子上，化身一只海豹精，看起来真是无比乖顺。 安整只狗都僵住了，由着小柯基在它身边撒欢。殊不知此时的泡泡已经是在内心压抑过自己，努力不伸舌头了。 等泡泡终于不被激动的情绪占据理智、表达完自己的激奋的心情之后，它这时候才知道该害怕了。它退开安的身体，怯怯地叫了一声老大。 老大身上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直到柯基的身体离开，安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动了。安一下子没看它，因为过于目不斜视而显得整只狗都有几分僵硬。 它甩了甩身体，想甩掉刚才那种奇怪的不自在感。小柯基看到它的动作，在一旁把自己缩得更小只了。 它的脑袋要掉到地上去了，眉毛倒垂下来，一脸可怜巴巴的忧愁。泡泡愧疚得不行了，只得小心地一下一下观察着老大的表情。 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摇不起来，也不摇头晃脑了，它像一个被没气的瘪气球，软趴趴的飞不起来了。 “吓坏了？”安问它。 虽然是问句，但说出来的是肯定的意思。 肯定是吓坏了吧，小狗蔫头巴脑的，都没力气看人了。 这些日子下来，它已经成为照顾柯基的一把好手。衣食住行什么的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不在话下。 安顿了顿，问地上垂头丧气的小柯基：“要哭吗？” 泡用力地摇摇脑袋。同时小嘴一瘪，下一瞬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迅速漫上水雾，立刻变得湿漉漉的。 安了然，这不就是要哭吗。 它垂下脑袋，查看这只柯基从头到脚是否还完好，伤到了哪里。 其它似乎都还好。除了惊吓过度，还有就说背后刚上完药没多久的伤口又被撕裂开了，还在流血。 感觉到泡泡的体温有些低，大狗又走到它身边挨着它，给它一点自己的体温。 “……对不、起。” 泡泡已经很用力了，在忍住喉咙里的眼泪味的抽噎，但是一句道歉说得磕巴，又变了奇怪的调，听起来不能更没出息了。 两只狗之  38 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安才感觉自己应该还不是一把好手。对于小柯基柔软的情绪它还是无从下手。 感觉小柯基变成软趴趴的一滩，随便用力一点就要碰坏掉了。 实用主义型直男要怎么跟正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小狗解释清楚，如果另一方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亏欠，它是可以不用对不起的。 “那我原谅你了。”老大说，尝试让语气软化一点，商量着和它说话：“你……别难过了。” 安没有问他早上为什么会去那里，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小柯基好一点了，它往前面跑了几步，然后回头看泡泡。 “走吧。” 泡泡听话地跟了上去。 安在前面带路，泡泡都不用看它们要去哪里。就算老大这时候要把他当成自己的储备粮，泡泡也是绝无二话的。 自己是一个麻烦精。跑也跑不快，也不够聪明，抢吃的也抢不过别人，还要一直连累老大…… “翻墙会吗？” 泡泡被带到了一堵高高的墙旁边，看不到墙内是什么。明明是人类的房子，但是闻不到一点人类的气息。 “上去。” 安简单说了一句，说完才想起来，这墙好像也不是它想上就能上的。 果然，一转头就看到了墙根下那只已经很努力在蹦跶还是只停留在挠墙阶段的小短腿。 安：…… 安这种狼狗在犬类中算是高大的，后肢直立起来能比成年人的肩膀还高。 此时，它就是维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前爪扒在墙上保持着身体平稳，他的脑袋上正顶着一只扑腾着短短的前腿想要攀上墙头的柯基。 泡泡用尽自己吃奶的力气，把两只前爪伸长、再伸长，为了够到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墙头——就差一点…… 它发誓，它两只耳朵的尖尖都已经超出墙的高度一截了，但遗憾的是耳朵并不能当手用，而它真正应该发挥作用的前爪，它们并不争气啊！ 别人家的腿是腿，它的腿就是一节短胖的香肠。 感觉到脑袋上的小柯基努力了好几次，最终呜的一声，泄了气地将脑袋垫在老大的头上。 自己果然什么都不会。 安下了墙，问脑袋上的狗：“还是够不到？” 自己的前爪没有派上它们本来应该有的用场。如果是别的狗的话，现在都已经够到并成功翻过去了吧。隔了一会，安听到头上的泡泡小声而沮丧地说：“对不起。” “……我的腿太短了。” ……这时候它应该说没关系吗？ 安判断出好像不应该。最后还是用的老办法，安叼着它的后颈，先后退几步蓄力，然后带着柯基一举跃上了墙头，转眼间又从墙上轻巧地落下来。 它动作轻捷而悄无声息，两只狗的身影隐没在夜色里，就这样一起翻进了人家的墙头。 母狗带崽的时候会经常叼起幼犬的后颈，被咬住后颈提起来的狗狗一般都会变得乖巧不乱动，这个动作传递给它们的信息就是安全感，并可以十分有效地让他们安静下来。 要说起来，这个动作对于泡泡来说，都快变成老大的专属了。 正文 第26章（三更） 安把嘴里的柯基放到地上。 进了里面，泡泡才发现这里果然是人类的房子。但是屋里没有灯光，也没有一点人类的声音气味，这让它稍微有安全感了一点。 没有人在。 它们现在正在房子的庭院里面。安轻车熟路地寻到院子里的玻璃门，娴熟地开了那扇不存在锁头的门，不知道是不是早先被破坏掉了。 老大对这里很熟悉。它就这么带着泡泡登堂入室，看起来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泡泡亦步亦趋地跟在它身后，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又不小心又惹了麻烦。 经过这几天，它已经深刻了解到了麻烦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发生是说不准的，有时候它感觉自己什么都还来不及做，麻烦就迫不及待地缠上来了。它就是一只麻烦精。 房子很大，里面的大件家具都用白色的大塑料布严实地罩了起来，使得这里看起来有些荒凉。应该有一段时间这里没有人住了。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黑暗中安静地穿过了客厅。 安对这里的格局很是熟悉的样子，一路带着泡泡深入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泡泡仰着脑袋看了那些高大的桌子和摆设，依稀认出来这是一个厨房。 安一路进来都没说话，泡泡以为它们现在是在人家家里做贼，小心得大气不敢喘。它看着安跑到冰箱前，十分熟练地开了冰箱门，于是竖起耳朵把警戒状态调到最高，自觉地给他放起了风。 “你回来了——” 一个没有控制音量的人类声音骤然响起，一下就让没有防备的泡泡结结实实地吓一大跳。它嗷的一声，蹬着腿急急后退，撞到了身后老大坚硬的身体。一转头看到了一个站在门口的……小孩？ 接着外面路灯的光，依稀能看出是个单眼皮的男孩，十三四岁的模样，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他倚着门框的站姿吊儿郎当的，虽然是在对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饶有兴致地停留在泡泡身上，问安：“你相好啊？” 泡泡整只狗被提起来放好，它听到了老大在说话：“他是林默。孤儿院出来的，不用怕他。这里是他过世母亲的房子。” 这个是和老大认识的人？ 泡泡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所以老大不是流浪狗，是有主人的吗？ 安没理会那个人类的调笑，冷冷地看着他，对他叫了一声。 在它身后，是一个打开了的，里面只剩下几个凌乱的空塑料袋的冰箱。 “啊……哈哈，哈哈。”男孩自知理亏，笑声略显尴尬，他摸了摸鼻子，眼睛看着天花板：“哎呀，不就吃你一点东西嘛，瞧把你给小气的。” 为了转移话题，他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地上的泡泡。看到他大步向自己走过来，泡泡嗖的一下就想跑，然后立马就被揪住了一只后腿。男孩问：“这谁家小孩？腿怎么这么短？” 他刚才还吃了老大的东西。老大的敌人就是柯基的敌人。 39 泡泡同仇敌忾着，一听到这句话，整只狗身上的毛更是要炸起来了。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男孩很快放过了它的后腿。他换了个角度，趴到地上去看泡泡的侧面。 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泡泡心里有点发毛。它听到他长长地“哇”了一声，语气真诚地在发问：“你坐下来应该很容易吧？” “底盘这么低，平时走路不会磨肚皮吗？” 泡泡： ！ ！ ！ 狗身攻击！它要举报了！ 简直欺狗太甚。它凶巴巴地朝男孩叫了两声。 “怎么？还想咬我啊？” 它那点个子，男孩根本不怕它，他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就看到了小短腿身后走出来一只脸色黑沉的狼狗。 男孩的笑容下一秒僵在脸上：“……大，大哥。” 他干笑了两声：“有话好说，我道歉！我不是故意吃你东西的。” 安看了他一会，嗤了一声鼻，上前咬住他的裤腿就往外面拖，看样子是想让他去哪里。男孩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连忙说：“好，好，大哥您说话，我去就是了。” 泡泡连忙在后面挥舞着小短腿跟上两人。 狼青在前面走，身边的小柯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一脸无奈的林默。 狼青一直带着人类到了一个路口。林默正奇怪，安眼神示意他看向十几米外宠物医院的方向，林默回过头时，又看到狼青正在目光示意它小短腿身上一道还在流血的伤口。 林默瞠目结舌。 认识安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它活得这么精致，居然还知道有宠物医院这种地方。 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那只小的狗来。 “你干嘛不自己去？”林默抱怨地问它。 大狗一双漆黑的眼睛安静盯着他看。 泡泡高仰着脑袋，看看人类，又看看老大。 林默叹口气：“行了行了，我去就是了。” 小柯基弱弱地嗷呜一声，用爪子轻轻挠安的腿。 安俯下头去舔了它一下，泡泡就不动了。 狗粮来得太快，当时在场的只有一个完全来不及躲开的人类。 猝不及防被迫围观了全程的林默：……我怎么就觉得这么不爽呢。 “还真是讲究啊。” 嘴上是这样说，嘟嘟囔囔的林默还是带着泡泡，一起往那个宠物医院走去了。 安不能进去，一只狗在外面等他们。 泡泡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老大，然后就被不耐烦的林默一把捞了起来，直接抱着进了大门。 和第一次来这种这么正规高端的地方的林默不一样，泡泡不但没有对医院的气味和环境表现出一点抗拒，反而适应良好。 事实上，它是那里表现最乖巧的一只狗了。 和其它看到白大褂和金属器材就开始闹腾并拒绝配合的猫狗不一样，小柯基安静地坐在观察台上接受一众人围观伤口。医用手电的强光照过来了也不躲，全程都不吵不闹地接受了检查。 就算是上消毒水、清理腐肉、上药这种会痛的时候也不需要怎么按着，懂事得简直不像是一只狗狗。 医生看到那个明显已经严重恶化的伤口，第一反应先皱眉。他想质问主人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带狗狗来，在看到那个小孩子身上的穿戴和柯基身上脏污的毛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皱着眉头开始处理伤口。 小护士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温顺可爱的小柯基。在一人一狗等待拿药的时候，一个小护士拿着一块医院里的狗狗饼干过来投喂泡泡。 那只乖得不行的小柯基没有一口吃掉香喷喷的小狗零食饼干。它咬过来了，而且友好地朝小护士摇了摇尾巴。 护士离开后，大尾巴摇着摇着就摇不动了。 快乐的小狗今天没有电了。 它以前怎么会想得那么美呢？它怎么会跟其他的狗狗一样呢？ 自己果然不是那种合格的狗狗。 小柯基把那块骨头形状的小饼干按在爪下，小心地藏起来，存好。 它干什么事情都不行，是一只没用的狗狗，只有这一点东西了。但是就算是这点东西，也是它的全部了。 否则的话，它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给出去的了。 让我康康还有哪些老朋友在追~ 正文 第27章 林默那个人还笑嘻嘻地凑过来问它好不好吃，企图骗他的狗狗饼干。一时间刷新了泡泡对这个人不要脸程度的认知。 “切！不给就不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小孩仰倒在椅子里，坐没坐相的。林默想起了什么，问身边的泡泡：“今天外面的人都在说附近有狼狗咬人了，该不会是你们两个搞出来的事吧？” 柯基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他。 林默这下确认了。他头疼地一拍额头，说：“天啊！我一听就怀疑是在说它！附近哪里还找得出第二只这样的狼狗！” 林默的表情不再一副懒散的模样，终于有些正色起来，对泡泡说：“它不会真是疯了吧？你当时在旁边对吗？” 泡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只狗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看着这只狗从假无辜变成了真无辜，林默激动起来。又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他压低了声音，正视泡泡的眼睛，语气沉重地说：“你当流浪狗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吗？” “咬人的狗就不再是狗了，是必须铲除的大威胁，攻击人类对狗来说绝对是大忌！会被当成得病的疯狗！那些人要抓你，你就彻底玩完了！” 小短腿还没听完就生气了。 一连愤怒地汪汪了好几声也依然表达不了它此时满腔的愤懑：是那个人先要抓它的！是他不好！ 于是林默就知道，这只家伙当时肯定也在场了。 他重新瘫回椅子上，说：“你跟我吼也没用，咬了人的狗就是疯狗，被抓到了要被送去安乐死的。” 泡泡一噎，声音弱了下来。它听懂了。 安乐死——它们是就算吃垃圾也要努力活下来，现在却因为这种原因要被判处死刑吗？ 小柯基难过起来。 其 40 实林默也抓心挠肺地好奇，像安这种狗，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没头没脑地把自己推进这么危险的境地，除非它真的有生命危险。 “哎，小短腿，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身边的小短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垂头丧气了起来，整只狗身边的空气都是黑白色，林默更摸不着头脑了。 拿完了泡泡的药之后，林默严辞拒绝了小护士建议把狗狗全身检查或者做个清洗的建议，心情很不爽地付了钱后，抱着腿上已经贴了纱布的柯基大步出了门。 “太过分了！”他出门没多久就开始肉痛地大声嚷嚷：“这什么吸血鬼医院！贵死了！比人看病还贵！” 泡泡在他手上扑腾得厉害。林默自己气得吐血，一直到忿忿不平地抱怨完了，才把泡泡重新放回了地上。 泡泡四腿一着地，马上哒哒哒地向前冲过去。 林默一看，果然，一只狼犬在路口那等着呢。 安嘴里还叼着一个袋子，刚才怕不是跑到哪里找吃的去了。 小柯基迫不及待地跑到它身边，林默跟在后面过去一看，小柯基正用低下头，把它刚才藏了一个晚上的狗狗饼干低头放在狼狗的面前。 泡泡是只失败的流浪狗，混到现在不仅还是一穷二白的，今天还捅了大娄子，连累了别人。 它浑身上下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就是别人给它的这块骨头饼干了。 林默从后面撵了上来。他人虽小却是个大话痨，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咬人的事。 医生说这段时间都要好好养伤，不能再让伤口感染了。泡泡因为不能多走动，一路是由林默抱在手上回去的。 林默还在因为瘪下去的钱包而肉痛非常，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就差揭开泡泡腿上的纱布好好钻研到底是什么药这么贵：“我跟你说，你最好给我值这个价钱，你知不知道这些钱都够我吃一个星期的饭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泡泡举到了自己眼前来，直视泡泡的眼睛。 “像你这种纯种的狗，一般都是有主人的吧？”他兴奋起来，双眼放出精光：“你找不到自己家了对不对？我们带你去找你主人，到时候说不定会有酬谢！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迫不及待地摇了摇泡泡：“你主人在哪？啊？” 狼青并不理会林默的激动，站起来咬他的袖子，强行让他把手上的柯基放下来了。 泡泡身上很大一股不好闻的药味。小柯基沾了地后，立马就要往老大身边凑。老大问它：“要回去吗？” 现在泡泡确实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还是早日送它回去的好。 林默还在追问：“说啊，你住哪？自己还记得吧？” 柯基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对他汪了一声。 它为什么会成为流浪狗呢？事情还要从那一天说起。 它本来和所有从宠物店买来的狗狗一样，它被装在一个礼物盒子里带回家。盖子打开之后，迎接它的是一圈的欢声笑语，大家的脸上看起来都很开心。 小泡泡不明所以的，也跟着他们一起开心。细细小小的一条尾巴在盒子里摇啊摇的，停不下来。 再往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它和笼子生活在一起。主人开心的时候，就会过来和它一起玩。 不过它不可以叫得太大声，因为很吵。 后来它发现了，人类的开心是有时效性的。不开心的时间会比较多。 两个主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大声，变得很频繁。 争吵一多，开心就少了。作为以前那些开心的一部分，在男主人开车离开家里的那一天，把泡泡连同宠物笼子一起丢在了高速路边。 家里对它的用度一向是从不吝啬的，宠物专用的东西一应俱全，包括现在装着它的这个柯基专用的笼子。置办一些宠物用品对他们来说比陪伴更省心。 即使现在的它仔细回想过去，也想不出来那一天的到来有什么预兆。笼子里的柯基茫然地听男主人数落它的种种麻烦， 泡泡心很大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直到它被抛下的那一天，才恍然发觉，它被人丢掉了。 车门砰的一声在它面前关上了。随即车子发动，丢下原地的泡泡绝尘而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小柯基一直在高速路边被丢下的地方等着主人回来。 它自己学会了怎么开门上的那个小插栓。饿了好几天之后，它终于也会出笼去找吃的，但每次都会很快回来。 小柯基出了笼，一扭一扭地跑向不远处的一个高速服务区。所幸那里有很多卖吃的小店，也有很多人，小柯基那几天没有饿着。 每一天出门回来之后，小柯基都会自己钻回去那个狗笼子里，把笼子的门关好了，乖乖地呆在里面等人来接它。 也有人试图要抓它。那次把泡泡吓得不轻了，噌噌就跑走了。 反正它在笼子里待惯了，只要乖乖地在这里等就好了。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 每一辆路过的汽车泡泡都有努力注意着，只是没有一辆是停下来的。 有一天，泡泡出去找吃的，回来后一直都放在原地的狗笼子忽然不翼而飞。 它在附近找，哪里都没有，笼子不见了，不知道是谁来拿走了它的笼子。 那天找不到笼子的泡泡急哭了。没有笼子，它回不了家了。 泡泡一边走一边哭，那一天掉了很多眼泪。秋风一吹，脸上一片湿凉的。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泡泡是只小傻子，很多事情它不会去想明白为什么，它乐呵呵的，好像什么都没关系，发生什么都能接受。 它做事情也没有自己的意图，就比如泡泡自己一只狗离开高速路口的那一天，它只是知道自己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那天之后，它一只狗就没有再掉过眼泪了。 就算有眼泪，泡泡也能自己把它憋回去。 安当时是见过的，这只小柯基硬是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了。除了今天，今天是被吓哭的。 安听完了它的话，沉默。 泡泡嗷了这么半天，林默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一脸懵逼地追问一旁的安：“啊？啥意  41 思啊？它说在哪？要不然咱们打个车去？” 安没理他。林默坚持不懈的百般催促下，它得到了凉凉的一眼。 林默虽然依然是懵比的，但是看它的反应，也知道事情大概是没戏了。 知道这只玩意不能换钱，他一时间痛心不已，对泡泡说话口吻不觉就换成了嫌弃：“那你现在只能靠自己活下去了？” 他们一行已经走回了之前别人家的房子那里。 林默看着安把泡泡从地上叼起来。漆黑的夜里，高大的狼狗带着一只小狗一跃上了墙头。 林默虽然是个小孩，但也是个身手利落的小孩。他自己也哼哧哼哧地爬了上墙，一人两狗的身影先后跳进了院子里。 落地后，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孩还没放过它，不忘多问一句被安叼在嘴里的泡泡：“不是我故意针对你啊，但是你看看你自己，你会干什么啊？” 泡泡……泡泡什么都不会。 被林默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扫描了一遭，再嫌弃地啧啧两声。泡泡无地自容，此时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念头越发强烈了。 林默戳人痛处戳上瘾了，就算是自言自语也不放弃继续发问：“那你伤养好以后怎么办？” 正文 第28章 像泡泡这种家犬不能理解流浪狗的生存世界。 这里没有所谓的秩序。在垃圾堆里生长起来的世界，也和垃圾一样散发着恶臭。扭曲的，残暴的……暗地里滋生着一些比寄生虫更可怕的东西。 像被陷害的那件事情，泡泡知道了事实，也会难以置信地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它没有见过一种不出于任何原因，就是想要把别人推进悬崖的纯粹的恶意。 泡泡不是不努力。但是正如安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就一眼确定的那样，这种观赏狗，没有主人是活不下去的。 今天还是哈士奇先找到安，说小短腿跑不见影了，附近到处找不到。 只是跑不见而已，本来不用非得找到安的，反正那只小短腿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很忙，到处乱窜的。 但是哈士奇又多提了一句，说有狗见到路上短腿狗和一只白狗在一起来着。是哪一只白狗就不知道了。 安听完站了起来。 它问哈士奇：“你之前说，泡泡有一个朋友？” 哈士奇努力一回想，真让心大的它想起去公园那天发生的事了。那只“小黑”。 说完哈士奇就跟安一起站起来了。坏了。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泡泡见到的那样了。 …… “那你伤养好以后怎么办？”林默问它。 不是没有努力过。泡泡每一天都在努力。它付出的绝大一部分辛苦石沉大海，只有很小的部分变成了没什么用的回报。 如果它是一只能上发条的玩具就好了。泡泡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现在给自己上个发条，明天就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可惜它虽然傻，但还是有感觉的。它对自己很失望。 它做了很多事情，每天都比所有狗狗都勤奋地翻垃圾桶，努力融入狗狗们的团体，不会的它就去学，能做的泡泡都要做。 别的狗狗可以，它泡泡也可以。 然而从流浪的那一天起，如果单只靠自己没有老大的话，大概它已经饿死街头了。 狗狗都是天性乐观的家伙，它们仿佛每天都有饱满的热情来向人类主人表达它们没有尽头的喜爱，即使受了挫折下一次还是会摇着尾巴凑上来。 泡泡不是没有努力过，但是太难了。 就像它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跑得和其他狗一样快，有些事情它无能为力。 没有人会想要自愿承认自己做不到。这些天来，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像绑在脚上的沙袋，它每走一步都沉沉坠坠，也慢慢地将它心里的希望一点点磨耗干净，一直到它再也走不动。 它再也不想放自己出去惹麻烦了，无论是给自己还是给老大。 以前的泡泡摔倒都是感觉不到疼的，明天它就能给自己重新充好气了，冲得鼓鼓的，继续冲。 第一次觉出不好受之后，以前的那些疼这会好像才返上来，让狗加倍地感到不好受。 生活太难了。小狗也是会累的呀。 林默问完那句话，见两条狗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刚想换个话题，就见安忽然把泡泡放到了地上。 泡泡紧张起来。它踌躇一下，还是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没用……” 说完它才反应过来，老大把它放的姿势不对啊。它现在肚皮朝天，四只小短腿也无措地暴露在空气里。是一个动不了也跑不了的姿势。 那边老大的脑袋已经凑了过来，等等……太近了！！ 老大沉默异常，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泡泡却能隐约察觉到此时老大身上的怒意。 它还是第一次在老大身上感受到怒气，有点害怕。它所见到的老大永远是波澜不惊的，沉稳可靠的模样。 是它哪里做错了吗？ 可是它刚才不是在讲自己怎么变成流浪狗的故事吗？ 老大什么话也不说，动作也简单粗暴，鼻尖挤进了碰到泡泡脖子上厚厚的一层毛里。 狼青巨大的脑袋埋在它身上，泡泡感受到来自老大的微凉鼻头和火热吐息，喷在它的脖子上。 太近了，热热的痒痒的。 有坚硬的利齿贴着它的皮毛，狼青的头在自己脖子里，不知道干什么。 泡泡紧紧闭上眼睛仰高脑袋，脖子更好地暴露出来了。 然后是类似“嘣”的一声轻响，泡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一松！ 安从他脖子里退开，一把甩掉把嘴里那条断开的皮带项圈。上面挂的金属名牌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画面仿佛静止。泡泡和林默都呆住了。 一旁的林默表情都惊了：“你、你什么意思？你要管这烂摊子啊？” 果然！从去宠物医院开始他就该意识到这事不对劲的！ 安没有理他。 它看着小狗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靠近自己的项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泡泡低下头去嗅了嗅，又抬起头看老大。  42 泡泡被这东西套在脖子上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到它长什么模样。 丢在草丛里的项圈已经彻底坏掉了，从中间被咬得断裂开，成了一条废皮带。 项圈没了，整只狗都感觉不对劲了……那一圈套在脖子上的东西从它出生起就跟着它，脖子那一圈毛都给压实了，现在就这么没了。 应该说是不习惯，好像不会走路了。可是周围的新鲜空气变多，身上也忽然变得轻快。它脖子上少了一圈约束，身上却仿佛轻了无形的负担。 小柯基很呆。老大已经走到它身边来了。 泡泡心里怅然若失的，怔怔地看老大的眼睛。 刚才的那点让狗害怕的怒意藏在黢黑的眼睛之下，好像又找不到了。 “那些人以后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泡泡反应过来它说的是自己的主人。没关系吗？那它是谁？世界上是先有主人还是先有狗狗？ 老大好像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是这副沉稳威严的样子，仿佛光是这样看着它，船的舷窗外面无论有多惊涛骇浪，从此都不足为惧了。 “别再管他们了，”安说：“我养你。” 正文 第29章 林默的房子还不小，宽敞的厅堂，小别墅的设计。它们待的地方有一个落地窗，外面是一个幽静荒凉的小庭院。 夜已经深了，林默回房间睡觉。老大和它留在了外面。 一大一小两只狗卧在一块，从这个地方能够望见外面的天空，和安静悬挂在夜空上的一轮明亮的月。 深夜的天空黑漆漆的，静谧无比。缺了一口的月亮是皎白的，又温柔。 小狗的脑袋放在两只并排的爪上，圆圆的黑眼睛里也倒映出两汪小月光。 这只小狗本身各部位就长得十分标志可爱，当它安安静静地趴在那时，活脱脱就成了一个从头可爱到脚的毛绒娃娃了。每一处都是柔软好捏的模样。 “要靠一下吗？” 老大问它。 身边软乎乎暖烘烘的小身体虽然安静而又十分主动地挪腾过来，和它贴在一块。 林默问它是不是要管烂摊子的时候，旁边的小柯基蔫了吧唧的，已经自觉地垂下颓丧的耳朵。满脸都写着“我是烂摊子”五个大字。 看来这次是给它打击得不轻。安还以为这只柯基每天只会一个劲往前冲呢。 半分钟后，小家伙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歪在老大身上，大半边身子也靠过来了。 “老大。”泡泡还有点斟酌，犹豫了一会，才瓮声瓮气地问：“我是不是有点没用啊？” 没有得到允许的时候，小狗就自己一只狗安静地趴着看月亮；得到允许后，又恨不能整只狗钻到老大肚皮底下，当然了，偷偷的。如果能不被老大发现就太好了。 虽然它也认为自己糟糕，但在老大面前它还保留着一份没什么用的矜持。如果老大点头了，那它也只有那么一点没用而已。 泡泡这次提不起劲来。它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累。 好没用啊，泡泡，努力了这么久还是这么没用。 它很多天以来的努力都没了。没有用。它四面都是墙，一直以来只不过在坚持不懈地用脑袋往四面冲撞而已。 没有一只狗会像它一样天不亮就起床上班，走街串巷。可是，它明明比所有狗都努力了。或许它就是那一种天生就比别人笨的狗狗吧。 老大就不笨，哈士奇也不笨……泡泡吸溜了一下鼻子。把脑袋往老大暖热的身上钻了钻。 它也不想这么笨的。它想和大家一样。 老大没有回答它的问题，隔了一会，问它：“你难过吗？” 老大问这样的问题时语气总和“你饿吗”“你冷吗”差不多，怎么说呢，出乎意料地务实，真是一只务实的直男。 好像只要是小柯基的问题，它总能简单直接地想办法解决好。 但是没办法的，天生比别人笨是没办法解决的。老大也没办法借一截腿给它。 泡泡的眼睛往上望，和狼青垂下来的视线合在一起。泡泡和那双沉静黢黑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小声说：“……我有一点难过。” “嗯。”老大说：“知道为什么难过吗？” 泡泡茫然了。感觉好像上课在回答问题噢。 它用力地使用了小脑袋瓜思考一会，最终得出结论：“……因为我很笨？” 然后它就听见老大轻轻笑了一声。 老大的声音沉沉的，没什么语气。泡泡靠在大狗身上上，感觉到胸腔的微微震动，耳朵痒了痒，像钻进去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反正让人被笑了也不感觉生气。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会难过，是因为你还没放弃，说明了你在努力想让自己变好，你不想停下来，所以你才感到难过。” “你看，这就是你比别人厉害的地方。换成别的狗可能早就放弃了。我知道你难过，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这是泡泡听到的老大一次性说最多字数的一次了。 大狗轻轻用脑袋和它碰了碰，像以往很多次那样夸奖了它。 老大轻轻地说：“真厉害啊，泡泡。” 就像以前夸奖它带回来的气球和粉色爪爪一样，老大用它沉稳可靠的声音肯定了它，话里自然就有一种令人信赖的力量注入内心。好像是得到了某种权威的认证。 泡泡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心脏像是浸在暖呼呼的温热的水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洋洋的舒服浸泡着，同时又好一阵酸酸涨涨的，让狗想哭。心头的积郁和沉重阴霾一下被驱散了不少。 因为它心里的还住着一个泡泡，那个泡泡还没有放弃，所以才会感到难过。 心里面的那个泡泡还在努力。老大说，难过好，难过说明它还在努力。难过也是努力的一部分。 安再抬起头时，小狗使劲瘪着嘴巴，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也在很用力地盯着它看。 “想哭就别忍了。”安说：“厉害的小狗也是可以哭的。” 小柯基把脸埋进老大身上硬硬的毛里。 呜。 别人夸它永远是夸“可爱”，只有老大，无论泡泡带了 43 什么没用的东西回来送它，从很久以前只有它一直在对泡泡说，“真厉害”。 老大说，真厉害啊，泡泡。 老大是第一个夸它厉害的狗。 老大也是第一个对它最好的狗。 外边的风刮得树叶沙沙作响，听起来有点冷。但是在老大身边，泡泡被它身上的暖热体温捂着，整只狗都感觉到安心。 “老大，我要怎么报答你？” 话一说完，它又听见老大笑了一声。泡泡说这话时认真的，这会又有点脸红。 它从心底里就感觉很对不起老大嘛。老大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结果也是它给老大惹了最多麻烦。 “可是，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安看着它说：“你不是都叫我老大了吗？” 不用对不起。小柯基一脸感动，从老大的身上仰起脑袋，真诚地说：“老大，等你老了，我一定会好好养你的！” 感恩的心，感谢有您。 它以后一定会盖一所大房子，把老得走也走不动的安拖进那个房子里，然后每天带火腿肠回来喂给年迈的老大吃。 老大：。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早日实现它的老有所依，老有所养，挺好。 它冷静地“哦”了一声，转回头。余光里，小柯基身后那条电动尾巴还在无比期待地左右摇晃着，幅度不小。 等老大老了，一定也会是一只慈祥的老狗。到时候它就每天都陪在老大身边。它们永远都不分开。 安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只小狗在脑海里联想什么画面。 不必等它老的那一天，它现在就想一口老血喷出来。 正文 第30章 第二天泡泡睡醒的时候身边是空的。它睡眼朦胧地一看四周，房间里只剩下它一只狗，老大不知道去哪了。 昨天一天都很累的缘故，泡泡今天起来晚了。外面日光大盛，透过透明的玻璃，照到小狗身上。能感觉到那一小块皮毛便烘得暖洋洋的，好像比别的地方都蓬松了。 没睡醒的小狗给自己翻了个面躺着，醒醒神。眼睛还没全睁开，灵敏的脖子先耸动两下，在空气里嗅了一嗅。 ——如此亲切的气味，由远及近，很近，是老大回来了！ 泡泡眼睛瞪得像铜铃，登时就来精神了。要是这个它可就不困了啊！ 来的人正走到门口的时候，第一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小柯基整只弹起来了。 确实是弹起来的。它整条狗是侧躺的姿势，柯基又是长条形状的狗，到了激动之处，两头配有驱动的率先翘起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只柯基瞬间就把自己给弯成一条柯基香蕉。 驱动就是它长在一头一尾的两双短jio。泡泡从地上翻个身，灵活地蹦了起来。又在看到门口的人第一眼后，表情凝固了。 是一个人类…… 泡泡张着嘴，整只小狗浑身都围满了大大的问号。 让它诧异的不只是出现的是个人类，而是，这个人，竟然从它梦里走出来了？！不对啊，或者是自己现在还在做梦？…… 它的脑袋瓜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CPU过载，一时间整只狗卡在那了，溜圆而迷惑的大眼睛用力地盯住那个人类看。 他身上有泡泡最喜欢的老大的味道。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好人，冷冷凶凶的，寸头很短，一双眼睛黑得深邃。都分不清是这人长得冷淡还是他的人冷淡了，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泡泡身为一只狗，对于人类的长相并没有研究。它看不出那张脸好不好看，第一眼只知道这人好高，高得门框都快装不下他了。 好看也没用。 敢问全天底下有谁能比老大更！好！看！ 没！有！ 老大最是最高审美标准了。所以泡泡还是很欣赏这个人的黑眼睛的，给人一种老大的感觉。这双眼睛长得不错。 男人走进来，小狗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他小腿高的家伙，擅自就开启了一级战备状态，在地板上小步地左右横跳，嗷嗷叫唤，不许他再靠近一步。 真双标，明明刚才还兴奋成一只柯基香蕉，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因为一人一狗并不在一个海拔上，站在地上的小狗不得不把那颗圆脑袋抬到最高，警戒地看着这个一步步朝它走过来的男人。 泡泡感受到来自身高的压迫感更重了。 男人忽然叫了它的名字：“泡泡。” 泡泡好不容易转过弯来的小脑壳就又卡住了。 对喔，它还记得，这人是知道自己名字的。他给自己上药来着。 小狗整只都呆住了。它卡顿的时候，那对呆呆的琉璃珠子眼睛又可爱得不得了，润泽又黑亮，圆溜溜的。 那人在它面前蹲了下来，小狗在他高大的身影面前显得更小只了，听见他问：“饿了吗？” 泡泡才发现，这人手中还提着一个香喷喷的塑料袋。 对方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它恐吓到。不但没有，男人无视了泡泡的牙齿，径直伸手过来。小柯基头上一沉，圆脑袋被宽厚而温暖的手掌盖住了。 他揉了揉泡泡的脑袋。 他不怕我。泡泡后退一步，那只大手便顺着小柯基的脸转移到下巴去，在皮薄肉软的，手感极佳的下巴那用手指轻轻地挠。 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泡泡内心是不忿的。然而它眯起眼睛仰着头，小小声地哼唧起来，身体被封印在原地动不了了。 他怎么还不停手。 还摸上瘾了。 这人一上手就摸了小狗很久。泡泡从圆脑袋到大耳朵都被撸了个遍。 他两只手就能够完全包住小柯基的一颗脑袋啦，手掌又大又暖，所以撸起毛毛来恍若一个天然全自动发热狗狗按摩仪，别提有多爽了。 是久违的，从尾巴尖尖爽到天灵盖盖的感觉。 那人两只手捧着小柯基的脑袋，把它的呆脑壳支起来，让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自己。 傻柯基这时候已经享受得晕乎乎的了。 他漆黑瞳仁中带着一点  44 笑意。泡泡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 他对泡泡说：“老大让我来给你送吃的。” 小狗迟疑地歪了歪脑袋。这人身上确实有很浓的老大的气息没有错。 “不然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们见过，还记得吗？”那人继续说着，将手里的塑料袋子提了提：“饿了吗？” 袋子里肉香四溢。泡泡的心思被本能勾引住了一秒，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 命运的后脖颈就被一只手给牢牢捏住了。泡泡被惊吓到，立刻有一只大手覆盖在它的头顶，揉了揉它的圆脑袋。 “吃饭之前，先洗个澡，”男人说：“你都臭了。” 被提起在半空的小狗毛毛虫似的扭动挣扎起来。它才没有臭！ ……吧。除了昨晚的医生说过一次它臭之外，就没人说它臭了。 再说老大才不会嫌弃它臭呢！ 头顶的男声继续说：“老大说你都臭了。” 泡泡：！ 他熟门熟路地拎着泡泡找到浴室，把放弃挣扎的小家伙放到浴缸前面。 他好像真的对这里很熟。他身上自带的老大气息仿佛是一层buff，泡泡对这人怀疑不起来。 小柯基被拎起来变成一条的形状。它后jio先着地，然后是一双前jio，落地后又变回了滚圆的一坨，两只棒槌脚岔开坐在地上。 “洗不洗？”那人一边挽袖子，一边问它。 小柯基两只耳朵变成飞机耳倒在头顶。它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委委屈屈地往浴缸里面爬。 浴缸对它来说有点高了。光是把两只前脚放进去，后面的两只就已经踮到极限了。 背后被用力挤压的面包屁股，其可爱程度直接冲到了非同一般的高度。诱人得不得了。两只腿上茂盛的毛毛炸开如柔软的蒲公英。 一只手从它后面撑了一把，扶着屁股把柯基送进了浴缸里。 泡泡好不容易进了浴缸，有感觉到pp上被捏了，并没有在意。它转个身，想对那人说声谢谢，一扭头就又被大手揉上了脑袋。 泡泡被夸奖了。男人说：“真可爱。” 他的话很少，没设么语气，正因如此，每个字的含金量极其之高。泡泡听着，一对耳朵不好意思地转了转，整只狗就害羞了起来。 害羞完了它又感觉到不对，嗯？它在这个人类面前害羞什么呢，他又不是老大。 于是小柯基又很是矜持地把脑袋转过去，不正面对着那人了。只用一个毛发蓬蓬的圆墩墩的屁股对后面的男人，那个冷酷的面包屁股仿佛正在对着他说：请自重。 男人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这里没有水。但是他对这里似乎很了解的样子，从外面提了饮用水进来，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瓶宠物香波。 他淋水的动作放轻，避开了泡泡昨晚刚处理好的所有伤口，只在不要紧的地方打上雪白的泡沫。 泡泡在浴缸里站得笔直，努力抬高脑袋不要让泡沫流进眼睛里。 这个澡一洗就是很长时间。 浴室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这人话很少，手心宽大而暖和。 泡泡的脸颊肉被搓搓洗洗了好几遍，最后仔细地捏了一把，那人终于收手了。接下来是肚肚毛。 也不是没有洗过澡，但是泡泡感觉它小柯基今天就要被洗秃在这个浴室里了。 短短的脖子，上面的毛发要好好捋捋。屁股的毛毛是重点搓洗对象。这人洗得尤为仔细。 清洗到的每个地方都认真地搓了好几遍，最后是四只粉嫩柔软的爪垫。 泡泡一直站得笔直的，配合地任人揉捏，受人摆布。 洗澡的时间好像过得分外漫长。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动作好热情哦。 倒也没什么，就是那个，男人的一只手就能完全包裹住泡泡的一只爪了。被完完全全掌握在手掌里撸毛，啊不是，洗澡的感觉，让狗有点虚脱。 等到终于冲洗干净，从浴缸里踏出来，小柯基的脚步软绵绵轻飘飘的，虚弱无力，它这幅身体上上下下可算是被揪住撸了个遍，撸了个彻底。 泡泡圆溜溜的眼睛里生出迷茫的神色，被撸得怀疑狗生。 生平第一次，小柯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rua空。 它反射性地就想抖掉身上的水，下一秒，后脖几立马被一只手牢牢捏住，柯基就动不了了。 男人敏捷地避免了自己被洒一身水的结局，把小狗整只提到玻璃门里，等它把自己差不多甩干了，再用一条毛巾包成一条老北京柯基卷，抱着走出浴室。 哇。 柯基的两只招牌大招风耳从毛巾卷里钻出来，乌黑眼珠也露了出来。 它这是在玩跳楼机吗？ 这么高啊！ 高大的男人一路抱着热腾腾的柯基毛巾卷走出了那个落地窗，就在檐下找了块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坐下来了。 柯基卷安全降落在男人的大腿上。 他把毛巾解开，一只洗得香喷喷软乎乎的柯基甩着脑袋就出来了。 没有吹风机，只能把这只小狗晾在外面自然风干了。 小狗摇头晃脑的，还在腿上四处乱动，企图找一条路从他身上下去。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来上药。” 泡泡就趴在毛巾上不动了。照例还是那个四只短腿向四面八方张开的姿势，反正短短的，也不碍事。 柯基的美貌都是靠洗澡出来的，那一身浓密漂亮的厚毛需要经常打理才会蓬松可爱。 洗完澡趴在太阳下的泡泡，浑然不觉自己整只柯基又可爱出了新的高度。它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脑袋枕在人家的膝盖上。 等他给柯基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重新上好了药，发现这家伙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的，居然睡着了。把自己一颗脑袋睡扁在他的膝盖上。 男人低头看着，眼睛里又无声地染上笑意。 就连睡着的模样也是憨憨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他这样看着，俯身下去靠近了熟睡的小狗。 他想起来，这时候好像不能再用舌头舔了。 弯腰的动作顿了顿，男人继续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睡眠中的小柯基  45 的脑袋。 正文 第31章 小柯基的午餐是鸡胸肉拌狗粮。用的是老大送给它的小碗。 看着那人从袋子里拿出它的专属小碗，泡泡眼睛都亮了，身后举着的大毛尾巴不觉就摇了起来。 哇。这个人竟然连它的饭碗都有。 他肯定也是老大的小弟之一吧。 从昨晚到现在，它饿坏了。闻到饭味就胃口大开。小柯基把头埋进饭碗里专心吃起了午饭。 看它吃得欢，那人的脚步从小柯基身边走开。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份人类的盒饭，坐在桌边打开了。 泡泡这一顿把肚子吃得鼓鼓的。它舔干净自己的小碗，又抬头去看外边正在吃饭的人。 这一带和泡泡之前待的城中村不是同一种地方，根本没什么噪音，环境安静平和很多。平静得连外面风吹过草地的声音泡泡都能听得清楚。 地方一安静，泡泡就有些没事可做了。它对这里不熟，不敢乱跑，哪里也不敢去。 桌边的人正好好地吃着饭，余光一瞥，地上有一只小狗，悄无声息地朝他的脚边移动过来了。 从俯视的角度看，它的身体好像一个煤气罐罐。 泡泡哪里都没胆子去，茫然四顾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自己就朝老大的气息源靠近过去了。只有待在老大（的气息）旁边才最是安心舒服的。 好想老大哦。它已经半天没有见到老大的身影了，不知道它有没有好好吃饭。 然而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泡泡还是被老大亲自带进来的，它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 还好这里虽然没有老大，但是有个低配版的，身上有老大的气息，也还过得去。 能够让它睹人思狗，借此寄托它对远方的老大浓浓的思念之情。 老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呀。 等待的时间过得总是分外漫长。小柯基趴在这个吃饭的人类旁边，等着等着，渐渐就惆怅起来了。 偶尔思念急了，就扭头吸两口人类。 这画面情绪的感染力很强，虽然小狗乖乖的，只是趴在地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莫名就让人不忍再继续吃下去。 椅子上的男人动作一顿，他放下筷子，终于无奈出声：“……有这么想吗？” 泡泡：！ 听到这话的小狗顿时一抖擞——它的思念电波神奇地传达出去了！ 而且还给传达错了人！ 它果然是有超能力的！它是一只神奇的狗勾！ 既然如此，是不是只要它想得比刚才更使劲一点，就能隔空传达到老大那里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泡泡顿时激动起来，它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深深憋住一口气，就差原地扎个马步了。 它正在全神贯注地把浑身的力气往大脑输送，因为输送得太过努力，姿势有了头重脚轻的感觉。 男人一低头看见小狗这个姿势，心中觉得不好，这个架势，怕不是要拉噗噗了。 “你可以出去等老大。”他从椅子上俯下身去，看着小狗的眼睛，对它说：“老大回来看到你在等它，说不定会夸你。” 正在施法的小狗被打断了，它眨了眨眼睛，正在思考可行性。 男人给它指出了外面的方向。正是安叼着泡泡跳进来的那堵高墙。老大要回来也会从那里回来。 小狗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工具人类所言甚是。于是高高兴兴地甩着尾巴出去了。 被抛在身后的人类看它一扭一扭的背影十分听话地往围墙的方向走，心中松了口气。就算要解决也得在草坪上解决比较好。 泡泡粗短的神经可能也在长久的生活经验中觉出了自己比别人多了几分鲁钝，所以它是一只做什么事都很用力的小狗。 因为它也想要跟大家一样嘛。 等待的话，那也是用全身心的力气在等待的。 小狗蹲在墙下，半天过去也还是那一个姿势。 屋子里的人类收拾完了浴室和房间里的东西，回头一看，外面的阳光下，小狗毛茸茸的身影等成了一尊雕塑。 好像只要它等得更努力一点，老大就会更早回来一点似的。 泡泡正仰着圆脑袋，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墙头。从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双手，抱稳了，直接把它举了起来。 泡泡：？发生了什么？ 煤气罐罐似的小狗身体被举起来了，泡泡的视线一路升高再升高，直接高过了那面空无一物的白墙，越过了高高的墙头。 哇—— “这样看更清楚。”男人的声音在底下传来。 小狗张着嘴巴，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屁股后的尾巴直接兴奋得原地旋转了起来，转速直逼直升机螺旋桨。 真的，看得好清楚啊！ 这样一来，老大如果回来的话，第一时间就看见的就是墙头一只热情满满迎接它回来的小狗了！ 什么叫做排面！ 排面！ 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一想到能给老大排面，可把这只小傻子给开心坏了，一瞬间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出快乐的气息！ 底下高大的人类把泡泡举高高了一会，让它新奇地体验了一把，差不多就把手收回来了。 “手酸了。” 可把手上的小狗给急得直“嗷嗷”叫唤。老大！ 男人不理会它的抗议，把小狗双手抱进了怀里。 是一个抱宝宝的姿势。小狗四jio朝天，愣愣地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熟悉的思念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围绕着它，它就好像被抱在老大怀里一样，四面八方都是安全感的味道，还暖暖的。 “回去睡午觉。”男人对小狗说。 等他一路把小狗抱进房子里，小狗已经没有再挣扎了，一只爪子还软软地搭在他手臂上。就在他要把小柯基放下来的时候，它竟然还有些不舍起来。 直接扒在他身上不下来了。它低头去看小狗，小柯基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味道太上头了，它太喜欢了。一时半会舍不得下来。 这人反而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去逗怀里的狗狗玩。  46 谁知泡泡一扭头，移开视线。接着，不管怎么逗弄都不看人也不给反应了。圆圆的后脑勺透漏出几分倔强。 小柯基：男人，别想太多，你只不过是它的替身罢了。 人类：？ 当事人怀里抱着温温软软的小柯基，当时的心情就是，又爽又不爽的。 真·老大本人当场要被这只没良心的小家伙给气笑了。 好一只忠贞烈狗。 正文 第32章 刚刚在外面风干时候泡泡在他腿上睡了一觉，这会就睡不着了。 于是男人把小柯基抱在怀里，拿出一个专门的小钳子，给它剪起了指甲。 要是林默这会在现场，估计又有许多话说了，哪里就活得这么精致了，洗澡用洗洁精不香吗？剪刀它就不能剪指甲吗？ 泡泡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剪指甲了。它现在像是只小刺猬一样的姿势，窝在身后男人宽大的怀里。 因为这个人长得很高很高，所以他的身体和怀抱也很宽厚。 他弯着腰去看手中抓着的小爪子，前胸紧紧抵住小柯基的身体，小狗的四面八方都被他的体温包围起来了。 他的手也很大，骨节分明，把泡泡的爪子握在手里的时候就很有力，但是又温柔。 泡泡一抬头，就能很近地看见男人专注的脸。 对方不像自己那样拥有圆圆的腮帮子，没有肉，反而下颌缘清晰凌厉。 他整张脸的线条就没有一处是显柔软的，从挺立的鼻峰，到好像不会弯起来笑的眼形，到处都凶。 泡泡第一次见到老大的时候也觉得很凶。可是事实证明他们都是好人。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剪指甲的清脆声音。泡泡看着他，又开始对着那双有几分熟悉的墨黑眼睛发起了呆。 他的头挨在泡泡旁边，剪指甲的动作十分仔细，又不会让小狗感觉不舒服。每个修剪好的指甲都被剪成了圆圆的形状。 小狗的爪爪被处理得干净又漂亮。它的爪垫还是粉粉的。 泡泡举起一双粗短的前jio，高兴地左看看右看看。 它洗了澡还剪了指甲，现在它是一只浑身上下都可爱的狗狗啦。 它正开心地举着着自己的双jio看，忽而感觉到头顶一重。是背后的人，他的唇在小狗额头上压了一下。 泡泡歪了一下头，不以为意。 这有什么，老大还舔它呢。 男人看了下时间，把抱着的小狗放到地上，又拿出一个狗狗玩具给它。 泡泡站在地板上仰着头，听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是林默回来了。 林默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了小狗身边的人影，他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在那站了一会之后，他才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林默看看地上的泡泡，又看看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奇怪，又问：“你不是不喜欢来吗？” 被问到的人就显得敷衍许多，也没看林默，对于他的问题只简短有力地回了一个“嗯”。 男人弯下腰，对泡泡说话的态度又判若两人：“我该走了。泡泡，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柯基像个被训话的小朋友，举起前爪对男人挥挥：“嗷~”拜拜~ 男人眼中泛起笑意：“嗯，拜拜。” 他要离开了。目送他的泡泡想起了什么，又跑去挠他的裤脚：“汪！” 高大的男人特地又弯下腰，揉了揉那颗圆脑袋，回答它道：“老大很快就回来了。” 得到保证的泡泡美滋滋的，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个人是怎么听懂柯基的语言的。 “小短腿，我问问你，”那人离开后，林默走到柯基身边，十分随意地坐了下来：“你和安是什么关系？” 小柯基单纯的目光跟着林默的动作转。它已经在努力回答了，可惜眼神无法传达出“老大和小弟的关系”的信号。 它察觉不出来林默话里的不对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人类会知道老大的名字。这合理吗？ 林默也无法意会。两个家伙的眼神共同沟通了一会，然后思想在那一刻奇异地交汇了。林默恍然大悟：“……果然是那种关系对吧？” 泡泡深以为然，没错没错，就是最亲密的老大和小弟关系。 林默忍不住笑了出来。双方虽然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和这只小短腿沟通了些什么。 不过这只狗长得是真挺可爱。小狗一屁股墩坐在那里，无论前后左右都是可可爱爱的。 这样的品种，他今天特地跑去人家宠物店问能卖多少钱，人家跟他说了，小短腿这样的叫做威尔士柯基犬。 林默思绪不禁飘了。这还是只洋狗，那要是这只家伙跟安一样的话，到时候岂不是还长得洋里洋气的？ 等等，他没考虑到最根本的问题。这家伙可不太好跟安一样，无论怎么看，手脚都只剩这么点长度也太不妙了吧。 只是稍微这么一想，他马上阻止了自己继续想象。同时目光不受控制地，逐渐移动到身边小狗的四肢上。 这这这，一辈子都只能这么长了么？ 老天爷分给它的腿实在是有点短了。 以至于他甚至替这只天生腿就只有那么短的狗感到了上天的不公。这家伙在外面不会受到其它狗的歧视吗？ 林默心中忿忿。居然是天生的，太可怜了，柯基这种狗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他把这句话就那么说出来了，一转过头，小柯基清澈见底的眼睛也正在看他。 林默开始竟还没看出来区别，直到他发现这只柯基如今是个标准的站姿。林默想起来刚才自己的问句。 林默：柯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林默：……哦你已经站起来了啊，那没事了。 滚圆的身躯足足往上升高了七厘米。怎么说呢，是能让话痨也陷入沉默的地步。 林默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这人在嘀咕什么，泡泡刚刚还是很配合地站起来了，这会又扭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一个人和一只狗坐在落地窗前，一起看风景，接下来的背影之中多了几分沉默。 泡泡倒是不  47 觉得有什么，它本就不受什么影响，它在做的正事就是等老大回来嘛，它现在也在等呢。 倒是林默自己尴尬了一会，总觉得自己刚才戳狗痛处了，要找话题和小狗搭话。 “喂，”他说：“我跟你讲讲安以前的事情吧，想听吗？” 泡泡听到这话，好奇地抬起头看他，毛茸茸的身躯动了动，换了个更能聚精会神的姿势。 “从哪里说起呢……”林默回忆着，低头看向小狗：“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安的吗？” 林默和安是一个福利院的。 其实满打满算，安当时在那里待了最多不过半个月，之后就消失了。 而林默当时还小，懵懵懂懂的，一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林默自信满满地跟小柯基说，当时在那里，只有他和安是最好的朋友。 因为全院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安是怎么从操场后面的狗洞里出现的。 那一天的林默就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当时的安还是个小孩。安出现的那一天就被福利院的老师抓住了，然后被领了回去，当天就给他办了身份证明等等证件。 泡泡听得稀里糊涂的，努力想跟上这人的思路。原来福利院也会收养狗狗的吗？ 虽然林默说是这样说了，不过实际上，对于当时的安来说，他没有所谓的“最好的朋友”。 他是全部人里面性格最沉静稳重的一个，外界的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反应。很多时候他是无所谓的。 林默当天就缠上了安。硬是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了一天话，口水都说干了，得到的回应可以说是近似于无。 后来林默发现了，与其说这人是性格沉稳，倒不如说，他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从安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性格了。 林默时常为这人的性格感到迷惑。难道他真的不觉得玩具好玩吗？糖不好吃吗？这人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不憋吗？ 怎么会有人活得这么无趣？他难道果真就真的没有喜欢的东西了？ 一直到最近，林默见到那个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在昨天，他第一次看见安带了一只没见过的小狗回来。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那么惊讶，并且对泡泡那么感兴趣的原因。 这人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冷冰冰的。 林默说：“你见到的那个人，他其实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因为……他好像更喜欢另一种自由的生活。” “但是最近一个月，我看到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几乎每天都有。”他一转头，突然问听得云里雾里的泡泡：“你知道为什么吗？” 晕乎乎的泡泡晕乎乎地摇头。 林默笑了笑：“你敢相信吗？就因为这人性格太过老成了，至今我也不能相信他十八岁。” 泡泡被这个消息重重地震惊了。 它今天才知道，老大今年已经十八了！ 天哪。完全看不出来啊，老大还是一只老寿星啊。 真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然而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的泡泡还是变得忧心忡忡。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养老计划迫在眉睫。 泡泡在心里跟自己下定决心了，它成功的速度，一定要跟上老大老去的速度才行！ 林默不知道自己的脑电波又跟小短腿在某个频率奇妙地接上了。他其实心情还有点遗憾，看起来这只短腿狗好像不能卖啊，亏他还特地去问了。 正文 第33章 “抓到了！”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手中抓着长棍的一头，另一头的大网兜里面挣扎着一条白狗。他吩咐身边的人：“赶紧的，快开车门！” 另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把后车厢的门一开，还在挣动的白狗被一气呵成地丢进了铁笼子里。 那人嫌弃地拍拍手：“啧啧啧。脏死了，这些东西。” “刚才那条蓝眼睛的马犬呢？跑了？” 另一人四处张望：“这哪还有狗，你看错了吧。” 那人也没在意，顺手把门锁好了。两人一起坐上了车。其中一人还在抱怨：“最近任务重啊，天天抓，这么些狗，哪有一天抓得完。” “这有什么办法，每次都是这种破事，大型犬伤人。”他点了根烟：“干活吧。” 开车的人嘟囔着“一条大狗也没抓着”，一边发动了车子。 这些人是城管的一支，是能合法捕杀城市里无证野狗的部门。 那辆汽车开出去老远，一个狗头从墙角后面钻出来。 哈士奇收回狗头，跟身后的老大报告：“行了，处理干净了。” 那条白狗以后都不会在附近出现了。 他们和动物收容所完全不是一个性质，收容所会收留狗狗，而被这些人抓住的狗，七天后无人领养就会被安乐。 安站了起来，要走了。它对哈士奇道：“要小心。” “行，知道了。” 虽说如此，安才是最近被全城通缉那只狗，它自己比谁都更需要当心。 就是因为最近安不能出现在附近，所以今天才会让哈士奇帮忙。 哈士奇可太替它操心了，可以说它现在是露个面都有危险。它都想劝安不要出来了。 也不知道安最近都住哪……哈士奇想到了什么，问它：“小短腿最近跟你在一块吧？” 安点点头，说：“走了。” 想想也是。小短腿的事，一向不用它怎么操心。 它看着狼青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这只哈士奇一扭头，自己也钻进了一条小路里。 …… 泡泡等了老大一个下午。 半天时间说长也不长，然而在场见证了全过程的林默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 知道的会说这是在等人，不知道的会以为这只短腿狗跟安有什么大仇要报。 据当事人林默回忆，那个下午，第一个阶段一切都还很正常，抖抖腿就过去了。 第二个阶段，这只嫌疑人因为看不到墙外，开始出现趴在墙上听动静的行为。 林默当时还有心情在一旁看戏。 第三个阶段，天色渐晚，小短腿开始坐立不 48 安。等得越久它就越坐不住，嫌疑狗时不时会开始原地转圈，把自己转成了一个旋风柯基陀螺。 林默躲得远远的，初步判断是小短腿走火入魔了。 就算是坐在它旁边什么也不做，林默也会被这只狗散发的思念之情淹没。 见过有人归心似箭的，就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地想念。 实话说，到了最后一个小时，他都有点同情那个被思念的对象了，甚至想打个电话叫安快逃。 想念如果能化成实质，这里整栋房子都得被这只小短腿源源不断的思念之情淹没了。 林默已经等得累了，给自己弄了点吃的。 小短腿不能乱吃他吃的东西，于是林默自己先回房间睡觉。 他刚进房间，从窗户往外望过去，刚好捕捉到到有一个黑影身手矫健地翻跃过墙头，从半空中无声地落进了庭院里。 林默完全来不及出声提醒，那个矫捷的影子碰到地面，下一瞬间立马就被一颗活力四射小炮弹给击中了。 林默：……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默人傻了，这惊人的速度在小短腿身上是真实存在的吗？ 老大一整天没有出现，可把泡泡崽给惦记坏了。 小狗把自己整只扑到老大身上，喉咙里一直在发出一种特有的“呜呜”声，小嗓音软绵绵的，能把人听得心都化了。 它在老大身上左嗅右嗅，赶紧先吸一口老大缓缓。 虽然尾巴可以代表自己的心情，但是只长一条已经不够小柯基摇的了。它对老大有那——————么多的思念！ 狼青已经有点能够习惯这种扑面而来的热情了，站定在原地等它吸完自己，才继续迈步往前走。 它嘴里叼着东西，没法说话。 小柯基啪嗒啪嗒地先跑到它面前，把自己横向展示了一遍，没问之前先心底先感到了害羞。 “老大，我今天有没有哪里不一样呀？” 为了不挡到老大的路，它还得边往前移动边展示，把孩子给忙坏了。 “？”安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遍它。 还是那只狗，哪里不一样了吗？ 它把嘴里的袋子放下，说：“变可爱了。” 此话一出，小傻子立刻开心到爆炸。不停地一圈圈地绕着老大转，自己把正确答案噼里啪啦全倒出来了： “是吧是吧！——因为我今天洗澡了！还剪了指甲！” 原来是这种不一样。 安心里失笑，煞有介事地附和：“嗯，果然不一样了。” 泡泡其实想知道自己的超能力今天有没有发挥作用，老大感受到它的思念没有。 但是它乐呵呵地望着老大的脸，什么事情都忘掉了。 迎接完老大后，它就变成了一个腿部挂件，老大走哪都跟着。 它有点忙，既要寸步不离地看着老大不让它跑了，还要抽空快速地去门后拖出自己的玩具来，送到老大跟前。 是一个专门给狗狗咬着玩的骨头形玩具，里面装了牛肉干。 一看就没被动过，今天白天安给它的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安本来就是留给泡泡让它玩的，好让它留在这个房子里也不会太闷。 没想到小傻子刚拿到手，转眼就把东西藏起来了。一直到晚上又拖出来送给它。 安无奈，只得把袋子在泡泡面前打开，让它吃饭。 到了睡觉的时间。因为昨晚睡得有点冷了，今天安特地从林默房间拖出来一床没用的被子，准备在房间里布置一张简易的床。 房间里传出来林默骂骂咧咧的声音。 被小柯基看见了。它今天尤为热情，冲上来就要帮忙。 ……应该说是特别热情了，它直接把安嘴里叼的被子都夺走了。 安不知道它想干嘛，顺着泡泡的意思，它在被子的一头卧了下来，小柯基牵着另一边，特别认真，哼哧哼哧地在老大身上盖了一层被子。 狼青的目光跟随着它的动作，脑袋转来转去。 还不够，这张被子太过轻软。小柯基化身一颗肉做的小秤砣，“嘿”的一下，用自己的肉体把被子的开口压实了。 压完了，它“嘿嘿”地冲老大笑起来。 “……谢谢。” 安对上那张灿烂的笑脸，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不用这么多被子。” 谁知道小柯基一脸很懂的表情，感动地说：“我知道的，老大。” 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 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平平安安。 正文 第34章 老大就睡在旁边，泡泡睡觉的时候，还得要把一只短短的爪几伸过去搭在人家身上。 安以为它被挤到，于是离远了点。 没一会，那只软绵绵的小爪几又伸过来，目的非常明确，一上来就搭在安身上了。静悄悄的那种。 还挺执着，小爪子执意要在老大伟岸的身躯和自己之间建立起一座短胖的桥梁。 安也不躲了，由着它去。于是一大一小两只同盖一床被子，维持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泡泡这下舒心了。闭上眼睛，一分钟后呼噜噜就睡着了。 这位小朋友没什么烦恼，就算有烦恼也烦不长久。它是只不长记性的小傻狗，没过一天又能吃能睡的了。 它睡得是舒服了。只是今晚做的梦不怎么美妙。 梦里没有明确的场景，一切都很模糊。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梦里的泡泡感觉到，自己的腿不见了。不是后面那双，是前面那双。 可是明明还在呀。jio还在它自己身上，一伸出来，却怎么也不像是自己的脚了。 就是、就是变成那种，两条腿直立走路的，有一双手的，手上还有指头的那种…… 泡泡搞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有点害怕了。 而且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一个。 不对，还是有一个人的！ 梦里的泡泡发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急切地要过去。 然而他一迈开腿，忽然被重重牵  49 绊了一下。 出状况了。泡泡一下冒出冷汗，他一瞬间想起来了，自己的腿和别人不一样，四条都是短短的。 那现在…… 泡泡低头一看，顿时要哭了。 真的，好短哦QAQ。 是一种如此熟悉的长度和海拔。为什么明明是人类的身体了，还是这么短呀。 你们是不是欺负老实狗啊。 那怎么办，他现在是个小矮人吗？他以后都是小矮人了吗？ 泡泡看不见自己身体的全貌，只觉得自己好惨啊。 他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影忽而朝他走过来了。 泡泡一下子就认出这个人来了。是那个今天来给自己送食物的人！身上有老大味道的！ 先前的惊喜很快冷却下来了。如果现在是一个很亲近的人，比如老大，朝他走来的话，泡泡还能一头扎在老大身上大声告状。 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 泡泡感觉到了难堪。他忽然很想把自己奇怪的腿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怪异的模样。 别人会笑话他的。只有老大不会笑他。他自己也不想变成小矮人的。 这一刻，他心里想找老大的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 怎么办啊！ 泡泡马上就想到了跑。快点逃，逃了就没人看见它了。 小短腿在梦里急得憋红了脸，艰难地拔腿就跑。 可是没人告诉他这两条短腿使用那么困难。又短，又不好用……泡泡在梦里怎么跑也跑不快，要急哭了。 …… 应该说，这真是一个噩梦。 梦里怎么也跑不快的泡泡愣是把自己给急醒了，醒来就一脑门的汗，睁开眼睛第一念头还是要跑。 “泡泡，泡泡。” 是现实里老大的声音在旁边彻底唤醒了泡泡。 泡泡一双大睁的眼睛空洞洞的，里头映出老大的影子。身体还僵硬着。 “你做噩梦了。”一片黑暗里，老大的声音传过来。 也是这个富有安全感的声音，让泡泡终于慢慢放松下来，慢慢地不紧绷了。 安的声音就在身旁，说：“睡吧，我在这里。” 泡泡愣了愣，听话地重新闭上眼睛。 真是奇怪的噩梦，感觉又这么真实。 泡泡重新躺下之后，旁边的狗却没有马上跟着躺下。 犬类在夜间的视力比人类要好上许多。一片漆黑之中，狼青沉沉的目光落在身边闭着眼睛的金发少年身上—— 上天啊。 他长得真的很可爱。 一头奶金色的头发，脸颊肉肉的，挺翘的小鼻子。他就像是刚从童话里走出来的混血小王子。 泡泡还是柯基的时候就是只各方面都十分标志的小柯基。现在当然也不会差。 最重要的是，狼青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子外面直接伸出来的两截小腿。看起来不用担心，各方面都十分正常。 只是目测身高受到了影响，会比较矮而已。 柯基是国外的品种。不过有血统的柯基大都是赛级犬的级别，有证书的，作为宠物犬来说对血统卡得就没那么严格。 狼青就这样不知道就这样在黑夜里盯着他看了有多久。 它偏过身子，把剩下的被子都搭在了少年的小腿上。又返回来，低下头，舔舐了一下他的脸。 少年迷迷糊糊的，临睡之前还没忘记要伸出自己的一只爪几搭在老大身上。 他浑然不觉自己现在的手已经变得很长，都可以搂住老大的脖子了。 …… 泡泡心里惦记着事情，靠着意念的生物钟，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是看身旁的被窝。 ——老大又不见了。 旁边空荡荡。狗已经不见了，只在泡泡身边留下一个空位置。 泡泡有点失落，一看外面，太阳还没升起，天色都没亮呢。 它睡得太沉，老大离开了都不知道。今天也见不到老大了。 被窝里残留着舒适的余温。柯基崽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在被子里用力往前抻直了两条短短的前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泡泡摇头晃脑地重新在被窝里躺下，不一会儿又默默地站起来了。 完全是身不由己。好香，好浓的牛奶味道，啊，闻起来好好喝。正在离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泡泡翘首以待，身后一条鸡毛掸子尾巴摇摇摆摆，就等着牛奶出现在门口了。 结果门口出现的却是那个人。 泡泡懵了一下。因为昨天的梦，它心里对这个人还忌惮着呢。 “醒了？”男人也没想到泡泡能起这么早。他走过去，顺手把端着的小碗放了下来。 小柯基已经随着他的动作自觉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目标明确 ，直奔那盆香喷喷的奶去了。 屋里铺的是木地板。小狗每走一步，小爪子都会啪嗒啪嗒地拍在上面，声音特别好玩。 柯基崽到了奶盆那，在旁边蹲坐下来，抬起头看人。 那人又来揉它的脑袋，它要秃了。 男人说：“喝吧，就是给你的。” 小柯基还是乖乖巧巧地蹲在那不动。 “老大已经喝过了。” 泡泡这才低头伸出小舌，开始舔盆里的奶。 它好久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了，醇香的，浓厚的，温热的，能在嘴边挂一圈。 小柯基停不下来，喝着还顺便给自己埋碗里面洗了把脸。 男人又给它续了第二盆。泡泡眼睛都亮了。它是还在做梦吗？真的有那么幸福吗？ 牛奶味的早晨！幸福的早晨！ 也是在泡泡喝到第二盆奶的时候，林默醒了，他在出房间的路上遇到了正要去拧毛巾的男人。 男人看了他一眼，说：“你该回去了。” “我知道，”林默睡眼惺忪地打个哈欠，想了想，说：“快了，就这两天吧。” 他一个小孩子，到底不能自己生存。只是每年都会在母亲忌日的这个月想办法溜  50 出来几天，时间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房子你们还住着吧，反正这里很少有人来。”林默说。 男人进了洗手间，他的背影对着林默，说：“不了。” 林默确实不知道这人什么打算，耸了耸肩：“只要你想，你们随时都能过来。”他想了想，又问：“那只小短腿，你是什么打算？” “？” 男人手里拿着打湿的毛巾，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这就走了。洗手间让给了林默。 林默一噎，一个人嘟囔地走了进去：“算了，当我没问……” 他回到房间里，泡泡已经解决完第二盆奶了。 小狗愣愣地坐那里打着奶嗝，毛茸茸的身子一颤悠一颤悠的。把泡泡自己都给打懵了。 喝奶喝急了。他忍着笑走过去，把小狗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替它擦脸的湿毛巾先放到一边，男人用手掌一下一下地替小柯基顺着背。 另一只手顺便就又揉上了小柯基的圆脑袋，这次还带上了耳朵，一起放在掌心揉。 男人专注的神情里有着无限的耐心。 小柯基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它是我养的，当然什么都得和我一样。 泡泡的大耳朵被摸了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咬了一下，这才好奇地回头张望。 男人对它轻轻笑了笑，继续一下一下地替它顺背。 正文 第35章（一更） 人类发明仓鼠跑轮，是为了让精力旺盛的仓鼠发泄多余的体力。 同理，他们为什么不顺便发明一个柯基跑轮，每天把这只家伙往上边一放，骨碌碌地就开始自动跑步。岂不美哉？ 想跑多久跑多久，想怎么跑怎么跑。 甚至还可以在上边装个发电装置，啊，永动机就此诞生。 一大早上，倚着门的林默就开始起了对人生的思考。真的，他很认真。 不知道这只家伙哪里坏掉了，每天都这么精力满满。 今天也不知道小短腿在表演什么节目，特地把它老大都拖过来看了。 首先，只见房间里面又一团毛茸茸的小狗，一切都好像平平无奇。忽然，它头顶的大招风耳像雷达一样竖了起来。 外面一阵响动，是有汽车开过来了。 小柯基溜圆的眼睛里面放射精光。一团狗凶猛地冲出了房间，一路冲到了临街的那面墙，对着外面就是一通嗷嗷示威。 中途还差点被绊一跤，胖墩墩的身体一歪，不过小柯基很快稳住了。 四条小短腿子倒腾起来，嗖嗖的，还带起一阵凉快的小风。 直到那辆无辜的汽车开过去，这只狗才停止了它的示威行为。谦虚转过身，查看观众的表情。 ……林默真是靓仔无语。 虽然如此，但是泡泡现在在干正事呢。 它正在向这个老大派来的人类小弟全方位多角度展现的一幕，就是自己平时如何看家护院的情景重现。 泡泡可重视这次的演练了。从男人一进门开始就拖着裤腿把人带过来了。 盘腿坐在檐下的男人及时地举起手，为勇敢的小柯基鼓了鼓掌。 “厉害。” 他想了想又觉得感情太过单薄，多加了一句：“真厉害。” 观摩完军事演练的全过程，林默无语地重新回去睡觉了。 闹这么大动静，就这？ 蹲在墙下小狗还有些矜持，得到夸奖，也就是谦虚地红了红脸蛋。 从它被老大带到这里住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老大白天的时候很忙，每次都是这个人类小弟在饭点准时出现。 泡泡今天想出了这样的方法，来向他展示自己的重要作用，这样这个小弟就不敢看不起它了。 但其实这只小狗又不止这样的小心思。 泡泡每天都能见到这个人，它在想，大家都是当小弟的，为什么这个小弟身上就一直都能有十分纯正的老大气息？ 它还每天都跟老大睡在一起呢，自己都没有，这个小弟得跟老大亲密成什么样呀？ 比它和老大的关系还好吗？ 泡泡对这个人类的存在多了几分危机感。 小狗结束了表演，颠颠地上前去咬人类小弟的裤腿。 被拖住裤腿的人到今天为止对这个流程已经很是熟练了。他下了地，拿起一旁的塑料袋子，一路跟在带路的小狗后面走，来到院子里的一个神秘角落。 那里藏着小狗拉的新鲜噗噗。 原因很简单，捡噗噗这种事当然不能劳烦老大。以泡泡对老大的尊崇，它甚至都一点也不想让老大知道自己会噗噗这回事。 但是噗噗在院子里留久了又都是那个味道，只能让同为小弟的这人来捡了。 这样老大就不知道泡泡是一只会噗噗的小狗了。可爱100% 。 泡泡：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人类小弟很识抬举，这事做到现在他已然是很熟练了。任劳任怨地上前捡掉它的噗，拎着袋子洗手去了。 到了该给小狗准备午饭的时间。 小柯基一路都紧紧地跟在这人的脚步边。还凭借自身的身高优势，在男人的步伐之间钻来钻去。 今天这个人身上老大的味道好像更加浓了一点？ 小柯基仰着脑袋用力品鉴。 前调是老大脑袋的味道，中调是老大身体的味道，后调是老大尾巴的味道。 哇。泡泡在心里咬爪爪。大家都是老大的小弟，这个人何德何能，身上竟然拥有这么纯正的老大气息。 给我蹭蹭，给我再蹭蹭。 男人不知道小柯基今天怎么了，黏人得很，贴着自己的裤腿一直蹭个不停。身上的毛弄得人痒痒的。 为了防止走路踩到它，他顺手把小狗从地上捞起来了，夹在怀里。 泡泡两只短小前肢搭在男人的手臂上，深深感觉到这个小弟的能干。 说起来，它自己虽身为小弟，也没有一点小弟的样子。 不能吧，它除了比别人差了点，没用了点，胆小了点，腿短了点……好像，好像它也没有优点了呜呜呜。  51 难道说，比起狗狗老大其实更青睐的是人类吗？ 泡泡一下子想到了这几天一直做的梦。 它吓得甩了甩脑袋。 不想要变成小矮人。 男人拌完了狗粮，把手里的碗和狗一起放到了地上，顺带按住了泡泡的后脖颈。 “泡泡。” “握手。” 小狗把爪子递出去。因为递得很使劲，把脖子的长度也用上了，努力的小狗不得不让自己的脑袋往后仰。 好歹是把爪子递到人家手里去了。 “那边。” 泡泡换了只爪。它好像时常忘记自己腿短这件事，还是服务很周到地一直递到人家手心里去。 “坐。” 小柯基像只声控的电动玩具，立刻就端正坐坐好了，一步一指令。 人类用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真棒。” 泡泡心想，这有什么呀。 不如今天就让这个小弟见识见识自己更厉害的招数吧。 小柯基原地站了起来。 是只用一双后腿站立的那种，两条长度有限的前肢合在一起，下一秒，小柯基原地对这个人类开始了一下一下的拜拜。 ——柯基给您拜年啦！ 怎么样？人类！ 泡泡骄傲地扬起小脸。 可爱的小狗x可爱的动作，可爱翻倍了。 面前的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接住泡泡两只前jio，好让它只靠后面两根小柱子也能站稳。他问泡泡：“谁教你的？” 被牵住一双小手的泡泡看向林默房间的方向。 “行，我知道了，”男人又揉它的脸：“吃饭了。” 泡泡自认为是震慑住了这个小弟，满意地开启了自己的午餐。 吃完饭，泡泡还跑到人家脚边，跃跃欲试地觊觎人家的鸡蛋。 在老大面前它可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要打压小弟的嚣张气焰嘛。 男人看到了地上的小狗，他把蛋黄挑出来，喂到小狗嘴边。 泡泡啊呜一口吃掉了。 它面前覆盖下大片的阴影，跟着头顶一重，又被亲了一下。 看吧，果然是被自己的能力征服了。人类啊。 正文 第36章（二更） 它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安从来不会不和其他的狗一起住。很多时间它都是独来独往，避免和它们过多接触。 安会带食物回来给它们，时间一长，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老大。 狗一生的长度和人类不一样。它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但是他的小狗和它们都不一样。 泡泡是他养的。 …… 泡泡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做了那个一样的梦。 但这次不同，泡泡直接在一片黑暗里猛地坐起来了。它被梦惊醒。深夜的房间里蓦的响起好一阵急促的呼吸。 醒是醒了，但是这一次噩梦还在。 黑暗中的一个慌乱的影子一下掀开了被子，又害怕地静止了几秒。 等到再也没有动静之后，那团黑影动作仓皇地夺门而出。 本来应该睡着小柯基的位置空了。 房间里，留下来本应该在睡中的安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慌里慌张的泡泡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他无处可去，离开房间以后，跌跌撞撞地进了院子，慌不择路地躲在一个隐蔽墙角里。他只知道不能让老大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黑夜里的人影紧紧地蜷成一团发抖。泡泡用力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等这个可怕的噩梦过去。 他脑子还是一团乱麻。为什么，醒过来变成真的了，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他一定是还在做梦。一定是的。 泡泡将脸死死埋在墙上。听见庭院里有脚步声踩过草坪。 他顿时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抖成了风中的落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泡泡。” 一片漆黑里，有人叫他的名字。这个声音…… 安看到角落里的人眼泪就出来了。 泡泡给吓坏了。他害怕到极点，又一直死死憋着。一张口，先从喉咙里发出带着哭腔的一声呜咽，像是瞬间戳开了一个酸涩得不行的果子。 可怜得不得了。 男人蹲下来，朝他张手：“泡泡，过来。” 泡泡现在脑子里的自己还是一只小狗，听到召唤，身体自发自动地就爬过去了。 金发小美人抽抽噎噎地，手脚并用地朝男人的怀抱爬过去，先被劈头盖上了一件男人的外套。 闻到老大的气息，泡泡眼睛里挂着的大颗眼泪就掉下来了。 呜呜呜，老大…… “别哭。” 是他熟悉的声音，在耳朵很近的地方响起，莫名就有种沉甸甸的安全感。 “没事的。” 泡泡听得耳朵直发痒。然后他发现了自己现在的耳朵不能转动，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泡泡什么都不懂。男人耐心地牵着泡泡一只的手臂，伸进袖子里，然后是另一只。他手把手地帮少年穿上了外套。 嗯，泡泡的人形可能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 泡泡现在的身高不高。在他身上合身的外套，到了少年身上，袖口就一直长得盖过了一整只手。 不过腿长比例等各方面都很出色呢。 泡泡早已经养成坐在人家腿上的习惯，也不管自己现在还是不是一只小狗。先坐了再说。 就算现在是浑身上下中空的状态只穿着一件外套，也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 自己一定是还在做梦，一定是的，不然怎么又见到这个人了。 男人帮他擦眼泪。泡泡仰起脸任人动作，顺便带着哭腔告状：“啊呜呜啊……” 那人居然奇异地听懂了，回答他：“不丑。泡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狗。” 声音之中带着温柔的情绪。 就算穿好衣服了，泡泡两只过长的手臂也无处安放。他不知道该怎么用两只手了。  52 只能还是和当小狗的时候一样，两只一起放在男人的胸膛前。 泡泡继续带着哭腔：“啊呜呜啊……” “泡泡，”男人无奈，但是又温柔：“不可以说自己是妖怪。” 泡泡渐渐地就止住哭了。虽然这个梦很真实，他有点被吓到，但是醒过来就没事了。 他哭得脑袋都恍惚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的存在总给他一种老大的感觉。 泡泡慢慢就不伤心了。 他瘪着嘴巴，身体一抽一抽的。湿漉漉的睫毛在黯淡的月光下轻轻闪烁着。 那双大手替他擦干了脸上湿漉漉的泪，又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深夜的黑暗里，两人交换了一个湿热的吻。 泡泡没受到影响，继续抽噎。他还是小狗的时候就被亲习惯了。 但是因为这个人给他一种老大的感觉。泡泡就拒绝不了了。 “抱歉，”男人歉意地说：“你长得太可爱了。” 虽然泡泡的脑袋一直在发懵。但是这人说可爱，这一点他还是能确定的。 因为老大一直都是这么跟它说的。 泡泡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了认同。 他亲了亲泡泡被自己哭肿了的眼睛。 事实上，因为混血，他五官长得可谓精巧。从眼角朝上的杏仁眼，到挺翘的鼻头，每一处弧度都长成了令人喜爱的样子。 这次又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泡泡觉得那人的嘴巴热热的，是一种陌生的黏糊糊的舒服。 少年还像是小狗的样子，伸出舌头要去够他的唇。 男人又亲了他一下。见他不哭了，松了口气。 小傻子现在肯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现在解释也没用。 他对怀里的少年说：“来，握手。” 泡泡懵懵的，本能就把手伸出去了，十分乖顺地放在他手心里。 “对了。另一只。” 泡泡迷迷糊糊地把第二只手也递过去了。 男人笑了笑：“很好。来拜个年。” 泡泡找回了从前的感觉，立刻原地表演了柯基拜年。连抽噎都忘记了，清澈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对方。 “真厉害。” 那人揉他的头。泡泡就开心了。 他站了起来，把泡泡也从地上横抱起来了。 泡泡察觉到了人和小狗的差异，他别别扭扭地往那人的怀里缩。想把自己缩小成一只柯基。 他把泡泡抱回房间里。 泡泡此刻的脑容量不够，都没发现被子里的老大去哪了。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就是老大了。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泡泡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反正是在梦里。 醒过来就好了。 …… 正文 第37章 泡泡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刚泛起一点蛋青色。 它心里到底还装着事。眼睛还没能睁开，开始先行在被窝里抻腰蹬腿，预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等到泡泡睁开眼的时候，小心脏已经凉了半截。 这个噩梦好长哦QAQ老大…… 对了！老大！ 泡泡一扭头，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就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怎么还在？但是泡泡现在可能不太想要见到他。这个人总是出现在自己的噩梦里。 外面的世界还没有苏醒，一切保持着静谧。 天色熹微，那人坐在光线不明朗的房间里，正在看着窗外。 他的轮廓被描上一层冷光。他的身影像是房间里一座不动的小山。 泡泡躺着看他。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半夜不睡觉总是跑到他的梦里做什么。 泡泡睡不着了，但又不是很想接受眼前的现实。 在这个人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还躺在被窝里的泡泡就用那种含糊不清的声音表达诉求。 ——老大呢？ 那座黑影的小山慢慢朝他倾轧过来。男人俯身从上方看他的脸。 “泡泡，看我。” “还不明白吗？” 泡泡不明白。 他尽力往下钻了钻，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是熟悉的脑子不够用的感觉。他应该明白什么吗？ 那个人就低下身凑近了他。泡泡的视野被这人的脸完全占领了，连带着他身上老大的气息，和属于人类的吐息。 热热的。脸侧传来濡湿的，软热的触感。 狼青以前舔小狗的脸，也是这样。那种感觉是说不清楚的，他无法描述温柔是什么感觉。 但是泡泡就是知道。这两种感觉之间一瞬间奇妙地关联了起来。他记得的。 泡泡反应过来了。 啊？…… 他的CPU又一次过载了。 …… 安正在尽力理解泡泡的话。 虽然已经详尽地跟泡泡解释了一通，但是这只小狗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泡泡的头发不能说是纯粹的金，更像砂金色，像小柯基原本的毛色。 人类的泡泡说话的时候，每个表情都很使劲，像极了那只做什么事情都在用力往前冲的小狗。 他听了半晌，总算理解了泡泡的意思。 但他还是不解，问泡泡：“为什么我要有长长的白胡子？” 泡泡一通啊呜呜啊。因为表情做得太努力，把一张漂亮的小脸蛋都挤变形了。 男人伸手揉开了他的脸，不得不又一次询问：“还要一头苍白的头发？黑色的不可以吗？” 老大是狼青的时候也没有白头发吧。 这只小柯基每天的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 泡泡被人揉了脸。他张着嘴巴，迷茫地还在盯着对面的脸看。 老大虽然已经跟它解释了前因后果，但是他看对面的人，圆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迷茫。 虽然在梦里曾经有过那样的感觉。但当时他是哭蒙了的状态。而且，发生在梦境里是一码事，这种事出现在现  53 实中又是另一码事。 男人：“嗯？” 泡泡回过神。 他用爪子，不对，现在是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头顶的这个东西比别人反应慢，需要等等哦。 不对。 泡泡顿时又反应过来，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类是老大，他根本不必要向老大解释这个的。 只是他下意识就把对面当成陌生人了。 ……应该说，他还从来没对老大感觉这么陌生过。 道理他都懂，可是，一下子要把对老大全部的喜欢转换到另一个不一样的人类身上，还是有点困难。 老大伸手揉泡泡的脑袋，说：“没关系。慢慢来。” 在对方的手心碰到自己发顶时，泡泡还在想念自己的一对大耳朵。 他那么大一双的，会转动的，毛茸茸的大耳朵呢？ 老大今天照例还是得出门。 泡泡跟还是小狗的时候一样，一颗脑袋忠实地跟着走动的人转。还乖巧地举起爪子跟老大挥了挥。 拜拜~ 林默昨天被老大送回去了。今天一大间房子里就只剩他一只小狗。 不对，现在是一个人。 老大走后。屋子里偌大的空间顿时显得格外安静。 泡泡一个人，他开始探索起自己目前的模样来。 真的不见了吗？ 大耳朵。还有大尾巴。 …… 泡泡目前的这个状态还不稳定，不能带他出门。 于是吃过早饭之后，安又给他的小碗装上狗粮，并给了他一把小勺子。让他试一试练习使用自己人类的手。 不是让他吃。既然他一时半会也变不回去了，就让泡泡先试着习惯。 否则这幢房子里只剩一只活力四射的小狗会把他憋坏。之前的那些狗狗玩具对现在的泡泡来说已经不奏效了。 在得知林默会趁他不在的时候教泡泡一些奇怪的东西之后，昨天这人就被他拎送回去了。 但是碗里这些圆圆的小颗粒对如今泡泡的吸引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其实练不练的没什么所谓，主要是让他有点东西玩。 又或许在他回到家之后，迎接他就的又是一只摇头摆尾的小柯基了。也不是没可能。 安这么一想，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他的人还没踏进门，门后就倏地冒出两只柯基的大耳朵来。 即使是安也当场呆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耳朵。 是真的很大——比泡泡原来的耳朵要大了差不多两倍，然而相似度百分百，淡黄色漂亮的大毛绒耳朵，能确定是原装的。 跟着，又从门后面冒出了少年一张漂亮的脸来。 安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一幕了。 一头金发的漂亮少年，头顶无比自然地竖着一双软软绒绒的大耳朵。 看到他回来，这对耳朵还会超灵活地摆动，一秒钟变成无比乖顺的飞机耳，服帖地倒在少年头顶。 这使少年整个人看起来无比乖巧，他朝安露出一个最大的笑容。 还不止这个。安进了门后才发现，泡泡身后的大尾巴也冒出来了。 怕从来不穿衣服的泡泡不适应，安出门之前，让他穿的还是原来的那件大外套。 他赤着一双腿，连鞋子也没有。 一条狐狸似的大尾巴垂在他双腿之间，此刻还超高兴地要往上翘。 安反应迅速地上前一步，一只手及时摁住了那条不听话的尾巴。避免衣服的下摆被直接一把掀起的命运。 这到底是什么？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不翘也行。那条天然的金黄色毛绒大尾巴在泡泡雪白的腿间扫来扫去，频率很快，看起来也是高兴得很。 他两条腿还站不大稳。老大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要抱自己，还当自己是小狗，自动就往男人怀里钻。 安伸手抱住了他，一边诧异地问：“你做了什么？” 这种情况他见所未见。虽然他自己也能来回转换，但是泡泡这样的情况安还是第一次知道。 以后泡泡熟悉了，自然也是可以自己控制这种变化的。 但是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安就怕在这种情况下出了什么岔子。 泡泡快快乐乐回答：“嗷。” 简单来说，就是他今天想念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了。 因为太想念，所以一直想一直想，用力想用力想……所谓大力出奇迹，耳朵就这么活活就让这个一根筋的小傻子给憋出来了。 真的有奇迹。他居然无师自通了。 当时就把一个人待在家的泡泡吓得小脸煞白，人都懵了半天。 不过当他发现自己的宝贝耳朵回来了，立刻又欣喜得不得了。 要不是他现在还不会走路，他早就已经变成一个旋风陀螺柯基了。 接着泡泡开始憋住劲，按照一模一样的方法想念自己的大尾巴。 就是这样。事情在进展到他正要把自己的鼻子想念出来之前，门外有了声音，老大及时回来了。 泡泡成功被打断。否则安现在的面前的就是一个长着狗狗鼻子的少年了。 安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要说泡泡这只小狗活到今天有什么事情是它最擅长的话，那就是闷头往前冲了吧。 竟然还能这样吗？ 泡泡得意万分的大耳朵和大尾巴被他握在手心里捏了捏，他问泡泡：“你喜欢这样吗？” 少年站也站不稳，大半的重量都放在老大身上。但他还是仰着脑袋，高高兴兴地点点头。 泡泡的一双眼睛里始终是一片纯澈。他高兴时，便直白地升起亮晶晶的小星星。 昨天泡泡看着老大的时候，眼睛里面简直是一条璀璨无比的银河，所有的星光都毫无保留地朝一个人倾泄。 安顿了顿，妥协了。 “那就先这样吧。” 只不过他给泡泡带回来的衣服得缓一缓再穿了。 不过为了防止泡泡下午想念自己的四只棒槌腿，安这次临走之前，给泡泡留下了一个手机。  54 准确来说，是留了手机里面的儿童学说话启蒙动画。 他离开之前，泡泡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里的会动的画面看。 两只手齐齐搭在腿上，坐姿端正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他是能听懂的，只是还不会开口说。 他给泡泡放动画的时候，傻小狗想了想，嗷嗷呜呜问安“老大”怎么说。 安说让它自己从动画片里面找。 于是泡泡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努力盯着那个画面看。他的眉头煞有介事地皱着，当成了一件正事来办。 今天一天对泡泡来说发生了太多陌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老大”不见了，耳朵尾巴也不见了。小狗忽然就要习惯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变化让人一下失去了安全感。泡泡还只是一只小柯基。 对它打击最大的，应该是“变化”把老大也变不见了。 泡泡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他本不应该让这只小柯基独自去面对这些改变。 从下午出门之后安内心就开始后悔。 泡泡看起来并不如从前那样喜欢老大。他想或许该给小狗一点自己的空间。 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已经预想好了小狗哭的画面。 算了。不想当人类就不想吧。 是他太心急了。 泡泡只需要当一只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小狗就好了。 在还没见到泡泡的人之前，他都已经想通了。 安回到家的时候，泡泡的人已经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坐着，一颗金色的脑袋还倔强地支在桌面上。 他的下巴抵在桌子上，紧张又小心地看那块已经黑屏的手机。 砂金色的头发显得他的脸蛋分外白嫩。见到老大的人回来，那根耷拉的尾巴又跃跃欲试地要进入电动模式。 但是在那之前，泡泡先要着急地找他帮忙：“啊呜呜嗷……” “没事，”安走过去，两手穿过他的肋下，把长着狐狸耳朵的少年从地上抱起来：“是没电了，不是泡泡干的。我知道。” 以小柯基多动的性格，竟然也连续看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学到了什么没有。 不过看样子，应该还是没学会“老大”这个词。 少年的身体温软的，像个布偶娃娃似的，顺从地被人抱回椅子上坐好。 他 “呼”地松了一口气，就在安的脸侧，能听得清晰。 那些学说话视频从最基本的“我你他”开始教学，而且画面色彩丰富，很适合泡泡。 在安的预想中，还以为泡泡至少能学会一两个简单词汇。 少年突然在他耳边用力地憋出了一句话：“……popo%￥@！！” 口齿不清。仍然听得出来很使劲，憋着一口气，音量都提高了。 安抱他的动作忽然暂停，他愣在原地。 刚才是泡泡说的第一句话。安听懂了。 泡泡怕老大听不明白，他只会这一句话，他很使劲地反复强调着：“……泡泡爱你噢！！！” 然后就是左边一个“泡泡爱你噢”，右边一个“泡泡爱你噢”。 狗狗的语言里缺乏对“爱”这个词汇的描述，因为在它们看来那是常态。 那种对于自己心里那个特殊的人的热烈而浓厚的感情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心情。每天都是这样的。 如果非要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那就是“爱”了。 狗狗如果有一天能够学会说话，那它们想说的第一句话会是，爱你噢。 我已经爱你很久很久了噢。 一直在爱你噢。 那些启蒙视频不会教小孩子怎么叫老大，但是会教他们爱自己的爸爸妈妈老师朋友。 小柯基什么都懂。 虽然可能不习惯这个壳子，但是对老大的爱是每一天都一样多的。 泡泡内心还是只小柯基。他保留着小狗的习惯，把脑袋伸过去，用自己的脸去搓老大的脸。 “泡泡爱你噢。” 安还在担心泡泡的感受时，它自己已经在努力适应了。 泡泡还只是一只小柯基。 但是今天的泡泡崽也有在努力生活噢。 正文 第38章 他留给泡泡用来练习的东西好像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泡泡信心满满地说自己已经会了。 然而在看到少年熟练地张嘴叼起了那把勺子，一颗颗把碗里的狗粮完美舀起的时候。安在想自己的教育方式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时候该换一种方法了。 为了提升孩子对目前这副身体的兴趣。今天的晚饭过后，安带着泡泡一起进行了温馨的亲子活动。 人类真是神奇。拥有一双灵活的手，而手心是软软的，这里感知似乎比狗狗还要敏感一点。 泡泡的手掌心和老大的相贴，清晰细致地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热度和触感。 感觉离老大好近哦。比面对面还要近。 看着那只和自己相贴的手错开了一点，泡泡睁圆了眼睛。 另一只手比他的要宽大和有力许多。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他的指缝溜下，一直往下到最底最紧的地方，最后扣在泡泡的手背上。 泡泡“哦”了一声，头顶两只大耳朵立刻兴奋得抖了抖。耳朵上的毛毛也跟着一起抖。 他学着老大的样子，手指一直往下坠，感受到被对方握得最紧的地方时，动作并不熟练地抓住了那只比他大一号的手。 老大的手比他宽厚，能够完全包拢住泡泡的整只手。被他抓在手心时，像是戴了只手套，莫名有种被掌控了的感觉。 十根手指纠缠错落，好像两人之间的锁。 他们贴得更紧密了。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扣在一起，老大的热度从相贴的手掌一路传到了心脏。 泡泡第一次亲身体验到这具身体的妙处。 好刺激！ 泡泡兴奋得两只耳朵一只抖抖抖。对这种新奇又刺激的感觉上瘾，一点点也舍不得松开。 两个人连在一起了呀。 这就是亲子游戏的乐趣吗？  55 少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表情。老大看着他，说：“还有。” 他们换了一种方式待在一起。 泡泡体型本来就比别人要矮小一点，整个人待在高大的男人怀里，两人的体型嵌合得刚刚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泡泡的大耳朵抖个不停。 这种感觉！他就像是被很多很多的老大包围了！ 抬头是老大，左边是老大，右边是老大，哪哪都是老大。 泡泡的脑袋原地像个呜呜叫的蒸汽火车头，内部沸腾起来了，激动得小脸通红，鼻孔都要往外冒气了。 哇！这么刺激的吗！！ 他泡泡就要原地升天啦！ 失去一层厚厚的毛皮之后，这具身体的每个地方触感都比原先更清晰更明显了。 跟裸奔没什么两样嘛。 原来你们做人类的一直都这么爽的吗？ 虽然跟裸奔没什么两样，然而泡泡还是暗自窃喜着，在内心里害羞地想，我可真是一只没羞没臊的小狗。 他眯起眼睛，快乐地咧开嘴笑，在快乐的海洋里遨游。整个人都在冒出快乐的傻气。 额头传来了熟悉的脑袋被压的感觉——他的额头被老大从后面亲了一下。 就连亲吻的时候，触感也被放大得让人害羞，软软的，热热的，怎么会这么清楚呀！ 当泡泡作为小狗时，被亲的体验就像是单纯被人压了一下。 它还奇怪为什么老大一直压他呢。 现在不一样了。虽然不重，但是很特别。被亲一口，好像被爱了一下。 这样让人心跳脸红的触感，他碰了碰少年的鼻子，又去碰他肉肉的脸颊。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泡泡记得这样的感受。他的脑袋不知不觉就高高仰起来了，方便给人家亲。 晕乎乎的。 柯基舒服。 老大退开之后，泡泡瞬间发现了更厉害的事情。 “哇——” 泡泡又惊又喜，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他当即抬起手臂，手指碰到了老大头顶一双黑色的耳朵。 ——是真的老大。 好熟悉好亲切好喜欢的一对耳朵！ 黑色的耳朵和黑寸头特别相衬，立起来的时候威武又霸道，能迷倒一片像泡泡这样的柯基。 安看他的反应，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就是故意讨小傻子欢心的。 他们两个现在是一样的了。 泡泡比他想的还要高兴许多。他一双手臂抬高了，从胸前绕过了男人的脖子，手指虚虚地笼住那对狼青耳朵。 老大…… 从咬字到吐息，轻轻软软的少年的小嗓音。 “泡泡爱你噢。” “嗯，”老大回答了他，说：“我也爱你。” 安看小傻子那么欢喜的样子，更晚的时候直接给泡泡来了个惊喜。 到睡觉时间的时候，泡泡一个人在房间里等老大进来铺被子。过了会，门口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熟悉无比的大狼狗。 泡泡属于人类的嗅觉已经不那么灵敏了，但他看到老大的身影时，内心那种无比熟悉的激动是不会骗人的。 那种非常熟悉的、想要当小弟的冲动！ “哇——” 泡泡今天第二次开心得发出了惊呼。 他一兴奋，就要四脚并用地朝老大爬过去。狼青先他一步走进来了。 泡泡眼睛闪闪发亮，对着老大一顿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大狗走到泡泡身边坐下来，泡泡还在看。 泡泡：“啊呜嗷啊。” 听懂的安：…… 像是泡泡嘴里能说出来的话。而且让人不是很想答应他。 泡泡刚才问：请问我可以rua您吗，老大？ 坐在一旁的人还双眼煜煜地等待一个答复。 泡泡一见到老大，他就回想起来当初它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老大的画面。那一天，自己的身体被rua空了。 现在的他十分能够理解当初的老大的感受。 真的，好想rua哦。 安回避不了他期盼的目光，同意了。 泡泡伸出了手。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向狼青靠近，轻之又轻地落在了它的头顶上。 像是怕自己的手把老大摸疼了，或者又像是在瞻仰什么雄伟的雕像，泡泡轻轻触碰了一下老大身上粗硬的毛发。只是这样，他就开心得不得了了。 他又想起了今天刚学到的新招式，立刻跃跃欲试起来。 他神情认真，先是严谨地将自己的手臂围成一个圈，比划两下，确定老大的大小后，用这个圈从头把狼青套了进来。 嘿嘿嘿，抱抱。 圈套到狼青脖子的位置就套不动了。 少年轻轻靠在狼青身上，双手搂住老大的脖子，从每一处和对方触碰到的地方中汲取新的力量。 他的脸挤着狼青的脸，软软的手指绕着前胸那片很是柔软的毛毛。 “……泡泡爱你噢。” 他只会说这句话。不过和老大相处，这一句似乎到哪里都很适用。 狼青转头过去，舔了舔他的脸。 因为泡泡喜欢，两人就多抱了一会。 今晚他们一人盖一床被子。老大还跟他说了抱歉，他说，很快就能搬出去了。 泡泡没感觉到有什么抱歉的。今天的他依旧被老大卷成了一个老北京柯基卷。像是套进睡袋里那样。 因为老大想阻止它像狗狗那样的姿势睡觉。 泡泡也能睡得挺好的。因为他趁老大不注意，一扭一扭地把自己脑袋的那一头移过去，和老大的靠在一起。 啊，一本满足。泡泡满意地闭上眼睛。 因此，第二天老大起床的时候泡泡仍然很快地发现了。 一夜过去，小柯基睡得很好，睁眼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视野里，老大的身影正在背对着他换衣服。 泡泡迷迷瞪瞪地看了一会。 老大的背上也有肌肉线条，看起来十分结实，是经常运动的身体。因为身高腿长的，上身的衣服瞬间都变 56 得好看了。 老大也发现他醒了，换好了衣服便凑近过来。 泡泡想跟老大说话。因为他躺着的姿势，声音也变得闷闷憨憨，傻乎乎的。 又是他独创的“嗷呜呜嗷”。 这一次，安听懂了，但他没听明白。 “嗯？” 什么叫做他背后没有咚咚？咚咚是谁？ 沟通无效，泡泡发现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他从被窝里挣扎起身，站起来直接给老大做起了示范。 安认真地看了一会。 一分钟后，他明白泡泡说的“咚咚”是什么了。那应该不叫“咚咚”，泡泡真正想说的应该是duáng duáng。 其实示范很简单，泡泡先是展示自己的背影给老大看，见还是传达不到，于是少年开始原地蹦跳。 还隔着一层衣服，背后的两团白嫩嫩圆润润的牛奶布丁就开始弹性十足地“duáng duáng”起来。 弧度十分嚣张。 这还没够。为了让老大看得清楚一些，十分卖力的泡泡又像一只企鹅那样开始了左右横跳。 duáng duáng，duáng duáng…… 两团牛奶布丁弹得更加努力了。仿佛真的是有音效的。 然而演示完的泡泡一回头，才发现老大根本没有在看。 老大深深地弯下腰，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看不清此时的表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露在外面的耳朵红红的。 泡泡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好奇地弯下腰去，凑得很近，找老大的脸。 然而他凑得越紧，老大身上的温度就越高了。 难道他又哪里跟别人不一样了吗？泡泡好奇死了。 怎么了嘛。 正文 第39章 安把一顶鸭舌帽子戴在泡泡头上，压住了那一头蓬松的奶金头发。戴好之后，又给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泡泡站直了，身高也只到老大的胸口。视线还被大帽檐挡去了三分之一。看不到老大。 刚给他戴上孩子就十分实诚地把脸全部抬起来了，在老大面前大喇喇地亮出一张漂亮的脸。 安把他的碎发都别到耳朵后面，问他：“可以做到吗？就一天，不要想自己的耳朵。” 泡泡点点头：“可以的。” 这几天在和老大的练习之中，他如今已经能完成一些基本的对话，时常蹦出几个新词，沟通不用再光靠吼了。 他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出自己最关注的问题：“那还可以略略略吗？” 又是泡泡自己才知道的新词，起初安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于是当时的他就得到了泡泡的一番耐心又详细的，半是中文的讲解：“就是我们两个先一起把舌头放在一起，然后一起略略略……” 安捂住了他的嘴。 两人对视一会，然后安俯身下去堵住了他的嘴。 此时面前的老大对他说：“现在可以。” 然后泡泡在出门之前得到了老大的略略略一次。 柯基满足。 ?(? ???ω??? ?)? 他现在已经能够说一点话了，但是进步还不止这些，文盲泡泡现在还能认得一点简单的字。 泡泡最近的作业都是趴在桌子上，手里抓一根铅笔，一个一个地慢慢写田字格。 这一个星期都是如此。是的，一段时间过去了，金发少年一直都再也没有变回原来那只小柯基。 而安今天就要试着带这只小柯基出门。 因为他们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 住在别人家里始终有很多不方便。这里没有水，没有其它的家具。他最近就是一直在忙搬家这件事情。 本来想等泡泡的状况稳定的时候再带他走，然而过了一个星期，泡泡还是现在的样子。 虽然再等下去也未尝不可，但是孩子在家里要闷坏了。 于是，身为人类的泡泡今天就要第一次出门了。 金发的混血少年身穿宽敞的卫衣和休闲裤，像画报里那种被精心修过的人物。无论往哪里一站，那里都可以入镜。 泡泡的卫衣上什么都没有，正中央上印着他自己，一只卡通版的小柯基脑袋。 泡泡对于这件衣服，怎么说呢，喜欢到爆炸了。 他每次穿上这一件都得把肚子给顶起来，好让人第一眼就能瞧见衣服正中央的小柯基。 这是他哦！小柯基！ 安今天要带着他去另一个地方。以防他在出门中途突然冒出来一双耳朵，安特地给他戴上一顶帽子。 泡泡现在已经会脆生生地喊“老大”了。自从学会之后，他一口一个“老大”，可甜可黏人了。 为了避免在外面被人当成不法分子，出门之前他试着教泡泡喊自己“哥”。简单又好记的字。 泡泡的声音又脆又甜，超大声地：“老大哥！！” 安：。 算了，他下次再教吧。 走之前他们一起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把房子还原成原先的样子。 安手里提着一个包，里面装的大都是泡泡的衣服和玩具。 别看之前小柯基在外面行走江湖的时候每天屁股都扭得那么嚣张，现在真到了要他用两条腿踏出门时，他又紧张起来了，手指在口袋里绞啊绞。 是安牵着他的手把他从屋里带出来的。 走到一半，身后的泡泡拉不动了。他回头一看，泡泡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正在和身后的房子挥别。 柯基挥手：拜拜哦。 因为被帽檐挡住，每次他都把脸仰得老高。 安接住他脑后即将掉落的帽子，重新给戴戴好了。他的手指碰了碰泡泡的脸，问：“怕不怕？” 泡泡十分紧张地说：“不怕。” 他可以的。 虽然外面有很多不认识的人，空气也很陌生，路也不认识，但是他能做到的。 小柯基一路在心里用力地重复念着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像给轮胎打气一样，高频率不间断地给自己鼓劲。 他小柯基就是可以！！！  57 老大的声音在旁边说：“泡泡，你都把心里话都念出来了。” 泡泡：！ 老大的手揉上他的脑袋：“别紧张。” 泡泡重重一点头：“嗯！” 他可以的他可以的他可以的他可以的…… 外面真的很大，到处都是路，路上还有人。泡泡好久都没有出来过，寸步不离地跟在老大身边走。 有时候，会有路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泡泡这时候就紧张地往老大身后躲。 他还是小狗的时候不怕人，变成人后倒是紧张兮兮的。 他不擅长当人类，总担心有人要看出他的破绽了。 安听了一路泡泡小声碎碎念的“我可以的”，牵着他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路说远也不远，他们走着就能到了。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家大众而普通的便利店。 路不远。因为当初就是本着就近的原则临时找的地方。安平时不在家里陪泡泡的时候，就在这里挣钱养泡泡。 之前的安无所谓这些，生活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是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泡泡，他越来越紧迫地觉得，一切都不够了。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养泡泡了，那他也得学着怎么和人类一样挣钱。 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做的那样。 他们两个现在都是普通人了。 一切都在重新开始。以后他们不会没有家，没有食物，没有正常的生活。泡泡是他养的。 今天他把泡泡带过来一起上班了。泡泡在家里就问过老大为什么他们要到这里来。老大回答他：“要给泡泡赚钱买好吃的。” 泡泡想了想，嘱咐老大：“那你多赚点噢。” 这样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吃了。 老大说好。 泡泡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来，一进门就被里面五花八门的颜色晃花了眼。 店内的格局被长条形的柜台分成两块，里面售卖各种加工的速食品，最里是一面冷冻柜的墙。 泡泡被安排了一张凳子，就在柜台后面。 他今天异常地安静，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连呼吸都是轻轻的。他好像特别知道，这里不能闯祸。 时不时会有人走进来。但是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安静的。一间店里只剩下他和老大两个人。 但是泡泡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还有作业。老大叫他写完今天的田字格。 他一噎，手脚慢吞吞地拉开老大带来的包，从里面拿自己的小本子和铅笔出来。往桌子上一摆，开始今天的写字作业。 泡泡对于这项任务很有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坚持。 一个小本子，一天只能满满当当地写一张字。今天份的一张纸写得完了，他就放下铅笔不写了。 泡泡对此很有坚持，像是小朋友有时候莫名的固执。 因为本子是以纸张为单位的，今天只能做今天份的事情，少了多了都不行。 安接受了这个理由。 但他怀疑这只小柯基其实是不想写田字格，但他没有证据。 改天他多买几个本子，这样泡泡每天一共就能写多好几页了。 虽然只有一张纸，泡泡还是写了很长时间。他从本子上抬起头的时候，老大正在忙。 他的侧脸没有表情，手上将一样样东西放在柜台上面“滴”一下，然后算账收钱。 柜台后面探出半颗金色的脑袋来，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睁着，好奇之中不乏一丝紧张，小心地到处张望。 外面来了人。安在替人结账的时候，柜台后面还有一双眼睛在全程盯着。 哦，是钱。 泡泡眼睛一亮。别的他可能不懂，但是这个泡泡知道。 钱可是好东西哇！ 泡泡双眼发亮，看着老大将从那人那里的收来的钱放进了抽屉里。或者，换成有一个女声出现：“到账xxx元”。 聪明的泡泡很快弄懂了这里的一套运作流程，他看着一个个人走进来拿了东西出去，明白了这就是赚钱。 安期间过来问他要看动画片吗，泡泡摇了摇头。 安就给他打开了一瓶香蕉牛奶，插好吸管，放到小柯基手里。 “有没有不舒服？”安轻轻碰他的脸。 泡泡的脸颊肉有个圆润的弧度，走路幅度一大还会轻微抖动。安经常伸手碰他的脸。 泡泡摇摇头。 没有。他有在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尾巴和耳朵了。 安放心些许。 虽说如此，当时他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这只小柯基不看动画片是有另有目的的。 他替别人结账之后，身边蓄势待发的泡泡刷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立正的姿势，对付完钱即将离开的客人重重地鞠躬九十度，字正腔圆地郑重地说一声：“谢谢您！！！” 谢谢您来给我们送钱！ 喊得比自动门上的机械迎宾女声还更大声更有感情，更加掷地有声。 安完全来不及阻止。 ……算了，回去以后再跟这只柯基好好解释抽屉里的钱都不是他们的好了。 每一位走进便利店的贵客都受到了小柯基的真挚谢意。部分人被这样大的礼数招待，顿时受宠若惊，当场就给整得不会反应了；还有另一部分，看到泡泡的脸后直接上前问可不可以拍照。 而且泡泡的每一个鞠躬的角度都丝毫没有含糊，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向客人致敬。 “泡泡，”不知道鞠躬鞠到第几个，安把正在弯腰鞠躬的小柯基拉起来：“谢谢你。不过我们就快要下班了。” 他心里把买田字格的日程又往前排了排。 “去外面等我好吗？”安说：“我收拾完就出来了。” 泡泡闻言，端着自己香甜的香蕉牛奶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思考，他泡泡今天有帮上忙吗？ 帮上啦！ 于是他的心情也变得甜滋滋的。 便利店是轮班制的。安下午不上班，有别的事要做——他要带泡泡去以后两个人要住的家里了。 泡泡一路上都牵着老大的手。 外面天大地大，他小柯基跟着老大走就对了。  58 地方是在一个有年代感的小区里，没有电梯，要爬六层的楼梯，胜在地段还不错，平时也安静。 安挑了这里，把很多东西先置办好了，收拾整齐后，才把泡泡带过来。 房子不大，布局可谓是一览无遗。一进门便看到客厅和阳台，左手边是厨房，再往里走则是卧室和厕所。 泡泡被带着参观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好参观的，他也参观不出来什么。 不过确实比林默的房子小了一圈。这也没什么，反正小柯基的占地面积本来就不大。 这里有沙发，还有床，以后都可以不用睡在地板上了。 泡泡试探性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往下坠得厉害，四周有被软软的触感包围过来了，他乐呵呵地傻笑起来。 老大在他面前蹲下来，问他喜欢吗。 泡泡诚实地点点头。 “对不起，”安说：“我以后会给你更好的。” 他蹲在泡泡面前，人顿时就矮了一截。 老大怎么可以向小弟道歉！小柯基大惊失色，只是他刚学说话，半桶水的水平不足以让他在这时候憋出一句诚恳的语言来请老大把这句话收回去。 “啊！……”泡泡急得团团转。 但是老大在不开心，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可以！！！他小柯基不允许！！！！ 泡泡急啊，他一伸手，直接把老大一把搂进自己怀里来了。 准确来说，是老大的脑袋。 对现在的他来说肢体语言才是最直接的语言。 安也是猝不及防，一头闷在泡泡身上，就听到泡泡在上方急切的说话声。 泡泡很急，也憋了很久，脑袋因为过于高速的运转都发热了，最后憋出来一句大声的：“泡泡爱你！” 泡泡把老大的头紧紧抱住，勒紧了，确保此时的老大有被淹没在小柯基爱的汪洋大海中。 就算少一滴半滴都不行，必须是整个大海的爱。 变成人类以后就不能再像狗狗那样蹭蹭对方了，也没有灵活的尾巴，总感觉缺少了什么。 人类不用像狗狗那样，所以泡泡换成人类的方式，每天都要说很多遍“爱”字，确保今天自己也有在好好爱老大。 不要小看柯基的爱！！ 一直到怀里的老大笑出声来。泡泡才放开了他的脑袋。 虽然老大平时不笑，但他笑起来确实特别好看。 泡泡不知道该怎么夸老大才好，他呆呆的，最终感慨出来一句：“老大，我好爱你哦。” “嗯，我也爱你。”他对小柯基说。 认识泡泡之前，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一天要说这么多个爱字。 也没想到一天要略略略这么多次都略不够。 正文 第40章 泡泡第二次坐在便利店里面，已经比第一次更自在了一些。 他终于完整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怎样的地方。老大昨天就是从这个架子上拿下来那瓶香香的牛奶吧！那它旁边这位长得很像的朋友是不是也跟它一样香哇？ 还有它朋友的朋友……它们一家人看起来都长得好香。 泡泡还保留着当小柯基时的习惯。嘴巴不自觉地就会张开，再加上那无论看什么都很认真的眼神，他看起来像个不太聪明的小朋友。 人又长得唇红齿白，就变成傻甜傻甜的。 虽然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探索的欲望，但小柯基还是规矩乖巧地坐在自己凳子上，没有乱动。 这是一只文盲基，只能看得懂颜色和图案，对复杂的汉字一无所知。所以他只能巴巴地一样样看过去，在心里猜测它有多香。 然后自己回答自己，肯定很香。 不过简单的汉字他还是看得懂的，但也看得一知半解。 这个地方的诱惑太多了。为了避免小柯基养成不好的习惯，安早上就告诉泡泡了，这里很多东西都很危险，不能乱碰。 小柯基认真地相信了，他紧张地点点头。 他不会乱碰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东西和所有的都不一样啊。 竟然真让泡泡找到了一样东西，很难得，上面写三个字，有两个他都是认得的。 因为第一个字就是老大的名字，“安”，后面的字也简单，“安全”的“全”。 只有这最后一个复杂的字泡泡钻研不出来。这也够了，他已经能确定这个名叫“安全x”的小盒子里面是不危险的东西了。 “老大，”泡泡高兴地呼唤正在记账的安：“看，安全的东西！” 安抬头看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他又转头看泡泡。 “这个不是吃的，泡泡。” 老大的反应就很可疑。泡泡好奇极了：“那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这么安全呀！ 他小柯基倒是要见识见识它有多安全！ “是，”老大第二次卡壳，他最后含糊地说：“不是吃的东西。” 不是吃的，那是用的吗？ 好不容易有一样不危险的东西，上面还有他认识的字！泡泡忍不住就想要刨根问底：“很好用吗？” “……不知道。” 被老大从未有过的反应弄得好奇心更重的泡泡：“那我可以用一下吗？”他将身子探出去，一只手拉住老大的袖子：“就一下！”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说它笨笨的吧，有些方面这只小柯基又精得很。从和老大的相处中总结出了一套规律，像精通怎么做才不会惹大人生气的小孩。 因为老大刚刚没有把话说绝，泡泡断定这东西是他们会用得上的。 肯定用的上，他小柯基今天就把话放这了！ 他了解老大。但是还没看过老大这样的反应呢。为什么这么神秘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安被他天真无邪的目光逼得转过了头，不和他对视，只说：“昨天的牛奶好喝吗？你可以再去那里挑一瓶喜欢的。” 泡泡权衡了一下，心里的天平艰难地朝牛奶倾斜过去了。 哦！香香的牛奶！ 泡泡欢喜地去选自己喜欢的牛奶了。后面的安总算  59 松了口气。 在看到回来的泡泡手里选择的牛奶后，安顿了一下。他问泡泡：“确定要选这个？” 泡泡确定。安就给他扫码，拿管子插好了。 “去外面等等我吧，”安整理了一下泡泡的衣服：“我们很快可以走了。” 小柯基咬着那根细细的塑料管子，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长凳上，慢慢品着自己的牛奶。 虽然长得乌黑的，但是这味道好独特哦，从来没尝过。甜甜的。 当人类真好，这些东西比狗粮香多了。泡泡美滋滋，高兴得一个人在那晃起了脚。 泡泡双手捧着牛奶喝得很珍惜，尽量把快乐延长再延长。 他察觉到有陌生的脚步声正在靠近过来，顿时紧张起来。 他还从来没有单独跟陌生人共处过。他会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一个人不行的。 泡泡没敢抬头，那脚步声还在越靠越近，箭头直指他坐的方向。 呜呜呜，老大。 泡泡从快乐地喝奶变成了紧张地喝奶，小腿也不晃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一块地面。 在那人在长凳的一边坐下的瞬间，泡泡的紧张达到了峰值，他把头埋得更低了，还往一边小小地挪了挪。 他本想拔腿就跑的，立刻又想到老大叫他等自己，泡泡艰难地稳了稳自己的屁股。 手里的奶已经没那么香了，一心想着里面的老大快点出来。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好像是故意的那样，泡泡就感觉到那人朝他的方向坐近了一点。他手里的牛奶都要拿不稳了。 泡泡：你不要过来啊.Jpg 危险正在步步逼近。泡泡甚至听见那人说话了：“你好。” 啊，泡泡要窒息了。 那人看到这个年轻人始终低着头不理他，心中有点奇怪，还是把话说下去了：“你好，冒昧问一下，你是模特吗？或者，你对做模特有兴趣吗？” 泡泡这边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只恨不能把一双耳朵也闭起来。 那人还在奇怪地询问：“呃，你好？” 他并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只要这年轻人转头看他一眼，他就能递名片了。 第一眼看到这孩子的长相，这么说吧，可以说是老天爷赏满汉全席吃。 就是有点偏内向了，不爱说话。 他还想再接再厉。这个年轻人忽然猛地一抬头，动作幅度之大，把他吓一大跳。 只见他的人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嗖地飞了出去，冲向了便利店的门，用最快的速度一头扎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动作纯熟，一气呵成，不知道都做了多少次了。他把脸埋进去之后就不肯出来了。 另一个人长得高大，轻松就能把人接住了。他往长椅这边看过来。 坐在那里的人自觉地站了起来。看清楚安的脸后，他愣了一下，大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他今天真是捅了帅哥的窝了！ 这人当即不放过一切机会地往两人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递名片：“你好！这位先生……” 这位长得又帅又高的，不属于精致那一挂的，但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在散发着男性的荷尔蒙。 虽说这两位看起来关系似乎也不一般。 泡泡已经吓得把自己完全躲进老大的背后了。安皱着眉头听完了他的来意，并冷淡地谢绝了。 直到他带着泡泡离开，那人还是一脸惋惜的模样。还想再劝说他们几句。 泡泡看着老大三言两语打发了陌生人，心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老大无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泡泡的身心就都被治愈了。 刚才可太危险了，果然只有在老大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不识字，也不太会说话，万一被人拐卖走了怎么办哪！他像是一只在太平洋漂流的柯基，能依靠的只有老大一座孤岛了。 他不由握紧了老大的手。自己把自己拴紧了。 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jpg 在泡泡潜意识里，有老大在的地方才能安心。他的牛奶又香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遭紧张过头了，泡泡回到家里，他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头不对劲，身后不对劲，连握着牛奶的一双手用着也不对劲。 泡泡一个人茫然地呆在客厅里。 老大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客厅忽然没动静了，他叫了一声：“泡泡？” 他低头拆着包装袋，没空回头，这会却听见了奇怪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哒…… 嗯？ 安一瞬间反应过来，手里的菜也顾不得拆了。 回头朝门口一看，什么也没有。他的目光往下移，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朝他傻乐的柯基狗狗。 泡泡嘿嘿地笑。老大。 人类的上衣还套在这只小短腿的身上，凌乱地拖拉在地上，有点绊脚。 “泡泡……” 安愣住一秒，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他的视线往门外看去，一直看到了客厅里，桌子上泡泡没喝完的那瓶巧克力牛奶。 巧克力对所有狗狗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 泡泡平生第一次看见老大的脸上瞬间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它没反应过来，整只基已经被抱起来了，老大拿起盐罐子，他的手在哆嗦。 “泡泡，”安尽量维持住表情，不要吓到它：“我们现在先来催吐，不疼的，不要怕，一会我们去医院……” 虽说如此，他手一抖，还是撒了柯基一身盐粒儿。 泡泡看老大这样，它心里也慌了。 “有没有哪里难受？嗯？” 泡泡想张嘴说话，也想问老大怎么了，然后才记起来自己现在是狗狗。它不能说话了。 怀里的小狗闭上眼睛，表情皱成一团像在使劲。安心一慌，什么都不管了，当机立断决定先去医院。 砰的一声。安怀里一沉，他现在抱着的又是一个金发少年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安错愕了，问他：“你，你现在能自己控制了？” 泡泡自己的问题还没问呢，就又被老大的问题转移  60 注意力了。他自己都懵，对哦，他现在能自己控制了吗？ 安惊魂未定，刚想把人放下来，一边问他：“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 话问到一半，他手上又是一轻。 为了更好地回答老大的问题，泡泡砰的一声又变回去了。 安额头青筋凸起：“你变回来！” 泡泡抖抖耳朵，砰的就又变回来了。转换之间非常流畅，他本人甚至对这样神奇的变化过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变回来了，我又变回去了，我又变回来了…… 泡泡眨眨眼睛，确实还想再体验一遍反复横跳的乐趣。 眼看这只小柯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闭眼皱脸，安脸一黑，捏住他的耳朵，严令禁止他再变回去了。 田字格警告。 正文 第41章 刚才真是有惊无险。好歹泡泡最后还算听老大的话，在他怀里维持住人形，没有再反复横跳地变来变去了。 但他也因为刚才的折腾被撒了一身的盐粒。安饭也不做了，先抱他走去浴室。 泡泡喜欢这样被双脚离地地抱起来。 是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后方pp被稳当地垫住了，泡泡刚好可以圈住老大的脖子，两条晃荡的小腿就垂在老大腰侧。 当他还是只柯基的时候，老大经常这样抱着他走来走去。他变成人之后，就换成了拥抱。 这个怀抱宽厚又暖热，像是老大身上的泡泡的窝，是最最有安全感的地方。试问有哪只小柯基能拒绝这样的抱抱呢？ 泡泡第一个不行。尤其是老大身上各个地方随手一摸都很坚实。小柯基心神荡漾，最喜欢老大了。 他一脸餍足地将脑袋歪在老大肩上，金色的小软毛蹭着老大的脖子。 安一只手抱着他，坐在浴缸边沿上，另一只手在放热水。 从刚才的厨房到两个人进了浴室，他一句话也没说。不算大的浴室里充斥着哗啦的水声，是这里剩下的唯一声音。 他调试好水温便把手收回来了，那只湿透的手没有再去碰泡泡。他也只沉默地看着水柱，等待浴缸的水放满。 泡泡再迟钝也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了。 老大太沉默了。他一颗心慢慢变得不安，小心翼翼地在老大身上转过头，偷偷观察他的神情。 男人的侧脸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沉默，什么情绪也没有。 但是这里好安静啊，不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安静，是始终没人开口的那种安静。 泡泡不敢说话了，也不敢抱紧老大。 一直到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放好了，浴室里没了水声，比安静更安静。那种沉默的情绪瞬间抢占了空间。泡泡不敢乱动了。 他身上本来就只穿一件大卫衣，脱掉之后光溜溜的很好入水。 安挽起袖子把人放到水里，先开了淋浴把那一头蓬软的金毛打湿，另一只手去按洗发水。 泡泡乖巧地缩在浴缸里，没有再乱动一下。 安这边正不发一言地干着活。给那一头金发打到起泡泡，觉得差不多了，他的手一挪开，底下赫然出现了一张憋泪憋到眼眶通红的小脸。 泡泡的眼睛大，又圆又乖的，里头有泪珠子滚动时，泪光真的就一闪一闪的，特别晃眼。 他的嘴瘪瘪的，软塌的小脸，完全是用尽整张脸的肌肉在忍住欲掉未掉的眼泪了。 他还是只小柯基时就特别能忍眼泪。安亲眼见过全过程，大泪珠子都要从眼眶滚落了，最后竟然也一点点给憋回去了。 也不知道泡泡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变成人类以后他用力憋泪的表情更生动了。泡泡把五官都调用过来帮忙出力，通红的眼眶无处遁形。 感染力也更强了，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也酸溜溜的，很是不好受。 安愣住了，连忙手足无措地掀起衣服下摆，给泡泡抹泪。 不擦还好，他一哄，泡泡的眼泪就忍不住地越掉越多，嘴巴也越瘪越厉害。 “老大。”泡泡自己也不想哭，他发出的声音都是酸酸软软的，说的话颠三倒四，一字一顿：“你不要生气。我好喜欢你。” 它是全世界最喜欢老大的那只柯基了。 所以老大生他的气，他会比别的柯基都伤心一百倍。 安听懂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刚才太凶了，是不是？”安轻声和眼眶湿润的泡泡说着话：“我只是被吓到了，没有生泡泡的气。” “是我的错。”他说着，一边替泡泡擦掉不停掉下来的眼泪。 换成之前的泡泡才不会在老大面前随便胡闹，也不会不想写田字格。小柯基恨不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有用的狗。 以前的泡泡是很乖的，只是在老大身边久了就不乖了。 但是他其实很听话的，以前在主人家里的时候是，当流浪狗的时候也是，就算眼泪掉出来了也可以自己憋回去。他可以是最听话的狗狗。 小柯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泡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啊。但是老大刚才又说是他的错。 安替泡泡擦掉眼泪，他的手捧住泡泡的脸。 “以后都不会凶你了。对不起。” 泡泡一哭，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好像稍微用力戳一下，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小柯基想了想，他摇了摇头，水面下的手抬起来，在老大面前竖起三根手指。 泡泡抽着鼻子说：“你凶吧。一天可以凶三次。” 表示他小柯基自愿被老大凶。 明明他最喜欢的人就是老大了，被老大讨厌会难过到掉眼泪。但他还是允许老大一天可以伤他的心三次。 但是太多了也不行，三次就好了。 安一噎，越发觉得刚才的自己太混蛋了。 以后都不会了，有一次就够了。他低了低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对泡泡说：“一次就够了。” 泡泡抽噎了一下，以为老大说的是一天要凶它一次。 虽然他傻乎乎的，但是算数还行。 于是泡泡把伸出来的手指掰下去两根，剩下一根中指直挺挺地对着老大。 “  61 一次。” 安：…… 他无奈地把那只手按下去：“不是这个意思。” 他起身去拧了热毛巾给泡泡擦脸。用的是直男式的擦脸法，一手按在泡泡后脑勺，另一只手撑着毛巾在他脸上用力打圈。 泡泡本就晕乎乎的脑袋被搓完之后更晕了，嫩白的一张脸直接被擦成了绯红色。 泡泡是个不会说话的，安的思维何尝又不是很直男。他平时已经在泡泡面前有意识地把话说得清晰详细，但是他一向都是寡言少语的，有时候自己也没意识到冷落了它。 安重新蹲下身去，继续给泡泡把澡洗完。 泡泡的身子从水里面探出来，给了老大一个湿漉漉的拥抱。 被热水熏过之后，他的脸蛋更变得嫩滑柔软，像以前一样，用自己的脸轻轻搓着老大的脸。 “泡泡爱你。” 安一只手揽住他的背，把头靠在了小柯基身上。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弄湿了。 “我也爱你。”他低声地说。 正文 第42章 洗完澡的泡泡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听浴室里传来的哗啦水声。 身下的被子是新晒的，绵软暖和的很舒服。刚洗完澡，整个人都是香香软软的，在被子上打滚最棒了。 老大刚才替他洗完澡，就让他出去了。 泡泡看到他身上衣服都弄湿了，老大应该是要洗澡。 但是平时老大洗澡很快的，今天怎么这么慢呀。 泡泡在被子上翻过来又滚过去，等得他都要睡着了，总算等到浴室门从里面打开的声音，老大出来了。 泡泡的脑袋支棱起来，看到眼前的画面后顿时不会动了。 哇，没穿衣服的老大。 泡泡看得眼睛都直了。刚才的事情也都忘在了脑后。 安把泡泡的衣服拿进去了，他自己的衣服却没拿，浑身上下围一条浴巾就出来了。 泡泡之前有幸看过几次老大换衣服。当时的他还比较无知，看着手臂和背部那些在自己面前张弛的肌肉线条，只会呆呆地盯着。 几次之后，经历多了的泡泡如今已经是一只成熟的老色狗了，看到老大的肉体就会自动凑过去，眼睛怎么都挪不开。 他不太明白这种心口热热的喜欢感觉是什么，反正他看到肌肉就开心。 老大要拿衣服，绕过床边的时候弯腰撸了一把泡泡的头发。 摸了一把就走了。泡泡看老大就这么离开了，心头有点点的失望。 泡泡这时候的姿势，浑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是支棱起来的，目光牢牢地黏在移动的老大身上。 老大长得特别高，用背对着泡泡。虽然只是一个背，但是各处起伏的肌肉线条都毫不含糊，像是绵延的山峦的曲线。 真是穿衣服都嫌可惜的身材。 泡泡喜欢被老大抱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很喜欢老大的身体。 他这样近距离地盯着看，只觉得心潮澎湃。 他目前学会的表达喜欢的方式只有一种，是老大教的。于是泡泡的人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凑近了老大。 正在找衣服的安刚想叫泡泡出去，自己要穿衣服了，他的肩上就挨了一下亲亲。 泡泡的嘴唇软软的，碰了一下就离开了。 小柯基深情地向肌肉们表白：你们好，本泡泡很喜欢你们哦。 安：？ “怎么了？”他转头看向泡泡。他倒是没想那么多，以为泡泡是有事找他。 想起来今天吃饭是晚了点，于是安问他：“是饿了吗？” 泡泡呆呆地想了一会，这种特别想要又得不到的感觉该用哪个字描述？ 泡泡想了一句话出来：“我馋啊！！” 他是盯着老大的身体说的这句话。话音刚落，老大的衣服就套好了，在美景面前遮了一块布。 这只小柯基的答案倒是让安有些新奇了，短短几天，词汇量见长啊。他好笑地问：“有那么馋吗？” 泡泡点点头：“好馋。” 但是老大穿上衣服后他就有些失望。为什么老大明明已经不是狗狗了，自己还那么想要rua他的身体呢？ 我不对劲。泡泡想。 不过换个位思考，为什么老大好像对他没有兴趣呢？每次摸他的时候不是穿衣服就是穿裤子。 反而是当柯基的时候泡泡被摸得多，全身都被rua了一通。老大爱不释手，rua完还rua。 狗狗是需要常撸的。老大要摸他，他才会有安全感。 泡泡就这个问题一只柯基进行了头脑风暴。 当然最后因为它的头脑设备不支持风暴而放弃了。 因为小柯基很馋嘛，晚上老大就特地给他加了一盘鸡腿肉。 泡泡吃得很抱，但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那么容易被满足了。 虽说老大每天都会抱抱和亲亲他，但也就只有抱抱和亲亲而已。于是泡泡也耳濡目染，这就是喜欢的最高境界了。 毕竟当狗狗的时候可不能略略略啊。 但他又觉得自己对老大还能更喜欢。老大在厨房洗碗，这只柯基就自己在客厅钻研起来了。 人类有一个手掌和五根手指。泡泡做了一个五指收拢的姿势—— ——这个动作是抓，可以一把捏住老大的胸肌。 ——这个动作是摸，可以反复地抚摸老大的腹肌。 ——这个动作是捏，可以捏捏老大的肱二头肌。 ……当然只是在脑子里想想，泡泡的狗胆还没有那么大。 泡泡是一只心性单纯的柯基，于是他对欲望的处理也更加坦诚和直白。 晚上到了睡觉时间的时候，他就啃了老大手臂一口。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啦。喜欢一个人除了略略还能怎么喜欢呢，想要吃掉他吗？ 于是泡泡就咬了老大一口，啃了他手上一块濡湿的口水印。 “嗯？” 安刚躺下，这会马上又坐起来打开床头灯，老父亲心态地开始检查泡泡的牙口。 已经不是柯基了，为什么还会想要磨牙？ 泡泡被一把拉着坐了起来，  62 “啊”的长大嘴巴。一双诚实的眼睛还在跟着老大的动作转。 他地手指在湿滑而温热的口腔里检查了一番，没发觉有哪颗异常尖锐的牙齿。 反而是泡泡的舌头应该找条绳子拴起来，湿濡濡的，又软滑，老是缠着他的手不放，捣乱他的检查。 不解风情的大直男问泡泡：“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泡泡呆呆地看着他，摇头。 老大：“那睡吧。” 泡泡：“哦……” 没有不舒服，只是不得劲。 泡泡躺下之后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两人一个被窝，他的动静同步就被老大察觉到了。 他干脆一把抱过了这只柯基，把人摁在自己怀里，双手搂紧了。安低头问他：“现在能睡了吗？” 老大暖热的身体隔着一层衣服包围住他。 泡泡满意极了，说：“可以了。” 房间里终于消停安静了一会。 但是安就知道泡泡没有那么容易轻易就范。 小柯基表面上装作已经睡着，实际上两只手还在偷偷地进行不法行为。 用的还是以前的老思路，只要他每次都移动很小的一点点，就约等于他没有动，就等于老大不知道。 泡泡在黑暗中明目张胆地开始rua起了人类老大。 安闭着眼睛睡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出声：“泡泡，你在干什么？” 泡泡这才做贼心虚地收回了手。 正文 第43章 他第二天醒得比老大还早一点。 泡泡自从被老大养了之后，吃饭香身体棒，睡眠质量还好。 连闹钟都还没响。便利店的排班时间是上午七点钟下午两点钟，因此需要早起过去接上一个人的班。 泡泡睁眼睛的时候，人还在老大怀里。他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对着老大的手臂“啵啵”就是两口。 泡泡爱你噢，小肌肉。 泡泡边亲边忍不住合上眼睛补眠。显然是人还没醒，身体中的老色狗之魂先醒了。 闹钟还没响，老大还在睡觉，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不吃豆腐天理难容。 即使他醒了也不会发现的……嗯嗯嗯？这个红印子是什么？ 泡泡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看见刚才自己亲的地方，老大的手臂上，多了一小块突兀的粉红印记。 泡泡：！ 辩无可辩，正好是他下口的那个地方，湿亮的口水印子还留在上面。 他把老大都亲红了。泡泡这会被吓醒了，他记得刚才只是轻轻一下呀，难道他迷迷糊糊地真咬下去了？ 泡泡不敢再对老大下口。他蠕动着找到自己的手臂，暗自在那上面试了试。 就是这一天的早上，泡泡一个人在被窝里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哇！人类是什么可可爱爱的物种，被亲亲就会变红色诶！ 原来大家嘴巴的红色都是这样来的呀！ 他睁圆了眼睛，看着老大手臂上那点粉红色，内心一点点地兴奋起来。这是什么？这是他泡泡爱的印记呀！ 而且还不疼。只要他泡泡亲得够快，老大就抓不住他。 小柯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干就干。 “泡泡”的“泡”字怎么写来着？好像有点难度……算了，闹钟一会要响了，文盲基决定先亲他一个“pào”再说。 他要在老大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一个印记。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些是他泡泡的肌肉。 安是被他悉悉索索的小动作给弄醒的。 一颗金黄的脑袋埋在他手上，勤勤恳恳地对准他的手臂一啄一啄。 他很努力地伸长了脖子，时不时还专业地调整角度，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亲他的手臂。 睡眼朦胧的安：？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今天也是在小柯基的满满爱意中醒来的一天。 …… 安早上的及时醒来打断了泡泡今天早上的艺术创作。 “pào”还没写好。尽管从已完成的那一小团糊在一块的红色中，安什么也没看出来，更别说能认出字母了。 早上他就是用那只带了吻痕徽章的手臂给泡泡擦香香的。 直男安能想到要给泡泡抹脸这一点已经不容易了，用的也就是简单普通的婴儿面霜。手法什么的不能苛求。 他每次都是先在手心糊一团，然后整只手对准那张小脸搓搓，转圈搓，横着搓，竖着也搓搓。 还要记得按住孩子的后脑勺，双向用力，充分促进吸收。面霜也当唇膏用了。 每次老大搓完脸退开后，泡泡都要坐在那懵上好一会。本就不聪明的小柯基看起来更雪上加霜。 刘海的金毛胡乱竖起来几根，天线似的指向天空。 老大收拾完东西回来时，就看到泡泡还坐在原地发蒙。 今天降温了，安趁他发呆的功夫给孩子套上了一件外套。他抓着小柯基的手往袖洞里伸，最后从头到尾地拉上链子，把小柯基的脸蛋从领子里挖出来。 穿的还是他的外套，泡泡的外套还没来得及买。 两只袖子也长得过了头，完全盖过了泡泡的两只手，还长出了一截。 泡泡举起两只手，袖子在顶端的指尖垂下来一截，像是卡通幽灵的手。 安还以为他要自己帮忙挽袖子。泡泡只是两只手捧住老大的脸，自己也凑过去，给了他一个清晨的略略。 小柯基心满意足，舒服了。 该出门了。安把他从椅子上整个抱了起来。小柯基双脚离地，感觉到老大有一刻紧抱了他，一会儿就松开了。 安时常会感慨。 可爱死了，他的柯基。 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得不时刻保持点到为止的克制。他深知这只柯基性情纯稚，安总是在担心太快的进展会伤害到他。 殊不知在他面前的这只小柯基脑袋里的想法有多黄暴。他还想抓老大的胸肌。 这是一只咸鸭蛋柯基。外表清纯洁白，里面黄得流油。 今天去上班的泡泡背上了自己的新书包。 这个  63 新书包是那种透明塑料的，上面还印着某个零食品牌。之前是商家用来装零食吸引小孩子的包装，被泡泡看见了，当即爱不释手。 里面装都是他的东西，田字格本，铅笔，还有他的水壶。 泡泡很是得意他的小书包，背着它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一个新书包，可把小傻子开心坏了。 应该说便利店是个好地方，每一天泡泡都能在这里探索到新东西。 正在忙活的安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这只柯基又要带给自己什么，呃，惊喜。 甜心小柯基今天就因为张贴在店里的新海报，学会了两只手合在一起“比心”的手势。 安一回头，接收到柜台后面发射出的强烈示爱信号，但还是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泡泡这是比了个……馒头？ 因为手指并不是很灵活，泡泡此时的手势就像是比了一个望远镜，或者两个半圆合在一起，像是这样“c?”。 “泡泡爱你喔！” 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心形的痕迹。不能说一模一样，至少是毫不相干。 但安反应过来后，还是马上贴心地称赞了他的比心技术：“泡泡比的心很好看。” “啊？”小柯基一听，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可是，我比的是一个柯基屁股啊。” 安：…… 你早说比的是一个柯基屁股，我就不用昧着良心夸你了。 这是它们柯基一族的什么传统吗，用翘臀示爱。 没得到回应的泡泡还在那边坚持说：“泡泡爱你噢！” 他就看到老大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也爱你。” 在便利店上班的半天顺利地过去了。两人回去的时候，泡泡背后的书包摇摇晃晃，安手上还提了两大袋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的，都是小区住户定的东西。 他们所在的便利店不提供配送服务，但是安提供。 像他们住的这种老式小区，除了一部分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人家，这里住的更多的是子女外出的老人家和像他们一样租房的年轻人。 这种老小区没有电梯，楼下是有一间小型的杂货店，看店的老板安逸惯了，不会负责送货上门。 像是平时买米油这种重物的话，老年人只能五斤十斤地买散装的，再一点点提上楼。 老年人需要便利，年轻人喜欢便利。安正在尝试的，就是把他们所在的便利店和这个需求口对接起来。 才刚刚起步，订单并不多，但是也有点看得见的成果了。万一以后能受众群体能扩大了，把快递代收点的活一起包揽了也不是不行。 ……他想远了。但是他的初衷其实很再简单不过，只有一个。 安转头看了一眼走路一步一跳的泡泡，把手中的沉甸甸的东西又往上提了提。 正文 第44章 和安想的一样，他们所住的小区果然是一片市场。一个星期以后，便利店送货的订单量陡增。 即使现在占据市场的外卖软件上也入驻了超市商家，但是小区的人都熟悉这间便利店，他们的优势在于口碑和价格便宜。 这样一来还避免了平台高额的佣金。他征得店长同意，趁热打铁地上线了线上微店和快递代收的业务。 泡泡就看到老大这几天的事情多了很多。 其实这样做也有不好，他们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缺人力。目前安和另一个超市里的店员达成合作关系了。安上班的时候负责配货，另外一人就负责送。下午，安不上班的时候就带着泡泡去送货。 这样的情况下再上线快递配送就有点冒险，但是眼前又是最好的推广机会。 而且在每单的单价比较低的情况下，再雇一个专门负责配送的人显然不现实。 安现在每天一进店里就开始忙碌。 泡泡写完一天的田字格就没有事情做了。他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看老大的身影在面前来回走动，配货，打包。好不容易店里没人了，老大又会看手机，或者纸上写写画画什么。 泡泡真成了柜台里的吉祥物了。老大忙起来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那里一直安安静静地待着。 偶尔泡泡会抓到机会。在老大看起来不怎么忙的时候，他就猫着身子蹭到老大身边，抓起老大的手放到自己头上，无声地要求人家撸他。 要求一点也不高，等老大揉完他的头发后，他自己又摇摇晃晃地回到凳子上去了。 好像只是到点了来提醒一句，老大，你该爱我啦。 要求就是这么低。即使如此了，泡泡还能更低。 安有好几次在忙碌的间隙看到泡泡自己在摸自己的头了。 他假装自己的手是老大的手，姿势要得是从前面伸过来的，然后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 摸完了，泡泡就坐在那继续发呆。 安心里对他有亏欠。 有时候他会交代一些简单的任务给泡泡做，比如倒垃圾。小傻子还挺开心的，摇头晃脑地提着垃圾袋出去了。 就这一件事，安还不能完全放心得下。他人在店里，心里想的是泡泡会不会不认识路，那袋垃圾是不是还是太重了，他该不会摔跤吧等等事情。 他的担心似乎也不是多余的。 泡泡出去丢个垃圾回来，进门的第一句就是兴高采烈地问：“老大！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店里没人，安正在处理手机上的订单。他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马犬一张惊恐的脸。 哈士奇现在正以一个被挟持的姿势被泡泡抱着脖子强行掳进了店里。 不是有那种长条的凳子吗，哈士奇现在就是这种姿势，连四条腿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不过它现在更惨一点，泡泡兴奋得不得了，为了把哈哥带回来，双手扼住了它命运的咽喉。 哈士奇震惊脸：这个烦人的小孩是谁？这里是哪？我被绑架了？！？！ 安：。 他现在对泡泡带来的惊喜大都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了。 最近的风声不紧，附近的狗狗们又开始陆续出来活动了。哈士奇运气不好，溜达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倒垃圾的泡泡。 小柯基  64 当即就十分热情地把人家掳回来做客了。 哈士奇倒是想反抗啊，但是这个烦人的小孩身上有种熟悉的它惹不起的味道，而且根本不怕它。哈士奇一个不察就被人勒住脖子抱回来了。 泡泡从哈士奇的身体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很是期待地问：“老大，我们可以养哈哥吗？” 哈士奇惊恐地开始挣扎起来。 谁是你哈哥啊！请问我们有很熟吗？！ 安：“……不行哦泡泡。” 别说这只哈士奇此时全身上下的每根毛发都在抗拒被养，到时候如果家里多出来一个男人又是个大问题。 安略一思考就不太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安的视线转到哈士奇脸上，和这只狗的目光对上了。安若有所思地问：“你以前是拉雪橇的，对吧？” 哈哥要抓狂了：谁拉那玩意了啊！你要找哈士奇，关我马犬什么事！ “没事。”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哈士奇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这是一个没安好心的笑。 总之最后他们还是把哈士奇放走了，顺带给了一袋子鸡肉干让它压压惊。 哈士奇走后，泡泡有点难过，说：“老大，哈哥不认识我了。” 老大安慰失望的小狗：“明天我们再去找他玩，好不好？” 泡泡想了想，他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到老大去找店里的遛狗绳了，但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小柯基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独处。他坐回自己的凳子上，想了想，从小书包里撕了一张田字格纸，拿着铅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安路过时停留了一下。他看到，泡泡居然在专心致志地画画。 他在一旁陪着泡泡画了一会才离开，虽然还是看不出来他划拉的线条是什么。 泡泡画完之后，自己左右端详了一遍画作，心觉满意。这才把这幅画折了折，偷偷塞进老大的口袋里。 安揉了揉小柯基的脑袋，把画拿出来看了。 泡泡应该画的是自己，线条虽然拼凑不太成型，但每一条都有认真和用力，能看出来尾巴和耳朵。 “画的是自己吗？” 泡泡点点头，帮助老大把那张柯基画像放进口袋里。 安那一刻就领会到小柯基的意思了。 这寓意，就跟向将要远行的人赠送自己的画像一样，虽然我们人不在一起，但是心是在一起的。 虽然老大很忙，但是泡泡爱你噢。 虽然如此，可是泡泡，我们还在同一个便利店里啊。 安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抱了寂寞的小柯基一下。 第二天的泡泡果然如愿地又见到了哈哥。 事实上，是泡泡按老大说的，把哈哥掳回来和自己一起工作了。 安给这两个安排了运送的工作，只要他们能顺利地负责把订单的东西运到小区里，使命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的配送就用不着他们。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还可以让这个组合运送快递。 不过现在的安还不敢冒险。 哈士奇看到了泡泡那个被塞得满满鸡肉干的小书包，它勉强是同意了。 安从在店里借了辆轻便的拖车，用绳子栓在哈士奇身上。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工作系统，泡泡拉哈士奇，哈士奇拉车。 从超市到小区，来回的路他和泡泡每天走，安反复跟小柯基确认了几遍不会迷路。 安之前就给泡泡的小书包里面装上鸡肉干了。他嘱咐泡泡：“一趟给它一块鸡肉干，能做到吗？” 泡泡紧张又很有责任感地用力点头。 目送一人一狗离开的背影，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工作系统的漏洞。 他刚才跟泡泡说的是“一趟一块鸡肉干”，就是不知道泡泡理解的是来去算一趟，还是单程到达小区的路算一趟。 如此一来，规则出了漏洞，小柯基很有可能要被哈士奇坑。 就是不知道泡泡和哈士奇两个谁先占领智商的高地了。 隔了一会，在便利店的安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泡泡和哈士奇成功抵达了小区，胜利完成了交代的工作。 便利店里的安这才松了口气。 泡泡和哈士奇的组合，当天一共来回了十次左右，不但送快递，还送一些轻便的货物，很好地解决了人力缺口的问题。 而且，哈士奇帮他带了一天的孩子。小柯基回来的时候还是乐呵呵的，看起来成就感满满。 只是当之后安看到泡泡书包里满满一大袋丝毫没有减少的鸡肉干后，他诧异了。 安问泡泡怎么回事，小柯基本人比他还迷糊，他回答不上来。 安于是换了一种问法：“泡泡，记得我下午跟你说的吗？你是怎么算一趟的？” 泡泡的声音又脆又甜：“一天算一趟。” 明天算第二趟，给哈士奇第二块鸡肉干。 安：…… 他以为自己拿一包过期的鸡肉干给哈士奇已经挺过分了，泡泡小小年纪就很有当资本家的潜质，用一块过期的鸡肉干，愣是唬他哈哥任劳任怨地干了一下午劳力。 安：“哈士奇有说什么吗？” 泡泡：“他说，你不要骗老子。” 安：…… 泡泡是哈士奇教出来的高徒，这两人奇妙地达成一下午一块鸡肉干的合作协议了。 最后安还是给了门外等待的哈士奇一袋鸡肉干作为补偿。 这样看来，两位的智商都没能占领高地呢。 正文 第45章 安给送货二人组配置了新的装备。 泡泡得到了一个大天才儿童电话手表，带GPS的那种，以后他就不用整天担心泡泡的行踪了。 哈士奇也有。安说天凉了，给它添置了一件新衣服。 哈哥可美了，新衣服上身，走起路都来昂首挺胸的。 瞧它的新背心，小颜色多鲜亮，多气派。就是薄了点，呼呼漏风。 就是没人告诉它，上面醒目一行大黄字写的正是便利店名和送货联系方式。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安在今早上班时发现今天的订单量激增了将近一半，他察觉 65 到不对。 之前想出让哈士奇的送货的办法时，他并没有往宣传的方面考虑。只因为当时在便利店里的三个都不是什么正宗的人类。 原本安今天不想再让泡泡出去送货了。人气一高，就多了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万一今天人多，可能会出现围观，拍照，甚至搭讪，他最担心的是泡泡。 只是泡泡看着他的眼神又让人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泡泡对待这桩任务很认真，严阵以待地坐在那准备上班了。 安想了想，写了张纸条贴在哈士奇身上。 “恶犬伤人，请勿靠近” 贴完，安拍了拍哈士奇的头：“包在你身上了。” 哈士奇倒是没意见。但是它用嘴巴拱拱自己身后的小车，再拱拱泡泡的腿，最后抬起脑袋，无声地用它那双期盼的眼睛向安提要求。 哈哥：您看看，不能光让我拉车吧，你给这人也套一个车，我俩一起拉。 安：？ 他用一种“你有事吗”的眼神看了回去，目光中带着谴责。 竟然能想到让一只小柯基拉车，这只哈士奇还存有一点点良知吗？ 是的，在安的眼里泡泡一直还是那只摇头摆尾的小柯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是需要抱抱和照顾的小柯基。 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这只哈士奇真的丧尽天良。 哈哥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谴责了。哈哥一头的问号。 不是，它就非常迷惑啊。你们两个大男人都不拉车，一天下来就它一只狗在拉，你们两个就有良心啦？ 那不让他拉车，让他拉我行了吧？ “这个可以。”安说着，把遛狗绳交到了泡泡的手上。 哈士奇：？？？它哈哥真是当场抠哈脑壳。 泡泡背着他的小书包，在一旁已经蓄势待发了。 这个人对老大交代的任务总是有着满腔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泡泡是用了全部的力气和精神来对待工作的。 又是新的值得努力的一天。加油吧，打工狗！ 哈士奇被泡泡热血沸腾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哆嗦。不，它不想…… 然后它就被泡泡用遛狗绳拽走了。 一人一狗的两个背影一步步地走远，一个戴着老大给的电话手表，一只穿着大红的便利店服。 安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开，一瞬间产生了不如换他代替泡泡去的想法。 当天他一直担心的意外并没有发生，泡泡遵从老大的嘱咐，不跟陌生人说话。因为路也不远，送货二人组的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 当天倒是有特意从小区里专门出来看泡泡和哈哥的人。有另一个店员在旁接应，反而变相减轻了点配送压力。 即使送货二人组下午不上班了，订单数量还是只多不少。 这天安和另外一个店员的工作量直接饱和了。下班后要马不停蹄地扛重物，忙得连轴转。 …… 因为太忙，他和泡泡这几天都是用便利店的盒饭对付一顿。 泡泡看着老大马不停蹄地操劳，心疼坏了。 他想，赚钱这么辛苦，要是钱和钱可以生小钱钱就好了。 安听了他的观点，若有所思。 房间里，一只毛茸茸的小柯基四jio都踩在老大背上。它化身成为一匹小马驹，开始在他身上踢踢踏踏。 泡泡几天没有当回小柯基。今天一变回去，安发现它又明显胖了一圈。 再这样胖下去，狼青以后可能没法叼着它走，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驼着它走了。 四只粗短的小棒槌力道正好，一下下踩在背上，还富有节奏感。 正是小柯基特别提供的踩背服务，把酸痛和疲劳通通踩走！ 小柯基认真又卖力。在他宽阔的背上踩踩踏踏，放松肌肉。 过了一会，安感到差不多了，四条腿本来就这么短，别给累坏了。他向后翻了个身，一只手把泡泡也揽进了怀里。 小柯基十分顺从地跟着钻进他怀里。 柯基毛量丰厚。他抱着一坨毛茸茸暖呼呼的小狗身体，顿时就不太想起来了。 于是安就着这个仰躺的姿势，闭上眼，一只手慢慢撸泡泡脖子上的毛。 而此时并没有被注意到的泡泡—— 啊~~~~~ 小色基的脸上出现了安详的笑容。 姿势原因，它整只基都趴在了肌肉做成的床上。 而且一步到位，来自各个部位不同手感的肌肉都在它身下。 这是，人~间~仙~境~ 安才闭了一会眼，在一片宁静之中感觉到身上的柯基动静不太对劲。 他本来已经快要不小心睡着了，等到这会睁开眼去看的时候，小色基的脑袋已经从下摆直接钻进他衣服里面了。 安：？ “泡泡？”他伸出手，想把泡泡拉出来。 泡泡不让。 老大一拉，它就更往里面钻，一脑袋拱到了最深。灵活而粗胖的身躯硬是整个钻（塞）进了人家衣服里面。 老大身上唯一一件的衣服被柯基的脑袋拱到了腰上。 安：？？ 他拍拍衣服里面的柯基，问它：“怎么了？” 小柯基瘫在衣服里一动不动。 泡泡：装死.jpg 老大的身体对小柯基具有天然的吸引力。泡泡控制不住自己，抱一抱，摸一摸都好。 在它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老大就经常把他叼来叼去，每次泡泡都会超级开心。 现在老大不能把他叼来叼去了，只有抱抱。 安最后还是放任泡泡在衣服里面待一会。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只小柯基过度坦诚。泡泡喜欢被老大抱抱还有喜欢老大的肌肉这两样不分先后等级，都是可以开诚布公地写进个人简历里的。 对他来说这都没什么。虽然纯真无邪的他至今甚至还不知道“好色”这个词。 最单纯的才最直白，越是喜欢就越热烈。 这些对小柯基来说都是天然产生的欲望。小柯基想要蹭狼青的前腿，和他现在想要蹭老  66 大的肌肉，没什么区别嘛！ 实在不行的话他就让老大摸回来。可是老大都不愿意rua他。 气气。 柯基的世界没有什么限制级不限制级的，他小柯基今天就要得到老大的身体。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欲望不能大于自己的能力。 否则就会像泡泡这样，无从下口，只能抱抱。 泡泡渐渐感觉到身上这层毛太碍事了。安来不及阻止，小柯基憋气用力，直接在他衣服里面变回了金发少年。 实在太猝不及防。泡泡的重量落下来，忽然有大片的温软柔嫩的触感扑在他身上。 泡泡直接“哦——”了出声。 没有一层碍事的毛毛果然很舒服，光溜溜地贴在一起诶。 空间怎能不挤，紧紧的衣服把一上一下的两个更勒在一起了。 他真是一只色眯眯的小狗。 泡泡美滋滋地抱了安一会，他疑惑起来。 老大怎么那么久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不会是被他压坏了吧？ 在泡泡看不到的衣服外面，被他压住的老大用一只手臂挡住了脸，耳朵正在缓慢地肉眼可见地转红。 失去反抗能力和战斗意志的家伙虚弱地挣扎了一下。一只手稍微把泡泡往外拉了拉。 察觉到身下人的反抗挣扎，泡泡条件反射地反手一个抱紧，双手双脚都八爪鱼似的缠上了老大的身体。 哪里逃！抱住了就是我泡泡的了！！ 拜这个人所赐，泡泡目前已知的最高亲密级别还只是略略而已。 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老大也屈服了，看，一直在把他往上抱呢。 泡泡舒服地喟叹一声。 正文 第46章 两人一上一下抱在一块，互相的体温不分彼此地融在一起，暖得让人想要就这样度过一整个冬。 直到安察觉到自己胸前有点湿意，他拍了拍泡泡。 “泡泡，你哭了吗？”安低头问自己衣服里面的一团。 隔了一会，小柯基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他衣服里面传出来：“没有呀。” 安从床上坐起来，感觉他俩的此时姿势怎么那么像只母袋鼠揣着它的袋鼠崽。 姿势改变，衣服里的柯基崽瞬间把他缠得更紧了。 安坐起来后才发现泡泡身后一条蜷成一团的毛茸大尾巴。他问衣服里装死的泡泡：“尾巴怎么出来了？” “屁股凉。” 该说这只基说傻还是不傻，换模样的时候不知道要穿衣服，但说他傻吧，他又还知道自己会冷。 安经他一提醒，当即懊恼起来。现在的天已经很冷了，他居然忘了泡泡还没穿衣服，还让他在外面露了这么久。 他这次用了点力，掀开衣服把泡泡放出来了。真相顿时大白，安此时总算看到了刚才那点湿意是来自哪里。 小柯基一本正经地说：“是我的鼻子哭了。” 泡泡流鼻水了。 不会是早上送货的时候冻着了吧？ 安伸手抽了张纸，摁在泡泡的鼻头上，教他擤干净了鼻涕。 这次是他的错，他应该早点发现的，还让泡泡在外面冻了这么久。 泡泡坐在老大身上，两条细白的腿从老大的腰侧伸出去，他的人现在和老大离得可近了。 嘿嘿嘿。 安替他擦干净鼻涕，然后手把手地给他套上刚才放在一旁的衣服，最后才顺带擦了擦自己。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泡泡不会感冒了吧。 他仍然不放心。丢了纸巾后，两只手都摸上泡泡的脸，好像这样就能当场探查出感冒的温度似的。 当然是探查不出的。不过泡泡的脸颊肉又软又嫩，揉搓起来好像一颗大白糯米糍。 泡泡呵呵地笑，他凑过去偷亲了老大的嘴巴一口。“吧嗒”一声，响亮又清脆。 亲完后，泡泡又一个猛子扎进了人家怀里。还是熟悉的招数，用脸搓老大的身体。 喜！欢！ 老大的全身他都喜欢！ 他的嗓音是软软糯糯的，喟叹的语气，从贴着心口的地方传来。 “……泡泡爱你噢。” 是在感慨，这人怎么长得这么惹柯基喜欢。 安两只手都抱住了怀里的泡泡，下巴抵住他的发顶。看到泡泡一条尾巴在身后荡漾地摆来摆去。 心脏正中也好像被柯基软软的小爪子踩了一脚，酥软得不行了。 安又想起来泡泡刚才做的事。 “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顿了会，说：“傻子。” 泡泡很享受此刻的抱抱。他满足地眯着眼睛，在老大看不到的地方嘿嘿傻笑。 ——老大才傻呢，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那条肖似狐狸的大粗尾巴还在无声地甩啊甩。泡泡眼睛清亮地望着他，真诚发问：“老大，你要教我吗？” 安总是能听懂小傻子的前言不搭后语。上一次安身体力行的教学，教的还是牵手和拥抱。 也就是在那一天，泡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安应付小孩很有一套，他可以说“等你再长大一点”或者“只要你听话一点”等等。 老大不出声，只是伸出手，把他的额前过长的刘海往后捋。少年的发丝在灯光下是暖金色的，柔柔地穿梭在指间，凉水一样流泄而过。 泡泡白皙的圆脸便完全暴露了出来。他的脸忽然凑近过来，伸出舌头勾了一下老大的唇。 那双漂亮的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老大，等待回答。 他们吻在了一起。 泡泡这会儿不冷了。他身上充分地发着热。 湿润的热源落在了他的下巴上，跟着男人的移动，流连往下，又咬住他的脖子。 泡泡身后的尾巴被一只大手一把揪住了底部，整根的尾巴就动不了了。从那里也传递出源源不断的热。 老大停在他脖子的地方，彻底不动了。他在那停了好一会，没有动作，热的呼吸不断扫过泡泡的皮肤。 泡泡疑惑，歪着脑袋去看老大是不是睡着了。 安在这时候终于肯抬起头来。他就着这个姿势在床上把人  67 抱了起来，说：“你该睡觉了，泡泡。”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泡泡。小色基当场挣扎起来。 老大把他放下来，说：“……以后再教你。” 泡泡就暂时不挣扎了。 听起来还行。泡泡躺着和他讨价还价：“是明天吗？是吗是吗？” “我看看，只要你能保证在十分钟之内睡着，”安看了看床头闹钟，这才回答了泡泡的问题：“是的。” 很好骗的泡泡火速闭眼，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睡着。 但是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虽然因为要装睡闭上了眼睛，但是喜欢的话还是会从泡泡的嘴巴里擅自溜出来。 他在老大给自己盖上被子的时候，忍不住暴露了自己。 泡泡问老大需不需要把自己的大尾巴给他捂脚。 居然还让人有一种盛情难却之感。 安：…… 捂脚不必了，你快睡吧。 …… 泡泡每天在便利店里写田字格的时候，老大也会在一旁抽空看会书。 他看的是货架上就有的，杂志，报纸，什么都会看。更多的时候只看政经板块。 泡泡把田字格写完，铅笔收好了，他凑过去看老大手里的报纸。文盲基看到一整片的字，头先开始晕了。 他说要让钱生小钱钱，老大正在想办法。 写完了作业，泡泡终于可以活力满满地找哈哥，开始今天的工作。 躲在自己窝里的哈士奇不太想干活。被泡泡热情地拽着尾巴拉过来了。 哈哥：……救我。 昨天泡泡都流鼻涕了。今天他还要在外面跑，安特意给孩子裹上了最厚的外套。 据泡泡所说，这几天围观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路边会有人拍照。安又给泡泡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哈士奇送货的名声在水涨船高。如今他们客户群在小区的覆盖率已经能达到了百分之五十。 一家并不是开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把一半小区的日用品需求量给揽过来了。 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直到泡泡送完不知道第几趟回来时，安发现泡泡两边脸蛋有点红。 他拿了张纸，给小柯基擤出鼻涕后，这才确认泡泡是真的感冒了。 安太后悔今天还让他出去跑了。他坚决不肯再让泡泡再出门了。 他给泡泡的水壶灌上热水让他喝完，又问：“哪里难受吗？泡泡？” 泡泡哪里都不难受。不好说这只小柯基是比较憨还是比较猛，反正他现在还能冲。 泡泡：让我冲！ 泡泡用力对老大摇了摇头，他看向外面趴着的哈哥，谨防它趁自己不注意溜号了。 上次哈哥居然走到一半想要上厕所。天呐，上班时间居然想拉臭臭？ 安：“胡说，你不难受啊？” “不难受，”泡泡想了想，又老实地说：“感觉脑袋在变大。” 变大，那就是胀，沉，痛，都有可能。怕不是要发烧了。安一下子紧张起来，忙着给他找药和量体温。 “你以后不舒服要告诉哈士奇，让它带你回来。” 泡泡：“我跟哈哥说了，我的脑袋在变大。” “它说什么？” 泡泡一听他问这话，整个人倒是高高兴兴的：“哈哥说，那是因为我的脑子就要长出来啦。” 安沉默一秒。 不错。外面的哈士奇，今天的鸡肉干没有了。 明天的也没有了。 “它骗你的。”安凑近亲了亲他：“泡泡的脑袋在这里呢。” 安下午让泡泡喝了药，在家里睡觉。他自己在楼下送货，隔一会上去看他一趟，看看是不是烧了。 只不过送货二人组的工作今天起要暂停了。安不会再让他出去吹风了。 而且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时机。安事先就和另一个同事打过招呼了，他们的小本生意如果能做大，最后必然是得把它卖回给便利店的。 别说他们现在只是两个店员，只是打着便利店的旗号招揽自己的生意。虽然之前已经跟店长协商过了，但是事情做大后，和之前小打小闹的性质又不一样。 总之，现在这个程度就刚好，差不多就该把他们的小摊子转手了。 正文 第47章 泡泡感冒的第二天。 他一个人在家里休息。安早上出门了，去便利店把他们的小摊交接掉，时机把握得刚好，从店主那获得了一笔丰厚的卖款。 泡泡不太能理解，老大说跌买涨抛。最近老大总是在看一些字很多的书，大多是便利店货架上搜罗的，还有就是楼下旧书店里的。 家里还有一只生病的小柯基，安今天提前回来了。 他的钥匙插入门里的声音一响，泡泡的身影同步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他穿着绿色小恐龙的连体睡衣，走起路来身体一扭一扭的，像只会走路的毛绒娃娃。他地一只手里还抓着恐龙的尾巴尖。 众所周知，泡泡这只柯基一天的精力是无极限的，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安曾经也让他穿单衣单裤睡觉，一会过后，他身上的衣摆也卷起来，裤腿也卷起来，穿了约等于没穿。 安为了省事，干脆给泡泡买了这套连体睡衣。看他还能不能把这件也翻起来。 泡泡噔噔噔地从房间里出来迎接老大。 这种连体睡衣一般都是全身都十分宽松的设计，为了穿着舒适，穿上就看不出来什么线条了。 然而衣服宽松归宽松，小柯基的身后，依然还是被嚣张地顶出了两团无比圆润的弧度。 没错，顶起来了。 走起路来就一扭一扭的，动作之间仿佛自带上了音效，非常引人注目。 安回来顺便给两人带了午饭。泡泡吃完饭后，安又盯着他把感冒药也喝了。并且在询问得知这只柯基看了一上午的动画片后，十分干脆地把人拎回了床上睡觉。 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没有工作，也没有事情可干。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候。可以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待在一起，一整天。 窗帘拉上，房间里蒙上一层昏暗，让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做完这  68 些，安也在泡泡身边躺下，陪他一起睡。 看太久动画片的泡泡果然没有那么容易睡着。他没一会就睁开一下眼睛，偷偷看一眼老大。 安用一只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想让他消停一会。 手心里传来小小的痒意。泡泡的睫毛在他手掌小心翼翼地上下扫动，就是不会好好睡觉。 安终于出声问他：“睡不着吗？” 泡泡躺在枕头上大力点点头。 安：“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来写你最喜欢的田字格。” 泡泡：“老大晚安。” 安微笑：“泡泡晚安。” 应该说午安，但是泡泡的词汇量也就那样了。好在这句之后，房间里终于归于平静，相信这下子这只柯基可以老老实实睡觉了。 安重新将一只手臂揽住泡泡腰身，闭上了眼睛。 一个舒适而宁静的中午，房间中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光是躺下一会，慵懒的睡意自然而然地就酝酿起来了。 安的手臂自然垂落在泡泡背后的腰窝的位置。 他眼前总是浮现泡泡走路的背影，引人注目的部位那一起一伏的幅度。 又过了好一会，安确认泡泡已经睡着了。他姿势不变，放在那处的近水楼台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Q弹。 泡泡清脆的声音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好摸吗？” 安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和一双清亮而好奇的大眼睛瞬间对上了。 安：…… 安：……………… 大意了，这只柯基到底什么时候学会诈睡的？ “你摸嘛，摸摸，”小柯基十分地热情好客：“别客气，老大摸。”说罢，抓住老大的手腕就往自己后面大力一拍。 这有啥的，咱家有这条件，摸吧摸吧。 一边强行让人家摸一边还眨巴着善良的大眼睛——够了吗孩子？孩子够不够？？ 泡泡期待地望着老大。 房间里静默了一秒钟。 即使是安也不得不陷入沉默的地步，任他摆布。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大意。 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手实在黏在上面拿不开。 ……别的柯基他不知道，但是他怀里的这只，对自己的傲人的弧度确实很引以为豪。 泡泡的双手伸出被窝，快乐地搂住老大的脖子。很自豪很荣幸自己的最自信的地方魅力终于得到了展现，在老大面前。 老大是个关键的快乐加倍条件。还有什么事情比老大喜欢他更让人开心呢？ 他的脸埋在老大颈窝里。这只小柯基幸福地问：“请问你愿意一辈子只摸我一只柯基的屁股吗？” 安轻叹口气，又忍不住笑了。 虽然知道是在犯傻，但是他最后说：“我愿意。” 泡泡就开心地在他身上把脸埋得更深。 他们柯基对屁股是真的很有奇怪的执念。连比心也是比的柯基屁股。 还有泡泡不是感冒了吗？为什么精神头还能那么好？ …… 第二天小柯基又恢复了原来蹦蹦跳跳的状态。 安干脆带上小柯基出门，两人去了书店。其实这一趟很早之前就在计划里面了，只是直到今天才得空。 泡泡第一次来这种整间房子都是书的地方。文盲基紧张又激动，寸步不离地跟在老大身边走，一颗脑袋瓜转个不停。 安每拿起一本绘本就问他喜不喜欢上面的图案，泡泡要是点头，那本书就直接到他手里了。 那种价格很高的，硬壳精装版的童话绘本前前后后给泡泡拿了五大本，安一点也没手软。 倒是最后他自己在拿书时倒是考虑了很久，只在手里的两本里面选择了其中一本出来。 老大选的那本书，封皮上四个大字，没一个是泡泡认得的。 他知道老大最近在看很多书，但是具体在看什么，泡泡又说不上来。 即使他们这段时间看起来过得分外充实，忙上忙下，但实际上做的生意再多，他们每一单的收入都是固定的那么少。 更多的时候一天下来，送快递和送货两样合起来赚的还没有便利店高。 安由此体会到了，劳动收入虽然稳，但是慢。 实在太慢了。或许要换一种思路，像是泡泡之前说的，让钱生钱。安想做一些最简单的投资。 不过这个思路对目前的他们来说还是不太现实，主要是本金不足。 从书店出来后的泡泡高兴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小朋友。 回去的路上，泡泡问起他的那本书。安就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地跟泡泡解释了，小柯基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他莫名就很紧张。 他目前对于金钱没有太明确的概念，只知道越多越好，同时他也看不懂今天账单上的是几位数字。 “我也赚钱！”他对老大说：“怎么赚！” 好像只要下一秒老大吩咐他去拉哪辆车，他当场就能拉起来跑。在他简单直白的逻辑里面，拉车=赚钱。 安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 他心里面对泡泡的亏欠始终还在。而就在今天又多了几分。 之前让泡泡送货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安感觉财务的压力正在转移到小柯基身上，这些本来不应该是他背负的。 由始至终，安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泡泡开心而已。 “赚钱的路有很多条，比如劳动力，能力，还有运气这些。”他慢慢说着：“不过这些都不是泡泡需要担心的……” 他说到一半，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们此时正在一边说话一边走在回去的路上。在他说到“运气”这个词的时候，就是那么刚好地，他们路过了一个福利彩票站点。 现在他跟泡泡解释这些，小柯基或许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生活在“赚钱”的环境中，“赚钱”已经深入他的内心。 不如就用泡泡的思维，逻辑简单点，直接就让他“赚钱”好了。让泡泡相信自己真的帮上了忙。 安话头一转：“不过，泡泡也是可以赚钱的。” 泡泡在疑惑不解中，迷迷糊糊地跟着 69 老大走进了那家不起眼的小店。 …… 一共就三十三个数字可以选，泡泡只认识其中的十个。最后他选中的彩票号码都是他认识的数字。 反正……安认为多少有一点悬。 说“一点”还是因为这个人对自己家的柯基有滤镜十米。 实际上有多悬呢，就只是算中个十块钱的最小奖，要实现这个目标的这个概率也就像是泡泡的脑袋瓜突然开窍的一样大。 不过结果揭晓都是几天后的事了。此时此刻，泡泡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老大怀里，享受地听着老大给他读刚买的新绘本。 男人的话音低而沉缓的，里面仿佛自带有磁铁，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吸引力。 好听得旁边的泡泡一直在冒泡泡。 老大真是浑身上下的每个地方都长在了柯基的审美点上。 也可能是泡泡的审美点就是按老大的模板长的。 安放慢语速讲完了一本书，他合上最后一页，转头去看泡泡。这一看不得了，旁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还在忠诚地盯着他不放。 安：？ 为什么越讲越精神了？这不对吧？ “老大，”泡泡跃跃欲试地开口：“你还没有教我。” 安一下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昨天为了哄他快点睡，他确实答应了泡泡今天要“教学”的。 是他的错觉吗，他的柯基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偷偷变精明了？ “教我。”泡泡眨巴着大眼睛。 他躺在床上，看老大露出了拿他没办法的眼神，然后老大伸出手去，关掉了房间里唯一的床头灯。 两人都陷入了深夜的黑暗中。泡泡在漆黑中睁着眼睛，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的带着热度的吻落在他的眉心上，脸颊上……动作温柔。 他们看不见彼此，在一片漆黑中完全凭感觉支配，去吻对方。 又到了泡泡最喜欢的晕晕乎乎快快乐乐环节。 安的战略是把泡泡略到缺氧，然后睡觉。 小柯基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但是他感觉到老大的身体覆盖了上来，仍然坚守住了最后一丝理智，抓起老大的一只手，坚定不移地拍在了自己的pp上。 他的嘴巴现在没空，但他的动作仿佛在无声地说着那句豪气的话：咱家有条件！ 他清楚地感觉到老大的动作顿了一下。 安其实很多时候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时常在反问自己是不是在伤害泡泡。 但是至少现在，黑暗之中只有他的温度，他的身体，他嗅着泡泡身上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味道……他什么也不想了。 他在泡泡面前那么正气凛然的，可是根本从一开始他的自制力就很薄弱。 另一个声音在说，是他养的柯基。 泡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今天的略略是他最舒服的一次。老大好像笑了一下，然后从他身上退开了。 “可以睡了吗？”安这次再问他。 泡泡的脑袋已经晕乎乎的了。他懵懵地点头。 正文 第48章 他们家新购入了一台二手电脑，是老大买的。 自那次送货的生意之后，老大的生活又一次变得忙碌。在泡泡还没有看完他的绘本之前，老大从书店买的那本厚书已经翻完了。 从那台电脑来了之后，老大好像就多了很多事情要做。他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下午。鼓捣一些泡泡看不懂的东西。 有用的旧书也都被老大带回来了。几天过去，桌角的书摞成了挺高一沓。 安原本是想研究一下股票和基金类的投资，谁知道一看就停不下来了。他越看越深入，对这种钱生钱的法子产生了钻研的兴趣。 然而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老大看书和写字的时候，泡泡就同样抱起自己的绘本，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煞有介事地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不过泡泡是只坐不住的柯基。有时候他觉得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一抬头，看到老大看书的侧脸，和之前他看到画面的还是别无二致，连角度都一样。 泡泡思考的时候看起来样子有点呆。他在想，在这个时候一只柯基能帮上什么忙。他也想要帮老大的忙。 泡泡想完了，他放下书，去床头的抽屉里找出了他的那张彩票纸，重新回到客厅。 那张单薄的小纸片被仔细地放进口袋里捂好，泡泡把它在身上揣得紧紧的，然后就是聚精会神地注入柯基的信念之力。 老大在忙的时候泡泡从不会闹人，安静得像一只假柯基。 安太过投入了。等到他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有些惊讶地发觉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安静时，他已经找不到泡泡的人影了。 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过去一个下午了。 房子里一片安静。旁边，有一套小恐龙连体睡衣凌乱地掉在沙发上，上面还放着一本翻开的绘本。 安若有所觉，他低头往脚下一看。果然在自己的腿边发现了一只蜷成一团正在睡觉的小狗。 毛茸茸的小柯基可爱成了一副毛绒玩具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柔软可捏。它睡得正酣，连睡着的模样都是憨态可掬的。 安看着它，从眼底浮现柔软的情绪。他把地上的泡泡轻轻抱了起来。 泡泡真的很懂事。连靠近的时候都无声无息的，安连它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发现。 泡泡被抱起来的时候醒了，睁开一丝眼睛看了老大一眼。小狗被抱到了老大腿上，又被一只暖和的大手揉了揉脸。 它没有心理压力地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继续入睡了。 该说不说，老大的大腿就是比地上睡得舒服。泡泡被老大的体温包围着，它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这一觉睡得可舒服了。等到泡泡再次睁眼醒过来时，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它在卧室的床上，从外面的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音。 安正在开火煮面。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径直朝厨房过来，就知道是泡泡醒了。 而且脚步声还有些凌乱，歪歪扭扭的，泡泡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他的恐龙睡衣，正在穿着衣服就出来找老大了。 没睡醒的泡  70 泡也可爱出了新高度。他的脑袋还没完全开机，脸是懵的，头发是翘的，手臂一直钻的“袖子”其实是用来放脖子的。 安关了火，走过去帮他穿好衣服。 “老大。”小柯基软软地叫他，打了个哈欠。 安看着他的脸，忽而轻轻地说：“对不起。” 这几天都忽略了泡泡。是他的错。 泡泡张着嘴巴，“啊”了一声，单纯是语气词。他走近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填补了，他抱住了老大。 “不不不不不，”泡泡一连说了很多个“不”字，表达了多重否定，他绞尽脑汁才憋出来一句话：“……我，狗不嫌家贫！” 安：？ 安：“哈士奇教你的？” 泡泡：“对~” 泡泡一本正经的小嗓音说出这句话效果意外地有点好笑。安没忍住，又一次被这两位狗中人才气笑了。 然后他严肃地告诫了泡泡，以后什么事都别听哈哥的话。 两人简单地吃完了一顿面条当晚饭。等到泡泡想起自己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时，他已经洗完澡了，今天穿的恐龙睡衣差一点被要洗衣服的老大丢进洗衣机。 不可以！他的小彩票！ 差一步就要酿成悲剧，还好老大掏了口袋，及时阻止了惨剧的发生。泡泡心有余悸地抱着小彩票回了房间，端正而紧张地把那张小纸条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老大说，明天晚上就开奖了。 明天晚上啊…… 泡泡蹲在床头柜前，脸上出现了浮想联翩的笑容。 他两只手轻轻抓起小彩票，给它注入爱的力量——“泡泡爱你噢，小彩票。” 老大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它是不会回答你的。” 对哦，小彩票感受不到自己的爱意。于是泡泡想了想，嘟起嘴，要给小彩票一个柯基之吻。 ——他的唇还没靠近过去，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阻拦，精准地捏住了他的脸颊肉并往上一抬。 泡泡的柯基之吻被成功拦截了，亲到了老大嘴上。 “吧嗒”一下，亲了一口。老大对他说“有细菌，不可以直接用嘴巴碰”，然后他就继续回去洗澡了。 是的，他就是从浴室里出来的。因为只穿了一条裤子，上半身直接让小柯基移不开眼。 晕乎乎的泡泡砸吧砸吧嘴，没从刚才的亲亲里尝出来味。 他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浴室门口。因为浴室门被关了，礼貌的小柯基先敲了敲门才拧开把手走进去的。 里面洗澡的老大：？ 泡泡一进门，精确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肌肉，啊不是，找到老大。他手脚并用，熟门熟路地往人家身上爬。 刚才亲得太短了，不算，重新来。 安真是败给它了，只好用手托住泡泡的身体，一边亲他，一边往卧室走。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泡泡还保留着身为柯基的一些习惯，比如，他很喜欢被温柔抚摸。 他把人放在床上，手掌游移过泡泡的脖颈和肩膀，听到了他舒服的哼哼声。有点像在撒娇，又像是软软地索要更多。 其实这些都不成问题。安最近的问题是他不能跟泡泡再做得更多。 他发现自己即将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会及时刹车，但是泡泡不知道。今晚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发现泡泡身体的变化了。 让人无法忽视的……某种变化。 他没有教泡泡。是身体里的本能在驱使泡泡的行动。 这只小柯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他遵循着本能，试图把心爱的老大压在床上拱。特别是在他如今没来得及穿衣服的情况。 安制止了他。 泡泡迷蒙地“嗯？”了一声，尾音翘起来，轻巧便勾住了人的心。他觉得老大不对劲，但是具体要说哪里不对劲……老大不说话。 泡泡问他：“你要教我吗？” 虽然他是迷茫的，但是目的又很明确。说完，他还嚣张地顶了顶老大。 安把他抱紧了，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他吻了吻泡泡的耳朵。 “……嗯，”他声音有些低，但是又说出这句话仿佛是用上了力气的：“我教你。” 这一天的晚上，泡泡如愿以偿。 …… 彩票开奖的那天晚上，泡泡早早地严阵以待，抱着老大的手机守着了。 安本来还想动点手脚，毕竟他本意不是真想让泡泡赚钱，只是想让他开心。 谁知道泡泡把守得太紧，弄得他无从下手。现在他该思考的是今晚该怎么让泡泡不要那么失望了。 时间一到，是泡泡先看到页面上那一行公布的中奖数字的。他兴奋地高呼一声。 安从后面走过来，无奈地问他：“怎么样？” 泡泡双手抓着手机，眉头紧皱，靠近屏幕，一个个数字地核对过去。 安问他：“有多少个一样的？” 最终泡泡垂头丧气的放下手机，他摇摇头。一个和上面一样的数字都没有。 不会真这么刚好吧？就算有一个数字是一样的也好啊，他还能编理由能安慰泡泡说中了五块钱。 “我看看。”安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过手机看。 跟着，房间里是漫长的持续了足足一分钟的安静。 泡泡在一边不解地歪脑袋。看看老大，又看看手机。 安沉默了，这一次他接过泡泡手里的彩票纸，仔仔细细地，再次一个个数字核对了过去。 七个数字，六个一模一样。 唯一一个不一样的蓝色数字，是个泡泡不认识的两位数。他只认识十以内的数字，所以其它数字通通都没有选。 就像是老天爷在这天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那一期的彩票出来的前六个号码清一色的个位数。 安倒吸一口气。 ——二等奖。 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怎么可能，他才第一次买…… 结果其实很一目了然了。简单无比的一行个位数，一眼扫过去，他手里的这张纸上印着的数列和屏幕里显示的毫无二致，一模一样。 这玩笑可开大了。  71 泡泡刚才应该是从那个两位数开始对的，那个“13”，他当成“1”和“3”看了，所以才会没有一个数字对上。 当晚的那一期彩票，根据奖池计算，二等奖的奖金数额，二十万。 “泡泡……”安整理了一下语言，思考着该怎么跟这位乐呵呵的二十万奖金得主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问题是，以泡泡的知识水平，甚至还没办法理解自己中奖的数额代表了多少个个位数。 49第49章 泡泡的身份证还是他之前带着去办的。 用了偷天换日的方法。先找到之前的孤儿院，询问很多年前这里是不是丢过一个孩子。 确实丢过，因为那个孩子就是安。当时留了一些档案下来，只是年代久远，更多的资料已经不可考了。 其实就是安临走之前也顺走了。 林默这个间谍在里面里应外合，一上来就指着泡泡的鼻子震惊地说，你你你，你不就是之前在院里我失散多年的朋友吗? 泡泡不懂演戏。只能学着林默，站在一边无助地干巴巴地“哇——”了一声。 院里对他们这里是否收留过混血的小孩保留疑问。 但是这份资料确实空缺了许多年，轻易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最终决定接纳泡泡，替他重新补了一份资料，算是补全了这些年来的空缺。 补充手续的过程还算顺利。泡泡全程都很听老大的话，说什么做什么，就是在填写身份证上的名字时，泡泡问安自己能不能姓“老”。 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能让安跟他解释老大其实也不姓老的问题。安欲言又止。 工作人员诧异地问，你不是姓安吗，资料里写的是安。 最终，身份资料上的小柯基就成了年龄和老大相同的“安泡泡”。 也行。反正从院里出来之后，泡泡满脸都写着对这个名字的满意。 新的证明办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领奖的时候是安去代领的。 二十万这笔数目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不少了。安拿出一部分替泡泡存着，另一部分，征询泡泡的同意后，被他自己用在了投资上了。 就是这么刚好，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他正缺一笔本金的时候，泡泡这只招财基给他们家带来了好运。 安准备好放开手脚了。 市场是博弈的，风险越大往往意味着收益越高。这里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安很谨慎，在彻底摸透市场的规律之前，他所有的投入都是小试牛刀，为了验证方法是否可行。 应该说他对数字有着非凡的天赋。一段时以后，坐在电脑前的安终于能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 在一定的周期内，他们家可以实现一段时间的稳定正收益了。 也是在那一天，他带了泡泡出门。家里的日用品都消耗完了，他们去超市一趟给家里补充上。 安已经不在原来的便利店上班了。他们两人去了更远一点的一家大超市。 现在是深冬了。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回家的路上，街上店铺的招牌纷纷亮起了五彩的灯牌。一阵寒风刮过，安在路边停下来，把泡泡把身上的大围巾多绕了几圈。 他放下手臂，看到泡泡正在盯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安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十字路口一家麦当当。 小朋友应该都很喜欢吃那个吧?泡泡还一次都有没尝过呢。 安回头问泡泡:“是不是想吃那个?“ 泡泡拉住老大的手。他半张嫩白的脸埋在深色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他乖巧地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不想。” 他们今天晚饭的菜已经买好了，就提在老大手上。 隔了—秒钟，他又偷偷握紧了老大的手。 口是心非的小柯基显然不是很舍得，虽然他很乖。 安忍不住笑了笑，牵起他的手。他们穿过人流，目的明确地往麦当当走过去。 今天买的菜可以留到明天，但是他现在就想让泡泡吃到炸鸡汉堡。 安是他们家里做饭的那个。但其实他自己也并不是很会做饭，平时饭桌上不是盒饭就是面条，形式十分单一。 泡泡什么都不挑。在他还是小柯基的时候就已经能生啃西蓝花了。 这时候正是饭点，店里的人还是挺多的。如今的泡泡身处在这样很多人说话的环境下还是会紧张，他全程都小心地跟在老大身边，像只蹑手蹑脚的小动物。 安带他排队点餐。因为等待的人太多，他拿了票据，先带着泡泡找到一个位置坐下了，顺便把手里提的大包东西也放下来。 店里面暖乎乎的，空气里飘的是香喷喷的炸鸡味道。 好香啊。没见过世面的泡泡眼睛亮晶晶的，整只柯基都充满了幸福的期待。 叫到号的时候是老大过去拿的，留下泡泡一个人在座位上看东西。他对泡泡说:“我很快回来。不可以乱跑。“ 虽然如此，直到餐点配齐，安还是在柜台那里耽误了一小会。 他带着吃的回去，一眼就看见了他们桌子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那个小孩以为泡泡是外国人，单方面和这位外国友人相谈甚欢。 泡泡谨遵老大刚才的那句吩咐，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很紧张地抱着他们买的那袋子东西。 还好安及时赶到了。因为他走到桌子旁的时候，这两位的对话已经进行到那个很会社交的小朋友要带泡泡去儿童乐园滑滑梯了。 他及时地替泡泡谢绝了那个小男孩的好意。 一旁的泡泡终于松了一大口气。他还是很不擅长和人类说话，会紧张。 虽然对儿童乐园的滑梯很是心动，但是他不能没有老大。泡泡的注意力下一秒就被盘子里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哇。 香香。 他给泡泡安排的是开心儿童餐，这套餐一听名字就很让人开心，还随套餐附赠了泡泡一个小玩具。 泡泡两手抱着汉堡咬下第一口。嘴里的味蕾开心得跳起了舞，小柯基满足地眯起眼睛，他周围的空气里开出无数幸福的小花花。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哇!! 安被他没出息的小模样逗笑了。他正在低头弄番茄酱，周围人声有点嘈杂，他听见泡泡的声音说了一句:“老大。” “嗯?”安应了一声，随手把薯条放到了泡泡的前面。 “眼睛，眼泪要掉出来了。”泡泡说。 就在老大抬起视线的瞬间，猝不及防地，一大颗晶莹滚圆的眼泪刚好从泡泡的眼眶里无声地掉落出来，砸在桌面上。 小傻子的表情也很迷茫。又迷茫，又悲伤。安一愣，慌忙抽了纸巾去替他擦眼泪。 泡泡睁着眼睛想要阻止这些小水珠继续掉出来。 他告诉老大:“我以前在这里捡垃圾桶里的鸡骨头吃。” 安为被这句话刺痛了一下。他不说话，把座位换到了他身边，替他擦眼泪。 泡泡又努力对着老大挤出一个笑容，带泪光的那种。他说:“原来汉堡这么好 72 吃呀。” 他替泡泡把眼泪都擦干净，轻声地安慰他:“好了，不哭了。要抱抱吗?“ 泡泡就软软地抱了老大一下。他的整个人也被老大在怀里搂住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的眼泪突然就掉出来了。 他弄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泡泡一辈子都过得傻乎乎的，心大得很，情绪该上来的时候他也不懂。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但是他还记得以前有一只又冷又饿的小狗，在寒冷的外面羡慕地望着玻璃窗里暖黄的灯光，心里想，坐在里面的人一定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吧。 泡泡以前被人丢掉过。他没有安全感，以前时常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原因在他身上，所以他做什么事情才会比其他人都用力，一股脑地往前冲。 是后来和老大在一起，他才学会了偷懒，耍赖和撒娇。 除了老大，没有人要当初那只又脏又笨的小狗。 拿到那笔奖金之后，安详细地和泡泡解释了一通，告诉泡泡他现在拥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买任何他喜欢的东西。 安当时问他想要买什么。并特意告诉他，可以往大胆了想，比如一冰箱的鸡腿，一屋子的玩真..…….其实就是在变相地问泡泡最喜欢什么东西。 泡泡的脑袋当时转了很久很久。他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哇，吃的，玩的，但是要选一样的话，答案就只有一个。 泡泡张开双手抱住了老大。他乐呵呵地说，都给老大。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只狼青给了小柯基第一个罐头开始，那只小柯基就决定把他的全部都送给老大了。 泡泡的情绪来得快过去得也快，他的神经本来就很大条。 没一会，泡泡就又开开心心地吃起汉堡了。他咬得超大口，腮帮子鼓起来，酱汁都糊在了嘴边。 安一直看着他吃，时不时替他擦擦嘴。 泡泡转过头，嘴里嚼东西的速度加快，似乎是想对老大说话。安知道泡泡想说的是哪一句，安轻轻用额头碰了碰泡泡，他这次先赶在泡泡之前说了。 “我爱你。” 泡泡听了，他笑得特别特别开心。 那天，老大还带着他在那里一起拍了两人的第一张合影。 镜头里的两个人紧密地靠在一起。老大伸手搂住泡泡的肩膀，眼睛看着镜头。泡泡脸上大大的笑容像会发光，他用两只手用力地比出了一个表示爱意的柯基屁股，形状完美。满满的幸福感都要溢出了画面之外。 那张合照之后在他们两个的床头柜上摆了很多很多年。 50章 一年后。 早在圣诞节到来的几天前，这条商业街上早早地开始放起了熟悉而欢快的圣诞旋律。不少店面布置了起了雪人贴纸，小圣诞树还有槲寄生圈。 在平安夜到来的这一天，整条街道上更是洋溢满了圣诞的气息。 商业街的街尾是个好位置，临近小区，人流密集，还靠近一个停车场。这里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亮着灯光。 店里的柜台后面，一个穿着工服的年轻男人刚替上一位客人结完帐。在听到那首圣诞旋律的开头在店里第一百次开始循环时，他终于忍无可忍，朝里面喊了一句：“泡泡！！” 说话的这个人一头乌黑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但是他抬起眼睛时，却能看到那双眼睛瞳色十分特殊，是通透的冰蓝色。 货架后面随之探出来一个奶金色的脑袋，声音脆生生的，问：“哈哥你叫我？” 哈士奇一脸便秘：“咱们就不能不放这首歌吗？我今天一天都要听吐了！” 泡泡可喜欢这首轻松欢乐的音乐了。他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地走出来，坚持不懈地开导哈哥：“好听的！哈哥！你再仔细听听，再听听！” 哈哥绝望了。他放弃了和泡泡的沟通，因为这只睿智的柯基如今是他老板。 生活不易，哈士奇叹气。 是的，他们待的这家便利店的外面招牌上就写着“popo”几个大字。“popo”特地用了滚圆的胖胖的字体。 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泡泡第一次自己学会说话的时候，把“泡泡”说成了“popo”。 泡泡对老大起的名字喜欢得不得了。当初哈士奇第一眼看到这个招牌，他还奇怪地念了出来：“破破便利店？” 当天就被变回小柯基的泡泡在后面嗷嗷追着咬了一路。 之前安在询问泡泡的意见时，泡泡对他们以前待过的便利店还是念念不忘，这才有了如今的popo便利店。 平时便利店里一些临期的要处理的商品都会让哈哥带回去送给兄弟们。 泡泡这时候已经走到了他旁边，问他：“哈哥，里面的鸡肉干好像又少了？” 今天是平安夜。为了迎接圣诞节这个快乐的节日，泡泡特意穿了一件枣红的毛衣，配着他金色的头发和嫩白的脸，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个洋娃娃了。 店内继续徜徉起了那首轻快的音乐。耳朵起茧的哈士奇敷衍道：“你数错了。” 这只柯基会数数，一数到十就得掰着手指头从头开始数的那种。哈哥在这样的数学水平面前根本不虚。 泡泡还想回去再数一遍，在那之前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去拿自己的小书包：“对了哈哥，今天过节……” 哈士奇的余光里，泡泡的手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信封。 哦？ 哈士奇双目顿时变得炯炯有神，要说这个他哈哥可就不困了啊。 小柯基脸上不好意思地笑着，小表情又很期待。他双手郑重地奉上那个信封：“这个是哈哥的圣诞礼物~” 节日红包？加班补贴？员工福利？…… 哈士奇亲切地接过了那个红信封，一边寒暄着：“哎呀，你说你，那么客气做什么啊，我俩什么关系……嗯？贺卡？” 哈哥表情垮了。信封他拆了，里面就是贺卡，还特么是泡泡亲自手绘的，上面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只牛。 “画的是我的自画像！”泡泡大声解释。 哈哥面无表情：“哦。” 你看我有想要理你吗？ 表情期待的小柯基还没有走，无声地站在他面前，不住地用小眼神瞅他，再瞅他。 哈哥忍无可忍：“我谢谢你。” 泡泡笑得害羞：“不客气~”他接着说：“那我们可以再听一遍圣诞快乐的歌吗？” 哈士奇正在把那张贺卡往回塞，听到这句话，他一肚子的千言万语到嘴边，感情充沛地汇成  73 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呸！……” “呸什么？”安手里抱着一箱东西，推门进来。 哈哥从骂人到心虚只需要一秒，他眼神飘向天花板。 “我陪，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泡泡前一秒钟已经蹦蹦跳跳地从哈士奇身边冲了出去，乐呵呵地奔向了心爱的老大：“老大！哈哥说要陪我看流星雨！” 安关上门：“他想得美。” 泡泡傻乐：“对！呵呵呵。” 哈士奇：…… 是这样的，哈哥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安就是来送货和接泡泡回家过节的。节日的值班早早地就安排好了，哈哥守店。 正合他意。终于等到泡泡背着书包和哈哥说拜拜。等他们两个人终于离开了，他久违地感到了一身轻松。 哈士奇等不及了。他第一件事立马就切掉了音乐。第二件事就是走出柜台，直奔他的鸡肉干而去。 柯基是真是世界上最邪恶的生物，只有鸡肉干能慰藉哈哥的心灵。 等到他赶到鸡肉干的货架上时，哈士奇愣住。他一眼就看到了原本只剩下几包的地方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堆了满满的的一架子。 上面还放了一张纸条，显然是被人有意留在这里的。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没有好好练： “哈哥圣dàn快乐。” 原来刚才泡泡一个人站在这不是为了数鸡肉干啊。 纸条留言的最后还不忘加上泡泡那一句标志性的口头禅：“泡泡（有时间就）爱你哦！” 哈士奇看看手里的纸条，又看看货架上挤满的鸡肉干。没忍住还是笑了，笑完又说：“傻狗。” 有点感动。如果不要加括号里的内容他可能还会更感动。 你说你爱我就爱我吧，有时间再爱是几个意思？ 柯基的爱，好敷衍。 果然只有鸡肉干才是他的真爱。 …… 另一边，安正在开车带泡泡回家。 如今他们已经换了房子了。是那种能让小柯基放开了四条短腿撒欢奔跑的大房子。 泡泡早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心得坐不住了。虽然明天才是圣诞，但是他已经和老大约定好了，今天回家就可以互相交换礼物了。 多么令人兴奋！泡泡从一个星期以前就开始期待了，昨晚他做梦都是梦见交换礼物的场景。 虽然他的礼物还是老大开车带他去买的。不过买的过程泡泡谨慎地没有让老大看见，全程保密地抱回了家。 安跟他说礼物放在房间里。泡泡一听激动了，老大还在停车，他就先飞奔上楼去看礼物了。 泡泡连自己上楼的速度都觉得太慢了。 世界上是谁第一个发明了“礼物”这样的东西呢？不管是谁，泡泡爱你噢！ 迫不及待的泡泡一推开房门，一看就看见了那个超巨型的礼物。 他的气不够了，泡泡赶紧先深吸入一口气，然后才长长地“哇——”了出来。 直男的礼物还是那么朴实无华，且直接干脆，而且还很大。老大送的是一张无敌大的柯基懒人沙发床。 在泡泡的眼中，他只看到了比他的人还足足大上几倍的，一只巨型的他自己。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整个人甜得像是掉进了蜜罐子里。 超大超满足，人可以睡在柯基的肚子上打滚。安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泡泡的人躺在柯基的身体上面，已经滚上了。 泡泡顶着凌乱的发型抬起头，快乐地呼唤他：“老大看！我睡我自己！” 安站在门口，也在看着泡泡笑。 接下来就轮到泡泡要送老大的礼物了。 他把礼物藏在了一个箱子里。他吩咐老大去客厅坐，闭上眼睛不可以偷看，然后自己赶紧屁颠屁颠地去抱了箱子出来。 泡泡的仪式感很足。安配合着他，一直等到泡泡紧张的脚步声走近了，在他面前坐下来，安才问：“好了吗？” 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泡泡说：“好了哦。” 安睁开眼睛。 现在展示在他面前的，是一件印字的夏天t恤。安看到之后，他卡住了。 首先不说冬天为什么要给他买夏天的衣服这个问题，t恤上面字比较让他不解。 是印在胸前正中心位置的，四个大号加粗的汉字：“猛 男 出 没”。 衣服的印花还是青龙白虎的那种。一看就很猛男。 安：。 他家的小柯基真的没有被卖反季衣服的阿姨骗了吗？ 泡泡从衣服后面探出脑袋，满眼都装着闪亮亮的期待。怎么样？他挑的如何？ 他当初主要就看重这个“猛”字了。在他心目中：老大，帅，大猛男！ 泡泡心里老大就是最猛的猛男！敢问世界上有谁能比老大更猛！ 这件衣服就是为老大量身定做的，泡泡第一眼见到它就双眼冒星星了。这件衣服一定要拿下，非老大莫属！ 穿上上街一定很拉风！ 安学着泡泡的样子，干巴巴地“哇”了一声。对面的柯基心满意足了，从箱子里拿出了第二样礼物。 这个……道理安都懂，但是为什么礼物是一个狗狗项圈？ 泡泡观察着老大的表情，不禁害羞地说：“如果你不想穿衣服的时候……就可以戴这个。” 安：？ 这只色基想得美。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我也有一个！”泡泡从身后又拿出来一套小一号的牵引绳和项圈，显然是专门溜四条腿的小柯基用的，他继续兴高采烈地说：“以后你也可以牵我出去溜溜。” 安顿住一下，才道：“……这样啊。” 是他狭隘了。但是这只色基的本性太过深入人心，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想。 原来泡泡是真心地单纯地只想着要遛狗而已。 不过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呢，让两个人互相你溜我我溜你的，这个画面明明也很奇怪啊。 可能泡泡认为遛狗是什么增加亲密度的方式，安不想在这时候扫他的兴。他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  74 的办法：“或许，我们哪天可以一起溜哈士奇。” 泡泡一听，当然是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今天的小柯基依然度过了充实又快乐的一天。 夜更深一些的时候，到了泡泡的睡觉时间。安就抱着洗完澡的香香的泡泡，在他们家的大壁炉面前，慢慢地念故事。 听起来比较夸张，但是他们家确实有壁炉。 因为家里的所有布置都是按照泡泡的喜好来的。安之前觉得这个壁炉太童话风了，如今外面已经完全入冬，两人又一起觉出这个壁炉的好处来。 因为，坐在面前烤火是真的很舒服。 火焰发出细微的哔啵声音，火光映照在身上。窗外有寒风刮过，屋里的人浑身上下都被烤得又暖洋洋的。 泡泡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烤化掉了。他浑身都懒洋洋的，慢慢软成一摊，在老大的怀里困倦地阖上了眼皮。 他睡着的模样像个小孩子，脸颊肉嘟嘟的，呼吸声轻轻的，表情乖巧得不行。 安合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好用两只手都抱住他。 他侧过头，在泡泡暖呼呼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怀里的人已经睡熟了。他还搂着泡泡不舍得放手，心口沉甸甸的，平静又暖和。他轻轻喟叹出声。 外面的风雪再大，从此都不足为惧了。 end 泡泡来对每个追到最后的妈妈们比一个柯基屁股：“泡泡超级超级爱你噢~” 在我的主页上有挂，这里再挂一次，我的微博@可怜巴巴吧，新文也超级无敌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