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是画皮鬼》 分卷阅读1 我夫君是画皮鬼 作者:豆腐不腐 第 1 章 平安县屠户林家院子,红纸贴墙喜气洋洋,九套红被面并梳妆台整整齐齐堆在墙边,半扇猪腰身缠了一圈红布,就等吉时一到跟着林家大女儿林朝一起送出去。 “这扇猪肉可值不少钱,为了把我嫁出去,家里真是下血本了。”林朝仰起脸方便林母弹棉线开脸,掀起帘子瞧,客人往来走动间,弟弟妹妹们围着半扇猪咽口水,眼巴巴地不舍。 林母心头一扎,狠狠地拍下林朝的手,“看什么看,脸转过来一些。你要是争点儿气像个姑娘家,家里哪儿至于为了嫁你赔上大半个身家。我警告你,李净慈体弱,你多让着点儿他。要让我知道你跟他大小声或者动手,小心你的皮。” “那李净慈打我怎么办?” 林母弹完最后一根线,开脸礼成,“呵,你多能耐,谁打得过你啊。”顿了顿,放低声音,“我看李净慈这孩子是个老实温吞的,不像是动手的人。呃,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李净慈动手,你就跑,跑家里来我跟你爹劝他,你可千万别动手,要是被休了怎么办。” 林家是方圆十里唯一的屠户,几条村子的猪肉都从这儿而出,算是少有的富户。林家大女儿林朝自小生地俏丽,干活又利落,谁见了不感慨一句‘老林家以后门槛要被踩烂了’。林母掩着嘴巴笑,没说林父天天在家演练刁难女婿十八式。 林朝十岁过小年那天跟着林父杀猪,一夜成名,然后行情全线崩盘。谁都不想自家儿子娶这么一个悍妇,婆婆威风也难摆起来。等林母意识到时,往日扒着林母套近乎、抱着林朝‘心肝儿肉啊’叫的阿姨婶婶们早跑地没影儿;当目标亲家们买肉时把林母多搭的一块肉都默默从篮子里掏出还回去,林母开始慌了;林朝庚帖在媒婆那儿积压了一沓、十八岁还没人上门提亲时,林母心头病犯了。 转机在上个月,李寡妇为儿子李净慈上林家提亲了。 李净慈自小体弱,读过几年书,作得一手好画,逢年过节替人写书信对联也能赚点儿。但对姑娘家而言,嫁过去就得扛起李家上上下下农活儿无疑是个噩梦。李净慈就拖到现在。 林母和李寡妇一拍即合,安排林朝和李净慈相看一眼后,火速定亲、成亲。 半扇猪也是林父为了显示对女婿的重视,非得搭上的。 “呦,吉时快到了吧,李净慈还没来吗?”林母给林朝梳好发髻,按上红盖头,打发二儿子,“小二,别围着猪,去门口看看你姐夫来了没。” 小二头也不回道,“姐夫去翁山了,说是要给大姐弄条白蛇当彩头。听说天还没亮就去了,看日头应该快回来了。”手下动作不停,摸着猪脖子惋惜不已,“你我朝夕相处七年,可舍不得你了。为了我家大姐,委屈你了。” “二哥,有点儿沉,过来帮忙。”小三从厨房装了小半盆猪蹄,指挥四妹五妹拿针给缝半扇猪身上,“大姐喜欢吃,多给她缝一点儿。离开家可能就吃不到了。” “哦哦。”小二道。 “没事儿,我脚程快,以后煮好了我给大姐送去。”小四针上功夫不如小五,耐性差,索性扔了针,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揉腿,随时准备送肉。 小五抿嘴笑,移过大半猪蹄,仔细给缝上。 “李净慈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林母道。 平安县成亲白蛇当彩头是对新娘最高的祝福和敬意。哪家新郎官能捉到白蛇,被吹上天都不为过。被送的新嫁娘也会被人高看几分。 林朝蹙眉。她不喜欢蛇,尤其是白蛇,冰凉盘在地面上总觉得不详,心头直发毛。 翁山毒物多,人烟稀少,每逢晨起傍晚总起黑色浓雾,远远看着像倒扣的翁缸。翁山之名因此而来。小三笑意微敛。 门口唢呐鼓声礼乐响,李净慈声音混在其中并不明显,但也中气十足。林母和小三同时舒了一口气。 “李净慈真的捉了条白蛇回来,可真有本事。”拍拍女儿肩膀,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嫁过去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那脾气得多收敛着点。少争嘴上功夫,多忍耐、尽心伺候夫君、讨婆婆欢喜。早生儿子最重要,有了儿子,位置就稳了。李家实在想休你,还得考虑考虑儿子。李净慈要是真敢动手,你就跑回家来,爹娘给你撑着。” 林母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千叮咛万嘱咐。 林朝少见地没顶嘴,出门前抱了一下林母,“娘,您放心,我能做个好媳妇儿,不会被休的。” 林朝盖着红盖头,二弟三弟四妹五妹抱着裙角哭得难舍难分,费了好大劲儿一点点挪上轿子,差点儿误了吉时。婚礼敲敲打打结束,等坐在喜床上,月亮都冒头了。 床单下满满当当铺了一层红枣桂圆莲子花生,林朝剥了几个扛饥,其余的扫到床侧边。 李净慈敬完酒进了新房,挑盖头、交杯酒、拨红烛,规矩地仿佛书本再现。林朝心头那点儿羞涩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让李净慈利落的动作磨 分卷阅读2 地一干二净。 李净慈解了衣服压在林朝身上,找准位置,毫不拖泥带水。 林朝疼地吱哇乱叫,自我建设好久才忍着没给人踹下床。后面渐渐来了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感觉成了折磨。 好难受。 是不是有点儿太久了。 “净慈,停一下,你身子弱……”林朝抗拒,双手抵住李净慈胸膛,打了个寒颤,他体温好低。心头莫名毛毛的,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在摸蛇的皮肤。 这念头来得莫名,她怕蛇,从没接触蛇。 “怎么了?” 环境陌生、夜黑的深沉,本来就不利于识别。林朝竟轻易看清李净慈的眼睛,冰凉如墨。 “我有点不舒服,疼。” 李净慈“呀”了一声,仿佛突然想到该停了。 拉起被子裹住两人,闭上眼睛,“娘子,休息吧。” 第2章 没一会儿身边人呼吸趋于平稳,林朝身子抽出来悄悄挪到一边。 汗走留下无尽凉意。 前几日见到的李净慈腼腆爱笑、行事温吞却有章法,怎么过了几日,完全换了一个人。连洞房都是僵硬照步骤一步一步来。 太过反常。 身体累极眼皮子不住地往下耷拉,脑袋却清明地很。 睡吧,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敬茶!嫁人第一天若有什么差池导致被赶回娘家,林朝你就抻直脖子等死吧。 心理暗示失败,第二日天还没亮,林朝顶着俩黑眼圈爬起来。照村里的规矩,新嫁娘在敬茶前要先清理打扫家里,意喻除旧貌换新颜、阖家安乐。 林朝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李净慈一动不动,姿势和昨晚一模一样,胸膛没什么起伏。 脑子里突然闪过成亲时李寡妇喝公婆茶,‘净慈文人体弱,身子一动就软,你杀猪的出身,就多干点儿活。婚后长点儿眼力见,在净慈张嘴前就麻利地把事儿办了。这才是新媳妇该做的。’ 莫不是李净慈昨晚做过头,身子骨受不住,把命耗她身上了吧。 “净慈,李净慈!”手指哆哆嗦嗦探李净慈鼻息,四指距离时,李净慈猛地睁开眼睛。 “嗯?” 林朝吓了一跳,手指在鼻下拐了个儿弯去给掖被角,粉饰太平,“你醒了,被窝离人进风,小心着凉。时辰还早,再睡会儿。”总不能说她在试探他到底死没死。 “睡觉哪儿有我娘子重要。”李净慈揽住她的腰往床上拖,热气喷在脑门上,碎碎亲。 林朝哪里经历过这等阵势,羞涩卷土重来。脑袋晕乎乎从李净慈怀里□□,双掌撑住胸膛拉开距离,“别闹,洒扫还在等着我,你这样我怕我把持不住。” 落荒而逃,还绊倒了门口的扫帚。 李净慈勾唇直笑,嗓音低沉。烧剩的红烛灯影因灯芯掉落而晃,俊秀斯文稍显弱气的脸在明明暗暗间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再木头的男人开荤后都变得会撩人。假以时日,李净慈这块朽木肯定能开花,这才一晚上都冒出黑木耳了。 狠拍两下脸。清醒点儿,林朝,面对诱、惑要把持住。脸不用看就知道通红,得在李寡妇醒来前给它消下去。 等等。 林朝抬起双掌疑惑。 李净慈体弱常年体温偏下也不是说不过去,可这双手方才推李净慈的时候,摸到一片温热。 长这么大没听过能变体温的人。 林朝常在家干活,手脚利落,没一会儿收拾地妥妥帖帖。去厨房生火烧水做饭,等水开的功夫喂了后院的十只鸡。新米粥熬上锅,墙边萝卜新鲜,切片和腊肉丁一起炒很下饭。 林母给女儿塞了满满一筐腊肉,嫁妆集中放进后院空房间。林朝取腊肉,这才发现空房间被李寡妇上了锁,吉祥物白蛇七寸部位用两根长钉楔进墙上。 白蛇去了大半条命,隔一会儿蠕动一下。 林朝还没来得及取下长钉,先被突然昂扬的蛇头吓了回去。 “朝儿,快把热水给净慈端进去,洗好了出来吃饭。粥我呈好了。”李寡妇从厨房巡视出来,为一大根葱心疼不已,“朝儿,粥里撒点儿葱花调味,你掐尖就行,连泥□□我这整根葱都浪费了。厨房里有昨天剩下的酸萝卜,热一热特香。这新鲜的涨势好转手就能卖两个铜板,你拔它干什么。进了李家,你那大手大脚的行事作风必须给我改了。” “娘,您抠地让我刮目相看。”林朝摸出四个铜板,“双倍不用找。净慈昨天捉蛇费了不少心力,我做个萝卜炒腊肉给他补补。嫁妆里带了一筐腊肉,不知道堆哪儿了,要不娘您帮我找找。” “不用找,娘空了间屋专给你放嫁妆。”四个铜板让李寡妇很受用,蜡黄的脖颈上勾出一根棉绳,吊着的钥匙还是温的,推开门,“早上不能吃地太腻,对身体不好。取一点儿就差不多了。快些,净慈还等着热水洗漱。” “娘,您 分卷阅读3 这是打算把我嫁妆据为已有了?” “胡说什么,李家世代都是读书人,最是知规守矩娘。娘无论如何做不出那霸占儿媳妇嫁妆的丑事儿。”李寡妇把钥匙塞回衣襟里,“你刚嫁人,没掌过家,嫁妆在你手里容易出纰漏。娘先帮你管一段时日,等你学会怎么处理嫁妆再完完整整的交还给你。” 林朝面露不悦,李寡妇软了语气,“朝儿,娘没贪你嫁妆的理由。娘就净慈这么一个儿子,手上握的不留给他留给谁。给他的也相当于是给你的。” “我说怎么突然上锁,原来打算给我嫁妆换姓。”林朝毫不留情面,“经您手倒一次,这屋东西就成了您留给净慈的,跟林朝无关。我今天把话放这儿,嫁妆姓林,走到哪儿都姓林。我读书不多,也知道不问自取是为偷。娘您这又偷又抢,把李家世代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 李寡妇脸青了又白,气地全身发抖,“娘一番情义让你踩泥里糟蹋,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你等着,我这就让净慈休了你。” 林朝不惧她,打开大门,“您去,您前脚去我后脚就跑大街上嚷嚷世代读书人李寡妇眼红儿媳嫁妆,不顾礼义廉耻据为己有。比一比,看是您腿脚利索还是我嚷嚷地快。” “不识好歹,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李寡妇一口气儿堵在怀里,嘴直抖,一句话反复嘟囔。钥匙紧紧握在手里。再不敢提一句休妻。 林朝在院子里提了砍柴斧头,三两下把门劈成木头堆,“没了门,钥匙算什么。这块木头不错,烧锅炖肉正好。中午加个餐吧。” 李寡妇力气小,钉子楔地不深,被震出一指。白蛇剧烈扭动,钉子一点点被拽离墙面。蛇身一落地,贴地游走,进了墙里消失不见。 李寡妇和林朝针锋相对,在李净慈面前粉饰太平,装得那叫一个婆媳情深。 林朝欢喜,多吃了两碗饭,提出中午给李净慈包肉饺子。 “好啊。”李净慈眯眼笑。 李寡妇能换着花样怼,在李净慈面前收敛不少。 不止因为他是林朝夫君。 说不上来为什么,林朝有些怕李净慈。 并非是怕他休妻,而是一种对未知的、无能为力的风险感知。 第3章 “净慈,吃什么的?”吃完早饭收桌,林朝随口问了一句。准备出门去村口买几朵香菇,再削一些猪后腿肉翻拌。成亲那天别人吃大鱼大肉,李净慈只吃香菇。 “活的。”李净慈看了一会儿,挽起袖子帮忙收拾。 林朝只当他口误,掩嘴直乐,“什么活的死的,我是说饺子馅儿。你要吃什么馅儿?” “随意。” “那就香菇猪肉馅儿吧,现在正是香菇的季节。”夫君真好。林父是十里八村出名的好男人,也不见得会帮林母做这些事儿。 早饭结束,李净慈取了几篇诗稿并抄好的几本书给书局送去。不带学生时,靠这个赚钱。 李寡妇没个条理,嫁妆随意堆在一起,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半扇猪靠在红被子上。林朝早上取腊肉,被子被油浸湿了两层。 林朝绞了两块布巾,一块蒙脸一块打湿,烧了一锅水。嫁妆移出来,空屋子收拾地锃光瓦亮,再按照取用时日摆放整齐,封存入箱,上三重私锁。特别贵重的挑出来放自个儿房间。 清脆的锁声入耳使得李寡妇痛心疾首 ,早该趁夜把那几箱东西搬自个儿房间里,否则现在也不会便宜了那个小蹄子。完全忘了这原本就是属于林朝的东西。 这事儿梗在心头,李寡妇看林朝哪儿哪儿都不舒坦。中午和完面擀饺子皮,正要翻拌馅料,李寡妇可算找回场子拍翻半碗野菇,怒气冲冲。 “这是什么?怎么能给净慈吃这种东西?” “野菇。”肉馅儿盆“哐”地一声甩在案板上,李寡妇存心找事儿,她也不是吃素的,抓起一把姜末丢进去翻拌,“野菇猪肉馅儿饺子,净慈想吃我得给他做。啊,忘了给半扇猪肚子多塞点儿生姜,除腥。” 李寡妇见不得生姜,闻到味儿直泛恶心。她不说,林朝当不知道。早饭萝卜炒腊肉放了足量的生姜,李寡妇抱着粥碗咽口水。 这次给半扇猪都放了姜,存心不让她沾一点儿肉。更过分的是,竟然不拿李净慈性命当回事儿。李寡妇气地脸红脖子粗,“净慈不能吃野菇,一入口就提不起气儿。小时候吃了一次差点儿把命搭进去,否则身子不会这么弱。” 李寡妇气急败坏、眼眶发红,神情不似作假,“林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要害死你夫君。”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先前忽视的卷土重来,一时间压地林朝背后直冒寒气,小心翼翼问道,只怕接下来的结果承受不起,“娘,我问你,净慈就是从那次落下忽冷忽热的毛病吗?” “一派胡言,净慈长这么大没有这种毛病。不准你咒我儿子。”李寡妇甩下一句话夺门而出,“林朝,你去打听打听,你这名声谁乐意 分卷阅读4 接手。李家不计前嫌娶你回来,是让你知恩图报、一心伺候净慈。我不管你在家多狂妄,到了李家,就得听我的,遵循李家规矩。否则,立即滚出李家。” 林朝面色凝重,李寡妇以为她知道厉害了,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心情舒畅。天色偏暗,怕是要下雨,卸两个猪蹄炖汤最舒适不过。白蛇溜地没影,一团血渍花儿一样散在墙上,“真是晦气!媳妇儿更晦气。” 嫁妆全部上了锁,幸好半扇猪还在。李寡妇骂骂咧咧砍了两个猪蹄,“林朝以为嫁妆是自己的吗,错了!是我的。我拿了嫁妆才勉为其难把她这附赠的儿媳妇领家里。” “娘,净慈去哪个书局送诗稿字画?” 李寡妇手足无措差点儿扔了猪蹄,“隆、隆恩书局。”转头只剩林朝裙角。 隆恩书局是平安县最负盛名的书局,往来无白丁,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出自出于此。书局老板听说曾是位状元郎,弹劾返乡后再无心仕途,一手建立隆恩书局,门下先生无数。李寡妇为李净慈能在这里卖诗稿画作而夸耀不已。 没读过什么书,因此特别敬畏读书人。林朝进了隆恩书局,礼貌询问李净慈在何处。 山楂色交颈长衫碎花裙似万蕊捧红,面容俏丽可惜梳了妇人髻,隆恩书局好多人为之扼腕,猜哪位先生得妻如此花容月貌。一听这话,眼神就变了,从脚打量到头,露骨又放肆下流。 林朝:觉得被冒犯了。 按下脾气,又问了一遍,“请问李净慈在哪儿?他是我夫君,我找他有事儿。” “李净慈样貌才华财富无一比得上我,夫人如此沉鱼落雁,配李净慈可惜。夫人,你看我如何?”蓝衫玉冠男子摇起折扇不掩垂涎,满脸堆笑,躬身探手够林朝。没等碰到裙边,林朝随手抄起热茶壶泼脸地吱哇乱叫,发丝紧贴头皮、活像烫水猴子。 面目狰狞,口吐恶言,“贱人,你竟然敢泼我!” “呀,高估你的发量,是我的错,我在此道歉。”林朝拾起茶碗碎片三两下削干净男子的头发,男子唯恐削到脑袋瑟瑟发抖,“头发少人自然就凉了。公子,你高涨的谷欠火该凉了吧?如果不够,下次就对准你那儿。” 周横受此大辱、脸算全丢掉了,不怒反笑,顺势后仰双臂大敞肘部屈起靠向桌子,“夫人好技术,我不经用,早凉了。李净慈这等爱逛窑子的,遇上夫人,怕是要如坠冰窖了。” “别叫夫人,脏我耳朵,莫喊净慈,不屑与你同辈。隆恩书局是读书人的圣地,备受推崇,今日一见,才知三人成虎。你这样的玩意儿都能放进来,隆恩书局不如改名叫隆恩兽局吧。” 周横一笑眼睛就眯成月牙,中间一点漆黑瞧着你,让人瘆得慌。 “我还以为你知道。啊,我高估妇道人家的脑子,是本公子的错,但本公子不想道歉。”周横展开折扇扇干头顶两撮毛,“隆恩书局确实都是读书人,才情出众的秀才举人众多。放李净慈这种人进隆恩书局,才该改名。” “你再说一遍!”林朝抄起板凳随时准备离手。 第 4 章 “李净慈入隆恩书局不满意报酬,私下接活儿。事情败露后被隆恩书局除名。这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李净慈德不配位,众人不屑与之同辈。” 小厮忧心林朝真给砸出去,赔笑试探一眼神一动作小心翼翼卸下板凳,老板太抠,擦条缝儿都要从月钱里扣,“周公子说地是真的,全隆恩书局上下几百双眼睛都可以作证。李公子前年三月十八签切结书与咱们隆恩书局断绝往来,转头就去了平安县县尾那家‘六分春色’,专给窑姐儿们写诗稿画作。听说赚的不少,编地银词艳曲儿满楼吹拉弹唱,那叫一个热闹。小人打算什么时候攒够钱就去听一趟儿呢。” “‘六分春色’去年花魁祭一开两朵,金芍姑娘妩媚泼辣艳色勾人,一手琵琶余音袅袅绕梁三日,银荷冰清玉洁才情出众,腹内诗书沟壑不输男子。别说你个端茶递水的,咱们连一睹芳容的资格都没有。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李净慈败絮其中是他自己的事儿,她做娘子的还没说话,更轮不到他人置喙。 林朝毫不客气冷嘲热讽,“就你德行配位,就你高贵,盯着失德同辈的乡村娘子都能瞪直眼珠。” “去‘六分春色’花你家银两了?没有吧,没有你乱叫什么,展示你话比常人多?金芍姑娘琵琶弹地跟仙乐似的,正常人何必委屈耳朵听你们弹棉花;还有,都知道人家银荷姑娘文采比你们高一截,为什么不向好的看齐,偏成蛆在这儿聚堆。孟母三迁,你们偏反其道而行。是头上没娘还是觉得自己比孟子还了不得!” 一帮读书人气地吹胡子瞪眼,偏生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反驳的话,“哪里来的粗鄙妇人,目光短浅不识大体。吾辈读圣贤书、行治世道,出卖色相之人怎可相提并论。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侮辱天下读书人!” “天下读书人并不想被你代表。 分卷阅读5 ”养了十八年的读书人滤镜今天啪叽碎一地,林朝转身去‘六分春色’,“我读书不多,却也知道有教无类。你们自称圣贤弟子,连区区同辈无类都做不到。巴掌大点儿眼界,可别给天下读书人丢人了!” 隆恩书局在场所有人各个面如死灰。为首几个读书人抿唇离开,一些人张口欲辨却辩无可辩,反倒把自个儿憋得汗珠直落,角落一拨儿已经商量着结伴走一波儿‘六分春色’。 小厮捧着糕点追赶远远叫道,“李夫人留步,李夫人留步啊!” “找我有事儿?” 小厮嬉笑递上糕点,“李夫人您那一番话把隆恩书局客人全说走了,下了单还没来得及上桌的东西那不就便宜咱们了嘛。小人感念李夫人恩惠,给您送点儿尝尝鲜。” “呵呵,那真是谢谢了。” “李夫人,您可真有见识。要不说真人不露相呢,您一张口,把一帮文人全说死了。我当时瞅地可清了,他们脸煞白。以往都是文人瞧不上咱们,咱们今天也见到他们吃瘪灰头土脸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李夫人,你怎么知道这么讲他们无话可说?” “胡扯啊。”纸包里有金丝梅花饼、红雪梅子、甜奶酥、果仁奶浆,都是隆恩书局顶好的糕点。嗅一下就得咽一下口水。林朝拈起一块琥珀窝窝头。 “李夫人,我也想学这种胡扯。” “我可没这耐让他们无话可说,他们是顺势而为不想说话。”林朝倒放琥珀窝窝头,从下往上指,“隆恩书局里下头这点儿人早被‘六分春色’勾走神魂,留下故作姿态的皮囊恶心所有人,而且,数量不少;中间这层都口是心非,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还拉不下脸,索性装看不见;最上层就有意思了,挑起话头再顺水推舟,下头那层互相撕破皮囊欢欢喜喜逛窑子,殊不知让人家给驱逐出隆恩书局。” “李夫人,这话就不对了。隆恩书局喜欢天下读书人,不对任何人关门。” “但擅长毁读书人的风骨。” 李净慈靠隆恩书局吃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脱离隆恩书局。读书人的风骨比别的行业沉重万倍,窑子去一趟,就有人给你风骨上画缝了。画的人越来越多,假缝就成了真缝,然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小厮早已不再嬉皮笑脸,弯腰作揖,“恭送李夫人。” 太阳下没有新鲜事儿,何况巴掌大的平安县。 ‘六分春色’姑娘们对林朝的热情明显高于拿着银子的恩客,于是出现了恩客拿着钱,姑娘们都去陪另一个姑娘的奇异画面。老鸨织妈妈帕子捂脸直乐,挥手叫来一桌好酒好菜,“隆恩书局三成人要流到我这儿了,我能不开心么!以后‘六分春色’对你吃喝全免、□□减半。” “听说李净慈在这儿?” “在,在啊!这会儿应当是交付诗稿给银荷,绵儿,去通知李净慈,李夫人来了。” “哼。”绵儿不情不愿福了身子,大步离开。 “难道是我占太多便宜得罪了绵儿姑娘?织妈妈,绵儿是你女儿?”林朝筷子慢下来,莫名其妙。 “绵儿是银荷的贴身丫鬟,心高气傲惯了,别理她。” “要我说,绵儿是为主子出气儿呢,她对银荷忠心不二。” 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织妈妈来不及使眼色,她们三言两把事儿说了个底朝天。 银荷刚来的时候,只是个端茶递水伺候金芍的小丫头。因识得几个字,被分给了容貌出色的金芍。那时候‘六分春色’专捧金芍一人,琴棋书画诗律聘请专人教导。李净慈发现银荷在读书方面见解独到资质绝佳,善加引导。银荷不负所托进步神速,去年‘六分春色’花魁祭一开两朵名动天下,更是一桩美谈。” “追求者趋之若鹜,银荷却不为所动,只为李净慈展露笑颜。我们都以为银荷会赎身嫁给李净慈,哪知道李夫人你和李净慈定亲了、还火速成亲。” “李夫人面前莫要胡言乱语!都没事儿干了,还不快去招待客人。”织妈妈板下脸,一群姑娘作鸟兽散。 “李夫人,银荷和李净慈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师徒之谊。我这些姑娘们不太懂事儿,你别往心里去。”织妈妈说,“说起来,你和李净慈都是我的贵人。我这把年纪算得上阅人无数,李净慈人品好,他和你成亲就不会再拈花惹草,你大可放心。” “我自然信任夫君。不信他,还能信谁呢。”林朝巴不得姑娘们再多说一些有关李净慈的事儿,她怀疑与她成婚的李净慈是假的,“只是婚事是双方长辈订的,净慈什么心意,我终究是不大清楚。” “李净慈是对你有意的,否则他不会冒风险上翁山捉白蛇。”织妈妈笑了笑,握住林朝的手,“咱们瓮山有个传说流传甚广。三百年前有邪崇秽乱这一带,仙人用仙宝才得以镇压。仙宝落地成瓮,瓮镇邪崇。瓮山毒物多,以白蛇为最,于是成亲送白蛇成了最高的敬礼。李净慈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为了李夫人你上瓮山,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娘子,你怎么来了。”李净慈面带愧意,拉 分卷阅读6 住林朝不松手。 “隆恩书局说你在这里。” “累了吧,走,回家。西街陈记烧鸡这个点儿刚好出炉,岳母说你爱吃,买一只回去。”李净慈揽住林朝离开,躬身拜别织妈妈,“织妈妈,多谢你。” 李净慈大掌锢住林朝肩头,大半个身子圈进在怀。 林朝现在信了李净慈腹有诗书气自华,毕竟他呵气如兰,像一块人形自走冷玉。 四楼楼梯转角露出一块香肩,肤若凝脂,银荷脸色发白毫无血色,捂着唇默默流泪。 第 5 章 林朝没说话,李净慈一副随时等她来问的样子。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饺子皮早都擀好了,馅料随便拌两下包起来,丢到锅里煮。林朝一进门就把烧鸡丢给李寡妇。李寡妇咽了咽口水,现在看不见人影。 呈了一大碗,两人对坐着吃。 “净慈,合你胃口吗?” “嗯,还是野菇馅儿的。”李净慈弯眉,多放了些青椒碎调汁。 “那合你的身体吗?” 李净慈多夹了两个,饺子饱满汤汁醇厚,鲜香迸在口腔齿颊留香,除了有点儿烫嘴找不出一点儿毛病,“一句问话,双重疑猜。你在问我是否为李净慈,还是山野妖精游魂野鬼占了李净慈的躯壳。” 林朝反而不怵了。她原先以为他发现事迹败露会杀人灭口,现在他主动提出来,证明他暂时还不想要她的命。不论是想披着李净慈的皮粉饰太平继续混在人群中,还是与她做交易达到某种目的,他目前所释放出的信号是井水不犯河水。 林朝紧绷一路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甚至能从李净慈眼皮子底下夺下一盘饺子,“别吃了,‘李净慈’饭量就巴掌大、吃野菇会起红点儿,你有点职业道德啊。” 这是一种示好。 “啊?哦。” 李净慈先是疑惑,又放下筷子。二指取下干净棉布叠整齐按了按嘴角,嘴唇殷红。浅蓝色衣袖顺着动作下滑露出半截如玉修长手腕。动作不徐不疾,美的像画。 有点儿不太像李净慈了。但定睛一瞧,还是李净慈。 这具身体会长地越来越不像李净慈。 林朝腿儿直打哆嗦,色鬼勿近,阿弥陀佛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救人呐,面上一点儿瞧不出来。 李净慈淡道:“扮演娘子,继续帮我隐藏身份,我要复仇。” 林朝仗着自己有用有恃无恐:“你想没去人拦着你,为什么毁我清白。” “借你阳气避免魂飞魄散。你与我牵连过多阴气过重,一些东西很快闻着腥味儿找上门,求我,我就救你。” 林朝软了膝盖:“求你QAQ。” 夫君:“好啊,有条件。跟我交、欢,两天一次。” “李寡妇对你毫不怀疑,我保证不会让她干涉你任何事儿,而且杀了她麻烦事儿纷至沓来。求你饶她一命。”林朝没当真,转移话题。索性李净慈也不在那句话上纠缠。 夫君死了,她没能力报仇,至少帮他保住婆婆。 “嗯。” “李净慈怎么死的?”不管画皮还是借尸还魂,站在这里的都不是李净慈。她和李净慈只有一面之缘,看在订过亲的份儿上,为李净慈立个衣冠冢拜祭一下。 “李净慈上瓮山捉白蛇,烧火烟熏蛇洞。没料到万蛇出洞咬他四肢,失足落下山崖。” ‘白蛇象征祥瑞,是对新嫁娘最高的敬意。’织妈妈的话让林朝碗里的饺子顿时不香了。 “别自作多情,李净慈心悦银荷。说来我欠银荷一份情。若不是白蛇能让李寡妇点头,李净慈也不会冒险上瓮山,我还得不到这么合适的身体。” 李净慈离开隆恩书局后诗稿画作一夜之间接连被拒,无奈之下进了‘六分春色’。心思通透、出淤泥而不染的银荷成了李净慈心中的光,她身旁是在肮脏污浊卖笑场所中唯一的净土。李净慈在相处中就对心思通透、才情出众的银荷赞赏有加。银荷表达思慕之情后,李净慈终于压抑不住喷涌的情义,他要娶银荷。 可读书人娶女支子,李寡妇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羞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甚至以命相要挟,李净慈就是不听劝。李寡妇想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她以瓮山白蛇为由头,说白蛇若能成为银荷的聘礼,那就是天意,天意如此,她就死心让银荷进门。另一方面火速找林母定亲,骗李净慈去了林家一次。到时候林朝进了家门,也就送不回去了。 没想到李净慈死在瓮山。 ‘六分春色’虽说龙蛇混杂,但几乎各个都是通透人儿。那眼力都是阅人无数练出来的。别人也就罢了,可银荷是李净慈的爱人。 “银荷认出你了?”林朝无意识之下握紧筷子,这场事件中最无辜的人就是银荷。 “我不杀她。”李净慈皱眉,察觉到自己对银荷的在乎,试过,但是下不了手。 林朝这个代表娘子的人仅仅只是 分卷阅读7 井水不犯河水。 “银荷是李净慈的爱人,他的爱慕之心犹在,我下了手。”李净慈说。 林朝松了口气儿。林母还以为自个儿女儿终于有人要了,没想到是随手拿来应急的。事情到这个地步,林朝甚至苦中作乐地想,她没有插足银荷和李净慈的情爱之间,也让林母了却一桩心事,小心应付假李净慈、多活一天是一天。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戒备竖起下一秒要刺进来的眼神让林朝差点儿软了腿直朝地上出溜儿,心里妈卖批面上赔笑,“喊着夫君的名字怀里抱着别的男人,这水性杨花的事儿林朝做不出来。某种意义上,这可是双重背叛。当然,名字和身份统一下那就不一样了。” 听说有些茅山道士拿着姓名和生辰八字就能收妖降魔,要不去试一试。 “我没有名字,李净慈比较省事儿。” 林朝一听,软体动物属性突然治好了。怪物要披着李净慈的皮活在人群里,就必须要人的配合。林朝手握筹码,重新与李净慈谈条件。 “李净慈,你装成人要做什么?” “李净慈的答案取决于林朝是要助我还是害我。”李净慈笑了笑,眉眼间温润如玉。他一笑很干净,与他在一起身心放松。 “可把林朝牛逼坏了,林朝还有这等本事儿。”李净慈笑着不说话,林朝妥协,“你不害无辜的人,我愿意配合你成为真正的李净慈。也不追着问你真正姓名。” 李净慈说,“我乃瓮山九居士之一,本一心修道,遭妖邪所害毁尸灭迹。幸而众位师兄弟拼凑齐魂魄,捡了李净慈的皮囊穿上才得以保命。” 林朝撇撇嘴,你刚还说要复仇。也是,向妖邪复仇也是复仇。 听起来很怪,修道人士诛邪降妖天经地义,什么时候用过“复仇”这俩字眼。 长时间静默。 “哇,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活的仙人。瓮山上真的有仙人?!”林朝三观裂缝崩塌,新的颤颤巍巍重新建立,“那你怎么不回瓮山继续修道,反而一直当李净慈,还与我……那样……”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能也。瓮山九居士丧命于邪王爷之手,无一幸免,全数陨落。李净慈皮囊普通,并无道域,不具备修道能力。”李净慈面若冠玉,耳根微微泛红,“李净慈自有其命数,更不得该不了。我穿了李净慈的皮囊,我就是李净慈。林朝,你是我娘子。” 第 6 章 新婚夜是必须过程,属于李净慈命数,再怎么破戒不甘愿,还是要做的。 林朝懂了。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但在夫君与娘子层面上,该做的事儿一个不能落。 晚上,李净慈覆上来,林朝恨不得缩成虾米。 李净慈身上凉地像冰块,魂魄和□□接连不稳,就会产生一种离魂现象。离魂的后果是什么呢?□□就像冰天雪地里支了个烘暖洋洋的被窝,关键是永久性免费!!谁抢到就是谁的! 没人知道这个躯壳将会装个什么垃圾危险玩意儿。那还是选李净慈吧,至少他不表露出凶意。 林朝迫切询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接连稳些?” “交、欢。” “……” 他怎么做到毫不地说出让人的话! 啊,没准是她理解错了。 “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阳气是魂魄连接身体的媒介,古书早有记载,一段时期里也成为还阳。娘子,阴阳交合,人伦亲情,天经地义。”李净慈双手叠合行礼作揖,比祷告还圣洁,“娘子,劳烦你渡我阳气。” “咳、嗯?!”现在就要吗?在这里? 林朝转移注意力干咳两声化解尴尬,又见李净慈说这件事儿仿佛在传达几刻钟吃早饭一样,突然觉得自己满脑子垃圾思想太龌龊。 于是主动解开腰带,露出半片雪白肌肤。自我牺牲架势快把自己感动坏了,“不要因为我是嫩蕊而怜惜我,来!”。 李净慈一愣,抬袖遮脸,“娘子,自重。” 袖中白色绫罗活得一样替林朝掩上衣服,“两天一次即可,多了,虚不受补。” “你也想尽快接连肉、体和魂魄吧,这关一过我们都能喘口气儿。”平心而论,李净慈弄那事儿也不是不舒服,只是他对适当时间没有概念。持续太久不亚于凌迟。林朝没敢抱怨的是,她皮都被蹭破了两层。 “这……”李净慈抓着衣领犹豫再三,推林朝进房间,慢慢解开,衣在指尖散落,带着些许决绝和破罐破摔,“这事儿过后,你要怎么安置我?娘子,虽然你已经是我娘子,我希望你能负起责任。” 两人青天白日来了一遭,结束后天早黑了。林朝颤颤巍巍小老太太一样哆嗦着合起腿,冻得恨不得蜷缩成虾米。阳气从腹部流窜至李净慈四肢百骸,五感回归三成,对这个身体的掌握又多了几分。 第一次时五感缺失,他又不曾有过经验,只能一直盯着林朝的 分卷阅读8 脸判断过程。没想到林朝五官皱到一起,没个参照,于是就这么一直下去。 再睁眼就是第二天一大早。 吸阳气确实是两天一次,但一次两天。但是照这个情况走下去,她在被吸干阳气前就精尽人亡了。林朝问李净慈,有没有什么可替代的法子,不然缓解一下也行,如果能缓成五天一次可就帮了大忙了。 “吞鬼。” “怎么说?”林朝一咕噜爬起来四肢并用挪到李净慈面前,目光灼灼。 “吞噬恶鬼、统合其鬼力修补离魂细缝。离魂失善根,则恶生;恶鬼起慈念,即成、人;同质相聚,背道而驰。本质来讲,离魂与恶鬼是一样的。” 简单来讲,就是损人利己、不对,损鬼利己。林朝下意识退开一些,以形补形、吃人补人,不管放在哪儿都是最恶毒残忍的事儿。修道之人、不、稍微有点儿良知的人都应当深恶痛绝才是。 “离魂是阴招,这是以毒攻毒、以恶制恶的法子。修道之人手染杀戮本就不该,行此下招更是有违祖训愧对先师。此乃破戒,不可,绝对不可。”李净慈神情坚毅毫无动摇。 林朝展开双臂求他看一眼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然而李净慈并没有如她所愿,考虑找一个替代品。 身体透支,眼睛一闭一睁日头都落山了,也不知道李净慈是怎么说的,李寡妇不但不生气,还很殷切地端了碗母鸡汤劝她趁热喝。双眼放光一直粘着她肚子瞧。 平安县有三朝回门的规矩,李寡妇要面子又正逢开心时候,当晚就开始准备回门礼。地窖里存储的各式各样瓜果点心,平日里舍不得吃这次全拿出来送林父林母。二弟三弟各有一双新鞋并启蒙书,四妹五妹是粉色桃花帕子。院子里新鲜大葱和水嫩萝卜整整堆乐两筐。 李净慈准备了个盒子,特地包了层红纸。还不让林朝知道。 天还没亮,林朝眼皮子掀不开艰难爬起来,李净慈早已衣着整齐坐在桌边。桌子三个角各点一根白蜡烛,长短不一、三长两短。李净慈斯文俊秀的脸半明半暗,显得很凝重,拖得老长的影子随着幽幽烛光时不时跳动。 “你是一宿没睡还是刚醒不久。”声音嘶哑带着倦意,凉意席卷身子把自己裹成个茧,人逐渐清醒,“这是道术吗?” 李净慈来不及回话,喃喃道,“邪王爷与瓮山九居士同归于尽,平安县风水局已改,为何三灾还在。” 衣袖重挥,白蜡烛烛火复燃。两根短的蜡烛蜡油水一样哗啦啦掉落,纵使拼命燃烧白光,仍被长蜡烛那点儿微弱昏黄、色一寸寸压下,最后整个被吞进。 两根短粗蜡烛白光垂死挣扎跳动两下,在昏黄、色光从根部重燃中消失匿迹,屋内一片昏黄光晕。 白色凝结的蜡油蒙上一层黄。 “如果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可以一个人先回去。” “无碍。”李净慈眯了眯眼,真是天意,“我租了一辆牛车,算算时间,该来了。我们收拾好就启程见岳父岳母。” 东西礼品昨天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李净慈往牛车上放的空档,牵牛的人找到林朝,“你是李净慈的夫人林朝吧,‘六分春色’的银荷姑娘托我给你带个话儿,‘今天傍晚、要事相告,荷花池边见’。银荷姑娘希望你一个人来。” 平安县方圆十里,只有林朝家那条村子过水,村后是个浅盘子沙地,聚水成池,夏日满池荷花盛开,也是平安县一景。隆恩书局的读书人们没少往这里挥洒诗性。 她今日回门,银荷特地挑了这个时间。 第 7 章 林母早起一头钻进厨房忙活,誓要在女婿眼前掏出这个家全部实力,仿佛越这样做女儿就越能得夫婿看重。打发四妹五妹去村口等着林朝。二弟三弟早起就背着竹篓捡干柴,差不多快满篓回到村口与妹妹们一起等大姐。 五妹小手撑着脸蛋,一头苦大仇深。心说大姐性子不招人喜欢,新姐夫厌弃大姐可怎么是好。愁啊,待会儿她要怎么说才能劝住姐夫。可真羡慕四姐没心没肺手持着棍儿这儿挑挑那儿戳戳,自给自足的乐。 熟不知四妹早在大姐出嫁那天起就愁地成宿成宿睡不着,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掉了一缕儿又一缕儿。在她以为要英年早秃时,想出了个法子,终于心满意足地睡上大姐出嫁后第一个好觉。那就是,她勉为其难娶了大姐吧。这样,爹娘也不用伤心了,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生活。 大姐出嫁那天晚上,客人走地干干净净,林母拿着扫帚打扫院子。竹枝条扫在地上划出密密麻麻的细纹。四妹怕黑,三弟陪着一起出门蹲在菜园子里撒尿,刚想叫娘,就见月光下,娘亲扫一下就拿袖子擦一下眼泪,哭地一颤一颤的,向来挺直的脊梁弯了半截。 两人拉着对方蹲回去,半人高的菜影遮住两道身影。 “怎么一个个都这幅表情,丑死了。”二弟背着竹篓,手中握根最粗的树枝敲地敲地“咚”“咚”响,终于吸引来三人目光。单手揉了把脸,摆出假笑,“大姐回家啦,要笑。这样大姐 分卷阅读9 见我们过得很好,就放心跟姐夫回他们的家。来,向我这样~笑。” “二哥,你笑地比哭还难看。”三弟毫不留情。 二弟一下子垮了脸,三弟接着道,“你们看我。学我这样,笑地就很好看啦。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 三弟从竹篓里抽出三根削好的树枝,青涩还泛着汁水,筷子粗细、一巴掌长,一边示范一边指挥哥哥妹妹们,“上牙和下牙咬住树枝,放松你的脸……四妹再不放松你的脸就拧成抹布了。对,再漫不经心取下筷子,看,笑就完成了。” 牛车哒哒走到村口,一见弟弟妹妹们林朝跳起来冲上去抱弟弟妹妹们挨个儿亲一口,大鹏展翅眼看就搂住人了,让四脸假笑硬生生逼退半米。 “你们,集体面部抽筋?” “大姐!!”四个小的各抱一条胳膊腿儿成了林朝身体部位挂件,二弟三弟背后的竹篓怼地李净慈不得不后退两步。 “哈哈,大姐回家了。给二弟三弟带了心心念念的新鞋子,李寡……婶婶的手艺特别棒,穿上跟踩在棉花上似地。四妹五妹有新手帕了,粉色的,比隔壁杨蕊儿的漂亮十倍……” 林朝抱起腿上两个,五人聊得热火朝天往家走,李净慈赶着牛车跟在后面。 一路上,认识的村民纷纷打招呼。 “呦,林朝回门啦。” “哈哈哈,林朝又在溜弟弟妹妹们了。” “老林夫妇俩可真舒服,家里几个不吵不闹不打架。这不比还不觉得,我现在只想撞墙热血泼醒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 村里消息传得比人快,插上翅膀飞进林母的小厨房。炊烟从屋顶上直直上升,林朝在门口就听见熟悉的锅铲碰撞声,鼻头忍不住一酸。嫁人才三天,走了鬼门关好几圈。 “大姐,你怎么了?”三弟从小就心思敏锐,干瘦小手不自觉抓紧林朝衣袖。 林朝调整好心态,脸上比谁都笑地灿烂,大口吸菜香味儿,“没事,想吃娘炒的酸菜猪耳朵了,馋地我都流口水了。” 四个小的一水儿落地,蹬蹬蹬跑去又跑回轮着给林朝打水洗手端碗递筷子。难为三弟想起后面还跟了个大姐夫,半道折返叫林父出来帮忙。 林父平时就好喝一杯,只是酒贵再加上林母管地严,平日里都是逢杀猪大日子才被允许喝上两口。林朝出嫁那天后半夜,身侧林母呼吸绵长陷入熟睡,林父煎鱼一样辗转反侧,最后爬起来提上锄头挖了院子里梅花树下的女儿红。数着日子等着跟宝贝女婿一起喝。 李净慈没见过没经验也招架不住这等场面,林父一声令下让做什么做什么。半坛子酒入肚,整张俏脸粉面含春。林父满意极了。 林母隔着厨房小木窗赞叹不已,看着林朝就觉得糟心,“这唇红齿白的,长地比姑娘家还俊,怎么就糟蹋到你手里了。朝儿我跟你讲,嫁了人一定要先怀上孩子,再就是讨好婆婆。孩子和婆婆抓手里,甭管外面多少贱妇小蹄子,都动摇不了你的地位。唉,五个孩子,你最让人省心也最让人操心,你往后日子过地好了,娘和你爹这颗心就能放心揣回肚子里。” 林朝原本想趁机提一下与李净慈夫妻关系中的诸多风险因素,探探口风,为和离做一下铺垫。听到后半段,滚到舌尖的话又咽回且烂到肚子里。 林母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住,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把为人妇之事从操持内宅驱赶倒贴小贱人到床上用什么姿势最容易怀上说了遍。夜晚的画面突然在脑子里上演,李净慈用了不少姿势来着。 林朝面红耳赤尴尬逃离小厨房,掩耳盗铃抱了碟下酒菜,“爹和净慈那边小菜快没了,我去续上点儿。” “林朝!我的话你记着点儿,跑什么跑!” 蹲在柴火堆旁埋头整理竹篓,二弟抬起脑袋,朝林朝直招手,“过来大姐,这里有超级好的下酒菜。我跟三弟在荷花池捡的。大姐,快来。” “什么这么神秘。”林朝蹲下探头看,差点儿没把心脏吓得跳出来。 十几条死蛇盘在筐底,眼珠突出嘴巴张大到极致,像是看见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最奇怪的是蛇身,每隔巴掌长便是指头粗细的穿孔,露出里面鲜红的肉。腥气儿扑鼻。 无一例外,均是如此。 上一个反常的事,是今天早上李净慈坐在桌前燃白烛。 “净慈,你来看一下。” 第 8 章 “嗯?”李净慈侧脸离开桌子,神色清明。 林父抱着酒缸趴在桌子上,双颊酡红,细小绵长的鼾声昭示着已经彻底被放倒。林母觉得这样在女婿面前不好,半拖半拽将人送到房间,转身去小厨房热熬好的醒酒汤。 “果然是风祸。” 李净慈翻来覆去检查,眉头皱起,却并不意外,似是早料到会发生。 “二弟,去灶台里引些火。记住要取前后都沾灰的那一枝柴火。” “哦。”二弟应声而去。灶台上熬着林父的醒酒汤,底下火苗微弱,要灭不 分卷阅读10 灭地烧着,“姐夫,我取来了。” 槐树干树枝铺在玉兰树下呈八卦式,半筐蛇尸盘在其中。玉兰树上挂铜铃,意指‘悬铃招风’。 灶台火沾上的一瞬间,蛇尸火光盛放燃烧起来。黑烟袅袅上升撞响铜铃,一下又一下。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卷着黑烟向着东南方向渐渐没了影儿。 蛇尸烧起的火,是昏黄色的。 与早上家里燃起的一模一样。 三弟不知大姐心里的惊涛骇浪,屈肘怼了怼二弟,捂唇调侃道,“你就爱在大姐跟前臭美,点个火还换了件衣裳。” “我不想的。”二弟嘴快噘到房顶,双手搓了搓胳膊,“总觉得今天好冷啊。” “有吗,我感觉还好啊。” 林家七口都有午睡的习惯,雷打不动。不因李净慈的到来变动一分一秒。 闺房里,林朝终于能问出口,“你说的三灾是什么?风祸就是这个三灾之一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看到了,蛇尸上的火光是昏黄色的。” 李净慈诧异,二指并出贴在林朝额头,一触即离,“不错。你应该没能力看到这个才是。与我的交合改变了你的体质。我乃死魂,李净慈是死尸。我吸取你的阳气,相对于常人,你更多地偏向那边了。这很危险,游走在这边与那边的东西,会找上你。” “让它等着。谁找我我就见,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搁。李家关门,不见客。或者我们离开平安县游山玩水,我长这么大还没出去过呢。” “不准逃。你的性命将是我的最优事先项,你也要学着自保。” 被子拉到头顶,林朝裹成蚕蛹给李净慈一个滚圆的背影。 “莫闹脾气。” 倒了杯茶,李净慈坐在桌边慢慢饮。 林朝有认床的习惯,这几天在李家没睡过一顿好觉,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李净慈。回到自己家,一沾床就着。 绵长的呼吸陪着李净慈喝茶,一杯又一杯。 林母午休结束看天色就开始着手准备下午饭,做了一桌子好菜。大女儿的德行心里明镜似地,没人叫能睡到隔天日上三竿。于是告诉蹲着烧火的三弟去姐姐房间前剥豆子,要是看见大姐醒了,就叫她过来帮忙。 “哦。” 三弟抱着几根硬柴塞进灶膛,接过小盘子去院子里坐着剥。舍不得叫醒大姐,全程轻手轻脚。除了启蒙书本,李净慈红布缠了木削的一刀一剑,二弟三弟爱不释手,互相扮演大侠与恶人玩闹。李净慈隔着小窗看了一会儿,出去与二人一同玩。 太阳将要落山,林母眼刀子不知道飞了多少把,总算有一把插到三弟眼睛上。三弟摇晃小盘子,豆子哗啦啦响,林朝终于被吵醒。 床头的干花顺着窗缝飞出去,三弟熟练矮身闪过,“大姐,你醒了就好,娘叫你去厨房帮忙。娘可叫你好久了,再不去,娘要生气了。” “呜哇,这就来。”林朝伸了个无比舒爽的懒腰,睡地口干舌燥,习惯性摸床头茶壶往嘴里灌,入口却是温水。 林朝放下茶壶,梳好头就去小厨房。 嫁人了还这么懒,二弟三弟还纵着一起懒。林母已经在脑补林朝因为太懒太馋而被婆家赶回来的场景。气地一手叉腰像坐开水的水壶,毫不影响另一手“哐当”挥动锅铲炒菜。 “娘,做什么好吃的。”林朝进了厨房眼睛到处瞟,手跟上摸到什么就往嘴里送。 “吃什么吃!还有脸吃!我问你,你在陈家也这样,一觉睡到日头没了?!亲家母没说什么吧,净慈可有厌弃你。唉呀,我得买点儿好东西去陈家赔罪,等会儿给净慈好好说说,让他千万别往心里去。” “娘,我只在家里这样。家里有你和爹。”林朝拍着胸脯保证,嗅到尖椒酸菜炒鸡丁直咽口水,“放心,我在陈家那可是儿媳妇模板,端茶送水捏肩捶腿嘘寒问暖,保证把陈家母子伺候地舒坦劲儿从脚流到头。娘,多放点儿尖椒,酸辣的好吃。” “就你嘴贫。”林母绷不住咧开嘴笑,“尖椒长势正好,你去菜园子那儿多摘一点,等会儿带回去。酸菜这次腌地脆、香,也拿两坛子走。” “那行,我去了,多留点儿鸡丁给我。” 李净慈有意跟上,半道让林母给拦住拉回座位,热情地递上筷子,“让她去,她拿地动。净慈,快吃菜。岳母做地都是你爱吃的,野菇炒腊肉,酱香肉丝配春饼,你娘说你最爱吃这个配竹叶茶。这竹叶茶我也没弄过,试着做了些,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林父非常有眼色的煮好沸水,他知道读书人有自己的泡茶手法,于是让李净慈自己冲泡。 林家在村后有一片菜地,专种尖椒、花椒、茴香这种带点儿味儿的,紧挨着荷花池。 荷花池一片碧浪迎风层层而来。粉尖儿花苞初出探头,文人墨客吟诗绘画,还有些有情人儿,围着荷花池走圈圈。银荷也没说个具体地方,林朝边走边找。 绵儿等太久站不住,重量左右脚换着放, 分卷阅读11 满脸不耐。一看见林朝就把银荷叮嘱的气度扔到脑后,气冲冲道,“你怎么才来!整个平安县,还没有人敢让我家姑娘久等!要不是我家姑娘想见你,我早就走了,让你一个人在这儿打转。哼,你这种村妇,有哪一点儿比得上我家小姐,还敢恬不知耻配给李公子。” “呵,我家相公缠在我身上不下去,我考虑到给银荷姑娘面子,才来这儿吹凉风。不然现在我正双手环住我家相公那精壮的腰肢,脸贴上他滚烫的胸膛,听他在我头顶吟诗……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绵儿气地跳脚脸上毫无血色。林朝多说一个字,脸就白一分。 “你、你不要脸!放荡!贱人!” “夫妻之事闺房之趣要是称得上不要脸,天下夫妻都别活了。啊,我忘了有人没成过亲。绵儿,不用羡慕,你有男人后就明白了……啧,绵儿伺候花魁银荷姑娘,想必在‘六分春色’见多识广,说不得提前得了趣味儿。你说是不是,绵儿姑娘。” 第 9 章 荷花池莲叶层层如浪随风起,碧绿深处,停下一小截红漆绿瓦舟头。双桨靠在船侧,水渍干了一半掌长,到了有一会儿。 “银荷姑娘,林朝依约而来。” 风吹过,只余飒飒荷叶声。 人不在? 银荷绝非失信之人。 林朝敛正神色,扬声道,“银荷姑娘,林朝依约而来,请现身相见。” “银荷姑娘?” “银荷姑娘,您要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为您安危着想,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林朝大跨步正要上舟,水面上一席白底银纹绣莲叶相随襦裙载浮载沉,乌黑发丝飘在水面像花散开。 “银荷!!” 周横推开绵儿往这边走,怒气腾腾一脸黑水,扇子摇地呼啦啦直响。 绵儿被踹开又贴上去拦,三番两次下来,一脸执拗,搞得周横很不耐烦。 “周公子,我家小姐不见客。你听不懂人话吗?要见我家小姐,必须先去‘六分春色’排号。我家小姐如若得空,自会相见。周公子,您不妨回去静待通知。” “前面那是李夫人吧。银荷竟然宁愿见她都不见我!银荷外出我为她冷玉铺路,银荷最喜伴竹起舞我亲手在她门前屋后植下万千竹林。号分明已经排到我了,那个山野村妇凭什么抢了我在银荷面前的位置。” 绵儿不知道从哪儿抽出绳索一扔套上周横,反身一拉拖走,熟练地要命。 “唉唉唉,绵儿换个位置套嘛,上次勒地太紧都搓出血痕了。我大男人皮糙肉厚倒是不怎么在意啦,但你也不想银荷看见心疼吧。银荷啊,银~荷……” 周横哭唧唧对着绵儿软磨硬泡,一声赛一声柔弱可怜试图打动银荷,绵儿三年如一日的不为所动。 突如其来一声厉喝“银荷”让周横变了脸色,绵儿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人已经折扇挥断绳索身形一闪与林朝并排满脸错愕。绵儿愣愣地捧着断绳呆立原地,周公子有这等本事还能让她给套住成百上千次。 周横瞠目欲裂。 “银荷!!” 银荷双目大张惊恐至极,樱口撑圆,乌黑发丝凌乱铺了一脸。从脖颈到齐胸襦裙之上那一抹雪白肌肤上,分布着一指粗细的孔洞。孔洞甚至蔓延到了脸上,露出细白如瓷的整齐牙齿。 林朝只觉如坠冰窖。 银荷死了。 才华横溢令众多男子自愧弗如的银荷,她的人生还很长,有无限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折损在这里。银荷避开李净慈约她前来,说有事相告,到底是什么事儿,现在随着银荷的死不了了之。 风祸不止在动物间传播,还能染上人身。如若传开,多少人会因此遭殃。难怪李净慈神色凝重。 周横眼前发黑,站不稳,差点儿没整个人栽进荷花池里。 口齿打颤,林朝听了好几遍才分清周横在说什么。 相对于悲伤,周横面上更多得是诧异和凝重。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风祸,怎么会死于风祸!” 人死为大。 林朝挽起衣袖下水捞银荷,折扇先一步挡在身前止住她的动作。 周横少见的正色,“别碰!这玩意儿会染上人身。”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风祸。 绵儿迟了一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哇哇大哭,“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小姐你怎么了!周公子放手,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急小姐!呜呜呜!” 周横的手钢筋一样扣在绵儿腰上让她动弹不得,绵儿捶打周横胸膛,她不过是让小姐离开视线中一会儿,怎么就失去小姐了。 痛失主子的悲伤快要将这忠心的小丫鬟溺毙,这哀痛迫切需要转移,林朝成了发泄一腔哀痛的桶。 “是你,一定是你杀了小姐!通往小舟的路只有脚下这一条。一定是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和小姐起了争执,才将身娇体弱的小姐推入荷花池。现 分卷阅读12 在小姐死了,你终于可以独占李净慈了,你满意了。” 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又突如其来,林朝也吓得不轻,一张口嗓中干涩无声,“没有,我没做过。” “那你说,小姐是怎么死的!她身边可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杀地,还能是小姐自己跳进去吗。”绵儿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她自知和李净慈缘分已断、情难长续,心如死灰哭了整整三天。她已经放手了,她和李净慈已经过去了,你这个妒妇、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我再说一遍,我没杀人!” “绵儿,别再发疯。李夫人没有杀人!银荷的死另有蹊跷,有待查证。” 周横转了性,刚才还恨不得弄死她,怎么现在替她说话。 这种神情的周横极为陌生,让绵儿打从心里敬畏,周横只想回隆恩书局传达风祸再起的消息,没耐心对绵儿好言相劝,“李夫人要去小舟只有这一条路,路常年湿润,任谁走过都留有脚印。好好看看,李夫人离小舟还有一段距离,这里也没有别人的脚印,银荷没下舟。” 周横不欲多言,绵儿委屈的抿紧嘴巴不敢再说,林朝更是无话可说。 一阵静默。 “娘子,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尖椒沉吗,岳母说你还未回去,可能提不动,我来帮你。”李净慈单手背后,身形挺拔如竹,另一手提着竹筐,满满一筐尖椒都要溢出来。随着他的走动,走一步,洒几根。 林朝好多话想说,到嘴边只出了几个字,“净慈,你来了。” “嗯,来接你回家。周公子,绵儿姑娘,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李净慈看到尸体在水中沉浮的银荷,竹筐落地,尖椒哗啦啦散落一地,“这是怎么回事儿!真令人心痛,啊,银荷!” 林朝:啊,我的尖椒,真令人心痛!啊,尖椒! 虽然非本人,但夫君当你的面对着旧情人哀伤不已,看在眼中还是很扎眼,总是令人心中酸涩不是滋味儿。 “咳!” “啊,抱歉,失态了。银荷如何而亡?”李净慈蹲下将尖椒全数捡回竹筐里。 第 10 章 周横先一步褪下外衫盖住银荷,将人拦腰抱起放到岸上,而李净慈根本没有下水的意思。 “李净慈,银荷生前对众人冷若冰霜,唯独对你一人展露笑颜。她对你一片痴情,你转头就娶了这个山野村妇。现在更是放任她的尸身泡在荷花池里。好生无情的男人。李净慈,你不配拥有银荷。我要带她走。” “走到小舟里可以,别的地方嘛,暂时不行。”李净慈声音多了分不由分说,在头顶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净慈上了小舟立在舟头。一手背后,另一手提着尖椒竹筐。 舟上别的物品被移开空出一块地方,银荷的桃花木琴、桃花木椅劈了个粉碎,铺了厚厚一层。 “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风祸遇水则聚,你外衫里的榆钱丝绞桃木线虽有辟邪之效,但一次要抗这么重的风祸,还是勉强了些。”李净慈蹲下,伸手准备接银荷,“周公子,榆钱丝绞桃木线沾染风祸,比之前重百倍,你的手,应该已经撑到极限了。你仰慕银荷,不想让她又泡回荷花池吧。” 周横没动。 “或者,你依然将银荷放在岸上。风祸沾土四散,不出一个月,害整个平安县为银荷陪葬。” 周横维持着抱银荷的姿势,不愿撒手,绵儿感动地直掉眼泪,“呜呜小姐,小姐啊!你跟绵儿说日久见人心,现在绵儿可算看清了,李净慈是个负心汉、混蛋,周公子才是你的良人。” 周横已经力竭到没有脾气,顺的像猫,随绵儿怎么说,“喂,李净慈,手再下来一点儿,我抬不起来了。” 绵儿眼泪来不及收,生生卡住,直咳嗽。林朝给她顺背,“信什么不好,信男人。银荷姑娘没告诉过你,男人最是靠不住,看吧,你这不就被骗了。哭的丑死了,银荷姑娘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来,借你帕子擦一擦。” “呜哇,林朝姐姐。”绵儿扑进林朝怀中哭的稀碎。 桃木碎看似零散,摆的却很讲究。八根主枝搭起辟邪阵,避水而行、聚土而起,还防止尸身挨地沉阴。一盏油灯镇魂点亮在银荷尸身右脚下方。 “这盏油灯七日后子时燃尽,取最后一束道火烧掉银荷尸身,骨灰葬在青城寺中好生供奉。” 风祸会呼吸,可以认为它是活的,只有在宿主死亡时,才会移居到碰触它的活物。除去银荷,到底还有多少个被移居者,是人,还是鸡鸭鱼鸟禽。这些都不得而知。如果放任不管,不出一个月,平安县将全数沦陷。 李净慈目光一见银荷便不再移开,表情是悲伤的,手再三克制不去触碰她,但是声音判若两人,断的一干二净,断的不由分说,“绵儿,我问你,你家小姐身上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奇怪的孔洞?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去过什么平时不去的地方?或者见了平时不见的人?” “小姐疼惜下人,从不让人 分卷阅读13 伺候净身沐浴。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小姐身上的孔洞。自从李净慈成亲以来,小姐日日以泪洗面,根本不曾出过房门,更别说见外人。”绵儿缓过来,说到这儿狠瞪了李净慈一眼,继续为主子的坎坷情路流泪。 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姐前几日说过,天变了,让我帮她拿厚衣服和披风。可是这几日,一直都是太阳天。” 身上出现孔洞,皮肤盖不住器官,热度外流,自然畏寒。 现在银荷身上孔洞遍布全身,只有一件事儿说的通,她故意隐瞒被染之事。 李净慈和周横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可这又是为什么? “娘子,天色不早了。”李净慈单手撑小舟跳上岸,背后的那只手揽住林朝,提起尖椒竹筐,“岳母还在家等着吃饭,莫让等急了。回吧。” 明明是同样的语调,林朝却听出了轻声细语。 真正的李净慈想多看爱人银荷几眼、触摸她的发丝、亲吻她的额头都做不到,银荷死的苦状万分,他连表现悲痛都不被允许。顶着他皮囊的人接管身体、语言,过不了多久,将完全占为己有。用他的身体拥抱另一个人。 林朝第一次开始正视‘他披了李净慈的皮囊,她的枕边人来历成谜、面容如何、姓甚名谁均不得而知’。他懂得特别多。 “哦。” 周横、绵儿留在原地处理后续事情。 荷花池边,不少人认识周横,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聚集。太阳沉下最后一丝余光,李净慈揽住林朝走远,提着尖椒竹筐,渐渐淹没在人影中。 “李净慈,且慢!多谢你好好处理银荷的后事。你背信弃义,娶了这个山野村妇,辜负银荷,让银荷伤心欲绝。你失去拥有银荷的资格,我一定会带银荷走。” “唉,‘李净慈’对不起银荷,随便你吧。” 周横握扇拳对掌心,无所谓李净慈看不看得到,躬身行礼,“李净慈,本公子小瞧你了。本公子为过去的无知向你道歉。风祸一事,牵连甚大,后续还得仰仗李净慈出手相助。” 半路上碰到出来找人的四妹五妹。 四妹柳眉倒竖,气鼓鼓道,“大姐,你怎么这么久没还不回家,连累我还没吃饱就得出来找你。” “对不起,大姐没看日头,咱们这就回去了。大姐给你□□吃的荷花酥,就原谅大姐这一次,好不好。”五妹踮起脚尖帮林朝抱那几枝嫩荷,一起往回走。 四妹一听见杏仁酥双眼放光,开始咽口水了,“好啊好啊。我只要一块最大的,剩下的都给五妹。” “也分给大姐点儿吧。姐夫一定也很喜欢吃。” “要不再给二哥三哥留一小块?” “这样爹娘就太可怜了,唉,我的那份分他们一半吧。” 一行四人听着四妹絮絮叨叨,林母提着锅铲在门口等,远远看到人影,立即重新回去弄菜。该加热的加热,该重炒地重炒。几人还没进院子,酸菜烧鸡、红烧茄球、酱炖大骨的香味儿顺风飘过来。 林父点亮院子里六盏小红灯笼,再开一坛子酒,拉着女婿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后已经很晚了,林朝李净慈准备回李家。 拉来的牛车让给林母指挥四个小的塞的满满当当。瓜果点心各式熏肉腊肠,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在林母看来,礼仪到位远远不够,过量的回礼都是对女婿的重视。 第11章 “我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装。”林母将尖椒竹筐栓在牛车尾部,想起酸菜还没装,“老林,老林!去挖两坛子酸菜给朝儿带上。挖红纸包的坛子,红纸的青笋多,朝儿最爱吃。” “好好,这就去,这就去。”林父得了吩咐一路小跑去挖酸菜坛子。 对比在李家的待遇,林朝眼眶发热,“娘,别装了,再装就多了。” “你懂什么!装得多才叫礼数。你又懒又馋算是没救了,我就指着亲家母哪天赶你回娘家时看在我这一堆物件儿的份上,多忍一两天。有了这个缓冲,没准你就不用被赶回来了。”林母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看林朝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呵,我这装的是物件儿吗,不是,是你的免死金牌。你要是争点儿气我能这样掏空家底往出送嘛。” 林朝心猛地一跳,没敢告诉林母千方百计想要讨好的亲家母已经在准备挑日子休了她。赔笑道,“您不心疼物件儿也心疼一下牛车呀,您看看这牛,让压的两腿都打颤了,再装牛就要趴下了。您中意的女婿还得赔牛车的钱。” “要你多嘴!”林母笑骂,“这儿不用你管,去厨房看看荷花酥做好没。四妹最好这一口,偏生只吃你做地。给她多做点儿。” “好,我做一盆给她,让她吃到我下次回来。” 女儿嫁人了,下次回来就是过年的时候。可现在才刚入夏。林母笑容淡了些。 林朝去厨房之前,先绕道去了二弟三弟房间。 从荷花池回来后,中午二弟那一句‘总觉得今 分卷阅读14 天好冷啊’一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二弟三弟接触过已染的蛇,染上风祸,也不是没可能。 屈指敲门,快要敲上门板,修长大手握住她。青色腕封往上,衣领整整齐齐交叉重叠在胸膛,露出一截白净修长的脖颈。李净慈眉眼带笑。 “你想清楚了,话一出口,只会让他们害怕,让岳父岳母担忧。” “二弟三弟现在很危险。尤其是二弟,他已经在畏寒了。”一看到他,林朝的心已经稳了一半。某种程度上,对他能力相当信任。 “我知道。刀剑是我所赠,有我的眼线。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担心。”李净慈二指贴上林朝额头,把烦忧皱起的眉一点点抹平,语带笑意,“脸拧的跟抹布似地。在担忧二弟三弟之前,岳父岳母得先为你操心。笑起来,去做荷花酥,四妹五妹正等着呢。孩子最是敏锐,别让她们看出来。” “……好。” 林朝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时,荷花酥已经炸了大半盆。给等在锅边嗷嗷叫的四个小馋猫嘴里一人塞一口,林朝快速炸完剩下的,洗手准备离开。 牛车还是超载了。 背上仿佛压了一座小山包,四条腿儿半深不浅的哒哒慢挪。 林朝李净慈决定跟在牛车身侧走。 林父林母与四个弟弟妹妹陪着走了快半程路,林朝好说歹说不停的劝,几人才依依不舍回家。 一路上一步三回头。 林家人走地没影了,林朝提出心头疑虑。 “银荷姑娘本就声名远扬,死法又离奇。不出一个时辰,她的死会传遍整个平安县。我提醒爹娘,让二老注意防范风祸,哪里不应该了。” “三处不应该。第一,银荷失足落水而亡,并没有什么离奇死法;第二,世上没有哪种病,让人全身起孔洞,也就没有所谓的‘风祸’。不存在的事物,岳父岳母从何得知;第三,二弟三弟一定平安健康,若是不幸早夭,那也是溺水或者天干物燥、不小心起火这样的理由。” 林朝背后发寒,起了一片儿鸡皮疙瘩,“你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发生的事情要怎么被当做不存在……有专人抹去事情发生的痕迹,你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李净慈没说话。 简直荒唐,荒唐至极,“银荷姑娘活生生的人没了,就这么轻轻揭过吗?若风祸传开,又有多少人会因此丧生。已经染上的也就算了,若是不明所以的人接触到被移居者,那不是好人不得好死、无妄之灾麽。” “形势所迫,情非得已。”李净慈说,“所以,我让你学着自保。怎么样,终于有兴趣了。” “没。” 李净慈的耳朵只听得到‘有’‘是’之类的肯定向词语。就算是拒绝,到了他耳朵里,也只能翻译成‘有’‘是’。“很好。关于风祸,有一些事儿你得知道。” 拖人下水就要有妥帖善后的义务。自责已是无用,李净慈一手背在身后,牛车哒哒,林朝听完了比织妈妈那个版本更为完整的故事。 三百年前,邪王爷横空出世。 无人知晓他从何而来、去往何方。 每逢子夜,踏黑金轿悬空而行,笑脸金童哭脸玉女提红灯笼开路。 所到之处,黄纸漫天、三灾过境。 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只当谁家送丧戏台子路过,还说怎么没听见丧乐呢。直到越来越多的人身上出现一指粗的孔洞。孔洞是活的,会呼吸,见风长。一个月后,无数人因为体内器官的过渡暴露,捧着肚破肠流求救无门绝望而死。 瓮山居士路经此处,悲天悯人,说,“这叫风祸,三灾之一。” 十年间,瓮山居士一直追寻邪王爷的踪迹,终于在瓮山镇压住邪王爷,自己也力竭而死。而十年间因“诛邪”聚集的九位志同道合的道友们在瓮山退隐。也就是李净慈口中的瓮山九居士。 “半个月前,邪王爷重出,吾辈合力诛邪,同归于尽。没想到功亏一篑。如今邪王爷重出,三灾再现,风祸害人。平安县劫祸将至。” “直到我看见周横。”李净慈说,“我一直潜心修道不问世事,竟不知瓮山九居士有人传道授业,门徒众多。会道术的人越多,这事儿就也好解决。银荷姑娘的事情,周横会负责抹去。周横做不到,他背后的人也会做到。” “民众的恐慌,远比风祸本身要可怕的多。平安县若有劫祸,只能来源于此。” 第12章 明知李净慈说的在理,一时半会儿林朝也认同不了他的做法。堵着一口气儿自己加快步伐,把李净慈远远甩在身后。 这行为林朝自己都觉得幼稚,幼稚极了。 又不想拉下脸道歉,于是拿路上石子儿出气。踢着玩儿。 林家村说是一条村子,实际上是由住户聚集而成的圆形村落块,村子形状恰好像四个圈套在一起。到平安县有一条宽阔主路,是官道,青石砖扑地,容三排马车并行。但林朝家在林家村里位置恰好是圆圈尾巴那一块,要上官道,还得走一 分卷阅读15 段土路。 石子在土路上滚两圈就彻底闷在土里,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林朝踢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月亮已经升到头顶,给土路披了一层银霜。夜深风大,土路两侧野草跟着飒飒作响。 林朝拢了拢外衫,脚踩在土路上咯吱作响。与野草飒飒声一起,别说,还挺吓人的。 要不是李净慈跟在身上,她早就撒丫子跑。 等等。 林朝脚步慢下来,李净慈走路,怎么没一点儿动静。 “怎么停下来了?” 李净慈的声音靠的很近,像本人在你的耳边说悄悄话。更真实的是,冰凉气息喷在脖颈上,激起阵阵寒意。 林朝侧过脸一看吓得跳出两米,什么像,李净慈就是弯腰靠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你吓死我了。靠过来也请提前说一声好吗,我以为撞鬼……”林朝语气一顿,李净慈比她高近两个头,要对着她耳朵说话身体必然躬成虾米状。这么高大的一个人走在身侧她怎么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除非飘在地面上。 青色腕封突然拢住林朝脖子,李净慈那张俊脸凑上来,在林朝颈窝蹭啊蹭啊蹭。寻找吮吸林朝的唇瓣。 李净慈不是随便发情的人。要不是避免离魂,他这种老道士连碰都不会碰她。 林朝连闪带避,匆忙间朝下瞄了一眼。这一眼下去顿时感觉眼前发黑人生无望。 李净慈两只脚脚尖立起竖在地上。 抱着她这位不是李净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明明脑子绷紧拼命向腿下达指令‘跑啊跑啊快跑啊’,可腿就跟死了似地一动不动,没一点儿反应。更可怕的是,她的脸不躲了,主动凑上去亲吻李净慈。双手自己抬起抱住对方脖子,缠绵的难舍难分。 他在笑,脸皮却一动不动。 嘴唇距离二指时,暖暖的气流从腹部升起流入对方口中。 吞吃入腹时动作很大。一张画了脸的纸拽住两边拼命拉伸,五官就会拉长变瘪。李净慈的脸就是这样。 腿要是听话的话,现在一定抖成面条直朝地上出溜。 林朝额前豆大的冷汗滑下,完蛋了,人生估计要栽倒这儿了。 她开始后悔了。 要是不跟李净慈赌气,好好跟在他身边,一定不会碰上这些妖魔鬼怪。 李净慈,你快来救我啊,求你快来救我啊。 我一定听话,好好学习道术,下限自保上限打怪! 你快来啊! 一根墨色笔锋疾驰而来擦过林朝耳畔,穿透李净慈半张脸。 激起一路黄烟滚滚。 “谁?”假李净慈脸部飞灰,这笔什么来头,脸竟然不能自愈。 土腥味儿呛入肺部,林朝连连干咳。咳到一半发现自己能动,推开李净慈转身撒丫子跑。 惊喜交加,感动的快哭了。李净慈来了,他真的来救她了! “你去哪儿!你要去哪儿!”假李净慈捂着半张破脸,声音像嘶哑的风箱,逐渐变得暴躁,“你不准走。你是我的养分,我要留在阳间,你给我阳气啊,给我阳气!” “不可。她的阳气,我已全数预定。不可能让给你,找别人吧。” 笔锋往上,青色腕封修长五指执笔而立,挥袖一扫,练笔书写金色符文。假李净慈身体如墨遇水一般晕开。李净慈运笔画定,晕开暂停,如蛛丝另一头牵着千钧重锤,岌岌可危。稍有差池便会化散开来。 “有话问尔,速速作答。陈方,庚子年七月初八死于谋财害命。你早该入轮回,为何怨气聚顶阴魂不散,来此害人。” 陈方原本狂躁的飞起、四肢乱抓,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呆立住,不由自主口吐真言。更奇怪的是,每多说一个字,身子就加剧燃烧成灰,“昨夜初晨,琵琶唤魂,五弦勾连,令下于身,罪者林朝,生祭此人。啊啊啊啊!” 陈方连同两侧路边草土路一起烧起来,这场景框在一幅画里,画纸烧成灰烬。 原来她不知不觉间早已走入陈方的纸画之中。 林朝冷汗满身一阵后怕,刚才手脚仿佛不是自个儿的。话也说的稀碎,前言不搭后语,幸而李净慈听懂她什么意思,“李净慈,身子刚才不听我的话,我动不了,一点儿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腿自己走向陈方,胳膊着了魔搂住他。我真不是故意出墙的,这是被迫的,你不能休了我。不然我娘会很生气,她会剥了我的皮。你也不想对着一个惨兮兮不成人样儿的娘子吧。求你了,别休我!” 发生这种事儿,你最担心的居然是岳母发火。原来岳母比看起来可怕那么多啊。 “现在,有兴趣学习自保了吗。咳,用来防岳母也不是不行。” “真的?”林朝喜出外望,“学,一定学。明天就提上日程。这样可以了吧,够好学了吧。” “不可。今晚开始学。” 李净慈单手从林朝腿弯抄起,抱小孩 分卷阅读16 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林朝双臂下意识圈住李净慈脖颈。心说荒郊野外的,这不太好吧。转念一想,荒郊野外才没人看,再说这是自家夫君,谁敢说不。也确实吓得腿软。 这一通算下来,心安理得以夫带步。 牛车跟在两人身后,哒哒慢行。 李净慈开口道,“控魂术,以怨为源、借音为介。陈方受控魂术指使,要你性命。事已败,接下来六夜,它会亲自来。” “我不曾与人结怨,这个它为何要我性命。它是谁?你已经有人选了?” 李净慈给了一个最为意外的答案。 “若我猜的不错,它是银荷。银荷生于庚子年七月初一,初晨,擅长琵琶。使用控魂术操控与自己同命格的陈方,再简单不过。而且,她与你结仇,情仇。” 第13章 “抛弃她另娶别人的是李净慈,让她肝肠寸断满身情伤的也是李净慈,银荷姑娘要报仇也该去找李净慈,与李净慈的娘子有什么关系。”林朝说,“银荷姑娘饱读诗书腹有沟壑,绝非是那种小鸡肚肠拈刻薄捻酸的人。我仅仅嫁给李净慈而已,可把我委屈坏了。” “你对银荷姑娘倒是信任。”这份言论让李净慈侧目。 “能让隆恩书局的人如此追捧,银荷姑娘一定品行上佳。冤有头债有主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肯定很清楚。你说,会不会银荷姑娘惨死让风祸污染了心智,矛头偏移才对准我。”或者,她要杀的是你。这也可以解释她避开你约我相见。 银荷姑娘说有事儿告知,到底要说什么,现在不了了之。 “嗯,没准杀的是我。可惜,我不是李净慈,不怕这个。”李净慈说,“被控魂之人名叫陈方,生前是个杂货郎,肩挑杂货箱走街串巷谋生,为人憨厚老实,总是连买带送,因此年近三十依然穷困潦倒。三十三岁时,丧夫寡妇钱氏愿意改嫁于他。陈方喜不自胜,倾尽所有置办家当。跑隔壁镇采买红烛,归时,遇匪祸,无辜横死成刀下亡魂。陈方怨气不散,然而善心不改,赎罪十年自可洗清罪孽。谁知飞来横祸,中了控魂术而后魂飞魄散。” 首先施术者罪大恶极,但即便陈方无辜,林朝也不能感同身受,连假惺惺附和一句‘真可怜’都做不到。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刚才那种情形下,如果不是有李净慈,死的就是她。 “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小命就没了,谢谢。” “无妨,这事儿我也有错。” “你有什么错。你唯一的错就是太自谦了,我耍性子瞎跑还没本事脱身,连累你费心救我。” 李净慈说,“控魂术,乃我所创。此番被盗用,险些害命。我有监管不力之责。我向你道歉。” 林朝真的震惊了。你看着挺正常良善,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创出这么危险的道术。说道术都是抬举,这就是害人的术法。 “当年恃才傲物又年少轻狂,控魂术一出,误伤无数人。我深感事态严重,立即将术法封存,伴我入土为安。谁知今日竟被人拿来作恶。” “你想一想有谁见过你的控魂术,里面没准就有今天害人的人。” “瓮山九居士曾一同参详。” 瓮山九居士除了李净慈全数陨落。而隆恩书局的首脑曾是瓮山九居士之一。也就是说,隆恩书局的首脑曾把控魂术写下来,其它人得以看到。 ‘其它人’的范围就很大了。 “明日我拜访隆恩书局,你同我一起去。” “也不是不行,我担心娘不同意。”在一定范围内,婆婆可以怼可以挑衅,但绝对不能让她休了自己,“新嫁娘天天往出跑,说出去不像话,对婆家不尊重。” “会吗?” “当然了。娘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口闭口‘我们李家世代都是读书人’。我抛头露面相当于下她的脸,给李家上下抹黑,她不得被活活气死。”林朝说,“既然这样,她当初为什么不娶一个断文识字、轻声细语伺候的她舒舒坦坦的儿媳妇。” 这题李净慈会答,“娘看重你力气大,上能在地里挥锄头下能做家务伺候李家上下。” “我哪里不知道呢。老实说,我就是仗着这点,才敢放心大胆跟娘对着干。只是吧,有时候气性上来了,度就控制不住。我总怕哪天越过这个度,娘一气之下把我给休了。那我就惨了。” “我不休你。” “你再说一遍!”林朝双眼弯起,与李净慈的保障相比,李寡妇算个毛线。 手下意识搂紧了些。李净慈修道至今,从未与人如此亲近,一时有些不自在。 脖子挺直拉开一点儿距离,故作姿态干咳两声,“李净慈不休林朝。” “哈哈哈哈,我看娘今后怎么刁难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跟娘对着干。我保证,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与娘起冲突。” “呃,你现在才离我这么远不觉得有点儿晚吗,我们晚上都这样那样做……”林朝继续往下说,趁月黑风高,虎狼之词全上,可惜李净慈不 分卷阅读17 为所动。刚才瞬间慌张成了昙花一现。 林朝说完,李净慈道,“嗯,休要再提。”又是那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人。 林朝一直心里门儿清,李净慈交欢,目的在借阳气防离魂。没有林朝,也有赵朝钱朝什么的。但是,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外露,林朝才觉得他像个活人。这几天以来,李净慈与她之间一直有一段真空带,她总觉得自己在跟假人玩超真实办家家酒。 牛车上挂了盏灯笼照路,路坑坑洼洼,灯笼跟着晃来晃去。 灯笼正反面画了美女图和青面獠牙恶鬼图。李净慈亲自所画。 林朝觉得自己眼花了,不然怎么有一瞬间,李净慈的影子看起来像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离李家几十米时,林朝跳下来自己走,怕被人看见乱传闲话。 李家门半开着,油灯放在院子井边,李寡妇绞了湿帕子借光擦衣服。 李寡妇衣服从腰部以下都是湿哒哒的,沾满泥,尤其屁股蛋儿上两块,浑圆的泥形状,一看就是整个人坐水里了。 “娘,你怎么这幅样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个蠢妇看不出我坐水里了,还不快来帮忙,是故意害我受凉吗’,李寡妇话到舌尖了定睛一瞧来的不是儿媳妇,脸色一变强笑着开口,“没事儿,走路不小心一脚踩空坐水里了。” 李净慈栓好牛车,来不及卸货先跑去看李寡妇的状况。绞了帕子曲膝矮下身子帮李寡妇清理裤腿上的泥沙。 身后满载而归的牛车让李寡妇一下子消气儿,林朝那副慢悠悠的样子也不觉得扎眼了,甚至看林朝觉得眉清目秀。 这要是在林家村林朝早就毫不客气哈哈大笑,现在不行了,谁让摔的人是婆婆呢。 “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有摔到哪儿了,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林朝端起油灯凑近方便李净慈行事,发现李寡妇鞋边沾了几片亮晶晶的东西,仔细一瞧,是蛇鳞。 第14章 “想起来就晦气。我抱着脏衣服去河边洗,草丛里卧着净慈成亲捉的那条白蛇。我想给它抓回来为净慈补补身子,可这东西滑不溜儿手,一个猛子扎水里还连累我坐进河里。”想起来就丢人,李寡妇越说越气,还委屈上了,红了眼圈,“这次我可要被平安县的人笑话死了。” 鞋子上有蛇鳞,您怕是没踩稳让白蛇反身甩到河里了吧。李寡妇皮皱了些,依稀能瞧出年轻时的轮廓,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完全看不出是个能徒手钉白蛇的狠人。 “娘,一起洗衣服的就那么些人,都是相熟的,笑笑就过去了,您别往心里去。” “什么叫‘那么些人’。今天‘六分春色’的画舫□□,半个平安县的人都跑去看,我这张老脸丢到整个平安县里了。”李寡妇转而怨怼起看画舫□□的人,“不就是个女支子,有什么值得看的。真是世风日下,一个个都不要脸极了……” 话说到一半,偃旗息鼓,生怕触及到李净慈伤心处。 李寡妇挥手打发李净慈回房,取回帕子自己擦,“我这儿还差一点儿就弄完了。你和儿媳妇跑了一天,肯定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儿媳妇,去厨房烧热水给净慈洗脸,再切几块姜泡脚盆里,对身体好。” “好,我这就去。”林朝放下油灯去了厨房,给足李寡妇李净慈母子相处时间。 厨房木门‘吱呀’关上。 李净慈坚持拿帕子擦,李寡妇拗不过他,便由着他去。 “娘,我娶的娘子是林朝,入李家门的是林朝,就算到了地底见李家祖宗,儿媳妇只有一个,叫林朝。我要与林朝好好过日子。李净慈和银荷的事儿过去了。”李净慈擦完最后一块泥,帕子浸水,泥土争先恐后扩散开,“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李净慈,李净慈心中有数,只是一直在逃避。现在李净慈回头是岸了。我是您儿子,您不信我吗。李净慈和银荷,没有以后。” “信,信,信。” 李寡妇连说三个‘信’,眼眶更红了,心中的酸涩苦楚总算倒出来了。 诓骗李净慈这事儿,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梗,生怕李净慈什么时候爆发刺伤母子二人。银荷她见过,斯斯文文柔弱守礼,是个好姑娘,比林朝这个山野村妇更适合李净慈。可这是建立在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个前提上。 李家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一个女支子当主母。 李寡妇捂着嘴,眼眶更红了。 李净慈收拾完回房时,林朝把洗澡水都烧出来了,屋中央浴桶冒着热气儿。林朝先一步洗完,取了干净帕子正在绞头发,全身冒着水气儿。 “说完了?” “嗯。娘不会再提一句休你的话。” 李净慈宽衣解带沐浴,侧过身子吩咐道,“焚香。” “哦。” 李净慈沐浴时喜欢焚香。林朝这种不怎么接触过香的也能轻易闻出,这香很名贵!气味清幽,离李净慈非常近才能闻出来,但经久不散。 水声哗啦,引人遐 分卷阅读18 想。林朝思绪不可避免的飘入每一天夜晚的不可说内容。 点上香取了衣服,林朝站在原地等他沐浴完。 站了一会儿,开始意识到不对。她为什么要像个丫鬟似的点香还站这儿等? 衣服上也沾染香气,带点儿甜,弄的林朝晕乎乎,鬼使神差捧着衣服嗅一口,再嗅一口。 粗硬布料硌的鼻子生疼,林朝猛的清醒,捧着布料手抖成筛子,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 衣服搭入臂腕,林朝深吸一口气儿,双手展开伸平,然后‘啪’朝着自己脸左右开弓。 响亮过后,长舒出一口气儿。 李净慈半果着上身站在一边,目睹全程。随手拿起素净帕子绞头发。 身形精壮,泛着水气儿。皮肤白皙细腻遮不住少年人的生机勃勃,水珠在油灯下折射出柔和的光圈,在锁骨处暧昧的打着旋儿。随着他抬手动作,顺着肌肉纹理下滑隐入腹间。 嗯,黄河也不用跳了。 洗不清了。 在李净慈惊讶中,林朝抬手又给自己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理不直气也壮,“脑袋不听话,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儿,我替你好好罚过它了。它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 啧,真疼! “哈。”李净慈走来,接过衣服穿上。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林朝确实看到了,李净慈勾唇浅笑。 “这香名唤‘深藏’,燃之有异香,沾尸身,藏鬼气。李净慈躯体尚处于离魂状态,用它掩盖踪迹避人耳目,最好不过。只是有一点,活人闻了,五感皆开,容易心神不稳,反被勾魂。” 我说怎么突然发、春,原来是这香搞的鬼。林朝愧意全消,腰杆子再度挺直。 “五感皆开,也不过是惊者更惧、乐者更喜、悲者更痛。”深藏遇活人,能最大限度放大人的喜怒哀乐。换句话说,若林朝没有那个心思,‘深藏’也爱莫能助,“娘子,原来你对我有那种想法。” 李净慈矮下头颅与林朝同高,说话时热气喷在林朝耳边,直泛痒。 “想要了?” 李净慈言语暧昧,却并无一丝欲念。 “不想要,一点儿不想要。腿间现在还很酸疼。”那处不可言语的地方酸胀难耐,恨不得岔开腿走路,最好能瘫着不动,“不过如果你很想,我可以牺牲一些配合你。我委屈一点儿,想象成烧火棍就行了,来,别耽误时间。” 嫌弃的眼神朝李净慈那个部位瞟,一脸的英勇就义。 “技术欠佳让你有了不好的体验,我为此道歉。这种事儿需要经验,我会好好学习。夫妻敦伦,常事也、幸事也。是义务也是本分。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过失让你惧怕这件事。” 李净慈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现在缓缓解开衣襟。这是他的过失,自当弥补。 “那、道术呢?什么时候学习?” 林朝被压上床榻深陷入被褥,脑子里想的是这个问题。 第15章 “再精妙的道术也需要强健的体格支撑。这种程度的借阳气,你都吃不消,遑论道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互相切磋。” “是这里酸疼吗?” 李净慈探手深入,冰凉的指尖引起一阵不适,“别急着抗拒,娘子。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你应该第一个察觉。与我牵连过深,阳气借出,随着体温流失,你的痛感也逐渐变淡。丧失对身体的敏锐度,不是一件好事儿。从今晚起,我会训练你。” 林朝耳根泛红,这种接触可比直接交、欢更让人难以忍受,“你认真的吗?这样下去,我觉得我要没脸见人了。” 脚趾蜷缩,五指抓紧被单,一手按住腿间的臂膀,试图停下这闹人的画面。 “这是修炼,你现在见的人是我,为何羞于面对他人。”李净慈不仅不停反而推进,也是真的不解。 林朝对着眼底澄澈的李净慈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越说话,越觉得自己思想龌龊。 “随你吧。” 林朝侧过头不管了,突然脑袋顶上蒙上了一块白布。 眼前一片白,什么都看不清,于是听觉被放大。 她听到李净慈轻笑,“不见就不见,又不是值得你赌气的事儿。盖上一块布,看不到我了吧。” 李净慈所到之处,初时是酸疼的,他有技巧的按揉,林朝逐渐得了趣味儿,跟着动作手势哼哼唧唧。 情动之时,绵绵的喊了声“夫君”。 第二日一早林朝从床上爬起来,酸痛全无而且精力充沛。昨夜那事儿到最后她跟李净慈贴在一起胡来,闹到天色将亮才勉强休战,还以为要颤着腿儿起床呢。 隆恩书局。 一大早就有读书人聚众扎堆儿讨论文章、高谈阔论,奴婢伴在身侧裁纸磨墨,小厮端茶递水。昨日‘六分春色’的银荷姑娘失足落水而亡,众人乍闻噩耗皆是震惊,只叹天妒英才。纷纷以荷代 分卷阅读19 佳人,赋诗言志,赞佳人姿态妍丽、品行高洁。 不一会儿,隆恩书局成了花式吹银荷姑娘大赛。 李净慈进来,众人皆是一愣。 林朝叉腰骂的人狗血淋头那场面历历在目,没几个人敢看她,生怕又被这山野村妇说的下不来台。倒是两年不见的李净慈,看着风采更胜往昔。 “两年不见,李兄越发器宇轩昂。人都说秦楼楚馆乃销金窟,蚀人清志毁人风骨,‘六分春色’更是个中翘楚,妖精仙女儿应有尽有。到了李兄这儿反而颠了个个儿,李兄容光焕发,‘六分春色’的银荷姑娘香魂一缕入泥中。” “李兄,你才是那采阴补阳、吸人精气的男妖精吧哈哈哈哈。” 人群跟着折扇掩面而笑。 起话头者名叫赵英,赵家三公子,家中经营米粮店,半个平安县的粮食都是出自赵家。素来胡作非为惹是生非,父兄又对这个老幺极尽宠爱,去年失手打死人才头痛起来,花钱拖人把赵英送进隆恩书局,希望能学几分规矩。 赵英是个混不吝,与周横不打不相识,更结拜为异性兄弟。此后以周横马首是瞻。 那几天赵英有事儿回家,一回来就听说周横被个女人下了面子,一打听,是李净慈家的女人。 “两年不见,赵兄依旧玉树临风。李净慈正想跟你聊聊这采阴补阳之事。在下不才,略通面相。观你脚下虚浮、肾火旺盛,正是精缺之症。赵兄最近是否起夜频繁,□□行至半中昂扬不倒然而腹内虚空,恐有夜漏之习性,还在穿尿布吧。” “呃,你怎么知道?”赵英底气不足了。 “赵兄,李净慈有几句话叮嘱你。采阴补阳三天一次,又收效甚微,事倍功半,不可取,劝你少用。” “呵,你又有多强呢?”赵英心态不稳了。 “李净慈两天一次、一次两天,也不是多值得拿来夸耀的能力,只是能让使用人不失望罢了。” 赵英折扇‘啪’的一合,笑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转头就跟李净慈勾肩搭背,“李兄,有什么什么方子给我治治?” 赵英正洋洋得意抖腿儿,只要李净慈一出口反驳、恼羞成怒,他立即就把李净慈和银荷姑娘暗通款曲的证据摆上台面,让李净慈沦为众人笑柄,还能讥讽一句‘家花野花一起开,春风里那个百花开’侮辱林朝。 现在,全方位倒戈。 哥俩儿好搂着李净慈进了隆恩书局内院。林朝跟在后侧,一直没有离开李净慈视线。 隆恩书局内院一直以来只有得到邀请的人才有资格入内,一群人竖起耳朵恨不得伸进内院听方子,目送三人进去、帘子放下阻断视线,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耳朵。 “……按照这个剂量抓方子,每日早晚温水送服,不出半月,体质可改。” 赵英点头如捣蒜,扇子挥的哗啦啦响,“都记下没?” 左右两个书童亦步亦趋,捧着书本挥墨狂写,忙不迭道,“记下了记下了。” 赵英越走越慢,林朝反应过来时,内院棕色制服打手早围将两人围的水泄不通,手中立着厚厚的镇柱。 “赵兄,你伤透了我的心啊。” “李兄,我跟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但丝毫不妨碍我让人打你。怪只怪你得罪阿横,自求多福吧。”赵英转身摆摆手,吩咐左右,“你们速战速决,我都不忍心看了。” 李净慈向前一步挡在林朝前面。 “对了,李兄,我这几个手下执掌紫金镀层桃木、高僧开光的厚镇柱,打在人身上可疼的很呐。尤其是抹了‘深藏’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打成‘离魂’。” 穿过重重打手,李净慈和赵英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试探。 “呵哦,是吗。” 李净慈折扇展开八张黄符受令而起。 林朝总觉得李净慈开始兴奋了。 “美玉,住手。” 赵英,字美玉。赵家父兄当时翻阅无数书籍才取了这个好名字。‘英’通‘瑛’,美玉的意思。又觉得‘瑛’太女气,改成‘英’。 也不晓得是不是受了名字影响,赵英一生下来便是唇红齿白,容貌秀气,跟姑娘家似的。 周横不知道站在二楼看了多久,喝令停止。眉眼冷冽,一席墨蓝银鱼外袍勾勒出劲瘦腰身,有力的臂膀。 “李净慈,上楼面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二楼仅有一张桌子,四面透风。 最适合操着大嗓门谈悄悄话。 “李净慈,我连夜翻阅了隆恩书局的‘道十六术’,其中两篇已经丢失。” 李净慈毫不意外,“‘风祸篇’与‘控魂术’篇是吗?” “你偷看阿横的祖传书?李兄,你这个小人。” 周横按住拍桌而起的赵英,有时间一定把这小子嘴封上,“抱歉,孩子还小,莫与他一般见识。‘道十六术’是周家祖传的术法书,我十五岁后,一直放在书房里学习。书房一直严禁周家以 分卷阅读20 外的人进出。唯一例外是,我去年生辰,银荷远道而来,她进来过。” 林朝说,“你怀疑银荷姑娘偷了‘风祸篇’和‘控魂术’?” “注意你的措辞。那叫拿。银荷姐姐想要什么,阿横一定双手奉上。”赵英横了林朝一眼,活像一只被捏住后颈肉的猫,使尽浑身解数都摆脱不了周横反倒把自己搞的气喘吁吁,不过自己挺乐在其中。 李净慈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祖传书,你又姓周,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周启义的人?” “周启义是我周家祖上。周家并没有开祠堂记族谱,李净慈从哪儿听说的?” “哈,周启义是我好友。” 第16章 周横没心情跟他浪费唇舌。 “李净慈,我怀疑风祸是银荷放出来的,目的在于复仇。”周横说出猜测,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匪夷所思,但这是最合逻辑的,“三天前,李净慈成亲,银荷伤心欲绝。她常居烟花之地,男人的背叛能让她心如死灰,却不足以让她去死。第二天,她见到了你。银荷何等聪慧,一眼就认出你不是真正的李净慈。银荷不能容忍害死情郎的秽物还披着他的皮哄诱世人。她看过‘道十六术’,孤注一掷作了决定,用自己的死拖你入土。” 李净慈静静听着,说完后不紧不慢来了句,“合情合理,继续。” “银荷以命召了风祸种在自己身上,不让任何人知晓。风祸让宿主肚破肠流而死,却能吸取死气固魂,抵消控魂术的反噬。李净慈,银荷最初用控魂术要对付的人并非无辜的李夫人,而是你!约李夫人在荷花池相见,也是要告知她你乃披皮秽物一事。” “你发现了这事儿,先一步杀掉银荷。又在摆放尸体的桃木屑上动了手脚,让控魂术对象转为与你最亲近的李夫人。我说的对不对,李净慈。” 李净慈摇着折扇,不喜不怒,仿佛他在说‘今天天气怎样怎样’。转而看林朝。 林朝听的一愣一愣,这里还有她的事儿啊。 赵英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银荷姐姐躺的辟邪阵上坎位求水,偏生放了油灯镇在脚下,原来是脚下行水踏火、转移怨气。李兄,连枕边的娘子都害,你这是打娘胎里就带着阴毒啊。” 然后和周横一起看向林朝,期待李夫人的反应。 她能有什么反应?!她也是在假李净慈这披皮鬼手下艰难讨生活啊!家里二弟三弟还指着假李净慈伸出援手呢! 但没啥反应有点儿对不住这三双眼睛。 林朝意思意思给了反应,一掌拍的桌上茶碗叮叮当当直晃荡,“我就说银荷姑娘不会害我。冤有头债有主,谁造的孽银荷姑娘就找谁。其实呢,李净慈不是他杀的,李净慈捉白蛇失足落山而亡。他也不是什么秽物,是瓮山上的仙人,瓮山九居士之一。” 恕她直言,在场的没一个是李净慈对手。她逐渐能看懂阵法鬼气之类东西,但凡隆恩书局的阵法对李净慈有一点儿影响,他也不会脸不红气儿不喘的坐这儿。 “呵,瓮山九居士?周启义的好友?”赵英率先发难,“呵,我不信。李兄,我有些疑惑,请你释疑。” “美玉,快退下。莫要胡来。”周横阻止不及,李净慈道,“请。” 周横摇了摇头,傻孩子不长眼色,李净慈这样的连自己都惹不起。 赵英单腿支在凳子上,肘子靠膝盖一手‘啪’的合上折扇,气势外露怼向李净慈,“周家祖上周启义一心向道,一生看淡七情六欲,好友寥寥可数。临终前留下期许‘待山风盈室三月桃花,九人共饮逍遥、明月天涯’。李兄,你说你是那九人之一?” “是。” “哈,周启义要是活着,现在得三百多岁了。李兄,你还未到弱冠。”赵英凑过来,小巧的鼻尖在李净慈身上嗅了一口,摆手以示嫌弃,“其次,瓮山九居士皆为道行高深的修道者,吐气如兰、奉身如玉。李兄,‘深藏’遮离魂有用,盖不住尸臭。你身上的尸臭包不住都溢出来了。” “你如此肯定,为何不用天雷火净焚我尸身、挑魂针剔我魂魄,只要在我踏入隆恩书局的一刻施阵,披着李净慈皮的秽物立即死去。也省的你多费唇舌。怎么这般表情,周横没教过你这两个道术吗?” “教过教过。”天雷火净和挑魂针只用了七分力,赵英突然无措,支吾道,“我、连鸡都没杀过,下不了手。” “没有任何防备就来跟我对峙,不怕我杀你灭口吗。”随着李净慈开口,八张黄符受令而起对准赵英命门,从未感受到的惊惧席卷而来,赵英冷汗直流如坠冰窖、全身都在颤抖,“这一下刺进去,功体全废,你没命了。” “没有决断之心的进攻,不过是故作姿态。赵英,好好检讨。” 李净慈并非全然失望,“洞察力顶尖。后继人如此,启义该含笑九泉。赵英,你不错。就是太相信自己,目无尊长、话还太多。” 黄符卸去杀意刺向赵英,周横施咒阻挡然而过一不过二,一张贴在赵英身上。 分卷阅读21 “美玉,你怎么样!”周横搀起赵英急道。 赵英一阵后怕,拍桌而起开口怒骂,喉间百字脏话出口却是一声响亮鸡叫,“咯!” 憋的使劲儿抠脖子,两眼泛泪花,“咯咯!” 周横松了口气儿,拍了赵英的脑袋,“不听话,活该你受着。”转而对李净慈作揖,“多谢李……师叔祖手下留情。” “称我李净慈便可。”李净慈乐了,“信了我是瓮山九居士之一了。” “信不信的,也没什么差别。只是清楚李净慈不屑对我二人下杀手罢了。” 李净慈踏入隆恩书局那一瞬间,周横看清他捏的咒术是生生轮转。若赵英全力施术,十分的天雷火净和挑魂针经由生生轮转反噬己身,毫无疑问,赵英将尸骨无存。 但赵英只用七分力,李净慈也就意思意思消了攻击。 “李净慈来此处,另有要事相告。” 李净慈将邪王爷之事全盘托出,希望隆恩书局腾出手来对付风祸。 “现在的风祸,远非银荷姑娘所掌握时那么容易对付。邪王爷重出,风祸比之前不知强劲多少。” “消灭风祸,两个方向必须同时进行。一者,是针对邪王爷的围追堵截,从源头掐灭危险苗头,但这难如登天;一者,是对被移居者的处理,防止风祸在人与人之间传播。这方面相对简单,但也是至关重要的,是清道者中心任务。” 周横神情严肃,“我将不惜代价去办。但周家实力你也看到了,若有闪失,替我保住美玉。他资质远超我,不会止步于此。” 说人人到。 赵英一路小跑过来,神色慌张,“阿横,方才底下人传话,画舫被烧了。不知道从哪儿蹿出的白蛇撞翻了油灯,银荷姐姐尸体当场就烧成黑炭。” 第17章 三人皆是愣怔。 “银荷!” 周横喊着银荷的名字,拔腿就跑奔向画舫。 他心慌意乱,赵英担心,一路陪在身侧,“阿横,冷静,冷静啊。反正银荷姐姐死了好几天,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又跑不了。你慢点儿跑,小心摔倒。” 氛围大概会传染,林朝原本立即起身,一见李净慈慢悠悠走,也就陪他一起过去。她有些事情想问。 “周横说的是真的吗,你故意让我替你受银荷姑娘的怨恨。” 李净慈单手背后,没说话。 “夫君,你说啊。” “对已经深信不疑我要害人的人来说,我的解释重要吗。” “……”这就是承认了,林朝肩膀垮下没了力气,十分怨毒道,“赵英说的没错,你打娘胎里就带着阴毒。” “再阴毒你也得受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娘子也是循规蹈矩的人,岳母的教导自当遵守。” “你摸摸你的良心再说一遍我们恩爱两不疑。呵,我想我高估你的财力了,你穷的很,可能没有良心这种奢侈的东西。” 李净慈折扇抵背低笑,走的不疾不徐,“那就希望与娘子成婚后,托娘子的福,李净慈财力逐年攀升。” 画舫。 画舫边围了不少人看热闹,隆恩书局弟子把手的严严实实。众人忌惮,又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频频扯着脖子往里探。这画舫可是‘六分春色’双头牌之一银荷姑娘专用的,前几日游湖出尽风头。此番突然失火,怕是天公都见不得这小女支子猖狂模样儿,天火惩恶人呢。 红墙绿瓦的画舫被烟熏的半黑办旧,船头部分烧毁,只剩几根骨架岌岌可危搭在那里。风吹过人就捏一把冷汗,生怕散架。 火刚扑灭,整艘画舫还蒸腾着热气儿,湿漉漉的像刚从荷花池里捞出来。周身自动空出一条真空带。 画舫内,隆恩书局几个弟子双臂扶着膝盖喘粗气儿,掌中扣着木盆和花瓶等容器,剩余的水沿壁成细流落下。画舫内部除了熏的半黑不黄半旧不新,东西倒都齐全,没什么毁坏。而躺在中心的银荷姑娘烧的面目全非全身散发焦炭味儿,碳化的皮紧贴骨头,嘴巴扯开到最大呈椭圆形,细瘦四肢弯曲保持痛苦挣扎姿势,似乎死前受到极大折磨。 但银荷姑娘早就死了。 死人还怎么作出动作。 这冲击性的一幕使得冲进来的周横两眼发黑,四周在他眼前天旋地转扭曲成旋涡,“啊,银荷啊。” 要不是赵英搀着,周横后退几步就摔坐在地上,“阿横,冷静,冷静啊。银荷姐姐死相是有点儿惨,但仔细瞅还是能看出点儿美感。像不像香肠上扎四根竹签?啊,好像还有点儿肉味儿。” 赵英相貌佳资质好,唯一的缺点是不怎么会看人眼色,尤其不会看周横眼色。常常作死不自知在周横禁区蹦跶。现在这话更是直往周横心口扎,扎的天女散花。 晚到一步的林朝怕周横直接气吐血,一纸黄符贴在赵英背上。赵英再张口就是满嘴鸡叫。 “啧,凶化了。这下麻烦。”李净慈 分卷阅读22 皱起眉头,‘啪’的合上扇子,朝扯着脖子瞎叫唤的赵英腰上来了一脚,抬脚就走,“要是不想周横被气死,就快把他拖走。画舫上的人撤了吧,回去用三分荷叶七分艾草泡水净身,外除晦气内驱邪火。” “是!” “是!” …… 画舫内部隆恩书局的人纷纷抱拳受令离开,没一会儿散的一干二净。离开画舫三里路,猛然反应过来,见了鬼了,为什么要听李净慈的话! 林朝手还没碰到周横就被赵英狠狠拍掉,声响清脆,保护性的将周横圈在自己触手可及范围内,防备道,“你干什么?” “搭把手,帮你一起搬啊。”林朝吃痛甩甩烫疼的手背,撸到一半的袖子放下来,起身跟在李净慈后面,“看你一身细皮嫩肉大概是没什么力气,想让你承我份儿情。既然你更愿意自己来,那请便了。” 赵英这张脸太有欺骗性,总让人忽视体格当他是那娇滴滴、连走路都三步一喘的弱质女流,尤其还顶了一张我见犹怜的仙女儿脸。仙女儿有难不帮一把简直是罪大恶极。 “哼,我力气会比不上你这体弱女子,滑天下之大稽。”赵英毫不客气嘲讽,一手扶背一手抄起周横腿弯。 喝啊! 抱起来了。 “赵美玉,你可以丢人,周横不能这幅样子出去。”外面围着的那些人多能瞎联想林朝一清二楚,她也曾是围观群众之一,特别有发言权,“你前脚出去,后脚就能传出隆恩书局的少东家和‘六分春色’银荷姑娘躺床上殉情未遂。到今晚整个平安县都能传的沸沸扬扬。银荷姑娘名誉受损,周横一定舍不得,他得多伤心?” “再叫美玉眼珠子给你抠出来!”一脸嫌弃,赵英一想也是,抬手叫人备轿。谁知手都举酸了,也没见半个人影。 “人刚才就走光了。”林朝好心告知。她也很疑惑,李净慈随口一吩咐,整个隆恩书局的人像听将军号令一样撤了个一干二净。 赵英心中只有懊悔,“让他抢先施了‘替身令’,真是失策。” “这是什么?” “符咒令法的一种。‘替身令’卷一人生辰八字和头发,施在另一人身上。那么在特定情况下,另一人行事话语完全被认为是前者。‘替身令’并非控魂摄魄,本质来讲只是个障眼法,但它触犯规则,用于话语权掌握者时后果常常不堪设想。因此,一百年前被划为禁术。” 原来是把李净慈当作周横,难怪隆恩书局的人那么听话。‘替身令’真心好用,想学。不知道求求李净慈,他会不会教她。 赵英还在纠结怎么把周横弄回去。抱吧,横着抱还是竖着抱,横着抱太难看了,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难看透了,竖着抱吧,抱不起来,周横比他高多了,能糊他一脸。抗吧,周横曾把醉酒的他扛回家,胃抵在肩膀上痛苦非常,恨不得把隔夜饭呕出来。敢这样做,周横清醒一定会杀了他。 “李夫人,跟我一起抬吧。我抬头,你抬脚。” “你认真的?不消半刻隆恩书局少东家为女支子陪葬的消息能传的漫天飞。” 最后周横是自己走回去的。 赵英和林朝把他吵醒了。 周横说,“李夫人,银荷凶化,今夜会找你索命。” 第18章 “隆恩书局听风台向阳而生,正气浩然长存,可作主场诛邪。”被诛的邪可是他心爱的银荷,周横一想到这儿就心如刀绞。 忍痛快马加鞭赶回隆恩书局,李净慈已经反客为主布置好听风台主场。爻挂铺地呈请君入瓮之势,引至坎位封杀,十二支白烛红芯焚魂灯静待银荷前来。 “隆恩书局听风台是平安县境内最适合诛邪的主场,李净慈多谢周公子成全,出借主场为诛邪增一份力。” 乱碰别人家的东西是最缺失教养的表现,李净慈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歉意,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若不是为了诛邪,真想还他一脚。 周横额角跳了又跳,勉强压下火气,“下不为例。” “周公子如此大度,李净慈也该投桃报李。奉上一份薄礼,稍稍弥补我对你的歉意。”李净慈摊开掌心,黄符‘噗’的冒火燃成灰烬。 替身令! 竟然被下了‘替身令’还不自知!周横一阵后怕,虚汗满背,“客气了,李净慈。” “娘子过来。”李净慈招手叫林朝。 林朝并不想过去,她连听风台都不想上。一路上赵英存心危言耸听,该说的都说了,银荷凶化,入夜就缠上她,跑哪儿都没用、至死方休。听风台的作用相当于竹筐捉鸟,林朝作饵食引银荷入阵。后续诛邪任务仰仗其他三人。 周横保证道,“李夫人放心,隆恩书局绝不容忍妖邪在眼皮子底下伤人性命。” 李净慈手扶起林朝的脸,小脸儿都吓白了,拇指在她唇上慢慢碾出血色。揽她入怀,轻拍背部,温柔安慰。 小夫妻间的腻歪事儿,周横、赵英干咳一声 分卷阅读23 识趣儿移开视线,抬脚避开。 只有林朝知道李净慈在威胁她。 他在她耳边说,“娘子别怕。你去我就有法子消灭银荷,二弟身上的风祸也能有办法去除。我忘了说,今天早上二弟身上冒了第一只风祸孔洞。” 林朝浑身一震,唇瓣微动,“你说什么!” “走吧,娘子。”李净慈揽着林朝进听风台,扶她坐在蒲团上,教她认罗盘。 罗盘纯铜雕刻,磨损严重,很多文字符号已经看不清了,一根红线指向坎位。看得出来常被人把玩,“银荷进入听风台后,阵法一刻一变,但罗盘红线会指引你去坎位。坎位封杀,银荷的死路就是你的生门。” “我知道了。” 林朝点头,抱紧罗盘。 “别怕,你的性命是我的最优事先项,我会一直看着你。”李净慈笑了笑,安慰她。 入夜。 乌云遮月。 风吹树影留下一阵儿接一阵儿飒飒声。 周横提前支开隆恩书局听风台的守卫。 漏刻滴水入桶,一声声敲在心头。十二支白烛红芯静静燃烧,蜡油一缕一缕划过,留下厚重的蜡痕。蜡烛烛芯偶尔‘哔啵’爆一下,灯影跟着晃动,林朝脸被分成明一块亮一块。 捏紧罗盘,指节发白。 周横一人一剑立在听风台门口,仍想最后再看一眼银荷。 听风台顶上,赵英枕着双臂、翘起二郎腿,噙着草根打哈欠。听风台后方由李净慈把手。 静静等待银荷。 漏刻滴答声转入下一轮,子时已到。 空中响起‘哒’‘哒’声,像木棍有节奏的敲击地板,越来越近! 林朝视线移开漏刻搜寻四周,有东西进来了。在哪里? 林朝脱口而出喊人,声音冲到舌尖被一团焦炭堵了回去。焦炭形状拐了个弯儿穿过耳畔。 罗盘红线呼啦啦急速旋转,停在林朝背后。 林朝冷汗涔涔,熟悉的焦炭味儿直窜口鼻令人几欲作呕。 银荷,银荷来了! 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多没逼数竟然信你们来得及救我。 林朝翻转罗盘,砸向银荷。 道家的东西对妖邪有作用,银荷惨叫一声,“啊!!”,遁入地板。 罗盘咕噜咕噜滚在地板上打圈儿。 林朝刷的抱起裙摆避开银荷,但晚了一步,两步外拳头大小四个黑色焦炭点印子渐渐靠近包拢。 银荷四肢拉长形如蜘蛛,隔着一层地板扣在林朝正下方。四肢戳开地板蓦地收口扎死林朝。 听风台外,三人按点儿蹲不到人,各有所思。 “为何还不来,不应该啊。”周横疑惑。 子时是凶化鬼怨气最重的时候,也是李夫人最凶险的时候。过了这个点儿,大多数妖邪逐渐退开保命。 李净慈转身观望四周,眉头一皱,膝盖弯曲脚尖点地,跃入听风台。 竟然漏了地板! 赵英屈肘砸开听风台顶,迎着瓦片砂砾抱剑而下。 空旷的屋顶只余一截朱红衣摆飘荡。 一道冷光闪过林朝眼前,碳化四肢碎裂钝钝钝散落一地。 漫天黑灰中,朱红衣摆扬起风帆,染红半个听风台。 修长五指扣住林朝腰,清冷如玉胸膛贴上林朝喘的厉害剧烈起伏的背部,奇异般的安抚了林朝。 另一手执笔挥墨,漫天黑墨如雾气遍布听风台,银荷主躯干哀嚎一声爆碎成碳雾。 死里逃生,林朝几乎瘫在李净慈怀里,很快缓过神,“这、这就完事儿了吧?” 周横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摇头道,“你们看,碳雾未散。不出一刻钟,会绕着主躯干再次凝结。” 一语成谶。 无论三人打的多细碎,银荷碳化四肢总会倒放一样重新凝结。而且越发轻盈,嗅着味儿来划你几下,三条身影四条肢体缠斗在一起,刀剑‘叮叮当当’砍上骨头留下不深不浅的划痕。 几个回合下来,三人不同程度的皮开肉绽。护着林朝也逐渐吃力,腾不开手。 李净慈抹去唇角血迹,眼皮半垂。若是以前的躯体,这等妖邪之物抬手间便灰飞烟灭。 三人牵制三肢体,眼看碳化四肢戳进林朝腹部,林朝捞起趁乱捡回的罗盘向着胳膊砸下。 咔嚓! 三人打不散的胳膊,裂了! 并且不再重新凝聚。 李净慈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牵制住一条胳膊让林朝随便砸,又碎了。 “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只有你杀的人才能杀你。”赵英咬破指腹二指悬空写下林朝生辰八字缠头发入黄符,施‘替身令’于自己,一剑劈的银荷飞灰漫天。“银荷姐姐,你瞑目吧。美玉这就送你上路。” “银荷!”周横以剑撑地单膝折跪,伤口血流不止,远不及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逝去心痛。 “ 分卷阅读24 阿横,你怎么样。”赵英收了剑,第一时间去搀扶。 银荷姐姐最是心善纯良,阿横绝对不会容许银荷姐姐双手染血,这是对银荷姐姐的侮辱。阿横会痛心。赵英因此动剑。 焦炭胳膊‘噗嗤’贯穿赵英胸膛,热血喷了周横一脸。缓慢凝合的银荷扭身歪脖,一记回马枪杀的毫无防备众人损失惨重。 “美玉!!” “赵兄。” “赵英!” 赵英不停呕血手上快速结印,红色咒文牵制住胸前这只胳膊,“李兄!” 手中笔如利刀,笔影划过众人眼珠,银荷脑袋离体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凄厉惨叫,叫的人头皮发麻。 这砍下的手感不太对。 李净慈眼皮微掀,脚挑起赵英的剑给林朝,“拿着。” 林朝手足无措,腿还软着,“做什么?” “捅穿银荷姑娘,结束她的性命。”李净慈说,“银荷姑娘生前便深明大义,而今凶化,冤有头债有主成了她的行事规则。银荷姑娘向你寻仇,便只有你能取她性命。” 李净慈牵制两条腿,周横怒喝一声加入战场。 打斗越发激烈。快的连人影都糊成一片。 碳化四肢无数次砍向她,‘叮叮当当’兵器骨骼交接中,袖口腿部衣衫划出小口子、几根发丝应声而落。 别怕,林朝! 相信他们! 李净慈和周横的防御是完美无缺的! 林朝深吸一口气儿,专注银荷胸口,提剑用尽全身力气刺了进去。 咔擦! “啊!!” 银荷痛苦叫唤,胸口裂出蜘蛛纹,黑色咒文突然显现抵挡使得林朝的剑不得再进一步。 这是什么鬼东西!好强,竟不敢与它对视! 身体屈从求生本能弯腰折膝欲向它俯首称臣! “莫盯着它瞧,会失了心智。” 李净慈眼眸一眯,挥笔砍杀腾出空儿,大掌覆盖林朝的手助她一臂之力狠刺下去。 银荷碳化骨骼裂开,碳化四肢逐渐灰化泯灭。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儿,只见黑色的咒文顺着剑一点点爬到林朝身上。 “娘子,快松手!”李净慈取剑却被弹开后退三步。 “不行,手不听我使唤,离不开剑,我做不到。”剑跟粘在手上一样。 转瞬之间,黑色咒文爬上林朝右臂快速向心脏游走。李净慈全力施咒只能勉强压制。 两股力量较量,以林朝性命为赌注。 突然,林朝另一手臂被抬起,一股纯质阳火灌进体内压制黑色咒文。 三股力量在体内撕咬,此起彼伏你争我抢,林朝直接晕了过去。 “风祸是三灾之一,邪王爷的东西。凭李兄这点儿能为也想压制,未免太过托大。”赵英说。 李净慈揽林朝入怀,“惭愧。李净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隆恩书局,竟然藏着一位罕见的纯质之体。” “客套话太多,未免落了下乘。我们就别侮辱彼此。李兄,我问你,你引风祸入身干什么?” 第19章 “黑色咒文是风祸主体,熟悉邪王爷的人一定认识它,李兄,你早有夺它之心。可惜你漏算一件事,银荷姐姐那一套‘冤有头债有主’行事规则造成风祸求生只能向李夫人转移。于是你亡羊补牢,将银荷姐姐仇恨同样转至李夫人。如此,受你恩惠的李夫人才会对你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打死赵英都想不到银荷真能召出风祸,故而任她撕走那一页,结果败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虽然数量上不足风祸肆虐时万分之一,但是根正苗红的邪王爷出品,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活的。 “李兄,你紧急调度能力强极了,赵英心服口服。所谓能者多劳,限制风祸一事就仰仗你了。”赵英喘气儿太大扯到伤口,面容扭成抹布,周横搀起他跟在李净慈身后,皱眉道,“少点儿事儿吧你。” “李兄,祸是你闯的,为何费尽口舌拉我下水。李净慈已为人夫,也许不久的将来要为父,你拉我在刀口上舔血,是要李家断子绝孙,对不起我一家老小麽。” 赵英哼唧道,“是,我的错我有错。没看管好‘道十六术’导致李夫人遭受无妄之灾。我保证下次不让你发现好了吧。” 听风台二楼北厢房备有客房,李净慈将林朝安置好。 似乎身体不适忍受痛苦,昏迷中眉头不得舒展,发丝沾在脸上。李净慈拉好被子,以指作梳,头发全数梳拢至耳后。 照理女子出嫁梳妇人髻,成亲后李净慈很少见林朝梳,她嫌那玩意儿沉,扯着头皮往下坠。总是半头青丝挽在脑后,斜插一枚梅花木簪。 李净慈在床周围设下阵法,“我去一趟林家村,娘子就有劳隆恩书局看护。” “你身上有伤,我与你同行。”周横说。 “嗯。” 桃木剑上李净慈布了眼线,二弟 分卷阅读25 屁股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二弟与三弟洗漱完爬上床铺,抱着心爱的桃木刀剑呼呼大睡。子时,二弟右耳后皮肉松动内陷,塌出一个针眼儿大小的孔洞。 那时李净慈正拉着林朝做和谐运动。林朝全程闭眼面带悲壮,一副舍生取义模样。修道百年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儿,这鲜活小表情可太稀罕了。交、欢远不如看她脸给他趣味。 突然,右眼暗红透明线从瞳孔游出一指长,与桃木剑见上眼线共鸣。 林凛冽实乃无辜遭难。 周横一路护送李净慈,二人站在林朝家门口。 夜深人静,偶尔几声狗吠。 周横横剑护法。 李净慈单手盖住左眼,右眼通红,像熟透的山楂。 桃木剑上眼线坐起来,结成印法封住孔洞,孔洞又逐渐缩回消失不见。 林凛冽睡的迷糊,无意识抓一把耳后,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怎么样?”周横说。 “只能暂时压制。”李净慈说,“风祸有一种令人头疼的特性。每一个风祸都是咒文碎片,会自发向主体聚集。当聚集量足够大时,主体就会产生思维。到目前为止,我未曾见过主体思维。” 周横说,“那染上风祸的人是否会因主体思维影响而作恶?” 李净慈转身回隆恩书局,细长身影在月光下拉的老长,“如果自欺欺人能让你好受一些,那姑且信之吧。”不会。碎花咒文并没有意识,只能依附宿主意识而活。 ‘银荷并非主动作恶’才能使周横减少积压于身的罪恶感。风祸再现、情况失控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愧疚自责快压的他日渐痛苦。 方才那番话,是美玉为他扛罪。连累李夫人、李家小弟的也是他。 远处瓮山,一个肩扛麻袋、鸡皮鹤发的驼背蹲在瓮山九居士葬身处,枯瘦指尖数魂。 “一、二……八、九……九呢?竟有人逃生升天。” 第20章 驼背掐指推算,面色由凝重转为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原来用了我的‘九死一生’。瓮山九居士这群伪君子,以道术不正为由抢夺我的术法,却私下偷学。让我抓了个现行。呵,九死换一生,他们以为换出来的是什么好东西!” 驼背甚至觉得扬眉吐气儿的日子近在眼前了,桀桀怪笑,双臂张开在仇人埋骨处转圈圈,像个得到奖赏的孩子。风带着笑扬起尘土穿过山野树林,暗夜中一行红衣修道者按剑俯身奔走黑靴给踩个稀碎。 为首之人正愁失去踪迹,下令深入瓮山,“找到了,在那里。去!” 二指轻点,红衣们改道前往瓮山,身形拉出模糊残影,树影在身侧直线后退。 七人附身提剑奔走,团团围住驼背挡主去路。阵法陈列,剑指驼背。 红衣黑靴,衣摆烫金滚边,领口袖口金银线秀穿心莲。 “废驼背,跟我们回去!” “老人家我当是谁,原来又是隆恩书局本家人。当年隆恩书局暗中偷袭,导致老人家我与瓮山九坨屎一战两败俱伤,遭你们生擒,功体全废名声尽毁,囚禁于无间地牢三百年成这幅半人不鬼的样子。我还没找你们,倒先寻上我了。”废驼背一想那些年就糟心,杀意顿起。 红衣们中心一名少年修道者左手执簿、右手拿笔,每走近一步,条条论述废驼背罪名,“三百二十年前,江南暗窑女子陈三娘花柳病中诞下一子,而后过世,其父不详。” “此子生而带脏病、腰背弯驼、面若好女,然稚子无辜,暗窑众女子拉扯长大。” “年七岁,为侍童。恩客赏肉,两侍童分肉不均,杀人夺肉。” “年九岁,为侍童。恩客赏玉,欲壑难填,趁夜尾随翡翠店店主,洗劫一空后放火烧家,店主一家七口无人生还。” “年十岁,杀人获罪,入狱南威县。” “年十二,南威显罪犯作活人挡箭牌攻敌城,唯驼背生还。同年,莲湖金氏家主观其言、智、行绝非池中物,假以时日,乃是将相之才,故带回培养。” “年十五,莲湖金氏异军突起,与碑林殷氏并肩为王。再过三年,反超也未尝不可。然,驼背手刃金氏家主,提头归降碑林殷氏。莲湖金氏泯与众人。碑林殷氏大喜,收为义子。” “年十八,碑林殷氏嫡系七小姐下嫁。成亲之日,驼背水中下毒,销声匿迹。碑林殷氏毫无防备,折损六成。众世家嗅肉腥味儿而动,不到半年,显赫一时的碑林殷氏倒台。七小姐自尽,腹中已有一子。” “年二十,伴邪王爷身侧诛杀道门百家,肩背麻袋、鸡皮鹤发,自称‘废驼背’。所到之处,风祸过境。同年,败于瓮山九居士,于瓮山被擒。隆恩书局替天行道,判罪,永世囚于无间地牢。” 少年修道者边说边挥墨,记上新一笔,“年三百二十,逃离无间地狱,与隆恩书局本家七子于瓮山九居士葬身处狭路相逢,……” “接着念。”废驼背眼皮微掀,来了几分趣味。 分卷阅读26 见了鬼了,他们怎么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驼背老叟媚气横生,美的不可方物。 少年修道者合上簿子,眼观鼻鼻观心,念出最后一句,“……隆恩书局本家七子无人生还。” 簿子悬空自燃,讯息传达回隆恩书局本家。 “少年,你如此肯定这没根据的猜测?” “有根据的叫证据。” 少年修道者出剑加入剑阵,剑阵威力翻了一翻,四周野树压的一百二十度弯折。无数小的扛不住‘咔嚓’断裂。 剑风呼呼灌进衣领袖口,鼓的跟肩上麻袋似的,衣摆在剑风中肆虐。 废驼背身形单薄消瘦,下一秒要被吹走。然而众人心知肚明,这点儿能耐能耐他何! 隆恩书局本家的人能打不能退。 “小少年,废驼背欣赏你。废驼背一身修为智谋心计,无人继承未免可惜。你若当我徒儿,我便饶你不死。” 少年修道者道,“多谢抬爱。我知道我很抢手,特别招人欣赏。只是我已拜入隆恩书局本家门下,生是隆恩书局本家的人,死是隆恩书局本家的死人。废驼背晚了一步,来世请早。” 第 21 章 废驼背白眉垂成八字,不无遗憾,“啊,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废驼背相信适合继承我这一身才能的人还躺在哪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等我。未免他们久等耍小性子负气而走,废驼背忙着启程。” “废驼背,今日瓮山只有死人。” 隆恩书局本家七子,唯少年修道者马首是瞻。他的道术、学识、阵法、眼界远超六人。他一开口,结局既定。隆恩书局本家七子此战必败。 但‘隆恩书局本家七子无人生还’与‘隆恩书局本家七子并废驼背同归于尽’并不冲突。 简单的讲,死也要拉你垫背。 当然,难度是高了点儿。但人嘛,总得有点儿理想。 不然重创废驼背也好啊。 “听不懂人话吗,你们挡着我去见徒弟了。惹徒弟失望,后果很严重。不远处有风祸气味儿,废驼背我要先去一探究竟,你们一再浪费我时间,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双方殊死拼斗,他们之间绷上的那根极细弦开始波动,不能承受之重的余威几乎全冲向隆恩书局本家七子。 已身之外鸦雀无声,血气涌出七窍,粗重喘息如海奔高山撞破肺胸。 忽而响起民间小调儿。 “女儿家,簪红花,今及笈,挽起长发要出嫁…… ” 风带起小调飘过野林山涧低水。 废驼背肩扛麻袋、步伐轻快悠闲,口中哼着民间小曲儿,语调缱绻。 走着走着人就渐渐淡成透明的,没了踪影。 右掌缠着两圈麻绳,轻轻一拉,麻袋口子收紧。 隆恩书局本家七子脑袋像套进透明口袋,随着收紧力度面容扭曲崩开蜘蛛纹。 ‘噗’的一声脖颈之上爆碎,血雾成团。 一个时辰后。 夜深风大,吹开地面簿子残渣。 簿子背脊处烧去八成,底下压了两三张残页熏的发黄。 残页上画了一个火柴人,右臂处留有火苗舔舐过后痕迹。 火柴人在纸上坐起,剥离出纸面。 巴掌大的墨迹火柴人摆着胳膊向隆恩书局方向跑去。 赵英估摸着路程周横快回来了,躺在床上唧唧歪歪的叫,另一间房的林朝虽然在昏迷,一下子就被叫醒了。 林朝感谢赵英魔音穿耳叫醒她,因为她做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梦中,她在家里像往常一样拿刀与林父一起杀猪。 林母在厨房炒菜,酸菜炒腊肉香气儿伴着锅铲碰撞声飘出小厨房那扇木窗,“林朝,去叫净慈上桌吃饭。” 二弟三弟抱柴火整理,四妹扒着木窗咽口水,五妹举着干葫芦瓢给她的小花浇水。 杀猪刀照旧先抹了猪脖子。 只是这一刀砍下去,并没有熟悉的利刃割开皮肉的阻碍感,反而像在切纸。 对,就是给三弟裁读书纸的那样。 疑惑中继续砍刀,猪抻直腿儿死命叫唤,林朝熟练捧盆去接猪血,接到的却是满盆的黄纸。 林朝手一抖摔了盆,抬头一瞧,猪也是纸扎的。 “爹,爹,猪、猪是纸扎的……”林朝吓极去拽林父衣袖。 “瞎说什么,猪怎么会是纸扎的,猪是活物!”林父上一刻安慰她,突然语气一转,弯下腰脑袋凑过来,“傻孩子,爹是活物,你看这纸扎的像吗?” 纸扎的脸笔画的眼与林朝眼对眼鼻对鼻,几乎贴林朝面上。 院子里三弟四妹五妹全成纸扎人,厨房灰白破旧,哪儿有什么人影。 二弟捧着耳朵神情惶恐,一指粗细的孔洞从耳后逐渐蔓延至全身,“大姐,我好冷,无论是风还是酸菜炒腊肉味儿都一个劲儿顺着洞朝里灌。大姐,肚子好轻好轻, 分卷阅读27 你快帮我看看肠子是不是流出来。” …… “林朝,林朝,想什么呢!”林父手在林朝眼前挥了挥。 林朝蓦地回神。 院子里没有什么纸扎人。 还是往常那样。 林母从厨房探出头挥着锅铲骂骂咧咧,“林朝,说了让你叫净慈上桌吃饭,怎么还站着不动。猪让你爹杀就行了。你一个女儿家做这些不合适。”尤其在夫君面前做不合适。 林朝下意识接下话茬,“……尤其在夫君面前做不合适。娘,我杀了快五年的猪,您这话现在说是不是晚了点儿……” 二弟三弟举着桃木刀剑围着李净慈玩闹,两人总近不了姐夫身,非常不甘心。 四妹忍不住进了厨房手捏菜中肉吃。五妹还在浇花。 林父不满女儿失神,“杀猪可是大事儿,要怀着敬畏之心,否则会遭猪怨的。猪生来就要被人吃,活的就够悲惨了,死了你还不让它好走。说了多少次,杀猪要怀着敬畏之心,你必须敬畏你亲手送走的这条命。” 林朝心惊肉跳后怕的很,眼睛都不眨黏在家人身上,包括关系不怎么好的夫君李净慈。生怕他们突然就变纸人。 刚才是做梦吗,她怎么会突然大白日做梦,总不能站着睡着临时做了个梦吧。而且,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听风台上戳了凶化银荷一剑,可把她牛逼坏了。 然后,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她昏迷了,落地前黑色咒文风祸入体。 赵英脸上写满‘麻烦不想干但是迫于无奈我得帮她’,李净慈眉头微皱,是不是有一点儿担心她。 “李净慈,我们为什么在这儿?你听我说,我刚才看到家人全部变成纸人……” “林朝!” 林父的怒喝打断林朝。 林父很少对孩子们发火,林朝这幅态度让他极为生气,“林朝,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听了你就集中精力杀猪,别漫天儿跑神。这是对猪的侮辱,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林朝,我说话你听见没?你听见没!!” 林父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身子动作幅度太大,整个人化作黄纸扎的也堆不住,哗啦哗啦散一地。 而家人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 二弟三弟甚至幸灾乐祸,“哦哦,大姐又惹爹生气。大姐准备挨爹板子吧。” 四妹五妹抱着她大腿撒娇。 “没关系没关系,我给大姐抹药,抹完药就不痛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给大姐喂饭,大姐绝对不会饿着肚子睡觉。” 林朝唇色苍白拨开妹妹们的手,“二三四五,爹很生气,你们帮大姐劝劝爹。大姐一点儿都不想挨板子。” 四妹咽了咽口水,面带娇羞,五妹一眼就知道四妹要敲诈荷花酥了。四妹真是为了吃的毫无立场可言。 林朝扯扯嘴皮子,话音干涩,“好,大姐会做的。你去吧。” 四妹欢天喜地跑过去,二弟三弟五妹随后跟上。 厨房又变的灰白破旧了,没有锅铲碰撞声也没有诱人的酸菜炒腊肉香味儿。 林朝冷眼看着二三四五对着一堆黄纸撒娇,分别抱着一团黄纸碎碎念‘爹不生气,小五亲亲你’ ‘大姐不是有意的,爹您就放过她这一回’‘爹,让大姐多干活才是惩罚她,打她是奖赏她’‘对啊对啊,打了大姐您又要心疼,好东西又全到大姐那儿了’。 二三四五往日总是这样挂在爹身上让爹平息怒火,林朝那时有多暖心现在就有多寒心。 全是纸人! 全是骗她的! 骗她就是为了要害她! 唯一一次出现的李净慈说,“对,纸人就是装成家人蛊惑你欺骗你然后害你。娘子,摆脱纸人,你才能从这个套梦中清醒。” “要怎么做?”我什么都不会。 “不,你会。你怎么对付凶化银荷,现在就怎么对付这堆纸人。” 凶化银荷。 她拿剑刺穿凶化银荷。 那只握剑的右手现在紧抓着一把杀猪刀。 紧抓。 卫己,并且伤人。 “二三四五,你们站一边,大姐去求爹原谅。” 二三四五虽然意外,但向来听林朝的话,乖乖站到一边。 四妹回头对那堆黄纸说自以为的悄悄话,“爹,大姐有事儿找,四妹等会儿过去亲亲你。你别着急。” 林朝杀猪刀砍向黄纸。 速度很快,黄纸从纸片再到纸屑不过眨眼间功夫。 二三四五惊叫出声,不可置信,悲痛欲绝。扑到黄纸堆里抱起碎纸拼命往一块拼凑,这样就能拼凑起爹,爹能重活。 “爹,爹,爹你怎么样,你撑住啊。”二弟似乎捧的是脑袋部分。一手放在脑后,一手小心兜住下巴似乎在兜住喷涌而出的血。“大姐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大姐,你怎么会杀人!你一 分卷阅读28 向最心善,你怎么会去杀人!”三弟扑过来抱着林朝的腿,眼中是无尽的痛苦绝望,十指爆出青筋骨节泛白,“为什么杀爹!为什么杀爹!那可是爹啊,一直疼爱你照顾你的爹啊!林朝!我问你,为什么杀爹!!” 四妹一反常态一声不吭,面容平静,捡起纸屑往一块儿拼。沉浸在拼凑中。稍微凑近就会发现,她双目已经失焦,沉浸在拼凑纸片中。 “爹,你别怕,四妹拼你,拼完你就会康复。”五妹说,“我们都是纸人,纸又不会死,碎了重新拼起来就好了啊。” 院子里没了李净慈身影。 他说的对,摆脱纸人,她才能从这个套梦中清醒。 林朝举起杀猪刀,对准脚边痛哭流涕的三弟,刀尖颤抖。 对家人挥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第 22 章 林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做不到看着家人死在眼前。 内心天人交战几个来回,林朝扯下袖子蒙住眼睛,足尖蹬地,双手握刀,杀西瓜一样利索割掉二三四五的人头。 二三四五脑袋骨碌滚,不可置信。窥探过这女人内心,虽然固执强硬执拗、主观臆断的严重,却极为看重家人。这样的人怎么会砍下家人的头颅。 食指在眼前反复比划,林朝对这衣服遮光性极为满意,“看不到,很好。以我多年杀猪经验,绝对不会砍歪。” 二三四五气的吐血,做不到看着家人死在眼前,蒙上眼睛就能乱挥杀猪刀。 逻辑鬼才。 耳边极静,这茬儿算过去了吧。 林朝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儿,肩膀被人推了一下,整个人朝前扑踉跄两步稳住身子。 准确来讲,不是推,是拍。力道不大。 睁眼,又是林父。 “你怎么干站着不动,杀猪时要专心,小心猪撞到你。别不相信,这玩意儿撞人可疼了。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不信,然后被撞骨折了,找赤脚大夫接上躺床上休息三个月才能下地。” 扯着脖子瞎叫唤待宰的猪,厨房里锅铲碰撞、顺着木窗飘出的酸菜炒腊肉味儿,四妹扒着窗台咽口水,二弟三弟抱着柴火堆整理,五妹还在浇花。 又回来了。 林朝头也不回朝门外大跨步走,林父在身后叫到,“这快杀猪了,你干什么去?” 林家大门外面,还是林家院子。 林父边絮叨边朝林朝招手,“我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走,这孩子越来越不把你爹放眼里了。来,杀猪。” 走不出的林家院子。 之后试了无数次,脚下踏的是走不出的院子,砍不尽的装成家人的纸扎人。 林朝喘着气儿,额上冒出细细汗珠,身体早已开始疲惫。 刀尖插地半支撑身子。 是不是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困在这堆纸人里。 冷静,林朝。 冷静,回想你是怎么进来的,误差之处会有出去的法子。 最后有意识的地方在听风台,醒来就在杀猪。 中间空了一大段。 若有误差,一定在这里。 假设有人趁她昏迷,将她困在这走不出去的阵法里。 那人是谁,如何在不惊动李净慈赵英周横的情况下对她下手。这三人可都是平安县中术法佼佼者。 若与她有仇,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她,反而选这不痛不痒的阵法困住她。反复入阵百八十回,除了有点儿吓人和累,没别的毛病。更像是在耍她取乐子。 林朝琢磨出点味儿,这堆猜测里有可以推翻的地方。 盯着地面思索一番,解下蒙眼布。 林父担忧不已,与举着锅铲跑出来的林母咬耳朵,“这孩子怎么频频发愣,是不是杀猪砍太多猪头把自个儿脑子也弄没了?” “胡说什么。听过以形补形,没听说过去形扔形的。” 二三四五聚到林朝身边好奇观望。 “爹,娘,二三四五,昨日方别,我又想你们了。” 林朝咧嘴笑了,手腕杀猪刀一转,朝自己心窝刺下去。 一点儿没留情,眼前一黑,最后入目的是林家人惊慌担忧赶来搀扶的景象,耳边却开始听到别的声儿。 细细碎碎,然后越来越清楚。 可不就是赵英在哪儿唧唧歪歪。 眼皮重若千斤,吃力睁开后,湖蓝苏绣垂帐层层叠嶂入目,端正大气的屋顶竹节排布,可不就是优雅又奢华的听风台。 猜对了,回来了。 吓死个人,快喝口水压压惊。 周横李净慈回到听风台,短暂告别后,各找各家的。 李净慈推门而入就见林朝举着茶壶吨吨吨往肚子里灌水,浑身湿透像从河里捞上来的。 “我知道你睡相不好,但不知道能不好到这个程度。唔,下次把窗子封死。” “你不是以为我 分卷阅读29 从窗户滚出去了吧?” “……”李净慈想了想,面上明显是‘嗯’,“没啊。” “……算了这不重要。”林朝没心情跟他玩闹,“我觉得,我被盯上了。应该是风祸的缘故。” 第 23 章 林朝说了方才的噩梦。 李净慈突然靠近,在她脖颈间轻嗅一口。 林朝背脊僵直,连呼吸都放轻一些。很快就意识到她自作多情了。 这可不能完全怪她,李净慈在闺房里动静大爱撕咬,但向来见光死。林朝一直觉得李净慈白天夜晚撕裂的严重,完全两个人。 “你中术了。”李净慈说,“你口鼻颈项处萦绕一种即将消散的雨打桂花味儿。世间道术万千,‘春眠不觉晓’多以初雨桂花做引,引人入梦,梦中计杀。三百年前邪王爷麾下有一人擅用此术,肩背麻袋、步行诡道、身废半驼,睁眼杀一千、垂眸杀一万,号‘鬼算废驼背’。若真是他所为,娘子你焉有命在。” 最后一句林朝绕了一小下,“到底是不是这个‘鬼算废驼背’给我下的术?” 李净慈神色逐渐意味深长,“‘鬼算废驼背’销声匿迹半年,因何而出、为何向区区的你下术,这些问题未知缘由,说‘是’未免太过武断。要说不是的话,又没人有他这种功力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林朝想到林母有梦游的习惯,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 “这个‘春眠不觉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比如说中术者每到夜里就会按时按点儿自动爬起床,听令对枕边人拳打脚踢什么的。也许我有梦游的习惯,若是误伤到你,千万别怪我我也不想的。” 不是她的责任,她是不会负的。 李净慈愣了愣,唇角勾起,“有没有后遗症我不知道,但是‘春眠不觉晓’这种用法一定会气的废驼背吐血。” “就姑且当下术之人是鬼算废驼背,他对你下术,自然是想收回你右手上的风祸。” 林朝一点儿也不想要风祸,这东西稍有不慎就会害人害己,银荷姑娘就是血的教训,“但是挑别人家的粪前好歹也得问一声主人吧。但凡鬼算废驼背向我打个招呼,我一定双手奉上给他。现在他一声不吭直接抢是不是有点儿不讲道义。” 李净慈转了个话头,“关于邪王爷,平安县有这么一种说法,‘所经之处,黄纸漫天,三灾过境’。” 怎么忽然谈这个,林朝没怎么明白还是先点头,“这你说过,风祸就是三灾之一,有什么问题?” “你就不觉得奇怪,风祸为什么不叫风灾,明明风灾更顺口。如同趋吉避凶,人生来就有归类的习惯。”李净慈说,“三百年前,鬼算废驼背追随邪王爷时曾手握风祸肆虐一方,民不聊生,如遭天灾。所谓三灾,指的是邪王爷麾下三名大将。鬼算废驼背其人,乃是三灾之一。风祸是他的武器,当然,他还有其他武器。” 林朝汗颜,略有羞愧,“所以……风祸本来就是人家的,人家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哈,我错了错了。” “娘子是错了,但错不在这儿。武器这种东西,一没名二没姓,谁拿到就是谁的。你没错。”李净慈理歪话不歪,甚至带点儿诱导,“你错的,是误判自身处境。对上鬼算废驼背,你有几条命敢跟他讲道义。当务之急,是尽可能提升你的能力。” “别对我寄予厚望,比肩那种传说中的人物我还差点儿。”林朝有自知之明,但被期待也是变相承认实力,忍不住挺起腰杆。听到李净慈的话后又萎下去。 李净慈说,“我只是在想,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提升你的能力,你能死的好看一点儿。” “咳,逗逗你而已。现在不紧张了吧。” 林朝一时不知该哭该笑,虽然噩梦带来的后怕感淡了七八分,但是鬼算废驼背这事儿压在身上脑壳又痛了。 “别担心,我在你身边。你的安危,是我的最优事先项。” 李净慈二指并起,撑开林朝皱紧的眉头,指腹清凉擦过睫毛脸蛋下滑到唇角,往上一支撑起个笑脸。 林朝脸上飘红,他碰过的地方莫名的又烫又痒。下意识拿开他的手,反被牢牢握住。 右手手背处多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墨迹,凑近仔细瞧,这墨迹由无数黑色咒文组成,而且还在动。 林朝早早一头栽进李净慈的误导前提下,又听他各种说,哪儿还有多余的心思分辨细节。 武器谁拿到就是谁的。 “这个武器,我要怎么用?”林朝说。 李净慈脸上有了借尸还魂以来第一个真笑,“风祸虽是活的,但并无自己的意志,它永远无差别攻击。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银荷姑娘那种用法虽然损人不利己,但在损人方面,是顶尖水平。” 林朝若有所思。 …… 周横陪李净慈返回隆恩书局,还没迈进听风台,腰间宫铃嗡嗡震了起来。 宫铃乃隆恩书局本家配发。 “美玉,本 分卷阅读30 家人了。三长一短,本家人在方圆十里之内,要求速去相认;三长两短,本家人遇袭,求援。快跟我走!” 周横推门而入。 赵英盘腿坐在蒲团上,胳膊肘支大腿,脑袋靠在右掌上,红衣滑落堆在肘部,小臂精壮形状优美,墨发流泻一地,百无聊赖。两颗眼珠子跟着地面溜儿来溜儿去。 他最怕无聊,以前受罚跪祠堂,哪怕只有一根布条,他也会想尽办法玩得津津有味儿。追着蚂蚁记录轨迹的事儿也没少干。 “你放过小蚂蚁们吧,现在有正事儿找你,快跟我走!” 周横只当他在看蚂蚁,走到门口还在想赵英怎么没跟上,回头催促吓了一大跳。 蒲团前面那块地上画了一个墨迹火柴人。 ‘墨子泣丝’。 ‘墨子泣丝’是隆恩书局本家最为常用的弃车保帅之法,寄己身于墨迹、落繁丝而取命。 隆恩书局本家多画痴,白痴的痴。分明各个都是琴棋书诗律医样样精通的才子,偏生在画上栽进烂的巨渊,一门全部只会画火柴人。 “这位前辈是?”周横道。 好麽,分明是你放的求救讯号,居然比求救讯号还要早到。你说那你放这玩意儿还有什么意义? 赵英脑壳痛,“” 第 24 章 赵英脑壳痛,“我快解读完了。解读完就知道了。” ‘墨子泣丝’将自己寄在画出来的火柴人中,墨迹乃自封,这封只能外解。外面的人解读完墨迹,里面的人才能放出。 当然,解读失败的例子占比更大。纸页破碎之日,便是此人丧命之时。 很多人在战场的大风大浪中侥幸存活,然后因为画技不佳,翻船在解读的阴沟里。 理论上来讲,隆恩书局的人都会‘墨子泣丝’,但绝大多数人拒绝使用。 毕竟危急时刻不是人人都有幸面临。 这种大前提下,使用的都是隆恩书局本家牛逼的前辈们。 墨迹火柴人一点一点抽去最后一根墨丝,人形实体逐步显现,赵英脑袋探过去细瞧,“解读完毕。让我看看是哪个技不如人的怂货沦落到用这招……唔……” 正脸没瞧到,横空飞来一只脚踩在赵英面上留下硕大鞋底印子。 周横吓的一嘚瑟,先呵斥赵英再对前辈连赔不是,“住口美玉,怎么跟前辈说话的,还不快认错道歉!前辈,美玉孩子心性,无意之中冲撞了您,您莫跟他一般见识。” 这话说的周横心发虚脸发热,前辈是个少年人,说不准比赵英还小些。 少年腿下了劲儿陷进赵英脸里,语调万年不变的不疾不徐,还是那么招人烦,“再怂也比你强一个等级,贬到小县城的小垃圾。” “叫谁小垃圾,我强极了好吧。公孙德玉,我好歹是你同门,要不要每次见面都往我伤口撒盐。”赵英气儿不打一处来,“还有,你搞清楚现状,我解读救了你,我、救、你。我出手救人要价一向很贵,没跟你收费算好的。” “我没钱。” 公孙德玉挥平衣摆,勾过蒲团席地而坐调息,衣摆穿心莲划出一个大圈。 过程太过行云流水强盗行径,要不是赵英闪的快,脸上早让穿心莲给结结实实呼一巴掌。公孙德玉这小古板还登堂入室占了他的小蒲团。 “恃穷行凶还有理了。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不过这么些年血泪教训告诉他,公孙德玉还真他妈的每次都占理。如果不占理,那只有‘理本身就是歪的’。赵英与公孙德玉同门十年,口头上从未占过便宜,悻悻而退。 “小古板,你不在隆恩书局本家当你高高在上的本家七子,跑小县城干什么,还弄成这幅狼狈德行?” “鬼算废驼背逃出无间地牢,隆恩书局本家七子追至瓮山,皆死于他之手。”铤而走险使用‘墨子泣丝’也是算到赵英在附近。隆恩书局本家能人千万,只有赵英能正确解读公孙德玉。 “鬼算废驼背本就与隆恩书局本家有死仇,此番让他逃了,再过不久,一定会卷土重来杀上隆恩书局寻仇。”赵英说,“你刚说你们在瓮山交手,鬼算废驼背为何去瓮山。” “我想,他是闻着风祸味儿来的。”公孙德玉说,“三灾既出、风祸再现,鬼算废驼背自然想拿回自己的武器。” “哼,他想的美。武器这种东西可没姓名…… ”赵英站直身子,公孙德玉异口同声道。 “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 “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 小垃圾总是与他心意相通,公孙德玉唇角微勾,“我已布阵推算出风祸出现点有两处。一者密集度极高,越早铲除越好,一者气息微弱,似是新生之种。两人之间隐有血脉相连之相,应是出于同族。” 赵英全盘托出,朝林朝李净慈夫妇住的方位努努嘴,“我都知道。而且密集度极高那位,就住对面房间。” “呵哦,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分卷阅读31 。”公孙德玉眼神一秒切换,毛笔簿子现于掌心,杀意从头流到脚。 五丈之外,李净慈揽住林朝避开,桌椅床铺无一幸免,连带着身后那堵墙轰出了个大洞,“小心!” 第 25 章 李净慈说,“公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找我麻烦?” 心下对来人身份有了底数,红衣烫金滚边、袖口衣领是穿心莲,此人乃是隆恩书局本家人。 “正因为你我无冤无仇,方才那招才打偏。否则,你早已命丧我手。”公孙德玉偏头,藏在李净慈身后的林朝头皮发麻,这人毫不遮掩对她的敌意,方才幸亏李净慈拉开半寸,那招险险擦着脖子过去,“妇人,出来受死。别让我说第二次。” 李净慈将人藏的更深,折扇横立,扇骨如刃微微张开口子,“公子,你张口就要杀我娘子,不知我娘子哪里得罪公子。这其中定有误会,不妨坐下来好好聊。” “身怀风祸可不是误会。”公孙德玉连发两招,招招冲着林朝命门,李净慈先一步打掉攻击,扇骨成刃抵在公孙德玉脖颈上划出血痕。 “好俊的功夫,平安县卧虎藏龙啊。”公孙德玉眸子一亮,李净慈阻挡不及,毛笔化剑刺进林朝胸口,“速度在我之上,可惜晚了一步。小哥,我劝你手别抖,否则我这边吃痛拿不稳剑就不好了,再偏一寸,剑会准确削掉你娘子的心。怎样,要比比看谁快?” 那把剑将林朝捅了个对穿,横着捅进来,剑刃贴着心脏。林朝下意识放轻呼吸,生怕一个大动作心脏就被开个洞,“公、公子,如果可以,我半分也不想染上风祸。我无辜受到波及已经很惨,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妇女,你我素未谋面,我半分也不想杀你。风祸一旦扩散,生灵涂炭。隆恩书局本家为此已经失去太多。在事情变的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得负起责任。抱歉,请你去死。” 李夫人,你一路走好,隆恩书局的糕点每年清明都会为你备上一份。如同银荷一般,又是风祸的牺牲者。周横不忍直视,偏过脑袋叹气。完全将‘银荷姑娘才是风祸重出的罪魁祸首’丢到脑后。 赵英双臂环胸,眉头皱的死紧。他不赞成斩杀活人这种毫无人性的防患于未然手段,银荷姐姐凶化那夜李夫人间接算他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他应该拦住小古板。 掌下剑方才就蠢蠢欲动,让他给按回去了。 李夫人求救目光不是没看到,但为了大局着想,委屈你了,李夫人。 林朝唯一指望着能帮着说两句话的人装瞎,心都凉了。赵英从天而降那晚,林朝喜极而泣,若不是有了今天这出,林朝日后得把赵英当圣人给供起来。这会儿吧,圣人碎成渣渣风一吹没影儿。 李净慈和公子不上不下胶着,看起来公子明显将要舍了脖子套她心脏一削。林朝两眼发黑,冷静啊林朝,然后快速自救。 “公子,你削我一剑,当真能换得天下靖平?” “当真。公孙德玉从不说谎。” 林朝说,“你这是要我的命。公子,你知道吗,我死前能让风祸顺着怨气当场散开,让你任务失败,让整个平安县为我陪葬。风祸这个东西,使用方法异常简单。银荷能,林朝也能。” 公孙德玉、赵英、周横三人同时变脸。 “你敢!” “你敢!” “你敢!” “我敢!”林朝说,“我前脚死,后脚就有你们三个遗臭万年相陪,有隆恩书局本事不济之名相陪,我有什么不敢的。既然我死的后果,你承担不起。那不如趁我活着,谈谈解决之法。公子,你意下如何?” 第 26 章 林朝的表现让李净慈第一次觉得她还是个有救的娘子,三言两语逆转局势。现在主动权握在他们手里。 李净慈利落收扇,“公子,得罪了。” 不仅示好,也是适当表示合作诚意。 公孙德玉直勾勾的盯着林朝。 她玩了一个小话术,因为没人能证实她会使用风祸。信了她的谎,将错失一个把风祸初生之苗连根拔起的绝佳机会,若所言不虚,为整个平安县着想,她更该杀。 公孙德玉剑尖不退反进。 林朝屏息,剑尖上劲儿前一刻李净慈出声道。 “公子,三思。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为真,你便赌不起。”李净慈说,“你也不想看见那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既然决定放过我娘子一次,就别吓唬她。她只是个深闺妇人,经不起吓。” 李净慈二指夹住剑尖,移开,捏了个咒疗伤。臂弯接住林朝让她靠在怀里。 林朝全身发软,腿虚成面条直朝地上出溜。 李净慈借着疗伤咬耳朵,用只两人听到的音量说,‘做的好,娘子’。 周横掏出一瓶青瓷药罐,“李夫人,这是隆恩书局的‘银质桃胶’,止血祛疤,你快抹上。” 林朝疼的脸发白,没接。 分卷阅读32 忘不了这人方才冷眼观她生死。 周横如坐针毡,攥紧药瓶不敢与林朝对视。手支棱在那儿收也不是、给人人又不要。 赵英说,“李夫人,‘银质桃胶’乃隆恩书局疗伤圣品,极为珍贵。阿横自己多少次生死边缘都不舍得用,如今给你用,你收下便是。不用跟我们客气,也不必太过心怀感激,毕竟我们昨日是生死之交的伙伴。虽然只有短短三刻钟而已。” 说不上生气,毕竟昨日是生死之交的伙伴,虽然只有短短三刻钟。林朝还能笑着说,“赵英,你和周横有点儿没皮没脸。坦白说,方才见死不救,现在嘘寒问暖,你们的示好让我觉得非常虚伪。” 周横面色比林朝还白,握碎‘银质桃胶’犹不自知。 “此一时非彼一时。风祸牵连甚广,赵英身为隆恩书局的一员,诛杀风祸是责任也是义务。赵英只恨未竟全功。”‘银质桃胶’挤出指缝摇摇欲坠,赵英心疼的不行,能抢救一点儿是一点儿,转移到李净慈手上,催促他上药,“现在么,针对风祸的是隆恩书局,关心好友的是赵英。好东西不用白不用啦,再说,李夫人你救过赵英一命,赵英欠你一个人情。” 好一个‘针对风祸的是隆恩书局,关心好友的是赵英’。 周横愣住,半晌无话。 林朝忍不住笑意哪知扯到伤口整个人龇牙咧嘴,赵英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等丑人,毕竟自身颜值太能打,不过看在‘是好友’的面上,忍了。 “抱歉,暂时回避一下。” 李净慈拦腰抱起林朝进内室上药,药是‘银质桃胶’。 周横愧疚不已。 隔着一条屏风,公孙德玉板着脸,“妇人,莫要拖延,有事说事。” “公子,你要杀我,无非是怕我将风祸感染给他人。是也不是。”内室上药通了气儿,林朝照着李净慈所教,一字不落,“据我所知,风祸移居者从感染到肚破肠流至少要十天,我在这十天内能将风祸锁死在身体里,且保证不接触任何人。死后尸身随你处置,夫君亦不会插手。你若不放心,可一直随侍在侧。” “短短十日,何必贪恋。况且这十日间,你会皮肉溃烂生不如死,死相更是苦状万分。”公孙德玉不能理解。在他看来,‘死的痛快’是上等死法。 林朝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死。公子,我不会死,即便是死,也是喝竹叶青呛死、吃酸菜炒腊肠噎死或者寿终正寝,绝不是这种难看的死法。” 公孙德玉难得有板着脸以外的表情,分明还是那个古板调调,赵英硬是听出了有趣,“好,十日后,公孙德玉等着看李夫人怎么死。” 林朝现在这个体质,李家肯定回不去。李净慈修书一封给李寡妇,只说隆恩书局留他十日写诗稿作画,让备点儿日常衣物给送信人带过来。顺便带了订金十两银子。 李寡妇顺手把儿媳妇儿的几件衣裳也包了,“净慈不在家她回来干什么,留在净慈身边伺候净慈,捏肩捶腿端茶送水红袖添香什么的,抓紧给李家添丁就再好不过了。” 周横一声令下,听风台只用两个时辰修补完毕。 听风台上刚好两间上房,李净慈林朝夫妇一间不不用搬动,另一间留给监视的公孙德玉。 第 27 章 银荷的葬礼在听风台操办。 ‘六分春色’以还要做生意、未免晦气为由,拒绝接收银荷骨灰。 银荷尸身灰飞烟灭,便立了个衣冠冢,绵儿取来银荷衣冠,披麻戴孝跪在一侧为主人送行。 前来悼念的大多是隆恩书局读书人,将银荷夸成天山有地下无、冰雪为骨花作肚肠的奇女子,纷纷哀叹惋惜。挥墨作词赋诗写了好几沓。 浑然忘了他们当初贬低侮辱银荷的丑恶嘴脸。 周横让人收起诗词,半跪在火盆前一张张烧给银荷。 半分不曾忘却他也是造口业诋毁银荷的一员。 李夫人上门找事,机会难得,周横当即顺水推舟除了一拨儿心术不正的伪君子。虽然脏水全泼到李净慈身上,但这事儿一损俱损,他对不起银荷名声。 公孙德玉执意全程监管,赵英便般了副桌凳让他坐。 公孙德玉:“不必。” 赵英:“坐啦坐啦,要站很久的,你的腿会发酸发胀肿成萝卜。有损英俊,很难看。万一这几天鬼算废驼背打来,你腿脚不利索拖后腿,可别想我会救你。” 公孙德玉稍加思索,撩起衣摆坐下,“呸,谁要你救。垃圾术法低劣道术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赵英:“好好好我垃圾我低劣我不该活在世上玷污你的眼球。呵,先前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古板求我解读‘墨子泣丝’。瞪我干什么,我说小古板又没说你,还是你承认你就是小古板。” 桌凳刚好放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又很宽大,上面放了砚台宣纸笔架。赵英觉得小古板会嫌弃一般桌椅配不上他高贵身份,特地从书房搬出周横最心爱的一套紫檀木桌凳。没想到被隆恩书 分卷阅读33 局读书人们误以为是丧葬费登记处。 左侧堆积半人高的白纸黑字悼词,中间公孙德玉凹下一大截,右侧银两堆成小山。 往来读书人自然当他是小厮,“磨墨!” “天灵盖压抑不住我的诗意,它正喷涌而出,快,快给笔!” “原来要用诗词悼念银荷姑娘,真是别出心裁。小厮,笔墨伺候。” “哦,好。”公孙德玉手忙脚乱乖巧递笔。 递完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气。 小古板年纪不大身居高位已久,很少有人敢直视他。被人使唤、不、被很多人同时使唤还是头一遭,措手不及有点儿懵逼。赵英碍于银荷姐姐葬礼不敢笑的太狂,脸埋在衣摆里咯咯咯。 掀桌的手犹豫一下还是继续磨墨递笔,毕竟在人家的葬礼上搞事情太过不尊重人。倒是眼刀子剜的赵英体无完肤。 赵英读懂公孙德玉的口型,他说‘小垃圾你给爷等着’,便笑回‘小古板爷就站着等你’。 林朝给银荷上了柱清香。 这事儿起于银荷报复假李净慈,林朝完全是无辜被拖累,眼看二弟也要趟上这趟浑水。想到这儿就胸口堵着气儿,但银荷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多说已无益。 不妨一柱清香事随风散。 李净慈站林朝身后,手握折扇虚拢着她的腰。‘银质桃胶’确实是疗伤圣品,其中几味成分驱邪避毒,但不一定对风祸在身的林朝全然无害。 “李净慈等等,可算等到你了,我有话跟你说。”绵儿脸上挂着泪痕,双眼肿成桃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这边请,李夫人也一起来吧。” 三人上了听风台二楼,山风卷起帘幕,绵儿声音绵软却不容拒绝,“李净慈,我家小姐恋慕你,你舍不得她做孤魂野鬼对不对。那好,我同意你娶小姐,给她一个名分,让她魂有归所。” 李净慈说,“我不同意。我为何要娶银荷?” 绵儿气急败坏,“你前几日来‘六分春色’,明显对我家小姐有情。现在她死了,你连这点儿忙也不肯帮吗?你以为我真愿意让我家小姐嫁给你?哼,那是为了给小姐一个魂归之所才不得已而为之。” 绵儿看向林朝,“李净慈,你是不是怕李夫人不同意,那我来跟她说。李夫人,我家小姐和李公子两情相悦,若不是李寡妇横加干扰,二人早成神仙眷侣。如今你捡便宜嫁了李公子,占了我家小姐正方娘子名分、抢了她心尖上的人,足够了吧。我家小姐只是要一个名分,以求魂有归所而已。这么一点儿小要求,你都不肯成全吗?” 林朝说,“绵儿姑娘,莫要胡搅蛮缠。李净慈娶不娶他说了算,你问我作甚?” “那就是说你不反对喽。”绵儿面带喜色,“李公子,我这就回去准备冥婚事宜,日子已经算好,就在今夜子时。你一定要来。” “绵儿姑娘,我不会去。”李净慈干脆利落拒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不沾,我如何娶银荷。绵儿姑娘,这几天操持银荷后事,你太累了,口不择言,我原谅你。还有事,我夫妻二人就此别过。” 绵儿瞪着两人背影不可置信,气的全身发抖。她已经拉下脸将姿态放的很低,李净慈和那山野村妇如此不识好歹,是故意羞辱她么。绵儿抿唇恨道,“李净慈,我一定会让你娶我家小姐。” “娘子,回房吧,你需要多休息。” 是你需要借阳气了吧。 几次与李净慈抵死缠绵,情谷欠与理智交缠,直至灭顶。穿上衣服后,两人又恢复成陌生人,淡漠、防备在两人之间无所遁形。 “嗯。”林朝想象不出这种人爱上一个姑娘是什么样子。 李净慈跟着上了柱清香,他恋慕银荷,但林朝在他脸上瞧不出一点儿应该有的情绪。 她这样问了,李净慈说,“恋慕之心为之雀跃的人是银荷,银荷已死,无人能让死去的心再动。” 哦,那以后也不会为娘子跳动吧。 说不失落是假的,林朝自己都不明白是羡慕这份感情还是情义相许的有情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二弟若出事儿,爹娘会崩溃。我一定要救他,李净慈。” 李净慈说,“二弟耳后苏醒了一枚孔洞,我已用阵法压制。此法治标不治本,能不能救,关键在你。” “怎么说?” “风祸本身是活物,聚集而起则生意识,它又有服从天性。只要你身上风祸多到生出意识,则能召回一定范围内的风祸。这个范围嘛,由你的能力决定。如此,召回林凛冽身上的风祸也不是不可能。” 风祸见风长,只要人活着,就能不停生长。但人最多能撑到什么程度呢,肚破肠流还是脑勾灌风,没人知道。林朝甚至有点儿恶意的想,自己那种样子他还睡的下去麽。 林朝面上风轻云淡,“我知道了,我能拖到风祸生出意识。” 李净慈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揉了揉林朝脑袋,“做的好,娘子。” 第 分卷阅读34 28 章 绵儿咬紧贝齿,手指快要搅烂衣摆。李净慈拒绝迎娶小姐,无非是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就去找李寡妇和媒婆,李净慈便没了拒绝的由头。 银荷疼惜下人,私下里也与绵儿姐妹相称,吃穿用度亦分她一半。故绵儿虽为侍女,却比一般商贾家的小姐要过的好。自己活的鲜亮,也没忘了给家里补贴,把底下一个弟弟送去学堂读书。弟弟也是个争气的,在学堂名列前茅,待这几日通过考试,便能名正言顺成为隆恩书局的学生。 家里靠她养,一向温顺的母亲挺直了腰杆,骂骂咧咧‘赔钱货’的暴躁老父亲收敛许多,这几年更是把绵儿当主子供起来。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走,这都归功于小姐。 绵儿一定会让小姐达成愿望。 媒婆都是吃喜财,操办冥婚那可是行业禁忌,特别招晦气。连吃数十家闭门羹后,绵儿用半副身家找到一个勉强同意的媒婆。接下来,便是父母之命。 李家掌事儿的就一个李寡妇,银荷曾为讨李寡妇欢心绞尽脑汁,绵儿也因此探听到一些喜好。 中午,绵儿提着大包小包敲开李寡妇家大门。 “这是李净慈李公子的住处?” 李寡妇:“是,我是他娘,你是谁?” “李婶子,这点儿东西不成敬意,特地买来孝敬您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提着礼物上门的。李寡妇手里被塞的满当当,喜笑颜开,邀人进门,“哎呦,这太破费太客气了。快进来喝口水,今儿日头大,别晒着你了。” 李寡妇扫了两眼身段,面容俏丽含羞带怯纤秾合度,看着对李净慈有意思。莫不是李净慈在外头结识的意中人?比如什么同床好友的姊妹、夫子的掌上明珠什么的。 不是她吹,她儿子那条件县令千金都配的起,碍于田地没人耕才委屈娶了林朝那个粗俗毫无规的的山野村妇。 绵儿满脑子都是如何讨好李寡妇让她同意小姐进门,李寡妇调动起看过的所有戏文话本子乐不可支的猜测这是哪家对净慈有意、碍于善妒恶毒正妻忍痛放弃的千金小姐掌上明珠。 沉甸甸的礼物搁在手里,李寡妇越看绵儿越喜欢,甚至端起姿态做那个戏文里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接回平妻让儿子情义两全的好婆婆。 “小娘子看着面生,我没见过你吧,你到我家是来找净慈吗。诶呦,我常看书里说什么红颜知己,小娘子此番前来,莫不是对我家净慈有意思。” “哈?”绵儿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提到婚事不免面上飘红,脱口便要说‘李老夫人您误会了’,转念一想,她来也是为了这事儿,换个主角就是了,“李公子确实有一名仰慕他才华、非他不嫁的红颜知己,但不是我,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说了,她无意与李夫人一争高下,她爱慕李公子,只求时常伴在身侧红袖添香。李老夫人,我就厚着脸皮问了,我家小姐愿意委身为妾,您看如何?” 她家小姐?连丫鬟都这么有排场,那小姐不得气派到天上去。儿子如此优秀,李寡妇喜不自胜,腰杆子挺直下巴朝天,端起老夫人的派头。 故作姿态道,“姑娘,净慈已经成亲,我李家虽说够不上书香门第,但也是读书人家。这新妇过门不出一个月就另纳小妾的事儿,李家做不出来。” 绵儿猝不及防愣住。喂喂,李老夫人,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来了来了,要展现我通情达理一面的场景来了。李寡妇有点儿说不出的小激动,“姑娘,你家小姐与净慈情义相许令我动容,她甘愿为净慈委身做小作出的牺牲我也很感动。唉,她是个好姑娘,可做人家正头娘子总好过做妾,我让她进门就是在害她,劝她三思。” 李寡妇嘴上这么说,心里高兴的快飞了,甚至已经看见儿子和大人物掌上明珠月下书房明灯,你侬我侬诗情画意谈天说地,林朝那个山野村妇耕了一天的地灰头土脸委屈不已还不敢多说一个字儿,只能憋着嘴闷声哭泣躲在墙角偷偷羡慕。 想想就身心舒坦,解气! “李老夫人,我家小姐对李公子一往情深,嫁不了李公子她比死还难受。李老夫人,您人这么好,请您救救我家小姐啊。绵儿给您跪下了。” 绵儿作势要跪,李寡妇装作为难不已给人搀起来,手里又被塞了馒头大小的荷包,里头可都是银瓜子。 大人物的掌上明珠,果真是大人物的掌上明珠。 绵儿连哄带骗,覆上李寡妇发抖的手,“我知道李家这等品性高洁的读书人家不喜这黄白之物,嫌俗气,可李公子读书,笔墨纸砚哪里少的了呢。李老夫人,这是我家小姐一番心意,您可千万别推辞,否则小姐会伤心。” 李寡妇顺势握紧荷包,“唉,你家小姐一心为净慈着想,我怎么会辜负她的好意。这可是天大的恩情,李如何还的起。也罢,我李老婆子就做了这个主,若你家小姐不嫌弃,便嫁进李家做平妻吧。” “当真?李老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同意我家小姐 分卷阅读35 进门做李公子的妻子?”绵儿激动不已。 李寡妇拍了拍她的手,“当真!你家小姐对净慈一腔真心,我深受感动,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爱净慈。李老婆子年纪大了,儿子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对,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爱李净慈。”绵儿亲昵的揽住李寡妇,“我这就把媒婆找来,日子都挑好了,后天是个吉日,过定纳吉下聘礼正好,大后天就成亲好吗?” 李寡妇笑道,“傻姑娘,找媒婆是男方的事儿,不知羞。这日子也太赶了些,你是哪家的丫鬟,我得让净慈先挑个好日子上门拜访一下未来亲家。” “我是‘六分春色’银荷姑娘家的丫鬟,拜访就不必了,也没什么人。” “你说什么笑话?” “哈,什么笑话,李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我们前一刻还相谈甚欢呢。继续说准备成亲的事儿吧,大后天宜嫁娶,是今年最好的日子……” 李寡妇脸色发白,扬手,荷包银瓜子洒了一地,绵儿急地跺脚,“李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银荷,‘六分春色’那个下贱女支子银荷,她已经死去多日,为何还是阴婚不散缠着净慈。滚,你给我滚。我若是早知道你家小姐是那个女支子,我死都不会让你上门,呸,肮脏玩意儿。” 绵儿正伏在地上慌忙捡银瓜子,听到这话身形一顿,发丝垂在耳侧眼睛隐在阴影里,“死老婆子,嘴巴放干净点儿,不准出言不逊侮辱我家小姐。” “提到她名字才是侮辱我的嘴巴。但凡这肮脏玩意儿有一点儿自知之明就不应该缠上净慈。净慈已经成亲了,她还要痴缠到几时才肯罢休。果真是窑子里出来的窑姐儿,吃饭那点儿气力全用来想着怎么勾上男人。进门,想都别想,她只配当个游魂野鬼。” 绵儿不再捡银瓜子,荷包滚落在地。她一步步走进李寡妇,歪着脑袋面带疑惑,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死老婆子,你方才明明同意了我家小姐进门,为何言而无信。”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家小姐是那个万人骑的女支子,痴缠净慈的银荷。世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她屁股养了随便找个什么物件去挠,为何非得攀上净……唔……”李寡妇话戛然而止。 一言不发的绵儿边走边解开腰带,缠在李寡妇颈项上越收越紧,迫使她收声。 甜软的小姑娘声音子耳侧,寒意渐深似勾魂索命,“死老婆子,你喜欢摆老夫人架子我顺着你低声下气,你爱钱我给你我所有身家。我可以一辈子这么当牛做马伺候你,只要你同意让我家小姐进门。我给你我能做的所有,可你呢,你听见‘银荷’两个词就翻脸不认人。” “死老婆子,‘银荷’才不是什么肮脏下贱玩意儿,在我眼里,她是比谁都干净良善的菩萨。我十岁被卖到女支院,男人们臭烘烘毛乎乎蒲扇一样的大掌摸在身上令人作呕。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拉我出泥潭,教我读书写字、调香抚琴、还送我与家人相认。不再有男人近得了我身。” “嫁给李净慈是她最后的愿望,我不准任何人阻止。” 颈项间绳子绷紧成一条直线,李寡妇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翻着白眼双手乱抓腿胡乱蹬地。绵儿在她耳边每说一个字呼吸便弱一分。 不知道绵儿是什么时候说完的,李寡妇身躯软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凉了。 绵儿翻箱倒柜找到李净慈的庚帖,在林朝梳妆盒里,很好找。 反锁上李家大门,支起院墙上靠着的竹梯子爬上去,然后踢倒梯子。 绵儿弟弟钱武得了信儿早候在墙下,在地下接应姐姐。 “姐,人都让我调开了,你别担心。” 第 29 章 绵儿面色苍白,一直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掌。 “姐,你怎么了?” 见绵儿不回话,钱武心下一沉,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时常爬树下河,李净慈家这种土墙对他而言毫无难度。翻身跳墙,李家静的要命,李寡妇四肢扭曲侧卧在大堂,早已断气,脖子上紧紧缠了几圈腰带,腰带上有熟悉的木棉花花纹。 姐一向温柔,何种仇恨竟逼得她动手杀人。 钱武第一时间毁尸灭迹,绵儿姐绝不能被牵连在内。 “道法、阳火。” 钱武二指并起夹一张黄符咒纸,话音甫落,黄符咒纸贴在李寡妇身上燃起火团。冉冉火苗舔舐钱武瞳孔,李寡妇尸体在他眼中烧成清烟消失不见。 钱家在一处并排巷子深处,巷子口是平安县最大的菜市场,这时候正是饭点儿,菜贩子叫卖喊价声此起彼伏。包子烧饼等鲜香食物味儿飘满巷子。巷子有好些年头,越往里越破旧,因着价格低廉,许多干粗活的和耕地泥腿子集中住这儿。 钱武扶着绵儿进钱家。 钱父喝的烂醉如泥正在主屋呼呼大睡,钱母靠给人家洗衣服补贴家用。她洗的精细,特别招暗娼喜欢,生意一直不错。巷子深处有些退下来的老窑姐儿,人老 分卷阅读36 珠黄秦楼楚馆不收也没攒下什么积蓄,就住这儿在家重操旧业。 时日一久,成了暗娼片儿区。外人一提起巷子深处,皆心照不宣,贩夫走卒茶余饭后光顾的低等窑子。 钱武也因此一直反对绵儿来这里,每次绵儿回家,钱武提前等在‘六分春色’接人,陪着回去再送回银荷身边。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回到家里,钱母给三条街外窑姐儿送干净衣物,不在家,钱父睡的昏昏沉沉。钱武将人接回自个儿房间,倒了杯热水。 绵儿在家时和钱武睡一张床,被卖入‘六分春色’后,衣物全扔,彻底成了钱武的房间。 “姐,好些了吗?” 热水入肚暖了五脏六腑,绵儿总算多了分血色,手不抖了,“嗯。” “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为什么杀李寡妇?” 绵儿倏地攥紧杯子,热水洒了几滴到手上,钱武眉头一皱,绞了湿帕子忙给擦着,“姐,我不是在向你问罪,我只有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更好的帮你。” “姐,水很烫,你小口慢慢喝。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憋在心里难受想倾诉,再告诉我,好不好。”钱武轻声细器,避免刺激绵儿。 她这幅模样不太正常,实在让人担心。 绵儿在家里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有那个胆量杀人。 与其说失心疯,更像是中术了。 可这更离谱,平安县懂道术的人本身就凤毛麟角,施术对一般人来说又不是什么简单事儿,谁会下术给一个窑姐儿身边端茶递水的小丫头。 “小姐死了。她多次求我说她想嫁给李净慈,让我帮忙操办成亲事宜。她夜夜来我梦里,哭的肝肠寸断。她的哭声如影随形跟着我。这几天我一安静下来就仿佛能听见小姐在哭。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无论如何都会为她达成愿望。” 银荷姑娘对整个钱家都恩重如山。钱武也是因为银荷牵线,才有幸跟着周横学习道术。几天后的考试若能通过,便能名正言顺成为隆恩书局的一员。 “于是,我去求李寡妇,用我全部身家。她殷切地接待了我,一开始答应的好好的……”绵儿突然激动起来,“……分明答应让小姐进门,突然就变卦,翻脸不认人口出恶言辱骂小姐。还放下狠话说小姐这辈子别想入门,除非她死。” 钱武按住她安慰,绵儿脑袋紧贴钱武胸膛,“别急,别怕,我在这儿,阿武在你身边。别怕,慢一点儿,慢慢说。” 绵儿握着杯子两行清泪越流越多,杀人的恐惧虽迟到,还是来了,“我当时气的全身发抖理智全无,我不容许冰清玉洁纯良温婉的小姐被这样辱骂,脑子里全是住口住口住口。我想让李寡妇闭嘴,可她一直喋喋不休的骂。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勒死李寡妇了。” “阿武,我不是有意杀死李寡妇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 钱武抱着绵儿,“姐,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银荷姑娘对我们姐弟恩重如山,只要是她希望的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姐,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到底是银荷姑娘想与李净慈成亲,还是你觉得小姐一定得和喜欢的李净慈喜结良缘。” 绵儿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指责我自作多情上跳下蹿搞出人命吗?钱武,我与小姐心意相通,最是了解她。跟李净慈在一起的日子,她吃饭也笑睡觉也笑,是李寡妇的拒绝入门让她心如死灰。现在她死了,难道李家连一块牌位都不能容忍。” “是,我在指责你。银荷姑娘就是银荷姑娘,没人能代替她决定任何事儿。姐,作为端茶递水的丫鬟,你逾越了。”绵儿如遭雷击,脸色苍白,钱武视若无睹继续说,一声声撕开忠心为主的表皮让心怀怨恨借机泄愤的利己主义无所遁形,“银荷姑娘情路坎坷又孤独死去让你怨恨李净慈,你要让李净慈后半辈子挣扎在对银荷姑娘的愧疚怀念与爱中,让他痛苦,让他生不如死。姐,你怨恨李净慈,甚至利用尊敬的银荷姑娘去完成对李净慈的恨。姐,你本末倒置,错的离谱。” “……”绵儿特别想反驳,张口却无话可说。 她惊恐的发现,钱武说的是对的。 先是一声抽噎,很快,绵儿伏在桌边哇哇大哭,涕泗横流。 “我恨李净慈。小姐这么好的人病痛缠身魂归九泉,李净慈这个负心人凭什么欢欢喜喜成了亲过好日子。老天爷瞎眼太不公平了。可李寡妇的死,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她闭嘴,闭一下嘴而已,她怎么会死呢。” 钱武揽住绵儿的肩膀,“姐,你今天一直在听风台陪伴银荷姑娘。你没去过李净慈家,也没见过什么李寡妇,更没勒死李寡妇。” “阿武?”这话什么意思? 钱武声音带了些哄诱,“活人有生气,死人有尸体。李寡妇连尸体都没了,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姐,别自己吓自己。” 绵儿头发上有轻微的檀香,下咒术时特有的 第 30 章 钱武劝绵儿 分卷阅读37 在家歇息,李寡妇的事儿他去摆平,过几日就会接她会‘六分春色’。 绵儿哑着声儿道,“不去了,小姐是绵儿留在‘六分春色’的唯一理由,失去她,‘六分春色’对绵儿而言不再有任何意义。不会再去了。” “好,那就不去。姐,你待在家里,阿武会照顾你。”钱武放轻语气,扶着绵儿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短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儿,看你脸上憔悴,都不漂亮了。累极了吧,快躺下休息一会儿。” 绵儿一直抓着钱武的手,等她沉沉睡去,钱武轻手轻脚掩住房门。 怀中掏出一小盒,抓一把香灰洒在房门口。折了根桃树枝,在宅子阳面最顶上横梁下方挑了几团蜘蛛丝,挂在门上。 钱母揣着钱回来,恰好撞上钱武出门。今日窑姐儿给了赏钱,便买了二两花生米下酒。 “阿武,你在家啊。娘带了好东西回来,吃了再走。” “娘,我还有事儿要办,你跟爹吃吧。姐回来了,在屋里睡着,你看好她,别让她出门。” 钱母本生性胆小顺从,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经不起,尤其事关一双儿女。钱武说什么她做什么,“好、好,一定不让她出门。” 钱武怕吓到母亲,真假话半搀着粉饰太平轻轻揭过,“姐伺候的那位银荷小姐前几天死了,姐与她感情深厚,不免伤情伤神。姐情绪身体都不好,娘你好好照看她,别让她出门。” “好、好。” 钱武回了隆恩书局。 隆恩书局操办银荷丧事儿人尽皆知,小厮严重不够用,这几天钱武都跟在周横身边忙前忙后。 周横对银荷姑娘一往情深,虽未挂缟素着丧服,但一力承担起未亡人职责。赵英跟在公孙德玉屁股后面打转儿,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的嘲笑他。 周横忙的焦头烂额,满隆恩书局团团转,甚至没有时间缅怀痛心银荷。 “执义,你可算来了。这帮人在别人葬礼上任意妄为,说不听又骂不得,我头好痛啊。”周横见了钱武超负荷运转状态一下子松懈下来,半个身子没骨头似的软在钱武身上,“快扶着我,累瘫了。知道你特别能干,处理一下,交给你了。” 钱武拜师于周横,拜师之日望他仗义执言、行公理道,赐号‘执义’。 钱武没空儿陪他玩闹,一如既往架着双臂给周横提溜儿的方方正正,“我拒绝。你教我的,求人不如求己。” “呵,我那是在求你吗?想得美。执义,我在命令你。去干会儿活,人太懒惰骨头会生锈的。”周横双臂上下乱扫摆脱钱武,近乎于耍赖瘫坐在地上。 钱武蹲下身子直视周横,指间三角空符自燃,檀香气儿包不住扩散萦绕鼻尖,“那更不能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师父,我就是想让你少生点儿绣,才给你带来了这个。” “绕魂香?!”周横神色莫名,看着钱武一言难尽。 绕魂香多用于窑子,调、教刚买来的烈性女子,身子软些脑子糊涂些好与客人成就好事儿。周横刚开荤那几年几乎住在窑子里,尝了几次后就厌了。软条条的姑娘没甚滋味。 “徒儿,你八岁我就把你带在身边。总觉得你还小,没想到日子一晃儿这么久了,你都到想女人的年纪了。啊,允悲。你长大我不就老了。”周横苦口婆心劝他,“女孩子越烈性,床上干起来火星子就越亮,下半身才更能烧起来。为师友情劝你,这玩意儿用了没劲儿。” 钱武没说话,周横继续逼逼叨叨,很久就叨叨不出来,盯着那点儿香气儿神色越发凝重。 “还是得靠人格魅力追女人。遇上一个心灵相通的女子不容易,要好好追求珍惜,别像我与银荷这对儿苦命鸳鸯。钱执义,你运气可真好,从谁哪儿采集到这等纯度的绕魂香?” 绕魂香蛊惑中术者神智,施术者有令,中术者莫敢不从。三百年前鬼算废驼背调制此香借刀杀人让正道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后来邪王爷被诛三灾尽散,时间一久绕魂香的后劲儿也散的差不多了。留存下来这么一点儿多用于房事调情,一颗千金,高等窑子多少都会存点儿。 吸入鼻腔中的香气儿让脑子有点儿飘,后劲儿惊人。 “我姐回家,我闻到了。”假话总有被拆穿的一天,真话不会。钱武说一半真话。 周横把玩着那点儿香气儿,“绵儿近身伺候银荷许久,‘道十六术’丢失那几页可能还在。鬼算废驼背摆明了要银荷身上那点儿风祸。执义,把美玉和公孙德玉叫来。” “那李净慈夫妇那边……” 钱执义虽未参与听风台一役,联系前后根据银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行事规则也大致猜到风祸有八成转移到李夫人身上。 “先不用惊动他们。” 赵英和公孙德玉很快就到了,相对于周横苦大仇深,自责看管‘道十六术’不力,赵英简直脸上开花。小古板公孙德玉眉间郁气儿也散个干净。 “执义,你是不是把意思传反了,他们怎么这幅样子。”周横皱眉小声 分卷阅读38 与钱执义咬耳朵。 “执义如实转述,一字不差。” 赵英说,“阿横,你带来了个好消息。鬼算废驼背这一招,反推隆恩书局先了一步。” 公孙德玉:“鬼算废驼背用‘绕魂香’让绵儿盗取银荷身上‘道十六术’残页,意图重掌到风祸。他这一步,给我们送出两个重要信息。一,消息落后一步,身怀风祸的李夫人是个变数,她将会让鬼算废驼背全盘皆输。二,我们提前造几张假的‘道十六术’残页给他,或毒或杀阵或凶术,端看他有没有那个胆量拿。” “但鬼算废驼背又不傻,他曾掌握风祸,假的‘道十六术’残页不是一眼就被识破了。” 赵英拍了拍公孙德玉,“若不曾透析全部的真,怎么造出全真的假。阿横,小古板特别古板,在隆恩书局本家没别的爱好,读书罚抄书他最在行。你奉为至宝的‘道十六术’,乃他一百年前亲手所书。” 第 31 章 “什么?!”周横目瞪口呆。 公孙德玉之前在他这儿是隆恩书局本家辈分很高的小前辈,年纪小,地位高。虽然小前辈嘴上不认,但分明是美玉的好友。俩人凑一起,周横总是不自觉的拿公孙德玉当师弟好友看。 稍微一回想,他没少端着师兄架子使唤小前辈。 啧,想扇那时候的自己几个耳光清醒清醒。 “我眼拙了,小友年纪轻轻、道法高深,我竟不知小友原来是隆恩书局本家的前辈。”钱武躬身作揖,腰虽弯却风骨不折,眉目敛下,不卑不亢,“周横名下弟子钱武执义见过前辈。” 钱武内心却道,但愿这位道行高深的前辈不会质疑他隐而不发的一段。 “客气了。” 公孙德玉扶起钱武,肌肤相接的一瞬间,惊讶于钱武体内扎实的道域,周横这一脉可算是歹竹结了好笋,钱武他日成就绝不会止步于此,“执义丰神俊朗,道术高强,便是今日不见,他日在隆恩书局本家也必会相逢。英雄向来出少年。” 隆恩书局分家成百上千,众星拱月抬着一个本家。哪个分家出了一个能进本家的,够吹好几年。公孙德玉就是在明着说‘本家欢迎你’,这是相当高的赞美。 若不是在银荷的葬礼上,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周横早乐的跳脚。 赵英对着公孙德玉和周横来回得意挑眉。对公孙德玉:看到了吧,小垃圾家里人特厉害,小垃圾和他的垃圾帮迟早去隆恩书局本家上门侮辱你。对周横:知道小古板多牛逼了吧,人都给你拉来了,还不快趁机把咱家的希望塞过去求教,能学点儿是点儿。 周横悄悄比划‘收到,没问题’。 钱武说,“前辈赞缪了。执义资质驽钝,勤以补拙罢了,道术上还得精进。前辈,‘道十六术’所用乃是洛阳洒金纸,松烟墨,阴朱砂。洛阳撒金纸、阴朱砂仍有部分留存,松烟墨由于原料缺失,五十年前便已不再生产。” “无妨。交给我吧。”书墨上面的事儿,从来难不倒公孙德玉。 月亮挂上枝头,钱母洗完最后一包衣物,展开一排排晾在院子里。 夜风吹起衣物,绵儿房门紧闭。 这么晚了,绵儿也睡下有段时间了,应该不会出问题。 保险起见,钱母卸了嫁妆盒子的锁头在里边锁起大门,钥匙贴身收着。 门是十几年的老木头做的,平日推拉都嘎吱响,再加了把锁,绵儿出去前一定会惊动她。 钱母打了个哈欠,抱着钥匙安心睡觉。 子时。 语调缱绻的民间小调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顺着窗缝行至绵儿耳侧,“女儿家,簪红花,今及笈,挽起长发要出嫁……” 绵儿开始睡的不安稳。 巷子深处谁家的狗儿叫了一声,冷白月光穿透满身阴云照进窗内,床上却空无一人。 绵儿拉开门,一步步走了出去。 手里握着李净慈庚帖。 她闭着眼睛,唇角带笑,脚跟高高离地,脚尖而行。 第 32 章 林朝这几天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公孙德玉赵英钱武周横换着跟。 仿佛身上揣了什么稀世珍宝。 活动范围只有听风台,吊祭银荷姑娘的人往来行事非常多。她一个出嫁做人妇的女子身后总跟着不是夫君的人,传出去名声不好。 林朝不是多么在乎,但是传到林母耳朵里就完蛋了。 于是非常自觉的躲回房间里。 这几日林朝睡眠不足,经常顶着俩黑眼圈,半夜腹中饥饿摸到厨房找吃的,吓得赵英差点儿把手里的粥碗打翻。 “鬼啊!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急急如律令,散!” 林朝撕下脑门上被贴的黄符,略过赵英直线揭开锅盖笼屉一个个翻开找食。 见了鬼了,这么大的隆恩书局,厨房里居然一点儿剩饭都没有。 分卷阅读39 目光扫了几圈终于停在赵英手上那半碗粥,舔舔嘴唇,口水自动分泌,“那是什么,还有吗,能不能分我一点儿?” 赵英拿不稳剑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拒绝三连,“死人吃不了的没了不能。” “大姐,人鬼殊途,你别来找我。” 明明处理凶化银荷分外游刃有余,看不出来还是个怕鬼的,林朝乐出声,“赵美玉,你不是挺能打的吗?” “住口,美玉也是你能叫的!”声音听着耳熟,赵英掀开眼皮子偷瞄,一颗蹦的老高的心安稳揣回肚子里,“林朝,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装鬼吓人。”剑夹在胳肢窝里,勺子擦壁舀粥继续往嘴里送。 林朝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瞅着,手控制不住的往上攀,垂涎欲滴,“还、还有吗?” 只有半碗,三两下结束战斗。压根不够吃。赵英把碗颠倒,“你也想吃?没了,一滴不剩。” 林朝饿的腿软,扶着柱子有气无力道,“赵美玉,去给我找点儿吃的,饿死了。” “不准叫美玉。我不是说‘没了,一滴不剩’么。” “骗鬼啊,隆恩书局这么大的厨房找不到一点儿能吃的东西。赵美玉,你不要因为我读书不多就诓我。”林朝信他就有鬼了。 “不准叫美玉。凭你,还不值得我费那个唾沫。”赵英摸了摸丝毫没有饱腹感的肚子,神色郁闷,刚才倒下去的都是摆设么,林朝不死心还在翻,“我说,你不知道吗,修道者吃的多。听风台的口粮本就只够阿横、钱武和我吃三天。小古板一来,粮食砍半,我的幸福也砍半了。” 李净慈这几天指导林朝使用风祸,除了更加耳聪目明,就是他拉着从夜里做到天明,阳气流失过渡也不像之前浑身被抽光力气,只是稍显憔悴。 修道者吃的多。也就是说,她的道术整体上有了提升。 眼馋‘替身令’很久了。 “娘子,怎么到这儿来了。跟我回去。” 李净慈提着小夜灯笼立在门外,面上带笑,外面只套了件披风挡凉,修长脖颈上有几道新鲜细红指痕,爬进衣服里。不难猜出刚才做了什么。林朝乱跑让他有一些不满。 林朝衣物完整,裙下双腿见着李净慈就发虚打颤,住听风台这几日,他越发拖得长。“饿得睡不着,找点儿吃的。” “我拿了苹果,走,回去。”李净慈手心躺了两颗苹果。 “哦。” 人一到身侧,李净慈揽着回听风台。 赵英说,“离魂状态,九九还阳。借阳气无可厚非。但李公子,你借的太过,恐伤人根基、毁人道域。林朝扛得住风祸,八成也有道域,你在消耗她。” 第 33 章 “赵公子纯阳之体道域刚烈,若肯相借,区区离魂岂敢在赵公子面前造肆。” 赵英耸耸肩,“呵,我跟你可没那么好的交情,不借。但我要提醒你,虽然不乐意承认,可林朝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若发生什么事儿,我一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李净慈特别正经的转身作揖答谢,灯笼跟着微摇,“鬼算废驼背来的那一天,娘子安危就托付你了。多谢。” 借阳气这个事儿懂道术的心里都门儿清。照理说,闺房之事被拿出来摊在明面上,面人都得有几分气性。林朝安静待在李净慈怀里,心平气和像在谈天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几天林朝过的非常无趣,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控制风祸,唯一不用精神力的大概就是床笫之间的事儿。最开始是过程中看天花板数竹节消磨时辰,李净慈有时候拿捏不好力道和方向,特别忍不了时,她或皱眉或轻哼以示不满。 有一次,她疼的瑟缩拉低眼皮,身上的李净慈在笑。 殷红薄唇似刀痛快划出愉悦,一双丹凤眼媚眼黑的纯粹。 林朝在他眼底清晰看到自己,乱发遮身,狼狈不堪,长时间的忍耐咬的唇角发青不自知。 那以后林朝就经常看他,偶然也好,无意识也罢。 李净慈总是在她最难受的时候开心。 这个时候适当表现出一点儿尴尬,或许等会儿能好过一点儿。 她现在不想顺他的意。 林凛冽与三弟林凛冬上山砍柴,往日午时就回家,今天拖到日头将近落山。 大姐成亲家里大操大办,堆了一年的柴烧的一干二净。两人每天多扛一倍的柴回家。 林凛冬蹲下咬牙背起一人高的柴火,斯文俊秀面孔上起了一层细细汗珠。 林凛冽轻松两臂各扛一筐柴火,头也不回道,“三弟,你能走多远走多远,我扛完就会来接应你。” “明明是一起出娘胎的,你为什么壮的像头牛。”林凛冬不免羡艳,又有气馁,突然看到林凛冽脖子后面张开了个拇指粗细的肉孔,“二哥!” “嗯?”林凛冽回头。 肉孔隐进衣领里,再细看就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刚才你脖子上开了个窟窿 分卷阅读40 。”林凛冬揉了揉眼睛,越想越确信自己没错。扔下柴火筐跑去揪林凛冽衣领,给他上半身拔了个精光,煎鱼一样反复翻面查看。 大大咧咧惯了的林凛冽反倒不好意思捂紧衣领扭捏成小媳妇儿,“诶,三弟,我知道我长的很美,姑娘大娘饥不择食见了就往上扑。你就不用了吧。” “讲的这是什么话,正经一点儿。”林凛冬语气不似玩笑,指腹一寸寸检查林凛冽皮肤,林凛冽怕痒一碰就扭成蛆,“昨夜就寝时我就看见那个窟窿,当时还觉得睡迷糊了,如今青天白日,肯定是真的。” “二哥,莫要胡闹!”林凛冬就算生气,语气永远平和。林凛冽一直想二弟和五妹才应该是一胎所出。温吞磨叽。 林凛冽躲躲闪闪扭的不耐烦,三两下从林凛冬身下逃出。林凛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就让外衫绑牢手脚成条形。 “我绑的活扣,你自己拱阿拱,照你的体力和技术,拱个一炷香差不多就能回家了。” 林凛冽摇摇头,两臂扛起柴就走。 “二哥,我说的是真的,给我解开。”林凛冬想起找李净慈帮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种事儿找他就很可靠,“大姐夫可以作证。大姐夫也看见了,二哥,你怕我整你的话去问问大姐夫。他也看见了。” 林凛冽头也不回,扬手离开。 没一会儿,迎面走来了个老态龙钟的驼背,满头银发,身后背着半人高的麻袋。 “少年人,老人家我想问个路,平安县怎么走?我要去找个人。” “您要去平安县?那您可走反了。” 林凛冽给驼背指了路,说了三遍。末了怕老人家年纪大忘性大,在头顶揪了片树叶,折树枝为笔画地图给驼背。 “老人家,记不住就看这个,照着走一定会到。” “欸,多谢你啊少年人。”驼背颤颤巍巍抖着手接过。 林凛冽看了看天色,褪下柴火放在道路一侧,一臂拉起麻袋,背对着驼背单膝跪地,“平安县离这里虽说不远,但照您这脚步,走过去天都要黑了。上来,我背您走一段。” 驼背一听,五指松开麻袋,趴在林凛冽背上,“那多耽误你事儿啊,你这还要扛柴火,怎么能让你为了老人家多受份累。” 林凛冽抄起驼背腿弯,惊讶于背后的重量。好轻,比一团棉花重不了多少。 “无碍。五里之外有个小客栈,我的脚程刚好可以赶在太阳彻底下沉前到那儿。老人家你在哪里歇息一晚,第二天再进平安县。瓮山离平安县还是有点儿距离的,尤其您岁数又这么大了。” “好,那就多谢少年人了。老人家我出门遇贵人啊。”驼背说,“冒昧问一下,少年人你姓甚名谁?” “林凛冽。有事儿的话到林家村来找我,我能把您背回家。” 老人家一看就是跑去平安县打秋风的穷亲戚。 林凛冽经常听林母跟人扯话头,多的是山村里集钱捧出一个能干的送去平安县里过好日子,去找人帮忙时对方翻脸不认人又被赶回来。好几个路过他家还讨水喝。现在他家门口专放了各粗瓷碗供人讨水。 “林凛冽,有没有人讲过,你的脖子上开了个窟窿?”鬼算废驼背说。 林凛冽脚步一顿,笑道,“您也听见三弟的玩笑了。他向来性子安静,突然之间说满口没谱儿的话。我认为他想诓我看我出丑,但我偏不。我不听不信不管,随他怎么说。” 鬼算废驼背轻笑一声,鸡皮枯手似是随意在林凛冽脖子后面一点,接触的那块地方就内陷出一个窟窿。他戳进去,“你信他吧。林凛冽,老人家我指下,这不就是个窟窿么。” 第 34 章 林凛冽一愣,若不是鬼算废驼背两只手铁爪一样死死扣住肩膀,早将人甩出去了。 “少年人,你这样老人家我会怕啊,不小心摔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可如何是好。继续走,路很平,人也稳。” 林凛冽心惊,这才想起方才忽略掉的是什么。 老人家脚步却极轻,像飘在路上。 这条路很陡,林凛冽原本还担心老人家失足摔倒,这一瞧,老人家几乎贴着地面平移。 “这窟窿从何而来,落我身上真么久,我竟不知。老人家,你见多识广,不知我脖子上这窟窿可有法子弄掉?” “这窟窿叫风祸,是三百年前流传下来的邪术,心术不正的道人拿它害人。通过肌肤相传,故染上群体通常为夫妻、兄弟、姐妹。你症状初现,少年人,容老人家我多问一句,最近十天内可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唯一见过的外人是姐夫李净慈。 鬼算废驼背轻笑道,“看你这幅样子,想必心里已经有人选。少年人,风祸在中术者死前会移居到他人身上。老人家我劝你最好去查探一下那人生死,他死,便无事,他生,就麻烦了。” 林凛冽皱眉只觉荒谬,“您的意思是他故意害我。这不可能,我们无冤无仇。” 分卷阅读41 甚至还是亲属。 “用你的眼睛亲自确认,它不会骗你。”鬼算废驼背枯手探进麻袋里摸出一个铜钱大小的盒子,里面是透明发蓝膏体,“这叫‘虾的最后一滴泪’,抹在眼睛上,你会看见意外的东西。” 林凛冽赶在日头下山前到达客栈,鬼算废驼背颤颤巍巍慢慢挪进去,临门一脚,回头道,“老人家我明日午时动身前往平安县,若你我有缘,也许还会相见。” 日头彻底西沉,最后一丝橘光消失。 变天了,不然怎么觉得背脊发冷。 林凛冽手中静静躺着铜钱大小的盒子。 探手摸向脖子,窟窿突起一圈肉痕。想忽视都不行。 林凛冽蓦地捏紧盒子,去李家。 成亲前林凛冽去过一次李家,抬嫁妆。 路很好认。 敲了半天没开门,反倒把邻居敲出来。 邻居皱眉道,“李寡妇应该在,但我不建议你继续敲,因为我手中的锄头已经在蠢蠢欲动。” “对不住对不住,我是李净慈夫人的娘家弟弟,今儿来给姐姐姐夫送点儿果子。敲半天没人开门,这才打扰到你。哎,自家种的果子您试试,特别甜。” 路上随手买的,他饿了,另一方面也是要个借口。 邻居半推半就接下果子,语气那叫一个热络,若不是林凛冽推辞的义正言辞,非得让拉进门喝口水。 “或者你去隆恩书局,李净慈夫妇这几天在那儿。听说是要弄什么诗词画稿,嗨,读书人的东西我也不懂。”邻居说,“要不我给你画个地图什么的。” “不,谢谢了,隆恩书局很好找。” 林凛冽三年前去过一次隆恩书局。林父林母托关系送到隆恩书局学习,当时只收一个人,林凛冽各方面表现都是拔尖儿,力压众竞争者。正当一家人欢欢喜喜送林凛冽进隆恩书局,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内定了一个学子,周横很满意,当场赐号执义,这边考试不作数了’。 读书梦碎不说,前后林林总总加一块儿,林家额外背上十两银子的巨债。 总以为自己忘了路,没想到走一遭才发现发生过的不会淡化,正如那时的屈辱。 同场竞争者从羡慕到看笑话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少年人的自尊在泥里打滚千百遍,遍体鳞伤。 林凛冽在眼皮上抹了‘虾的最后一滴泪’,叫门人通传一下,说‘李夫人娘家小弟来访’。 李净慈很快出来,林朝蹦蹦跳跳跟在身后,抻长脖子四处找弟弟。 相对于欢喜的林朝,林凛冽这边简直是噩梦。 眼前蓦地发黑,差点儿没栽倒过去。 他瞧见了什么! 一副骨头架子穿着李净慈的皮囊! 第 35 章 “二弟,你怎么来了?”林朝惊喜道。 林凛冽尽可能让自己堆满笑意,所幸做到了,“大姐,摘的果子很甜,给你和姐夫送一些。李家没人,邻居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姐夫,你的桃木剑我和三弟爱不释手,谢谢。” “你真心喜欢,便不枉我费心送礼。” “嗯。”林凛冽话少,现在只脸上挂笑。 “走了这么久,累了吧。快进来。”天色彻底暗下来,隆恩书局烫金牌匾下两串红灯笼随夜风摇曳,地上三人影子晃的发虚,林朝接过篮子,“今晚在这儿住一宿,明天我送你回家。净慈,可以吗?” “当然。” 李净慈个子高,颔首这个动作除了让人感到被礼遇,更有一种自上而下的压迫感。 李净慈不愿让林凛冽觉不自在,道,“我去告知周公子,二弟的房间就安排在我们一侧,方便你们姐弟谈话,可好。” “好啊。” 林朝挎着篮子带林凛冽进房,关上门抽出几乎被掐碎的胳膊。篮子随手扔到桌上,几颗果子在里面绕圈滚,“说吧,什么事儿?” “呃、没什么。” 林凛冽思前想后决定先瞒着。驼背没有害他的理由,却有可能与李家李净慈甚至姐姐有仇。‘虾的最后一滴泪’是让人产生幻觉还是真能看见意想不到的东西?他若是不明所以先闹起来,被人当刀还不自知。那就丢人了。 “就这几个仨瓜俩枣的,哄得了谁。你来肯定有事对我说。二弟,到底什么事儿让你大晚上往我这儿跑。” “那我就说了,大姐,你可别害怕。”林凛冽做好准备被骂‘满脑子不着调’,已经在思考怎么说服姐姐试试‘虾的最后一滴泪’,“大姐,姐夫是个披皮鬼。” 林凛冽把今天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姐却不见一丝意外,神情越来越平和,最后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林凛冽以为林朝不信他,“大姐,你认真一点儿。若事情真如老人家所说,我就不会骗你。”亲自上手给林朝抹‘虾的最后一滴泪’,“你我所见也许不同,亲眼去看你嫁的人是什么样子。” “二 分卷阅读42 弟,别忙活了。李净慈,他是披皮鬼。”林朝觑着林凛冽脸色往下说,也怕吓着他,“真正的李净慈在成亲前一日捉白蛇失足死在瓮山,李净慈阳寿未尽,姐夫魂无归所。姐夫便穿了李净慈的壳子借尸还魂。一来替李净慈尽孝道,二来完成自己生前所愿。” “大姐你早就知道枕边人是披皮鬼,居然还坐得住!”林凛冽听到最后要疯了,“姐夫魂无归所这么久,哪儿来的巧合遇上当天死、还阳寿未尽的李净慈。焉知不是姐夫故意弄死李净慈抢了人家的皮囊穿。大姐,你跟我回家,这里太危险。” “林凛冽。” 林朝向来疼爱弟弟妹妹,认真时才叫全名。 “林凛冽,不管他是什么东西,我已经嫁给他了。我与他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是他的人。我还能怎么办呢。”林朝说,“他答应不会害我性命,我的性命是最优事先项,你别担心。二弟,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风祸,一时不察让死蛇转移到你身上。银荷姑娘因此丧命,我一定不会让你步她后尘。” 林凛冽听到‘风祸’两个字沉默许久,手指摸上脖颈,“这玩意儿真的叫‘风祸’啊。” 驼背说的是对的…… 蛇在他砍柴回家必经之路上放着,会是谁故意放的吗? 林凛冽说,“大姐,我受到的冲击太大,脑子一时转不过玩儿。你给我时间我静一静。” “也好。你跑过来辛苦了,先休息吧。我就住隔壁,有事儿就寻我。”林朝说,退出房间留林凛冽一人,正巧遇上侍从。 两个侍从端了衣物茶水鱼贯而入,说奉周公子之令好生招待贵客。 房间里没人后,林凛冽不惊动任何人出了隆恩书局。 这几天吊祭银荷,人群往来络绎不绝,侍从小童更是多。没人注意到粗布麻衫十来岁的少年进出。 第 36 章 一条人影悄无声息溜进城外茅草小客栈。 客栈茅草屋不过七八间,墙壁又薄,鼾声此起彼伏。院子倒是圈的很大。夜黑风高,路途疲惫的马驴偶尔嘶哑两声。 林凛冽翻墙进院子,他留意过驼背住哪间。 八尺见方的屋子,连个小窗户都没有,仅在头顶开了水瓢大小的气孔。 一进门,汗臭混着干草味儿充斥胸腔。 靠墙一张硬板床,中间支一个四角不平的旧桌子,茶壶并三个茶碗歪歪扭扭靠在一起,一旁放了张红纸。没有凳子,林凛冽原想坐下好好谈,只得作罢。 鬼算废驼背枕着双手假寐,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民谣。 颇为享受。 顶着那么大的驼背还能平躺睡也真是难为腰。 “老人家,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林凛冽说。 “嗯哼,老人家我算的准啊。在那人身上,你看到什么?” “一副骨头架子穿着人的皮囊,而后冠冕堂皇成了人。”林凛冽说,“还登堂入室做我的姐夫。” “呵哦,少年人你能付出什么代价?恕我直言,除了那点儿无用的良善,你身上没有我看得上眼的地方。” 林凛冽连连摆手,“别对我太过另眼相看,我知道自己坚毅良善长的好,但是能好到吸引老人家垂青,也是有点反胃。” “少年人你,我没在夸你。以后别只听半截话。”鬼算废驼背笑道,“你到这里来,无非是要老人家我帮忙除了他。没有能拿出手的筹码,现在是要怎样?这样如何,看在你背我一程的份上,我帮你送他一程。” 屋子里静了几秒,鬼算废驼背当他默认,敛下眸子。正欲起身,林凛冽一句话让他双目亮了些。 林凛冽走过来翻身上床与鬼算废驼背同躺,双目透过屋顶似在找什么,“老人家,从方才起你都在看什么,这几层草有什么好看的。” 鬼算废驼背换了只脚接着翘,乐道,“仁者见仁嘛。我觉得它好看,它怎么都好看。若你瞧不出其中莫大滋味,要么反省自己眼拙,要么质疑我眼瘸。怎么样都行,你开心就好。” 林凛冽皱眉,一会儿后道,“我尽量美化了,草还是很丑,有干又枯。” “是啊,草不好看,我为何要看。”鬼算废驼背合上眸子,但林凛冽总是出乎意料。 “所以你承认你在看姐夫。老人家,我书读的少并不代表我脑仁小。‘虾的最后一滴泪’上八成下了追踪监视之类的阵法,透过我的眼,你看到所有想看的。桌上是姐夫的庚帖吧,生辰八字被人捏在手里就像捏住命运的脖子。” 鬼算废驼背侧头,饶有兴致,总算舍得掀开他高贵的眼皮。 林凛冽继续道,“这一回呢,不是你有多能耐能看到什么,而是我让你看。老人家,你该随便付出代价意思意思。” “呵哦,我付出什么代价能让少年人你满意?”鬼算废驼背来了趣味。 “别碰李净慈。” “你不是怨极了李净慈这个披皮鬼堂而皇之做你姐夫、害你 分卷阅读43 姐姐?少年人,你该感谢我,我在救你姐姐、替你出气。” “我怨有什么用。大姐当披皮鬼是夫君,披皮鬼就是姐夫。家人我一定要护着的,不准你动他。” 鬼算废驼背笑道,“抱歉,迟了。‘虾的最后一滴泪’上老人家我多施了一重傀儡阵,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分你一半视角,邀请你一同观战,当我报答你背一程的恩惠。” 隆恩书局。 听风台。 林凛冽甫一进门,公孙德玉便察觉到另一个风祸源上门。若非李净慈半路阻拦,林凛冽早已命丧黄泉。更麻烦的是,鬼算废驼背随之而来。 直直冲着林朝下死手。 第 37 章 身形矮小鸡皮鹤发的驼背行动异常迅速,赵英横剑迎敌连发三招却劈了个空,鬼算废驼背似贴地飘行、轻松绕过赵英攻击林朝。 五指屈爪,直探林朝心窝那一点风祸咒文。 林朝旋身闪避却是来不及。太快了,她甚至只能看见人性线条块。 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身凉心悲。 “小古板!” 赵英回身反护已是不及。他喊话出声,同时一支通体墨蓝淬着寒光的薄刃窄刀急急逼近,迫使鬼算废驼背偏离攻向。 公孙德玉腕间三转,九道极寒刀气瞬间成剑网包住鬼算废驼背。 两人交过手,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足以挡住鬼算废驼背,不过混乱中争一道生机。 “林朝,去找李净慈。” 一眨眼功夫赵英赶上来,两人默契极佳,刀始剑终攻击绵密织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制衡鬼算废驼背。 鬼算废驼背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三人呈短暂胶着状态。 公孙德玉心中起疑。 “小少年,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心软放你一马,不想死就退下。老人家我的目标只是那个小姑娘。” 赵英和公孙德玉身后不远处,被点名的林朝身形一顿。 她不是不想走,鬼算废驼背这话一出,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风祸再起,欲破体而出与鬼算废驼背呼应。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林朝喘着粗气儿,双手攥紧青筋暴起。剧痛让她意识不再清晰行动艰难,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公孙德玉道,“抱歉了,我虽然一向乐观向上,但偶尔也有那么一些时候,想要去死死看。” “呵,糟老头子,你要找谁与我无关。但隆恩书局不是女表子,任你想上就上、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赵英攻势更疾,“想动隆恩书局这娇小姐,先问过两位护花使者手中刀剑。” 公孙德玉皱了眉头,粗俗。 刀光剑影中还能分一丝神嫌弃赵英怎么做到把每句话都说的下作下流。真是个小垃圾! “呵哦,那是不反对我取她性命了。”麻袋绳子在鬼算废驼背手上松了两圈。 赵英和公孙德玉同时心惊,“林朝,快走,不要回头!” 还是晚了一步。 “呃……”林朝喉咙逸出痛苦。 鬼算废驼背单手微抬,绳子抽离麻袋游蛇一般贴地窸窸窣窣走,圈成碗口大小套紧林朝脖子。 绳子应召回到鬼算废驼背身边,他指尖微抬,林朝被拖行十来米后身子吊上半空。 “呃、” 好痛苦,喘不上气儿脑子发胀发黑,风祸咒文离鬼算废驼背越近就越活跃,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肉快被戳开。 林朝双手抓着绳子脚下乱蹬却无济于事。 “住手!” “住手!” 赵英和公孙德玉攻势更猛,鬼算废驼背由于分心中了几招。刀剑砍在他身上划出几道深痕,却无血渗出。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中的疑虑。攻势更加迅猛,心中猜测得以验证。 “不对,剑刺进的地方没有内脏,捅进去像在捅棉絮。他只是傀儡,傀儡阵操纵下的半身傀儡。” 半身傀儡是三百年前鬼算废驼背所创的高级道术。施术者远程展开傀儡阵,身躯便脱离出一个半身傀儡,同本尊模样相同思维共享感知同步。一定程度上达到一人两化。分身乏术时特别好用的术法之一。 弊端也很严重。 半身傀儡并非不会受伤,只是临时将伤害寄存。 半身傀儡受傀儡阵操纵,傀儡阵中存有阵眼,若阵眼所破,寄存的伤害将双倍反噬正主。 “我早看那这糟老头子不顺眼,为眼睛负责也得赶他出去。小古板,捉迷藏我从没赢过你,交给你了。” “嗯。”公孙德玉立刀于地,眼皮低垂,眸中生息悉数掩尽。万物沉静,一身道气向四面八方扩散,搜寻阵眼。 赵英横剑攻向鬼算废驼背。 “小少年有点儿学识,一眼认出傀儡阵。我中意你,要不要做我徒弟,为师绕你不死。”鬼算废驼背心头被挠了两下。 竟是罕见的纯 分卷阅读44 阳之体。 瓮山到平安县这一带风水真的不错,两个好苗子,手痒想助一下长。可以考虑长住一段时日。 “不要,我拒绝。还有,丑东西影响隆恩书局颜值,请你出去。我不喜欢用这招,它总乱我发型。唉,为何逼我。”赵英道,“解一、金风玉露。” 纯阳之体解封一层,道气能为翻倍,赵英一人与鬼算废驼背战的不分上下。 “不错不错,实在是不错。可惜性子太傲。小少年,我很中意你。老人家我再次邀请你做我徒弟。”鬼算废驼背两眼发光,手下毫不容情,仅一掌将赵英拍退五米口呕朱红。 “呸,做梦,想得美。不过展现实力是对对手的尊重。我谢谢你啊糟老头子。”赵英全身被震伤,颤颤巍巍站起来全靠意志够坚定。抱歉林朝,护不住你,明年的今天会为你多烧点儿纸。 接二连三被拒绝,说不失落是假的。 鬼算废驼背把气儿转到剩下的林朝身上,粗暴手法抽风祸咒文。五指成爪贯穿林朝身躯。 林朝吃痛闷哼,反倒笑起来,“老人家,你上当了。” 第 38 章 “我虽不谙术法,困你一时半刻却不难。鬼算废驼背,因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小瞧我,是你今日最大的失误。” 鬼算废驼背五指贯穿小姑娘身躯,爪间却空无一物。 “呀?” 这小姑娘竟用风祸给自己身上开洞。鬼算废驼背执掌风祸三百年,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做。 他沉吟片刻,单指微抬,麻袋绳索拆成数十根戳穿林朝全身器官,却都戳了个空。 果然,她体内没有五脏六腑。 鬼算废驼背一双黑到沉淀的眼珠闪过兴奋,按捺不住的杀意在眼底泛着腥味儿,“小姑娘,剑走偏锋,有胆识有魄力敢尝试。想活吞风祸咒文的人很多,只有你做到了。可惜是个女子,否则,你之下、山河无恙。” “既然这么看好我,何必非要杀我。小姑娘我不过是路边石、田间草,无论如何碍不了老人家您的路。看看我成什么样子了,咱们俩无冤无仇,被老人家您戳成筛子。” 鬼算废驼背逃离无间地牢第一次如此愉悦,“小姑娘何必妄自菲薄,起码目前,老人家我还杀不了你。你比他们两人更难对付。” 这话是真的。小姑娘兵行险着将风祸用于己身,没人知道她在自己身上究竟开了多少活洞。杀招攻进去纷纷如泥牛入海,白费力气。 “老人家,别急着抽身而退,不乐意的话我会给这些没教养的东西上开满孔洞。手是你的,还要的吧。你是风祸原主人,自然知道它向来翻脸不认人。” 印证她的话一般,戳进皮肉的绳索处应声开了孔洞。活的,会呼吸,见风长。 林朝朝愣成木头的赵英喊道,“赵美玉,愣着干什么,有什么招儿全往上招呼。我撑不了太久。” 赵英震惊不已。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瞧不上林朝。杀猪出身的粗俗妇人,才情相貌半分也无,银荷姐姐能把她比到尘埃里。但就是这么一个粗俗妇人,言行总让他出乎意料刮目相看。 没读过什么书,隆恩书局论风尘女子驳的他哑口无言;胆小懦弱见到凶化银荷吓得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但在所有人分身乏术认命等死时,她一人提剑扫灭老巢;还有这次,分明怕死到腿软、头也不回跑路,却故意引绳索贯穿全身制衡鬼算废驼背为赵美玉和公孙德玉争取时间。 “说定了,林朝。在你倒下前,我会先杀了糟老头子。” 赵英横剑出招,怒火加催战意,剑身染血通体赤红,所到之处燃起平切火轮。鬼算废驼背因着林朝倍感吃力,闪躲不及中招越来越多,渐渐落了下风。平切火轮削过的身子烙起橘红色亮斑,半身傀儡逐渐损毁。 不远处公孙德玉眼皮掀开,双目却没有聚焦,墨蓝色泛着亮光看向东南方位,“找到傀儡阵阵眼了,在那里。” 提刀飞檐走避奔走,目的地正是城外小破客栈。 “哈哈哈哈,半身傀儡受到的攻击超出承受极限,竟在崩坏。另一个也在快速接近傀儡阵,真是英雄出少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遇上了三个。”鬼算废驼背不怒反笑,灰袍银发在夜空中扬的嚣张,“有趣,太有趣了。” 半身傀儡烧地只剩下半截,不成气候。 赵英踉跄两步稳住身子,抽身而退,赶往城外小破客栈与公孙德玉会和。 半身傀儡:“风祸存世三百年,并非无人动过移居己身念头。但孔洞是活的,见风长,再精细的操作总有伤到自身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死于器官重创。老人家我太好奇了,小姑娘,你的五脏六腑藏哪儿了?” 绳索一同化为飞灰,林朝总算保住小命,颤颤巍巍摸了颗丹药送进嘴里。瘫下身子总算得以喘气儿。 “老人家你高估我了。你自己也说,孔洞是活的,见风长。精密操纵三百年来无数修道者都做不到,我一个没读过书的女子 分卷阅读45 怎么可能做得到。”林朝接下来的话,每说一个字,鬼算废驼背就越惊喜。 “做不到的事情不必勉强。于是,我放任风祸先在五脏六腑上开洞。先煎熬,然后死去活来。死无可死,自然触底反弹只剩活。我不知道五脏六腑去哪儿了,但是能感觉到它们还在。这叫什么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鬼算废驼背心生敬佩,从麻袋里倒出个巴掌大小的小麻袋给林朝,“老人家我为轻视你而道歉,是我看走了眼。区区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海涵。最后一个问题,你姓甚名谁?” “林朝。” 第 39 章 半身傀儡化为飞灰。 丹药入腹化为一股源源不绝的暖流滋养身体脉络。 林朝发觉开了无数洞后身体像团面,捅多少刀都不怎么伤及根本,重新揉搓后连伤口都看不出来。当然,痛还是痛的。 靠着石头嘶啦喘气儿,石头后一片荷花池迎风摇曳碧波随荡,明明冲散了的倒影中衣服伤口处破烂沾染血迹,指头戳进去却摸不到伤口。 林朝,你还算是个人吗? 鬼算废驼背给的小麻袋折叠后揣进贴身荷包里。他想杀她有的是方法,断不会在这小麻袋上做手脚。她若质疑扔了小麻袋,才是眼皮子浅不识大体。 气息平复,林朝扶着膝盖站起来,赶往向城外小破客栈。 公孙德玉意外有人先他一步来到城外小破客栈。 天色全黑之下,一袭青衫长身玉立,青色腕封背在身后,掌中虚握一支毛笔。足踏野松高高在上俯视整个客栈。 可不就是李净慈。 “李公子。”公孙德玉向来知书达理。 “嗯。客栈外围三丈上了墙锁,手法与隆恩书局本家无间地牢有七分相似。公孙公子位居隆恩书局本家七子之首,这种程度的墙锁应该难不倒你。” 公孙德玉施法于眼,偌大客栈外围裹了一层再熟悉不过的金色流动咒文。确实是同宗同源。 以刀代笔,腕间一转,困住李净慈许久的金色流动咒文刹那间静止一秒,碎成星屑。 “哎呀,公孙公子道行高深、术法高强,若不是有你在身边,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吹多久的冷风。” 李净慈跳下松树足尖点地,青色衣衫扬起,一张谦虚恭敬笑脸扎的公孙德玉眼睛不适。 “若非李公子有意藏招,公孙德玉这点儿能为又怎么敢逾越。” 当初甫一与李净慈交手,公孙德玉便意识到这人明明有实力一击必杀,偏生处处留一线生机。从‘道十六术’到隆恩书局本家墙锁术法,他究竟对隆恩书局本家了解多少。 “公孙公子言重了,李净慈不过一小小游魂野鬼,隆恩书局本家在前,李净慈这点能为贻笑大方。” 公孙德玉不得不分个眼神给他,眼带戒备,“隆恩书局向来广开方便之门,如此说来,李公子有意前往隆恩书局本家一探深浅。” “李净慈加入隆恩书局本家也未尝不可。”李净慈与公孙德玉同时锁定鬼算废驼背住的小单间,公孙德玉被他一句话吓得手打滑抓不稳窗沿差点儿掉下去,“公孙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如今李净慈不过一区区游魂野鬼,免不了仰仗诛邪世家隆恩书局来卑微讨生活。娘子身怀风祸咒文,隆恩书局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她。李净慈护家爱娘子,自然与亲人同进退。与其双方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如招安,李净慈这点儿能为愿为隆恩书局马首是瞻,咱们两厢安好。公孙公子,不妨考虑一下在下所言。” 李净慈翻身而上,透过气孔,一张硬板床上并排躺了两个,没想到自家小舅子在这儿。 心思一转,道,“鬼算废驼背,李净慈前来跟你讨债。” “谁的债?”鬼算废驼背眉毛太多尾部长至胸前,稍一皱眉眼珠子就看不见。 “我家娘子的债。” “你娘子又是谁?”鬼算废驼背心道,披皮鬼底下那副骨头架子看着像是那位老不死的熟人。 “林朝。” 一张床上两个人同时变脸,鬼算废驼背更加愉悦,林凛冽焦心如焚,绝不让江湖风波染上大姐身。 李净慈:“想起来了?那就出来。里面太小不方便算账,下手没个轻重,桌椅板凳损坏算在谁头上。不瞒你说,李净慈最近手头很紧。所以,出来。” “好久不见。哼,李净慈?你又换了个名号。”鬼算废驼背双眼一亮,毫不客气幸灾乐祸,“瓮山九居士九死换一生,愚蠢之极自以为换出来个好的,若是知道你的底细,怕不是得掀棺材板跳起来。哎呀,老人家我忘了,瓮山九居士哪儿来的棺材板,都尸骨无存了。” “鬼算废驼背此言差矣。李净慈不过区区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软弱读书人,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我来此地意在划清界限。既然你在我娘子手上吃了亏,便应当知晓失去风祸咒文,是你技不如人导致囊中之物易主,你应该谦卑自省而不是心怀妒火。”李净慈单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等人 分卷阅读46 。 “罢了,你说是就是,便当你是李净慈吧。李净慈你得知道,你那副骨头架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鬼算废驼背合眼继续眯着,气息语调浑厚绵长竟似在李净慈与公孙德玉耳侧,“风祸咒文拿不回来就送给林朝,老人家我欣赏林朝,期待她在这路上能走到哪儿。现在出手教训你,纯粹是因为看你不顺眼,见一次教训一次。” 好深厚的道行。 “鬼算废驼背,找到你了,跟我回隆恩书局本家无间地牢。”公孙德玉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刀刃直指鬼算废驼背。只见寒光一闪,枯瘦五指与刀刃短暂交接,削去半寸刀刃。 鬼算废驼背五指屈爪,肩背麻袋、脚步飘忽,与公孙德玉对峙。“来了,回不回的,各凭本事吧。” 身后又一个声音对李净慈嫌弃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这幅骨头架子就忍不住想拆。” 客栈外有两个鬼算废驼背! 加上小房间里那个本尊,三个对手! 第 40 章 “这、全是半身傀儡。”公孙德玉额间渗出冷汗,犹如身陷绝境。 隆恩书局里一个半身傀儡都让所有人头皮发麻叫苦连天,这等实力的鬼算废驼背竟然还有两个。 “两个?错了,只要傀儡阵在,他想复制多少就有多少。”李净慈指尖微动,一笔划出两道咒文制衡鬼算废驼背攻势,折枝代剑反守为攻。 “公孙公子,莫慌!慌张就会白给。” 语调不高,不疾不徐,却如一道惊雷让公孙德玉回神。 公孙德玉有多久不曾耽于他人恐惧之下。 好厉害的鬼算废驼背,仅仅半身傀儡便威逼至此。 他慌神的这段时间,李净慈的防御滴水不漏,称得上完美无缺。 鬼算废驼背腰间麻袋绳索全数张开,犹如一张大菊花罩住两人密不透风,切肤便见血肉。多亏李净慈,公孙德玉仅衣袖发丝断裂。 “李公子,多谢。” 公孙德玉终于划刀反击,像换了一个人,冷静理智,攻击不偏不倚每次切中要害有效打击。绳索与刀刃相撞被绞成絮状,又有更多绳索缠上来,场面一时陷入胶着。 赵英一席红衣从天而降,活似坠天陨石,威压冲的双方各自后退十米。 公孙德玉稳住心神,二指并立点在眉心,墨蓝色冷光张开大网覆压一百余里。傀儡阵阵眼就在鬼算废驼背身边。 “那是、林凛冽?!” 二楼。 林凛冽观战目不暇接,刀光剑影离李净慈一米他都得心揪紧一下。顺便说一下,几个人上跳下蹿自带背景色打来打去,撞一起比烟花还好看。 李净慈划伤,林凛冽哀嚎。 李净慈伤口越来越多,林凛冽抱头鬼哭狼嚎吵的鬼算废驼背一个头两个大。 “聒噪聒噪,太聒噪了。林凛冽,闭上你的嘴,活像个□□的深闺怨妇。” “你叫他们停手我就不叫了!”林凛冽掐着鬼算废驼背脖子猛摇,虽然他觉得两人在打商量,“大姐好不容易嫁出去,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敢娶她的,你伤了姐夫我大姐要怎么办?!老人家,看在我背你一程的份上,我求你,别害我大姐啊。” 话音未落,一根泛着血腥气儿潜龙戟急速逼近林凛冽眼珠。若非林凛冽腰部同样张开菊花状绳索制衡潜龙戟,早让怼进眼眶从脑后贯穿而出。 距眼珠毫厘,被迫停下动作。 黑色潜龙戟之后,钱执义侧脸皱眉,“啧,被察觉了,功亏一篑。” 赵英横剑出招所经之处化作业火红莲,烧的绳索纷纷断落,攻的凶狠利落;公孙德玉单手掩眸,一只幽蓝冷眸里倒映出全场网格线布局,鬼算废驼背隐藏的全部无所遁形;钱执义是公孙德玉手中最听话、最利的刀,指哪儿打哪儿。 李净慈收笔停战退出战场,单手背在身后。若换成别人,早杀了了事,怎么偏生是小舅子。难办了。 “李净慈,你无事吧?” 林朝紧赶慢赶,与赵英钱执义两人前后脚到这儿,从赵英在墙锁上开的洞进来。 夫君指尖凝气经过一番打斗,却无外伤。 林朝心还没来得及放下,看到二楼的林凛冽又陡然蹦到嗓子眼儿,“二弟!” 林凛冽有一段时间打心眼儿里不满钱执义。 处处找钱执义斗文比武,证明他比钱执义强。他赢了很多次,赢的不想再赢了。可这赢毫无意义,隆恩书局选择钱执义弃了他。 钱执义性子又闷,久了,林凛冽就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后来也不主动招惹人家了。 “钱执义,你要杀我。”林凛冽低头瞧了瞧赵英和公孙德玉,若没记错,这两位是隆恩书局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以保护姿势护着钱执义,“不管我怎么努力,隆恩书局总瞧不上我。我从不觉得比你差。打一架吧,赢了我把眼珠子给你。” “林凛冽你要干什么!你说什 分卷阅读47 么胡话!”林朝道。 第 41 章 林凛冽一心要战,钱执义奉命毁阵眼,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一人手执潜龙戟化守围攻,一人操纵绳索以退为进,短短瞬间之内交锋十来回。 钱执义并非完全无愧。当年确实是自己走了周横的后门抢了林凛冽的命运。对此,他无话可说。 林凛冽瞧出他深感无奈无心伤害,一掌击退钱执义数十丈,道,“钱执义,收起你的虚伪。隆恩书局近五年的栽培,就教给你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行径麽。方才使出一招毙命潜龙戟的架势哪儿去了。既然早已动了杀心,现在何必惺惺作态。” 林凛冽一指点眼珠,“不妨告诉你,鬼算废驼背骗我擦‘虾的最后一滴泪’时施法傀儡阵在我的双眼里。若今朝你败我,林凛冽自挖双目双手奉上。” 熟不知这番话更令钱执义加深愧疚,手中潜龙戟紧了又松,“林凛冽,你不是我对手。何必苦苦纠缠。傀儡阵阵眼我自信剥离且不伤及你身,请让我一试。” 一番话下来,林凛冽总算知道钱执义态度哪儿出了差错。 “你这番作态,只让我觉得虚伪。钱执义我问你,既然心中早已有愧,为何不说出真相,还回本属于我的东西。呵,你舍不得。你迫切的需要这个机会把一家子拉出伏低做小的泥潭。大可不必这番作态,林凛冽不一定败给你。” 林凛冽出手毫不留情,钱执义被迫全力反击。很快,钱执义惊讶的发现林凛冽实力至少不下于他。 林凛冽当年在隆恩书局考试中傲视群雄,本就根基扎实能为不差。意外被刷下来,气馁了两天,而后对道术术法更加酷爱。隆恩书局考入门参考书,手中薄薄的七八页道术,林凛冽视若珍宝反复咀嚼。这么些年还真让他玩儿出百般花样。 此番交手,越打下去钱执义越是心生敬佩。林凛冽用的都是最基本的道术,却玩儿出中级大阵的仗势,还隐隐有向上发展趋势。道术术法层层叠加环环相扣让他防不胜防,几次险被取命。 不敢想象,若是林凛冽接受隆恩书局指导,今日会有何等能为。 “叮”的一声,潜龙戟拦腰断成两半。 “我输了。”钱执义双膝跪地捧起陪伴多年的潜龙戟,抢来的东西终究要还回去,心生不忍却无可奈何,“钱执义这就退出隆恩书局,潜龙戟从今日起归你所有,请好生对待它。” 林凛冽赢的并不轻松。钱执义根基远胜于他。他险赢,归功于招式占了上风,腰间绳索弥补了根基的差距。 “谁稀罕要你的东西,真当我是捡破烂的。今朝我败你,便是证明给隆恩书局看当初放弃林凛冽这个好苗子是隆恩书局的损失。”这么些年梗在心头、每每想起便难受的东西总算一次性清扫干净,林凛冽总算能呼个畅快气儿。 林凛冽有自知之明,他并非强于钱执义。双方打斗过程中有太多因素决定成败。他两门满分又怎样,别的科目钱执义甩开他一大截。 林凛冽收手。 一旁观战的周横忙跑过来扶起钱执义,身上的弹丹药不要钱的往嘴里喂,“执义,无事吧?!莫要说话,快吞丹药。为师运功给你疗伤。” 虽然一晃而过,周横看到二楼有一扇窗户边上站着绵儿。在场几人道行都不浅,多出一个人定会察觉到,中了绕魂香的绵儿从一开始就在这儿。 抢名额这件事,钱执义当年犹豫过,当时绵儿被卖到‘六分春色’已经有一段日子。家里周围都是暗娼,下场凄惨生活苦楚,钱执义不能忍受姐姐步入后尘,今后过这种抬不起头的日子。 “师父,我姐、我姐在这儿。”钱执义握紧周横胳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里双眼无神呆滞的绵儿。给姐姐下咒人是鬼算废驼背这等人物,只有隆恩书局本家公孙德玉才有能力解决。 林凛冽侧头不看。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曾仰慕周横。隆恩书局公开招收弟子那天,台上意气风发的周横随手捏了几个道术,在他心里简直帅到爆炸。为了和仰慕的人同顶一片天空,林凛冽拼命练习。 “小少年,你很失落。”鬼算废驼背坐在二楼楼顶,屈肘靠膝手掌扶着下巴,悄无声息坐那儿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凛冽哼了一声,“没有,你看错了,老人家你年岁大了眼也花了。” “是吗?可你一副被抛弃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鬼算废驼背调笑道,“老人家我年岁大了,心软,见不得人掉眼泪。你不是想要个师父吗?这样吧,看在你背我一程的份上,老人家我勉为其难收了你这个徒儿,如何?” 他嬉皮笑脸嘴里没有一分真话,林凛冽信他就是脑子有坑,“不要。” 赵英舒了口气儿。钱执义是阿横最看重的徒儿,是他的宝贝,平日悉心教导一日三餐照书养。要是挂了阿横得伤心死。 公孙德玉配合赵英一同对付两个半身傀儡。疾速斩切的绳索与刀剑频相撞擦出灼热火花,叮当声不绝于耳,在深夜中格外璀璨响亮。随着战线拉 分卷阅读48 长,两人渐感不支。 李净慈仰面与鬼算废驼背交谈,“好友,许久不见。你身边那位小友是我娘子家小弟。大人讲话就别让小孩子插嘴。放了他可好?” “不好。他是老人家我新收的徒儿,自然要随侍两侧。”鬼算废驼背乐道,“你不是不认识我嘛,现在又成好友了。李净慈,对你的好友刀剑相向,那你的好友可真是廉价。” “李净慈广交天下,志同道合者皆是好友。你我二人目标相同,称一句好友并不为过。”李净慈笑道。 “呵哦,我们有什么相同目标,我竟不知。”鬼算废驼背道。 “我的身体葬于瓮山,前几日丢失。我想找回来,听说好友你恰好在现场,不知道能否指条明路。”李净慈道。 鬼算废驼背还真给面子好好思索了一番,摇头,“我找不出共同目标,新仇旧恨反倒扒拉出一大堆。” 李净慈腕间翻转,指尖毛笔划出半球型铺天盖地剑网围住鬼算废驼背,“人各有志,目标偏差在所难免。旁逸斜出的修剪掉,目标大方向还是相同的。” 赵英公孙德玉攻势一顿,被这大手笔惊的冷汗直流。 “你是要用‘天罗地网’替我修剪一番重整造型?也不是不行,端看你的修剪水平能否让我心服口服。”鬼算废驼背掌心张开,纸人坐起来,脑袋到腰腹间写了李净慈生辰八字。从绵儿拿来的更庚帖上取得。缠了一根纯白色的头发,“前身的头发,现世的八字,再用纯正的道术,纸人能代表十足的你。” 鬼算废驼背撕扯纸人右臂,李净慈右臂应声扯出伤口。他面色不变,指尖朝下一点,天罗地网剑网密不透风的插向鬼算废驼背。 半身傀儡绳索插进赵英公孙德玉身体,横切成刃只待割喉索命。突然临危受命,后撤奔回鬼算废驼背身边,同复制出的几个半身傀儡一起挡在本尊身前被剑网绞成血雾模糊。 纸人缺臂,李净慈右臂被扯断掉落在地。 鬼算废驼背面色苍白,猛的消耗多个半身傀儡还是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半身傀儡的双倍反噬也危害己身。 “姐夫!”林凛冽急道,林朝一张小脸煞白,让他心疼的紧,“老人家,我求过你不伤害我姐夫。你竟然扯断他拿笔写字的手臂。我姐以后日子艰难了。” 李净慈面不改色抬指,头顶那片天空又聚集起双倍的天罗地网剑网,剑尖集中一点,指向盘腿屈肘扶下巴白发遮脸看不出表情的鬼算废驼背。 “好友,你大可一试,我画的快还是你皮厚扛得住戳。” 妈的,刚放出来能为亏损太多。错认为自己是当年全盛状态。鬼算废驼背沉默良久,手中虚握,橙色火焰烧净纸人。宣告平局收手。 李净慈颔首,“承让了,好友。” “这次我认输。你别因为一次占到便宜而得意。傀儡阵阵眼在你小舅子眼睛里,他在身边一时,你就一直活在老人家我眼皮子底下。”鬼算废驼背哈哈大笑,身侧林凛冽一双眼珠子逐渐发红发烫,活似火琉璃,“李净慈,你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你知道小舅子身边什么时候放出个半身傀儡背后捅你一刀。哈哈哈哈。” 林凛冽再睁眼,两个半身傀儡鬼算废驼背立在身前。 模样更年轻,白色头发油光水滑,皮肤少了三成皱纹带着几丝冷意,面容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俊美男子。 “林凛冽!”林朝惊呼。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风波染上二弟身,恐难善了。林朝第一次怨怼自己,深感无能为力。 林朝与鬼算废驼背打商量,心中明白这几乎毫无希望,双膝一软无可奈何慢慢触地,“老人家,我夫妇二人得罪你,你寻仇也好挑衅也罢冲着我二人来便是。林凛冽是无辜的,你放过他。祸不及家人,求你放过他!” “大姐,你起来,不准你跪他!”林凛冽气道,眼眶红的几欲滴血。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泪是伤。 “老人家,我体恤你年老体衰背你一程,你不仅不感激,反而恩将仇报。我最厌恶以怨抱德的小人,鬼算废驼背,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林凛冽道,双指成钩状并起,趁众人不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眼珠子。 两道血痕蜿蜒而下。 “你说我的眼睛是你傀儡阵阵眼。现在我挖了这对眼,阵眼已毁,看你拿什么威胁我姐夫。”林凛冽太疼,笑的难看,话说的断断续续,却快意恩仇。 众人皆是一愣。 “林凛冽!”林朝大喊,眼前一黑当场晕死过去,李净慈拦腰揽入怀中,下巴放她头顶安慰。 林凛冽一刻钟前还在全心全意提防他,恨不得为他物理超度早日送他魂归九泉。现在为他这个披皮鬼不受威胁,作出自毁双目的举动。只因为他是林凛冽的姐夫。 周横愣住,钱执义自愧弗如。自毁双目无异于亲手砍掉己身左膀右臂,林凛冽用了多大的决心豁出自己。 赵英踢了一脚周横,“可惜可惜,确实是个好苗子。周横当年你眼珠子被银荷姐姐糊住了, 分卷阅读49 才错过这么一个赤子之心沙里淘金的人。” 他很少叫周横全名。 公孙德玉不言语,却是心生敬佩。当机立断,果敢的勇气常人难有。虽然年纪相仿,不知道林凛冽愿不愿意做他徒儿。 “老人家我偏不让你如愿。”鬼算废驼背道,二指削破血珠子冒出点进林凛冽眼眶,“你越不想,老人我偏要让你做傀儡阵阵眼,做你姐姐姐夫的眼中钉肉中刺。老人家我赐你一双新眼,算不算以德报怨。哈哈哈哈。” 鬼算废驼背拔、出双指,又让林凛冽给按回去。 一愣,突然,一只阵眼大小的孔洞开在手指上。 鬼算废驼背甩开手。 林凛冽落地滑行三米躺在地上。 哈哈笑道,“我和你不一样,大姐从小就教我以恩还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多谢你的双眼,这是给你的报酬。” 鬼算废驼背第一次直视林凛冽这个面容俊朗热心肠道术颇有天赋的少年。目光移向昏死过去的林朝。 这两个姐弟真是一次又一次带给他惊喜。姐姐在自己身上开洞以守为攻,弟弟给别人开洞让风祸反噬防不胜防。 他曾执掌的东西在这两姐弟身上不停的玩儿出新花样。 太期待了,还有几个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第 42 章 手指上风祸有了林凛冽怨气滋养,繁殖的异常迅速。第二眼第三眼如雨后春素冒出。 鬼算废驼背并指成刃削掉指头。似是毫无痛感。 “风祸这个东西,会呼吸,见风长。三百年来唯一证明有效的法子是趁它年幼掘它的根。”鬼算废驼背虎口钳住林凛冽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两个黑洞洞血窟窿里嵌了双橘红色琉璃眼珠子,冒着火气儿烧血肉,“小少年,你资质还凑合,可惜耽误太久,在场所有人中你根基最薄弱。老人家我勉为其难收你为徒,这双葬火眸是送你的入门礼物,你可要尊师重道啊。” 鬼算废驼背手一松,林凛冽破布娃娃一样跌落地上,双手捂着眼珠痛苦闷哼。眼眶灼热,这双眼珠子快烧坏他整个脑子。 “葬火眸,入体永燃。你害我掉了两根手指,我让你后半生无时不刻受烈火焚身之苦,再公平不过。爱徒,不可心生怨恨。” 鬼算废驼背撩起衣角随手擦拭手指上的血污。有点儿时间了,血迹干涸,并不容易擦掉。鬼算废驼背皱了眉头,远处绵儿端着铜盆帕子款款而来,帕子浸湿虔诚跪在一侧为他净手,神情呆滞,双目毫无聚焦。 鬼算废驼背任她伺候,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钱执义一咕噜坐起来,顾不得扯烂的伤口,“姐!” 若不是身受重伤,周横又拉的稳,钱执义早冲上去抢人。 “好友。”李净慈道。 鬼算废驼背扬手打断,“你没看见我在净手吗?天大的事儿,也得等我收拾好仪容仪表再说。衣着整洁,是对客人的尊重。你不是气度狭小到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给我吧。” “啊,当然不是。好友你随意。” 绵儿惯常伺候人,鬼算废驼背舒服的直哼哼。关了三百年来第一次享受大爷待遇。别看长相一般,伺候人倒是有一套,鬼算废驼背当即拍板让绵儿当随身侍女。 李净慈等了一会儿,“好友,我是个缺胳膊少腿儿的残疾。你断二指,我断一臂,我比较可怜。想来你也不忍心让残疾久等,我就直接问了。” “好友,我的身体葬于瓮山,前几日丢失。我想找回来,听说好友你恰好在现场,请你指条明路。” 鬼算废驼背朝公孙德玉那边努了努脖子,“老人家我到瓮山时,战场已经被清扫完毕,至于清扫的人么,隆恩书局一向负责善后。你得问他们。” “瓮山方圆五里设了置换阵,所有痕迹送到隆恩书局本家进行处理。我只是小小的隆恩书局分家管事儿,仅有开启置换阵的权利,我并不清楚。”周横道。 “如此说来,我得走一趟隆恩书局本家。”李净慈叹气。 接下来没他什么事儿,鬼算废驼背懒地掺和。一手抓起林凛冽扛在肩上,一手抓着绵儿,身形一闪不见踪影。只留余音。 “你们狗咬狗吧,老人家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啦。这丫鬟老人家我带走了,借来侍奉几天,用腻了自然会归还。” “姐!”活生生的人被带走,钱执义痛恨自己护不住姐姐,五指抓地手背青筋暴起,深深陷进土里,“鬼算废驼背,我绝对会找到你,把我姐还回来。” “执义!”周横按住钱执义。 公孙德玉垂下眸子,腕间三转,铿锵一声极寒刀刃回鞘。 “李公子,鬼算废驼背从我手上逃出,公孙德玉失职。本应继续追捕,但隆恩书局本家七子尽丧,公孙德玉不得不回一趟隆恩书局本家上达天听。既然李公子悬心死后尸体之事,又说为我所用以隆恩书局马首是瞻,不妨与我同行,走一道隆恩书局本家。” 丢了尸体不免面有忧 分卷阅读50 色,公孙德玉的接纳更提供了寻回尸体方法。李净慈没有拒绝的理由。 “却之不恭。” 单手抄起林朝腿弯,让她靠在怀里,带她回听风台。 赵英牺牲自己愿意搭把手,李净慈侧身避过,“不必,我娘子我自己照顾。不劳赵兄费心。” “呵,你逞什么能。独臂力气小,即便能抱起一个人,耐力却不怎么好。我现在担心你走到路上一个手软就把林朝扔出去。那场面太丢人。我愿意牺牲自己的高贵形象替你扛一下娘子。” 赵英半蹲,示意李净慈将人放到背上,“大可不必担心男女有别。林朝在你眼里是娘子。我这儿嘛,都是长肉条,差不多就是背半扇猪啦。” 李净慈道,“多谢,不必。” 赵英耸耸肩,他省了力气。 一行人回到听风台。 林朝和钱执义受伤很重,两个都是身心皆伤,昏迷不醒。李净慈简单处理了伤口,陪在床前照顾林朝。周横围着钱执义团团转伺候,赵英跟着瘫在椅子上哼哼唧唧。今日一战消耗他大量道术体力,没人知道衣物下拿刀的手不住颤抖。怕是这几天都拿不了剑。 赵英眼皮低垂。被贬这几年见天恃强逞凶,真当自己强到无对手,今日一战,方知游乐该结束了。 “周横,你跟我来。”公孙德玉说。 周横陪着公孙德玉一路到林家村。在一处熟悉人家门口停下脚步。 “这不是林朝家里麽,前辈,来这里做什么?” 公孙德玉掌心摊开,一瓣儿莲花直直指向林家。林凛冽待在隆恩书局那片刻功夫,他让人下了穿心莲,引路。鬼算废驼背不在,应该是林凛冽求来的道别时间。 极寒刀刃嗖的出鞘,公孙德玉提剑而入,“灭口。” “开什么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周横强扯了个笑糊弄,却发现公孙德玉表情不似作假,情急之下手按住刀刃,“前辈,这是要做什么。” 公孙德玉刀刃划出刺目血红,似在嘲讽责怪周横妇人之仁,“你看见了,林凛冽身上有风祸。对林凛冽的容忍就是对普通人的犯罪。我也欣赏林凛冽,可他该死。” 林家对即将而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林凛冽多的是玩得尽兴忘了时辰的晚归前科,一向是林凛冬帮着圆谎。 林凛冬一边打水一边小声埋怨林凛冽,生怕惊醒熟睡的爹娘,“二哥你要去哪里也提前跟我说一声,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麽。” “抱歉,没有下次了。”林凛冽道。 第 43 章 “凛冬,你年纪虽小,却一向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莫忘每日寅时夜起给四妹盖被子,她总踢被子容易着凉。五妹喜欢读书,不拘男孩女孩,断文识字明白事理总是好的。攒的小金库我放在柴堆后面,有个四、五年就够报名费了。” 林凛冬觉得林凛冽不对劲儿。林凛冽向来手比脑子先行,能动手绝不瞎逼逼。现在话多又琐碎,简直像在交代后事。 气氛越来越沉重,林凛冬不得不出声先安抚林凛冽,再细细询问,“二哥,你怎么了?你方才去哪儿了见了谁,你今天好奇怪。” 林凛冽一顿,强撑的笑意终于垮下。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被迫远行即将不归的不舍,“凛冬,你听我说。我要离开家。妹妹们和爹娘以后全靠你照顾。你性子文静,但别太体谅别人,很多时候讲道理不如出拳头见效快。” “去哪里?说的像是以后都不回来。二哥,你是长男,不可以偷懒推卸责任。”林凛冬调侃林凛冽,笑着笑着就说不出来,他意识到林凛冽真的会一去不回,“二哥,你真的不回来了?!你不乐意去我们不去便是。为何像是被逼不得不离开大家。二哥,你下午离开那会儿发生了什么?有人逼你?有什么事儿说出来。我这就去找爹和娘,咱们一起解决。” 林凛冽最了解林凛冬,性子文静却极为固执,认定之事需要绝对的理由与证据方能扭转成见。林凛冽取信林凛冬,单指扫过双眼,一双橘红色的葬火眸云波谲诡,“我拜了个师父修习道术术法,他愿意倾囊相授。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能拜他为师是我的福气,当年之事你知道我很伤心了多久,如今心愿既成,你要替我高兴。只是这一去,没有时间再回家。” “林凛冽,你骗人。”林凛冬摇头,“莫名其妙拜了个师父,这事儿爹娘知道吗同意吗。拜了心心念念的师父又如何,林凛冽,你一点儿都不想跟那位师父走,你不开心。是不是他逼你的。” “凛冬,别说了!” 林凛冽喝到,林凛冬的话一再动摇他的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突然窗户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谁!”林凛冽追出去。 追出几里,深入偏僻树林,发现这人只是引开他而已。 林凛冽停下脚步,“朋友,引我至此,何不露面交谈。” 面前人影转过身,竟然是周横。面带愧疚,又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毅 分卷阅读51 。 “是你,周横。”林凛冽意外极了,周横来找他怕是只有那一个原因。林凛冽莫名失落,摆出迎战姿势,“怎样?趁我病要我命,替你宝贝徒儿出头教训我吗?钱执义受伤,怪只怪他学艺不精,无能保护自己。你不去加紧教导他,找我麻烦作甚。便是你今日找了我麻烦,日后钱执义闯荡江湖,你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直收拾烂摊子吗。” 林凛冽冤枉周横了。 一番好意被曲解,周横没时间委屈,忙道,“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执义有他自己的因果,怎由得我插手。今日周横前来,意在救你一命。” “救我?” 周横道,“公孙德玉因风祸要诛杀你。他实力强横,连我都不是对手。你不能再留在林家村,快离开,速去找鬼算废驼背。” 突然上空传来一声轻喝。 “由不得你到处走!”公孙德玉旋身从天而降挡住去路,衣摆袖口黑底红纹穿心莲划出艳丽弧度,交颈衫裹着坚实身躯,留出半截冷白色修长脖颈。极寒刀刃穿地而立,冷气延绵三尺逼得周横林凛冽两人步步后退。 周横一把将林凛冽拉在身后,捏咒放火抗衡。这点儿火压根挡不住公孙德玉,很快冻火成冰。 相对于林凛冽,公孙德玉更不满周横行事。 风祸需得八面阴火焚烧才得扫净。八面阴火阵焚命而生断命而灭,最是可怖。公孙德玉用它对付林凛冽,一心想要林凛冽死。周横百般劝阻不成,竟然趁公孙德玉以剑布八面阴火阵不得分神,先走一步通知林凛冽逃生。 “放肆,周横。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公孙德玉一字一句道。熟知的人这个时候该软脚了,这是公孙德玉动怒的表现。 周横豁出去了,去他的前辈,那张面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不必在他面前装大爷。 “猖狂,公孙德玉。我怎么说也长你十几二十来岁,没礼貌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今天我就教你什么是尊师重教。”周横十指翻飞,无数符咒蹿出攻的公孙德玉腹背受敌措手不及。 周横这些年符咒收集了不少,其中不乏刁钻难搞的高级符咒。公孙德玉受困一时半会儿竟动不得半步。周横深知自己不是公孙德玉对手,最多拖延一时半刻。 “这里有我挡着,趁现在快走。去找鬼算废驼背。” 林凛冽觉得大概是天太黑,周横的背影跟当年考试台上那个他仰慕的人重合。高大又可靠。 “谢谢。周横,你为何帮我?” “补偿你。你很优秀,当年我一心偏袒执义让你蒙受不公,我为此道歉。”周横边说边口呕出鲜血。公孙德玉不消片刻便破了咒术阵法,虽然不忍,腕间一转的攻势绝非周横能承担的起。周横很快节节败退,遍体鳞伤。 “还有,林朝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曾为隆恩书局的命令对她痛下杀手,遵守师门规矩我问心无愧,但并非全然无悔。今日救你,也是我对林朝的一点儿补偿。”周横扛不住,公孙德玉已攻至身前一脚将周横踩在脚下,腕间三转,一个八面阴火阵朝跑出老远的林凛冽劈头盖脸砸上去。 “啊!” 八面阴火烧了皮肉一层又一层,像一把钝刀慢慢割,林凛冽不得不蜷缩起身子打颤,在公孙德玉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林凛冽!”周横大喊。 眼见林凛冽气息微弱下来,周横心中一急,剑挥的毫无章法,竟逼得公孙德玉后退两步。 周横慌忙跑过去一个翻身将林凛冽护在身下从八面阴火阵里拖了出来,遮住背后细舔着的蓝色火苗。 “你快走。” “你的伤……”林凛冽道。 “无碍。快走。”林凛冽不动,周横道,“我是隆恩书局的人,公孙德玉不会杀我,你快走。” 公孙德玉大为震惊,几下将周横踢到一边,抓着林凛冽头发又给拖回八面阴火阵里,“你不能跑。风祸现世不知道要害死多杀无辜百姓。林凛冽,老实说,我很欣赏你。但现在的你相当于怀里抱了一个感染源,放你入人群我万死难辞其咎。” 八面阴火又烧起来。这种火专克林凛冽。很快林凛冽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意识模糊前,不远处的周横被烧掉小半个身子。 “周横……” 突然,鬼算废驼背从天而降,一手抄起八面阴火阵远远地甩出去。 甩、出、去、了! 公孙德玉难以置信。哔了狗了,八面阴火阵这等他奉若至宝的阵法到了高人手里跟泥捏的似的随后扔着玩儿吗?! 这还怎么打! “小少年,爱徒资质根基远不及你,你何必嫉妒他得我教导一心要他死。我善劝你,老人家我已经收了徒弟,不会再改了,莫要胡搅蛮缠。这样死缠烂打很难看,老人家我不想晚节不保风评被害。” 到底谁在胡搅蛮缠,公孙德玉皱眉道,“谁要拜你为师,为老不尊的东西。” “莫生气,与其跟老人家我在这儿缠缠绵绵,不如去看看八面阴火阵扔哪儿了。这火不 分卷阅读52 沾血可不会灭,烧到哪个无辜路人头上就不好了。”鬼算废驼背哈哈大笑,一把抓起林凛冽离开,“爱徒,你又欠为师一条命。” 人已走远,公孙德玉察看周横伤势,已经回天乏术。 八面阴火阵焚命而生、命断而灭,周横被活活烧死。一百来斤的人,烧地只剩一捧烟灰。 公孙德玉叹一口气儿,来不及悲伤,去找八面阴火阵。公孙德玉晚了一步,八面阴火阵在林家村被找到,阴火燃烧无声,将林朝家烧的干干净净。四捧烟灰两两相拥靠在一起。 很难相信鬼算废驼背不是故意的,扔的太准了。 借他的八面阴火烧尽林家口人命。公孙德玉被迫背负四条人命。 公孙德玉沉痛不已,双眸紧闭,再睁开时口吐恨意,“鬼算废驼背,你伤人性命,天理难容。天涯海角,我一定杀了你为林家四口偿命。” 公孙德玉走后不久,林凛冬回来了。 腿一软瘫坐在地。哥哥一去不回,此生再难相见,遍寻不得绝望回家,还想着怎么安抚爹娘,一回来家没了。爹娘妹妹们全部丧生。 “蓝色的火焰烧了我一家四口性命,蓝色的火焰,谁放的,究竟是谁!”林凛冬伏地呜咽痛哭,瘦小的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他有满腔的仇恨却报仇无门。 听风台。 林朝睡了一觉满血复活,李净慈为她诊完脉惊叹不已。某种程度上,林朝不会因外伤而死。他的娘子因祸得福,得了一项天下修道人梦寐以求的极品体质。 “你看起来很开心?”林朝不知他喜从何来。但李净慈眼珠子一直在身上只剩红痕不见血迹的伤口处打转,不免猜出几分。 果然,李净慈笑道。 “我家娘子提前确定寿终正寝,将与我白头到老,这难道不令人开心。” 林朝猛的从床上跳起来,“二弟,我二弟怎么样了?李净慈,你可知道我二弟的消息。” “冷静。娘子。”李净慈按住林朝,“听我说,林凛冽被鬼算废驼背带走,暂时不知去向。好在鬼算废驼背收林凛冽为徒,不会伤他性命。林凛冽没事,你放心。” 她要怎么放心,鬼算废驼背是极其危险的人物,二弟跟着他前途难测。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弟弟在泥潭里打滚。 “李净慈,我想找二弟。” 李净慈答应的干脆,早已谋划好,就等着她开口,“好。鬼算废驼背曾囚禁无间地牢三百年,必会去隆恩书局本家寻仇,你弟弟也会来。我们这就去隆恩书局本家。” 。 第 44 章 “娘子,我与赵兄和公孙公子商量过决定尽快启程。这几日你要尽可能养好伤。再休息一会儿。娘那边我去说,我回家一趟,顺便准备东西。” 林朝自我感觉好的差不多,李净慈却一心要她休息。也是,虽然与隆恩书局的人有过命交情,信任却寥寥无几。防备一二总不是坏事儿。 钱执义与赵英一道来探望,林朝从善如流又躺回去,被子拉到胸口干咳两声,一副‘我伤超重爬不起来想起身接待奈何有心无力’样子。 钱执义犹豫两下没进门,更拉住赵英。整个隆恩书局,最难应付的就是赵英,这位哥天生缺少看人眼色技能,还常常自我感觉极其良好。他要进来林朝怕忍不住对怼装病失败。 “美玉,李夫人情况似是不好,我们还是别打扰她。”赵英前脚刚进去就让钱执义揪着领子拉出去,全程喋喋不休。 “我看她好的很。面色红润有光泽,与人对骂五个时辰不带喘气儿的。” “美玉,莫要胡说!对女儿家非常失礼。”钱执义飞快捂住赵英的嘴,边往外拖边朝里瞄,失礼之举被逮个正着就难堪了。 “林朝哪里像一般女儿家。钱执义,我负责任的告诉你,她比十个城池的男人加一起都厉害。在她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风祸随心所欲运用。鬼算废驼背都做不到这种程度。”赵英喋喋不休,居然全中,“她能在自己身上开洞,焉知刀劈斧砍戳进去的不是自己创出来的洞。某种意义上,林朝是不死之身。用得着你我操心,想太多。” “那也不是你对女儿家不敬的理由。”钱执义摇摇头,“美玉,女儿家总是柔弱的,需要怜惜,你这样小心步师父后尘求之不得,然后下半辈子孤独终老。” 说到周横,赵英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周横虽说人有些不正经,但该拿事儿的时候绝不含糊。隆恩书局本家一行势在必行,他要走,不少事儿得交接,正是需要周横的时候他怎么跑没影儿了。 小古板也不在。 赵英找了一圈隆恩书局,神色越来越严肃,钱执义不明所以跟在后面,“美玉,怎么了?” “执义,我问你几件事儿,想清楚再回答。最后一次看见周横是什么时辰?谁跟他在一起?他离开前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有反常的行为?” 钱执义讶然,见赵英神色不似开玩笑,意识到问题很大,仔细回想娓娓道来 分卷阅读53 ,力求还原完整。 “昨夜寅时之前,师父一直照顾我。师父正在喂药,被人叫了一声,匆匆放下药碗离开。直到目前为止,我没见过他。” 周横性子里有着傲气,这么多年隆恩书局掌事儿做下来也算养尊处优。能一声就叫走他的人除了银荷姐姐,便是上位者和熟识之人。隆恩书局巴掌大点地方,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 公孙德玉。 可他找周横做什么? 赵英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愣,面色阴沉的能掐出水来,难道…… “前辈,你回来了。”钱执义道。 钱执义只觉一阵劲风刮过,身旁已没了人影,一席红衣瞬间跃至半条腿踏进门的公孙德玉跟前。 公孙德玉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揪住领子,赵英面几乎贴上他的脸咬牙切齿道,“谁准你把周横叫走。你明知不是鬼算废驼背对手,为什么去找林凛冽麻烦。那糟老头子出了名的护短。叫走周横,就该为他的安危负责,为什么不保护好他!人没杀成,反而搭上周横一条命,现在你开心了。” “我不开心。”公孙德玉最喜整洁,抓皱的衣领让他非常不满,拍开赵英的手重整衣襟,穿心莲色彩鲜艳依旧,“周横是因公殉职,赵英,你该为他感到荣耀。继承这份荣耀,手刃鬼算废驼背林凛冽师徒告慰周横在天之灵,才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心生怨怼冲我呛声。” “公孙德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赵英不可置信,看怪物一样看公孙德玉,“周横执行你的命令并因此丧生,你连半分自责悔恨都没有。这种御下态度,以后谁敢跟你冲锋陷阵,保不齐转身就被你弃车保帅舍弃。这次是周横,下次你还想舍弃谁?我?你冷心冷肺,毫无人性。公孙德玉,以后的路你自己走,赵英不奉陪了。” 钱执义脸色发白,连简单的作揖都有心无力,眼眶泛红颤声道,“前辈,美玉说的可是真的。师父死了?” “是。”公孙德玉拍了拍钱执义肩膀,“周横追捕林凛冽,死在鬼算废驼背手下。因公殉职。钱执义,你是周横爱徒,他的意志我希望由你背负。”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前辈,我师父尸骨在哪儿?” 钱执义侧肩,公孙德玉拍了个空,手停滞片刻慢慢收回在身后握成拳。 “业火焚净,尸骨无存。立个衣冠冢吧。” “告辞。” 钱执义再也待不下去,头也不回离开。 隔着一扇窗户,李净慈双臂环胸听了全部,手中捏起的阵法收回。林凛冽安好,便无碍。 周横丧事。 对外只说因病暴毙。 听风台正准备银荷丧事,得心应手,再加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原本周横跪的地方换成赵英和钱执义。 众人皆唏嘘不已,刚离开不久的马不停蹄绕回来给周横上一柱清香。 感念周横对银荷深情,最后作诗纷纷将二人比作梁祝之流,讴歌赞美。 林朝躺不住,与李净慈一道上一柱清香。 “李公子,留步,我有话说。这边请。”钱执义叫住李净慈,林朝闻弦知意,说身体不适先回房,给二人留空间。 钱执义撩起衣摆,双膝跪地,磕头,声音从黑色脑袋上传出,“李公子,师父逝世,我无心在别的事儿上浪费心神。李寡妇死了,我杀的,用阵法烧了尸体。求你给我七天时间,为师父送葬。事后无论杀人偿命还是送官纠办都随你。” 第 45 章 “什么?!娘!” 李净慈神色大变,拔腿往回奔。 钱执义欲跟上查探情况,赵英出声拦住他,“执义,周横尸骨未寒,你是他唯一的徒弟,请留下为他扶棺守灵。” 烟灰盆黄纸沾火逐渐黑了边缘,青色烟丝在赵英脸上笼了一层。痛失好友,赵英心中的悲伤不必钱执义少。钱执义留下更是陪伴赵英,“……是。” “不用担心李净慈。他很坚强。失去母亲天伦梦碎固然令人心胆俱裂,却为他日后行事扫除后顾之忧。这一点李净慈远比你清楚。但你杀他母亲,他便是想对你摆出好脸色,事实也不允许。不如留下陪我吧,这里,空落落的。” 赵英拇指点了点胸口位置。胸口发酸满口苦涩,有苦难以倾吐。不过须臾片刻,兄长死别、好友生离皆弃他而去。 赵英越想越烦闷,随手捞起半坛子酒吨吨吨往里灌。脚边空坛子横七竖八堆了十几坛。 这酒钱执义不陌生,是周横十年前亲手酿的玉酒,下窖那日起赵英就眼巴巴馋着。周横说等赵英成亲的时候挖出来做新婚贺礼,叫上钱执义一起,隆恩书局三人到那时再一醉方休。 钱执义从不喝酒,皱眉婉拒。 如今,玉酒重见天日,隆恩书局三人绝无可能齐聚一堂。 钱执义开了一坛,一屁股坐地上与赵英碰杯,“我陪你喝。” 又开了坛酒,隔空遥敬,清酒洒地,祭奠故人 分卷阅读54 。 李净慈快马加鞭赶回家,一路叫着母亲心中痛楚难当,几次泪洒衣襟。 李寡妇虽烧的毫无痕迹,李净慈却能准确断定她的位置。颤抖着腿儿上前,双膝跪地,呜咽大哭。 一言一行均不似作假。 脑中却清晰理智无比,李寡妇死的太是时候了。 李寡妇与李净慈感情深厚。披皮鬼理智上能针对事态作出最准确的判断,却无法避免感情的干预。对李净慈这幅皮囊而言,感情是他所有防线中最脆弱的一环。感情甚至可以决定事态走向。 说起来难听,但她这一走,确实为李净慈行事扫除后顾之忧。 李净慈觉得自己整个人一分为二。 身体双膝跪地痛哭流涕,追思敬重的母亲,思之哽咽,一度肝胆俱裂。脑子在上方冷眼旁观,时不时嘲弄两句表现虚伪惺惺作态,甚至为断除后顾之忧感到愉悦。 李净慈办了丧礼,一切从简。 三日后,轻衣简行赶往渡口。 隆恩书局送了信儿来,搭这艘船前往隆恩书局本家。赵英、公孙德玉、林朝、李净慈一行人在渡口集合。隆恩书局人多事儿杂,钱执义须得留下坐镇。 林朝坐在渡口茶亭,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等人。面前点心碟、茶壶空了又满,上了两三波儿。肚子已经装满,再多一块儿都塞不下。已经到了闻着点心味儿都会忍不住反胃的程度。 林朝不是个贪吃的性子。 这事儿追根究底,还得怪赵英。 三人到渡口等船,来早了,在茶水铺子要了张桌子点壶清茶消磨时间。顺便等李净慈。 赵英往日恨不得贴公孙德玉身上,今天一反常态,赶走林朝挑了离公孙德玉最远的位置坐。 只是桌子是方方正正的四角桌,最远也还是面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 赵英也意识到,于是拉林朝坐在身边,全程盯着她看。 “事先声明我并非多想看你,只是临时为我的眼球找个栖身之所。某些人我一看见上火、一上火就出剑、出剑一砍偏就会削下你的头颅。此举无奈,本意是为了保住你的头颅。你该感激。” 林朝目瞪口呆,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人,摆手道,“不,我对你没有半分感激。不如说看到你的脸我就想自戳双目。啧,与其长时间对着你的脸,我更愿意被削头颅。” 林朝越想越难忍受,扯长脖子往前探,素白指头点着脖颈,“来,您请往这儿削,千万别客气。” “我脸这么好看,免费给你看很长时间,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不知足。”赵英一脸‘让你占便宜你还有理了’,心存委屈一拍桌子,三杯茶水跟着颤颤巍巍晃荡。 茶水晃出来前,公孙德玉端杯子喝水,免张尊口。他的视线更多集中在林朝身上,基本没移开过。 “公孙公子,你实力强劲道行高深,我没胆子更没能力跑出你眼皮底下,实在不用看犯人一样盯着我。” “非也。恰恰相反,公孙德玉是对自己实力不自信。”公孙德玉说,“所谓大隐隐于市,渡口人多手杂,能人辈出。林朝若出事儿,公孙德玉定会深感棘手、倍感难为。此举,公孙德玉不过求一安心罢了。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林朝冷哼一声,放下杯子,让他看自己发髻,“公孙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公孙德玉不明所以,“发髻?” “严谨点儿,是妇人髻。”林朝说,“这人来人往的,你总盯着我看算怎么回事儿,不知道的以为我红杏出墙勾搭你。” 公孙德玉难得手足无措,“这、” 林朝乘胜追击,屁股不停的往凳子外面挪,“算算时辰,我夫君快到了。我知道你一直很敬重他,让他误会就不好了。别再看我,我吃好了,去渡口看看船有没有来。” “坐下!”公孙德玉道。 “坐下!”赵英道。 两人同时按住林朝左右肩给她按回去,差点儿把肩骨按碎。一个是就近监视林朝,另一个是眼珠子放在林朝身上才勉强按捺住打架冲动。 林朝疼的龇牙咧嘴,远远瞧见李净慈赶来恨不得当场飙两行清泪,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去找李净慈,“可算见到你了。没有你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嗯?”李净慈讶然。 话语太过暧昧,林朝尴尬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幸而李净慈不深究,“就这点儿包袱吗?我们去隆恩书局娘恨不得把家都塞过来,此番远行竟然就只有几件衣服。不像娘的作风。也好,银钱多拿些方便现买。” 林朝提到这儿,李净慈觉得应该告诉她一声,“娘子,娘过世了。是突发疾病过世,我这一趟回家办了后事。不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养伤。” 这也太突然了吧。 而且,李净慈,亲娘过世,你表现的太过冷静。 银荷姑娘在世,李净慈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银荷姑娘过世,李净慈虽然心痛却并不伤神;李寡妇死了,李净慈几乎无动于衷。 分卷阅读55 作为李净慈的一面全然消失,现在的李净慈,或许是纯粹的披皮鬼。 林朝由疑生惧,手下意识从李净慈手中抽出来。但李净慈先一步手抓紧。 “娘子,你似乎在怕我?” 第 46 章 “没。只是娘的事儿太突然,我一时接受不了。”林朝衣袖掩面啜泣,嘴里喊着‘娘啊,你命真苦,来不及享福就去了’。 话题转的很是生硬,一行三人由着她做戏。这事儿不好深挖,既然李净慈有意放过,他们顺水推舟。 林朝哭的泪水涟涟、一个腔恨不得转三个调,抑扬顿挫,哀痛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赵英对她真心佩服。 船到了。 黑底红身的庞然大物,像只爬爬走的千年钢铁老王八,有七层,层层灯火通明,屋檐下一水儿的暖红灯笼画穿心莲随风摇曳。背上最高处插着船帆,船帆上标志醒目:硕大的烫金穿心莲。 这庞然大物仅是缓缓靠岸,就带起七八层滚刀浪。分明看着温吞,一层一层叠加,余波更多的涌到岸边拍起千层水沫。 水沫子吹到脸颊上割的人生疼,岸边有经验的熟练抬手遮面。林朝跟着做,手抬到一半被掰着双肩后转,面离李净慈胸膛一掌宽。 “水汽大,小心呛到。” “哦。” 外人看着就是小两口抱在一起。 隆恩书局本家地处不纯山。 四面环水,不纯山周地形复杂暗流难测,过往船只无不被卷入暗流冲成碎片。只有隆恩书局本家的七星渡可以自由出入。七星渡因此成为一项通行证。 此船名为七星渡。 木台阶缓缓下放,沉重的锁链砸进深水不出一点儿水花。 公孙德玉扶着六具棺木。 隆恩书局本家七子离开七星渡追捕鬼算废驼背,今日回船,仅一人生还。 “李公子,林朝,请。”公孙德玉。 “嗯。” 李净慈走在前头,身子稍加倾斜,挡住侧面水汽。 林朝跟在后面。即便是上船,公孙德玉也一直监视她。 赵英并肩行走问她,“你那个有什么妙招?别藏私,教我一下。” 林朝不明所以,“什么?” “跟我装什么啊。就是那个。”赵英指了指眼眶,笔画流泪样子,环视确定四周无人压低声音,一副做贼心虚模样,“不瞒你说,大蒜小葱生姜我都试过,效果特别不好,一闻着味儿就露馅了。” 然后又是一顿爹和大哥的混合双打,血沫子和肉块齐飞那种。痛并绝望着跟自己的娇臀说再见。 “哦,这个啊。没什么技巧。”林朝认真思索一番,回咬耳朵,“非要说的话,那可能就是我林家的种族天赋。我还是差的,林凛冽是个中翘楚。回来后带你去林家见识见识。” 公孙德玉正交换名帖,领房间门牌号。 转身欲走,肩膀被按住。 公孙德玉最不喜别人碰他,侧过半张脸。负责交换名帖的弟子顿觉周身如坠冰窖,双腿一软膝盖直直砸到地上。周围不少人朝这边看。 弟子冷汗涔涔头皮发麻,手非但没有移开,反而按地更紧,“公子,您多拿了一张。莫要为难弟子。” 公孙德玉一愣,目光转到手上,五张门牌号。 七星渡是进入隆恩书局本家最为安全的法子,门牌号在黑市有市无价,无数人觊觎。隆恩书局本家防的很紧。 “抱歉。”公孙德玉欠身颔首。 弟子回收名牌,待人一离开,整个人抱着名牌瘫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儿。 好险,捡回一条命。 赵英自知失言,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看起来公孙德玉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他不好,赵英就好了。心情一好,甚至还能腾出空儿提点林朝。 赵英边倒着走边叮嘱,好几次撞到人,“你走慢一点。这层层木阶沾了水汽,特别滑。我好几次打滑转成轮滚回岸上,可丢人了。” “你这么走的话,我觉得你可能还会滚下去。” 林朝下意识扶住木台阶边上的栏杆。这一扶才发现连栏杆都刻着字画,精雕细琢的凹凸不平还有点儿硌手。不愧是书局,不愧是读书人。 当年二弟没去成隆恩书局,说不遗憾是骗人的。只差一点儿,一点点而已。 突然身边一个蓝衫少女快速走过,小臂处点点血迹。 面容清新脱俗,眉如远山黛,眼如秋波横。 样貌极好,同为女子,林朝看了都心肝儿直颤。 只是众人似乎极为怕她,提前三尺避其锋芒,躬身作揖。 一个黄衣女子提裙子小跑跟在身后,手中捏着请柬。眉目柔和,温润婉约,与蓝衫女子有五分相似,“妹妹,妹妹,等等我。” 心中一急,“画雨眠,你给我站住。” 众人心中一惊,瑟瑟发抖。也只有画晴眠才敢直呼画雨眠 分卷阅读56 名字。 画晴眠自责不已,明明想好好谈,为何又发脾气。缓了缓道,“妹妹,明日是我生辰,我希望你能来。聂刑伤你是他不对,我代他道歉。他以为你要伤我,情急之下才动手。你不可怪罪他。” 画雨眠步子微顿,画晴眠心中一喜。这就是妥协了,妹妹性子总这么别扭。拉起妹妹的手把请柬放进去。 请柬是聂刑亲自写的,笔走龙蛇的字扎疼画雨眠的眼。心中怒气火烧火燎的又来了,挥手挡开画晴眠,却忘了自身道行远胜姐姐。 画晴眠身子一个趔趄站不稳,脚下又绊到湿木台阶,半个身子几乎摔出栏杆。 “姐姐,小心!”画雨眠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无措,一个箭步去拉已经来不及。 林朝先一步抱住画晴眠半个身子,下意识将她翻转在上方。 “小心,唔!”林朝吃痛闷哼。 “姐姐,没事吧。”画雨眠扑过来搀起姐姐,一颗心全吊在姐姐身上。画晴眠身娇体弱,怎受得了湿气缠身。 反复确认她无事,双手作揖躬身拜谢林朝,“多谢!画雨眠欠恩公一个人情。姐姐受惊,我要立即带她回房安置,就不奉陪了。告辞!” 画晴眠不赞同画雨眠如此作态,轻轻推离妹妹站正身子,“画雨眠,这不是对恩公的态度。口中叫人家恩公,心中却无半分敬意。口不对心,何必为之。你觉得委屈,还侮辱了恩公。你这样令我非常伤心。” 画晴眠性子柔和,向来轻声细语像个面人。画雨眠多次为姐姐这幅样子恨铁不成钢。唯一一次重话竟在这里! 画雨眠心中一喜,对林朝带了分真诚,“多谢恩公!” “恩公,多谢你救我。请受小女子一拜。”画晴眠正视林朝,欠身行礼,递上自己名帖并一块腰牌,“我叫画晴眠,是隆恩书局本家一堂大小姐。若有事情,凭这块腰牌来寻我。隆恩书局本家一堂万死不辞。” 画晴眠说完,带着画雨眠离开。 人群自空出一条路。 不熟悉画雨眠的人听到‘本家一堂’四个字倒吸口凉气儿,转向林朝的目光那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想要,捶胸顿足恨不得方才扑上去救人的是自己。 能让高高在上‘本家一堂’承一份人情,多少人几辈子积福也做不到。 李净慈去扶林朝,“娘子,你怎么样?” “别别别,先别扶。”林朝维持着腰向后仰的姿势不敢动,龇牙咧嘴,额头渗出细细冷汗。 莫非! 李净慈视线下移,皱起眉头。果然,栏杆上雕花箭头直直扎进林朝腰部。衣衫繁琐层层盖着,外人一时察觉不到。 “胡闹。”李净慈挡住林朝,底下手飞快捏了个墙锁隔离外人视线,“画晴眠要摔就让她摔,何必用自己身子挡。这幅身子你不心疼,我很心疼啊。” 林朝勾着李净慈脖子靠在他肩头,一方面借力抬起身子,另一方面方便李净慈拔箭头。这活儿确实只能夫君来做。 哎哟喂,疼啊啊啊。 林朝脸拧成抹布,对李净慈的修长脖颈和平直结实的肩头眼冒绿光、牙根泛酸,想咬想咬好他么的想咬。突然知道娘亲生四妹五妹时为什么嘴里要咬块布。某种意义上的疼痛转移。 拔箭头过程中,李净慈一直盯着林朝的脸,“疼?” “呲,当然疼。”林朝没敢下嘴。无论是骨头架子咯到牙齿,还是咬下一块腐肉,画面想想一点儿都不美好。 “疼就对了。但愿这疼,能让你长点儿记性。” 林朝苦中作乐,“画雨眠姑娘身娇体软,这一箭头下去不得去了半条命。我移开重要器官,箭头只是扎进肉里,仅此而已。加上开洞及时,也不是那么疼。” 李净慈没说话。薄唇极为漂亮,像利刀划开皮肉,含着一口殷红。近看,不免觉得无情。 “你生气了?” “没。”李净慈说。 林朝胆子肥了,竟敢二指贴上李净慈唇角拉出一个笑。 不是没后怕,只是做都做了,怕有什么用。林朝硬着头皮上。 “你不应该生气,甚至得觉得开心。你忌惮隆恩书局本家,除去公孙德玉和赵英,我们再拉画家姐妹当盟友。我看这群人都很怕画家姐妹。” 公孙德玉气笑了,双手背后款款而来,“盟友?林朝,你没给我方拉到盟友,反而给己身惹来麻烦。风祸已经散出去,很快会传遍七星渡,你将作为众人争抢的目标。从现在起,你要尽可能隐藏风祸。” “这、这么严重?”林朝一愣,赵英咬着手指焦头烂额,暴躁的不行,“我第一时间抹去源头,希望不会有人察觉到。看我干什么!看你自己,惹得这叫什么事儿。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那、那你怎么不阻止我?”林朝问李净慈。 李净慈说,“罪不致死,功不足邀。” 林朝没听懂。 “有人掉下去,关你何事。没有交集,自然两厢安好。以后莫要再犯。”李净慈 分卷阅读57 话说的重了,反思一下,安慰林朝,算是解释,“娘子,这是七星渡,隆恩书局本家的船。鬼算废驼背叛逃无间地牢,隆恩书局本家律令早已传遍五湖四海:谁抓到鬼算废驼背,谁就是下一任律令主。隆恩书局本家最为忌惮的便是风祸。风祸稍一泄露,你立即会成为这一船人的目标。” 公孙德玉说,“七星渡上有几个不能惹的人,即便是我,也保不了你。” 李净慈说,“庆幸你救到的人是画晴眠。她是我们转危为安的关键。除了画雨眠这个天之骄子,画晴眠身后还有一个份量极重的人物,聂刑。这份人情,把聂刑拉到我们这边。” “风险大,收获也大。”赵英说。 第 47 章 寅时,七星渡收起长梯。 巨大的铁链哗啦破水而出,收到船舱里。穿心莲风帆扬起,向着远方的隆恩书局本家航行,白色划水浪在船后划出长线。 活了小半生的平安县缩成越来越远小黑点,不外出这一遭一辈子都不知道外面天高海阔。林朝收回视线,略带遗憾,“可真是壮观。真想让弟弟们们都看看。二弟看到一定会跳起来。三弟大概会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二弟,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哈哈哈。” 林朝找公孙德玉要了笔并一本簿子,随时记录在船上的所见所闻。不会写的字就用画替代。所有新奇的东西她都想告诉弟弟妹妹们,甚至可以预见他们翻看簿子时一惊一乍、捧脸惊叹,恨不得自个儿也在船上的模样。 一想到这儿,林朝就直乐。 太过耽于自己脑补内容,没注意到越来越多人打量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人人抓心挠肝好奇,甚至不远无数房间赶来围观林朝。哪儿来的人才,搭把手竟然能搭上画晴眠姑娘。从来没人做到的事情居然让她做到。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可否学习一二。 看到林朝只是个普通人,又迅速转了心思不屑腹诽这死皮不要脸的是祖坟冒青烟了吗,居然有一天能拿画晴眠姑娘当跳板够聂刑和画雨眠。 于是众人不满林朝这种投机行为。 得了便宜不自己偷摸乐,非得趾高气昂挂脸上昭告天下。瞧她那小人得势的样儿。 有人瞧不下去,忍不住出言讽刺,“不过是扶了一把画晴眠姑娘,就妄想站队掌罚公子聂刑。实话告诉你,想站队掌罚公子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呵,小人得志罢了。以为自己能挟天子以近诸侯。且等着瞧吧,猴儿一样上跳下蹿,不还是畜生,端看她能到几时。” 恶意聚集到一定数量,想忽视都不行。林朝就纳闷儿了,怎么一堆人对她指指点点。稍微听一耳朵,脸黑了下来。 “唉,姑娘,看着人模狗样的,你怎么骂人呢?”林朝说。 那女子一愣。不是在说她吧。 “看左右干什么,说的就是你。”林朝合上簿子,“骂人也请当人面骂。背后放话刀子捅人,猴儿可干不来这事儿。姑娘,或许,我是说或许,你连畜生都不如。” 女子脸蛋涨红,怒道,“放肆!本姑娘今日不抽的你皮开肉绽,你就不知道如何仰望我。” 抬手虚握,九节骨鞭握在掌心舞的看不清影儿,鞭鞭朝林朝脸上招呼。 若照平日那样,林朝早朝她鞭子、甚至握鞭子那只手上开洞。碍于形势,林朝只得抱头鼠窜。上跳下蹿的模样儿,真的挺像猴儿。 女子乐了,腕间一转,鞭子不伤林朝,却逼的她耍猴儿。 人群纷纷掩嘴笑。 “住手!” 伴着清冷声音,一片薄如蝉翼的刀条刺穿女子手掌,拖行身体十来米重重钉到船柱上。 林朝终于能停下来,腿一软面条一样直朝地上出溜。没等屁股挨地就让人扶着肩膀提起来,“恩公,画雨眠来迟,让你遭罪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林朝分明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谁想到真有令箭。天之骄子画雨眠竟然亲自出来认领了。 那女子面色发白,浑身抖成筛糠,“画姑娘,饶命!饶命啊!” 见画雨眠神色不变,急忙朝林朝跪地接连磕头,“林姑娘,没想到你确实与画姑娘交好,我为我的不当言论道歉。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我满嘴喷粪,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求你在画姑娘面前替我美言两句,让她别杀我。” “今日是我生辰,我不想生辰变死祭。林姑娘,求你救我。求你啊。” 这一幕来的突然。相比之下,人群言论风向变的不那么突兀。 第一个声音一出,附和的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我就说嘛,自古种善因得善果。林朝帮了画姑娘姐姐,画姑娘感念恩情,自然尽心维护。” “对啊对啊。林朝主动帮素昧平生的人,她是个好人呢。” “活该被钉到船柱上,看你还敢眼红的不得了跑到背后放损话。” “……” 人群站完队,舆论 分卷阅读58 一边倒,画雨眠才说,“这事儿画雨眠没有立场替恩公做决定,画雨眠全听恩公的。” 此话一出,这不明摆着把林朝拉入势力地盘。 人群嫉妒的眼珠要滴血。 “恩公,你要怎么做?” “扶我去她那边。” 林朝边走边说,步伐敲在女子心头,跟凌迟一样。好在林朝有自知之明,她说,“打架输了,是我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任何人。但姑娘,你到处说我没做过的事儿,就是胡说八道和造谣。” 女子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逐一向船上所有人解释,还你一个清白。” “有劳了。”林朝说。 画雨眠勉强还算满意,不再给女子任何眼神,“恩公,你还走地动吗?让我抱你回去吧。你门牌号是哪个?” “腿还在软,走不太动。去这个位置。劳烦你了。”说着劳烦,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画雨眠说,“嗯。” 一手扶在林朝背后,另一手抄起腿弯将人打横抱在怀里。还往上颠了颠调整。 林朝重量在她手上跟纸片人一样,这深厚功底令人羡慕又惊叹。 画雨眠同情林朝。 画晴眠修为低下,却无人敢小看她。她身后有隆恩书局本家一堂撑腰,天之骄子画雨眠和掌罚公子聂刑保驾护航。众人随意闲聊取百家谈资,唯独这位姑娘连提都不敢提。 今日却不一样。 林朝这个普通人出现在画晴眠身边。 众人群聚恨不得拿放大镜看林朝,试图在她身上挖出所有有关画晴眠的辛密。最重要的是,这份一步登天的好运,让人眼红不已。林朝成了被发泄不满的对象。 人多的地方,这种事儿就少不了。 恩公,画雨眠自然要维护。 目前看来,恩公是个合格的恩公。 第 48 章 画雨眠差人盯着女子解释到深夜。 女子锦溪扶着门框逐个敲门,口干舌燥,深觉备受屈辱。指天发誓‘等画雨眠一走,林朝最好不要一个人,否则她一定会杀了林朝’。路过众人只有叹气,纷纷劝她想开点儿。她们也看不上林朝,但画雨眠下令要保,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锦溪回房,在门缝里看见一封红包。 公孙德玉取的门牌号三间连在一起。 李净慈不知道去哪儿,画雨眠直接把林朝扶到床上。 “画姑娘,多谢你。” 画雨眠掏出一个一指长的白玉瓶,“这是白羊脂玉续,对刺伤尤其有效。” “这可使不得。你出头教训那口出恶言的女子,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让你再费心。这药一看就是珍贵之物,我不能收。” “白羊脂玉续确实是好无物,但再珍贵也比不上姐姐。”白羊脂玉续放在桌面上,画雨眠说,“我全看到了。要不是你,木刺就扎进姐姐腰上。姐姐身体一直不好,经不起任何磕磕碰碰。这是我对你救姐姐性命的谢礼。” 她都看到了?! 那,风祸的事儿有可能知道吗。 林朝藏起慌乱,面不改色,“画姑娘言重了。林朝只是举手之劳,当不得这么大礼。请快收回去吧。” 白玉瓶闪了林朝的眼。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如此上等的玉。还只是用来装白羊脂玉续。那白羊脂玉续得珍贵到什么地步。林朝觉得自己要拿了得把这物供起来当传家宝。 “给了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我怎能擅拿别人的东西。”林朝接连摆手,仿佛这物是洪水猛兽,画雨眠轻笑,“若实在为难,就扔了吧。不用觉得浪费我一片心意,我心意已经送到。抹桌子也好送人也罢,你的东西怎么处理,全在你。” 画雨眠这么一说,林朝反倒推拒不了,收下白玉瓶,“画姑娘,多谢。” 林朝忽视不了画雨眠袖子上的血迹,犹豫道,“画姑娘,你的胳膊,不要紧吗?” 画雨眠的血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儿。林朝向自己开洞时可能不小心开到管嗅觉那儿,对气味敏感很多。 “没事。一个贱男人做的烂事儿,想起来就上火。”画雨眠咬牙切齿,伤口又裂开,随手扯了块布擦血。 “要不要我帮……”你包扎,后面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大门猛地被推开。 画雨眠侍女没想到有外人在,但事情迫在眉睫,容不得她娓娓道来。 “二小姐,掌罚公子在明珠堂等你。面上不太好。” “呵,正好我也不太好,谁找谁不自在还不一定。”画雨眠拍案而起,到门口回头道,“忘了说,这几天尽量避免单人出行。我怀疑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趁夜混进船里,请你小心。” 林朝心漏了一拍。 被发现了吗? 画雨眠这话是好意提醒还是敲打她已经被发现最好坦白从宽。 林朝还没想出个结果,画雨眠走到半路拐回来不由分说拉把林朝从床上拉起来。 分卷阅读59 “干、干什么?”林朝吓到磕巴。 “我得把你带着,否则你不就落单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就没听进耳朵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 林朝吊起来的一口气儿还没松,又让画雨眠惊到嗓子眼儿。画雨眠说,甚至有几分苦口婆心,“有个不好的东西在平安县渡口那儿混上船,叫风祸,是一种年代久远的邪术。专给人身上开洞,让人肚破肠流而死。你一个普通人我放心不下。还是随我走一趟明珠堂吧。” “……” 果然敏锐,这不是全知道了麽。只剩广撒网重点捕捞。公孙德玉担心的事儿这么快就发生。天运可真差。 画雨眠一看她这样就知道林朝不怎么相信,给出锤,“大约是午时,风祸气息突散,还没等来得及探查来源就被人恶意抹去。考虑到设置墙锁和清扫相关细节痕迹都是在瞬间完成,相关者至少四人。姑且按四人算。附和条件的人不多,过不了几天就会筛选出来,掌罚公子聂刑虽然是个贱男人,实力却是不差,有他在,绝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再等三五天,事情结束,就可以安心游玩。” 林朝全程嘴里只有‘是吗’‘天啊’‘真可怕’仰卧起坐。 软骨头一样被画雨眠拉着走。 画雨眠侍女面带歉意。 这位林姑娘可真是个好人,明明不愿意,却不忍扶了她家姑娘好意。 侍女压低声音,“抱歉啊,我家小姐太任性。给林姑娘你造成困扰。” “没有没有。画姑娘也是关心我安危,林朝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嫌烦。” 乐观的想,跟在身边,没准儿能获得第一手消息。 离明珠堂越近,画雨眠气性儿就越大。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上杀气腾腾,袖子撸起随时能跟人打架。 林朝已经跟不上她。 这是怎么回事儿? 侍女小声忙凑上来小声解释,“掌罚公子聂刑回来得知画晴眠小姐受惊非常不开心,看这情况是要责备小姐。两人经常撸袖子切磋,我家小姐实力不俗,林姑娘你莫要担心。” 林朝想起众人所说,“这掌罚公子聂刑是个什么人物?竟能让画雨眠光姑娘频频动怒。” 侍女掩唇笑道,“频频?小姐是不是又说掌罚公子聂刑的不是了。比如贱男人,或者比这还难听什么的。” 怎么答话都不对。林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不出意外,掌罚公子聂刑要和画晴眠小姐定亲。我家小姐自小粘着画晴眠小姐,舍不得。便频频挑掌罚公子聂刑的刺儿。掌罚公子聂刑因着画晴眠小姐才对我家小姐另眼相待。” “半年前,掌罚公子聂刑和我家小姐在一次任务中遇险,就近在画家养伤。对温柔体贴的画晴眠小姐一见钟情。这次回来就要定亲。我家小姐别提多气了,偷偷在屋里抹眼泪呢。”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画雨眠和聂刑没大打出手。 船上大部分人都在明珠堂。 明珠堂里放了死人。 白布揭开,死者竟然是那女子。 面容惊恐双目瞠圆,脊椎骨被人抽走,上半身棉絮一样软软的叠在一起。 “林朝来了。” “哼,杀人凶手。当着掌罚公子聂刑的面,你最好老实交代。聂刑会定为锦溪主持公道。林朝,你准备偿命吧。” “这就是林朝,怎么是个姑娘家。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儿来的劲儿杀人。” “可跟锦溪结怨的只有她,不是她是谁。锦溪方才还说以后见林朝一定会杀她雪耻,这可是你们都听见的,我可没说谎。” “锦溪性子高傲。这事儿越想越气,没准忍不住去找林朝报仇,然后被林朝杀死。” 第 49 章 林朝说,“我没有杀她。与她分离后我一直在房间里,从未出过房门。” 不提画雨眠姓名,是不想再树大招风。 “呵,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什么我们都信?在场的可都不是三岁小孩。林朝,老实交代离开锦溪后你跟谁在一起。看你身份地位在七星渡上也交不到什么朋友,想必是与你夫君李净慈在一起。哎呀,那这就是夫妇二人联手杀人。” 这人惊觉自己发现了真相,顺着思路往下走,一惊一乍道,“若是我猜的不错,锦溪受不了屈辱上门要杀你,于是你们缠斗在一起。可你明显不是锦溪对手,只有挨打的份儿。你夫君李净慈恰好在房间里,他一个男人自然能杀了锦溪。” 林朝还没开口,她身后人群频频制止,此起彼伏干咳,试图打断她的智障发言。她更来劲儿了,上前几步朝明珠堂中心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邀功。 男子一身轻简蓝衫,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手背抵着太阳穴。阖上眼皮,似在小憩。 四个棕衣弟子立在左右,面无表情,雕塑一样,比木头还石头。 男子相貌极佳,简单衣物挡不住 分卷阅读60 逼人贵气。 万雪夜长时间的聒噪终于吵醒他。聂刑揉了揉眉心,总算舍得睁开眼皮。 罕见的一金一蓝异色瞳,纯粹到透明,对视一眼能映射出内心的肮脏。 你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万雪夜兴冲冲道,“掌罚公子,您日理万机劳心劳力,七星渡上这点儿事哪儿能污了您的眼。凶手已经找到,就是李净慈林朝夫妇。请您主持公道,让锦溪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聂刑转而看林朝,“林朝,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杀人。”林朝坚持这点。 “话是最当不得证据的,因为撒谎不需要成本。张口就来。”聂刑修长指节慢慢点太阳穴,“林朝,只有这四个字的话,没人信的了你。要么,你再说点儿我想听的,要么,成为嫌疑犯进临时牢笼。” 聂刑身前四个弟子总算动了。身形一闪,全场无人看清身影,只觉得眼前一花,林朝被带到聂刑面前。 四个弟子戒备升起,环视四周,似在找什么东西。 众人这才看清,四个弟子手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穿,留下鸡蛋大小的血窟窿。 画雨眠皱眉提起聂刑衣领喝到,“放开林朝,她是无辜的。与锦溪分离后,她一直与我在一起。聂刑,还没有定论的事你没有权利下令抓人!” 聂刑皱眉拍开画雨眠的手,奈何她拽的紧,拍不动,只能由着她去,“她嫌疑最大,我叫她上前几步问话。思来想去,没有不妥之处。怎会惹得画姑娘如此护短。” “讲什么!谁不知道你那四个门神拿人向来先断四肢。林朝是恩人,是我护着的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谁要碰她,先过我这关。” “我就知道凭你还打不出这四道气。”聂刑敛下眸子,“一二三四,接着找。” “是,公子。” 一离开前目光在林朝身上多留了一瞬,掌心虚握两把。 抓这女子断她四肢,虽然先一步被打穿手掌,但能感觉到手再抓下去也是空。 怎么形容呢。 有点儿像皂荚清洗油污瓷碟。一滴进去,油污退散。 第 50 章 击打角度太刁钻,非一个人所能做到。从伤口深浅看,应出自两人手笔。 一二三四找遍明珠堂,确定了两人。 一个青衫修长,斯文俊秀,是林朝的夫君李净慈。另一个是老熟人,隆恩书局本家贬下来的美艳杀神赵英。 只是没等他们动手,两人早已现身说法。 一二三四内心松了口气儿。 李净慈扶起林朝,搀到椅子上,“娘子,没事了,我在。” 赵英道,“聂刑,好久不见,你还是这幅喜欢背后□□刀的小人做派。” “美玉,好久不见,你回来了。真是令我十分想念。锦溪已死,林朝是最大嫌疑人。无论是配合调查,还是她乃真凶,都必须进囚笼等一个结果。” 折扇抵在鼻骨,聂刑见到赵英双目倏地放光,啪的一声合扇慵懒一扫而空,欠身行了个绝对标准优雅的礼。就算拿尺子量也分毫不差那种标准。 “不必。你上次说想念害我被贬三年。待我踏进隆恩书局本家,咱们坐下煮壶酒慢慢谈想念、翻旧账。”赵英摆摆手,似在赶苍蝇。 态度随意无礼令众人不满。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怎么敢对高高早上的掌罚公子聂刑这般无礼。可稍一深思,便觉这人来头不小。未免殃及池鱼,众人不约而同退后三步。静观其变。 赵英立场毫不动摇,护林朝到底。 同画雨眠一道。 “依我对林朝的了解,她还没那个胆子杀人。其次,林朝说没杀就没杀,质疑她,你聂刑算老几啊。”赵英腕间一转,剑光三更迭,照的明珠堂众人刺目,聂刑屁股底下的椅子碎成渣渣,“所有人给我听着,从现在起,谁要是对她下手,如同此椅。” 聂刑先一步高高跃起,空中转了个圈轻轻将明珠堂匾额踩在脚下。居高临下。 “美玉,息怒。”聂刑说,“三年不见,你成长的只有个头吗,还是跟个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聂刑身为掌罚公子,在其位谋其政,不止对锦溪,我更得对在场众人负责。若林朝乃真凶,放任不管,会让更多的人受伤。这份罪,远非聂刑能担得起。” 赵英哼道,“废话这么多,就是不放人。聂刑,你找了这么多借口,无非要把林朝装进囚笼。林朝到底哪儿戳到你的痛脚,让你欲除之而后快。” 聂刑摇摇头,“非也。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李净慈垂下眸子,果然瞒不过他。 聂刑一跃而下,空中转两个圈,蓝蝴蝶一样静静飘到赵英身侧。薄唇靠近对方耳畔,声音只两个人听到,“林朝作为风祸咒文寄宿者太过危险,掌罚公子怎么能放这么一个行走的毒药在人群里。美玉,你该庆幸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现在入囚笼严加看管。否则,早亲自去平安县结束林朝的性命。”b 分卷阅读61 r   画雨眠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看气氛就知道没谈好。 于是退两步到林朝另一侧守着,以备不测。 赵英腕间翻转剑柄怼向聂刑胸口,“听你在扯。我话放这儿,林朝,不准动!再有下次,就是剑尖对准你。” 突然,赵英灵光一闪,有个相当不友好但逻辑满分的猜测,讶然的看着聂刑。 “嗯哼?”聂刑询问。 赵英还知道给聂刑留面子,压低声音凑到人耳朵上说。可惜低估自己的大嗓门,不止震的聂刑侧头皱眉,还让明珠堂所有人都听到,“聂刑,莫非是你设计杀了锦溪,把罪名扣在林朝头上是为了有正当理由送她进囚笼。” 赵英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对,“还有,画家姐妹一个是你的女人,另一个爱慕你,联合为你做场戏也说得过去。” “赵英!”林朝道。那件事儿只是个意外。 “赵英!”画雨眠道。 “赵英!”聂刑道。 “赵英!”公孙德玉道。 赵英鼓膜都快震碎,龇牙咧嘴,双掌揉揉耳朵缓和冲击,“画雨眠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便罢了,聂刑身为事主被任意揣测发火也没毛病,倒是你……” 画雨眠脸颊涨红气的不轻,眼波流转(气的)、粉面含春倒比冷若冰霜的模样娇俏的多。聂刑摇头,只觉赵英口无遮拦胡言乱语。 目光转到姗姗来迟、一脚踏进明珠堂的公孙德玉,明知道不应该,赵英控制不住自己又阴阳怪气儿起来,“……你要没个喝斥我的正经理由,我就当你挑衅。公孙德玉,你对我大小声,看来积怨已久。择日不如撞日,打一场痛快解恩仇。别像个小媳妇扭扭捏捏来回扎人。讨人厌。” “美玉乖,别添乱,收起你那套不着调的说辞。”公孙德玉摇头,几步走向前,对掌罚公子聂刑抬手作揖,“我知道锦溪因何而死” 第 51 章 公孙德玉掌心摊开,上面躺了份红色信封。 一指厚,里面似乎塞了东西,鼓鼓囊囊。 “这是……”聂刑眯眼,挑开,里面全是头发和银钱,“……替代之约。”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嘈杂的明珠堂霎时间鸦雀无声。 林朝靠近李净慈低声道,“那是什么,他们好像很怕的样子。也不是,与其说怕,更像是忌讳它找上自己。” “封红里装的是厄运缠身之人的头发,银钱是谢礼。拿了银钱,就要替代厄运缠身之人扛货。”李净慈解释道。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锦溪贪好处拿了封红,替人去死。她死于自贪,与林朝无关。再者,画雨眠也可以为林朝作证。证据确凿,聂刑,还不快放人。”赵英道。 聂刑没了扣人理由。摆摆手,示意一二三四退下。 画雨眠舒了口气儿,戒备姿态总算可以放下。神经一松懈,忽略掉的痛感卷土重来。往下一瞅,这才发现手臂早已血流如注。 不经意间,林朝闻到三分纯良。 聂刑上前几步,欠身道,“林朝,嫌疑已除,你无罪释放,可以走了。捉你入囚笼并非聂刑本意,只是为明珠堂众人着想,不得已使出这个权宜之计。聂刑知道你明大义,一定不会怪罪聂刑。聂刑汗颜不已。因此聂刑希望为自己的鲁莽赎罪,直到下船,请你留在七层与隆恩书局本家同住。” 这不还是变相囚禁,换了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林朝皱眉。 聂刑看出她不愿,话一出口不留余地,“林朝,莫非你还在怨恨聂刑下令捉人,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肯给。” 明珠堂众人何曾见过掌罚公子聂刑低声下气。聂刑一直以高高在上姿态示人。说个人话就是低声下气,没毛病。 一看林朝就不愿意。明珠堂众人恨不得按着她脑袋替她答应。 不过是个村姑,哪儿来的脸敢拒绝掌罚公子聂刑。 “掌罚公子言重了。林朝不过是个村姑,这抓进求囚笼的资格都是八辈子修来,哪里来的福分能上七层与隆恩书局本家同住,掌罚公子您折煞林朝夫妇了。林朝实在自惭形秽,不愿侮辱了掌罚公子门楣,请掌罚公子收回成命。” 画雨眠手臂血蜿蜒的流,红的扎眼。按理说,他该替画晴眠关心一二才是。 聂刑懒的耍嘴皮子,手隔空一抓,掌心多了一本簿子,“林朝,这是什么?” “记录我见闻的簿子。有哪里不对?” “字毫无美感,图画的不错,每一处细心标明了名称与功能,甚至守卫。”聂刑随手翻了两页,压重最后几个字。 林朝莫名其妙,怎么,如实记录,哪里不对? “只要我点头,你会因偷绘制是七星渡地图被送入囚笼。聂刑有无数法子让你辩无可辩,除了蹲囚笼别无他去。将囚笼换成七层房间,只是因为你对画晴眠有恩。” “掌罚公子,我知道你并无此意,何必吓她。” 欲加之罪确实让林朝辩无可辩。 分卷阅读62 李净慈上前几步挡住林朝,“替代之约若不设法解除,七星渡难得安宁,掌罚公子身为隆恩书局本家掌事,此刻定为之忧心。掌罚公子,请让我为您效力。毕竟您分身乏术,替代之约虽然棘手,可抽活人脊梁更是罕见,各中缘由目前我们一无所知。” 无论什么情况,一无所知是最严重的。 李净慈话不多,却字字切中要点。聂刑不得不对他另眼相待。 李净慈双手作揖,躬身折腰却不弯脊梁,眉眼精致却生生扛下大承载,“在下平安县李净慈,是个文弱读书人,也是林朝的夫君。” 聂刑懒的耍嘴皮子,“一二三四,替林朝夫妇收拾行囊,房间就设在我我右手边一侧。林朝,我还有事,失陪。” “公孙德玉,赵英,还有……”聂刑侧头对李净慈笑,眼眼睛眯起,“……平安县李公子,这边请。聂刑有要事商谈。” 李净慈颔首。 赵英冷哼一声,懒的搭理他,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公孙德玉双手扣住他的肩膀转了个圈方向一起带走,“走啦走啦。” 画雨眠很开心,“七星渡第七层只有隆恩书局本家人和受到掌权者邀请的人才能居住。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林朝,你身上有伤,理应得到最好的照顾。聂刑总算做了件合心意的事儿。我这就带你去七层。” 画雨眠不由分说搀起林朝往七层带,突然想起什么,打发侍女,“紫儿,一二二三四随了聂刑那个贱人最是粗俗无礼,你跟着去,别让他们粗手粗脚弄坏林朝的东西。” 明明是个花作肚肠雪为脊骨的馨香女子,怎么力气惊人,手像钳子一样困着林朝胳膊动弹不得。画雨眠步子又快,林朝整个人差点儿离地被带飞。 “慢点儿,慢点儿,我晕速度啊。” 几人一走,明珠堂人群内很快散开。锦溪贪财送命成了串门茶余饭后消遣的最佳谈资。不过片刻,话锋几转。 “锦溪看着穿金戴银,鼻孔翘到天上去,没想到背地里是个穷酸种子。为贪这么点儿银钱葬送性命,太不值得。” “她装的好,咱们都上了她的当。” “是她有意煽动,我才轻易信了她的话去找林朝麻烦。现在林朝有天之骄子画雨眠和掌罚公子聂刑做后盾,咱么刚才那么对她,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其它人心一惊,急了,“啊,林朝要秋后算账。这、这可如何是好?!得罪那两人七星渡哪里有我容身之地。这可怎么办呀!” “都怪锦溪,死了还这么坏心眼要将人拉下水。太坏了。依我看,不如下个码头就下船吧。船上人这么多,画雨眠和聂刑也不一定看清咱们的脸,下船躲一阵儿,时间一长就更把我们抛到脑后。” 众人纷纷点头,怕拍胸口压惊,“你说的对。下,码头一到就下。说起来,刚才骂的最欢的是万雪夜吧,她可惨了。先前出尽风头,往后惨被集火。” “惨什么,报应不爽罢了。她嘴那么毒,平日里侮辱的人还少么。要我说,她越惨我越开心,最好林朝能骂死她,打死她。”众人一想那场面就觉得舒心不已,“爽了,我那儿还有几朵鲜花,去谢谢林朝。” “同爽,一起一起。” “万雪夜呢,怎么没见人?” “不知道,刚才起人就不在这儿了。” 画雨眠不由分说把林朝拖进第七层,聂刑命令早已下达各处,侍女在楼梯口候着侍奉。 新房间是原来的三倍大不止,书桌,厅堂一应俱全,厚厚的绒布地毯上踩上去软绵绵没个声,画着巨大的穿心莲。 林朝试探着踩了两下,脚被弹回来。柔软舒适。连这脚下垫的都是她不敢想的好物。 突然就不敢下脚,怕踩坏。 画雨眠装不知道,仗着劲儿大拖着林朝四处走看房间,等坐下来已经来回压了地毯十好几趟。 林朝心生感激。画雨眠冷若冰霜,内心纤柔温润。 “多谢。” “谢我带你看房间嘛,不客气啦。”走了这一会儿有点儿口渴,画雨眠捞茶壶,又扯动伤口。“嘶,都怪那个贱男人。” “别再动了,我替你包扎。”手头刚好有干净白布条,方才画雨眠送过来的。林朝想了想,“打伤你的人是掌罚公子聂刑吗?” “是,也不是。” 长时间的静默,画雨眠欲抽回手,奈何林朝给死死按住上完药。画雨眠莫得脾气只得随她去。 突然想说点儿什么。 也许因为对方是陌生人吧。 “上七星渡前,我们三人遭遇伏击。姐姐实力低微,聂刑和我纵然能以一敌百,却不能全身而退。然后,聂刑打我一掌,为姐姐开了条生路。” 落入敌人包围圈,胳膊为剑抵挡劈头盖脸的攻击,差点被削成肉片。 画雨眠心中有怨,但事后细想,这是当时能保全三人的最佳方案。 “姐姐是聂刑未婚妻,护不了她就没资格娶她。聂刑表现还算不错,我勉强同意这门亲事。” 分卷阅读63 珍贵的白羊脂玉续涂了一层又一层,画雨眠以为好了,怎么伤口还会出血,还会疼。 林朝想了想,“听说画晴眠救了聂刑,两人一见钟情。才定下白首之约。” “嗯。”这是一段佳话。 “你的血有三分纯良味道。虽然很淡,我在掌罚公子聂刑身上闻到同样味道。我打听过,聂刑唯一一次有性命之忧,是画家养伤那次。你曾把血分给聂刑是不是?”林朝说,“那传言有误。救掌罚公子聂刑的人,是你才对。” 第 52 章 画雨眠没说话,不愿多谈。 林朝继续包扎,发现仍有血迹渗出,忧心不已,“怎么会这样。” 画雨眠让林朝继续包扎。若是有张镜子,画雨眠一定笑的比哭还难看,“无碍。” 画雨眠精血失去过多,功体至今不稳。虽然聂刑那一掌没伤到要害,后续毫无章法的砍伤叠加还是伤到根基。雪上加霜之下,天之骄子画雨眠逐渐失去自愈能力。 对每天在刀刃上行走的修道者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儿。 “怎么会无碍,画姑娘,你受伤很重。再这么下去,你的手会废掉。”林朝甚至不敢大力碰触画雨眠的手,想起什么,翻自己口袋,“这是你给我的白羊脂玉续,疗伤特别好用。来,我给你涂。” “谢谢。但是不用。”画雨眠抽出手。 抽……没成功。 画雨眠微不可查叹口气儿。看来确实伤的很重,也许伤口转移一部分到脑子了。否则为何她挣不开林朝,对方不过是个普通人。 只要画雨眠想,没有做不到的事。 画雨眠心里清楚,不愿罢了。 “真的不用,因为一点儿用都没。” 林朝一愣,画雨眠还能愉悦的反过来安慰她,举起胳膊给林朝看,“我气血两亏导致功体受损,这些平日连挠痒都不算的伤口现在于我而言是雪上加霜。白羊脂玉续对我没用。只有夜泳昙能救。但夜泳昙珍贵异常,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花果同用方有效果。” 林朝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哪里能找到?” 林朝神情不似作假,画雨眠一愣。大抵是受伤的缘故,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画雨眠浅笑,为让林朝放心,道,“我乃隆恩书局本家一堂二小姐,隆恩书局本家高高在上的律令主更是我师尊。夜泳昙虽然棘手,相信难不倒他们。林朝,你放心,一回到隆恩书局本家,我就会没事。” “我会尽力找。”林朝说。 画雨眠拿她没办法。林朝只当自己口气太大惹人不快,忙道,“当然,令尊令师能找到,再好不过。我只想尽一点儿绵薄之力,没成想妄自尊大、惹的画姑娘你不快,抱歉。” 画雨眠用力摇摇头,她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多了几分稚气,“没有的事。雨儿。我小名是雨儿。林朝,你叫我雨儿就好。” “雨儿。” 房间门打开。 因着厚厚毛毯和质量上乘的门,愣是没出一点儿声响。 李净慈推门而入,见林朝和画雨眠手叠着手,讶然不已。女人间的感情可真是难以捉摸。 “画姑娘。”李净慈颔首,算是打招呼。低头瞬间,鼻翼萦绕着血腥味儿。 “你是……”天之骄子画雨眠过目不忘,稍加回想就认得眼前人,“……林朝的夫君。” 老实说,没有这么个能力,画雨眠也会对李净慈印象深刻。 掌罚公子聂刑这辈子没干别的,抓人审问判罪最是拿手。从未有人与聂刑周旋不落下风。这个李净慈一看就是全身而退了。 还自称文弱读书人,骗鬼呢。 也就只有普通人林朝被他骗到。 “李净慈,你跟聂刑、赵英、公孙德玉这几个人偷偷摸摸说什么了。” 李净慈目光从画雨眠胳膊上收回,“掌罚公子聂刑从我手上借走一物,聊交易条件而已。画姑娘,掌罚公子在等你。也许有要事相商,你不应该让他等太久。” 盯着她胳膊做什么。画雨眠嗤笑一声,总不会聂刑借他一物是夜泳昙吧。 “好说。”画雨眠敛眸,“林朝,我先告辞。你好好休息。白羊脂玉续对你的伤很有用,记得抹。” “嗯。” 第 53 章 画雨眠推开房门,就见聂刑独自倒茶。 左右望了望,姐姐不在;揉揉眼睛,也不是幻影。 桌上放了两朵黑边绿芯的花,正是夜泳昙。 “回来了。”聂刑头也不回。 “嗯。”画雨眠尽力让自己笑的不那么明显,步子不由自主轻快起来,大步进房跨坐在聂刑对面。 与聂刑一泡三省、讲究细致的请茶手法不同,画雨眠顺手抄起茶壶拉高,仰着脖子往里灌。 骨碌骨碌,活似牛饮。 “ 分卷阅读64 你心情不错。”聂刑垂下眸子,端起茶碗轻啜。 “本来是很不错,可惜看到你。” 聂刑确定画雨眠真的心情不错。他打伤她并扔出去作饵,回来后她只字不提,但连半分眼神都不再给他。一路能配合上全凭运气。 现在居然有顺利沟通的机会。 聂刑将一朵夜泳昙推给画雨眠。 “这是夜泳昙的花,对精血流失大有裨益。让晴眠每日晨起服下,不出三天,便无事了。” 画雨眠正千挑万选找借口力求让自己很稀疏平常的与聂刑搭话,聂刑话一出,画雨眠脸白了几分。 好在本身脸欺霜赛雪,受了伤唇色也白,才不让人看出难堪。 “嗯。我替姐姐多谢你。” “无妨。” 聂刑将其中一朵夜泳昙推给画雨眠。 “这是……纺织草花?!”画雨眠为防认错,再三确认。 乍一看,两朵花十分相似。离的近了,就会发现花朵中心一个左旋,另一个右旋。 史书记载,夜泳昙是唯一一朵左旋花,极其珍贵。而与之相伴众生的右旋花朵因其数目庞大、功效相差甚远,又与夜泳昙极为相似,常常鱼目混珠诓骗人。 右旋花名为纺织草花,止血祛疤效果不差。 果然她是捎带地。 画雨眠苦中作乐道,“纺织草花,听说只要留口气儿,无论多重的伤,抹上去都会像织娘细细密密缝起伤口一样。多谢你替我找药,虽然只是顺便,你于我有恩。只是我的伤是你造成的,便于我有仇。恩仇相抵,两不相欠。” 罢了吧,这份感情既是初生之苗,便连根拔起,到此为止。 聂刑放下茶杯,不由分说单手扣住画雨眠手腕查探。凭画雨眠的能为,这点儿小伤不至于伤她至此。 画雨眠修为不必聂刑,用尽浑身解数都摆脱不掉他,便由着他去。 聂刑越发诧异,手都忘了收回来。 严重的精血缺失损伤了她的根基。 这一年画雨眠与他同行何时受这么重的伤,他竟不知。 “拉完了没有,要脸的话就放开。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么。”趁聂刑分神,画雨眠抽出胳膊,胡乱扯下衣袖。一闪而过的十字刀痕没逃过聂刑的眼。 画雨眠打开房门望着远处湖面终得一分喘气,双臂环胸肩膀靠在门板上。逐客意思很明显。 聂刑面无表情,瞳孔地震。 居然是她。 这半年以来他竟认错恩人而不自知。 当时聂刑身受重,昏昏沉沉中有人一直守在床前照顾他。细心温柔、小意体贴的鼓励他。聂刑眼皮子重若千斤,勉强掀开一条缝只来得及看见女子喂药时手臂处的十字刀痕。 只有取精血才会留下这种特殊的刀痕。 画雨眠竟然是当时不眠不休照顾他七天的女子。 他认错人了。 “三月中旬,我在画家养伤,渡我精血续命、寸步不离照顾我的人是你,还是画晴眠?” 画雨眠开了半扇门作出‘请’动作,听到这话身子一僵,眼底闪过慌乱。藏在心里的事儿终于说破又逐渐释然,于是不再故作姿态,“是我。你与姐姐定亲后,就是我姐夫。能为姐姐的幸福生活添砖加瓦,我很乐意。” 远处熟悉的人影走来,弱柳扶风、纤弱婀娜,画雨眠忙迎上去,“姐姐,你怎么出来了?说了你身子不好,要多休息,为何不听话。对了,聂……姐夫送来夜泳昙,我这就去亲自煎熬让你服下,你身体一定会好转。” 画雨眠身后,聂刑冷着脸出来。画晴眠惊喜不已,“雨儿你和聂刑已经和好,这真是太好了。明日是我生辰,你一定要来,你和聂刑之间的误会都是因我而起,我很难受。现在好了。” 画雨眠说,“姐姐,我能邀请林朝同往吗?我与她志气相投。我想把敬爱的家人介绍给她认识。” 七星渡众人目光过多集中林朝身上,难免出岔子。在确保林朝无事以前,她要把林朝带在身边。起码得替代之约事件结束前护着她。 “当然。我已经差人去请恩公了。雨儿,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七星渡上风大,画晴眠不得不以袖掩面干咳。哪知用力过大,眼前蓦地发黑。 聂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到画晴眠身后扶着她。见画晴眠面色苍白,另一手抄膝盖抱起画晴眠送回房间。 两个人走远,画雨眠抱着手臂思索着要不要去找林朝。林朝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状况不对。这才分开一会儿,她就开始想林朝。纺织草花对伤口特别有用,送给林朝吧。 胳膊一使劲儿就出血,画雨眠随手把纺织草花夹在腋下,慢慢往林朝房间挪。 七层侍女伺候极为周到,送凉水除尘、温水净手、热水洗面、花草水沐浴、送糕点、再逐一全部撤走。整个过程人像飘在地面上声响极小,几乎察觉不了。 天色已晚,林朝沐浴后盘腿坐在穿心莲锦被 分卷阅读65 檀香木雕花大床上绞干头发,腿上放了三指厚的轶事集合录簿子,打发时间看的津津有味。 簿子正是李净慈借出夜泳昙的交换条件。 李净慈就着林朝沐浴后的热水净身,免了侍女二次进房。 第 54 章 里面有些是风土人情,有些是奇人轶事,林朝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连李净慈躺到身边也浑然不觉。 “有趣吗?” 林朝嘿嘿一乐,“最有趣的是里面图多字少,我能看懂。” 话一出口林朝就琢磨出不对。她翻过书局里面的轶事本子,是有图文注解不假,字的数量可比这多了几倍,厚度仅有一指头。 林朝心里想着事儿,手下翻页动作慢些。李净慈凑过来,林朝下意识推他胸膛,这才看见指尖上有还未干的墨迹。 这书不是李净慈写的吧?! “那还看吗?” 李净慈双臂撑住床板,困住林朝。这个动作意思传达的很明显了。 她的伤还没好,这人真要做那吸人精气的精怪麽。 算算日子,到渡阳气的时候了。林朝迟疑道。 “看……吧。”抬起簿子,逼自己眼神往上瞟。没等分出眼神偷瞄李净慈是不是退让,先被他扣着肩膀翻转一圈,趴在床上,下巴磕在软软的锦缎上,穿心莲绣文膈的人直发痒。 李净慈推高裙子叠在腰间,不由分说冲了进去。 “唔……” 林朝吃痛脸色大变。 饶是有了准备,也扛不住这么生推硬进。他这种蛮力出入,林朝觉得能蹭下一层软皮。 闺房之事是李净慈一言堂,向来林朝只有忍气吞声割地赔款的份儿。她跟李净慈打商量,“我要看簿子,你也同意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李净慈轻笑,“我没取走你的簿子,不是吗。继续看。你看你的,我做我的。” 下方越来越疼,似是聚着一团火刮着,林朝咬牙切齿。憋着一口气儿不想让他看笑话。簿子扑在床铺上,半抬起肩膀盯着簿子看。字啊图啊在眼前飘忽来飘忽去就是不入眼。 蜡烛烧了大半宿。借着偶尔跳动的烛光,这页杂记还真让林朝看完了。 林朝叉腰可把自己牛逼坏了。 这本簿子成了林朝的宝贝。 多翻两下,床第间的时辰也不再那么难熬。 画雨眠去找林朝,抬手敲门时听见里面声响,面色潮红,讪讪收回手。在船上转了两圈就回去了。 心头略遗憾。林朝心志再坚定,再明事理,也逃不出为人、妻为人母,一辈子栓在另一人身上。而且栓的那李净慈,让人不喜。看得出来,林朝对李净慈畏大于敬。 画雨眠一路琢磨着要不要顺路处理掉李净慈,然后收林朝入隆恩书局本家。林朝要是不喜欢修习道术,她就把林朝带在身边。 第二天,万雪夜死了。 死法与锦溪相同,替代之约,被人抽掉脊椎。 七星渡上人心惶惶。 替代之约要么一次杀一人,要么一夕五制连杀五人。 锦溪之死众人抱有侥幸。万雪夜也死了,证明此次非死够五人不可。 众人此刻没时间指责嫌疑最大的林朝,人心惶惶只求自保。 万雪夜是谁,隆恩书局本家三堂的大小姐,资质虽说不如画雨眠却也比得过在场大部分人。替代之约施术人能杀万雪夜便是不惧与隆恩书局本家三堂结仇。杀底下这堆人更是跟玩儿似的。 众人结伴跑去明珠堂,向聂刑施压。虽是恳求,句句让他三天内找出施术人。 第 55 章 “掌罚公子,在更多人受害前,你必须抓出幕后黑手。若无这等本事,这个位置你坐不稳。” 这惊慌身临其境,由不得他们不为自身打算。 “新律令主当选在即。现任律令主有规定,凡取得白邪书、纵横笔、隆恩书局本家五成以上支持者方能继任律令主。三者得其二,便能稳稳当上律令主。” 聂刑说:“你们一群人找我,就想跟我说这个?” 这一辈弟子中最拔尖的就是掌罚公子聂刑和掌善公子公孙德玉。两人虽说不合,但各掌隆恩书局本家半边天,难以分出上下。直到鬼算废驼背逃出无间地牢,公孙德玉率领本家七子追捕,仅一人生还。这事儿一出,公孙德玉三年都抬不起头。掌罚公子聂刑等于提前赢得律令主选拔。 但若是隆恩书局本家支持这一票倾向公孙德玉,那结果就说不定了。 一堆人全身汗毛竖起,早已心生悔意。但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咬牙硬扛到底,“掌罚公子,咱们虽然实力不济,但数量上不少。合计合计也是值得争取的一票。掌罚公子与公孙德玉角逐已久,您也不想在此刻功亏一篑吧。” “咱们多受掌罚公子庇护,心自然向着你。请掌罚公子怜惜咱们,三天内找到幕后黑手。这一票稳稳奉 分卷阅读66 上。” 公孙德玉勾唇笑起来。 并非想象中的坦然受之,而是目带讽刺。一群人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表情,他们的倒戈相向为何反让他不满。 现在没空想这么多。威胁都出口了,得让掌罚公子聂刑认了才是。 硬着头皮道,语气中带着点儿讨好,“章法公子,您的意思呢?” 画雨眠双臂环胸靠在一侧,幸灾乐祸的不行。这不是把隆恩书局本家的未来当手中筹码麽。如此儿戏!更令人不满的是,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想法。 聂刑光明磊落,照他的性格要这票才有鬼了。 林朝拽拽李净慈的衣袖,李净慈俯身听她说,“这群人是脑瓜穿刺儿了吗,连我都知道这种身居高位的从不受人威胁。他们既然如此敬重掌罚公子,为何把他的脸往地上踩。这不是上赶着结仇麽。他们一开口表明立场站聂刑,同时得罪了掌善公子公孙德玉。怎么想怎么两面不讨好,图什么呢他们。” 一群人面色一白。他们自以为掌握筹码与掌罚公子聂刑谈合作,谁成想不止失了合作情义,反倒一句话得罪了掌罚公子。 尤其掌罚公子聂刑眯着眼一言不发。熟知他的人已经知道他不爽了。 更头疼的是,他们一开口表明立场站聂刑,同时得罪了掌善公子公孙德玉。老老实实支持掌罚公子聂刑,聂刑看在投靠情分上也会照拂一二。好好的局面,打成这幅德行,真是倒了血霉。 一群人恨上了林朝。 不戳破还好,还有补救机会。这女的一出口,事态就没了回头箭。 现在可好,双方得罪了彻底。 林朝靠近李净慈,低声道,“我……说错话了?他们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李净慈忍俊不禁,“没,你没错。” 赵英捂着嘴都挡不住咧到耳根的笑意,“林朝,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儿。你有什么错,你说的对极了哈哈哈哈。” 为首的男子脸一红一白,气死了,忍不住拽起林朝衣领子,扬手要打,“贱人你胡说什么!” 第 56 章 “住手!”画雨眠道。 “住手!”赵英道。 李净慈先一步把林朝拉到身后,那人扑了个空不说,一左一右两道剑鞘重重抽上手,立即红肿鼓成馒头。刚要破口大骂,抬眼一见竟是画雨眠和赵英,冲到喉头的脏话立马吞下。 画雨眠道;“本姑娘说话不好使吗?”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一时糊涂。画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放在下一马,莫要与在下计较。现在找到替代之约幕后黑手才最重要。”那人头摇成拨浪鼓,怨气发不出来着实憋屈。林朝这人是会下蛊吗,怎么这两个难缠的门神一样围在她身边。 画雨眠竖起一张符咒轻飘飘燃在那人头上,那人立刻说不出话来,喉头像堵了团棉花,吐不出咽不下。 这是‘鸦雀无声’。 这等高级的符咒竟然用在口头吵架这等小事儿上。 一群人又酸又怕。林朝祖上冒青烟了背后能站着画雨眠这个富得流油的大佬。这村姑得了这么大的助力,狗仗人势欺辱人秋后算账怎么办。毕竟这里不少人蹬鼻子上脸得罪她。 啧,林朝要是替代之约的幕后黑手就好了。 林朝偏头绕过李净慈看尸体。盯的久,聂刑看她并非一无所知,“林朝,你对替代之约有研究?” 聂刑看向李净慈,要个说法。林朝是个村妇,她的学识知识均出自李净慈。替代之约是‘道十六术’上阶内容,只有隆恩书局本家弟子才有可能修习。要么李净慈偷学,要么赵英公孙德玉触犯隆恩书局规矩告知外人,罪同背叛书局。 见林朝说不出个所以然,聂刑道,“李公子,聂刑等你一个解释。” 一群人皆惊。 聂刑很快察觉到不对。赵英双臂环剑,一副等李净慈解释模样,脸上唇角勾起,是幸灾乐祸的模样。公孙德玉矮身蹲在尸体前查验,对事儿毫无兴趣。 这两本该最挂心这事儿的人反倒一脸坦然。 聂刑先发制人,身形一闪屈指探向李净慈命门。这一指近身才发觉非同寻常,内含纯厚灵力为一探究竟而来。李净慈虽然闪开,身法功底暴露无疑。 李净慈拱手,聂刑心道不妙。再拦阻已是不及。 “在下李净慈,是个读书人。” “好说。那披皮鬼呢,你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聂刑话一出口,众人倒吸口凉气儿。 迅速离李净慈老远,手中符咒武器握紧,修道人大本营的七星渡上,竟混进来了一个披皮鬼。若非不知死活,便是恃强凌弱。 “穿起李净慈皮囊前,我一直待在瓮山。李净慈失足落山而死,我受恶鬼迫害身死道消,阳寿未尽,便穿了他的皮囊方便行事。” 邪王爷在瓮山重生一事儿内里传得沸沸扬扬,瓮山九居士不是第一批剑指邪王爷的人。是众多以身饲虎 分卷阅读67 修士中的一小撮。 聂刑心中了然,欠身道:“这等功法修为,定是瓮山九居士之一了。隆恩书局本家掌罚公子聂刑,见过前辈。只是前辈,方才的问题,您还未回答我。” “好说。”李净慈说,“那本‘道十六术’,是我写的。这个解释,掌罚公子觉得满意吗?” 第 57 章 画雨眠讶然出声。更别提不可置信的在场所有人。 聂刑瞳孔猛地缩紧,一瞬间又舒放开来。在场众人便是不处在震惊情绪中也难以察觉聂刑突入而来的情绪,有能耐霎时间捕捉到的人各自忙活,反正早都知道,不差聂刑这幅样子。 聂刑合掌躬身,不再追究,“前辈言重了。” 林朝不知何时蹲到尸体尾部,与公孙德玉交头接耳:“这抽脊椎的死法我见过,很像簿子中记载的玉氏一族天葬仪式。” 公孙德玉总算舍得把眼睛从尸体身上扯下来,“你从何得知?哪儿来的簿子。” 他语气并无不妥,与平日一般无二。但林朝就是听出了诘责。细究下来,这诘责也不是针对她,而是越过她直向身后的聂刑。 林朝压低脑袋,下意识离公孙德玉近了几分,“掌罚公子哪儿拿的,你似乎不乐意,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明摆着告诉公孙德玉李净慈和聂刑之间有信息交换。 公孙德玉很快摸准李净慈心思。 既然早打算借林朝的口传话,就说明事儿不能放台面上。如今又正大光明让聂刑知道。李净慈前后矛盾,不过是告知二人,他无意站队律令主争夺战。踏向隆恩书局本家,只为找自己的身体。 “没。对玉氏一族,你知道多少?” 林朝想了想簿子中有关玉氏一族的几篇,“玉氏一族群居在南山之南,无论男女,面若好女。死后遗体天葬,全身灰飞烟灭,只留一根脊椎澄澈如玉。一根完整的玉氏一族脊椎,价格极高。我估计,这玉氏一族估计是最富有的族群,日子过的很滋润,别人家的死人是污秽,他家的死人是财宝。” 说到最后,不免心生羡慕。 林朝又道,“替代之约以物换物找人替死,锦溪、万雪夜都被人抽去脊椎。身死留脊椎是玉氏一族天葬的死法,这施咒纸人就是玉氏一族的人。” 公孙德玉目露迟疑,可惜林朝看不懂。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怀里揣着价值连城的宝物,得提防所有人。谁知道对方是不是馋你身子。公孙德玉,难不成世上真有玉氏一族?” “有。”公孙德玉道,“律令主当选条件之一的纵横笔便是由玉氏一族脊椎炼化而来。纵横笔纵开埋骨土、横扫湘江流,是绝无仅有的法器。” “你这话里透着矛盾。玉氏一族族人的脊椎能炼化成纵横笔,静待上一代去世即可,这是批量生产吧。怎么会绝无仅有。”说到这儿,林朝摇头动作一顿。等等,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玉氏一族灭族,自然绝无仅有。 公孙德玉点头,“是。十八年前,南山之南大火烧山,玉氏一族无人生还。玉氏一族对隆恩书局本家有恩,此次虽以纵横笔为题,但旨在寻找玉氏一族后人。” 聂刑查验完尸体,摆手示意下人抬下去,接口道,“保护并善待玉氏一族后人,是律令主白纵的命令。” 李净慈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心里恶言恶语再无遮挡。 “笑话。律令主白纵这个伪君子放火烧山,绝玉氏一族后路,早该牢底坐穿。” 第 58 章 聂刑和公孙德玉面带震惊,却并不意外。 李净慈道,“二十年前,玉氏一族因如玉脊椎名噪一时,甚至有玉氏一族活人脊椎能长生不老的传言。围绕玉氏一族脊椎起了不少利益纷争。当时有一叶姓大家,私下偷偷贩卖玉氏一族活人,借姻亲白家的水上商路运送掩人耳目。白家得知后立即抽手,并表示不再进行此类勾当。叶家怀恨在心屠了白家上下三百一十八口人。白纵是白家三代奴仆,逃出生天后加入隆恩书局本家,五年后艺成,一手化骨烈掌纵横天下令人闻风丧胆。众人皆以为他会先找当年与白家反怒成仇的叶家报仇,没成想白纵一手化骨烈掌先屠了玉氏一族。” 李净慈明里暗里指责,聂刑道:“围绕玉氏一族而起、持续近百年的贩卖脊椎买卖顷刻瓦解。白纵这一手出其不意,但确实斩草除根。南山四周海晏河清、天下靖平,这不好吗?” 公孙德玉道:“玉氏一族何其无辜,百年之乱还不够,还要遭受灭顶之灾吗?律令主白纵铁血手腕扫清天下乱是真,对玉氏一族犯的罪也万死难辞其咎。聂刑,你敢说他不是因此脱颖而出才成了这一任律令主?玉氏一族不过是他平步青云的踏脚石,他不曾对玉氏一族有一丝怜悯。掌罚公子,维护威严的方式只有保持距离并保证它不容侵犯。你与威严的距离太近了。与其在这里与我耍嘴皮子,不如多抄几遍规则学学怎么以身证法。” 分卷阅读68 聂刑眯了眯眼,公孙德玉吃错药了,与外人一起怼兄弟。手中折扇突然一顿,还是说关于玉氏一族,公孙德玉知道什么。 公孙德玉语气向来平的只有一个调,这次连林朝都知道他动了气儿。赵英抚着下巴一言不发。他与公孙德玉同吃同住这么些年,仔细一想,确实对他过去一无所知。传说中的玉氏一族竟与公孙德玉有旧。 聂刑摆手挥退众人。 众人早待的冷汗直流,此番得令,舒了口气儿,脚底抹油溜儿的飞快。 偌大的明珠堂不一会儿只剩林朝李净慈画雨眠公孙德玉和聂刑。 聂刑说,“公孙德玉,我师父过去再怎么混蛋,他也是我师父。你别当着我的面儿骂他,这样显得我幸灾乐祸很不孝。”聂刑凑过去,掏出几锭碎银子朝公孙德玉面前晃两下,公孙德玉面不改色揣到兜里,聂刑说,“你要骂他时给我使个眼色,我立马远远避开给你留下充足发挥余地。兄弟挺你给你摇旗呐喊,随便骂,不用为我省润口费。多的不用找。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这屋子里人见识加一起都比不上公孙德玉,这小子过目不忘、十岁读完隆恩书局本家所有藏书,又频繁外出游历。见识甚广。 “七星渡上有玉氏一族的遗孤。”公孙德玉道,“替代之约替代的确实是玉氏一族的天葬。” 林朝说,“南山之南形如汤勺,四面环山悬崖峭壁只一个缺口。玉氏一族又一直深居简出,与外界隔离。十八年前,律令主白纵站在缺口处放火,按季节算又正好的上风口,玉氏一族的人插上翅膀都难逃一死。” 第 59 章 林朝说,“我对玉氏一族很有兴趣,听说七星渡上记载藏书,便找画雨眠出面让我翻阅。隆恩书局本家曾进行细致统计,玉氏一族共九百七十二人,那场大挖出九百七十二副尸骸。数目对的上,应该没有人逃出生天才是。” 画雨眠道,“难、难不成是鬼魂使用替代之约?” 她俏脸煞白,目带慌乱。身体下意识靠近聂刑。 这是依赖的表现。 明明是收鬼降魔的,画雨眠却一直怕鬼。聂刑教导过她很多次,甚至幻化鬼魂一日照三餐吓画雨眠,她不仅没克服,反而变本加厉。 聂刑习惯性抬手折扇敲脑袋推离,却扑了个空。画雨眠身子靠过来斜成歪脖树,离聂刑半指距离时生生按下暂停键,顿了一会儿咬牙又挪回去。 聂刑不禁侧目。一股失落由心而生让他错愕。 画雨眠早在心里抽了自己两个巴掌。还靠过去,是不是犯贱,是不是犯贱! 脚后跟一转,朝林朝身上靠过去。 林朝受宠若惊,“怎么了?”,胳膊绕过腰后虚揽着画雨眠,只当她伤重体力不支。 画雨眠顺势往后一躺,感觉被保护到,“没,就是觉得你的胸膛宽阔又厚重,让我无比安心。” 大庭广众,两个女人凑一起像什么话。李净慈怎么当别人夫君的,竟无半分威严。聂刑径自展开折扇扇去腹诽,“林朝,隆恩书局本家记载绝不会出错。臆断的指责除了让事情更加麻烦,还会扰乱我们的判断。不可妄言。” 聂刑深知林朝说的不无道理,但场面话该讲还得讲。隆恩书局本家威严不可侵犯。若林朝所言非虚,便证明隆恩书局本家出了背叛者。某种意义上,这比七星渡上替代之约事件更麻烦。 这事儿定要小心求证。 聂刑遣词虽严苛,却毫无责备之意。林朝一回想自己被按着脖子差点儿断了手脚,刚升起的善意又灭的干干净净。 “此事事关隆恩书局本家名声,在事情水落出,任何人不准向外透漏一丝一毫。本公子的囚笼虽然不多,装四个人倒没什么压力。” 就差没指名道姓说林朝、李净慈、公孙德玉、赵英。 众人不欢而散。 “画雨眠,你站住!”聂刑突然道。 “做什么?”画雨眠脚步微顿,决定不回头。 往常论事,无论拖到多晚,画雨眠都在聂刑身后。只要愿意回头,一定能看见。从何时起,这小尾巴与自己背道而驰。 “你漏了蓝线红草。”聂刑掌心躺着一束蓝根红叶草,“晴眠需要它。” 蓝线红草是药引,能最大限度引出夜泳昙的药性。十年一生蓝根,十年一抽红叶。不比夜泳昙易得。 “好。”画雨眠昂首阔步头也不回,“紫儿,你进来。我分身乏术,你把蓝线红草给姐姐送去,就说是掌罚公子聂刑寻来的,姐姐自然知晓用处。” “是,小姐。”侍女紫儿领命进来,欢欢喜喜接罕见的蓝线红草,看见聂刑那张黑脸一下子腿软。 明珠堂这一闹,七星渡上众人人人自危,唯恐被抓着进行替代之约。 赵英找公孙德玉问玉氏一族的事情,顺路把李净慈也抓走。 林朝径自回房,门‘吱呀’推开,一封红包静静躺在桌子中央。 第 60 章 分卷阅读69 画雨眠打发紫儿去给画晴眠送药。知道林朝还想看书,亲自给她带到七星渡 藏书阁里,放话道,“见林朝如见画雨眠,藏书阁破例准她查阅一切所需东西。若有异议,来找本小姐。” 林朝喜不自胜,两颗眼珠子早粘入里头。画雨眠拉着她昂首阔步走,“快走吧,瞧你这样,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林朝两眼放光,拿到玩具的孩童一般欣喜,“好。” 画雨眠不由失笑,“我呢,从小到大最讨厌读书。下人不敢管我,长辈管不住我。我姐姐不顾病弱缠身,说‘那我陪你读书,这样就不无趣了’。这句话管了我足足两年。后来,我说‘我长大了,是个能自己读书的人了,不麻烦姐姐陪我’,以为终于可以摆脱管教,结果我姐姐特别开心说‘真的?太好了,那雨儿陪我读书吧’,然后我又读了两年。” “我硬着头皮熬了两年,到期那天喜极而泣,心想这下她总没话说了吧。结果姐姐说,屋子太静喜欢听点儿动静,然后她找了三十侍女到我房里读‘中庸’。每天换一本书,不带重样的。” 苦逼的读书史就一想起就令人心痛。 “画晴眠小姐十分疼爱你。”林朝说。 “是啊。若不是姐姐,画家就要出一个不识字的笨蛋丢人现眼。我这冷若冰霜的范儿也装不起来。”画雨眠嘻嘻笑道,“姐姐是我最爱的人。只要她想要,我什么都会为她奉上。现在嘛,你也算一个,加入‘我最爱的人’行列。” 林朝心里一暖,“我有四个弟弟妹妹,感情特别好。下回到林家村来,我带他们给你认识。说起来,这次到隆恩书局本家,就是找我二弟林凛冽。他被鬼算废驼背带走,听说可能会去隆恩书局本家。不知现在人在何处、可还平安。” “鬼算废驼背?你弟弟就是风祸寄身的通缉犯、鬼算废驼背收的徒弟?”画雨眠侧头讶然道,声音跟着身子猛的提了一截。两人背靠背翻书查阅有一会儿工夫,她突然站起来,林朝失了平衡朝后跌。 幸亏画雨眠眼疾手快,在后脑勺着地前伸手把人拉回来。 林朝不知为何她突然变了脸,莫不是二弟出了什么事儿,“是,有什么问题?” “三日前,一个肩背麻袋的驼背指挥一个头戴兜帽遮脸的黑衣少年用风祸血洗隆恩书局本家三堂叶家,抢走叶家白邪书。叶家七十三口人,无一生还。”画雨眠说,“律令主震怒,下令召回在外游离人员共诛妖邪,我与聂刑,因此回归。” “就算是驼背和少年,那也不一定是鬼算废驼背和二弟……”话越说越无力,林朝自己都不信,白着唇道,“白邪书是什么,他们为何抢夺?” “白邪书是一本术法阵法集合,记载隆恩书局本家建家以来所有术法阵法,里面有近半数被评估为‘极其危险’、禁止任何弟子偷学。”画雨眠道,“叶家死前传讯,记录到鬼算废驼背说‘好徒儿,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只是得烦劳你自己取一下’。隆恩书局本家由此推算,徒弟比鬼算废驼背更加危险,格杀令三日前便已下发。” 林朝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白邪书非常危险,林朝二弟林凛冽即便不死也有极可能生不如死。画雨眠摊开手掌二指做笔画了一个线条简单的蝴蝶,蝴蝶振翅,穿过窗户飞出七星渡,“我通知画家留意,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这已经是画雨眠能做到的极致。林朝勉强稳住心神,“多谢你。” 心乱如麻,没有心思继续翻阅书籍,好在已经翻阅出想要的东西。 画雨眠瞧了眼林朝递过来的书本,一份是详细记录夜泳昙的万草图鉴,另一份竟是隆恩书局本家近二十年收治人员记录在册。 “夜泳昙多生长于高温潮湿之地。南山之南四季如春,但缺口处反向气流冲击成年累月捂着、经日晒雨淋捂成高温潮湿之地,李净慈的夜泳昙便来源于此。我推测应该会有第二颗。夜泳昙花果对你身体有莫大益处,可从这个方向找起。” “其次,夜泳昙花果同用,可活死人、肉白骨。世人虽夸大药效,但于生肌造骨应有奇效。南山之南二十年前应该有夜泳昙。没猜错的话,当年玉氏一族有个孕妇,灭族时吞了夜泳昙让腹中之子逃过一劫。这孩子来隆恩书局复仇,也不是不可能。” “假设有这么一个玉氏一族后人,如今有十九岁了。身份来历可以造假,年岁上总是要难些,这份册子有详细记录,按照册子排查,应有所得。” 第 61 章 画雨眠沉默一会儿,双手接过册子翻阅。 林朝是个村妇,她拍着胸口说要为自己寻找夜泳昙。画雨眠虽有所触动,但这点儿触动不值一提,并未放在心上。夜泳昙太过罕见太难得到,即便势力大到掌管半边隆恩书局本家的聂刑,也耗时三年才探得蛛丝马迹。 但林朝确实在推进,还极有可能做到。 画雨眠二指并起画三只金线蝴蝶,蝴蝶展翅飞出藏经阁冲向天空,“画家听令,即 分卷阅读70 刻前往南山之南搜寻夜泳昙。给本小姐搜细致了,不准放过一根草。” 蝴蝶们振翅出声回应,“得令。” “找回夜泳昙,将是我对你的回报。”画雨眠语气中全是势在必得。这无疑是对林朝消息的肯定。 “嗯,夜泳昙花果一定能治好你的伤。到那时,请活动你强有力的手腕替我报聂刑的一抓之仇。” “嗯?” 林朝撸起袖子,手腕上两道青色指痕。腿上也有两道。 聂刑部下虽然没废了她手脚,但掌风震伤了四肢。端碗粥都疼。 画雨眠笑道,“我记得白羊脂玉续对这个有奇效,我让紫儿给你用白羊脂玉续推拿,她手法可好了,保证一推药到病除。紫儿方才让我打发给姐姐送蓝线红草,一起去吧,今日我还没问过姐姐状况。姐姐身娇体弱、日常磕磕碰碰身上都青紫一片,画家的白羊脂玉续几乎都送往姐姐房里。” “好。”林朝点头,双臂扶着膝盖站起身,将脚边册子一一归回原位。想要找的已经找到。 画雨眠想帮忙却苦于不知道书册具体位置,无从下手。只得捏着两本册子百无聊赖翻看,顺便等人。 林朝手脚利落,很快收拾完毕,“走吧。” 画雨眠刚要接口,看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愣,拉近册子细细看起来。 “怎么了?”林朝道。 画雨眠合上册子夹在腋窝下,脸色凝重,“关于玉氏一族后代,我心里个人选,但不确定,需要佐证。我要找聂刑,林朝,你自己去找紫儿。我先告辞了!” “……好。”林朝点点头。 紫儿捧着匣子送给画晴眠。 画晴眠正在厅里做最后的验收,所有细节都是改了又改、力求做到完美无缺,侍女仆人严阵以待。明日是她生辰,很大可能性聂刑会公开求亲当做送自己的礼物。画晴眠深爱聂刑,希望明日一切顺遂。 “这是蓝线红草吧,雨儿对我,真是用心良苦。”久病成良医,画晴眠不用开盒、闻着味儿都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放桌上吧。” 画晴眠从小身体不好,画家能得到的所有珍惜药材流水一样送进画晴眠院子。就连外出的七星渡上,画晴眠屋子里也搁着各式奇珍药材。桌角、茶碗等容易磕碰割伤人的都用白羊脂玉续浅浅抹了一层,以备不时之需。 紫儿敛下眸子,大小姐将要与掌罚公子成就好事。她家小姐怎么办? “小姐对大小姐确实用心良苦。七年前的事儿了吧,小姐第一次出任务出师未捷,虽侥幸逃脱,但炸毁了半张脸,石头碎片差点儿割瞎眼睛。紫儿心急如焚翻遍画家找白羊脂玉续为小姐疗伤,却得知大小姐外出游湖、三天后回,同行的还有画家所有药材。” “大小姐,你知道紫儿掘画家地三尺、连瓶金创药都找不出的怒极气急吗?这股不平在紫儿心头压了七年了。” 画晴眠面带诧异,目露无措,水润大眼鹿一般无害,似是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茬,深感抱歉。 紫儿抬头冷道,“大小姐,收起你的柔弱。你的故作姿态、矫揉造作,令紫儿感到无比恶心。” 画晴眠一愣,目露痛楚,似被伤透心,“紫儿,你是雨儿的贴身侍女,我对雨儿如何这些年你都看在眼里。若不是听你亲口所说,我不相信你竟是这么看待我的。” 紫儿道,“够了,大小姐,小姐不在,掌罚公子也不在。戏演的再好,没有欣赏的观众,不过是装腔作势贻笑大方。你何必委屈自己在区区下人紫儿这儿讨好呢。” “你竟是这么看待我的,你竟是如此,啊,真令我心痛,紫儿。” 画晴眠目中含泪,柔弱不堪一折,说到‘如此’两个字时语调拐了个弯儿,瞬时让人从如沐春风到如沐阴风。 若是有人在看,一定会被画晴眠切换之迅速、语调之阴冷吓得半夜惊醒。 画晴眠道,“七年都忍了,再多几年也未尝不可。” 第 62 章 “大小姐,你很会示弱。你吟诗作画谈天说地、与家人言笑晏晏时,可曾想过小姐风里来雨里去、咬牙扛起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画家重担。你的柔弱让画家上下将道术天赋极其低劣的你放在心尖上,反对真正继承人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虽然这话紫儿没什么立场说,画家内部的事情与紫儿无关。 “但是大小姐冒领小姐恩人身份,让掌罚公子对你死心塌地。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地道?小姐和掌罚公子有过命交情,我不信你不知道。小姐是大小姐的妹妹,你却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小姐的心伤之下。” 紫儿一向守礼,此刻满腹的埋怨不吐不快,连还嘴的机会都不给画晴眠。 画晴眠静静听着,一言不发。瞧着紫儿快说完了,给递了一杯茶水,“口干舌燥了吧,里面加了金银花和甘草,最是生津止渴。” 紫儿嗓子冒烟儿,大口往里灌。不忘瞪一眼画晴眠。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大小姐你 分卷阅读71 ,进而转换立场。我今天来这儿,就是想请大小姐对掌罚公子说明来龙去脉。当然,你要是不方便跟掌罚公子说明当年真相,我可以勉为其难代劳。只是我这张嘴大小姐也知道,容易添油加醋。” 画晴眠说,“事情发生这么久不也这么下来了。你若真为雨儿着想,早在事情发生之时便该对聂刑说。聂刑心思何等深沉,疑惑的种子一旦进土,只能往深扎根。聂刑会信你。” 神色平静,另起茶杯倒了水小细细润喉。丝毫不在乎紫儿的威胁。似是另有仰仗。 画晴眠说,“其实呢,你现在去说也无妨。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聂刑依旧会娶我。你这样做除了让雨儿觊觎姐夫的心思曝光、让她难堪,没有任何好处。” “傻紫儿,聂刑这辈子没干别的,察言观色审讯套话最拿手,这些事儿哪里瞒得住他。你说,他不拆穿、还瞒这么久与我热络,这是为什么?”画晴眠徐徐道,“因为聂刑爱我。将错就错,结果圆满。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 “爱你?哈哈。”紫儿像听到极大的笑话,“聂刑真的爱你吗,他爱的难道不是律令主竞逐过程中画家所掌控的话语权吗?” “若是能被轻易瞒过,聂刑就不是高高在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掌罚公子。”紫儿嗤之以鼻,“老实告诉你,掌罚公子心知肚明。只是戳穿后你会难堪、画家面上不好看、小姐觊觎姐姐心上人传出去不好听,于名声有损。掌罚公子竞逐律令主,这个时候得罪画家,除非脑壳坏掉了。” “这几日你也看见了,掌罚公子表现出对小姐格外在意。他选择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发现真相’,就是找缘由推掉和大小姐的亲事。‘缘由’何时来,也许是一心为主的我,也许是心伤的小姐亲口所说,也许是随便的什么人。总之,掌罚公子不会允许这件事延续到成亲之时。” 画晴眠脸色惨白,手上茶水洒出指尖不自知。 “大小姐,紫儿敬重你,才会代为告知掌罚公子这件事,因为你是小姐的姐姐。当然,这事儿由你去说,最好不过,所有人颜面均可存留。若是让掌罚公子亲自动手,大小姐,你就难堪了。” 茶杯推回茶碟,紫儿垂眉敛目欠身道,“大小姐,药已送到,紫儿告退。” 第 63 章 林朝依约来到画晴眠门前,正欲敲门,指下一轻无甚阻力,门吱呀一声打开。 画晴眠小姐的侍女不会如此疏忽,莫非画晴眠出了事儿。 林朝忙推门而入。 屋子中央,画晴眠软软趴在圆桌上,失去意识。 林朝快步上去扶起她。 画晴眠脖子软成面条顺势一歪,脸朝向林朝这边。 眼睛睁大瞳孔扩散 ,已经气散多时。 林朝手心黏糊,目光朝衣领上一移,画晴眠背后脊椎骨被抽走。血浸湿宽大的外套。 她手里握着封红。 第三封替代之约。 “林朝,你也受邀来啦……”请柬别在腰间,赵英剑搭在肩上、剑尖挑了一个西瓜大小的红包袱,绿色菊花花瓣从扎口处探出,“明日人多,我会烦,提前送上礼物聊表寸心。” 画晴眠生辰,赵英每年都送绿菊,区别只是一年比一年大。每年这个时候赵英都绞尽脑汁儿四处借钱买大菊。 “怎会如此!” 剑尖微顿,赵英眉目下沉。险些压抑不住的剑气环身绽开,包袱砸到地上,绿菊躲闪不及让搅个稀烂。 赵英上前查探,封红碍了他的眼,“哼,又是替代之约。”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受邀前来的聂刑、李净慈、公孙德玉等人结伴而来。 赵英一把拉起林朝甩到身后,如此一来林朝就像在他之后进来,顺手捏咒清除林朝手上血迹,“死的是画家大小姐画晴眠。兹事体大,你有半分嫌疑都会被扔进囚笼严刑拷问。多说多错,从现在起,尽可能闭嘴。” 门为何半掩? 几人相识一看,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玉氏一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七星渡上接下来几天怕是不太平了。 画雨眠甚至小跑。看到姐姐死了,两眼发黑、脚下一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悲极痛极,身子抖成筛糠,“姐姐!” 抱着画晴眠哇哇大哭。 长辈多年的偏心以待、聂刑的喜爱,所有委屈随着怀中姐姐的死去,变得不值一提。 聂刑闭了眼,再睁开,深不见底。被这双眼盯着,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林朝,说说看怎么回事儿。” 李净慈揽住林朝肩膀,抬眼对上聂刑视线,丝毫不掩饰战意,“够了,事不过三。掌罚公子,注意你的态度。我家娘子不是你的审讯对象。李净慈虽然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书生,护家人的担当还是有的。李净慈一怒,掌罚公子就得付出点儿代价。” 李净慈和聂刑弓拔弩张,两人之间绷紧一根弦,弦上扯着林朝。聂刑深不可测,李净慈来历成谜,林朝一动,余波 分卷阅读72 更多的偏向谁方未曾可知。 赵英道,“子时刚过,我来送绿菊。四下无人,门扉半掩。一进来就看见画晴眠的尸体。我检查过,是死于替代之约。画晴眠是第三个受害人。聂刑,若不尽快找到幕后黑手,还有两人会死。” “我没问你,赵英。”聂刑声音清淡,道术威严却深沉厚重,越过众人直直压向林朝。 聂刑没再看画晴眠一眼,“你说,怎么回事儿。” 第 64 章 “我来这儿之前,画晴眠小姐已经死了。”林朝说,“人不是我杀的。 聂刑说,“这个时间在晴眠闺房遇见你,说是巧合,也要看巧合点不点头。” 画晴眠人脉甚广待人又良善,总有那么几个特立独行的避开人群送礼物,要么凌晨、要么子时。时辰掐在生辰当日就对了。赵英不是唯一的。 每次生辰,画晴眠都熬满十二个时辰。画雨眠没少心疼她。 “我与画雨眠一道拜访画晴眠小姐。只是途中我先行一步。”林朝说清来意,“我怎么说也算画晴眠小姐恩人,若是挟恩以报,依画家财力物力,金银珠宝富贵权势不是手到擒来,能养我家三代。我没有任何杀画晴眠小姐的理由。还是说,掌罚公子一定要把杀人罪名按在我头上。” 画雨眠道,“林朝原本不打算来,是我坚持让她来,她才被卷入风波。聂刑,我相信林朝,她不会伤害姐姐。” 画雨眠简直不可置信,心中怒极气急。姐姐死了,死在他眼前。他不伤心不震恸甚至没有再看姐姐一眼,还将姐姐的死当成机会,一个可以把林朝关进囚笼的机会。 一把擦掉眼泪,画雨眠放下画晴眠,动作轻柔一如往昔,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转过头化身冷面修罗执剑插地,挡在林朝身前。 “我说过,林朝是我的人,不准任何人动她。聂刑,也许我赢不了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斗个百八十招还不难。” 聂刑眉目一敛,侧头锐利目光能削去林朝二两肉,只是细看之下,还带了些兴趣,“你笼络人心的本领不差,可惜囚笼有进无出,否则为本座效力也未尝不可。” “呸,你那破囚笼要吃人,先问过我手中剑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剑气纵横削向聂刑双手。她说打就打,距离太近若是回防势必会伤到画雨眠。聂刑忙压下蓄势待发的剑意,收势又急又冲反而伤及自身脏腑。 画雨眠却一往无前,一剑削入骨重伤聂刑手掌。察觉到他有意保护,反而有恃无恐,攻势更猛。 两人在短短半柱香时间内交手三五百回合。 聂刑不肯伤她,一退再退。 真是天道好轮回。不久前画雨眠主动给他重伤自己的机会,现在是他维护她,她反而不乐意。 聂刑游刃有余,却心下不快。这种不快是画雨眠带给他,却是从林朝身上而起。 聂刑微不可查叹口气,旋身脱离画雨眠桎梏,杀招袭向林朝,“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下手会有那么一点儿抖,也许拿捏不好分寸。林朝,对不住了。” 折扇扇柄如刃锋利冰凉贴上林朝脖子,只需指尖稍稍使力,便能轻松割开林朝脆弱咽喉。 只是,指尖按不下去! 一只手轻轻松松握住聂刑肘部,使聂刑如重石压手不得寸进。手轻轻一转、往前一推,折扇扇柄反被送进穿过聂刑喉咙。 “哎呀!”聂刑道。 身形化成黑烟溃散,折扇停滞片刻,朝地上落。 离地半掌距离,堪堪停住,调转了头,循着气儿回到聂刑手心。 聂刑,正站在林朝身后。 第 65 章 林朝身前两步,李净慈负手而立,指尖凝气。 泛光凝出两米长薄刃窄刀。 “掌罚公子,得罪了。” 李净慈身形一闪,转瞬间跃至聂刑身前。聂刑冷哼一声,满肚子不快正愁没地方撒。物随意动,黑烟化刃,顺势化消李净慈攻势横腕反杀回去。 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带动风刃平地而起。 战圈外围人群为防牵扯纷纷退避。 画雨眠、赵英一左一右护住林朝。 明珠堂就这么点儿人,一有风吹草动,所有人与聂刑对立。 公孙德玉轻笑一声,眼尾余光扫过画雨眠,竟有几分为聂刑不忍。 他与聂刑相识多年,聂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模样,哪怕当年九砖城被俘被打断双腿为奴也不减半分傲气。入隆恩书局本家做掌罚公子至今没人敢忤逆他。 今日被扎心了吧。虽然只有一点点,照这个情况看,日后一定越来越心痛。哈哈他就幸灾乐祸了,公孙德玉迫不及待想看聂刑失态的模样。 “公孙德玉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画雨眠拉着林朝离公孙德玉远了些。 “没啊,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看起来不真诚麽,我一向待 分卷阅读73 人友好。” “可你这张脸就是起了坏心眼的样子。” 过了会儿,明珠堂内里没一片儿好地儿,画雨眠估摸着聂刑火气散的也差不多,便推公孙德玉去拉架,“要是明珠堂没了,你的翡翠阁就是下一个议事厅,不想私产遭殃的话,就快去。” 公孙德玉双手负在身后,用行动拒绝,“翡翠阁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另外半副身家的主人都不着急,我急什么……啊,急了。” 红色身影飞掠过头顶。 画雨眠顺着公孙德玉视线,赵英腕间三转,一剑劈开战圈。 “够了,装修明珠堂也不容易。” 李净慈和聂刑顺势各自后退五步。 聂刑出手留有余地。李净慈察觉到,当即卸了力道。 李净慈拱手道,“掌罚公子处处留有余地,想来是气消了。那就好。” “我留有余地,李净慈又用了几分力。”聂刑收手。李净慈来历成谜实力深不见底,再打下去,只会让七星渡更乱。 态度很明白,不送林朝进囚笼。 林朝舒了一口气儿,犹豫片刻,觉得自己得表示表示。 “多谢掌罚公子手下留情。”林朝上前几步,行礼道。 她动作僵硬、动作笨拙,一看就是新学的。学不来闺阁女子的温婉,又失了修道者的洒脱。 林朝也觉得别扭,索性不装了。 “掌罚公子,我没杀画晴眠小姐。画晴眠小姐死了,我很震惊,也很伤心。请您节哀。现在应该以找到凶手为第一要务,若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随叫随到。” 聂刑冷哼一声。 “林朝,你该庆幸有李净慈这么个夫君,否则本座没这么好打发,你现在该尸骨无存。” “嗯?掌罚公子是说是否有罪,我这条贱命你想拿就拿?” 聂刑看向画雨眠,“呵,本座想要一个人的命,谁拦得住。” 他不知道这话说给谁听,画雨眠,还是自己? 林朝无奈,只得自保,“掌罚公子,虽然这时候打扰你冥想不太礼貌,但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掌心?” 聂刑眼睛微眯,掌心处蓦地张开一个绣花针大小的孔洞。 风祸! “你放肆!” 林朝抢话道,“你大胆!是啊,是风祸。我无意伤人,但掌罚公子你一直咄咄相逼,又频频威胁,我种下风祸只为自保。善劝掌罚公子莫要削手掌,你说话这会儿功夫,风祸已经流遍你全身。” 画雨眠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聂刑,林朝不是杀姐姐的人。不准你动她。这件事,我有话说。紫儿,你上前,我有话问你。” 紫儿突然被点名,木讷道,“我?” 第 66 章 “子时,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紫儿面带狐疑,“在画晴眠小姐那里送药啊。小姐这么问,是怀疑我动手杀了画晴眠小姐?!小姐怎么会这么想。是小姐亲口吩咐我去画晴眠小姐,我才去。忠实执行小姐的吩咐怎么成了我杀人。小姐,你莫要开玩笑了。” 画雨眠紧闭双眸。紫儿同她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到现在她仍然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紫儿,下替代之约的人是你,玉氏一族的后人也是你。” 轻飘几个字,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在场众人均面露诧异之色。紫儿更是莫名其妙,“小姐,你在说什么,紫儿一句也听不懂。小姐,你再玩笑,紫儿要生气了。” “听不懂,那我就掰开了揉碎了给你细细说。”画雨眠道。 聂刑的折扇毫不犹豫调转枪头冲着紫儿。 “我的吩咐恰好给你一个在守卫面前畅通无阻、轻易取了姐姐性命的理由。”画雨眠道,“即便没有药,你也有别的理由去姐姐那里。替代之约一旦实施,须得五人填上性命,至死方休。你得挑一个人开启替代之约,第一个人,就是贪财的锦溪。” 紫儿摇头道,“我不是玉氏一族的人。而且,我与锦溪素未谋面,没有害她的理由。” “你是。”画雨眠拿出册子,“你出身陈家,陈家夫妇十九年前路过南山之南,出来怀中便多了一个婴孩。陈家夫妇无子,视你为亲生骨肉,对外绝口不提你乃养女。” 赵英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紫儿,“啧,这个头和面孔,说你十五岁都嫌大。若不是册子详细记载进入画家当差的人背景,绝想不到你都十九岁了。” “你有。锦溪与你同一年进入画家,一年后你成了我的贴身侍女,锦溪则因资质出众破例进了隆恩书局本家。你我相交多年,我怎会看不出你一直藏拙。一山向来不容二虎,锦溪又因出身不好性子更强势,她没少欺负你。你们在画家便不和,想来结怨气已久。贪财的锦溪成了你实施替代之约的第一个对象。” “第二个人是倒霉的万雪夜。”画雨眠说,“替代之约开启后,每日杀一人。你原本挑的是林朝,因为她只是个村妇,死了也不会有人说 分卷阅读74 什么。你没想到我会出头护着林朝,导致万雪夜心中不忿大半夜寻衅,原本给林朝的替代之约让万雪夜迎头撞上。死状恐怖。” “第三个人是画晴眠,我姐姐。”画雨眠声音微颤,她现在十分悲痛,不止因为死的人是她姐姐,更是姐姐因自己而死,“姐姐要和聂刑定亲了。紫儿,你知道我一直对聂刑有好感,你为了我,将替代之约送至姐姐那里。” 紫儿不再辩解,幽幽道,“画晴眠小姐死了不好吗,她是朵贪心不足的吃人花。小时候她就偷你的吃食衣住、父母亲情。这么些年你的忍耐换来了什么?她将聂刑本该对你的恩情偷拿走据为己有,看着你为情所苦自己洋洋得意。这种小人得志的面孔,看了都想吐。小姐,我替你除了她,拿回本该有的,你不开心吗?” “可你没问过我,我想不想要这些东西。吃食衣住不过身外之物;父母亲情,这些年也这样过来了,我习惯了;即便不是聂刑,换成隆恩书局本家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拼命救治,这是我的责任。”画雨眠道,“紫儿,你我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这些东西加起来,在我心里的分量都比不上一个你。我绝不愿意失去你。” “实施替代之约,隆恩书局本家不会放过你,你性命休矣。要放我一人怎么办?” 第 67 章 画雨眠知道紫儿对自己忠心,却没想到紫儿竟然为她杀姐姐。自责浮上画雨眠心头,若她早一点儿发现,时常劝说,紫儿不会走上这一步。 “替代之约五去其三,剩下两人是谁?”聂刑道。 紫儿半分眼神不给聂刑。聂刑知道套不个结果,“罢了,本座自会寻找。” 聂刑挥手,两条凳子粗细的大铁链缠上紫儿手脚,毫不掩饰杀意,“紫儿,杀人偿命。你手下三条人命,本座将你就地正法,可有异议?” “无。”紫儿道。 一张白纸飘至紫儿面前,墨迹写出累累罪状。无可辩驳,也无需辩驳。紫儿抬笔签字画押。 聂刑抬起一个指头,铁链缓缓收缩拉紧。 铁链压破身体,骨骼尽碎,内脏坏的一塌糊涂。紫儿一张嘴就呕出血。 画雨眠肝胆欲裂不忍直视,埋在林朝胸口哇哇大哭。 极刑加身紫儿一横不吭,血从铁链细缝迸射而出也无动于衷。画雨眠的哭声让她如梦初醒,竟是安慰画雨眠,“小姐,别哭。你一哭紫儿也难受。” 画雨眠再也忍不住,扑到紫儿面前紧紧抱住她。与往日温暖馨香不同,入怀的是腥气冲天的冰凉锁链,“知道我难受为什么要杀人,她们不值得你用一生来换。” 紫儿说,“可小姐值得。小姐,你知道紫儿最喜欢什么,是小姐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样子。小姐你天资聪颖,年仅十岁横扫画家年轻一辈无逢敌手,场上你一身红衣鲜艳夺目。那日,府婆带领众新奴入府,唯恐冒犯远远避开。我在府奴中抬头,在那天见到了太阳。” “小姐,聂刑出现,你就没再开心过。紫儿如今唯一懊悔的,是能力不够,导致替代之约杀不了聂刑。小姐,紫儿要死了,你笑一笑好吗?对我笑一下。” 画雨眠语带哭腔,却突然哈哈大笑。血喷上她面容,冷玉染红,热烈冷艳,像高高在不可一世的朱雀神鸟。心中悲痛至极,却不再流泪。画雨眠耽于情爱,失了职责、洞察,侍女因她而死。画雨眠,你都做了什么啊。 “好……美……” 说出最后两个字,紫儿香消玉殒。 铁链哗啦一声坠地,重重敲在地面上。 众人方如梦初醒。 画雨眠失魂落魄、跌坐在地。 林朝上前搀扶。 聂刑拳头在身后握紧,“行刑完毕,走。” 傍晚,七星渡抵岸。 画家万家得了信儿,着丧服早早侯在岸边。均面带怒容、悲痛欲绝,可紫儿已死,罪无可罚;亲人已逝,追究无意;于是按着气自认倒霉,人一到岸,被接回家里好生安葬。 画家家主画韦冷面而来,层层兵卫分立两侧。长身如玉,斯文俊秀,画雨眠与他有七分相似。却不见丝毫女气,多了分矜贵。与聂刑站一起说是兄弟也没人不信。 “爹……” 画雨眠话说到半截,画韦一巴掌扇过来。 画雨眠脑子有半分失神,瞬间眼前一黑,口泛腥气,血流下嘴角。 撩起衣袍跪地。 画韦抱着爱女尸身,双足踏出怒气,震得刚下船众人跪倒一片,在威严中瑟瑟发抖。 聂刑、赵英、公孙德玉不得不单膝跪地。 李净慈按低林朝脑袋。 林朝这才看清李净慈双膝悬空,离地面有三指距离。 “来人。”画韦道,“刨出陈家三代,鞭尸百日示众。” “是,主人。” 林朝心中道,聂刑此举,可保紫儿尸身不受侮辱。 第 68 章 分卷阅读75 李净慈似能听到她心里想什么,“聂刑保一个侍女,只会激怒怒气无处宣泄的画韦。他对画家的挑衅显而易见。隆恩书局本家下任律令主选拔,四大家各推人才,代表画家的聂刑、上官家的公孙德玉、赵家的赵美玉、王家的公子王上。画家家主画韦掌半壁隆恩书局本家,聂刑是他挑选出比画雨眠更为优秀、能为画家拿下律令主位置的弟子。只是这弟子翅膀硬了,不再安分。你猜画韦会怎么做?” “问我干什么?” 但是看李净慈一副很想让人回答然后他继续说的样子,林朝觉得必须给夫君这个面子,从善如流道,“我要是画韦,就剥夺聂刑的资格呗,让他无缘律令主选拔。但是,你也说了,聂刑是万里挑一的人才,画韦手上未必有超过聂刑的人。我猜画韦咽下这口气儿。” 以画韦为首的人身影远去,四大家接回家族的人,码头上的人陆续散开。 李净慈扶起林朝,嘴角噙着笑,“画韦掌握隆恩书局本家半边天,律令主这个位置,聂刑比画家更需要。而且,得罪画韦还在喘气儿的,这世上一个手掌就能数完。娘子,要不我们去趟赌坊吧,猜一下新任律令主。” 干什么?! 她不去。 那有去无回、不输掉底裤绝不回头的地方,会吃人! 而且你初来乍到好不好,搞的好像你很懂一样。 林朝捂紧荷包,还没来得及劝李净慈,一辆棕布马车停在身侧。 壮年的马夫撑车跳下,躬身展臂作出‘请’,脚下站位堵住李净慈离开的路,与马车围成璧环,“李公子、李夫人,小人是公孙家家仆。三爷有请。府里已经备好上房和酒菜,就等二位了。请二位切勿让小人为难。” 低调朴素,车身并无四大家家徽,比不得画韦那佩环珠翠高榻软枕的马车,却也是整洁大方明亮舒适。 公孙家?不就是公孙德玉。 林朝下意识揽上李净慈胳膊。 跪在前头的聂刑起身,随手拍了拍土,朝林朝看过来。小碎步围上去的下人们一愣,后退几步跪下。 黑的浓稠的眼珠泛着寒气,其间冷光流转,一条粗黑锁链“哗啦啦”缠上林朝双手。林朝正要挣扎,黑锁链消失,一双手腕多了道黑线。 “这是什么?” “无链枷锁。” 李净慈施法上手解,却是无用。 “好特殊锁法,我不曾见过。”李净慈又试了几次,最后一次锁链有松动,却扯着林朝皮肉生疼。李净慈立即停手,“有法可解,却是伤身,乃至伤命。我不能冒险。” 公孙德玉这辆马车也是盯死她,名为礼遇,实为软禁。 她有点儿庆幸赵英没发难。 风祸宿主这事儿一天不解,隆恩书局本家的眼珠子就一天盯林朝头上。 李净慈侧头道,“无事。” 又对下人道,“劳烦了。” 扶着林朝上车。 码头到公孙家陆程不长,那车夫看着也不是个话多的。但耐不住林朝话多,几条街的距离,就把公孙家摸了个大概。 隆恩书局本家是凌驾于四大家之上的管理机构,最高掌权者为律令主。四大家推举选人进入隆恩书局本家各个分机构联合管理。 画家走精英教育,入门条件极为苛刻导致门人稀少,但随便领出一个都是身居要位。公孙家门人众多,隆恩书局本家有七成都是公孙家的人。家主公孙德清体弱多病,接位以来大多时候在养病,事务由二爷公孙德杰全权处理。三爷公孙德玉资质极高,但年纪尚轻,不同于上面两位兄长孙子孙女都可以婚配了,他走修道者武路,不掌家权。 第 69 章 林朝说,“赵英我知道。赵英是赵家最受宠的小儿子,赵家是米粮大户,听说整个洲一半人口吃的都是赵家粮食。” 因此,赵英去小小的平安县隆恩书局忙前忙后,除了富家公子有独特的恶趣味,也没别的解释。每个平安县地方势力都认真思考过平安县这个小庙怎么承的下这尊大佛。 林朝没出过林家村,只有林父外出做工有机会出村见识外面天地。虽是囚笼,林朝显然对外面街道更感兴趣。掀开马车窗帘恨不得把脑袋整个伸出去。 李净慈说,“呵,街道上有什么如此吸引你?” “都很吸引我。夫君你看你快看,酒楼个头各个有半截小山高,你闻到酒味儿了吗,上好的花雕混着金叶绿,这楼是泡在酒里吗,楼门口多走几步我就能醉。首饰铺金灿灿一片快要刺瞎我的木制狗眼。人多,好玩儿的更多,要是能多玩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二弟喜欢品酒,他要是在一定……” 林朝息了声,恋恋不舍放下马车窗帘,“米面粮油店也多。而且,匾额右下角都有巴掌大小的菊花印章红泥。这是赵家的产业。” “无论四大家如何瓜分地盘,总要有人才能成事儿,人总要吃饭。这偌大的水上孤城,靠赵家日夜不停的粮船入港而活,赵家掌控大半命脉。赵 分卷阅读76 家只是个商户,但只要赵家一句话,这城里一半人得饿死。剩下一半么,争夺粮食再死一半。” 林朝明白味儿来,“赵家虽然武力值为零,但他是其它三家拉拢的对象。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寻求赵英庇护,这样公孙家和聂刑看在赵英面子上没准儿能容忍我多蹦跶一会儿。” 赵英本就有保林朝的意思,否则不会跟过来。李净慈非常清楚这点,“赵英庇护是第一步,娘子,我们得有让四大家忌惮的筹码,你也不想我们永远被动是不是。” 她手中只有风祸,“你想干什么?” 林朝心提起来,她敢打赌李净慈口里说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按距离算,鬼算废驼背这几天会带着林凛冽过来,你要让他们全力对付公孙家。画韦和聂刑失和,画家接下来会不断内耗。将你护送至公孙家,我会去王家拉王上下水,引画家精锐对付王上。赵英自然脱颖而出。只要赵英当上律令主,隆恩书局本家不会再找你麻烦。” 林朝第一时间反对,拳头在膝头握紧,“我不同意。你这是损人利己,我爹从小就教我,坏事不可做,做了要遭报应。李净慈,你也不想我守寡吧。” 嗯,死的是他? 李净慈说,唇角勾起,有那么一瞬间带着恶质,“并非坏事不可做、做了要遭报应,不如说,这世上没人能比你更有全力做件事儿。你上船很开心所以我没讲,几天前,林家夜里起火,一家五口葬身火海。是公孙德玉放的火。他要斩草除根。” 荒谬! 李净慈说什么鬼话,她爹娘弟妹们分明活的好好的!林朝话冲到喉头怎么也出不来。让她真正惊恐的是李净慈从不开玩笑。他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那她爹娘弟妹们全死了!! 林朝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怒急攻心悲痛欲绝,“李净慈,求你告诉我,你在开玩笑,你说的是假的。”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姑且便这么认为吧。我希望你做梦的时间不要太长,公孙家快到了,他没心思陪你做好梦。”李净慈身子后仰脑袋靠在马车壁上假寐,过一会儿道,“你掌心是替代之约吧,第四个人是你。” 他说什么。 林朝疑惑看向手掌,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张红封。 第 70 章 “这不可能!难道紫儿没死。” 李净慈说,“紫儿在我们面前绞成肉泥,如何做地了假。画晴眠是聂刑最重要的人,让聂刑放过紫儿不如他一掌拍死自己来的可能性更大。娘子,你觉得紫儿的死因是什么?或者我换个说法,聂刑杀紫儿,紫儿会死。紫儿主动寻死,她也是个死。” “紫儿又不蠢,让人当替死鬼自己没半分怀疑?!逗猫总会被猫挠,紫儿她可比画雨眠聪敏的多。”林朝脑子里灵光一闪,“除非……她主动配合对方,让我们视线从真正替代之约施术人转移到她身上,让对方脱困。” 但是,当第四个替代之约牺牲者出现,立即表明施术人未死。 林朝背后浮上一层冷汗,“替代之约牺牲者必死于抽掉脊椎骨。施术人让紫儿替罪,就说明他绝对不能暴露。我若死于替代之约,他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所以,他一定会在替代之约发动前,亲手杀了我。” 李净慈揽住林朝肩膀,“是今夜子时吧。娘子,我不会让你出事。公孙家擅术法,强劲的囚笼困人至死方休,同样的,外人想进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他一向守礼,只有在床上会对她动手动脚。突如其来肩膀上贴了张宽厚大掌支撑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林朝不感觉无助。她喜欢这种感觉。 然后,下一瞬间,感觉破灭。 摇晃一路的马车停下来,车夫勒紧缰绳跳下地,“二位,公孙府到了。我家公子等着二位呢。” 林朝见李净慈不动,自己下了马车。公孙府红砖碧瓦、威严赫赫,经由此地之人皆垂首目不敢视。极目眺望,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公孙府。 公孙德玉站在门口,看着风轻云淡,马车一到,就盯着二人。 怎么不下来? 林朝正疑惑着,想起李净慈刚才说的话。说着不会让她出事儿,头也不回去王家,真诚呢,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去哪里了。 李净慈素净单指挑起马车门帘,与远处公孙德玉对望。 “李公子。”这人来历成谜难以掌控,安置在眼皮子底下比放任他横生事端要好处理的多。他言谈所知甚多,运用得当不失为一个助力,律令主位置公孙德玉势在必得。 “公孙公子。”公孙德玉术法造诣极高,他的囚笼对现在的林朝而言是世上最安全的屏障。公孙府家大业大,守卫也不少。他让李净慈了无后顾之忧。 “李公子,这是要去往哪儿去?”公孙德玉闲庭信步。越靠近马车,马夫腿抖得越厉害,最后直接跪地,“公子。” “去一趟王府。多少年没回来过,有一些故人平日偶有想念。今日顺道去瞧瞧。只是时日太久,地方都变了 分卷阅读77 。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粪坑,现在拔地而起一座高大府邸,真是让人感叹物转星移。公孙公子不介意借你家仆人一会儿给我带个路吧?我认不得路。” “当然不介意。能对李公子有一点儿帮助,是我的荣幸。只是,令夫人独身留在我处,你不会感到担心吗?”公孙德玉道。 “完全不会。公孙公子,我家娘子有自保能力,小看她你会吃苦头的。风祸一事牵连甚大,我家娘子暂无性命之忧,律令主位置滑落谁家才是大事儿。公孙公子,你说是不是。时候不早,我先走一步。” 李净慈叫马夫,第二声对方才如梦初醒,慌里慌张跳上马车,“公孙公子,告辞。” “好走。” 林朝一出来公孙德玉就看到她手上的无链枷锁。人到了他这里,聂刑还要的回去吗。风祸为饵,钓出鬼算废驼背和林凛冽斩草除根。趁此机会回收白邪术,更能让公孙家术法更上一层楼。 公孙德玉张手便是一技‘月缺改光’意图困住林朝。却扑了个空。 林朝身形一闪早到公孙明德眼前。一拳打上公孙德玉脸皮,公孙德玉吃痛嘴角流血。同时另一边脸劲风袭来。 “你杀了我家人,是也不是?”林朝咬牙切齿。 “呀,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本意不想你太过伤心,不过看你更想听别的。是,你家人是我杀的。” 看见公孙德玉,林朝克制自己一直压抑着的灭门之仇怒火悲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拳头毫无章法朝公孙德玉最嫩的脸皮头颅上打。 “泼妇。”公孙德玉敛眸道,身形竟是未动分毫。由着她打。即便是风祸jish普通人的小打小闹无关痛痒,右臂微抬,束缚术法在掌心凝起。 下一瞬,让他诧异的事情发生。对林朝的评估不得不全面推翻然后从头再来。 第 71 章 林朝险险避开束缚术法,趁公孙德玉诧异的空档长驱直入一拳头朝眼睛上挥。 这是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攻击力道够大甚至能震碎脑子一击毙命。 她攻击方式简单直白、粗糙到令人发指。 但是规避束缚术法做的漂亮极了。通过手势看穿下一步动作不难,难的是确定束缚术法落脚点。两人近身战战局瞬息万变,快速分析对手攻击情况及自身实力判断出术法最佳落脚点,这绝不是简单事。 换句话说,林朝对对手的攻击预判精准极了。 “做的再熟练一点。”她的进攻手法再熟练一点,就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公孙德玉下巴微扬,拳风擦过睫毛,“可惜了。” 林朝良机已失,公孙德玉话音未落,突然林朝手腕翻转,拳头间冷光一闪,竟是藏了一指粗细、巴掌长的债刃匕首。 这个距离足够让匕首抵住公孙德玉喉咙。 林朝大喝一声,另一手推进匕首尾部。怒极痛极,眼中只看得见前进的匕首和它的目的地——穿透公孙德玉喉咙。 她早就知道挥拳伤不了他,这个动作意在掩盖另一侧的匕首。 公孙德玉顺势而退,同时脚步一转,左袖中单手握拳击中林朝腹部重重一击。 力道挤压着五脏六腑,林朝呼吸一滞动作被迫静止,眼前一黑意识快速消散。 可恨可恨,身子动啊快动啊,离凶手这么近,为什么杀不了他。 公孙德玉接住软下来的身子,束缚术法缠上林朝。 “来人。” 事情发生的突然,不远处护卫自觉失察失职,拱手行礼,“三爷。” 走进了让公孙德玉修长颈项上一道红痕吓得不轻,眉目一横杀心起,“三爷可无事?是属下保护不力,让这妇人伤了三爷金贵之躯。属下这就了结这妇人。” “靠你保护我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人栽在我手里,你才姗姗来迟。怎么看都是我在保护你吧。我要不叫你一声三爷,给你当护卫。” 护卫“噗通”跪下,手腕一转抽出腰间长刀,冷光一闪,一根小指滚落在地。冷汗淌下脖子,“三爷恕罪!” 公孙府周围的护卫大多数缺少小指。因为三爷说了,小指不影响拿刀配剑,断了就断了。 “再断就轮到无名指了。公孙府不收拿不稳刀剑的残废。”公孙德玉凉凉道。 护卫头低的更向下,“是,多谢三爷提点。” 这护卫双手如今各有四根手指。 公孙德玉把林朝扔过去,“这女人交给你看顾,在律令主选拔前我要她性命无虞。” “是,三爷。” 护卫陆灵一扛着林朝进了“月缺不改光”,公孙府众人严禁踏入的院子。除了“月缺不改光”是三爷的院落,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有就是这里有“画地为牢”,三爷私设的地牢。 “画地为牢”是公孙府公开的秘密。从外面看是一间长屋,再普通不过的屋子。内里无处不在遍布术法。 陆灵一持有令牌开路才免于门上术法反噬。 分卷阅读78 第 72 章 “陆灵一,你背的何人!还不快放下!” 行至半途,身后一声轻斥,陆灵一转身看见不远处亭子里两位身份尊贵的人,半跪行礼,“见过府主,少府主。” 府主公孙德清面容秀美,腹有诗书气自华,虽两侧白鬓却不减儒雅之姿。大概是常年养病不问世事,人越活越回去了。花甲之年的人,说是四十都有人信。 小憩时间被长子公孙止水拖到凉亭下棋。 陆灵一道,“三爷命小人将此人带至‘画地为牢’。” “这女子生的倒是清秀可人,三爷想要,纳了做妾便是。怎的做着偷人勾当。” 陆零一道,“少府主误会了。这女子已嫁人,三爷带她来是有话要问。” 公孙止水道,“那更过分了。三爷竟强抢良家女子。咱们公孙府何曾出过这点等丢人事儿。爹。你说呢。” “把人放了。”公孙德清道,“即便审犯人,也没这样这样折磨人的做法,何况事实未明。” 陆零一不为所动,抓紧林朝,“府主,三爷命令,我等莫敢不从。府主别刁难小人了。” 公孙德清和煦笑容一僵,公孙止水煽风点火,凉凉道,“呵,谁给你的胆子!三爷能大过府主不成!爹,你丢脸了。” “放人,别让我说第三遍。” “府主,得罪了。” 陆零一谢罪,扛着林朝头也不回进“画地为牢”。 “爹,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好。” “哼,公孙德玉越发的无法无天。他还将我这个府主放眼里吗!” “画地为牢”由中间的山河图屏风一分为二,东侧是书房,西侧是卧室。屏风两角悬挂着香囊,拈香花气味独特盈满于室。 林朝醒来,公孙德玉不在。这“画地为牢”怪得很,门窗大开,风送阳来,人却出不去。李净慈指点过林朝术法,常见的困人术法是用修为铸壁,大多是看不见但摸得着的透明墙壁。 “画地为牢”不同。门窗无壁,但是一步跨出去,同时也跨入“画地为牢”。门窗就像镜子,镜子内外别无二致。 林朝跑了百八十回,脚都跑软了,依然在门内外来回。于是她坐桌面默默给自己倒茶喝。渴了,估计很快会饿。公孙德玉绝不会吝啬到连饭都不供,这是她出去的唯一机会。 但是要不要过了子时再出去,替代之约还暗戳戳等着按时取命呢。 纠结啊。 这大概就是爹说的,自由和性命的抉择。 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就有同爹一个境界的思想阅历。不愧是我。 叩门声响了两下,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捧着托盘垂首道,“李夫人,奴婢奉三爷之命,送来吃食。” 面容稚嫩,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 “哦,那……进吧。” 住这间房的贵客大多喜欢刁难下人,侍女难得见一个不掀桌子摔碗的,面上一乐,“是,李夫人。” 年轻人,心思都在写在脸上了。你家三爷这邀请方式太拉仇恨,没人想住这间房,不上房揭瓦都算有修养的。 有那么一瞬间林朝还真有拆房子的冲动,椅子抡手里朝窗户砸时想起这可是紫檀木的家具、镂空雕花的红木窗户,还漆了金粉。公孙德玉开张赔偿清单卖了她和李净慈都不够还的。 “画地为牢”门槛高,到侍女小腿肚位置。侍女年纪小力气不大,端不太稳碟子碗。林朝瞅准她单脚跨入时,趁机迎上去扶稳托盘,另一只脚自然而然探出门外,“很沉吧,我帮你。” “李夫人,你真是个好人。”侍女感动的要哭了。 脚终于踩上了过道。 诶呦喂,能出去,有戏! 林朝发自内心感叹,“哪里的话,我才应该感谢你。” 但当两只脚全踩上去,又回到房间里。 林朝泄气不已,化气馁为食量,进食速度一路高升。 侍女眉开眼笑,“李夫人是第一个吃完奴婢食物的人。奴婢之前送食物,对方大多袖子一挥扔一地,真是令人心疼。奴婢怀疑是不是自己厨艺太差让人无法下咽。” “哪里的话,好吃,特别好吃。尤其是松鼠桂鱼,天呐,这外酥里嫩鲜嫩多汁的饱满肉质和酸甜可口的酱料搭配绝了,好吃的让我简直想把舌头吞进去。你这手艺可以去开酒楼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外面那条街上没有一个手艺超过你。” 这番恭维话说的侍女掩唇直乐,与林朝相见恨晚,“李夫人说的太客气了,奴婢哪里有那么好。当然如果可以选,奴婢觉得街头十字转角那块地皮好极了,开一间酒楼一定客似云来。瞧奴婢,在说什么胡话啊。李夫人,厨房还有,我再去多端点儿给您。” “虽然我很想多吃一点儿,但你要服侍三爷,我怎么能占着你。” 侍女摆摆手,“三爷带着护卫去画家吊唁,院子里人不多,没人会注意奴婢多来几趟‘画地为牢’ 分卷阅读79 。” 这消息可真及时。瘫在椅子上的林朝立即坐直,“那三爷可有说他何时回来?” 侍女受到惊吓,要不是林朝揽着,侍女双膝一弯去现在正和地面零距离接触,“奴婢知道您不是有意,但李夫人这话切莫再说。您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探寻三爷踪迹。” “三爷虽说不上良善,但应当是出了名的守规矩之人,不会苛责下人。”赵英给起的外号就是小古板。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侍女杨叶儿,翻了个白眼,“乡下来的果然单纯。李夫人,您听我说……”背后嚼舌根还知道压低声音,“……私底下奴婢们都叫三爷双面公子。” 第 73 章 另一边,凉亭。 公孙止水把玩着棋子随手扔到棋盘上,打散棋局。 刚才还好好的,这孩子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了。 公孙德清摇头道,“止水,技不如人再练习就是,棋盘又没招惹到你,何苦掀它。” “早在三爷来时棋盘就已经被搅散,这么些年了,哪儿差我这一手。左右都是乱,我作为公孙府少府主,只不过是拨乱反正。” 公孙德清皱了眉头,“止水。” “爹,这是公孙府,你是府主,我是少府主。公孙德玉连我们的棋局都能搅,再这么放任下去,这个公孙府要成他的了。” “止水,住口!”公孙德清呵斥道,“你是名正言顺的少府主,公孙府绝学尽传你一人,你有十五年时间笼络人心。这种情况下,公孙德玉还能培植壮大自己的势力,你却做不到,你该谦卑自省而不是心怀妒火。” 指责一个继承人不如外人,这是照着脸打。稍微有点儿自尊心的都会涨红脸然后气的跳脚。口吐芬芳是必然的,具体内容就得看个人修养。 公孙止水只是耸了耸肩,一点儿都不在意,单手撑起下巴百无聊赖打棋子玩儿,“爹,老实说,我觉得你这样的才是心怀妒火。” 公孙德清说,“我不管你心里想什么,都给我藏紧实了。现在的公孙府,最高话语者只能是公孙德玉。律令主一职,只能握在公孙家手里,而能为公孙府办到这件事的,只有公孙德玉。” 公孙止水双手撑下巴,用一种人畜无害又包容的目光看他。公孙德清反省自己话说的太重。止水虽然天资聪颖,但年纪尚轻,常年被身边一个样样比自己强的年纪相近者区别比较,十个人都会有怨言。 “咳,止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在只属于自己的某个领域内,都是无与伦比的。只是公孙德玉的领域,恰好是隆恩书局本家所看中的。你不必自卑,更不必自自责不如他。论术法武力,你差公孙德玉一大截,论谋略巧思,你远在公孙德玉之上。止水,你已经超过很多人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爹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困死在公孙德玉身上。目光放长远一点儿,你会发现,世上令人嫉妒的天才多如牛毛,看多了也就习惯自己很没用这个事实。” 公孙止水越听越不对,“爹,你这是安慰我还是讽刺我呢。” 公孙德玉行事作风偏执固执,公孙府中众人明尊暗惧,暗中已有不少联手抵制。家生子质疑他早有不臣之心,门徒不满资源向他倾斜,就连一手提拔的守卫也伴君如伴虎。此等行事倒是雷厉风行、短时间建立不可侵、犯的威信,可这是牺牲长久安定换来的。 换句话说,公孙德玉越厉害,这位子越不稳。 公孙德清本意安慰儿子,哪知公孙德玉捧腹大笑。 公孙德清安静喝茶等他笑完,才道,“止水,气质。” “是,气质。”公孙止水嘴上一套,身子没骨头似地瘫在椅子里,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爹,止水是少府主,将来的府主。我不用成为天才,我只需会用天才。公孙德玉太嚣张,我一时看不顺眼,想挫他的锐气而已。” “哈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公孙德清哈哈大笑。至此,这才将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公孙德玉十五年前来到公孙府。 府主公孙德清亲自带回来。公孙德清特别看重他的能力,不顾众人反对,四十岁的公孙德清与年仅七岁的他结拜、赐姓公孙、从德字辈。公孙德玉也因此年纪轻轻但辈分压了众人一头。而后逐渐放权,公孙德玉也不负众望,仅用十年时间架空当时与公孙德清分庭抗礼的公孙德杰,让公孙德清一脉独大。 “诶,爹,我觉得你很不擅长起名字。你给我起名止水,意在情平意敛、心如止水,我却越长胃口越大。公孙德玉你也看到了,他哪儿有半分温润如玉君子之风,整一个血君子。”公孙止水嘴皮子利索,上到律令主白纵宠爱有加、下到公孙府后门的狗子旺财爱舔两口。向来关系不好的公孙德玉也只与他一人下棋。 对了,公孙止水棋技贼烂。公孙德清那是修养好才没率先掀桌。 公孙德清摇摇头,这锅他可不背,“那是他的坚持。他说,‘玉’是重要的人给的 分卷阅读80 名字。” “兰姐吗?那还真是挺重要。”公孙止水沉默一会儿,“爹,你给兰姐和二爷赐婚时,我还小,没什么话语权。现在我得说两句。作为少府主,爹你这一步下的绝妙啊。二爷和公孙德玉斗的最狠时,你把兰姐嫁给二爷,利用她牵制公孙德玉。又让二爷手里多了块筹码。公孙府才不致于内斗耗去太多战力。而你高高在上稳坐钓鱼台。” “但是作为兰姐看到大的后辈,我接受不了。甚至怨怼。爹,你做的太绝了。你断送了兰姐的一生。五十多岁的人娶十来岁的小姑娘做妾,极尽折磨。兰姐并没有因为是三爷的亲姐姐而受到礼遇,二爷院子里一条狗都比她活的自在。” 穿堂风徐徐扶起杨柳,公孙德清喝了口茶水,敛眸道,“止水,说完了?” “完了。” “那就说说你的计划,你搓三爷锐气的计划。” 一说起设计人,公孙止水就来了兴致,令人把棋盘撤下去。 “二爷带回来一个叫林朝的女人。她是七星渡上替代之约的下一个牺牲者,也是李净慈的娘子。”公孙止水说,“她身上,有风祸。” 公孙德清并不意外,这在四大家不是秘密。公孙德玉不近女色,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刚下七星渡,四大家尽知所有来龙去脉。 “以她为饵钓出林凛冽,回收白邪书,抓捕鬼算废驼背。清除邪王爷留下的三灾之一。三爷离律令主位置又近一步,隆恩书局本家皆是公孙府之耀,很不错。”公孙德清说,“你会这么好心帮三爷,我可不信。” “我帮的是公孙府,挫的是公孙德玉的锐气。” “嗯哼。”公孙德清咽了口水,就看他能有什么计划。 “如果我说替代之约实施者是公孙德玉,你猜画韦会不会让公孙德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聂刑、赵英和公孙德玉是好兄弟,这一出兄弟阋墙的好戏码是少不了。只要公孙府及时和公孙德玉切割,等他们斗的元气大伤,便只有公孙府得利。那个时候公孙德玉一定很难熬,有任何人向他伸出手,他一定会当救命稻草紧抱着不放。” 公孙德清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抿了抿唇,“公孙德玉向来宁为玉碎。” 他很了解公孙德玉,这人不止会撕破脸,还会与公孙府背道而驰。 “他不会,只要兰姐在这里一天,他就是公孙府的人。”公孙止水说,“现在赵家资本雄厚虎视眈眈,王家箭已上弦只等一声令下,画家聂刑深不可测、还是律令主白纵的唯一弟子,公孙府进可攻退可守平衡局势。各方互不侵,犯、相互制衡。明日圆桌会议,公孙德玉就会带林朝见律令主,逼出鬼算废驼背师徒。公孙德玉会打破平衡,而林朝,是会掀了棋盘的那个人。” 第 74 章 林朝想蹭杨叶儿身上走出“画地为牢”这个绝妙计划在食物堆到嗓子眼快要窒息时濒临失败。 林朝多次以想吃甜点的名头让杨叶儿反复出入“画地为牢”。杨叶儿自是开心的不得了,可怜林朝挺着肚子都看不到脚尖,扶着腰原地散步。杨叶儿一出入,她立即揽着胳膊贴上去。 杨叶儿忧心忡忡,托盘中食物悄悄往身后挪动,湮灭证据,“李夫人,你不要紧吧?” 她不得不考虑这个后果极其严重的现实状况,三爷的贵客要是撑死在“画地为牢”那算谁的?老实讲,她和李夫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但是为此把自己小命搭进去就不好了。 “嗯?” “奴婢觉得李夫人现在应该撑得慌。”杨叶儿指了指林朝肚皮,下一秒肚皮破裂滚出一颗枣泥糕她都不意外。等等,李夫人是三爷的贵客,李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小命休矣。 想起三爷的手段杨叶儿就背后发凉浑身发抖。陆灵一是三爷的贴身守卫,仅仅因为晚来一步就落得断指下场,她可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还是快走吧,李夫人死于贪嘴,与一个小奴婢无关。“李夫人,奴婢先退下了,若有吩咐,李夫人叫我就是。” 这苦不是白吃的。多次实验后林朝找出一条出去方法。 从言谈中可知,“画地为牢”对杨叶儿而言只是一间漂亮、用来待客的房间。这么些年,专门负责“画地为牢”的侍女竟不知其中玄机。也就是说,“画地为牢”只对特定的人有束缚作用。 具体一点,现在,“画地为牢”只困林朝,也只能困得住林朝。 杨叶儿能出入自如,林朝相信陆灵一也可以。 林朝灵光一闪,三人在房间里唯一的区别,九成是脚印。 她贴在杨叶儿身上第三次往出走时,大半个身子出去,但后脚被留在“画地为牢”。这就是证据。 她只要能挂在杨叶儿身上,就能从这里出去。 林朝“哎呦”一声叫,捧着肚子叫疼。 杨叶儿吓得一嘚瑟,托盘一抖碗碟哗啦啦掉一地,“李夫人没事吧!李夫人别吓奴婢!奴婢还年少,大把的年华还没享受到,死了可惜。李夫人在天有灵给三爷 分卷阅读81 托个梦,求三爷高抬贵手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李夫人大恩大德。”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大夫!你们公孙府富丽堂皇奴仆成群,不至于连个大夫都叫不出来吧。”林朝不动声色递话头。 杨叶儿如梦初醒,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叫大夫叫大夫。大夫!” 刚要往出跑就见一双臂膀圈上自己脖子,同时身后人跳到她身上双脚环绕在腰间,“李夫人……” 话还没说完被林朝忍的不耐烦、抑或是疼的受不了的那张扭曲的脸吓得通通咽回肚子里。 “等你把大夫叫过来,我尸体都凉透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背着我去。快,动起来,莫要犯懒。” “是是,李夫人。”杨叶儿手忙脚乱背起林朝跑出“画地为牢”。 果然如她所料,“画地为牢”圈进的特定脚印。公孙德玉趁她短暂昏厥那段时间得到她的脚印实施囚牢。 没跑出几步,林朝拍杨叶儿肩膀示意她放自己下来。 “李夫人撑住啊,我一定为您找到大夫。府里最好的朱大夫刚领了三爷命去为兰夫人请平安脉,我这就带您去兰苑。” 找什么大夫,林朝中气十足又拍了两下,“我好了,放我下来吧。” 杨叶儿被吓得不轻,只当林朝这是回光返照,拔腿就跑健步如飞,“李夫人您别吓奴婢,快要到了,为了美食之谊、奴婢的小命,请千万要撑住!” 林朝一个趔趄阻止不及,竟让她生生带到兰苑。 兰苑院子极大红墙绿瓦富丽堂皇。到处种着稀罕兰花。小到茶杯大到屏风都是极为精贵的物件。 在厅堂里,朱大夫正为兰夫人请脉。 金缕衣、彩锦鞋,珠玉佩环挂在腰间,领子上用金银线穿插绣了迎春花,从不同的角度看是不同风景,珍贵至极可见一斑。 人却清瘦面容发黄,浑身没有二两肉,发髻拢在头顶似乎承受不住插着阳春白雪东珠发簪,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滑下来。 像猴子穿了人的衣服。 体态微胖、蓄着胡子的朱大夫撤去帕子,眼带无奈,“兰夫人思虑过重,心肺受损,这段时日又是夜不能寐吧。看着又清减不少。唉,兰夫人,宽心,莫要多想。” 兰夫人收回腕子,宽大衣袖拢住指尖。再抬眼便是柔情似水,扶着桌边站起期待不已,“朱大夫你来这儿,是阿玉回府了吧。他在哪儿,我想看看他。” “兰夫人,画家大小姐罹难,三爷前往吊祭。晚些才会回来。”朱大夫摇摇头。兰夫人姐弟俩他看着长大,如今不过二十岁左右,正是女儿家娇艳绽放的时候,脉象竟如油尽灯枯的老人。 兰苑看着华丽无双,也不过是个精致鸟笼。这群姓公孙的,各个最会扒皮喝血。 “朱大夫,救人啊。快救人!” 隔老远都能听见杨叶儿的大嗓门。朱大夫抚额,只怪吃人嘴软,成了这丫头免费随叫随到医药包。 “又怎么了?” “救人啊朱大夫。”杨叶儿喜极而泣。 兰夫人忙搬来个凳子给林朝坐,忧心不已站到朱大夫身侧。 杨叶儿这才放心把林朝放下,目前为止李夫人是活的,再来就是朱大夫的事儿了。“见过兰夫人。兰夫人和朱大夫都在,那奴婢去做点儿甜点吧,茶香蛋黄酥和椒盐地瓜怎恶样,再来一叠枣泥糕,兰夫人最喜欢吃这个。” 杨叶儿一乐,心中一松,蹦蹦跳跳离开。林朝留不住她,一个人落在这儿和朱大夫兰夫人面面相觑。 “吃多了…… 肚子疼……没什么大问题。” 朱大夫脉都不把,看两眼就知道来龙去脉,“装的。” “……吃多了是真的。”有一半是真话啊。 “你就是三爷带回来的贵客,居然从画地为牢跑出来了。”朱大夫眯了眯眼,“我记得你叫林朝,或者你更喜欢李夫人这个称呼。” 林朝戒备等级升至最高。 “李夫人,不用紧张,我不仅不会害你,还会保护你。”朱大夫指了指林朝腰间荷包,替代之约封红露出一角,“日头西落,现在是酉时。李夫人,子时将至,你定会逢凶化吉,因为我要助你。” 突如其来蹦出来一个人说将会对你有救命之恩,还是在灭门仇人的地盘上,林朝会信就是脑子进水了。 林朝:“真的吗?” “哈,当然。你的命至少要留到明天。鬼算废驼背、林凛冽、白邪书、邪王爷都与你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下一任律令主是谁,某种程度上而言,取决于你。”朱大夫对林朝好感度飙升,这么配合的病人简直是大夫福音。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那种。 此言一出,林朝不急着跑了。客客气气对兰夫人道了声谢,拉过小板凳一屁股坐下,“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朱大夫,关键时刻可千万别掉链子。我这条小命交给你了。” 朱大夫让兰夫人找了些黄纸朱砂笔就是一通鬼画。画了厚厚一叠。叫了几 分卷阅读82 个下人按五行八卦满院子贴。连兰夫人也没逃过,调了浆糊跟在朱大夫身边扫边。 杨叶儿端着托盘过来时傻了眼,离开片刻,回来怎么就换了番天地。 共同目标催生友谊。 林朝和兰夫人竟然相当聊得来。 起因是兰夫人怯怯的问公孙德玉近况,林朝本着不报仇也得恶心你一把的心态极尽所能添油加醋抹黑公孙德玉。 呸,那不是抹黑,公孙德玉他么的就是纯黑。 “公孙德玉杀了我全家。”对,你没听错,这种人就该血债血偿去死。 “真的吗?阿玉有在好好干活,对得起公孙府栽培。我放心了。” “公孙德玉抓我制衡李净慈赵英画雨眠,卑鄙小人。”手段下作,仗着自己有本事为所欲为。不知道随便带女子回家会令名节受损吗。这事儿多来几次李净慈可以休了她了。 “啊,阿玉结交朋友了。这孩子比较内向难搞,和他交好真是难为你们了。” 林朝:“……我们是在谈话对吧。你故意的吧。” 兰夫人拖过小板凳和林朝有说有笑,活像失散多年的闺蜜。一通话听下来,林朝知道问题出哪儿了。公孙德玉相关,兰夫人百分百积极向解读。 兰夫人非常正常,还很温柔,前提是不涉及公孙德玉。 林查彻底没了脾气。 杀人犯罪大恶极但无关家人不是,现在也不兴连坐那套。 为了不让自己更窝火,林朝避开公孙德玉。朱大夫不曾放下对林朝戒心,但见兰夫人这段时间笑的次数比当夫人这些年加起来还多,对林朝另眼相待。 东拉西扯说到子时,兰夫人欢乐不断,拉着林朝的手舍不得松开。末了,让朱大夫作证,要义结金兰。 林朝也聊得来,满口答应。让朱大夫写祭天祝词、设祭台、搬蜡烛,指使的团团转。 结拜完,兰夫人卸下手上一对素银手环给林朝了一个。 做工粗糙、尾部有黑点。却异常亮,看得出来主人常常抚摸、珍爱异常。 “这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林朝,你是我妹妹,我分一半给你。” 林朝感动,“我会比性命还珍惜。” 杨叶儿揪着小手帕按眼角沉浸这感天动地姐妹情。朱大夫叫不来人,只能自己做事后收拾。完成一半时,手下一顿,擦,为什么我要做这些事儿。 子时钟声响起,横行百里震荡公孙府。 “林朝,到我身后。”朱大夫面色不改,二指并行在空中一顿乱画。虽然看不懂,但是感觉很高级很牛逼的样子。 朱大夫念完咒语,大喝一声,“燃!” 兰苑静的一批。 朱大夫重新做了一遍,“燃!” 依旧毫无动静。 照往常朱大夫出这等糗,林朝早毫不客气嘲笑。现在不行,朱大夫的表情太奇怪了。 朱大夫先是疑惑,又突如其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难看,“公孙德玉,竟然是你干的。”然后气的满屋子团团转。转着转着,又道,“不气不气,破替代之约已经很奢侈,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能狂怒上。仔细排查,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修为在我之上的都有可能知道。公孙府中,那就是公孙德清和公孙止水。” 朱大夫脸色一变。 林朝说,“朱大夫,你看我做什么?” “你给三爷惹麻烦了。” “啥?”他才是我的麻烦谢谢。 “明日你做诱饵,引的是鬼算废驼背和林凛冽,钓的是三爷。公孙德清忍了三爷多年,即便知道这事儿,最多袖手旁观。主动搅混水的只有一个公孙止水。我倒是小看他了,年纪不大野心不小。” 倒霉的是公孙德玉,若不是仇止罪于一人、顾及到兰夫人,林朝差点儿笑出声。林朝捕捉到一个重点,差点儿跳起来,“你的意思是我明日就能见到二弟!” “就算你不想见,也由不得你。你们姐弟俩做完踏脚石就等着共赴黄泉路。”朱大夫突然眼珠一转,心生一计,“林朝,想让你弟弟活吗?” 邪王爷三灾之事重出,四大家人人自危。 第二天一大早,隆恩书局本家来人,由公孙德玉亲自压人,带林朝去圆桌会议被审。 圆桌会议。 画家家主画韦坐镇东方,爱女逝世令他戾气横生,无人敢触霉头;王家家主王择占据西方主住,笑呵呵别提多慈祥,别称“笑弥勒”,体型丰满塞满坐椅。他笑,但喜欢让你哭;公孙德清称病告假,由其子公孙止水全权代劳,面容秀美稚气未脱,居南方位;赵家家主赵峰面带无常面具,虽是个普通人,却无人见其真面目,居北。 律令主白纵在中央,黑衣精瘦,面容普通,丢到人堆里找不出来。唯一特殊的是那双黑到纯粹的眼珠子,一被盯着就不由自主打个寒颤、脊梁骨发毛。 圆桌会议之外,聂刑、画雨眠率领画家守精英。公孙德玉压着林朝、身后是公孙符精锐。赵家牌面自然是赵英 分卷阅读83 ,没办法,谁让上头两个哥哥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脑子比绝大多数人好使的文弱书生。 赵英吃惊不小、抱着剑往王家那边靠,几乎贴到李净慈身上,“活见鬼了。王上退居二线,你一个外来的怎么做到一个晚上身居王家嫡传之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会什么妖术,教我嘛。” 李净慈右移了两步,笑道,“王家家主给面子而已。” 林朝双手双脚绑了黄色符文,不妨碍走路,却受制于人。 画雨眠瞳孔紧缩,赵英抿了抿唇,同时瞪向公孙德玉。 公孙德玉:“咳,规矩。” 算是解释。 第 75 章 一天前。 南山之南,夜。 鬼算废驼背双手叠在脑后,躺扫干净青石板上哼曲子,酒壶挂在脚尖上荡来荡去转圈。酒不停的洒出来。 不远处层层叠叠阵法包成个巨大球形,每隔三刻钟,便去一层阵法,同时血或柱状或散花洒出。 “三刻钟去一层阵法,你本事只有这种程度。太差太差。指望你报仇,我不如直接期待四大家走路摔倒跌断脖子来的快。好徒儿,白邪书里的阵法都给你摆面前了,能拿多少是你的本事。你看着你脑中的阵法容量不觉得羞脸吗?我该庆幸你家人死在公孙德玉手里,好歹得个痛快。照你这水平,他们只会死的更惨。哈哈哈。” 球形静默两声,一阵阴冷声道,“你住口!” 阵法瞬间又破五层。 白邪书一到手,鬼算废驼背把林凛冽扔进南山之南的回字谷中。 回字谷形如“回”字得名,是少见的天然阵法。 回字谷各处力量终将汇聚在中心一点,此乃地利;十五月夜,白邪书开启与回字谷共鸣,彻底打开,无数阵法放出互相挤压成球状,此乃天时;鬼算废驼背告诉林凛冽‘你家人让一把火烧光了,公孙德玉干的。想报仇,这东西是必需品。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大仇是否得报,掌握在你的手里。’,此乃人和。 林凛冽也是三灾之中至阴至邪的风祸寄宿者。 鬼算废驼背高兴的很,天时地利人和,他将会培养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好徒儿。 但林凛冽的表现不如预期。 虽然这么做有点儿下作,但是辱骂他的家人能刺激林凛冽到令人惊喜的程度。 鬼算废驼背翻了个身,似乎刚想到还有这事儿没说,枕着胳膊懒洋洋道,“林凛冽,想见你姐吗?” 球型阵法一顿,狂躁起来。从内里破开了个口子,带黑色兜帽的少年撕开口子,阵法在身体上肆虐,皮开肉绽,他像感觉不到痛,“我姐在哪儿。” 鬼算废驼背眯了眯眼,对这小子高看几分。老人家活了这么些年,不怕死的见的多了,头一次看到打算自己去送死的。该说他蠢还是有勇气。 “隆恩书局本家。林朝是风祸宿主,公孙德玉要拿她当竞争律令主的筹码。明日就是下一任律令主选拔日,她一定会死。死在律令主白纵的极性之下。” 林凛冽目中闪过哀痛,面上没什么表情。抢夺白邪书烧毁他的脸,丧失全部表情。这愤怒并不外显,但一旦与他对视就会感到席天卷地的悲痛。 “我知道了,多谢。”林凛冽拉回兜帽遮脸,回到阵法球里。阵法吞没身影,鬼算废驼背脚上一轻,低头见是酒坛绳子被割断,酒坛咕噜滚出几圈。 球型阵法:“师父,留些酒。明日到四大家坟头喝吧,一定会很香。” 鬼算废驼背指尖点了身下青石板几下,思索可行性。然后,摆正身子闭目躺回去,“准了。” 明天快到吧。他迫不及待想看白纵、隆恩书局本家那四个老不死的震惊又绝望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好徒儿,快一点儿,拿的再快一点儿。 当日。 律令主白纵身居主位,气度逼人。 高高在上俯视林朝。 “” 第 76 章 “果然是风祸。” 白纵收回探查眼,决断已下。 众人皆是心中一惊。 邪王爷事件已经过去三百年,却贻害无穷。一百年前隆恩书局本家几乎葬送全部战力才了结风祸之乱。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从小听着“不听话就会被邪王爷带走”长大的。其余则是活在三灾阴影里。 王上道,“二百年销声匿迹的风祸为何突然出现,染上她身?” 赵家家主叹了口气,“‘道十六术’中最后一张阵法是当年为封闭风祸而设。邪王爷已死,大家都以为缠绕的风祸早散了。不想时隔百年,又出来了。” 而且,还夹杂在隆恩书局本家印发的‘道十六术’中大肆发散。 “追根溯源,是隆恩书局本家的错。咱们对不住林朝。” 噩梦不能重现,风祸必须除去。所以,林朝必须处死。 画韦双掌叠十抵着额头,“ 分卷阅读84 风祸宿主绝不能留。律令主,我提议即刻处死她。”环视四周起身道,“在场众人都清楚此事干系甚大。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杀了吧。” 画韦转身离开。 芝麻绿豆大点儿事耽误他的时间。他要尽快回去,爱女还在等他。没有他的陪伴,爱女走前一定会很害怕。 众人一愣。 这可是圆桌会议啊。画家家主说走就走,到底有没有把律令主放在眼里。 有人忍不住道,“画家家主,好狂妄的口气。你说杀就杀,那律令主的话是什么,狗屎吗。律令主可一句话都还没说。” 画韦眉目一敛,精准锁定发声人。瞳孔骤缩,那人在惊恐中被拧成肉酱。气儿都没多喘一口。 胆子小点儿的捂唇惊呼。 大殿一阵骚动,却被画韦强大的威压按的死死的。 “安静多了。谁还有话说,一个个来。” 众人惊惧交加,呼吸不由自主放轻,唯恐哪里惹到这位杀神。在心里破口大骂‘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律令主,这你能忍,还不快对付画韦’。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律令主白纵身上。或义愤填膺,或幸灾乐祸,或看个热闹。 白纵轻声道,“你们怎么看?” 他口中的众人,也就是圆桌上的王上、公孙止水、赵家家主。 王上心有不忍,“纠察不严纵放风祸,‘道十六术’流传天下,隆恩书局本家失察、失职、失德。错不在林朝。但是……唉,让她死的没有痛苦吧。” 赵家家主道,“处死林朝。” 不是,既然知道自己也有错,凭什么只有她一人受死。哪有这种道理。 林朝抬头大声道,“你们都知道是自己出了差错,能不能负起责任解决问题。比如想个法子把风祸拿掉,我不想要这个东西。我想活。” 公孙止水轻笑两声,手掌懒洋洋抬起,“我不同意。” “哼,你留这女人,莫不是看上她。你才多大,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画韦瞥一眼公孙止水,毫不掩饰嘲笑,“圆桌会议少数服从多数,怎么你老子传了位置没交规矩?替我转告公孙德清一句话,人老就要服输,位置留给能者,总比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好。我觉得公孙德玉不错,适合这个位子。” “画家家主,我们家三爷自然是人中之龙,没人比得了。止水无能,身居辅位已是高攀。让各位长辈见笑了。但即便如此,我爹也没想着去抱别人家的孩子,将祖上打拼积攒这么多年的家业拱手送给外人当嫁衣。您说是不是,画家家主?” 明着嘲讽画韦两个女儿拿不出手,只能找聂刑帮忙撑起画家。 “公孙止水,你老子没教你慎言、以防祸从口出麽。”画韦道。 公孙止水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瞧我,嘴没个把门的。画家家主看着止水长大,自是知道话多这小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画家家主一定不会因此罚止水吧。” 画韦要是因此动火就有失宗师风范。 “画家家主,止水话说的远了些,让你误会了。止水只是不同意现在就杀林朝。从无间地牢跑出去的鬼算废驼背拿了白邪书、收了一个徒弟。林朝作饵引二者上钩一网打尽,这样不好吗。” 画韦道,“哈,区区一个鬼算废驼背,老夫还不放在眼里。老夫能将他送进去,就能再给他打到销声匿迹。” 公孙止水笑道,拱手作揖,“画家家主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那就请画家家主高抬贵手,给后辈一个表现机会。咱们绝不给隆恩书局本家丢脸。” 爱女的事情更重要,画韦大摇大摆离开,“随便你。” 隆恩书局本家什么德行虽然林朝没见识过,但是公孙德玉这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律令主十成十会要她性命。 死无所谓,但死前一要让公孙德玉偿命。 林朝说,“律令主,你要杀我。” “李夫人搞错了一件事。并非是隆恩书局本家要你性命,而是风祸不得不除。隆恩书局本家只针对风祸。”白纵道。 “既然只针对风祸,为什么公孙德玉要杀我一家。我家人都是普通人,公孙德玉杀了他们。”林朝起身大声道,指向公孙德玉,重枷锁链压不住她悲痛怒气,哗啦作响,“律令主,隆恩书局本家欠我一个交代。” “公孙德玉。”白纵侧头问。 “是,律令主。”公孙德玉上前两步,整个叙述过程平淡客观,完全以第三方视角阐述。他为除去风祸寄宿者林凛冽所做的事情全都合情合理。林家葬身火海是巧合之下的无可奈何。他唯一错的是执行不到位,造成与鬼算废驼背的战线扩大,波及到林家。 林朝气的血气翻涌直冲脑门。别说伏法认罪,公孙德玉压根不觉得自己害林家五口命丧火场有错。 “狡辩!混蛋,你只是想脱罪而已。” 公孙德玉很不理解林朝怒从何来,仔细想了想退一步道,“罢了,你要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公孙德玉倾身折腰道,“公孙德 分卷阅读85 玉执行任务误判局势,导致战线波及林家,对不起。” 区区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就想揭过这页。原来在隆恩书局本家眼里,林家五口性命只有这点儿份量。林朝突然想起刚上七星渡时锦溪看她的眼神,乡下农妇的在他们眼里真的连蝼蚁都不如。 林朝哈哈大笑。 众人莫名其妙又无比唏嘘,这是气的失去理智导致心理变态了吧。设身处地想,若自己家人被人杀了,定要报复到底。但是对手是隆恩书局本家,抱歉,此局无解。 因为,明显林朝打不过隆恩书局本家。 林朝抹了把泪,不再压抑体内翻涌的风祸力量向外侵蚀,恶狠狠道,“收回你的对不起。我要公孙德玉为我家人偿命。谁敢阻拦,就是公孙德玉的同党,我定杀不饶。” 突然,天空传来一个充满恨意声音,“公孙德玉,放你娘的狗屁。什么波及到,呸,那天你到林家村,根本就是来斩草除根。我爹娘妹妹们,都是死在你亲手放的那把火里。我今日要为亲人报仇。” 几道银光闪过林朝眼前,饶身锁链被切成几截落地。一双大掌扶住林朝,“对不起,大姐,我来晚了。” 林朝热泪流下,不会有错,这声音是大弟,是林凛冽。 林朝身侧,一个身穿黑色兜帽衫、遮脸的少年出现。由于大喊露出些许下巴,没一块好肉。扶在林朝肩膀上的那只大掌上出现点点孔洞。 第 77 章 “律令主,我姐的话你听见了。林凛冽是人证,你打算怎么办?” 即使当面对峙,公孙德玉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方的指责于他而言不过是土狗在乱吠。无需在意。 白纵道,“公孙德玉错在执行不力,自有隆恩书局本家管教,不劳小兄弟费心。风祸事关重大,为大局着想,难为林朝了。” 白纵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齐上,抓捕林朝。 他们只把林朝当普通村妇,擒拿她不要太简单。惊恐来的猝不及防,更可怕的是他们逃跑无路。刀尖触及林朝身体全被腐蚀,这种腐蚀不可停止的爬上他们身躯。 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儿。 林朝周围一里所有人全部死于孔洞过多躯体呈肉块飞散。 “姐。”林凛冽不知是震惊多一点儿还是担心多一点儿。 林朝背部微躬,脑袋垂下,双手扶着膝盖,喘的很厉害。不再压抑的风祸害人也害己。 林凛冽挥掌便是几个雷阵清除林朝身边人,“姐,没事儿吧。” 众人齐齐后退三步。冷汗爬满后背。今天绝对会死在这里,这鬼样子的少年使得是三花聚顶阵,只有四大家家主才使得出来的大阵。他还脸不红气不喘,谁知道他手里究竟有多少这样的阵法。 听说白邪书在这少年手里,他师父又是鬼算废驼背,搞不好这少年把白邪书学了透。 血从口鼻不断流出,林朝像没感觉。眼睛死死的盯着公孙德玉。 “不想死的都让开,我们姐弟只要公孙德玉性命。” 其它三大家没有必要为公孙德玉拼命。更何况公孙家本身也分裂严重。这话犹如小石滴湖带起涟漪,四大家团结不再,明显散乱开来。 白纵眉头一皱,公孙德玉摩挲剑好一会儿,拇指推开剑鞘,冷光闪过众人眼中。剑指林朝。 “律令主,风祸外泄林朝逃跑,是公孙德玉办事不力。希望您能给公孙德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嗯。”白纵阖眸,不想多看一眼四大家‘分则各个是龙、聚成一条臭蛆’,“速战速决。” 林朝全身风祸,公孙德玉近身就会被反噬,只能用剑。但是林凛冽的阵法密不透风无处不在,公孙德玉寸步难行,一时之间陷入苦战。 公孙德玉剑法超绝,剑术造诣上,律令主白纵也不是他对手。但是对上林朝,公孙德玉很快发现剑法没用。 林朝受伤更重,喘一口气儿都要满头大汗。疯狂在自己身上开洞规避剑伤。 公孙德玉道,“林朝,你伤不了我。规避剑伤很累对不对,你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只要我剑刺的够快,你的孔洞就跟不上。林朝,你会死在我的剑下。作为让我登上下一任律令主位置的奖励,我将留给全尸让你和家人会面。” “呵,说什么瞎话。死的是你。”林朝冷笑。 这一次不再规避公孙德玉,冲着剑直直撞上去。 “噗呲”一声,剑尖贯穿林朝腰部。同时公孙德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公孙德玉一愣,连忙退开,但已经晚了。她以伤换伤,让身体吃下公孙德玉攻击拉近两人距离。这个距离,公孙德玉逃不开风祸。 这孔洞在林朝催动下成长迅速,再有半寸,就要啃食心脏。 “哈哈哈,抓到你了。”林朝大笑,毫不在意抹去嘴角的血,像只得逞的将人吞吃入腹的兽,“公孙德玉,我死也要拉你下马,为我家人陪葬。” 公孙止水眯了眯眼,公孙德玉 分卷阅读86 可不能死,下一任律令主位置还得由他摘给公孙府。转而对白纵道,“律令主,公孙德玉对隆恩书局本家忠心不二,多年打下大片基业,若因为风祸侵袭失去这个得力战力,是隆恩书局本家的损失。请律令主救公孙德玉一命。” 赵英、画雨眠与公孙德玉交好,早有心相助,林朝这幅样子太过疯狂唯恐伤及神智事后悔不当初,碍于四大家立场不得不按兵不动。公孙止水这话无疑是打破僵局的第一锤。 两人紧按在兵器上的手移开,道,“律令主。” 白纵点头,“嗯。” 两人手握兵器进入战圈,但有人先他们一步,率先破开战圈。公孙德玉与林朝被强制分开,林凛冽阵法有一瞬间竟毫无作为。 是聂刑。 聂刑墨笔挥洒,脚下墨迹牵引而出呈极大圆形,范围内公孙德玉林朝林凛冽三人犹如脚下生根不得寸进。 “林凛冽道法太过霸道,我最多拖延他一刻。一刻钟,若控制不了林朝就杀了她。” 赵英:“嗯。” 画雨眠:“嗯。” 画雨眠执剑划出瑰丽剑阵斩断林朝与林凛冽配合,陷入疯狂的林朝落单便全身都是破绽。赵英腕间三转,切肤刀锋迫使林朝束手束脚、风祸加倍吞噬自身。 聂刑看准机会,笔墨一划,数十条铁链拔地而起,层层困死林朝。 “大姐!”林凛冽怒喝一声握拳捶地,聂刑施加在他身上的拖延全碎。然而公孙德玉早他一步横刀在林朝脖子上。 “再进一步,你姐姐就要下去和家人团聚。” 林凛冽觉得公孙德玉这人让他无比恶心,“公孙德玉,你个卑鄙小人。放开我姐,否则我要你悔不当初。” “哈,公孙德玉从来问心无愧。你能拿什么威胁我。” “画晴眠的死。公孙德玉,画雨眠侍女紫儿是为你顶罪,替代之约实施人是你。是你杀了画晴眠。”林凛冽逼自己将目光从姐姐身上移开,对公孙德玉的恨会让他失去理智,无能狂怒救不了姐姐。他要冷静,如同群蚁食象,一点点撕碎公孙德玉。 烧毁的嘴唇勾起僵硬的笑,像枯树裂开口子。林凛冽转而对画韦道,“画家家主,画晴眠是你爱女,你也不想报错仇让凶手逍遥法外,她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吧。” “你说什么!” 第 78 章 林凛冽道,“七星上名册记载紫儿是十五年来到隆恩书局本家,后因考核不合格进了画家做奴婢。当年的考核官是公孙德玉。公孙德玉就是紫儿身后之人,是替代之约的实施者。” 不待林凛冽说完,画雨眠气笑道,“荒谬。林凛冽,你知道一个考核官要负责多少人员吗?一万人。紫儿与公孙德玉最多打个照面。紫儿是奴仆婢女,公孙德玉是公孙府高高在上的三爷,二人不可能相识。即便真的认识,也不会感情好到紫儿为公孙德玉送命。” “如果他们目标一致,那有没有联手的可能呢。”林凛冽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画雨眠失察愚昧的嘲笑,枉她与紫儿朝夕相处,对这个贴身侍女的底细竟然一无所知。 林朝‘呀’了一声,想起紫儿奉命带她前往七星渡顶层时,抬手袖管轻微滑落,“紫儿的手腕上有三道细红纹,模样方方正正,我印象不浅。我一直以为是腕线,但若说是‘玉’字,也说的过去。据说有些大户人家会给奴仆身上刻印,以示归属。难怪了,我说第一次翻阅书册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是玉氏一族奴印。” 林凛冽道,“‘玉’是奴印,替代之约与玉氏一族有关,紫儿虽非玉氏一族之人,却向玉氏一族效忠。” 众人一愣,难不成公孙德玉是玉氏一族后人。一时间所有人目光聚集到公孙德身上。但是这玩意儿又看不出来,只有脱骨才能知晓。但谁有这胆子敢向公孙德玉下手。 画韦拍案而起,毫不给公孙府面子,“公孙德玉,证明你不是。否则老夫亲自扒开骨头确认。” 画韦的话没人敢轻视。 公孙止水道,“画家家主,不可。公孙德玉是对付林朝姐弟和鬼算废驼背重要战力,要证明必得伤筋动骨。而且,这话从头到尾都是林凛冽在说,焉知不是他故意挑拨让我们内耗。” “哼,这几个后辈老夫还不放在眼里。”画韦铁了心,“公孙德玉,莫要让我说第二次。” “我拒绝。”公孙德玉皱眉,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多耗点儿时间杀死林凛冽,“画韦,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公孙德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画家势力在隆恩书局本家横行,竟敢直接向公孙府下令。公孙止水不过敬你是个长辈,别给脸不要脸。” 画韦眯眼,神情平静,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怒前兆。画府众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那就老夫亲自动手了。” 众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只听一声闷哼,公孙德玉双手扶紧膝盖,手臂青筋暴起,额前豆大的汗珠掉落。后背被撕开,血肉模糊露出再正常不过的脊椎骨。 “哈 分卷阅读87 ,画家家主,咱们又成功少了一个可用战力。你上场就是为了给对方凑兵力么。若非你是画家家主,我都要怀疑你和鬼算废驼背是一伙的。”公孙止水一边呛声,第一时间让人救治公孙德玉。 救治队表示无能为力,“画家家主造成的伤势太过特殊,我们治不了。” 画韦道,“七星渡上四大家未来继承人都在,却护不了我女儿。公孙德玉,这是老夫给你的教训。” “林凛冽,老夫纵横隆恩书局本家数十年,愚弄过老夫的人没几个还在喘气。看来你准备好做老夫掌下亡魂。” 林凛冽抬手作投降状,笑道,“误会误会。我只说替代之约实施者是玉氏一族后人,并没指名道姓说‘公孙德玉’。画家家主,你自己非要往那边想我也没有办法。玉氏一族后人也在场,就是你身后的赵英。” 突然被点名的赵英一脸愣怔,“啥?” 怎么话题拐到他身上来了。 众人皆不可置信,啐林凛冽胡言乱语。 年纪稍长的气得跳脚,忍不住纷纷咒骂,“放肆。赵英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不可能是玉氏一族余孽。” 赵家有人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公孙德玉还重伤着,鬼算废驼背师徒俩就是要四大家内讧。信他就时脑子有坑。” 人会自发的认为大多数人是愚昧的,所以有时候会自动站在大多人的对立面,以此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睥睨愚民。当唾骂一声高过一声,小部分质疑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呢。若是无所凭依,鬼算废驼背师徒怎么会信誓旦旦说赵英是玉氏一族余孽?这其中不简单。” “而且鬼算废驼背师徒怎么不说别人,专门指向赵英,肯定有问题。” “这简单,让赵英也自证清白。公孙德玉行,没道理赵英就不行。你看赵家家主气的都说不出话了,自己儿子被污蔑为玉氏一族余孽,一定急着证明清白。” 赵家家主闭口不言,衣袖下大掌握紧椅子扶手。从林朝这个角度看的非常清楚,林凛冽说的是真的。 脑中那些奇怪的断线全都串起来了。 公孙德玉和紫儿为了保护赵英联手,实施替代之约。 林凛冽指向赵英,“你换个表情吧,这幅表情让我都觉得你十分无辜。但请你担起责任,替代之约死了这么些人,可都是因你而死啊。” 赵英说,“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是赵家三公子,我爹就在上面。” “你不信啊,我证明给你看。”林凛冽掌心摊开,出现一个小臂长的竹筒,“三角蓝竹,相信各位都不陌生,装入玉氏一族脊椎骨会发出青色。是昔年辨别玉氏一族脊椎骨唯一方法。赵英,敢不敢让我试一下。” 沉静已久的鬼算废驼背终于出声,却是直接对上白纵,“律令主,赵英是隆恩书局本家的人,若证实他是玉氏一族余孽,老头子我希望律令主能拿出对付老人家我的魄力对待赵英,给在场众人一个交代。” 白纵一直在看赵英,直到鬼算废驼背出声才移开目光。他不仅无怒无悲,甚至还有一丝好奇。点头道,“自然。” “脱个衣服而已,有什么不敢的。”赵英说。 赵英褪下衣物,林凛冽拿着三角蓝竹扣上脊椎骨。 赵英背部发出青色微光。 他确实是玉氏一族余孽。 画雨眠懵逼,拉赵英袖子,“喂喂喂,赵英你不够意思,做了这么久好友你不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一观玉氏一族脊椎骨优美之态么。” “我哪儿知道啊。” 画雨眠这一叫,将呆若木鸡的赵英惊醒。赵英抽回衣袖穿戴整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台上,“爹,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娘亲死后骨灰供奉在祠堂,她肯定不是玉氏一族的人,那就是爹您了。爹您出身这么有来头,早跟孩儿通一下气儿啊。孩儿要是早知道方才一定捂紧皮子,谁都不让近身。麻烦了,现在赵家麻烦了。” 鬼算废驼背哈哈大笑,“小子,出身有来头的人不是你爹,是你。有麻烦的不是赵家,是你。” “你什么意思?”赵英说,“你不是想说我才是玉氏一族余孽吧。” 赵英笑着说的。爹却一言不发。赵英心里惊疑越来越大,直到笑不出来。 强扯出一丝笑,让自己嘴角弯起。天知道嘴弯的和鬼哭似地。现在只有这样能让挽救岌岌可危的乐观,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堪。 鬼算废驼背抬指,“除了这个,还想提醒你叫错爹了。你爹,在那儿。” 生父在场?! 赵英顺着鬼算废驼背指向看过去,对方竟然是白纵。 众人一片哗然。 律令主白纵是赵英的父亲,这怎么可能。 林凛冽道,“紫儿在南山之南被捡到。那日可不平凡,律令主白纵灭玉氏一族。所谓斩草必除根,我可不信白纵本事不济到让这条漏网之鱼跑了。所以,白纵故意放了紫儿。为什么会放?我问过师父,白 分卷阅读88 纵曾有位夫人,名唤玉无瑕,玉无瑕的贴身侍女姓紫。” “画韦,王上,赵家家主,你们对白纵如何上位一定印象深刻。白纵年纪轻轻一手化骨烈掌练的出神入化,灭了玉氏一族,无尽纷争因为玉氏一族的消失消弭殆尽。世间因此和平了十八年,白纵登上律令主之位。白纵娶妻在灭玉氏一族之前。也就是说,白纵为了律令主的位子,骗娶玉氏之女,得到玉氏一族信任,而后丧心病狂灭了玉氏一族。” “当时玉氏之女怀胎数月,与玉氏一族一道赴死。白纵继任律令主后八年不再外出。四大家会议期间,一向冷清冷性的白纵却对画家捡来的孩子聂刑宠爱有加,更收他为徒,倾囊相授。我要是没记错,聂刑和赵英同岁吧。如此反常行事,焉知不是白纵对自己孩子的移情。” 林朝:“我在平安县见过来视察的赵家大少爷二少爷,他们与赵英手足情深。我也有弟弟妹妹,这份感情不似作假。相信赵家家主也一直在担心赵英吧。” 鬼算废驼背:“哈哈哈哈,赵家对赵英真心以待,不过是因为赵家财富来自玉氏一族罢了。赵家家主曾是玉氏之女的护卫,玉氏一族灭亡那天他晚到一步,只来得及剖出腹中胎儿。然后借助玉氏一族财富快速壮大赵家。徒儿,摘下他的面具,他脸上定有‘玉’字奴印。” “是。”林凛冽说。 “放肆,赵家家主其实你们说见就见。” 赵家家主哪儿有那么好接近,众多高手团团围住。林凛冽阵法层出不轻,对方人多势众,一时间陷入苦战。 赵英一直知道赵家家主带面具是为掩盖‘玉’字。据大哥所说,是赵英小时候奶娘没看管好,一岁的赵英差点跌落火盆,项上挂的代表身份的‘玉’字玉佩入了火盆。赵家家主及时抱起,但玉佩甩到脸上,从此脸上多了个‘玉’字。 外出见人不好费口舌解释,便带了面具示人。 “爹,这驼背老头说的是真的吗?”赵英拳头在身侧握紧。 赵家家主叹了口气儿, 第 79 章 “你是白纵所生,与你是我儿子这件事并无冲突。”赵家家主卸下面具,脸上赫然醒目‘玉’字奴印不改其威严,没有人敢轻视他,奴印在身仿佛只是多了道胎记,仅此而已,“谁也不准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儿子。” 赵英哈哈大笑,握紧的手松开,上前与赵家家主欢快击掌,一如往常,“爹,你把儿子要说的话全说了。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怎么对你说‘不管你和大哥二哥怎么想,反正我就是你们亲儿子亲兄弟’这肉麻话。好嘛,现在没这困扰了。” 两人相视而笑,赵家家主不住道,“好,好。” 画雨眠道:“紫儿在画家这么多年暗地里保护赵英,为何突然与公孙德玉实施替代之约,死的几个人和赵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林朝道,“有,而且关系匪浅。画晴眠一直在暗地里调查这件事情,并且掌握绝对证据。画晴眠要在律令主选拔中捅出这件事,让赵英无缘律令主之位,为聂刑开路,替画家拿下律令主位置。” “负责信息情报传输的公孙德玉很快察觉到。赵英远在平安县,于是公孙德玉请命执行鬼算废驼背逮捕计划,在对战中落败并与赵英回合。回程时在七星渡上完成替代之约这场杀局。” 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炸的众人目瞪口呆。 场上鸦雀无声。 公孙德玉说,“大概天下所有书呆子运气都差。紫儿是我挑选的合作伙伴。紫儿对画雨眠忠心耿耿,她一定很乐意借我之手除去画晴眠。紫儿与玉氏一族的渊源在我意料之外。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功亏一篑,最后将我拖下水。” 赵英不可置信,“真的是你,还是为了我。我的人缘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说到后面甚至有几分暗喜。 “你对自己的人缘有什么误解。任性,肆意妄为,不守规矩,隆恩书局本家的规矩你犯了大半本。要不是背靠赵家,你被逐出隆恩书局本家三百回都嫌少。”公孙德玉嫌弃不已,早看赵英不顺眼,碍于赵家公孙府交情不好发作,总算有机会好好骂一顿。 赵英石化,公孙德玉出了一口恶气畅快不已。 这些毛病我承认确实都有,但你说的这么直白也太不给面子了吧。突然觉得自尊心碎了。这么多年的同宗情谊都是纸糊的吗?赵英正欲辩解两句,就拿同宗情谊说事儿。话到喉头时意识到,公孙德玉就是为了与他的同宗情谊才下实施替代之约。 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误会了。公孙德玉不得不认命,他是恩人他最大,“你帮过我,这么些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情的机会,但是照结果看,帮了倒忙。抱歉。” “还有这回事儿?”赵英震惊,然而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公孙德玉说,“十年前元宵节藏书楼里有一叠归还回来的书,被玩闹的门徒撞倒一本,是你捡起来。当日轮值的人是我。多谢你。” “就因为这个,你杀了三人。因为我,你葬 分卷阅读89 送前途。”赵英五味陈杂,感动、愧疚齐涌心头。公孙德玉自小守规矩,掌言行录,而赵英跳脱,被记的次数都能出一本书了。赵英好几次恨不得挠花公孙德玉的笔杆子,小古板也一直骂到大。 纵使知道他恩怨分明,却不知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公孙德玉皱眉,见不得大男人纠结拧巴那样儿,“身世是你的弱点,你是赵家的软肋。只要你在,赵家随时可以是我的手中刀。律令主选拔也打算利用这点让你丧失资格。聂刑与画家不和,王上不是我对手,只差一步,律令主之位便是公孙府的。可惜。” “你……官迷心窍了你。”赵英道。 鬼算废驼背道,“律令主,处置吧,玉氏一族余孽你当年能杀干净,现在一定也行。虽然是你儿子,但他好像并不在意你,也无半分父子之情。老人家我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所以别给我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招。老人家我要公平对待,要赵英死,要你白纵手刃亲儿、孤独一生。” “好徒儿,你也看到了,隆恩书局本家根本就不认为他们杀了你家人有罪。我们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不过几日前的事,现在想起,恍如隔世。 ‘别缠着我,我不想拜你为师。我要去隆恩书局本家,那里一定能给我公道,我虽染风祸,却从没害过人。隆恩书局本家一定会帮我。’ ‘师父,我要去隆恩书局本家讨个公道,我要让公孙德玉偿命。大姐可能会在那里,我要找她。’ ‘白邪书已融在我的骨血中,我杀了人。隆恩书局本家不会听我的讲话了。若隆恩书局本家不杀公孙德玉,我自己动手’。 林凛冽双掌张开,层层阵法聚在手心袭向公孙德玉,“师徒一起动手,隆恩书局本家这种包庇凶手的地方,能杀多少杀多少,至死方休。” 画韦从天而降横剑斩开第一波阵法,众人愣怔之际,身影一旋,剑尖直指公孙德玉,“老夫要亲手为女儿报仇,谁敢阻挡就是与画家作对。” “林家五条命,我要公孙德玉血债血偿。老头子,你才该离开。”林凛冽说完加入战圈。 林凛冽、画韦、公孙德玉三人缠打起来,三人各自为敌、一对二打斗。林凛冽阵法诡异莫测,画韦剑法精妙绝伦,公孙德玉左刀右阵攻守兼备,相互克制,一时不相上下。 “爹。” 画雨眠担心画韦,加入战圈,剑尖插入林凛冽胸口时竟逐渐开始腐蚀。林朝五指握紧剑,“林朝,你的手指会断掉,松开。” “我不能让你伤害我弟弟。”林朝说着,以她为中心风祸开始腐蚀。 聂刑担心画雨眠,插手战圈。 “你们都上了,我在这儿干瞪眼不太好。小古板最吃亏,平衡战力考虑,帮他吧。”赵英踢剑,剑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落在手里。 七人打到哪儿,哪儿就是大坑。隆恩书局本家众人还得放着林朝那无孔不入、所到之处皆化飞灰的风祸。 公孙止水单手扶着下巴,笑道,“啧,整个乱成一锅粥。再这么下去,隆恩书局本家半年的营收都打水漂了。律令主,你不心疼好徒弟、亲儿子。也心疼一下库存吧。” 白纵纵身飞起,一手化骨烈掌砸开战圈。 灼热余浪震开混战众人。 “住手!” 同时,李净慈眉目一敛,折扇掩在鼻梁下侧身对王上说了什么。没一会儿,王上摆了摆手,几个人压着兰夫人出来。 第 80 章 “公孙德玉,还不快束手就擒,否则这女人就没命了。” “姐姐。”公孙德玉愣怔之际,画韦掌风剑刃已至,公孙德玉结结实实受了一掌被击退五米,口呕鲜血。林凛冽阵法顺势跟上痛击。 画韦林凛冽出手狠辣,意在夺命,公孙德玉心系兰夫人,不能集中注意力。重伤之上再添伤口,白剑红肉纷纷过眼,掌中伤、剑脱手,很快落败。 “公孙德玉,为我女儿偿命。”画韦剑刃横穿公孙德玉胸口,千钧一发之际,斜后方冲出一剑打偏画韦剑刃,于是剑刃擦着心脏破体而出。 来人竟是聂刑。 “孽畜,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聂刑并不在意,“家主,律令主的命令您听到了,请不要让我为难。” 赵英赶到,将公孙德玉护在身后,“撑住别死了啊。” 公孙德玉推开赵英,脚步踉跄,一步一滩血。打斗中发冠被削,发丝凌乱劈头盖脸,一双锐利眼睛直直看向兰夫人。重伤濒死,却不减半分风采。 “卑鄙。王上,放开我姐姐。”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公孙德玉都是死的只剩半口气还让人无比忌惮的存在。 王家护卫团团围住王上,护的密不透风。 “公孙德玉,我们想抓的是你。你姐姐是受你连累,才从身份尊贵兰夫人变成隆恩书局本家阶下囚。你搞清楚这点。” “卑鄙。”公孙德玉全身力量蓄力在脚尖,剑 分卷阅读90 尖横起,正要直冲进层层守卫救人时腰间猛地受了一掌,胸腹骨头应声而碎。来人速度太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唔……”喉头一紧,竟是被人顺势掐住脖颈提了起来。透过层层乱发,公孙德玉看到画韦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死定了,“……画家家主。” 兰夫人颤抖着手捂唇,每一刀似乎都砍在她心头,每一滴血刺痛她的眼睛。眼泪成串滑下。方才还唯唯诺诺安静如鸡的女人突然疯狂挣扎起来奔向公孙德玉,“小玉,小玉你疼不疼,要不要紧。小玉你别管我,你快走。” 白纵看着斯文,手臂竟似钢如铁。兰夫人掰不开公孙德玉颈项上的手指,转头张嘴去咬胳膊。白纵眼睛都不眨,气劲震坏兰夫人牙齿。 “唔!” “你做什么?放开她。”林朝道。 “你做什么?放开他。”赵英道。 林朝赵英闪身而至,却被白纵身侧气劲震开。聂刑随之赶来,“师父。” “公孙德玉,实施替代之约的人是不是你?”白纵虽是提问,确实带着肯定的话说。 “……是。” “你既已伏法认罪,我依照律例杀你,服是不服?” “……服。” “嗯。” 方才仅是控制住,公孙德玉供认不讳,白纵手下暗劲儿施展,捏碎公孙德玉喉咙。 “小玉啊。”兰夫人哇哇大哭,扑上来。 赵英只来得及接住公孙德玉软软垂下的身子,悲痛不已。 林凛冽一愣,这算什么。公孙德玉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他没有承认对林家所犯罪行,也没有在林家墓前认错。他要怀着对林家的愧疚、死在林凛冽的手里,而不是对林家不屑一顾、死于替代之约。 公孙德玉就这么死了,他的仇怎么办? 林凛冽咬牙切齿,手朝空中一抓,掌心里出现一条鞭子。握紧虎虎生威狠抽公孙德玉尸体泄愤。 第一鞭打的猝不及防,第二鞭快要触及尸体时被赵英拽住并卸下力道,“丧心病狂的东西,鞭尸这种烂事儿也做的出来,公孙德玉已经死了。你要侮辱他到什么时候。” “我是被谁逼的丧心病狂?是公孙德玉急功近利暴力执法失职失察害死我无辜的爹娘弟妹,是律令主白纵审判不公令我申冤无路报仇无门,是你们冷眼旁观坐视事态发展至此。隆恩书局本家的人一个都不无辜。我一定会杀光你们。” 林凛冽状若癫狂。 忽的掌风袭来,公孙德玉尸体化成飞灰。来者正是画韦。 手刃仇人,爱女大仇得报,画韦想哭,出嘴却哈哈大笑。向来挺立的腰肢软了下去,整个人老了一截。 挥衣而退,“画家之人,走!” 林朝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弟神情不对,再这么下去他会癫狂至死,放任他胡乱杀人那才是真的悲哀。 林凛冽双手摧起无数小阵,朝人群里扔。阵法威力不大,但是极多且难缠。四大家门徒护卫率先遭殃,赵英、聂刑、画雨眠等实力强劲的挡下一波儿迎面又来一波儿,被逼退几步。竟是一时间死伤无数哀嚎遍野。 众人心中大惊,林凛冽看着不过十来岁,竟似有无穷无尽能为催动阵法。 麻烦了。 鬼算废驼背看着这冲天火光哈哈大笑,“做的很好,徒儿。就这样一个不留杀了他们。心软时记得想想你家人死在火里的惨状,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哈哈哈哈。” 白纵飞身而上与鬼算废驼背缠打在一起,“天还亮着怎么就做起梦了?也是,无间地牢坐了那么些年,眼前都是漆黑一片。看来白天你的睡眠质量并不好,我好人做到底,再送你回无间地牢吧。” “哼,夸口。” 公孙止水摆手,两个人压出一个瘦弱男孩,“林凛冽,给你一炷香时间,若是让我见到你手中持有阵法,这人人头立即落地。” 隔了老远,林朝一眼就认出那是三弟林凛冬。 “三弟!” 林朝惊疑又惶恐,近乎贪婪的看着林凛冬,舍不得移开眼。脑子和身子像两个人在操控。理智不断告诉她这不可能,不过是陷阱,莫要上当。身体却不由自主飞奔向林凛冬。 如果这是陷阱,那么这个陷阱,请再长一些。 她太想三弟了,失而复得的事儿太过珍贵。 像较于林朝,林凛冽表现的像个陌生人。他只愣了一瞬,而且这愣怔是专注做一件事情时被打断的不耐烦和无语,而后攻势更加猛烈。 鬼算废驼背与白纵打的难解难分,还分出心思大笑,“好徒儿,这只是对方迷惑你的手段。那根本不是你弟弟。你认得清就好。” 鬼算废驼背矮身闪过白纵掌风,一记纵踢打乱白纵下盘。白纵不慌不忙,一手化骨烈掌挥的密不透风,鬼算废驼背占不到便宜。 二人以伤换伤,缠斗之间,外围近百来个隆恩书局本家高手竟无一人能近身。 林朝距林凛冬只有十步距离,林凛 分卷阅读91 冬哑着声道,“……大……姐……”。 林朝眼眶发热,眼泪刷的流下来,“三弟,真的是你。”转头大喊,“二弟,真的是三弟,他真的是三弟!王上,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三弟由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老实说,这话不要脸到了极点。她和林凛冽姐弟俩乱杀隆恩书局本家人,就是默认对方同样也可以。 林朝硬着头皮说,她不能再次失去家人。林朝和林凛冽染了风祸,随时都会死,即便能活,后半辈子也是人不人鬼不鬼躲躲藏藏。整个林家只有林凛冬可以抬头挺胸光明正大活下去。 林凛冽这才正眼看林凛冬。 “三弟。” 护卫的刀架在林凛冬脖子上,王上负手闲庭信步,林凛冽才是他的目标,“林凛冽,束手就擒,我就放了林凛冬。” “我信不过卑鄙小人。” “由不得你。”王上道,“林凛冬在我手上,你没有选择余地。你也别妄想救人。你上前一步,林凛冬立即人头落地,身后的赵英和聂刑能趁机割下你的头颅。” 林凛冽安静一会儿,“你很懂啊。” “职业素养而已。” “那你的素养有没有教你,人要干成一件事,目标不稳,就全完了。” 王上颇为意外,探究的眼神审视林凛冽。突然双眼眯起,“嗯?!” 林凛冽越过王上直奔林凛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护卫的剑拐到他手里,干脆利落砍下林凛冬头颅。 “三弟,我会为你报仇。为了爹娘妹妹,相信你也会这么做。我知道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弱点,所以我成全你。” 众人心中惊惧不已。 擦,林凛冽就是个疯子,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热血溅了林朝一脸,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耳畔声音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风祸掌控身体的主导权逐渐回归。 赵英、聂刑、画雨眠让众人退下保命,三人相视一眼,联手对付林凛冽,意在拉着他一同赴死。 林凛冽捉襟见肘,连连败退。 鬼算废驼背收回目光,“撑住,徒儿。” 拉开背上口袋绳子,一团黑雾飞出迷了白纵的眼,毒液霎时间深入骨髓,“这叫永夜,白纵你完了。” 鬼算废驼背趁机逃离战圈,跳上三尺高台,划开十指指尖,双掌挥舞在空中划出诡异符咒。 地面应声而动,巨大墨色阵法浮起。 林凛冽得了空隙,奔至鬼算废驼背身边护法。 诡异的阵法加上邪里邪气的师徒,一时间无人敢靠近。 “这是……风送大葬阵,你要活埋在场所有人!”白纵怒急攻心,呕出一口黑血,“聂刑,尽可能带人离开,离开墨色范围内!要快!” 聂刑更为关心白纵伤势。但白纵执意如此,自己冲上去也是拖后腿。聂刑咬牙道,“师父,我的剑法还差最后一层,你答应过我要看我练出完整剑法。你一定要会来。” “嗯。” 画雨眠抽离战场,帮助画家剩余一些人撤退。聂刑在人群中找到她,“离开!” “……”画雨眠莫名其妙,“你抓着我叫我怎么离开?” 聂刑尴尬的很,松开手装没发生过,“这里非常危险,剩下的画家人我来疏散,你必须走。” 聂刑一片苦心,照他这个性格已经算是明示好感了。熟不知这精准踩了画雨眠雷点。 画雨眠想扯个笑以示无奈,然而她根本笑不出来,一把挥开聂刑,聂刑愣在当场。 “还没跟我姐成亲就摆起姐夫架子管教我,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脸皮这么厚。行吧,就算你是我准姐夫。受苦受难的是我画家人,我要多贪生怕死才能做出一出事儿自己撒丫子跑这丢人现眼的举动。” “同行多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聂刑在画雨眠身后愣怔,手无可奈何垂下,“……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第 81 章 王上不得不重新审视林凛冽,因他是一个少年就小瞧他,让自己吃了很大亏。原本用来牵制林凛冽的人反而成了他加剧失控的到□□。 事态发展超出控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净慈,用林凛冬交换王家权利,这个交易王家得重新进行估价。林凛冽并没有如你所说那么重视他的亲人。他的亲人在他眼里可能连只狗都不如。” “在你选择相信我的时候,就放弃中止交易的主动权。我劝你,有时间对我追责,不如趁林凛冽心神不稳杀了他。你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得到还未完全消化的白邪书和为隆恩书局本家清除危机的功劳。” “当我蠢吗?那么危险,我去小命都要没了。你不过是诱骗我上场充当打手对付林凛冽师徒。老实讲,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故意推我去死。” 李净慈时刻关注战场,“这是王家离律令主位置最近的一次。能不能把握住,端看你 分卷阅读92 能做到什么程度。” 王上沉默,李净慈说的是事情。四大家中,王家一向扮演中立角色。并非持公稳重,而是实力不允许。 王家把权利交给李净慈,就是因为他手中的林凛冬和他的承诺。 李净慈来到王家张口便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作为交换,他承诺让王家不再受制于三大家。他说,替代之约凶手是公孙德玉,画家会因此和公孙府反目,而赵家下任家主赵英乃律令主白纵的儿子,少家主的位置自然坐的名不正言不顺。如此,画家和公孙府彼此消耗,实力最低的赵家在严重内耗,王家即便不能脱颖而出,也会多出至少五年时间培养势力。 四大家一定会倾尽全力、精英尽出对抗鬼算废驼背和林凛冽师徒。 余存实力便是战后四大家博弈的资本。王家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 林凛冬本是为王家减少战损的筹码,林凛冽的突然失控打散这一切。 李净慈这人没皮没脸,不要脸的人最可怕。林凛冽和林凛冬是他娘子的弟弟,他也毫不留情使劲儿算计。林凛冬死的时候,李净慈表现的比陌生人还陌生。 林朝,你要怎么求得生路。 正杀的兴起的林凛冽忽然浑身一震,浑身能为从心脏流失并涌向鬼算废驼背。 “师父?” 不止林凛冽,在场所有人能为丧失。修为差一些的已经歪歪扭扭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聂刑剑尖撑地,才勉强稳住身体。 赵英正与林凛冽交手,手脚一软膝盖着地,林凛冽阵法劈头盖脸砸过来。 完了。 然而,阵法并没有如期而至。 白纵来的仓促,只能用背部硬接,老母鸡护雏的姿势。 衣衫黑血渗出。 白纵却像什么都没发生,抬手放在赵英脸上,深深的看着赵英,这样就能永远记住他的样子,“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原来是你。对不起。” 说完,白纵起身飞向鬼算废驼背,黑圈淹没了身影。 一束金光射出黑圈,黑圈像被扎了数十个孔的气球。数道金光射出,驱逐开来黑圈。 白纵身首异处。 同归于尽的招式。 鬼算废驼背半身损毁,在金光中湮灭,却哈哈大笑,“一千条人命,换阵法大成。鬼算废驼背,铺阵任务,完成。” 金光大作后,一人慢悠悠踏入阵中,弯腰单手碰地。 “辛苦了。”竟是李净慈。 墨色阵法应声而开启震碎隆恩书局本家九重咒术。 九重咒术封存在隆恩书局本家的邪王爷尸体浮出地面。 “总算找到你了,我的身体。”李净慈哈哈大笑,双手绕到身后扒开李净慈的皮囊,一副漆黑骨架露出来,躺在邪王爷身体上。 骨骼尸体合一。 邪王爷重生。 林凛冽阵法汇聚掌心,连邪王爷衣角都没碰到便被消弭于无形。 在场众人无不瑟瑟发抖,强大的修为令他们腿软,除了惊惧交加竟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是二弟啊,你不是我对手。” “你杀了我师父。” 看到是他,邪王爷讶然,将林凛冽踩在脚下,居高临下面带好笑怜悯,“你想杀我?你学的阵法追根溯源是我,写白邪书的是我,拿我的东西怎么可能对我造成伤害。” “你杀了我师父。”林凛冽无惊无惧,只重复这一句话。 “杀?”邪王爷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儿,“你师父死了,但准确来讲,这叫牺牲。牺牲自己,徒弟,一千条人命,复活我。” 邪王爷拉下林凛冽兜帽,半幅身体遭受风祸的啃食。“你有恩于我,作为谢礼,饶你不死。” 林凛冽一震,体内风祸似受到吸引,争先恐后逃离身体奔向邪王爷。 画雨眠心中一喜,但看到林朝并无此反应,怒道:“为什么不把林朝身上风祸一起拿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娘子。你要看着自己娘子死吗?” “娘子体内风祸是本源,我也拿不走。”邪王爷无奈摊手,“邪王爷也只一个本源,娘子与我共用,共享此生。多谢你对娘子的关心,她无碍的。” 太强了,隆恩书局本家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把今天当成自己忌日,心如死灰。 “别苦着脸,我不杀你们。鬼算废驼背的牺牲壮举令我很是感动,你们也一直配合他的牺牲。从这点儿来看我得感谢你们。”邪王爷说,“要说的我都说完了,没事儿的话你们可以离开了。” 邪王爷:“呦呵,这儿好像是你们地盘。抱歉,那我走了。” 邪王爷搂起林朝,带上林凛冽,“这人让你们牺牲,对我有数百条人命的大恩。我带走了。他的仇,找我来报即可。” “王上,白邪书送你。不必推辞,这是你慧眼识英才的谢礼。” 白邪书沾了手便融到身体里,丢不得弃不了。这 分卷阅读93 烫手山芋是武力也是隐患,在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三人离开隆恩书局本家。 平安县。 邪王爷解了林朝定身咒术,“你的仇家是公孙德玉。他已近死了。就算拿人世律法规则来要求我,我也无罪。这双手干净的很,未曾沾染半分血污。” 林朝:……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个屁! “倒是二弟手里不少人命。公孙德玉死后,折在你手里的便都是无辜者。作为你姐夫,我善劝你,要么去隆恩书局本家请罪,他们一定会把你凌迟挫骨扬灰。要么就逃,一辈子逃,逃到隆恩书局本家找不到你。” 离开战圈,林凛冽理智恢复不少。颤抖的双手满是自责懊恼,他亲手杀了三弟。为了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强词夺理的给林家报仇为重的歪理。林凛冽不得不审视自己,这一点上他和公孙德玉那个畜生没有任何区别。 还有那群无辜的人。 当时受人逼迫的场景氛围,盛怒之下做的事情多少冲动了。他知道有错,但是不后悔。林家的仇必须有人扛起来。姐姐是女孩子,要被疼宠的,不能连累她。 邪王爷揽着林朝在前方引路,说着林凛冽未来要走的道。 林凛冽不由分说握紧匕首插了下去。 “哎呀,你又偷袭,真是卑鄙。” “哼,反正你又不会死。”邪王爷身体像沙子,蠕动两下恢复原样。林凛冽拉下兜帽道,“这一刀是我为师父报的仇。我们两清了。姐夫,姐姐就托付给你了。” 林朝从刚才起就不再说话。一副‘事已至此,听天由命’的样子。林凛冽了解她,哪儿有这么安分,在憋着坏呢。 林凛冽蹲下与林朝平视,话说完不再多呆,转身离开,“姐姐,我杀了三弟,你随便怎么我都行。但是别恨自己,别怪自己。我要走了,今后不会再见。就当你没有这个弟弟。若是每年这个时候祭奠一杯清酒入黄土,我会很开心。” 林朝双手在身侧攥紧。心疼的要死,想哭,嚎啕大哭。三弟失而复得,还没来得及喜悦,转瞬之间得又复失。人是二弟杀的。她是长姐,为何当时没有先一步救下三弟,为何没有阻止二弟。 林朝突然觉得活着没啥意思。家人没了,夫君隔了层皮,弟弟前途无亮黯淡无光。瞬间被抽去全身力气。 邪王爷皱了眉头,“你若敢死,我杀尽天下人。” 林朝懒的给他眼神。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多大脸。狂妄自大,这种话说出来不害臊吗。 “这话说出来我也很难堪,但你的心绪完全流到我这里,绝望、烦闷、悲痛,让我有些不满。你我共享此生,同生同死。剁下你的手脚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活在我的身体里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喜欢,很脏。你不会想看到这一天” 林朝面色发白。眼看威胁的效果差不多了,邪王爷放低声音说,“我依旧是你的夫君李净慈,只是换了副身体而已。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啊,这不是很好。” 说着,邪王爷七窍开始出血。他诧异的看向林朝。 林朝出血更多,看着进气儿多出气儿少,喘道:“差点儿被你唬住。感受到了吧,你的眼耳口鼻,脑子心脏上正以倍速疯狂开着孔洞,多到一定程度你会受不了。风祸主人不再是你,是我!我同样掌控你的生死。若你敢轻举妄动、有一分一毫让我不满意的行为,我就杀了你。你杀我也行,总归我们得一起死,只是看谁死的更痛苦。” 林朝抹了把脸,血糊的五官模糊。 她计算着孔洞开孔速度,要和邪王爷同归于尽。 邪王爷哪儿能让她得逞。身子化成沙张开大口吞了林朝,同时停下她的动作。 两人能为随着沙子一起消失。 “你做了什么?”林朝问道。 “封闭能为。你我能为共通,封一个就是封全部。索性全变为普通人,你我可相安无事。娘子,我觉得这样不错。”邪王爷耸耸肩。 “呵,娘子在你卧侧,你能防一辈子吗,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杀了你。” 邪王爷一把搂住林朝,解她的衣服,搓脸揉腰,“允你。” 是不是傻,封了能为,女孩子怎么会是大男人的对手。 林朝再次睁开眼,被带回平安县。 邪王爷揉搓自己的脸变成李净慈。这个身份好用一些。 林朝一直防着李净慈使坏,一边从隆恩书局打探林凛冽的消息。 听说,林凛冬的尸骨不翼而飞。 林凛冽再也不见踪影。 四大家势力重新洗牌。 画韦退位,画雨眠成为新任家主。聂刑辅佐。 画雨眠到适婚年龄,追求者趋之若鹜,能挤满七星渡。 聂刑二话不说拆了七星渡。 时日一久,大家都在传,聂刑这个不要脸的做了画雨眠的入幕之宾,没名没分跟着。有男人多看一眼画雨眠就酸的鞍前马后跟着,生怕人被拐跑了。 分卷阅读94 王家拥有白邪书,王上心思玲珑巧妙斡旋,忌惮与觊觎齐飞,地位共危机一色。在四大家之中逐渐拥有话语权。 公孙府地位一落千丈,兰夫人重病不治。赵英征得同意,将兰夫人接回家里侍奉。经事儿之后越发稳重,与从前判若两人。每年中都有一天找不着人,彻夜买醉。 兰夫人弥留之际拉着赵英的手不住的叫‘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英行事越发像公孙德玉,恪守规则。与公孙德玉不同的是,他从不忍耐,能掀桌绝不摔碗。 林朝日复一日等着故人消息,有一天,等来了身孕。 大夫把完脉,拿了赏银乐呵呵离开。 林朝指天发誓,“我没有红星出墙。老林家一脉相承的品德绝没有不守妇道、翻墙偷人这一说。你认识我这么久,肯定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你别把我浸猪笼啊,你我感官共通,水呛口鼻滋味可难受了,没准还有小鱼小虾混着泥沙流进去……嗯?!” 感官共通她还解释个毛线啊。林朝坐回椅子上,匪夷所思,“你不就一副骨头架子和沙,还有这能力,怎么做到的啊。莫不是服了什么生子秘方,交出来,卖给老富商家里房贷就没问题了。” 李净慈罕见没说话。 正如林朝所说,他应当是不会有孩儿的。 也许是万分之一的运气,让他有了生命的延续。 要和一个人一起走下去,除了林朝,邪王爷不做他想。